《深渊专列》 楔子 冷血日子人的两张车票 江雪明是个日子人。 性别男,爱好女。 二十一岁,四年前来hk务工。 只为了给他的妹妹凑学费——免得文盲父母的教育下,这一家子接着儿女双盲。 他在红磡地铁站的卤味店当收银员。 如果你也乘这条地铁,应该能在地铁靠近检票口的小门店看见这么个人。 他一米七出头的个子,不算高。 面对客人时偶尔会挤弄出一点笑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股子服务营业的劲头。 如果没有客人,他是一副生冷的模样。眉头紧拧,似乎无时不刻都在思考着——思考着如何把日子接着过下去,只是今天......这日子似乎是过不下去了。 他收到了两张假钞——确切来说,那是两张质感非常像纸钞的车票。无论票面厚度还是纸张纹理都像极了千元货币。 当夜晚来临,地铁站的灯光逐渐熄灭,唯有一点点安全灯的光源朝着出口蔓延过去。 他捏着这两张车票,心中焦虑不安。 鼻子里嗅到围裙上油渍的咸腥味道。 眼睛里看见广告灯牌失光失色后像妖怪一样浓妆艳抹的模特。 踏出去的步子在空荡荡的甬道里发出冗长的回音。 他紧张地咽下唾沫,不敢正眼去看手里的票据,只希望这两张车票,能在昏暗的灯光里变回钞票。 “收了假钱,要照单全赔。” “店长说,收了假钱...要照单全赔!” 他只是念叨着,像是魔怔了。 “我真傻...买牛杂怎么会用到千块钞票来找零?还是两张?我怎么会上这个当?!” “白露得了皮肤病,请了三天假,要看医生,要看医生......她得接着念书。” “她必须看医生...” “她要好好的。我是她哥哥啊...” “我...” 都说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可是他连崩溃的时间都没有。 他还有两个小时回到鸽子笼一样的出租屋里,给妹妹江白露准备明天早午晚三顿饭食。 接着洗澡,刷牙,在十一点之前必须入睡,否则第二天可能赶不上早间的开工铃。 回家的路上,他对着手机银行的余额看了又看,里边还存着下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不过明天开工查营收账目就得伤筋动骨。 直到老旧的电梯门铃发出刺耳嘶鸣。年久失修的生锈门锁开始惨叫,进门就是厨房和厕所。 江雪明看见妹妹站在隔壁上下两层的木架床旁边,穿着短袖短裤,只是站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仿佛一直在等他回家。 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和餐桌就这样挤在小房间里。 “哥...”江白露怯生生地问候着:“我没洗碗...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感觉很累。” “别说了,别说了...”江雪明褪下围裙的速度非常快,开始收拾碗筷,准备做饭。 厨房非常小,白露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干看着。心中只顾着着急,一个劲的解释着。 “哥...我不是想偷懒...本来说好的是我来洗碗...可是今天我发现手上也长了斑。”她背着手,不敢把双手伸出去。 雪明:“给我看看。” “不...我...要不等明天?”白露立刻改了口,眼睛里透着慌乱:“要不我睡一觉?睡一觉说不定它就好起来了!哥...我怕传染给你...我...” 江雪明的声音都变小了,他心中的石头变得更沉:“给我看看,白露。” 在苍白的灯光下。 白露两眼无神,黑眼圈也一下子暴露出来。她整张右脸有一半布满红斑,蔓延到脖颈和锁骨。 他捧着妹妹的双手,又看见腕口和大拇指的肉丘上出现了一团团红斑,一路长到了小臂,不少地方已经结块隆起。 他问:“疼吗?痒吗?” 白露只摇头。 他接着问:“医生怎么说?” 白露斜着眼,抿着嘴。过了很久才开口。 “只说是过敏。” 他回过头,接着收拾屋子:“那就是过敏,别害怕。” 白露急切地问:“哥...要花很多钱吧?” 他忙里偷闲回了一句:“没事,没问题。” 白露依然很紧张:“要不...要不我们回去?” 问出这个问题时,白露她有一万个不甘心。 “别胡思乱想,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躲开爹妈,要你好好读书,回去干什么?让他们给你安排亲事挣嫁妆吗?把你绑在轿子上送去山里?”雪明终于将妹妹扶回床上,“安心养病。” “嗯...”白露拉上帘子,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往外瞄。她看着雪明哥哥忙里忙外的样子,安下心来。 她听见食材在锅里咕噜咕噜响。 她嗅见特价鸡胸肉和通心粉在白水里煮出来的味道,尽管嚼起来像是树叶和泥巴一样,但是很香——那是哥哥亲手做的。 她看见哥哥麻利地收拾菜板,整理仪容仪表一丝不苟的样子。 她满肚子的小心思,琢磨着,哥哥那么好看,应该可以找到一个富婆,到时候就能过上好日子啦,只是要多笑笑——毕竟哥哥不喜欢笑。 她喊着:“哥,我给你说个笑话。今天我同学和我说的。” 雪明还在镜子前收拾胡子,瞥了一眼镜台上的车票,也没放在心上,“你说,我听着。等你睡着了我再睡,别害怕。” 白露接着说:“我同学讲,你这个人好怪。” “好怪?她们不喜欢我?”雪明捏着剃刀,仰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个早就被生活磨得工工整整的日子人。 “没有没有,她们喜欢,我们在地铁口看见你,她们都说你不像个卖牛杂的,像个模特。”白露的调子变得俏皮:“哪儿有得闲偷懒时候就开始看书读报的牛杂贩子,也不和客人讨喜卖笑,送卤味的时候,动作是在倒红酒一样。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像是...” 江雪明脸上难得有点笑容。手中的剃刀也像是明白了妹妹逗趣的心意,终于变得锋利起来,“得配上马丁尼?加橄榄和柠檬片?再来一口杀猪刀?” 白露接着形容着:“像个杀手,是的...哈哈哈哈哈...伪装成收银员的杀手。” “嗯。”江雪明只是应了一句。 “没意思没意思...我都那么努力了!你就嗯一下?”白露嘟囔着,翻了个身,“没意思,睡觉咯!” 不过一会她就睡着了。 等细微的鼻鼾传出来,雪明终于捯饬完里里外外,他带着一桶衣服去了洗衣房,回来时,站在廊道的晾衣绳下看星星。 他这个日子人,终于有了点时间用来崩溃。 他捂着脸,摩挲额头,尽量让声音小一些,免得吵到一堆日子人邻居。 “对不起,妹妹...哥哥是个坏人。答应了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办呀...这他妈的...” 过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日子人的日子还得继续。 星光下,他盯着两张车票。勉强能辨认出票据上的字。 [九界车站] [hk→sw] [3号月台13节车厢15b座] 另一张车票则是返程。 九界车站?这个陌生的地名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做得这么像钞票,就是用来骗人的吧?连乘车时间都懒得写了?真他妈机灵啊...造假钞和做伪票假票判的也不一样,现在这些罪犯为了过上好日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随手将两张票据撕成碎片,扔掉了。 ...... ...... 但是——这只是个开始。 早间起床闹铃响起的瞬间。 雪明的大拇指已经按在手机上,仿佛未卜先知。翻身起床,穿衣套鞋,安静从容地掩盖下铺落地的声音,免得打扰妹妹睡觉。 一切都在几十秒内完成,仿佛精准的像钟表齿轮一样。 他机械般的动作在摸到工牌时戛然而止。 上衣口袋里多了两张车票,那分明是昨天夜里,他亲手撕碎的车票——熟悉的触感让他毛骨悚然。 这一回,车票上多印了一行字。 [九界车站] [hk→sw] [3号月台13节车厢15b座] [2024年7月7日16:11分-23:55分] 鲜红的印刷字体显得那么扎眼,仔细去嗅,还能闻见油墨的味道。 另一张票据也如此,只不过没有写返程时间。 江雪明疑惑地盯着这两张车票,他千思百想,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昨天夜里非常清醒。 撕扯车票的声音和触感都是那么真实,不像是梦。 于此同时,日子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胡思乱想了,他得去上班——他随手将车票放回桌上。 他刚走到电梯门前,立刻就遇见一个快递小哥。 “是江雪明先生吗?您有快递。” “放门外吧。我赶时间。” “是您的车票。邮件包裹上写了,很贵重,还做了三万多的保价呢。一定要亲自送到您手上。” 江雪明愣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内心有股莫名的寒意,像是浑身都冻僵了。 快递小哥就这么将一个信封放在雪明手上,赶着去送下一家。 顾不上什么工作了。眼下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 信封上的发件地址也是九界车站,电话号码打过去,是个空号。 他拆开信封,里面的车票与他刚才摸到的东西一模一样。 没有票号,只有出发地和到达地,还有车站名字和发车到站的时间。 这张车票整体橙色,像极了千元面值的货币,但是没有徽印图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倒五芒星徽章和大麦穗纹路,它没有任何票据的印刷证明。 挪开大拇指,江雪明还能看见指头上侵染了一点点褐色的油墨,像是晾干的血一样。 他只觉得邪门,就像是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家伙向他发出了邀请。 可是问题来了。 “九界到底他妈的在他妈的哪儿啊!?” 日子人立刻就忘了工作的事,仿佛找到了度过难关的法门。 不过不是去什么鬼九界车站,而是立刻给当地警局打了个电话。 他只得寄希望于警官,盼望着警官能帮他追回这笔钱。 ...... ...... 当天上午,雪明进了红磡警务厅,和人民警察说明了这件事。并且完整的告知警方具体的细节过程。 当他向民警同志展示手中的车票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江雪明先生,你说的像假钞的车票?是你手上的这张吗?”警官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意思,表情也非常的疑惑。 就在这个瞬间,雪明看着手上的车票,不太明白警官在问什么。 “对,这张车票。你看不见吗?就是车票啊...上边还写着......” “写着凭票即付一千元。”警官打断道:“承董事会命,二零零三年九月一日印刷。票号ak887411,是这一版吗?我认识字的。是货币哦,不是车票。” “货币?”江雪明愣住了。 警官嫌弃地问:“你哪里人啊?钱都不认识了?认成车票?” “哦...”江雪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心中琢磨着,莫非这诡异的车票在别人眼里,就是钞票? “拿来,我去验钞。”警官收走雪明手里的票据去了隔壁科室。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雪明内心忐忑。不光是这两天莫名其妙的遭遇,还有妹妹身上的皮肤病都让他焦虑难安。 过了许久,听见隔壁科室传出失落的嘘声。 警官终于回来了。 “喂!钱拿好!以后没事不许报假警!你是生活压力大吗?要不要我给你叫白车去看精神科啊?糊弄鬼呢?想吃牢饭吗?” “这是真钱?”雪明立刻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对啊,还以为能立功呢。”警官狐疑地盯着江雪明:“这是真钱,验钞机不会骗人的,难道你捡来的啊?”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压力大。最近总是出现幻觉,下次我一定注意。”江雪明一边道谢,一边退了出去。 “(ˉ▽ˉ~)切~~还以为有假钞大案呢!”警官挥了挥手,“走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要精神科大夫联系方式我这里也有。还下次呢?你还想下次注意点?下次你盂兰节来带冥币吧?痴线哦!” 江雪明一路假笑着,又是匆忙地踩着碎步退到门外:“谢谢...谢谢。” 不过几秒,他又回来了。 雪明礼貌地问着:“那个,警官你知不知道九界这个地方?” “九龙和新界我倒是都知道,九界什么鬼地方啊?要不你去地图导航里问问siri,让它画个中间点试试看咯。还有,不要叫警官,叫阿sir啊。” “好的阿sir......” 离开警务厅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里的车票。 日子人的日子还得继续。 第一章 记得上车 江雪明立刻跑去自助银行,将这两张票存进账户。 在机器面前,他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 如果说,这些诡异莫名的车票在其他人乃至验钞机的检验下都能以假乱真。 对雪明来说,这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 他非常需要钱。再也不想穷下去。 妹妹白露的病情越来越糟糕,哪怕是借债,去借高利贷,他都得把妹妹身上的怪病给治好。 他们两兄妹出生在一个荒凉贫困的小山村。 雪明在十七岁时就被家里人安排了一份电池厂的工作。 原因没有别的,只因为穷。 白露十四岁那年,两亲就选好了崇岭坝口的一户人家,要八万块钱的和亲嫁妆,明码标价把女儿送了出去。 原因也没有别的,只因为穷。 在自助银行的存取机面前,狭窄又肮脏的公共区里充斥着香烟的味道。 雪明的手按在发黄的操作台面上,他听着机器反复运作验钞时发出清脆咔擦声。 他多么希望这两张诡谲的车票能成为他最后的救命钱。 他细细想着,回忆着。 四年前,那个山城小镇里。 妹妹被绑上花轿的时候,向他投来的绝望无助的眼神。 后来,他就带着妹妹逃了。 要从家里逃走,还要逃出十里八乡祖庙亲友的关系网。 要父母再也找不到他们,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说好了,要相依为命。 ...... ...... 手机震了一下。 存款短信发了过来。 “成了......” 雪明惴惴不安地取走银行卡,但现实容不得这个日子人多想。 他畏首畏尾左顾右盼,从龙标路走回租址,不过五百来米的距离,他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避开父母炙热的眼光那样心虚。 他在临巷的便利店带上一些生活必备的日用品。又去港生市场买了菜,准备回家给妹妹做点好吃的。 提着两大袋东西,他打开了鸽子笼的小门,迎面便是白露那张长着红斑的脸。 白露依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像是惧光,又怕自己这副丑陋的样子让邻居看见。 她拉扯着雪明哥哥,让雪明快些进屋。又看见雪明手上的东西。 “哥...这些东西哪儿来的?你...你今天没去上班吗?不卖牛杂了?” 雪明犹豫了一会。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车票的事情告诉白露,毕竟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危险的味道。 他只是勉强挤弄出一些笑容,一边捯饬着杂物和厨具,一边与白露说。 “今天发奖金。我和店长说,你病了。店长心肠好,要我回来照顾你。你病好了以后再回去。” 白露没有多问,只是坐回了小桌前,眼神中透着机灵,又有些隐隐不安的意味。似乎从中猜到了什么。 过了许久,江雪明把饭食送到桌上。 白露老早就嗅见那股香味,这两个月里,她啃鸡胸都快啃出抑郁症了,见着好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雪明心中压抑的情绪,也在饭桌前烟消云散。 他看见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止不住地咽口水,又故作知书达理的别扭样子。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给白露夹菜:“吃呀,多吃点。小心噎着。” 又嘱咐着:“吃完了我带你去皮肤科门诊,马上就去。” 白露声音很小,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哥...我怕...” “怕什么?”雪明随口说:“你怕吃了这顿没下顿?怕打针?你放心,我有办法。” 白露斜着眼,表情像是见了狼的兔子:“我怕你骗我。” 雪明愣了那么一会,“骗你?什么意思?” “你实话和我说吧...哥,这些钱是哪儿来的?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回家?以前我生病的时候,那个店长欺负咱们是外地来的,你都要给那个铁公鸡周扒皮交告假赔偿金。”白露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我是你亲妹妹,咱们俩一起长大的,你骗不了我。每次你不情不愿的说谎,脸上都会挤出那种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雪明沉默了很久,他只顾着给妹妹夹菜。 白露也没追问,她知道哥哥遇上了麻烦。 直到兄妹俩吃完东西,屋子里安静下来。 白露从角落拉出一个大纸箱,拖到雪明面前,“哥,今天你走以后,我接到快递,是寄给你的。” 雪明的心沉了下去,箱子上的寄件地址是九界车站。 纸箱已经拆开,里边整整齐齐垒着大堆的车票,从中散发出的油墨味道非常刺鼻。 “这些钱,是谁寄给你的?”白露拧着一对小眉毛,嘟起嘴:“不是一般人吧?现在快递物流也不能寄纸钞呀...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事?你实话告诉我...” 雪明蹲在纸箱前:“我也不知道。” 白露接着追问:“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去卖肾了吗?我刚才点了一下,里边有四百多万呢...” 雪明:“卖肾换不来这么多钱。” 白露疑惑:“你真想过去卖肾?” 雪明:“也不是不能接受。” 白露:“那你是找到富婆了?” 雪明:“不排除有富婆暗恋我的可能,但是我每天都在地铁口工作,没哪个富婆经常坐地铁吧?” 白露:“嗯...你最近是不是接了兼职。比如去中东或者南非当雇佣兵?” 雪明:“我连枪都没摸过。而且有我这种每天按时下班的雇佣兵吗?” 白露:“你是不是偷偷买彩票了?” 雪明:“我一般都是光明正大的买,从来不会偷偷买。中奖了也是光明正大的告诉你,没必要瞒着你。” 两兄妹搔头的声音在小屋子里响了半天。 江雪明看见的,是一箱子车票。 江白露看见的,是实打实的纸钞。 他拉上白露,那种感觉又来了,仿佛四处都有眼睛在盯着他。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看医生。把你身上的病治好。” 白露心神不宁的,“这钱能乱花吗?不会有人来讨债吗?万一你被抓走了...” “我不怕坐监。”江雪明往衣服里塞进两捆车票:“我怕你不能念书,怕你吃不起饭,只怕你的病没钱治。” ...... ...... 长沙湾健康医院—— ——雪明把妹妹送去门诊。就一直坐在走道的长椅上。 交完诊金之后,他等着妹妹的检查结果,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认出这些车票。 难道说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脑神经有了认知障碍?会把钞票错认成车票吗? 还是说,真的有个贵人,在暗地里默默的帮我吗? 这些车票似乎在催促江雪明—— ——要他赶去某个地方搭车。 生活上的困难,车票也会帮他解决。 夜色渐深,窗外投进来幽蓝的月光。静谧的廊道中,偶尔有几个护工走动。 他能听见住院部传来的鼾声,嗅见消毒水的味道,护士站的几个小姐姐在议论着什么。 隔着二十多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醒觉,惊异于自己的听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中慢慢醒来了。 他听见护士站传来的话语,在议论自己。 “皮肤科来的那个靓仔,是哪个区的?” “看登记,是红磡那地方的。” “他有病吗?” “是他的妹妹,好像红斑狼疮。” “红斑狼疮不是那个症状,估计很难治了。现在海里污染那么多,吃喝都不干净,有很多怪病。” 一开始,只是在议论白露的病情 再后来就变得奇怪起来。 “他为什么还没有上车?” “他一定要去搭车的...” “你在偷听对吗?你要记得,一定要去搭车。” 雪明兀地站起来,浑身都是冷汗,他快步走到护士站,却发现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在玩手机。 他神色苍白,眼神像是要吃人。吓到了这位小护士。 手机摔在桌上,护士唯唯诺诺地问了一句。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雪明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刚才是不是在对我说话?” “没有...我...一直都在看手机喔。”小护士拿起手机,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你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吗?我...觉得...好像太快了。能不能先让我想一下,做个自我介绍?” 雪明立刻回身,想坐回原位:“打扰了...” 不过几步路的时间,他又停下了。 因为他又听见了,听见身后那位护士在说着呢喃不清的话。 “他听得见,他知道。” “他要去搭车,他一定要去搭车。” 等他回头多看一眼。 护士站的工作台前,那位护士举着手机神色如常,也是一副警惕好奇又期待的样子。 “你妹妹在这里看病是吗?我有看登记表!雪明先生...... ......你好像很关心你妹妹哎。家里人能帮上忙吗?” 江雪明应了一句:“他们都很忙。” 护士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那有本地的好朋友能帮忙吗?” 江雪明:“没有。” 护士接着说:“登记表上有你的号码哦。我记下来了—— ——我知道你住在哪里,也知道你想搬家,你想换个清静的地方对吗? ——我也知道有一种药,效果非常好,能治好你妹妹身上的怪病。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话音未落。 雪明的手机就开始震,有电话来了。 但是他看得非常清楚—— ——小护士从来没按拨号键,连手机屏幕都是黑的。 再低头一看,是个保密号码。 他抬头时,小护士又坐了回去,神神道道地说了一句,“回拨就好了,记得按时上车。” 这小护士的神态非常奇怪,雪明很难去形容。 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动作机械,双目无神,向着护士站的椅子,把这护士的肉身塞回原位。 雪明的呼吸急促,心脏在狂跳。 他不止一次自我怀疑着,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那一句句带着威胁意味的话语,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掐住了脖颈的猎物。 ——你好像很关心你的妹妹。 ——你没有朋友吧? ——你的家人能帮上忙吗? ——我知道你住在哪里,也知道你想躲到哪里去。 ——我这里有一种特效药,如果需要帮助的话... ——按时上车。 他确信,自己绝不是疯了。 这些近似威胁的言语,都具有明确的指向性,它们都指向九界车站。 而且从这些信息里透露出来的,让雪明更加不安的事情是——妹妹的病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半个小时之后,白露从诊疗室出来,带着诊断书。 很遗憾的是,诊断书上的病理说明依然只有“皮肤过敏”。 两兄妹都知道,过敏症这种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问题是过敏源在哪儿呢? 又过了几天,雪明带着白露跑遍了附近所有医院,一无所获。 他用车票在鞍山健康中心附近租了一间干净通风的大屋子。把妹妹送去住院部静养,病情也没有好转。 白露身上的红斑越来越多,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周之后,也就是七月四日。 离上车日期只剩下三天。 早间,雪明照常在病房照顾白露。 医生在隔壁房间,准备过敏源皮试和脱敏针的药物。 白露刚醒来,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在睡眠时一直缺氧。 她的右脸被畸形的红斑结块挤压着鼻腔。 她醒来以后就开始哭,喘得特别厉害。 她问着:“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雪明:“不会的。” 白露又问:“我能好起来吗?会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 雪明:“不会的。” “我一直在做噩梦,哥。我看见好多人...好多人在对我吼,他们好凶,他们要我上车,我不怕他们,我不怕...哥哥你放心...我不怕的...”白露抓紧了雪明的手:“哥...我想回学校...” 江雪明沉默着。 他低头看着妹妹的手。 手背上的红斑丘疹隆起,扭曲的皮肤显现出怪异的图案。 图案像极了两个字。 上车。 第二章 月亮巷 七月五日。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开时,江雪明拨通了那个神秘的保密号码。 他不知道自己拨打电话的时机是否正确。 离乘车日期只剩下最后两天时间,这对妹妹的病情来说,会不会为时已晚? 但是一天天过去,江白露的病情毫无好转,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无法忍受病房中妹妹发出的哭泣和长嘶。 这些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子,反复剐蹭切割着他的灵魂。 噩梦同样纠缠着他,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脑后长出了不少白头发。 如果现在他去照个镜子,一定会被自己那副如行尸走肉般的气色吓得魂不附体。 他的眼窝深陷,两颊和眉心仿佛有股黑气透出来。 从手机中传出清冷且让人焦虑的长音,连续响了五六次依然没有人接听。 这让江雪明躁郁不安又隐隐期待。 直到扬声器传出一声问好。 “是江雪明先生吗?” 那个声音像是被电流特殊处理过,和电子合成音一样,分不清男女老幼。 江雪明立刻答:“是我。你们在找我对吗?九界在哪里?我要上车。” 手机中的声音不徐不疾地说着:“别着急,江雪明先生,我们会为你安排接车司机。” “什么时候?还有,你们答应我的特效药是不是立刻能送过来?你们是谁?要我干什么?我要去哪里?” “十分抱歉,江雪明先生。我一时还没办法同时回答这么多问题。要不我们在中转站找家茶楼或者咖啡厅好好谈谈?” “我要带什么?要准备什么吗?你们给我邮寄的那些车票,我也要带过来吗?” “劳你费心了,带上你的两张车票就可以了。” “我...”江雪明还想多问几句,可是电话已经挂断。 几乎在同时,他听见健康中心门外传来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来了——” “——他们来接我了。” 雪明先生立刻回到病房,坐在白露身边。 他看见白露熟睡时,依然挣扎在梦魇与病痛的苦难里,闻之惊颤,触则胆寒。 他想去轻抚妹妹的额头,却不敢伸手,仿佛染上异病恶疾的并不是白露,而是他自己。 他与主治医生交代了几句,并且在保守治疗的告慰函件上签了名字,做了最坏的打算。 然后抽走两张车票,毅然决然地下了楼。朝着尖锐刺耳的汽车笛声走去。 盛夏时节的天空并非像往日那样烈日当头。 湿热的大风像是赶马人,挥着鞭子把院落里的柏木叶子抽去更远的方向。 他换上一件卡其色长衣,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他已经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那一声声刺耳的喇叭像是恶毒的针一样,每次响起,神经衰弱的他,连心脏都要跟着绞痛起来。 踏出门廊,僻静偏远的林地外,羊肠小路上停着漆黑的轿车。 那是一辆伏尔加,非常古老的汽车。 江雪明只在书上见过它,是在布鲁塞尔国际工业展上,一九五八年首次面世的汽车。 两个滚圆的大灯仿佛是野兽的眼眸,直直瞪着他。 一列列竖排的进气格栅不见金属的光泽,反而像极了森森长牙。 挡风玻璃做了防偷窥处理,雪明看不见车里的情况,他走上去,敲了敲车窗。 ——后门立刻打开。 他俯下身子,却发觉后座是没有人的。 ——那刚才是谁开的后门? “高科技呀...”他矮身钻进车内,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漂亮话,想掩盖心中的紧张。 从后座往前看,司机的身形匀称,被驾驶位的座椅紧紧包裹着。 雪明先生只能看见藏青色的西装肩袖,还有按在方向盘上的白手套。 好奇心使然,他还想探身往前,仔细去窥探司机的样貌。 一个清冷的女声让他平静下来。 “江雪明先生,请坐好,我们现在马上送你去九界车站。” 他只得收起好奇心,安分守己地坐在位子上。 女司机:“你要听歌吗?” 雪明:“不用。” 女司机:“要开窗吗?” 雪明:“不用。” “好的,我们现在出发,目的地九界车站,全程大概...”女司机发动汽车,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多少公里。行程需要的时间是四十分钟。要预约车站的餐饮吗?” 雪明:“不用...” 女司机接着说:“boss给你在车站预订了一顿下午茶。” 雪明:“boss?” 汽车朝着高速路驶去。 女司机:“对,就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一位。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吗?” 江雪明立刻追问着:“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看样子你应该知道很多...” 女司机晃着手指,没有回头:“开车时别和我闲聊,我这才刚上岗不久。” 江雪明只得作罢,他安静又闲适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至少现在,他知道这些神秘人对他似乎没有明显的敌意。 他透过后视镜,去偷偷观察这女司机的脸,只是一瞬间——后视镜中那对漆黑又机灵的眸子,对他投来别有深意的眼神。 只是镜中的对视,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雪明立刻就把视线挪开了。 “不好意思...”他看向窗外,再也不乱瞄了。 此刻,他能清楚的听见女司机带着泛音的坏笑。像是嘲弄,又像是诡计得逞。 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陌生。 天与地也一并暗下来,仲夏时的低气压带着云团一起扑向大地,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雷雨落下来,太阳也藏了起来。 车内开始燥热。 雪明先生终于忍不住,想问一句... “开空调对吧?”女司机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提前拧开了空调。 环境立刻凉爽不少,紧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在等待时,雪明先生的眼睛依然紧紧盯着车窗外。 他的内心开始惴惴不安,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四年,窗外的街景,飞逝而过的建筑,对他来说都是如此陌生。来到红磡定居之后,这也许是他走的最远的一次。 这种不安的感觉比起单纯远行,又有些许不同。 他看见,在极远极远的地方,在商贸大楼之后,更远的天空中。 乌黑的云团遮盖了大半个天空,从正前方像是海浪一样,慢慢地侵蚀过来。 那成片成片的云层中是乌黑灰白糅杂在一起的色块涡流,轮廓与阴影互相辉映,又有最后一点太阳的辉光。 云层中不时闪过苍蓝色的雷霆,带着低沉的闷响,就像是野兽的低吼。 仿佛其中藏匿着未可知的巨大生物,那生物的身体中依然保留着雷霆和星辰的光。 这种陌生与疏离感,让雪明先生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静谧,看得目眩神迷。 他本想记住这条高速路的建筑,哪怕是记得一些路标——这样能让他这个日子人有些安全感。 至少在报警时,他能准确的说出“九界车站”到底在哪个位置,但是他做不到。 每隔几公里,路牌一闪而过。 在这五色斑斓又阴刻黑暗的公路上,他几乎看不清窗外的任何字样。 从车载空调中还透出了一股子草叶的腥香,这一切都让他昏昏欲睡。 他开始揉弄眼睛,打哈欠,试着挪腿,让小腿胀紧肌肉,血液加速泵进心脏,流向大脑,接着保持清醒。 “江雪明先生?你在后座上干什么呢?”女司机察觉到了异动。 只是这一句发问,像是魔咒一样。 他的大脑在思考如何答话的瞬间超载运转,像电量清零的手机,彻底关机了。 等他醒来时—— ——伏尔加停靠在一条古旧的老巷旁,巷头两侧的牌楼红砖上了年纪,长着爬山虎和青苔。 两侧尽是三四层低矮的建筑。 路上行人稀疏,食铺门可罗雀。 天完全黑了下来。只剩下明亮的星星和昏暗的路灯陪伴着这辆汽车。 人行道旁的路牌写着它的名字。 月亮巷。 第三章 你好像知道 江雪明钻出车外,立刻叫阴寒湿冷的空气激得发抖。 深巷里的景色非常古怪,除了脏旧的墙壁之外,还有纱绸锦缎一样的浓雾白烟。 他敲了敲车窗,又回到车中看了一眼,那位神秘的女司机已经不见了。 再看月亮巷口的路牌下,写着一行小字。 ——正是九界车站贵宾接待厅的路引。 这么说,只要往前走就行了。 他定下心神,拿出手机,对着四周的景物拍下照片,编辑短信和微信消息,将这些图片发到妹妹的手机上,报了个平安。 紧接着打开导航地图,他想知道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月亮巷在地图导航上的位置很不正常。 ——定位显示,雪明现在所处的地点,就在九龙西主干道的某家日料店旁。 可是实际上,他对着地图上的商铺招牌一个一个查验,却没有一家是对得上的。 巷口两侧的杂货、时装、食铺看上去像是十多年前的装修风格,店面老旧,大多都没有招牌。 偶尔有灯牌的店面,名字也十分普通。像是“天天便利店”或者“群英时装”这种门面比比皆是。 这景象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故乡的山城集市里。 他依然不死心,反复点击着gps导航复位键。 反复尝试了十几次之后,他愕然惊觉,看见地图上的参数里,关于海拔数字这一栏。 当前位置:九龙西走廊东辉大厦十五号 海拔高度:-17521.11米 “我在...我在地下?”他抬起头,看向漫天星辰:“我在地下一万七千米?” 天空深邃的星星像是一万只眼睛。 手机时钟显示,现在是七月五日,早间九点四十分。 他清楚地记得,出发时间是八点五十五分,这趟旅途所花费的时间,与女司机说的行程时间基本一致。 他做了个深呼吸,叫湿冷的空气呛得咳嗽起来。 紧接着,他双臂互抱着,佝下身子,一头钻进了深巷中,朝着贵宾接待大厅的方向去。 这条巷子没有岔路,偶尔会转几个小弯。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两眼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两侧的建筑也越来越高。就像是他在往一座地底的深山夹缝里前进一样。 他打开了手机的计步器,已经走了三公里左右,再往右拐一个直角弯,眼前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喷泉广场。 他的视野中,那广场的极左到极右目测应该有十几公里的平整道路,往后是深不见底的浓雾。 每隔两三公里,就会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铜雕,它们藏匿在雾中,若隐若现,那些雕像宏伟又诡奇,所刻画的形象像是一个个跪伏在地的巨人。 他看见,离他最近的那一座大铜雕。 这巨大的铜铁雕像身上的肌肉纹理与皮肤的痘斑凹坑,乃至毛细血管都是那么真实,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它们半跪在辽阔而深远的接待厅排楼廊道塔楼前。两条臂膀的肌肉虬札拧结,鼓胀起来,双臂向着星空揨举。 它们足有四十多层楼那么高,就像是在支撑着整个星空所造的穹顶。 在它们身上,披着短款及膝的露胸布袍,布袍上是一层层结实的绳索,绳索的外层还加了铸铁色泽的金属双环锁扣。 这些铜雕的脸,像是被某种寄生虫蛀空了一样。 从下巴的位置开始,斑驳杂乱的伤口带着咬痕,大环扣小环的牙印将这些巨大的铜头啃得面目全非。 他看着这些瑰奇壮观而诡异的巨大雕像,一时忘记踏步往前,愣在原地。 突然——相机的闪光灯和快门声,将他唤回了人间。 他警觉地向左右两侧瞥去。才发觉身后的巷口不止一个。有许多与他境遇相似的旅客,已经从其他巷口走了出来。 刚才的闪光灯与快门声,就来自身后百米之外的另一个旅客。 雪明看得清楚,那个人手里,似乎也有两张车票。 他仔细去分辨身后的建筑——几乎难用语言去形容这些诡异的石廊险路。 巨大而复杂的复合建筑里,有无数的梯台与出口。 它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个朝向的绝壁隘口中。 处处都是经过修整,仿佛刀削斧凿的悬崖与怪石。 处处都是人工造物,用来接引旅客的阶梯和小道。 那复杂的结构让他感觉到了设计者近乎疯狂的几何建筑美学。 他所在的巷道出口之上,还有近千条不同道路和阶梯拼凑耦合的其他出口。 在那些道路中,还能见到不少旅客小心翼翼地顺着廊道和阶梯一路向下。打着手机的探照灯,一点点往接待大厅的方向走来。 雪明像是最幸运的那个人,走在了所有同行者的最前方。 他朝着身后大声呼喊着,想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是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回应他,呼喊声传出去很远很远,能听见一阵阵回音。 空旷的广场中,只有巨大铜雕身侧的喷泉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 几乎在本能的驱使下,雪明决定向其中一位看上去比较靠谱的伙伴走去。 他能看清那位旅客的样貌,是个中年汉子,目测不过一百多米的距离,大概是一条球场跑道那么远。 可是令他沮丧的是,不论他怎么走,手机上的计步器数字跟着跳,那个伙伴依然是那么遥远,仿佛从来没动过位置。 一步又一步,踏着玄黑的石板道路,他渐渐开始发出粗重的喘气声。身体在低温低能的环境下渐渐变得沉重,双腿像是灌了铅。 他驻足休息时,两条手臂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咳嗽。 抬起头时,却兀然发觉,自己选定的目标,那个伙伴—— ——那个与自己相距不到百来米的中年汉子,似乎也在朝着这头走来。 雪明奋力地挥着双手,舒张四肢,他不懂手语,也不懂旗语。 他只是希望对方能看见这些动作,让两人之间产生联系,试着沟通。 在薄雾的笼罩下,远方的人影也在挥动双手。仿佛对雪明的肢体动作做出了回应。 “看来我是走不到他那边去了。”他终于认清现实,“这个古怪的广场,似乎不想让我们这些人凑到一起。” 这条路,雪明走了两个多小时,望山跑死马。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的妹妹了。 他转过头,看向贵宾接待厅的方向。 天边挂着一颗巨大的月亮,那月亮就像是天上的画布中,用荧光涂料画出来的一样。 月光下,巨大铜雕后边不远的地方,一列列低矮的洋馆像是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三座与铜雕同样巨大的方形厅堂。 正中央的大厅门楼上,挂着九界车站的铁招牌。在它的大道两侧,就是接待厅的男宾区和女宾区。 更远的方向传来一声悠长汽笛声。 紧接着是铁轨与铁轮倾轧滚动时发出的低沉轰鸣。 薄雾中缓缓升起了一缕猩红色的浓烟。就像是火车头喷涌出的稠厚蒸汽。 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一回,视野中所有的标识与参照物都在向他靠拢。 巨像和喷泉越来越近——建筑也越来越近。 走到巨大铜雕跟前时,抬头去仰视这尺寸巨大的雕像,他的脖子都开始发酸,他才稍微意识到,创造这些建筑所需要的工程要件是多么离谱。 继续往前,在手机计步器的记录下,他走了差不多有五公里,终于到达了男宾区的入口。 四周一片寂静,身后的同行者还在赶路。 再往前,是五十余条红毯铺作的门廊道路。这些小门中间似乎还有一条用来运货通车的大门,约有八车道宽。 大概还有五十来米的距离,他就能走到门廊的入口了。 他能看见这些门廊前边的登记台,每个登记台旁都站了一位侍者。 是的,是侍者—— ——用他所理解的词汇来形容,与一般侍应生或服务员的印象有所出入。 那些人穿戴整齐,身上的剪刀尾小礼服和马甲一尘不染,白里黑外红领结,裤子的折痕走线,皮鞋的绑带样式,除了样貌有些许不同,其他的完全一致。 都是昂首挺胸趾高气昂的样子。 那副神态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复制人。 他们端着银餐盘,小臂上搭着热毛巾。 餐盘中放着餐包,橙汁与餐前酒。登记台上摆着水盆和化妆镜。 他们有男有女,看上去大多都是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年纪,脸上的表情也惊人的一致。充满了诡异的活力,仿佛随时准备好了,只等贵客上门。 当雪明走到门廊前方。立刻有个声音喊住了他。 “江雪明先生!” 熟悉的声线让他精神一振,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努力地回忆着,但是依然想不起来。 “江雪明先生,看这边,你的入口在这边。” 他应声看去,其中一位使者已经不徐不疾地走到了他面前。 他依然记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 ——陌生的女侍者就站在他的面前。 “江雪明先生,请跟我来,你的通道在左手边。”女侍者右手端着餐盘,单以左手轻轻掸走肩上的灰尘。像是行了见面礼。 雪明精神一振:“我记得你!我们见过!” 女侍者:“对!在后视镜里见的面?” 雪明点了点头:“对,你是那个司机!?” 女侍者也不见外,给人的感觉非常自来熟。 她大概有一米七出头,在厚底皮鞋的加持下,与雪明差不多高。 一头黑发用红丝带绑成高马尾,侧刘海给人一种英气勃发的感觉,是个帅姐姐。 江雪明依然记得她的眼睛。 那是他看过就难以忘记的眼睛。就像是在街头茫茫多的人群中,我们无法忽视的眼神,透着锐利和机警的意味,非常干练。 “这一路上辛苦你了,雪明先生。”女侍者将他带到登记台,送去登记手册和笔。 雪明接走了这些东西,开始写个人信息。 在这段时间里,他发觉这个帅姐姐还挺有趣的。 他听见女侍者先是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是你的向导,负责把你接到这里来,也会照顾旅行期间,你在车站的生活起居和吃喝拉撒。” 雪明头也没抬:“怎么称呼?” 女侍者立刻答:“编号9527。” 听见这个称呼,雪明眉头一跳,抬起头,刚好见着这姐姐佝着身子,双手撑在登记台上,直直的盯着自己。 俩人的鼻尖都快碰上了。 江雪明不懂就问:“这是...你刚好赶了个巧?弄到了这么个工号?” 这帅姐姐爽利地答道:“不,我自己选的。不过嘛......” 她在登记台下使劲摇动手柄(就是字面意思,没别的),原本低矮的台面升了起来。 雪明也能站直身子好好写名字了。 帅姐姐接着说:“不过!虽然我叫9527,但我可不是你的一等下人。我们是公平对等,雇主和劳力的关系。”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雪明填完了基本信息,将登记手册还给这帅姐姐。 “小七、阿七、9527都行,不就是个编号么,哪儿有这么多讲究的。”帅姐姐一点都不见外,拉着雪明的手臂往门里带。 “那还是叫你小七吧。”雪明刚松了口气,可是又望见其他入口的侍者,都不约而同地向这头看来。 那些侍者的目光中透着恶毒和凶悍,就像是被其他猎人抢走了猎物一样。 这让雪明刚回到肚子里的心,又一次蹦到了嗓子眼,“什么情况,他们怎么都在看着我?” “哎,别在意。”小七正儿八经回头解释着:“这是boss造的孽。” “boss造的孽?”雪明不太明白,他在门廊里站定,准备好好听小七解释解释。 “就咱们老板嘛。”小七的肢体语言非常多,表情也很丰富。 她一会朝着雪明先生挤眉弄眼的,一会比划手势耸肩无谓,“你知道的嘛,你收到车票,然后咱们先去你家里,把你接过来。” 雪明点头:“对,是这么个流程。” 小七接着说:“然后呢,开它四十分钟车,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到迎宾大道接待厅门口下车多美的一件事,对不对?” 雪明接着点头:“没错。” 小七挤眉弄眼满脸嫌弃:“结果boss的意思呢,就是把客人丢在月亮巷,让你们走一个多小时路,靠两条腿干走过来,对着那面墙,先来半小时楼梯特训,再来半小时散步晨练,一套健身流程安排的明明白白,这都是boss的馊主意。” “啊?”雪明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仪式感。”小七搂着雪明老哥的肩,凑到跟前调笑:“仪式感你懂么?我反正是不懂,然后外边那些个哥哥姐姐也不太懂。” 距离有些近了。 近得雪明先生心跳加速。 小七接着发牢骚:“我们呢,就老早回去换衣服,准备接客人进来,然后杵在门外干等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啊—— ——我先是在hk最堵最烂的街上发怒路症,还要微笑哦!对你微笑服务哦!你当时睡得多香是没听到我咬牙切齿的声音。 就为了boss嘴里那句仪式感。仪个嗨鬼式感哦!” 连粤语的调子都跑出来了。 “叼毛老板出的什么天才猪扒包的主意,放在小众点评里这些细节都是要吃差评的啊。我要是客人,分分钟给车站打冚家富贵的顶级标语!” 小七撩着头发,把仪态和表情管理做好,又是嫌弃地絮絮叨叨:“还要什么高级感,扮着一副超模脸站门口等客人来。等客人走到半条老命都没了,到门口递橙汁和餐前酒,要优雅~~” 雪明眨了两下眼睛。 小七这才意识到失态:“哦不好意思爆粗了。嘿嘿...” 雪明接着问:“那刚才门外的那些哥哥姐姐?” “他们不是嫉妒吗?看咱们的眼神都快嫉妒到发疯了。”小七终于解释清楚了,把身旁的贵客搂得更紧些,像是找到了宝贝:“你算走运啦,是今天第一个到门口的客人,多亏你腿脚麻利,我也不用在这里傻站着啦,他们还有的等哦!” 雪明恍然大悟,感情刚才那些恶毒的眼神?是这么回事? 气氛变得正常—— ——又不那么正常。 反正经历了这么一出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体验,雪明的心脏也没那么容易跳出喉咙了。 只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自个被这个刚见面不久就勾肩搭背的小七搂着,总觉得有点不适应。 小七疑惑:“点解睇住我啊?” 他刚想开口礼貌问候一下。 “那个...能不能...放开我...” 小七:“嘿,害羞啊?” “我非常尊敬女人。”雪明义正言辞的说,一边被小七裹挟着,往门廊更深处走,“七哥,我敬你直爽麻利的性格,我俩确实像是有眼缘,但是也没必要上来就这么亲昵对吗?我还有正事要做,我很忙,真的没空,我的妹妹还...”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脸颊一凉。 似乎有什么东西往他脸上啄了一下。 “好了。现在不害羞了吧?去洗个脸,等会我带你去见boss,谈谈你的妹妹,还有你的车票。”小七吹着口哨,把登记台推上来,化妆镜和水盆送到雪明跟前。 雪明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侧脸上还有口红印。 大脑在思考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是被女流氓吃了豆腐,有点很生气但是还要保持微笑的感觉。 他要洗掉一路的风尘,清理耳鼻的脏渍和眼角的油污。 要擦干净脸上的风尘,抹去脸颊的奶油色口红印。 他随口问了一句:“七哥,您以前都是这么多情吗?都是这样对付您的客人吗?您完全不怕差评是么?” “当然不是啦!我像个很随便的人吗?”小七的笑容非常反派—— ——要雪明去形容,好比影视剧里阴森诡异的古墓棺材中传出了玉石俱焚的笑声。 他擦干净脸上的水分,也擦干净了抽搐的嘴角,做好了表情管理。 “那您是觉着我好欺负吗?” 小七斜着眼撇撇嘴,没答话,一个劲地往门廊里领路,蹦蹦跳跳的。 雪明先生觉着自己像是吃了一记闷棍,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心中挂念着车票和妹妹的事情——只得乖乖跟在小七身后。 只是他还听见了小七的一句低语。 那声音特别小,又像是故意说出来的。 “你好像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 第四章 维塔烙印 走过门廊的通道。 再往堂口走百余米,经过八个大宴会厅的红门,江雪明来到了迎宾大厅的第一院。 他看见院落中成片的红松林,四周设有十六个大露台,露台后边是生活区——餐厅、浴场、娱乐室和健身房。 经由第一院的主路进入迎宾大厅最大的内部建筑中。 在拱门洞廊道的墙壁上,他还看见路标上写着此地的名字——叫做[五王议会]。 往里数十米宽大的拱门洞廊再走百余米,就来到了中央办事处。 两侧是金碧辉煌的浮雕墙壁与五彩斑斓的挂画。 五张金边油画挂在厅堂高处,直面着所有来宾。 办事处大厅人来人往,却异常的安静,只见一个个侍者带着自己的乘客往返于各个柜台办事敲章。 雪明看来,这些乘客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男女老少健康病残的都有。年龄分布也十分的随机。 他本想停驻几分钟,看出点蹊跷来,不料被小七拉着胳膊拖去了电梯。 “我不用办那些手续吗?”他站在电梯门前,盯着黄铜管线和纯黑的铁门,看着大门上的纹路。 小七随口答:“不用,你比较急。后边慢慢补办也行。” “哦...”他突然紧张起来:“是因为白露的病情吗?” 小七点了点头:“没错,你妹妹身上的病,很特殊。” 雪明追问:“你清楚?七哥,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话音未落,电梯大门打开。走出匆匆忙忙的旅客们。 他们大多穿着御寒的长衣,身上带着股奇怪的铁锈味道,神色怅然,像是刚刚得到了坏消息。 离得近了,其中一位旅客从雪明的身侧走过。 那个瞬间,江雪明清晰地捕捉到了线索。 他看得十分清楚,刚刚与他错身而过的高大旅人,从高领长衣和风帽的缝隙看去。 藏匿在暗影下的脖颈与鼻翼,都带着点点猩红色。 那种颜色,雪明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就是折磨妹妹的病魔。 他呢喃着:“他们...” 话音未落,小七就把雪明拉进了电梯,“嘘,别多问。” 电梯内只有雪明和小七两个人。 电梯磁卡在感应器的位置刷过一遍,五十五层的按钮就亮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四下无人,雪明终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刚才那些乘客...我看到其中一个脸上也有红色的斑疮。和我妹妹身上的怪病非常相似。” “对,他们得的是同一种病。”小七双手互抱,神色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安排你提前去见boss。” 雪明忧心忡忡:“有很多人得了这种病吗?有救吗?” 小七:“当然有救,不过我们是第一次,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发现[维塔烙印]。” 雪明:“维塔烙印?” “是的,这种病的名字,就叫维塔烙印,我本来觉得,你在通晓那两张车票的秘密时,应该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小七侧过头,看着江雪明的眼睛:“我们都不是普通人,我们能看见寻常世界中的异常,在常人眼中不可察觉的事物。或是他们眼里稀松平常的钞票,在我们眼里变成了车票。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们的眼睛和脑袋,我们的肉身和魂灵,本就是超乎常理的。” 雪明点了点头—— ——小七接着说。 “这座车站的历史非常古老,听站台的管理员爷爷说,在他年轻的时候,这座车站就已经运行了很久很久。” 雪明又问:“这些旅客乘车是为了什么?” “我是新来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boss和我们这些打工的交代过,不要随便问客人的私事,我想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像是你为了你妹妹来到这座车站一样,其他的乘客也有非做不可的事,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所以才搭上了这趟列车。”小七沉思着:“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我亲眼所见,大多乘客来到这里乘车之后,身上都会出现维塔烙印。” 雪明吞咽着唾沫,紧张起来。 “我也会得这种病吗?维塔烙印?” “一开始不会。”小七安慰着雪明:“只有反复旅行多次的乘客,在地底世界跑得太远,在其他的地方呆得太久太久,身上才会出现这种红斑。” 雪明急切地问着:“它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如果治好了...会不会有后遗症呢?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起初它和红斑狼疮的症状非常相似。”小七仔细回忆着员工手册上的备注:“患者的皮肤会出现大片大片的丘疹团块,后来会演化成脂肪结节,伴随着心绞痛和肺部的毛细血管栓塞。” 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往上。 雪明的心神一点点往下。 “这个过程会非常缓慢,持续整整十个月,就像是怀胎一样。伴随着极大的痛苦。”小七的语气越来越冷:“当患者身上的皮肤已经完全红透,其他病原微生物会趁着免疫系统崩溃时一拥而入。比如各种巨细胞病毒,还有常见的肝炎病毒,这个时候,患者会开始做噩梦—— ——后期最开始衰竭的,是患者的肺和肾脏,伴随着大片大片的器官炎症,在这个时候,患者会开始发癔症。 ——然后皮肤表面会出现深红色的蝶形印记。出现心衰,以及精神世界的崩溃,患者会彻底陷入癫狂。 ——到了鬼门关时,几乎所有患者的消化道都会停止工作,胸肺隔膜的积液转移到了已经死去的下半身。就像是等待临盆的孕妇一样。” 光是听见这些形容词,再想想妹妹在病床上的惨状,这让他牙齿打架冷汗直流。 小七努力地回忆着,想把员工手册上每一条细节都说明白。 “最后,我们出生时绑紧的脐带——在肚脐眼的位置,那部分的脂肪积液产生的高压会最先裂开,把患者开膛破肚。 从里边会涌出已经坏死的‘内容物’,还有一团团与人体共生的寄生虫。患者身体就像是一个营养丰富的培养皿,这十个月里,它孕育了这些生命。其中会出现两类比较常见的虫。 其中一种,我们把它叫做白夫人,它是幼虫,不过一颗米粒那么大,葫芦形状的。 另外一种,则是白夫人的成虫体,我们把它叫做癫狂蝶。它的眼纹很像闪蝶,但闪蝶都是蓝色的,这种红闪蝶从维塔烙印里诞生,和病毒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上。 白夫人在离开患者的身体之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在几秒钟之内就会死去。但是癫狂蝶会飞去更远的地方,似乎地底世界的更深处,才是它的归宿。它身上的鳞粉,包括它本身也是维塔烙印的传播源...至于这种疾病的名字......” 小七摸着下巴,考量了很久。 “维塔...vita...是的,它源自拉丁语系,代表生命的含义。翻译过来应该就叫生命烙印。” “这该死的怪病...居然叫这么个名字?”一想到妹妹还在病魔的折磨下苦不堪言,雪明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对那些虫子来说。”小七拍了拍雪明的肩,要他稍安勿躁:“它就是生命的符号。” “你们之前和我说,有这种病的特效药。”雪明咄咄逼人地追问着:“只要我按照约定上车,再回到车站。就会把特效药给我?是真的吗?” “没错,江雪明先生。”小七露出亲切可人的笑容:“我们有很多乘客已经使用了这种特效药,而且治愈了身上的维卡烙印。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不过...” 亲切可人的笑容,变成惊悚可怖的冷笑。 “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但是我还是要提醒先生您一句。这种药物的主要提取物,就来自癫狂蝶的幼虫,我们用白夫人制药,它的药效非常神奇,几乎能治愈你认知范围里的任何疾病——只要是自然界内的羊膜动物,甭管是人还是畜生,这种万灵药就能在它们或他们身上起效。” 这些话听得江雪明头皮发麻。 如果说,特效药是用维卡烙印的幼虫制作的。 那培育幼虫的培养皿...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小七就像是会读心术的女巫那样,咧嘴笑着:“九界车站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制药单位,都会珍重世界上的每一位自然人的生命。你们拿到的万灵药,大多都是从工厂的制药车间里用其他方法制造的。” 电梯大门打开了。 两人往外走去。 江雪明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我该做什么?”江雪明沉下心来—— ——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拿到药,救妹妹。 “我们了解到,您家人的情况比较特殊。”小七在前方引路:“所以直接给您安排了另一趟班车,随时能出发。” 电梯外的长廊走道,窗外正是悬架在两百多米高空的铁轨。 雪明看见了—— ——他看见那趟红黑相间的蒸汽列车。 “上车之后,boss会亲自来见你。并且告知你在这趟旅程中需要做的事情。”来到月台塔楼旁,小七一边说,一边从储物柜衣架上拿下整套御寒新衣,给雪明换上。 他换上衣服,感觉十分贴身,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问:“boss长什么样?” “你抬头往第二月台和第三月台的中间看,最高的塔楼上边。”小七指着某处。 应着七哥的手,在一片红雾缭绕的高耸塔楼后方。四座月台的正中央,最高的那一座塔楼钟盘下,有一副画像。 画像中,描绘着一位身着酒红色西装的年轻女人。 她坐在书房中,背后是陈旧的百叶窗。身旁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像是工作时给画师当了临时模特,非常仓促的样子,一头黑色齐耳短发也没有打理。 没有任何佩饰,项链戒指或耳环,非常的朴素。 她的样貌十分普通,没有化妆。脸上没多少血色。在月光和煤油大灯的照耀下显得死气沉沉。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怀中还抱着一只黑猫。像是轻狂放荡恃宠而骄的顽皮鬼,朝着主人翻身亮爪,对着画师龇牙咧嘴,仿佛在狞笑。 “这就是...这座车站的主人?”这个普通的女人让雪明感到惊异。 因为之前小七口口声声反复抱怨,这里的boss非常造作,就那一连串的迎宾安排都透出一种繁琐复杂,令人抓狂的冤种意味。 “是的。”小七将不过巴掌大小的厚实笔记塞进雪明先生的口袋,“雪明先生,你该上车了。” 他们站在登车口旁,听见铁道工人敲打铁轨,复查管线与轮毂的动静。 远方传来管理员老爷子响亮的哨声。 这一切对雪明来说就像是做梦——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变成地底世界的旅客,即将踏上一条未知的旅途。 他刚往登车口的铁网台阶踏上一步。又叫小七扯了下来。 “等会!等会等会!”小七喊着。 他疑惑的看着小七:“怎么了?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吗?最好一次性说清楚——你说你是个新来的,这件事关乎我妹妹的性命,七哥...我...” “对,对你说的没错。”小七有些心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手上拿着条手帕:“你过来一下,有些事我不方便当着这些工作人员的面说。” 雪明凑上去,把耳朵送到七哥嘴边。 “我要说的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小七轻声细语: “维卡烙印是这个地底世界送给我们这些超凡者的礼物... 它那么恐怖,又那么迷人—— ——癫狂蝶能杀人,万灵药能救命。 ——天上不会掉馅饼,boss从来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她为乘客们安排旅途,乘客们结束旅途时收获宝物,这一切,恐怕也是对等的。 ——雪明先生,你要小心,如我一开始对你说的话。你与我,是对等的雇佣关系。我可不希望,我与我的第一位客人只有一面之缘。” 紧接着,江雪明的脸上又多了个口红印。 与上次的位置相反,左右对等。 小七又把它擦干净了。 “望您能平安归来。” 这一幕让雪明内心有些感动。 说实话,七哥这人吧,他感觉能处。 不说男女有别,这是他离开故乡之后,遇见的第一个如此关心他的人。 只是他在上车之后,远远的听见七哥尖叫怪笑着,又看见她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往客房部的走道疯跑。 这一路上她挥着小拳头,像是拿到搏击赛的冠军,把雪明先生换下来的旧衣服揉成团,对着脏衣篓一个三分跳投。 “yahoooooooooo!我又亲到了!赚到!~” 这一幕让雪明先生神色变得奇怪起来,内心刚酝酿出来的友情小船还没在人生的茫茫苦海里漂多远,就一头陷入了诡异的旋涡,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第五章 他需要加钱 上车之后,江雪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车厢里的其他乘客,试着融入环境,让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车厢里的其他客人们像是见了瘟神一样,不约而同地离开座位,行色匆匆地去了别的地方。 “怎么回事?” 一时间,雪明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这些乘客在害怕什么,在躲避什么...... 清净点也好——这么想着,他将视线投向别处,让心神放松下来。 从列车入口的行李架开始算,一节车厢总共有十六排位置,算是空间非常富裕的豪华配置。 每排有三个座位,中间的走道宽得能放下餐桌。 窗口是开放式的,没有防护网,客人能倚着窗户看风景,甚至能直接跳出车外。 每个位置都配有工作台和餐饮副桌板。 雪明试了试台面的分量和手感,应该是上好的实木家具,修理平整,顶级的漆面工艺和打蜡手法让板材摸上去像是温热的玉石一样。 座椅上的绒毯和扶手的皮具,每隔两排的香氛,还有头顶的副行李架中藏起来的无痕音响传出的提琴曲。 这些昂贵奢侈的物料让雪明感觉十分的陌生。 他从来没坐过这么好的车。他也没见过哪家酒店拥有这种级别的装潢。 车窗外笛声悠久,车窗里空气香甜。 他想着,这时候如果有杯热茶的话...... “江雪明先生。你的下午茶来了。”人未到,女人的招呼声和茶汤热气先到了。 雪明回头看去,从走道推来一辆餐车,停在他的座位旁。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那个女人打了个招呼,她穿着酒红色西装,黑色短发,与画像上一模一样。 她端茶送水的动作随性自然,手脚麻利的像个勤杂工,没有半点架子。 说实话,雪明从未见过这样萧然冷肃的女人。 她递茶时的腰肢舒展动作大方,面无表情,颧骨与鼻梁都很高,五官十分立体,眼睛不大,非常凌厉。 鲜红的茶汤落进白瓷杯里,没有溅出半点水,又快又狠厉。 雪明想说出那句你好。 可是这女人,好像从来都没把江雪明放在眼里。 她只是坐在桌板的另一头,开始自斟自饮。 就在此时,从餐车上钻出来一头漆黑的猫咪,十分扎眼。 从它登上桌台之后,仿佛成了绝对的主角,抢走了所有戏份。 它像个优雅的贵妇,在桌台上轻柔踱步。 好奇地打量着江雪明,一对绿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祖母绿宝石。时而变成线瞳,时而又浑圆完满,仿佛随时在变焦,要从里到外把江雪明都看清楚。 雪明只觉得这小黑猫机灵得像个小孩子,像伸出手去摸。可是他刚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路上——因为这只猫咪拒绝了他。 具体来说,是这只黑猫,像是人那样,伸出了前爪,按在雪明的手背上。 江雪明只觉得尴尬,干笑了几声。 听“轰隆隆”一串轻响。 钢链绞索与车闸咬合的声音传来。 突然启动的列车缓解了这份尴尬。 他收起对猫咪好奇的心思,正儿八经的向对桌的陌生女人问了一声好。 “你好,boss。” “你好,江雪明。” 黑猫说话了。 是的,那头黑猫张开了嘴。 它吐着粉嫩的小舌头,露出白森森的牙,喉咙下的白毛跟着发声器官一起抖动着,说出了人话。 它的声音十分怪异,和雪明在医院接触的保密号码所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雪明看了看女人,又看了一眼黑猫。 紧接着重复着这个过程。 看女人,女人耸肩无谓,继续喝茶。 看黑猫,黑猫抿嘴眯眼,带着愠怒。 江雪明终于回过神来,想明白了,想改个说法。 ——谁能想到这座车站的boss是只猫呢?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我眼前这位英俊...哦不,迷人...小可爱...嘶...” “威严。”黑猫插了句嘴:“你要找不着形容词我可以送你一本字典,江雪明先生。” “是,威严的站长。”江雪明震声改口,自家妹妹的性命还在这只脾气古怪的猫咪手上,他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对方。 黑猫像是生气了,它单以两条后腿站起来,前肢互抱,尾巴焦躁不安地敲着桌。 “你刚才,是不是把她——” 从肉垫里单独弹出最长的那根爪子,像是手掌的食指一样,指向了它身后的女人。 “——把我的仆人当成了站长?别骗我,在我的车站,没有人能骗我。” “我...”雪明先生解释着:“我第一眼看见您的画像时,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你给我记好了,小赤佬。”小黑猫用它不过四十厘米的体长,说出气场四米高的台词来:“我就是这座车站的boss,也是那副画像绝对的主要内容。我身后的这位仆人,你可以把她当做用来支撑我爬上画面主体的人肉猫爬架。” 雪明立刻点点头:“明白。” 黑猫换了个位置,瞧着二郎腿坐在桌板边缘,坐到了雪明面前。 它挥着小爪子,摇头晃脑煞有介事:“你有求于我,我也有事托你来办——我们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有事说事,没事就散。” 雪明松了口气:“再好不过了,boss。” 黑猫...哦不,现在应该尊称为boss。 这位boss简单扼要向雪明说清了这次旅程的主要目的。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着这趟车到达对应的站点,广播在停车十分钟前,会报你的名字,提醒你下车。” 雪明:“下车之后要干什么?” “去观察,用心观察车站以外的事物。”boss直言不讳地点出了雪明先生的主要任务:“把你看见的,经历的东西,记在你的乘客日志上,要详略得当。别当游记写。” “然后呢?”江雪明立刻拿出了小七塞进衣服的手册,夹页中有一支笔。他一边听一边记,生怕漏下细节。 “我会给每一位乘客安排相对他们自身来说,舒适又安全的旅程。”boss接着说:“像你这种第一次进入地下世界的新人,搭乘列车的时间应该在三个小时以上——这段时间里,你要把乘车日志上的规章制度搞清楚。你可以向你的前辈或者同行者请教乘车的经验。” “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会遇见什么东西?要待多久?有危险吗?”江雪明头也不抬,继续做笔记。 boss的语速极快,对答如流。“你要去的地方暂定名叫sw。 车站刚刚建成,以后还要改名,没有几个安保人员。 但是那个地域区块的灵灾浓度并不高,癫狂指数也很低,未知区域里的星界著民没什么攻击性,还希望和外界的人们交流。 简单来说就是...很安全。 根据之前乘客提供的情报来看,是一处适合搭建中转枢纽的风水宝地。 下车之后,我们的安保人员会把你们送到最近的补给站休息,经过两天观光旅游的时间,你们就能回到九界车站,拿到奖励。” 雪明在日志下留下潦草的字迹,又多了几个陌生的名词。 sw代表地名,车站的暂用名。 灵灾和灵灾浓度代表危险的灾害。 未知区域应该指的是地底世界里,还没探明的地方。 星界著民所说的,可能是地底生物,也可能是其他东西,暂且打个问号,等会去日志里查查详细的说明。 癫狂指数,应该与癫狂蝶和维塔烙印有关。 这只看上去纯良无害小黑猫所说的绝不简单。 这趟旅途也绝非它口中所述的“安全舒适”. 雪明理了理其中的逻辑,接着说:“你要把铁路修去更远的地方。” boss打了个响指,指节爪子弹蹭出清脆的响声。 “没错。” “我们这些乘客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对未知的危险和你说的那个灵灾十分的敏感。能在修建铁路的工程中,担任一部分排障工作。” “没错!我喜欢你的坦诚!” “像是驾驶员的领航人,为你背路书,记下每个车站节点周边的情况,还可能与一些未知的生物接触,你叫他们星界著民—— ——最好能查明地底世界未知区域的一部分秘密,这么说对吗?” boss满意地点了点头:“yes!yes!yes!” 雪明接着问:“作为回报,我会收到万灵药?” boss眉飞色舞强调指正:“具体来说,是一次完整旅程,你向我提供一份有明确价值的旅行日志—— ——而我会给你两人份的万灵药,不光能让你的妹妹恢复健康,也能让你保持良好的旅行状态。” 雪明沉默了很久。听见这虚无缥缈的价码时,他心中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boss,恕我直言,你别把事情想的太好了。 这不对等——你的员工一直都用公平对等的规矩来办事,这一定是你三令五申强加下去的仪式感怪癖。 给你写日志背路书,这只算我办成一件事,你却一门心思琢磨着,要给我两人份的药,你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盘算什么?你觉得我在骗你?要坑害你?”boss这个小机灵鬼立刻改了口,语气俏皮用词狠厉:“我收回之前那句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聪明人——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没得谈咯?” “不,除了药,我还要加钱。”雪明立刻加了价:“加很多很多钱,我是个很现实的人,是胆小好色的俗人。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万灵药是不是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包治百病。可是你们之前给我邮寄的车票,都是实打实的钱。” 小黑猫趴在桌板边缘,晃着爪子,漫不经心的样子。“那雪明先生你的意思是?” 江雪明合上日志,收好钢笔:“boss,我不可能长期呆在地下,我的妹妹还在等我回家。如果你想清楚了。可以把钱也算进对等的条件里,给我更困难的委托。” 小黑猫咂巴着嘴,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无聊。 过了很久,boss似乎是想通了,它终于开口,饶有兴趣地盯着江雪明,像是发现了新奇的玩具:“对车站来说,普通世界的钞票就像是废纸一样。” 它变脸速度和翻书一样快,变得严肃起来:“江雪明先生,你谈钱的时候真的很卑微。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了解你。 也有其他人和我开过更离谱的条件,权色钱沾齐了的都有,甚至有人想去月球—— ——但通常他们都不明白什么叫做对等的交易,拿着离谱的货物开出离谱的价格。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废纸能从你身上捞来什么等价物,你算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这一回,就算是我做了一笔赔本买卖吧,我也不找你要什么东西了。” 江雪明伸出手,甚至没谈钱的数目。 “成交。” 小黑猫舒心大笑,伸出爪子。 “成交。” 临别时,boss对江雪明优雅地鞠躬致谢,像极了彬彬有礼的绅士,紧接着一点都不绅士地跳回了仆人怀里。 “雪明先生,你很特别。” 江雪明挑眉问着:“此话怎讲?” 小猫咪打了个哈欠:“你知道车厢里的其他旅客为什么看见你就像是看见灾星一样,说走就走了吗?” “为什么?”江雪明疑惑。 “因为你像个危险分子,他们的[灵感]在警告他们,要立刻离开你,旅客们在旅程中,也会依靠这种[灵感]来躲避灾难。” 小猫咪拍着爪子,又是指着天,绘声绘色地形容着:“你给人的感觉冷酷又残忍,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你送去灵感审查室做个全面的安检,你的魂灵里恐怕有不少违禁品,每个新人都应该过安检才能上车,可惜时间不够了。” 雪明没做任何表示,他只是打开日志,熟稔地记下几个新的词汇。 像是杀手在研究目标的行为模式,揣摩目标的出行习惯一样。 在他看来,理解这些事不算难。 与他平时切碎筋头巴脑烂牛杂,用刀子对付滚刀肉的脉络一样。 对一个地铁站里卖卤味,后厨提刀做红白案的日子人来说,这也是一种哲学。 它们复杂的筋络和血污团块,经常会让厨师为之惊叹—— ——这头牛生前到底用身上的这块肉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能让结缔组织淋巴腺或脏器在不该充血的地方充血,不该肿块的地方肿块。 变得像是一团塞满了厌氧胶的烂泥,胶水还干透了,拧成一条条坚韧又弹性十足的绳索。 想要用刀子和清水把它们分的明明白白简直难如登天,可是直接丢进锅里煮烂了再拿出来切,反式脂肪酸与脏器组织液又会把这道菜变成恐怖料理。 这比喻说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 尽管它是一块牛杂,按斤算不过十几块钱的便宜货,没多少人在乎它的味道。 但是江雪明非常在乎。 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筋头巴脑,没有两次一模一样的行刀走线。 每天的工作都是抽丝剥茧,惊叹着存放动物尸体的大冷库,又送来了什么极品畜牲。 每天的神智都在崩溃边缘,蜷缩在人类难以居住的鸽子笼,又认识了什么妖魔鬼怪。 他在日志里写下遗书。 “如果我回不来了,请将这本日志交给我的妹妹。她在hk长沙湾健康中心,疗养院二栋病房405床,主治医生叫李康明。” “江白露,哥哥要和你说一件事。” “哥哥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地下一万七千米,我要去找一种药,它能治好你身上的病。” “如果哥哥死了,会变成沙,变成土,跟着云和风还有太阳,变成天上的雨,变成大海。” “唯独不会重新变成人——” “——不要在生活中去寻找另一个雪明哥哥,那不是我。” “我也不会心存侥幸,盼着生命里能出现另一个江白露,那不是你。” “世界上没有两块味道相同形状一样的牛杂。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和我读过的每一本书,见过的每一个人,每次呼吸,每次眨眼一样。” “像我们小时候那样,用满心好奇的眼睛去看世界,一切都是新的。我们还没长大,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对我们来说还早着呢。” “我们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人,难免会遇上糟糕的事情。” “不要为你身上的病去自责悲伤。” “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离开你。” …… ..... 列车安静平稳地行使在铁道上。 悬桥一路往更深的深渊延伸去。 窗外的风景时明时暗,地底开阔辽源的空腔与各类荧光植物和照明用的电气管线,组成了一片斑斓绝景。 boss倚在窗边,嗅着迎面扑来的硫磺味道,带着岩浆湖泡泡炸开时,迸发出来的星火光焰。 它的猫脸上有怠惰和安逸,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它形容着:“刚才那个小男人......很特别,我很喜欢,得想办法把他留下来。” “您还在想他的事情吗?”仆人冷着脸,不苟言笑:“真稀奇,您很少会去注意一个新人。” “我们早就给他发了好多好多车票,能当钱用,对我们来说,车票就是废纸,想印多少就印多少。” boss举起高脚杯,绿油油的眼睛里折射出岩浆湖的金光:“可是他非要和我把这笔废纸的账都算清楚。” “听上去是个老实人。”仆人往boss的高脚杯里倒满羊奶。 “不,他一点都不老实。”boss却摇了摇头:“你没听出来吗?他要我老实点。” 仆人疑惑地问:“那您还喜欢他?” “他懂我的美学,要我老老实实做对等交易。”黑猫挑弄着小舌头,一点点把羊奶往嘴里匀,“我就喜欢他这点。” 第六章 顶级乐子人的两张车票 铁轨与钢轮带着车厢轻微地摇晃着。 距江雪明离开车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不知道这趟车已经开了多远,也不知道目的地有什么东西等待着他。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遗嘱上留下最后几句话。 翻到扉页的乘客指南目录—— ——突如其来的光源引走了他的目光。 他看向窗外,列车刚从狭窄的隧道中冲出,四周的地貌变得空旷幽远,目力所及之处,都是赤红的岩浆湖,还有湖泊之外极远处的险山怪石。 八座巨大的钢架桥梁支撑着数十条铁道,各个铁道之间的信号灯与转线道岔上立着红绿两色的信号灯。 江雪明依稀能看见,不远处的铁轨上,每隔几分钟就会有其他列车通过。 他还看见,在更黑暗的地方,亮起红色警报灯牌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按倷不住内心的好奇,他将半个身体探出车窗外,想看清那黑暗的岩窟中,那条正在发出报警光源的铁道。 岩浆湖的橙光照耀下,那一处铁路的道基已经毁坏,腐败朽坏的钢条落进湖泊中立马融成铁水。 赤红的灯牌下搭起了安全警告和施工维修的标示。 再往里仔细窥探,他依稀能辨认出岩窟道路中的黑影。 那些影子不像是人类,更不是什么施工器械。 纷乱驳杂的光影中,岩窟里似乎藏着许多怪物。 它们扑打翅膀时的嗡鸣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尽管已经相隔数百米。雪明依然能听见那种令人抓狂的噪音,让人心神不宁。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一只手猛的拍在江雪明肩头,把他从窗外拉回了车厢。 “兄弟!看什么呢!” 雪明先生吓得不轻,倒不是被岩窟的未知生物吓住了。而是刚才他半个身子都在窗户外边...... 肩膀上突然来了一巴掌,差点把雪明的魂儿都给拍出来。 他被一股巨力野蛮地扯回座位上,紧接着就看见——这不请自来的乘客,也一个劲地外瞅瞅,努着身子凑到窗外,还听见那家伙聒噪的嗓门。 “啥玩意啊?这么好看?兄弟,刚才你在看什么?哪个方向?” 眼看这位旅客都快爬到车顶了,还在一个劲地抱怨着。 “哪儿呢?哎兄弟!你怎么不说话?” 江雪明终于回过神来,解释着:“哦!我看见有个岩窟亮着红色警报灯,在检修维护。可是那个窟窿眼里,好像有怪物...”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车窗外的旅客身手矫健,一眨眼的功夫就钻了回来,站在走道上拍去身上的泥尘和煤灰。 雪明先生才看清这位旅客的样貌。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肩膀宽厚指节粗大。 和雪明一样,那人穿着客服部配发的标准长衣。 从长衣领口能看见粉色的衬衫和结实的胸肌,大腿小腿的肌肉鼓胀起来,把牛仔裤撑得满满当当,大皮靴上的金拉链非常扎眼。 那人摘下牛仔帽,在岩浆湖和车厢冷光灯的照耀下,五官显得十分年轻。 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没有胡子,浓眉大眼。 他的鼻梁高挺,嘴唇厚而有肉。眼黑占了眼睛的二分之一,神采奕奕。棕色的乱发盖住了耳朵和眉心,用手撩去脑后,变得清爽利落起来。 这位乘客回到车厢之后,就把一个大背包扔在雪明的位置旁边,大大咧咧的坐在对面。 本来给客人们安排的座位空间还算宽裕。可是这个巨大的背包几乎把出路都堵死了,根本就没打算挪开的意思——像是这个冒失莽撞的年轻人,给了江雪明一个下马威。 “能把你的东西收一收吗?”江雪明皱着眉,刚才在车窗外边被这家伙推了一把,现在座位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哦!不好意思。”年轻人立刻起身,将背包扔去隔壁座位。 江雪明内心暗想——这家伙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等年轻人回到雪明先生的对桌座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乘车信息卡和车票,与雪明正儿八经地说,“哎,兄弟,boss安排我跟着你,要我和你去同一个地方。” 江雪明沉默着,神色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子。 年轻人佝着身子,双手撑着下巴,往江雪明那头凑——接着说:“我姓步,叫步流星。你叫我阿星就好了,我要怎么称呼你啊?” “江雪明。” “诶嘿?好呀!好名字呀!”阿星拍手笑道:“吴钩霜雪明,飒沓如流星。我看你长得就很靠谱,咱俩到了目的地,boss安排的任务那不是手到擒来嘎嘎乱杀。” “阿星你好。” “嘿嘿!阿明你也好!” 就这样,没头脑和不高兴算是打了个招呼。 步流星坐下之后,就再也没闲下来。 这个年轻人充分向雪明先生诠释了什么叫顶级话痨。 “我是hk本地人,狮子座的!阿明你什么星座啊? 我看你不喜欢说话,肯定是巨蟹座,巨蟹座的人都闷骚。 车站里有好多好多好看的小姐姐,我要了几个电话号码,你要不要啊?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也没什么礼物带给你。 这个车站的乘客,个个都有故事,阿明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呀?能说说你的故事嘛?让我高兴高兴? 不想说就算了嘛...凶巴巴的盯着我干嘛呀...” 雪明先生的怒气值肉眼可见的上升了,他暗地里琢磨着,会不会是初次会面时,自己惹那头猫咪生气了。 不然boss怎么会安排这么个家伙和自己搭伴,简直是精神上的顶级折磨。 他捂着额头,为了工作,勉为其难的应付了一句:“没有,我不生气。” “不生气就好。”步流星一下子精神起来,说起刚才的事故铁轨:“哎,阿明,我和你一样,都是第一次来这个车站乘车。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得互相帮助,互相提醒。” 江雪明:“嗯,你说得对。” 阿星接着解释:“刚才那条岩窟里的事故路段,你看见的影子不是怪物,那就是九界车站的检修员在工作。” “检修员?” “没错,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那些东西。”阿星翻开乘车日志,又抢走雪明先生手里的日志,翻到同一页,“你看,乘车日志目录里写着呢!目前车站的铁道维修单位——纱羊iii型。” 纱羊原本是地下世界的奇异生物,在四十七号区块到八十八号区块都有它们的身影。 它们的外形像是差翅亚目昆虫蜻蜓,故而得名纱羊。 成虫纱羊的体长在一百六十公分到两百公分左右,雌虫的体型要比雄虫大。 一百四十年前,纱羊的种群中出现了能与人类沟通的个体,并且学会了人类的语言。科研站推断,应该是纱羊本身长期与星界著民接触,获得了神秘的星界知识而产生了异变。 不久之后,这些虫子就成了车站的新员工。 它们能带着自身体重数倍的工程物料飞跃悬桥,具备空中倒车的能力,在现代社会,直升机的飞行机动未必能赶上这些天赋异禀的巨型昆虫。 经过三代的演化,科研站为纱羊量身打造了配套的工程护具和通讯装备。 还有不少未知区域中存在未开化的纱羊个体,它们也是检测癫狂指数和灵灾的重要标准。 阿星眉飞色舞振振有词:“怎么样?神奇吧?我在书页上见到这玩意的时候,就琢磨着,地底世界肯定有富氧地块,不然这些虫子怎么会长得这么大!而且肯定还有一个食物充足的生物圈......” “阿星。”江雪明快速翻看手册,头也没抬:“说说你的故事吧。我想了解了解你,你为了什么才来到这座车站的?” 步流星愣了那么一会:“你想了解我?” “是的。”雪明先生抬起头,正襟危坐:“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在这个危险的地下世界,我俩得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阿星终于正经起来,收起心思,认认真真的说着一点都不正经的话,“我是来找乐子的。” 江雪明像是没听懂。 步流星又重复一遍。 “我是来找乐子的,就觉得生活太无聊了,得找点刺激。 我老妈在南区和东区有两块地,隔海能看见维多利亚港。从小到大我的生活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我什么极限运动都玩过了,父母要我回英国深造好好过日子,可是我不想读书。” 江雪明又问:“你的车票是怎么来的?” 步流星答道:“是我偷来的,我想去监狱体验体验。我记得自己明明偷的是车票,结果警官硬说是钞票,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想去坐牢?”这超出了江雪明的理解范畴,属于知识盲区:“为什么?” 步流星低下头,神情变得沮丧:“我想知道牢房里是什么样子。有个朋友和我说......现在租金那么贵,住再偏也要三千多,鱼蛋饭三十块起,加上生鲜水果随随便便一个月花出去五六千块。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年轻人的出路就是坐监,吃住免费,能按时上床睡觉,还不用挤地铁。”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来车站体验生活的?”江雪明抿着嘴,觉得眼前的家伙很不靠谱。 “我靠得住的。”步流星急了,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很厉害的。你看我身手!” 话音未落,这冒失的年轻人又要往窗外钻。 阿星踩在窗缘,整个身体都悬在外面,像个置气的孩子,嘟着嘴要证明自己。 “江雪明!你看到了吗?我不怕的!” 窗外的狂风将阿星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深渊之下是金红色的岩浆湖。 列车飞快驶从悬桥上驶过,一头撞进了隧道道口。 在那个瞬间,江雪明眼疾手快将这个冒失鬼从窗户外边拉了回来。 只差那么一点,步流星就要变成隧道入口岩壁上的肉泥。 车厢在进入隧道之后,车内车外温度和气压的强烈变化让整个车体都开始摇晃。 步流星惊魂未定,被扯进车厢时只觉得脖子生疼,像是让一头狮子咬住了喉咙拖行着,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摔在走道上了。 再去看雪明先生—— ——他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右手的指甲外翻,带着撕扯衣物时留下的淤伤,拿着指甲钳一点点修理干净。 步流星摸了摸身体,擦干净脑袋上的冷汗,傻傻的愣了半天才爬起来。 “喔!!!好刺激啊!”他回到位置上又变回了那副龙精虎猛的样子,“雪明先生!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这个人很靠谱!” 江雪明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淡淡地说:“我和你说说我为什么来这座车站吧,毕竟我们要合作,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趟旅程。” 步流星:“好!我一定认真听。” 紧接着,雪明先生将自己的经历,还有妹妹的病情,都如实告知了这个小子。 一开始,他只是盼着,这不正经的小子能稍微正经一点。进入工作状态。 再后来,他说到自己开始写遗嘱。去看步流星的神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了。 这个大男孩鼻子通红,一对眼睛水汪汪的,就这么哭了出来。 “不是...”江雪明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你别这样。”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多愁善感。”步流星一边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擦鼻子,一边答道:“打小我就爱哭。没办法太好哭了。” 等到雪明先生说完,步流星已经泣不成声。 这小子趴在桌上,脑袋埋在手臂里,从衣服袖口传出来呜嘤嘤的声儿。 雪明先生把事情的原委都说明白了,又嘱咐着:“所以说,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步流星咬牙切齿地抬起头,又是擤鼻子,又是握拳打气:“我一定会把妹妹从病魔手中救出来!你放心!” “那个...”雪明先生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啊!我感觉我在燃烧,心里沉寂了很久的感情要从胸口涌现出来!”步流星紧紧抓住了雪明先生的手:“毫无疑问,江雪明先生,就在刚才,在那个隧道入口,你救了我一命。” 阿星炙热的眼神让人难以直视,信誓旦旦地说。 “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牢牢记在心里了,我俩的人生本就像是两条平行的铁轨,终于在这趟列车上交汇。让我明白——这是我的使命。” 江雪明轻声细语:“你少看点动画片对大家都好。” 步流星不依不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和你同生死共患难。在报答这份恩情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的。” 江雪明:“行...吧。” 步流星擦干净眼泪,学着雪明先生那样正襟危坐着,“像是阿明你想要了解我那样,我也想进一步了解你。” “哦...”雪明先生只觉得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这小子相处,比他见过的任何怪异场景都要恐怖,“你问吧。” 步流星有样学样的掏出日志本,拿出钢笔,准备做记录。 过了很久—— 似乎是不知道该问什么。 好像该问的都问完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于是他开口问。 “你到底是什么星座的?” 第七章 稀人宫邸 列车广播中传出甜美的女声。 “旅客们,列车前方到站——稀人宫邸。” “请第四节,第八节,第十一节旅客——牛晓翠、王康、ryuguyumiko(龙宫由美子)、benklein(本·克莱恩)提前做好下车准备,在您下车之后,车站的乘务员与安保工作人员会主动联系您,为您安排稀人宫邸为期三天的观光日程。”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您为九界车站的排障工作所作的贡献。” “其他没有接到指名通知的旅客,如果您也在稀人宫邸下车,请为广播播报中的指名旅客让出道路,谢谢您的配合。” “本次列车靠站停留时间为十分钟。” “请其他未到站旅客不要随意下车走动,以免延误旅途。” “请您下车时认真检查随身携带物品,以免遗忘在车上,祝您旅途愉快。” ...... ...... 金灿灿的熔浆映出红黑相间的铁车皮。 雪明倚在窗边,看见远方越来越近的城市和车站桥引。 那是一座岩浆湖上的孤岛,它平整的地块围墙一路浸入熔岩湖泊中,像是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用结实耐热的陶土立方一点点堆出来的地基。 在那之上是一座宏伟的宫邸。 它就像个巨大的蜂巢,除了主仓室的铁路站台以外,分作层层叠叠的生活区。东西两侧塞满了密密麻麻的高架桥,摩托车从各个宫市的出入口通过高架桥去往别的地方,它也是市民的主要代步工具。 “哇哦......”阿星小哥换到雪明先生那一排,生怕看不清城市的样子,像个好奇宝宝。 这小哥几乎都快贴到雪明脸上了。 “稀人宫邸...”雪明先生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也是他来到地下世界之后,乘坐列车到达的第一个站点。 “乘客指南上说,这地方是地下世界的贸易中转站。”阿星拍了拍他的肩,给他解释着:“你看,那个最高的宫市入口,里面是一条商业街。” 雪明问:“能买到什么?” “乘客日志上没写。”阿星回答:“但是可以去稀人宫邸的接待中心要导购指南,各门各类的东西都有,还能买到星界著民托管的怪东西。” 星界著民——雪明在日志上见过这个词。 在科研站工作人员的认知中,它们更类似于超古代生物。 很少有星界生物能和人类直接沟通,对两者来说,不同物种的思维方式和社会结构也截然不同,几乎无法达成共识,虽然都是智慧生命体,但是认知差距比人和狗还大。 这些生命体存在的形式千奇百怪,有些个体大如山岳,有些个体微如尘沙。身上的器官也千奇百怪,光是乘客日志上的图例就看得雪明先生头昏眼花的。 总而言之,与星界沾上关系的事情,都代表着危险和机遇。 乘车记录上,就记载着其中一次星界接触,以极其惨烈极其恐怖的结果而告终。 六十四年前,人类与一种叫做“帕尼尼”的星界生物产生了联系。 这种生物的外形很像是层层叠叠垒起来的水母,通过一种诡异莫名的几何矩形力场漂浮在空中活动,像是气球。 人类起初发现这种生物时,还以为它只是和纱羊一样的低智慧生命体。 但是观察了十六个月之后,科研站发现这些长得像帕尼尼汉堡包一样的异形,能用看不见摸不着的矩形力场在岩壁上画画写字,能做基础的数学运算。 这些帕尼尼不会使用数字,而是用力场在空气中振打出富有规律的节拍,用强大的生物电去刺激地底的发光苔藓,发出高频的光源律动。 它们就像是在唱歌一样,把这些富有理性和数学逻辑的事情都展现出来了。 它们会跟随着车站的基建电塔聚成一团,它们之间还会沟通,就像是围在一处讨论着电塔,琢磨着自己的地盘怎么来了一个这么大这么亮的大家伙。 它们精巧的矩形立场能用岩石雕刻出和电塔一样的缩比模型。 可惜的是,帕尼尼并不能侦听到人类的生物电。 而且第一次人类正式物理意义上的接触帕尼尼时,发生了严重的星界污染。 人类的免疫系统中,有很多来自地表的益生菌与共生寄生虫,还有与人类的免疫系统对抗了五亿年的病毒。 许多帕尼尼与人类接触之后,脆弱的物理肉身在这些东西的摧残下,立刻变成了一场烈度极高的流行病。 七个月之后,帕尼尼的六个种群聚落都经历了好几场大瘟疫。 最终,一种在人类世界极为普通的病毒性荨麻疹,让整个五十五区地块的帕尼尼死光了。 它们在死亡时,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立场变成了一圈圈扩散出去的辐射信号。 从此人们就再也没见过会唱歌的小水母,其他地块也再也没有发现过帕尼尼,就像是在帕尼尼的族群中流传着恐怖的传说。 它们用最后一点力气向其他族人呼出惨叫,要族人离开这里,逃去更深的地下世界。 稀人宫邸的核心建筑,就是那座电塔,也叫帕尼尼塔。 稀人的含义,本身指的就是族群稀少极为罕见的人种。 它提醒着所有地下世界的智慧生命体,在接触之前,一定要小心防备,毁灭彼此的并不止是敌意。 ...... ...... 列车缓缓启动。 雪明看见那座金碧辉煌的宫邸越来越远,又问着,“阿星,去那座城市里买东西,用的是哪国货币?日志上没说这个。” 步流星两眼一亮:“在地下世界,人们都是用辉石来做买卖。九界车站偶尔也会发一些血蝴蝶购物券,大都是用来兑换万灵药,如果有必要,boss应该会给咱们发报酬——辉石是地底世界的清洁能源,咱们这辆车能开那么快,用的也是这种能源。” 本来江雪明还心存侥幸,想从那个稀人大市场花钱托人搞到万灵药,现在这点幼稚的念想都没了。 ...... ...... 广播中,又传出甜美的女声。 “旅客们,列车已经出发了。” “下一站,七十一区,暂时交界地编号:sw——请十五节车厢的江雪明先生,步流星先生稍事等待四十分钟,然后准备下车。” “列车将会通过黄昏隘口,期间将会出现昼夜更替的自然现象,请第一次到达黄昏隘口的旅客不要惊慌。” “请白化病患者提前拉下车窗,避免暴露在强光直射的环境下。如有过敏症状,请到达车厢连接处,乘务人员会为您联系医师。” “感谢您搭乘本次列车,祝您旅途愉快。” ...... ...... “昼夜交替?”江雪明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阿星跟着说:“我也不知道,小本子上没写。我之前在车站里溜达,听人说,好像是最近才出现的奇怪现象。” 车窗外的倾角越来越高。像是在爬坡。 不一会,几分钟的功夫,整个车窗外都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江雪明看向窗外,列车已经冲出岩浆湖地块,像是从一处崖壁隘口中冲出。 火车的轰鸣声在辽阔的平原地带发出回响,原本漆黑的穹顶,变成一片白茫茫的云雾。 干冷的空气里,狂风像是刀子一样冲进车厢里,刮得雪明脸颊生疼。 “哇!天亮了?!”步流星瞠目结舌,看着“天空”中的云和雾。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天空中缓缓飘来了一颗巨大的火球。它就像是太阳一样,照亮了这片不见边际的平原。 “那是什么东西?”江雪明不觉得那是真实的太阳,因为它大得有些离谱。 用手臂来作对比,天上的橙色大火球几乎有拳头那么大。 “不知道呀。”步流星随口答道:“咋回事呀?你带手机了嘛明哥?能拍个照百度不?” 江雪明刚想拿出手机拍个照,一瞬间镜头被这颗诡异莫名的太阳所发出的温热光源烧坏。 他也没说什么,只得悻悻作罢。 他问步流星。 “阿星,你怎么不拍?” 阿星一拍手:“我手机也烧了呀。我还以为是意外,就想让你试试。” “你知道镜头会烧还让我拍?”江雪明觉得眼前这家伙真的有点不可理喻了。 阿星满眼无辜:“这不就试出来了么。” “你!”雪明咬牙切齿的,看见阿星那副真诚纯良的表情,最后也没说什么。 眼下这个顶级乐子人又从巨大的背包里一阵捯饬,掏出两个新手机来。 “来!明哥!先用着,当我赔给你的。” 江雪明看见桌面上推来的新手机,愣住了:“啊?” 阿星脸上哪儿还有刚才那副懊恼的样子,都是精神满满的笑容。 “我出远门都带着好几个手机呢!在攀岩爬山跳伞的时候,只有一个手机,万一它坏了怎么办?” 江雪明想要打断:“可是...” 但是他打不断。 阿星嘟囔着:“你就别可是了。” 江雪明还想打断:“可是...为什么是情侣款?” “哦!本来是我和我的安全员一人一个。”阿星也没多在乎这点事,神态稀松平常:“安全员说,这东西带的gps导航比三防的军用手机配对性能还要好,他老婆拿着其中一个,他去哪儿都能找到。后来我就专门买这个了。” “道理我都懂。”雪明又问:“为什么给我粉色的?” 阿星眯眼咧嘴笑眯眯的说:“你很在意吗?” 雪明面无表情,能明显感觉到。 这个男人身边的空气在逐渐变冷。 有时候,想杀人的心思,在眼睛里是藏不住的。 阿星立刻笑嘻嘻的把另一台藏青色手机推了过去:“嘿嘿!逗你玩的!粉色的我用啦!我的衬衣也是粉色的!我就喜欢粉色的。” 江雪明不动声色地换了sim卡,打开手机功能,果然能随时查到阿星的位置,而且定位非常精准,能导出厘米级精度的地图——他当时就在想这么准的导航用来解决感情上的抓奸问题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因为这部手机很好用,各项功能比起他原来那台老人机都好得多。 雪明:“谢谢。” “不客气!哎!~”步流星的表情非常浮夸,超级开心。 雪明又问:“之后我会还的,你想买什么吗?去稀人宫邸,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去哪儿?我不喜欢吃东西。”步流星佝下腰,这才让两人的身高对等,在一个平面上谈话,“这样吧?!明哥!” 他煞有介事地和江雪明说。 “我也没想要别的东西,我就想看看,稀人大市场里,有没有那种星界来的,超古代种族的小姐姐,我想和她们睡觉。” 江雪明:“什么?” “我想和别的种族的智慧生命体睡觉。”步流星信誓旦旦地说:“我觉得这是每个人类的终极梦想。你觉得呢?” 江雪明的手速极快,取卡器玩出花了,立刻把原来的旧手机换了回来。 他认为一个摄像头坏了也不影响使用。 紧接着用一个优雅而永不过时的手势,将阿明的赠礼推了回去。 “抱歉,是我冒犯了。” 第八章 芳风聚落 列车到站了。 江雪明早在广播之前就做好了下车准备。 他贴在车门玻璃上,看着荒野的茂密石林越来越近。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天上居然下起了“雨”。 确切来说,这种雨水更像是地下巨大空腔的冷凝液,砸在玻璃上的动静非常大,仔细去看,还能从水渍中看见许多灰色的颗粒物,似乎是尘土。 他随手从自助货架上拿走一把大黑伞,带上几个面包当做晚饭,这些东西本就是为客人们准备的,不需要支付额外的报酬。 然后,车门在液压阀的啸叫中开启。 迎面扑来了一股湿冷的空气,激得雪明先生捂紧了衣领,将大衣的排扣好好扣上。 踏出车门之后,他遵照着广播提示一路往车站的安保科室走。 他走的很快,步幅极大,鞋子踩在湿漉漉的铁板路上,溅起一圈圈灰白的水花。 四周人烟稀少,月台上没看见其他乘客,只有阿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背着背包后来赶上。 阿星一边走一边笑着问:“你怎么不等我啊?我东西多...” 雪明:“你跟得上。” 阿星:“嘿!你这么信任我?” 雪明:“我信任你的肌肉和身高。” 阿星还没听明白雪明的言外之意,只是一个劲的乐呵。 在出站通道的侧门,两人转进安保科室。就像是为了节省电源,道路两侧的灯光也逐渐暗下来。 冗道狭长细窄,一侧还有不少员工储物柜,雪明是大步流星跨过去了,流星只能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拱进来。 再到科室的办公厅大门—— ——雪明本着效率至上,时间就是妹妹的生命的原则,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办公厅和楼道的规格一样,十分狭窄。 一眼看去,目测只有二十平。 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挤满了文件柜和信息袋,袋子里都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便签和黄光灯条,像是用来在荒野中作示踪标记的道具。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穿着一身武装人员的行头。 黑尼龙紧身背心,molle系统,灯具和子弹袋,夹具管钳与战场急救包一应俱全。 在这位安保人员的臂章上绘着一头黑猫的狞笑,以及中英双语的车站名称。 雪明立刻表明来意:“你好,我要去sw。boss派我来的。按照boss的说法,我现在要跟着你,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在sw进行为期两天的调查,对吗?” 安保人员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点了点头,聚精会神的盯着江雪明 那种眼神让江雪明感觉很不舒服。 暗光环境下,安保的眼睛没有任何光源折射出来,就像是空洞无物的行尸走肉一样,说是在看某个东西,其实瞳孔没有作出聚焦的微缩反应,似乎是直接穿透了雪明的肉身,要把他的脑组织都看清楚一样。 安保人员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肉体里,他利索地打了个响指,快速起身,动作麻利得和雪明一样。 “好。” 收拾杂乱的桌面,拿走货柜里的黑色防水包,这位安保瞬间变成了高效的工作机器,连阿星身上的背包也一起抢走了,在前面领路。 “走。” 步流星看着这一幕摸不着头脑。 他拉了拉雪明先生的衣袖,低声问:“咋回事儿呀?啥情况呀?” 雪明也搞不太懂,不过眼下这位安保的态度让他感觉很踏实。 话少,动作快,不问多余的问题,不会浪费时间。 两人跟着安保来到停车场,代步工具依然是那台古老的黑色伏尔加。 不一会,汽车就开进了一片石林里。 江雪明好奇的往车窗外看,车站旁的建筑越来越远。 车道看上去很新,因为石林的树影,沥青路面上能看见受热不均匀而留下的深浅印子。 道路旁的树木已经完全石化,也不知道这片林地到底有多大的年纪。 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橡胶轮胎碾过砂石的路噪。 这可把阿星憋坏了,他啥也不敢问,啥也不知道。只晓得阿明和这个安保哥哥话很少,也不喜欢聊天的样子。 雪明掏出了笔记本,想要了解目的地的一些基本情况。 “先生,你能和我说说,关于sw这个地方的基本情况吗?我们要住的旅店,还有[景点],我都会记录下来。” 江雪明拔出钢笔时那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就像是walkman随身听敲下了播放键。 窗外的雨,伴着安保人员低沉的声线一起传到两个小伙子的耳朵里。 “sw是个代号,一般指的是暂居地的第一特征。你们下车时应该闻得到,这里的空气有一股腥香的甜味。不是很刺鼻。” 雪明低头作笔记。 流星则是有样学样,打开手机的笔记本开始搓玻璃。 安保人员接着说。 “它的本意就叫sweetwind(芬芳甜美的风),你们沟通用的是汉语,我们姑且就叫它芳风。” “四年前,探险队发现了这个地方,地侦仪器显示,这里有巨量的水源储备,我们决定在这里建设一个新的车站——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一个小型聚落,像是从地里钻了出来,凭空出现在工程队周边,从车站往东南偏南的方向,开车只需要半个小时,路程大概是四十公里。” 阿星好奇的问:“聚落?什么意思?” “就是人类聚落的意思。”安保人员答道:“当我们的工程队伍来到这片石林垦荒,搞实地测量的时候——上个月还空无一物的石林山地,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类聚落。” “原本我们认为,这些人类或许是车站里先遣队的后裔,在车站的拓荒历史中,有许多百人以上编制的队伍在地底世界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或许他们没有死,只是在这个地方扎根生活,在这个聚落中生活的人们,就是他们的后代。” 雪明跟着问:“这个‘突然出现’...有迹可查吗?”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线索,所以才会持续调查这么多年。”安保人员跟着答:“这些凭空出现的人类行为习惯都非常奇怪。与现代社会脱节——在你们之前,其他乘客观察到,这个聚落只有两百多人。没有自来水和电,生存依靠的是地下水源里的部分鱼类,还有苔藓蘑菇和一些能在暗光环境下生长的植物。” “没有家畜,也没有宠物。” “不需要火和光源,吃生食。” “没有文字,大多数人会说话,语言语种也很复杂,从拉丁语系到亚洲文化圈的方言都有。” “诡异的是,这个聚落里的居民,能用不同的语言无障碍的沟通。” “后来我们的科研站认为,原本那个[先遣队后裔]的猜测应该是错的——除了语言以外,这个聚落没有任何人类文明的痕迹,甚至找不到通识历史记载的任何符号象征。” “好比一个人说英语,却不知道伊丽莎白和维多利亚。” “又好比一个人说汉语,却不知道秦始皇或孔子是谁,不知道汉语来自哪里。” “他们的游泳技巧高超,潜水捕猎的能力几乎比地表世界的任何一个专业运动员都要强。” “车站建设的四年时间里,工程队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事故,但是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就好比,昨天还在和你畅谈人生理想,要好好干活养家的兄弟,今天突然留下辞职信,然后消失在地底世界。 又好比,队伍里谈了很久,原本准备结婚的一对小情侣突然分手,在短短几个小时里换了个爱人,去了别的区块生活,或者直接回到地面,过正常人的日子去了。 这些异常现象让科研站的工作人员感到莫名恐慌,关于这个聚落,似乎有一种未知的精神能量在作祟,它能把我们身边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而且,我们始终搞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他们生活在这里,为什么他们用我们的语言,和我们如此形似,却表现得像是另一种生物。关于芳风聚落,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boss要我告诉你们的,也是这些。” 雪明问:“我们的调查范围是?” “任何东西都可以,不要放过每一处可疑的地方。”安保人员嘱咐着:“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不要把这些生物当做人类看待,他们和人长得很像,在一起很容易混淆,但是相处久了,你们一定能感觉到这些生物身上的异常。” 阿星紧张地问:“此话怎讲?” 安保人员回头看了一眼阿星,依然是那种空洞无物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阿星,看得阿星心里发憷。 “您好好开车!看路师傅!”阿星立刻提醒着。 “我见过这些东西。”安保人员回头看路继续开车:“刚才我就在模仿他们的眼神,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包括之前和你们见的第一面,我也是这么看你们的。只希望你们等会到了目的地,不要大惊小怪。” “哈哈哈哈哈...”阿星干笑着,拍着雪明的肩:“你瞅瞅,明哥,这师傅还挺有幽默感,眼睛会说话!要我去模仿那个眼神儿,我还真不一定能学对。”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知道——你那个眼神是不是装出来的?”江雪明合上笔记本:“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也是芳风聚落里的原住民,只是比较机灵,混进人类世界里了。” 安保人员解释:“芳风村里的人,不吃熟食,曾经有乘客给他们送去吃的,只要是煮熟的东西,不论是蛋白质还是淀粉,他们一概不要,吃下去也会呕出来。” 从车窗的缝隙中,钻进来甜美又腥香的空气。 窗外的化石森林,粗糙的树皮纹路上,似乎写着亘古神秘而离奇的传说。 江雪明递去一个面包。他的眼神冰冷,开口说道。 “那就吃吃看?” 眼看安保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阿星笑哈哈的打了个圆场。 “都这么紧张干什么呀!~不就是个面包吗?我先来!” 说罢,步流星撕开包装袋就啃了一大口。 安保人员不动声色,拿走阿星手里的半截面包啃了一口。 江雪明听见两位兄弟喉口做吞咽动作时发出的咕噜声才安下心来,紧接着叹了口气。 步流星好奇的问着:“明哥,我和安保师傅都没问题,这不是大好事吗?你叹什么气啊?” “排除你俩这两个错误答案,我还得亲自去聚落里溜达两天。”雪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吐出一句听来极为惊悚的话:“太可惜了,不能亲手把你送上科研站的解剖台。” 第九章 偏光六分仪 在那位安保大哥的指引下,三人很快就到达了芳风聚落外围道路。 寒冷潮湿的空气中,那种莫名香甜的味道越来越浓烈,这让雪明感觉隐隐不安。 尽管之前这个安保大哥已经反复说过,这里的空气成分经过检测,对人体没有什么特殊影响。 但是雪明心中还是很担心,之前工程队伍中的人员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现象,肯定与这个聚落的居民或者自然环境有关。 他们在临近聚落的公路旁下车,还需要步行三百多米的林地才能到达补给站。 踩着湿润的灰色泥地,三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雨声,还有鞋子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泥地里的动静。 雨幕中,远处的低矮石楼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映入雪明先生眼帘的,首先就是带着九界车站地标招牌的石筑建筑,在那之后的不远处,则是层层叠叠的石桩栅栏。 他们来到石筑楼阁的避雨门廊时,雪明还特地朝着聚落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那些芳风聚落的建筑清晰可见——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怪结构房屋。 这些聚落居民似乎还停留在石器时代,房屋的材料就像是用草叶的泥灰土块糅成团,一点点垒起来的。 房屋整体就像是一颗倒立的水滴,下窄上宽,房子的最顶端堆满了墨绿色的未知植物,看上去像是藻类,用来疏水避雨。 这些居民的房屋都依着矮丘的裸岩而建,从屋顶的防雨窝棚和选址来看,这些屋子的防水性能都非常差。 一旦有水流蓄积在房屋的其中一面,恐怕泥草垒砌的墙面就会坍塌。 除此之外,雪明先生还看见了一些“人”在村落中游荡。 他不敢确定那些在雨中蹒行的生物,是否真的是人类。 这些人漫无目的双目无神地在聚落的泥泞小路上行走。双手无力地耷拉着,也没有向着某个地点赶路的意思。 雨水将他们的身体淋湿,身上披着难以辨认具体年代的粗布衣料。 有那么几个人干脆坐卧在裸岩旁,身上披的东西甚至连衣服都算不上,干脆用两块布加上几条坚韧的针织藤蔓穿插在一起,就算是“衣服”了。 安保大哥说的没错—— ——这里的居民,除了长得很像人以外,没有任何文明的痕迹。 他们或许只是怕冷,才会把布料盖在身上。 雪明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因为这些居民没有表现出怕冷的行为。 他和步流星两个人,自从抵达芳风聚落之后,就一直冻得浑身发抖,体感估计不会超过十度。 安保大哥还好,身上的紧身衣和molle挂板,还有防弹背心穿起来应该挺暖和的。 要仔细去考量推论的话,恐怕这些居民穿衣服的唯一理由,只是嫌弃雨水比较脏,不愿意让皮肤沾上泥尘,在吃东西的时候,身上有块布料能够擦手而已吧。 雪明将这些东西都记在笔记本上,紧接着拿出手机,对着聚落的方向拍下照片。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拿出钢笔,将聚落中的水滴形房屋都画下来,石栅的立柱也描绘记录,不肯放过任何线索。 阿星见到雪明先生站在门廊半天不肯动,心生好奇。 他凑到雪明跟前,看见雪明先生画画的样子,立刻好奇起来。 “明哥?你还会画画?” 雪明:“略懂一点。” 阿星:“那你一定是个大画家吧?你看你这个速写,画的多好啊——你之前是不是骗我的?其实你不是个卖牛杂的。也没有病重的妹妹?” 江雪明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冷冽的眼神,看着嬉皮笑脸的阿星。 “嘿嘿...”阿星立刻老实不少,不过又愁眉苦脸起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江雪明收起日志和钢笔,跟着安保大哥进了屋子。 进门时,他又看见阿星在门廊前擤鼻涕的古怪模样。 他也好奇,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怎么和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 于是他问:“阿星,你又怎么了?” “明哥你会那么生气,肯定是没有骗我。”阿星皱着眉头,抿着嘴:“那就是说,真的有个十八岁的小妹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受着癫狂蝶和维塔烙印的折磨。” 这番话叫雪明多留了个心眼。 他试探性的问着:“难道说,之前我讲的,你都没有听信?”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全信了陌生人的话呢?”阿星的表情非常认真:“我又不是人口拐卖案里的受害者,雪明先生。” “......”江雪明听见这话时,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接着问:“那你现在怎么又相信了?” “因为我看见,你在画画的时候,那副表情...”阿星把背包扔到屋子的沙发上,和江雪明先生认真的形容着,解释着:“你捏着笔,就像是捏着手术刀的医生—— ——我曾经有几次失事,最严重的一次跳伞事故,多亏一棵树,我才活下来。 可是我的脾脏和半个肝都扎进了树里,当手术快要结束时,我醒了过来,当时看见的,就是我的主刀医师,那位医生戴着口罩,我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江雪明帮助安保大哥给壁炉生火,也没多在意阿星的说辞。 “那位医生清理撕伤肌肉里的木渣碎屑,缝合伤口时的眼神。”阿星选了把老人椅靠了上去,“和你刚才画画时的眼神很像,就像是有条人命握在你的手里一样。” 江雪明没有说话,他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这个步流星,和之前列车上的步流星判若两人。 安保大哥推着餐车出来,给两位乘客管上一顿正餐。 听他笑呵呵的打着招呼:“来,两位旅客,这地方也没什么能吃的,都是罐头。” “安保大哥...”江雪明的态度缓和了一些,“要不,你做个自我介绍?我们俩也不能一直喊你安保对嘛?” 这一路上,因为心中牵挂着妹妹,雪明一直保持着神经紧绷的状态,不知不觉的,似乎对任何人都吐露着敌意。 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了,这一路上的奔波劳累都得到了缓解,他的焦虑也在渐渐消散。 原本雪明还以为阿星只是个单纯天真的阔哥们,没想到这家伙的心思和他那件粉色衬衫一样,不仅张扬,还很精细。 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队友现在看上去很可靠。 “自我介绍?我?”安保大哥挠着头,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起头,似乎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阿星问:“安保大哥你以前没和其他乘客做过自我介绍吗?” “说实话,没有。”安保从兜里掏出职员身份卡,递给步流星:“一般我们都是直接亮证件,哪儿有那么多话和乘客们说?” 步流星看了一眼证件,转而递给江雪明。 安保接着说:“你们也从我提供的信息里知道了一些事情,车站的保全工作,一般都是几年到十几年起步,光是芳风聚落这个车站,我就守了四年,之前在另一个地方呆了六年,这还算短的—— ——地下世界的环境很特殊,一个地方保不准隔几个月就会有新的异常出现。所以安保人员是要长期值岗的。 在同一个区块呆得越久,我们就对当地的状况越熟悉,简单来说,我现在回芳风聚落里就和回家一样,里面有几条路,哪条路通往哪里,我都是一清二楚了。 有什么新的东西突然冒出来,或者有乘客要来观光调查,我们几年如一日的安防巡查工作能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 江雪明低头查阅着证件信息。 [证件姓名:davieboume(大卫·伯恩)] [性别:男] [年龄:三十六周岁] [职位简要名称:九界车站聘员·武装人员] [职员具体信息:大卫先生是一位苏格兰人,他不善言辞,却是个善解人意的家伙。 他乐意模仿乘客的沟通方式进行交流,用没有个性来形容这个人再合适不过。] 证件背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作备注说明。 [在大卫先生十六岁时,他通过非法网站寻找到了车站的线索,找到了车站,这位普通人不像是其他乘客那样拥有超常的灵感,但他经过系统性训练之后,综合格斗能力与射击技术非常优秀,是一位轻武器专家。] [他顺利成为了车站的聘员,进入攻坚组,为九界车站的拓荒队伍攻坚克难。作为报酬,车站方面答应为他治疗癌症晚期的母亲。] [二十六周岁时,我们为大卫·伯恩安排了一份安防工作,让这位兵员退居二线,他有充足的假期去陪伴家人。] [直至今天,他依然在sw车站担任安全员的工作。] [您好,乘客,如果您看到这张证件,请善待您的安全员,大卫先生并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 大卫·伯恩干巴巴的说着:“很多乘客和我都只有一面之缘,因为一个地方调查完了,他们就会去下一个地方,再也不回来了。毕竟反复调查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换不到万灵药。你说对吗...呵...呵呵...所以,我从来没有做自我介绍的习惯。” 江雪明伸出手:“我叫江雪明。” 步流星也跟着伸出手,有样学样:“我叫步流星。” 大卫先生愣了那么一下。 他看着这俩兄弟一人一只手,一左一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么握上去了。 紧接着,就是开罐头的声音,铁勺和锡纸铝皮的摩擦声,还有咀嚼的咋嘴动静。 江雪明也没闲着,他很在意这位安全员,把身份卡读了一遍又一遍。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估计有很多地方都得请教这位老哥。 除了基础信息和备注以外,在身份卡上还有其他东西,令他很在意。 在这张厚实的卡片里,有一个精巧的夹层,轻轻一敲就能掉出来。 这个夹层中还有一张秘密卡片。用的是盲文,在暗光环境下根本看不清,得用强光照射,或者用手去摸卡片上凹凸不平的字迹才能明白上边写了什么,似乎是防止别人偷窥做的特殊处理。 [受检人:davieboume] [核验时间:2022年11月18日] [偏光六分仪·审查结果] [灵感:e] [精神:b+] [作战技能:a] [癫狂指数:e] [求生意志:c] [颅内违禁品·灵灾浓度:17%] 江雪明立刻问着:“我从你身份卡的夹层里,发现了这张盲文卡片,它有什么具体含义吗?” 乘客日志上没有这东西的相关记录。 “这个啊。”阿星插了句嘴:“这个东西我也有,是乘客的安检卡。” “我曾经也想当个乘客。”大卫先生的情绪有些低落:“但是灵感指数不达标。” “把你的卡片给我看看。”江雪明对步流星说,“有这种东西怎么不早点给我?” 阿星又变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把自己的卡片递了过去:“你也没找我要呀!~” 江雪明接来一看。 [受检人:步流星] [核验时间:2024年2024年7月4日] [偏光六分仪·审查结果] [灵感:b] [精神:a+] [作战技能:b] [癫狂指数:b+] [求生意志:a+] [颅内违禁品·灵灾浓度:34%] 江雪明看不明白这些词汇所代表的具体含义,但是就步流星的安检卡,对比大卫先生这个正常人来说,阿星的数据总归是不怎么正常的,特别是癫狂指数和灵灾浓度这两项。 江雪明清楚的记得,这两个指数与乘客的思维状态息息相关。 癫狂指数代表的是受到外界环境干扰时,保持理性思维的能力。这个指数越高,就代表这位乘客越容易被外在因素所影响。 同时癫狂指数也作为区分不同区域危险程度的参考数值。 关于颅内违禁品和灵灾浓度,则代表的是这位乘客本身内在情理逻辑中的各项不稳定因素,这个数值如果非常高,就代表这位乘客本身就是情绪极端化的个体,非常容易出现极惊极怒的极端思维。 同时灵灾浓度也作为区分不同区域不同地底生物危险度的参考数值。 “怎么了?明哥?”步流星解释着:“你担心我的精神状态啊?这卡片上不是说了,安检的仪器叫做偏光六分仪吗?它的精度不太准确,只用来核验乘客的灵感。有时间咱们还要去精度更高的六分仪机构做安检。” 第十章 第四类接触 补给站的二楼有一排大通铺,分出来六个床位,这就是乘客的休息室。 随着地底世界的诡异太阳沉下山峦,雪明先生在这个诡谲离奇的世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他的睡眠质量非常差,夜里一直都在做梦,说不上是美梦,也说不上是噩梦。 在梦里,他沿着稀疏石林,踏过泥泞的小路,来到了海边。 天与地都是一片惨白的灰色,他踩上砂砾滩头,留下浅浅的脚印,往远方的一栋小洋楼走。 洋楼的门廊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青蓝色的厚实连身纱裙,离得远了看不清脸,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本能的好奇心在作祟,在梦里江雪明执着地朝着那栋房屋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依稀能辨认出那个女人的脸——像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妹妹。 他开始奔跑,耳旁的海浪声,鞋底剐蹭砂石的摩擦声,大口喘气时的呼吸声。 还有打在脸上的雨滴,口鼻中嗅到的香甜空气,这一切都让他觉得那么的真实。 他跑到洋楼的门廊前,仔细去打量,想呼唤江白露,却发觉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来到白露面前一通抓心挠肺,喉舌与声带已经彻底罢工,完全不听使唤。 他这才警觉——眼前这个坐在长椅上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虽然是妹妹的模样,用着妹妹的皮囊,但这个女人的眼神与芳风聚落中的那些生物极为相似,像是一幅行尸走肉,江雪明绝不会认错。 紧接着,他就醒来了。 通铺的床缘坐着步流星。 阿星一看见雪明先生醒过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 “明哥,你梦见你妹妹了吧?” 江雪明心有防备,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阿星立刻答:“你做梦了,会说梦话,一晚上叽里呱啦的,念叨江白露这个名字一百零二次。” 雪明不说话,站起身来舒展腰肢,揉了揉酸痛的肩颈,脑袋里嗡嗡响,伴着严重的偏头痛。 阿星立刻又问:“小七是谁啊?” “什么?”江雪明心中一紧,“什么小七?” 阿星解释:“就是七哥,小七,九五二七。这几个词,你也在梦里念叨个没完。” 我有梦见七哥吗?——对于这件事,江雪明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人在做梦时是无意识的,清醒之后也很难保留梦境里的记忆。或许他真的梦见了七哥,只是不记得了。 毕竟这个看上去又怪又坏的女人对他来说印象深刻。 “哎...”阿星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明哥,这个小七是不是欠你很多钱啊?你睡觉的时候念了两百多次。我都算不太清了。” 江雪明的嘴角抽搐着——他不知道阿星是不是在说谎,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朝楼下喊了一声。 “大卫先生!我们要出发了,今天去聚落里观光,你有时间陪我们一起去吗?” 楼下传来大卫·伯恩有气无力的声音,“恐怕不行,你俩在睡觉的时候逼叨个不停,和报菜名似的喊了一夜,我根本睡不着觉。” 雪明:“喊了一夜?” 阿星:“我也做梦了?” “对,特别是你小子。”大卫从楼梯口探出脑袋,脸上的黑眼圈特别显眼:“你睡觉的时候念叨着四十多个不同的名字,连着念了六个多小时。” 江雪明疑惑地看着阿星。 阿星尴尬的笑着:“你了解我的,明哥,我家里很有钱,我的心也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都留给了一个好妹妹。” “我不是疑惑这个。”江雪明坦言:“我俩做的是同一个梦?同一类型的梦?” “哦!哦哦哦!”经过这么一提醒,步流星终于回过神来:“你也去了海边?” 江雪明:“在石摊子上。” 步流星:“有一栋楼。” 江雪明:“门廊前边有把椅子。” 步流星:“椅子上坐着个淋雨的大姐。” 江雪明:“看不清脸。” 步流星:“穿着蓝色的裙子,没穿鞋。我还担心这大姐会不会着凉,多冷的天啊。” 江雪明:“离近了发现,是熟人。” 步流星:“可是那个眼神就和卖房重仓a股似的,再不济手头也有几支绿油油的基金。” “没错,看来咱俩梦见的是同一个地方。”雪明先生拿出日志和钢笔,将梦里的画面记录下来。 两人下楼和大卫先生说明了梦境的事情。 这位武装人员则是满头问号,以往其他乘客也没有做过这种梦,上一次车站派人来调查,已经是六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大卫先生,你没有好好休息,可以先睡一觉。我们这么干坐着等你醒来也不是个办法。”江雪明和大卫先生说:“给我们一些装备,我们先去聚落外围看看,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可不行!”大卫立刻严肃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是你们的安全员,你们出了任何问题,我都要负责任的。” “怎么办?”阿星小声提醒着雪明:“要不等大卫睡一觉?等他醒过来再说?” 可是留给江雪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从来不觉得手里这几幅画,手机里的几张照片能从boss那儿换来万灵药。 这些不痛不痒的信息或许早就送进了车站的资料库里。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线索。 海边,石滩。 洋楼,女人。 梦境里的东西,很可能是最近几个月才冒出来的新现象。 但是光靠一张嘴,用虚无缥缈的梦,绝对说服不了那头狡诈的黑猫。 “我有办法...”雪明先生低声念叨着. 阿星:“什么办法?” 雪明:“等。” 阿星;“好办法。” 俩人在火炉前排排坐,就这么抱着双手,干看着疲惫的大卫先生一点点陷进梦乡。 大卫·伯恩靠在一楼的沙发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催眠的白噪音,引得他哈欠连连。 他一次又一次拍打双颊,要自己清醒一些,不善言辞的他又不知道如何说服这两位兴致勃勃的旅客。 他双眼迷乱,带着血丝,声音也渐渐小了。 “你们千万别想着撇开我单独行动。 我答应你们,醒过来的时候...我会带你们摸透芳风聚落的每一条路,但是现在不行,小伙子们... 我要睡一会...你们不会乱跑对吗?地下的世界...很危险的...” 雪明笑眯眯的说:“不会的,您放心吧。” “绝对不会!~”阿星跟着附和,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大卫先生一下下磕着脑袋,眼皮子在打架,喉口发出咕噜噜的呼噜声,还没有完全睡过去。 江雪明又问:“大卫先生,如果补给站来了那些怪异的聚落居民,我们该怎么保护自己呢?” 阿星矫揉造作地附和道:“对啊对啊,您睡觉的时候,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我的...”大卫攥紧了怀里的黑色防水布包裹:“包里有...武器...” 没头脑和不高兴两人一合计。 雪明扶着大卫先生的脑袋,慢慢往沙发上推,往火炉温暖的那一头靠。 流星蹑手蹑脚从大卫先生怀里把布包取了出来。 雪明顺手给大卫加了个枕头。 流星把门帘上的绒布扯过来,当做被子盖上了。 配合默契,行云流水。 两人一拍即合,击掌庆贺。 (???)╯╰(???) 没等他们打开布包找防身的家伙。 大卫先生也开始做梦,发出阵阵梦呓。 “点四五...acp...” “m1911...” “ak105......” “马格南...” “我好喜欢你啊...” 清醒的两人面面相觑。 步流星挠了挠头:“感情这个大卫先生...” 江雪明提着布包,轻轻推开门。 “还是个枪性恋。” 第十一章 明明很强却过分谨慎 顺着羊肠小道一路往芳风聚落中走。 江雪明举着手机灯光,在灰白的浓雾中领路。 走到聚落的房屋旁,他们能听见十来米外居民的呼吸声。 ——已经非常接近了。 江雪明把防水布包揭开,从中搜出一堆武器和护甲。 他给自己套上molle和凯夫拉避弹衣,防刺服和防爆插板,从一众枪械中选了一支史密斯维森mp9半自动手枪。 拉动套筒,检查枪膛。 开关保险,塞进弹匣。 这套动作把步流星看得一愣一愣的。 眼看雪明先生做完这些,又开始给阿星套上护甲。 阿星心里十分好奇。 “明哥,你会开枪作战?” 雪明:“没开过真枪,略懂一点。” 阿星又问:“那你是从哪儿学的?” 雪明:“主要来自中央六台,地铁站旁边有个玩具模型店,老板是个军迷,买卤味的时候经常赊账,我就找他要射击俱乐部的体验卡。” 阿星:“学这个干啥?” 雪明:“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步流星挠着头,配合江雪明把全套装备给穿上了:“有这个必要吗?” “我总是很焦虑。特别是在hk这座城市。”江雪明向好哥们实话实说:“横街杂巷地形复杂,车水马龙交通繁琐,地方小人口多犯罪率高。我必须学会一些技能,才能保护好我自己,何况我还得保护我的妹妹。不去学点东西,恐怕我很难在城寨的小屋子里安心入睡。” 此时此刻,步流星又想起一件事—— ——就在昨天,他向江雪明大哥炫耀着自己的身手时,闯到窗户外边,差些就撞上隧道的岩壁。 那个瞬间,雪明大哥一伸手就把他拽了回来。 那股巨力扯得他脖颈生疼,摔在走道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只是当时生死瞬间的体验太过刺激,阿星压根就没想太多——要知道,他的身高有一米九三,体重是九十二千克。 可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江雪明,只用一只手,就把阿星从车窗外给拽回来了。 “你听好,阿星。”江雪明沉吟着:“我们是第一次与这些生物近距离接触,如果它们是外星人,这就是典型的第四类接触,做任何事都要小心谨慎。” 他从包裹里掏出了另一支mp9,没有上弹,塞进阿星的快拔枪套中。 “唔...”阿星乖乖的点了点头:“我感觉,明哥你真的好靠谱啊...” “我不知道这些生物是否会攻击我们。但是为保万无一失,我并不会把它们当做人类看待。如果有危险,它们试图搂抱或裹挟我们其中任何一个,我绝对会开火。”江雪明往身上插了十二个弹匣,将生存用的捕鲸刀塞进绑腿。 他的眼神执着而可怖,仿佛进入了工作状态,准备去对付牛杂。 他清空武器袋.把剩余的东西都抛出来。 “你看到了吗?这里还有三支ar-15自动步枪。应该是大卫先生的主武器。” “嗯!对!长枪我喜欢的!”阿星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劲的猛点头。 雪明摇了摇头:“但是我们不能用。” 阿星:“为什么?” 雪明:“因为我不会用。” 说罢,只见江雪明十指齐飞,手法迅速,将这三支步枪拆成了零件。 包括枪托,枪击组,导气系统,排障组,扳机组,枪管,能够徒手拆下的分体结构全都拆成零件。这些零部件被打乱,一股脑塞回了布包里,步枪弹匣的子弹也一颗颗退了出来。 江雪明解释道:“我不知道那些居民会不会使用枪械,这年头你去训练猩猩,猩猩都会有样学样,学会开火,以防万一,我把它们都拆了。” “你管这个...”步流星觉得哪里不太对,又瞄了一眼武器袋:“叫做略懂?” “是的,懂一点。”江雪明将战术手电和敌我识别标识佩戴好,同样的,给步流星也佩上。 他拍了拍步流星的肩,身高不太够,踮起脚才拍到,又拍了拍身上的手枪弹匣。 “你有需要,我会立刻援护你。包括给你作援护射击,丢给你子弹弹匣。” 阿星追问:“那明哥...你会急救吗?” “等等。”江雪明低头看着手机。 阿星疑惑:“等等?” 雪明先生抬起头,眼神中透着镇定,把手机里的备忘录给关了,换成计步器和录像功能:“好了,现在懂一点了。” 步流星抓狂地问:“感情你刚才是在查资料吗!!?” “你要觉得不靠谱,我还可以学一门丧葬服务的手艺。”江雪明面无表情,比那些个居民还要冷酷。 步流星震惊了。 雪明先生跨过阿星身侧,一手按着枪套,一手持刀护在心门,半佝着身子,小心谨慎地往聚落里去了。 他和步流星说:“我没多少时间,阿星——你不跟过来也可以,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必须进去一探究竟。” “看不起谁呢!~”步流星努努嘴,跟了上去,他有样学样的垫步佝身。拿着刀子尾随在雪明先生旁边。 江雪明好心提醒着:“刀不要这么拿,你不是有安全员吗?他没教过你求生刀具怎么用吗?” “我觉得这么拿挺帅的啊?游戏里不都这么握匕首的嘛?”步流星握着捕鲸刀横在胸前。 “那你离我远点。”江雪明翻了个白眼。 步流星:“为啥?” 江雪明:“我怕你等会万一摔倒,血溅到我身上。” 步流星听罢,立马改了个持刀架势,虎口握紧了匕首尾端,刀刃朝外。 两人一路摸到水滴形建筑旁。 离他们最近的聚落居民,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江雪明一声不吭,放缓呼吸往前摸索。 步流星也是这样,跟在后边趟过泥水。 离得近了,雪明先生听见了一种类似梦呓的呻吟。 从那位居民口中不时冒出几个意义不明的词汇,难以组成完整的句子,分不同国家的语言,就算偶然有汉语冒出来,也很难组成完整逻辑的词句。 ——看起来,这些居民不会主动搭话,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雪明先生从这位居民身边走过,一直面朝目标,不敢放松警惕,直到走出三米之外的安全距离,他才向着下一处水滴形房屋走去。 阿星跟在雪明先生旁边,心脏在狂跳,他终于听信了雪明先生的话,因为这些居民近距离看来,真的非常诡异。 这些居民的皮肤没有血色,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油腻腻的光泽,脖颈的动脉血管透着一种诡异的深蓝色。眼睛里的瞳孔没有聚焦动作,什么也没看,只是单纯地垂下双手,漫无目的行走着。 他不知道雪明先生要去哪里,只得给在明哥身后,经过一栋栋低矮的水滴土屋。 在聚落复杂的乱石苔地中,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探索着,逐渐看清整个聚落的地貌和建筑分布。 杂乱的石路小道中有许多盲目痴愚的居民在游荡,居住点旁边有一些浑浊的溪流,像是血管一样,为这个居住地提供水源和食物。 石台下稍微干燥一些的凹口也能看见光苔和奇形怪状的菌类。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甜味就越明显。 和外围环境不同,溪流汇聚到聚落深处时,变成了三条主干河流。 在河流旁,雪明和流星都看见,三五成群的居民蹲在滩头,两眼机警地盯着水面—— ——听“扑通”一声。 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些衣不蔽体的原始人一股脑扎进了河流里。 不过一米多高的水深,溅起了大片大片水花。 这些居民回到岸上时在互相撕扯殴打,争夺着手中的鱼肉。 他们几乎是一边撕扯彼此的皮肉,一边将白花花的鱼肉往嘴里塞,动作流畅得诡异,就像是手臂和肩颈没有骨头一样。 他们还在用各国语言互相叫骂着,出口大多都不离“妈”,因为大部分国家的母语中,问候母亲的词,发音大致相同。 步流星浑身颤抖着:“明哥...你看见了吗?” 江雪明:“看见了,血是蓝色的。” 在撕扯斗殴的过程中——两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居民的身体中,似乎流淌着蓝色的血。 他们的伤口愈合速度快得惊人,在争夺食物时头破血流,可是吐出鱼骨头的时候,上肢的伤口已经快要结痂了。下肢损伤的愈合速度稍慢一点,走路的时候还会跛脚趔趄。 有几个正在啃鱼肉的居民似乎听见了两位不速之客的动静。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们护着手里的食物,朝着江雪明和步流星嘶吼着,吐出各个国家的国骂。 那种感觉诡异极了—— ——就像是... 你明明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也听得懂它们所吐出来的句子。 但是很明显,那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正常表现。 这些生物只是机械式的张开嘴,像是鹦鹉学舌一样,将词汇音节当做威吓的兽吼,喊叫出来了。 江雪明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这些东西,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步流星的持刀手止不住地抖动着,他眼睛通红,在雨水中发痒疼痛,看见那些怪异的居民唇齿中的尖牙,他又对着远方狠狠地回骂了几句。 “接着走,不要打扰它们吃饭。”江雪明继续往前带路。 “明哥,你不知道,我最恨别人骂我妈!我妈对我可好了!”步流星平复下心情,又问:“去哪儿啊?你这一路上不说话,也不和我提前通个气。” “boss当初选在这里建新车站,就是为了地下水资源。我们梦见了一片海。”江雪明解释着:“沿着这条河,找到入海口,去海边,找洋楼。找你魂牵梦萦的超古代种族小姐姐。” 第十二章 没有脸的女人 两人往河流的源头走去,河道两岸的水滴形土屋越来越少,聚落的居民也见不到几个了。 到达入海口时,江雪明和步流星看见了这片“梦中大海”的样子。 香甜的海风迎面扑来,目力所及之处,海平线和天空似乎混淆在了一起,都是一片灰茫茫的色块。 一阵阵海浪涌上碎石滩头,在更远处,巨大的阴影匍匐在灰海更深的地方,其中有点点鲜红的焰光,是火山活动。 就像是有一头无法丈量的巨物,它潜伏在深不见底的海沟岩基下。 火山口喷涌出来的熔浆,是它背皮上的一万只眼睛。此起彼伏的浪潮,是它沉重缓慢的呼吸。 步流星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在这片神秘诡奇的海洋面前,几乎喘不过气来。 雪明先生则是径直朝着梦中的洋楼走去,寻着记忆中的方向走进了雾中。 细雨和大雾淋湿了他们的衣服。香甜的空气里,他们在交谈。 “明哥,看见这片海时,我感觉很不好...” 阿星一脚深一脚浅地踏上石滩,他能从鼓膜中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仿佛他内心的超常[灵感]在作祟,面对这片海洋时,他能感知到其中莫名伟大的存在。 那种虚无缥缈的压迫感,还有近乎疯狂的恐惧要将他压碎。 他就像是一只蚂蚁,看见了人类的鞋。 他的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他必须说点什么,必须和江雪明说话。内心的巨大压力让他进入了一种超然的状态。 他知道,如果现在让他去做安检,他的癫狂指数一定高得吓人。 这片海里有什么东西—— ——尽管那个东西,从来都不在意步流星,两者之间没有建立任何的沟通联系,也没有任何交集。 但是步流星依然被海洋中的东西影响了,这种压迫感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的身体中,各个部位的激素腺体在疯狂工作,大脑的生物电系统也在瞬间失衡。 他的脑神经突触不可避免地开始发出错乱的信号,让他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他喉口干涩,像是熬了几天几夜的劳工,近乎恳求一样的问着:“明哥...明哥...你不害怕吗?你有没有听到?你有没有看见海里的东西...你...” 江雪明拉上了步流星的胳膊。 “阿星,别害怕。” 步流星感觉头晕目眩,在这片大雾中,他似乎看不见终点,神经衰弱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一开始,他们踩在砂石上的声音变得刺耳起来。 再后来,步流星只觉得那些噪音能牵动他的心跳,引得胸口传来阵阵绞痛。 短短的几百米距离,对阿星来说就像是在地狱中行走一样,每一步都是油煎火煮。 “明哥,你完全不会害怕是么?” “我不知道你的恐惧来自哪里,阿星。”雪明先生坦言:“是我们右手边的那片海吗?” “是的,难道明哥你感觉不到?” “感觉到了。” “那我们俩的灵感都在奏效,它在警告我们离开这里,不要再往海里去了。” “我们没有下水的计划,阿星。离那栋洋楼只剩下五六百米了,你能撑得住吗?” “能...我应该能。” “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一个人能回去吗?” “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我把你丢下,以你现在的状态,让你独自返回补给站,恐怕情况会更危险。” “明哥...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都是这样?指的是什么?” 步流星感觉四肢有了力气,脑袋也不像是刚才那样昏昏沉沉了。 他能感受到胳膊被江雪明死死捏着,就像是从那条胳膊传来了源源不断的力气一样。 他的心率降了下来,脸上重新有了血色,只是偶尔瞥向大海的方向,那种惊惧丧胆的情绪又会涌上来——于是他就偏过头,再也不往海洋的方向窥探了。 阿星缓了口气,他接着解释,接着问。 “不好意思,刚才我的脑袋不好使了,我是想问你......你一直都是这么冷静吗?刚才在面对这片海洋的时候,我站都站不稳了。” 江雪明:“嗯。” “嗯?”步流星难以置信地撇过头,看着江雪明——看见江雪明的侧脸,看见那个男人毫无变化的表情,就像是怪物。 这让阿星有些难以理解,他连忙补充着。 “我以前是玩极限运动的,我跳伞攀岩冲浪滑雪都没在怕的,我可是超勇的。可是在这片海面前,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到侵入性思维里了,我感觉它随时都会毁灭我...把我卷进去,把我压进万米下的深海里,让我身体里的所有空气都排净,把我压成一块饼干。” 江雪明:“嗯。” “所以明哥。”步流星执着地追问着:“我起初还认为,是你的灵感不达标,察觉不到我的感受,你能感觉到对吗?” “是的。”江雪明不假思索回答:“我能感觉到,特别是我的计步器也能感觉到。我们一路走过来,双腿好像不听使唤,一直都偏往内陆的方向走。好像身体都在排斥这片海洋。” “这么说就没错了,看来你确实是能感觉到的。”步流星像是找到了知音,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么,您完全不害怕是么? “不害怕。”江雪明反倒是疑惑起来:“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雪明先生琢磨着,给阿星形容着生活里随时可见的恐怖怪物。 “如果卤味生意做不下去,我想去送外卖。但是请辞的空窗期估计会很长,我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收入——这代表我要去借高利贷。 我曾经和几家借贷公司的人打过交道,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承诺能给我一笔贷款,但是代价很可能是我的妹妹。 他们在讨论白露的时候,就像是预先拟好了白露的偿债方式,安排在哪个夜总会,陪哪些人,用哪种化妆品或香水都想好了。 这让我感到恐惧,深刻入骨的恐惧,为此我才下定决心,要去学一些防身的技术。在最坏的结果出现之前,我能带着妹妹逃债落跑。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去申请了一张信用卡,透支了几千块钱,但是有一天你找不到它了,它就在你家里的某个角落,一直在利滚利,一直在违约逾期,直到它变成呆账,无论任何时候,你都有可能接到陌生来电,通知你去处理这笔账,可是你无能为力。” 两人已经来到了洋楼面前。 拨开神秘的浓雾,之后是梦中见过的长椅。 椅背上靠着那个神秘的女人,背对着两位乘客。 江雪明拨开了mp9的保险,认真执着地说。 “步流星,我重申一遍,我不是什么没有恐惧的怪物。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包括你说的[灵感],它们都在抗拒这片海。但是我的生活里还有很多很多和它们相似的恐怖之处—— ——像是城寨里有十三户人家吸毒。 ——有八个老人封建迷信,家里供着来路不明的佛像,上个月说要吃婴儿的脐带来辟邪,谁知道下个月会不会割年轻姑娘的耳朵或者鼻子来开运? ——六处消防通道堵塞着,堆满了杂物和鞋柜。 ——晾衣绳旁边就是入户电线,雷雨天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 ——隔壁机场降落的飞机,飞的最低的时候,离城寨楼顶只有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就像是呼啸而过的龙,每天都能听到它的咆哮,我只能祈祷着,它每次都能选对降落的地方。 每一天,我都感觉自己住在混沌的深渊之底,看见妹妹平安无事,我就觉得日子能过下去。” 阿星惊讶的问着:“你没有想过搬家吗?明哥?换个环境?” “到哪里去?”江雪明想起了故乡,想起了老家像是通缉令一样的寻人启事。 他还想起,妹妹在学校时,和同学们一起念书的开心表情。 步流星愣住了,这个时候,他确实没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做什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阿星他一样,有个对他很好很好的妈妈。 也不是每个人出了家门,隔着海就能看见维多利亚港。 “它能对我做什么呢?”江雪明指着那片海:“有怪物从它里面跳出来?要把我的脑袋咬断吗?还有——” 他指着那条长椅上的女人。 “——她会做什么呢?她会对我下莫名奇妙的诅咒吗?她会来撕扯我的头发?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吗?她能让我生不如死吗?我很好奇...如果这信息能从boss那里换来一瓶万灵药。我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明哥...”步流星动了恻隐之心:“我家里有钱,要不我俩捯饬捯饬,去月亮巷外边,开个咖啡店?你那么靠谱的一个日子人,我那么开朗的一个乐子人,咱们一个揽客,一个干活,绝对是黄金搭档...我觉得有戏...” “我求求你了,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像极了戏台上的老将军,背后插满了旗。”江雪明丢过去两个弹匣,命令简单扼要:“检查枪膛。” 阿星也不多废话,掏枪拉套筒,复查枪械状态。 雪明先生:“上子弹。” 阿星照做。 雪明先生:“打开保险,持枪指地,半蹲跟在我右臂侧后方。” 阿星乖乖的,一言不发跟在雪明先生身后。 只见雪明绕了一个半弧路线,举枪来到这女人面前,枪口对准了这个神秘女子的脑袋。 阿星则是半蹲着。 他们看见,这个女人身上的装束,确实与梦境中的女人一模一样。 赤着脚,厚实的蓝色纱裙。 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妙曼的身体曲线。 只是那头漆黑的长发下,脑袋上没有五官—— ——原本的眼睛、耳朵、鼻子、嘴,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青黑色的皮肤。 江雪明立刻说:“拍照,阿星。不要开闪光灯和快门声效。拍完了告诉我。” “好...”步流星单手持枪,照做,“拍完了。” “退后,慢慢的退后。准备进屋搜查。”江雪明慎而又慎,一步步往洋楼后退。 阿星感觉那种诡异的压力又来了,他头皮发麻,眼睛无法离开那个女子的脸,就像是眼球不听使唤,思维陷了进去。 “好的,好...” 洋楼离海岸线非常近。 还有不少浪潮冲刷着支撑楼台地基的石桩。 那种神智缥缈的恶意再度袭来。阿星的手臂开始颤抖,连枪都握不住了。 他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在变化。 原本五官的位置,青黑色的死皮之下仿佛有一条条蚯蚓在爬,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就变成了甜美的长相。 那个人... 步流星似乎认识,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毕竟他的心碎成了很多片,交给了很多个妹妹。 他难以用语言去形容那种熟稔又陌生的感觉,好比他的前女友们像是死去多时的尸块,有个手段精明的法医,将她们的脸都融在了一起,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像是被人掐住了,隐隐能听见一声声呼唤。 “过来...” “过来呀...” “步流星......” “亲爱的...”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阿星的额头冒出一层白毛汗。 江雪明的枪口指向天空,冒着青烟。 “你是不是在想女人?阿星?”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阿星刚才确实看见了曾经朝思暮想的爱人们:“我...是的。” “我也看到了。”雪明先生作出一副狠厉表情,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个幻影:“我看见我的妹妹坐在那里...于是我开了枪,想警告她。” “现在怎么办?”阿星慌张地问道,“继续搜查吗?” 江雪明提醒道:“虽然我们看见的东西不一样,但是照相机不会骗人,接着给她拍张照,别管照片里是什么,然后我们进屋。” 步流星照做,只是在他拍照的时候,忍不住往手机屏幕多看了一眼—— ——他感觉心神都往那个幻象中飘去了。 他能看见手机中的那个蓝衣女子,要渐渐站起来,要向他伸手,对他轻声呢喃着,用温软的语气,娇嗔呼唤着。 突如其来的枪声再次将他惊醒。 江雪明的肩颈颤动,手中枪械喷吐着火舌,一连串子弹的炸响回荡在滩头。 长椅下的砂石碎片被子弹打得乱飞。 只有最后一颗子弹击中了这诡异女人的膝盖,将她打得身体失衡,瘫回了椅子上。 江雪明大声喊,“我已经清空弹匣,要换弹!你看好她!如果她乱动,就接着打她的腿。” 步流星再也不敢正眼去看那个女人的脸了,他只是盯着那条支离破碎的腿。 那条腿的伤口十分恐怖,手枪弹在肉体组织上留下了一个开放性的坑洞。有源源不断的蓝血冒出来。 他能听见一些幽深哀怨的哭嚎,就像是他的爱人们在向他求助,在向他呼痛。 可是这一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骨肉黏连血管重构,就像是果冻胶体在模具的挤压下迅速恢复原状。 步流星紧张地问:“喂!明哥,如果子弹搞不定她...她又要乱动的话...” 江雪明换弹完毕:“那咱们就跑,跑回补给站。” 步流星:“她要是跟过来了?”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试试用黑色伏尔加对她使用轿车居合术。”江雪明的语气中透着残忍,“还能收集到一些她的生物组织。一定能换到万灵药。” 步流星紧接着问:“车也撞不死她呢?” “那就换一辆车。”江雪明并不在意:“泥头车居合术。” 两人这么议论下来。 再去看那个神秘的蓝衣女子。 她原本还想站起来,现在一屁股坐了回去。 一动不动。 第十三章 这位更是重量级 “这娘们老老实实的坐下了,她能听懂咱们说的话?”步流星朝着洋楼的方向退后。 “阿星,你记得吗?”江雪明按着小伙伴的肩膀,跟着退到了洋楼的大门前,“大卫先生说过,这种生物会说人话,能听懂人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步流星莫名高兴起来:“那她是真的害怕泥头车居合术吗?” “谁知道呢?”江雪明心里没底,慎重地踢开大门,“先进去再说。” 两人进入房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环境。 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两双鞋子,一男一女。 大厅的桌椅已经蒙了一层厚实的灰尘,像是很久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壁炉里留着一堆黑漆漆的煤渣,只在大门打开的那几十秒里,被海风吹成了沙尘。 江雪明看着房屋内的布置,眼前的任何事物都透着一股子神秘的味道。 屋子外边的无面女人是谁? 为什么这栋屋子和芳风聚落里的水滴形建筑格格不入? 它看上去像是十九世纪中叶的木质独栋别墅,装潢和家具都十分复古。 门前的两双鞋是谁的?曾经有一对夫妇住在这里吗? “记得拍照,阿星。”江雪明举着枪,一步步往屋内探去。 他看见了更多难以理解的东西。 墙壁上挂着许多黑白照片,多数是风景照,也有人像。 最大的那幅照片上,是一对男女的合照。 男人穿着礼服,女人穿着婚纱,就是结婚照,但是他们和门外的那个无面女人一样,都没有脸。 值得留意的是,这个男人也出现在其他照片中,他没有右腿——空荡荡的右腿裤管下,是一条钢棍和木头造出来的假肢。 步流星好奇地跟在雪明先生身后,举着手机一路走一路拍。 他们经过盥洗室,查验仓库和厨卫间,最后踏上老旧的木楼梯,爬上二楼的起居室,在主卧室和次卧室逗留了几分钟。 房屋里的衣柜和橱柜空空如也,唯独二楼的露台上架着一台古老的观星透镜。 在露台前的凉亭,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那个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江雪明走上前去详看,办公桌的双人长椅上,其中靠左边的位置上,留着一滩肮脏油腻的污渍。 以及污渍前方,那条诡异莫名的假腿。假腿的木料已经腐朽得不像样子,链接脚掌的钢棍也锈迹斑斑,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沙眼孔洞,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种感觉就像是... 这栋房子的男主人曾经坐在这里,在这条椅子上死去了,尸体也没有搬走,就这样慢慢的腐烂,最后化为纯粹的烂泥一样。 “这是啥情况呀?明哥?这里以前是不是住着两口子,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步流星满头问号,对着这张工作台拍下照片。 “你捂着口鼻,不要乱动。”江雪明嘱咐着,矮下身子,对工作台的桌面轻轻吹了一口气。 桌上的尘土立刻扫清不少,露出一张观星图。 漆黑的底板中,用鲜红的线条和金灿灿的漆笔描绘出无数的星辰。 随着尘土散去,江雪明也看见台面上的方板油纸日历露出了真容。 日历上的英文也显露出来,时间停留在一八八八年六月二十一日。 江雪明说:“这些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东西。” “一百年多年前?”步流星惊讶地看着桌面上的星图:“这两口子一百年多前就在这鬼地方看星星搞研究了?” “恐怕不是研究天文学。”江雪明转头看向露台外的大透镜—— ——这台仪器朝着那片神秘的大海。 “他们画出来的东西,可能是海洋里的[星星]。”江雪明解释道:“这些地底的火山口,还有这些大小不一的光点,你看这些线路。” 阿星闻声看去。 这副古图中,在密密麻麻的火山口里,用许多条红线牵引链接,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流体图形。 那个图形就像是芳风聚落中的水滴形土屋。 “也就是说...我们在芳风聚落里看见的[人],其实是从海里来的?”步流星瞪大了眼睛。 江雪明不假思索答道:“不知道,不确定,他们从哪儿来,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他麻利地掏出笔记本,将所见所闻都画在本子上。检查完工作台的抽屉,再也没有新的发现了。 他来到露台旁,对着又长又粗的透镜往深海中窥探—— ——这一眼,几乎要将他的灵魂留在此地。 幽深漆黑的大海之底。 其中闪烁着无数星彩。 活火山冒出的点点熔浆催动着潮汐暗流。 在金灿灿的光芒下,一颗巨大的水滴矗立在海沟的岩台上。 它就像是一颗倒置的金蛋,穹顶散发着温暖的橙光,似金似石的材质,它的表面盖满了珊瑚与鱼骨绞拧结合而成的岩块疮斑,越往下石化的特征就越明显,仿佛已经经历了无数个岁月——和芳风车站外的石林年纪一样大。 通过旋转透镜的倍焦,好似鸟瞰的视角下,江雪明还看见,有无数个类似的光点矗立在海床之上。 它们在躁动不安的活火山旁,安静地沉睡着,散发着点点光源,这些光源组成了一颗巨大的金蛋图案,就像是一个商标。 “明哥?明哥!”步流星急躁不安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江雪明脸色苍白,从那副如梦似幻的景象中醒觉。 “怎么了?” “你看...你看!” 两人从露台上往下看,这才发现。 那个端坐在长椅上的女人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步流星声音打颤:“她会不会已经进屋子了?” “不知道。”江雪明答道:“不过以目前获知的信息来看,她应该是个科学家,在一百多年前,和她的丈夫一起研究这片海洋,她的丈夫也死在这间屋子里。” 步流星谨慎地问着:“她还算人类吗?会不会是中了什么病毒,才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江雪明大胆地答道:“一百多年前的镁光灯黑白照片不会骗人,他们的结婚照上都没有脸,我觉得这对夫妻一开始就不是人类。” 步流星惴惴不安的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开溜。”江雪明直言不讳:“进了人家寡妇的屋子逛了一圈,还碰了她的东西,研究她丈夫的遗物。人家能不生气吗?” 步流星:“有道理,原路返回吗?” “跳楼比较快。”江雪明看了看露台的高度,也就三米多高。 “好!”步流星感觉力量又涌上来了,他把手机塞向江雪明,“明哥,我们换个手机,这里边有重要的照片,今天咱们就回车站,马上你妹妹就有救了。” 江雪明默不作声,接走了这台粉色手机。 他将藏青色的手机还回去,一颗心依然悬在半空。 他不知道这些情报能不能换到万灵药,也不知道万灵药能不能治好妹妹的病,更不知道没有[灵感]的普通人,在维塔烙印的折磨下能撑几天。 这些恐怖的臆想像是一只只蚂蚁,在他身上乱爬。 “明哥!我比你高,力气也大,我先去试试,如果我跳下去了,还能接住你。”步流星一边说着,一边爬上露台的护栏。 他笑嘻嘻的看着雪明先生,露出满口闪亮的白牙,开着玩笑。 “你总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明哥。多笑笑嘛!多亏有你啊,我才体验了这么刺激的事情!” 阿星一边往下攀爬,一边开玩笑似的说着。 “明哥,你不是没工作吗?等我们回去,你一定要来我的咖啡店里打工。我老早就想开个咖啡厅了,也不图它挣钱,我就想听听故事,这个车站那么多人有故事,一定很有意思。” 听扑通一声,步流星安稳落地。 江雪明也翻身一跃,跳了下去。 步流星还准备张开双臂接住雪明,等他回过神来时,雪明先生已经在拍打身上的泥水了。 阿星懵懂地问着:“明哥,你怎么不说话?还在担心妹妹的事情吗?” 江雪明揉了揉酸胀的膝盖,并不想欠步流星任何一丁点人情债,也不想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任何人。 他神色如常,将手机塞进内袋,生怕它受到任何损伤,低着头往来时路走。 步流星大声喊:“明哥!哎!你等等我...”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从大门中钻出两条柔软无骨的手臂。 它们像是灵巧的蛇,在步流星和江雪明彻底放松警惕的刹那,在他们身后的死角袭来。 须臾之间,这两条手臂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割开了快拔枪套的尼龙扣袋。 江雪明只觉得腰间一轻,回过神来时,枪套和手枪都不见了! 大脑中传出刺骨的疼痛,他的[灵感]在这个瞬间告诉他大祸临头。 扭头的那一刹那,江雪明看见十数条柔软油腻的触须从洋楼的阴暗大门中钻出,它们离步流星差之毫厘。 阿星的脸上还带着讪笑,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雪明几乎放弃了思考,他没有任何犹豫,在大脑的神经突触活动之前,在逻辑思维给出答案之前,身体就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猛地将阿星那沉重结实的身体撞出去两三步远。 一阵噼里啪啦的异响过后。 那些触须已经牢牢的将雪明半个缠住。 江雪明被拖拽着,一屁股坐在砂石地里,想伸手去拿跌落在地的枪械,却怎么也够不着。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使不上力气,在这些惨灰色的冰冷触须面前,根本就不是对手。 “阿星,去拿枪...阿星...” 这些怪异的光杆触须将他一点点拖回屋子。 江雪明呼喊着:“阿星!” 步流星捂着脑袋,还在[灵感]的折磨中难以清醒,他挣扎着,从地上捡起手枪,跑到雪明先生身边。 一路踉跄趔趄跌了好几步,阿星才看清雪明先生的模样。 “朝着大门开枪!打她!”江雪明厉声喝令。 刺耳的枪声响起,除了第一颗子弹打进门里,步流星的手抖得像是帕金森病人。 “我身上还有子弹!接着打!”江雪明感觉身上的触须在第一声枪响时抖了那么一下,“你打中了,干得漂亮!别丧气,接着打!” 步流星紧张地喘着粗气,他看见雪明先生的身体一点点陷进那个深渊里,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抽走雪明先生molle上的弹匣,换弹都不太利索——这是他第一次用枪,也是他第一次试着换弹。 他插拔弹匣时反复试了好几次。 这些致命的错误在他看来是那么的愚蠢和无能,他的眼睛肿胀,满是血丝。鼻涕和眼泪一起流出来了。 “明哥...明哥你别怕...明哥...明哥...对不起明哥...对不起...对...” 说是在安慰江雪明,其实步流星是在疯狂地安慰着自己。 “继续打。”江雪明的身子离洋楼还有一段距离,大概十来米。他奋力地挺身扭腰,试图对抗身上触须的怪力。 “你的手...明哥...你的手...”步流星瞥见,雪明先生在对抗这些触须时,那种怪异的肢体姿势——那两条手臂像是与上肢断开,完全拧转背反了。 江雪明翻了个白眼:“脱臼了,小姑娘,你没见过脱臼吗?别问,问就是不疼,继续射击!” 步流星一咬牙,抬起枪口又是一梭子子弹轰了出去。 从门内流淌出腥臭的蓝血。 江雪明精神一震,他感觉脱臼的双臂似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的表情狰狞可怖,试图中这些触须中挣脱出来。 他低吼着:“阿星,别停,接着射击。” 步流星也不像之前那样慌张,这次他的换弹动作快了很多,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又打了一梭子出去,子弹射完空仓挂机时他依然在扣动扳机,像是机械一样完成命令,像是麻木了。 命中率非常可怜,只有两三颗子弹在房门的阴影里炸开血花。 “扣扳机的时候屏住呼吸...”江雪明感觉身体依然在后退,他依然对抗不了这种巨力,依然无法脱身:“别着急,别害怕...别让恐惧摧毁你。” 步流星从雪明先生身上掏出最后几个弹匣。 他瞪大了双眼,把枪焰和怒火都喷洒出去。 打到最后一个匣子的时候,他几乎绝望了。 他看着江雪明依然是那样颓坐在地上,背脊已经贴上了门廊的阶梯,还差那么几步,就彻底要被这些触须拖进洋楼大门了。 “割开我的衣服...拿刀来割开我的衣服...小心点,阿星,尽量离我远一点,别被这些东西缠上。”江雪明还没有放弃,他的两条手臂已经扭曲变形,能听见骨骼开裂时的清音。 步流星没有说一句废话,他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几欲失声。 他掏出绑腿上的捕鲸刀,小心翼翼的划开袖口切开里衬。 这短短的几十秒。 步流星感觉自己像是过了几十年。 “能行吗?我能出去吗?”江雪明重新恢复了冷静,“我记得还有最后一个弹匣对吗?” 步流星依然在割衣服,头也不抬:“子弹对这泼皮寡妇不管用...咱们之前不是看见了吗?她的再生能力太强了。而且我打不准...” ...... ...... 江雪明说:“但是你打得中我。” ...... ...... “你说什么胡话呢?!”步流星趴在阶梯上,捧着雪明先生的臂膀:“你的手,明哥你的手...你的手,要是回去了...让你妹妹看见你的手...我又得让姑娘流眼泪了...” “我会推荐她去听听林俊杰。”江雪明撇撇嘴:“毕竟我是能做出[背对背拥抱]的男人了。” “哈...”步流星用力擤着鼻涕,这个乐子人确实被逗乐了,“我现在怀疑你的癫狂指数超标了,明哥。” 这么一折腾,阿星内心的压力也不那么大了。 临门一脚的功夫,他终于雪明先生从触须的钳制中拉了出来。 两人滚落在泥泞中,疯了一样往外跑。 可是...... 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江雪明的衣服在洋楼的大门前摇曳。 数十根触须在狂乱地扭动着,迅速幻化为一对苍白滑嫩的手臂。 那位无面夫人捧着粉色手机,还有江雪明的日志。像是在挑衅,向这两位乘客勾了勾手指头。 死一样的寂静包围了两兄弟。 没头脑和不高兴都僵立着。 江雪明和步流星互相看了一眼。 “如果没有那台手机,没有日志和照片,能换到万灵药吗?” “我不知道...” “要等大卫先生来吗?” “我不知道...” “你的妹妹江白露还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 “你有把握对付这个寡妇吗?在那栋楼里?” “我不知道...” “外边的那些行尸走肉...是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 “你的手,还能拿东西吗?能开枪吗?” “我不知道...” 都说人类心中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这一连串的“不知道”,似乎映射出江雪明内心恐惧的模样了。 几乎是同时,雪明和流星朝着洋楼大门跑去。 他们像是在比赛,比谁跑的更快。 可是雪明低估了阿星的身高,也低估了阿星的肌肉。 论短跑,他远远不是步流星那一米九三大高个的对手。 他被甩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阿星撞进那个无面夫人的怀里,轻而易举的抢来手机和日志——抛向门外。 紧接着大门轰然关闭,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雪明的两条手臂耷拉着,像是芳风聚落中的行尸走肉一样,无力地垂下。 他忍受着巨痛,在门廊的阶梯前给自己做脱臼接骨手术,一次次试图用体重复位自己的肩关节。 过了很久很久,大概四十分钟那么久。 两条手臂满是淤青和紫血,他的手指还因为剧烈的痛感而产生了痉挛,勉强拿上手机和日志,塞进裤兜里。 他一言不发,看着情侣手机上的定位信号越来越远,离补给站越来越近。 听见村落中的居民口中意味不清的疯癫呢喃,仿佛他们也有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那栋神秘的洋楼中。 他回到补给站时——大卫·伯恩依然在梦乡中念叨着情人枪械的名字。 他将史密斯维森放在了大卫先生的耳边,脱下一身脏兮兮的破烂衣服。光着上身,靠在步流星的行囊旁,要休息一会。 他想着——等大卫先生醒过来。这个可靠的安全员就会开着那台伏尔加,把他送回车站,送他离开这个诡奇神秘的地下世界。 他很快就能好起来......很快的。 这么想着,雪明合上了双眼,两条手臂依然留有剧烈的痛感,骨头的暗伤让他辗转反侧,在通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四个小时之后。 大卫先生身上湿透了,像是淋了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提着一袋子ar-15的零件粗暴的推开了二楼通铺的门扉。 “江雪明!?你怎么把我的老婆...哦不,把我的枪偷走了?还拆成碎片了?!” 江雪明翻了个身,那副无精打采好似活尸的神态,吓了大卫先生一跳。 “抱歉...大卫先生,我没有听你的话,趁你睡觉的时候,我带着步流星去了芳风聚落,他没能回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急急忙忙的...冒冒失失的,只想救我的妹妹。我太自私了...我...” “你说什么?”大卫先生一副小企鹅挠头的模样:“步流星先生?不是在楼下吗?” “他回来了?!他?没事?他没事?”江雪明内心的惊讶无以言喻,他这才发现身边那个大背包也不见了——很可能是阿星自己拿走的! 他一路冲下楼梯走道。 到了一楼的壁炉旁,就看见步流星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这让他感觉到诡异... 他看见那个阿星,一动不动的站着。 两眼发直,双手下垂。 眼窝内陷,眼神空洞。 仿佛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一样。 江雪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仔细观察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骗到你啦!~~”步流星在刹那恢复正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乐子人脸上的笑容都快挤成一朵菊花了,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快眯成缝了。 他捂着肚子志得意满,使劲戳着雪明先生的手臂,又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情。 “哦哦哦!不好意思,你手有伤,我不乱摸了不乱摸了。”又听步流星大声喧哗着:“骗到你了吧!我演的像吧?!阿巴阿巴阿巴!~~” “你没事?你...一点事情都没有?”江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警惕起来。 见着雪明先生这副紧张表情,阿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不信啊?以为我死了?你把手机还我,我把资料拷贝给你,咱们换回来。免得你天天对着那台粉色手机三跪九叩当灵位,怪晦气的。” “哼...哼哼...”这下江雪明终于相信了,这就是如假包换的乐子人,“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步流星也跟着笑:“我这一路上和你说,要你多笑笑!我是第一次看见明哥你这么开心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八蛋...”江雪明骂骂咧咧的:“你怎么出来的?哦不对!你怎么进去的?你进去看见什么了?那个寡妇没对你做什么?” “她和我说了很多很多事,在回去的路上,或者到了九界车站的澡堂子里,我慢慢跟你讲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最关键。”阿星煞有介事。 江雪明:“什么事?” “她守了这么多年寡。” 步流星信誓旦旦的说,和雪明先生比着干净利落的怪异手势,说着信息量爆炸的话。 “我不能再让她当一个寡妇。” 第十四章 也不是不行 没头脑和不高兴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他们互相搀扶着,钻进黑色伏尔加的后排座位。 车辆再次启动,在安全员大卫·伯恩的咒骂声中,两个小伙子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答应大卫先生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 江雪明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石林苔地,它们依然藏匿在稠厚的浓雾中,难以辨清真容。 芳风聚落离他们越来越远,sweetwind标号的临时车站越来越近。 雪明也没有多问,向大卫先生珍而重之地道了一声别。 他与步流星通过检票口,换了一身新衣,立刻马不停蹄地登上返程的火车。 他归心似箭,心中挂念着妹妹的病情,这趟短暂而诡异的旅途快要结束。 坐在温暖闲适的车厢里时,两人的话才开始变多。 “关于那栋洋楼里发生的事情,我给你详细说说?”步流星两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雪明先生。 江雪明郑重其事地说:“你说吧,我听着——虽然我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你能平安无事的回来,真是太好了。” “哦哟哟哟!~你关心我啊?你关心我?嘿嘿!”阿星贱兮兮地笑出声来:“我就知道,虽然你长得冷冰冰的,但是肯定有一副热心肠!” 江雪明默不作声,没有任何表情,他寻思着,阿星的戏是不是太多了点。 步流星一副煞有介事的态度,抓住重点:“明哥,你在隧道岩壁救了我一回,又在无面夫人那里救了我一回......” “后边那次不算。”江雪明打断反驳道:“那婆娘本来想抓你,我想和你一起逃走,也没有想太多,没来得及思考就把你给撞开了。” “哼哼!随你怎么解释。”步流星抿着嘴微笑,卖了个关子:“当时啊,无面夫人确实是想把我抓进屋子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可以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反正这趟火车要跑两个多小时才能回到九界车站。”江雪明撇撇嘴,偏过头看窗外,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选择我的原因,只是因为害怕你。”步流星换了副严肃的态度:“江雪明先生,你身上似乎有一种超然物外的疯狂特质,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你。” 江雪明看着窗外的雨景渐渐变成辽阔的平原。 他紧接着说:“我怎么觉得,她把我胳膊拧脱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在洋楼里,我和她建立了一种异于寻常的精神联系。”步流星形容着:“我们俩是这一百多年来,第一批与无面夫人有近距离接触的自然人——她希望与其他智慧种族产生联系。” 餐车路过两人身侧,江雪明随手拿来两罐咖啡,给步流星揭开易拉罐,推到阿星桌前——意思是要阿星慢慢说,说清楚。 阿星面露惆怅,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无面夫人能够影响我们的大脑,操纵我们的梦境,也能影响视神经,把她的容貌变成我们最熟悉,最容易放下警惕心的对象——她希望我们和她能进行一次友好的会晤,她其实挺友善的。” 江雪明心平气和地问:“所以她就把我的胳膊拧断了?” 步流星刻意放低了身子,陈恳地解释着:“她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在听见我们要对她使用泥头车居合术的时候,她其实挺慌张的,因为咱们真要这么做了,她不保证发生车祸的时候,咱俩坐在车里还能平安无事。 至于你的手臂,她要我给你带一句‘抱歉’,你让她感觉到恐惧,她抓紧你的两臂和躯干时,完全没想到你会挣扎得如此厉害,甚至能把手臂给弄断。” “说说其他的吧。”江雪明握着咖啡罐,手指还因为手臂的钝痛而抖动着。 步流星点点头:“好,你应该记得,我把你的衣服割开之后,无面夫人还拿到了手机和日志,对咱俩勾手指头对吗?” 江雪明跟着点点头:“对,我以为她在挑衅。” “她在提醒咱们落了重要的东西,要我们回去拿。”步流星解释道:“当时我们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江雪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以为...”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步流星笑嘻嘻的说:“你救了我两回,怎么说我都不喜欢欠人情债,我就想着拼了命,也要把手机拿回来。” 江雪明思考着:“她把你抓住之后,为什么要关门?把我拒之门外?” 步流星解释道:“她害怕你,你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违禁品的味道,所以她决定先和我单独聊聊。” 江雪明:“就这么简单?” 步流星:“就这么简单。” 江雪明:“你们都聊了什么?” “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步流星形容着:“要不我先说最精彩的部分?” 江雪明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弄开咖啡罐的拉环,刚才给阿星开罐头已经用光了手指头的力气了。 “说说看?” 步流星则是轻巧地弹指,一下子帮阿明把咖啡拉环给弹开了。 “我一进门她就疯狂的摸我,然后我也疯狂的摸她,我们从客厅摸到厨房,我的力气很大,她招架不住,又想用触须把我捆起来。” 江雪明:“等等...等等...” 步流星没打算等:“然后我被抓住的时候,就开始割自己的衣服,因为她的触须上有很多保护性油脂,很滑腻。如果直接和我的皮肤接触,把我也弄得滑溜溜的,她就抓不住我了。” 江雪明:“等等...停停...” 步流星依然没打算停:“她那些触须不像是鱿鱼,没有吸盘你知道吧?然后聚团的地方呢,就是她本体了。我一看——好家伙。” 阿星一拍手,眉飞色舞的说。 “这不是我前女友的模样吗?虽然我不记得这是哪个前女友了。” 江雪明:“好吧,你继续。” 阿星咂嘴称奇:“然后我就一发狠,顺着那个力道,就冲上去对着我前女友的脸就是一个法式湿吻。” 江雪明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他拿出日志本,详细的记录了阿星在洋楼里的经历。 阿星接着说:“本来那些触须呢,是把我往无面夫人的怀里拉扯的。我头铁啊,往她怀里钻,亲上去之后。她的触须就没那么紧了。我就琢磨这招好像管用啊?!结果抬起头一看。我就看见无面夫人那张怪脸,还有脸上几个蒙着青灰色皮肤的大窟窿。” 江雪明:“你被吓住了?” “没有。我想了想...”步流星认真笃定地说:“嘴巴子和舌头上还有股甜味,和芳风聚落里空气的味道一样,只是更甜。就觉得...也不是不行。” 江雪明:“......” “她一搂我,我就接着亲她。她一用力,我喘不上气,就接着亲她。后来她好像是知道了,不能太用力。”步流星眉飞色舞地形容着:“她就学乖了,也不那么粗暴的对付我了。然后呢...” 阿星的表情从嬉皮笑脸,变得严肃深沉起来。 “从她的衣服里,伸出来一根发光的触须,这条触须又裂解成很多个小触须,和电缆光纤接口似的,就捅进我嘴巴耳朵还有鼻孔里了。那感觉可太怪了!那一下老刺激了,你也应该体验一下,太劲爆了。” 江雪明先是站起身,不动声色的挪了个位置,坐到了过道对面的小桌板旁。 步流星还奇怪:“明哥,你坐那么远干嘛?” 江雪明:“没事你接着说,我都记在本子上了。” “哦...”步流星还没觉得哪儿不对,只是从明哥嫌弃的眼神里看出了点蹊跷。也没多在意。 他接着说道。 “然后我就听见一个哀怨的声音,那就是无面夫人和我在说话。我的眼睛还出现了幻觉,好多好多的画面像是填鸭子一样灌进我的脑袋里—— ——我感觉脑壳要裂开了一样,就使劲去揪无面夫人的头发...我也没敢往别的地方抓。她像是知道,我受不了这刺激,就放缓了一点节奏。” 江雪明面无表情的问着:“你的形容词能稍微正常点,不那么三俗吗?” 步流星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哦哦哦,我注意一下...但是我真的觉得,这种交流,远超过任何的...听觉,触觉,嗅觉和语言上的沟通。” 江雪明接着问:“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后来那些狂暴的信息流终于缓和下来。”步流星眉头紧皱,在整理语言:“我能和她做一些简单的沟通了——就很顺滑。” 第十五章 保护动物 隔着过道,江雪明内心踌躇几许,终于缓缓开口问,“这就是你说的...最精彩的部分?” 步流星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对啊!不然呢?” 江雪明追问道:“你和她没聊别的事情?” 阿星:“聊了啊。” 江雪明:“聊了啥?” 阿星:“忘的差不多了都。” 江雪明:“......” 窗外的[幻影太阳]照在步流星的脸上,显得这小子特别单纯,加上那副浓眉大眼的扮相,颇有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 江雪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按倷着下腹的莫名阵痛,做好表情管理,颇有耐心的接着询问。 “你好好想想,阿星,好好回忆一下。我知道当时的情况很混乱,你也说了,这个无面夫人把她的触须直接捅到了你的脸上,像是把移动硬盘插到你脸上的usb接口给你传数据似的,你还是好好想想......” “明白!明白!”阿星拄着下巴,开始冥思苦想。 江雪明:“要不我给你提醒提醒?找找感觉?” 阿星兴致勃勃地问:“那你还是抱着我吧?像是无面夫人搂住我那样...没那个情景还原我没感觉啊......” 江雪明:“滚。” “不给抱就算了嘛...”步流星嘟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那么凶干什么......” 过了老半天,阿星才慢慢悠悠的正经念叨起回忆里的事。 “说实话,我真的记不太清那些杂乱的信息...因为它们在一瞬间涌进了我的脑袋—— ——明哥,我们小时候读书识字,要一年一年的往上爬,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本书接一本书的往后读,是这个道理对吧?” 江雪明:“嗯。” 步流星捂着额头,努力地回想着。 “但是无面夫人给我的usb上插u盘传数据,那些信息全是毫无逻辑的乱序画面。我不敢说自己能读懂,能记住的也没多少。” 说着说着,阿星就开始流鼻血... 江雪明心情复杂,他好心好意地递去一包纸巾:“辛苦你了...阿星,你鼻子里的毛细血管爆开了,别太紧张,这种症状在精神科很常见,如果你的海马体和脑皮层在短时间内产生了剧烈的变化,记住或者忘记很多很多事情,这些剧烈的大脑活动也会让你流鼻血。” “你经常去精神科吗?明哥?”阿星接过纸巾擦鼻血。 江雪明坐回步流星身边:“我只是略懂一点。” 步流星接着说:“不是这个原因,那你可说错了,刚才我在回忆的时候,想到无面夫人滑溜溜的腿,然后就...” 江雪明坐回了过道对面的小桌板旁边。 阿星问:“你干嘛又坐那么远?” 雪明答:“你接着说,渴了就喝。” “啊...我理理我的脑子。”步流星揉着太阳穴,那姿势和聪明的一休似的,突然点亮了大脑十六瓦供电的小灯泡,“想到了!” 雪明默不作声,只是拿着笔记本做记录。 他听见阿星突然沉下来的声调,像是在认真描述着多年之前的旧事。 “在非常非常久远的年代,几乎比恐龙时代还要早,天上落下了九十六颗金蛋。” 阿星的眼睛里映出太阳的光点,他平静地叙述着脑子里混乱的画面。 “这些金蛋来自小犬座的南河三,它们的母星即将死去,南河三也从母星文明的光中之光,变成带来死亡的暗红火球。 喀娜......科列......卡龙...... 我以人类的发声器官很难念出这个名字,这就是无面夫人的母星种族。 在混沌的记忆中,她要我喊她作迦南,并且用此名来称呼她和她的族人。 这些迦南人从小犬座逃到了地球,试图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家园。 可是它们的物质肉身根本受不了地球的环境,不论气压还是引力,更别说跟随生物圈一起进化的古老病毒。 这些迦南人只能维持着原始的金蛋形态来保护自己脆弱的肉身......” “等等...”江雪明打断道:“你是说,那些蛋一样的东西,不是这些外星人的飞行器?而是外星人本人?” 步流星点头说道:“原本它们的物质肉身非常脆弱,就像是培养皿里的细胞,由数百万个独立个体组成。 打个比喻——换做我们人体来看,我们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都算作一个生命,而且懂得思考,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这些迦南生物的纤毛和光敏细胞,还有电信号识别器官非常多。它们就像是拥有生命的[水]一样,聚集起来形态千变万化。 一些个体拥有以百亿为单位的迦南群落,也有离群单独行动的迦南个体。” 步流星喝了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当迦南文明面临灭顶之灾时,它们决定将整个文明塞进成千上万的金蛋里。 它们压根就没有掌握超光速航行的科技。母星的能源匮乏,也没有点亮热核科技。 它们所用的[金蛋],其实是自身拟态天赋的产物,由于迦南生物的尺寸非常小,它们模仿着母星生物圈里的其他自然生物。用自己的肉躯造出了类陶瓷耐高温密闭性强的外壳。开始向宇宙流浪。 最终有九十六颗金蛋,经过漫长的旅行,长出太阳风帆当做金蛋的翅膀,利用各个星体的引力弹弓做加速,像是倔强的蜗牛一样,爬到了地球上。 我们看见的那位无面夫人,身上曾经拥有五千五百多万个小迦南。” 江雪明:“曾经?” “这些迦南金蛋,已经在地球上历经了无数的岁月。”步流星呢喃道:“迦南生物来到地球时,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它们本来就很难适应太阳这颗陌生的恒星—— ——加上地球本身的植被环境,碳氧平衡一次次被打破,每隔百万年就会发生一次极端气候。 迦南生物刚从宇宙旅行中结束假死冬眠,到了地球就立刻躲到了相对安稳的深海海床,接着睡大觉,盼着更加稳定的环境出现。 在之后的卡尼积洪期,整个地球都变成了一颗水球,一场大雨下了一百万年。 在此之前,昆虫也开始遏制植物的肆意生长,地球的环境终于稳定下来。 在深不见底的大海里,迦南人憋了几十万个世代,经历大陆架和版块运动的灾难,躲过地震火山和水温变化。 迦南人似乎终于盼到了好日子,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它们在金蛋中休养生息,蛋壳里的生物体早就更新换代,与原本南河三的原生迦南完全不同,原本它们以半能量半生物体的形式存在。但是能量体在地球恶劣的磁场环境,还有特殊的太阳活动面前不堪一击。 为了适应环境,新生代的迦南生物离开金蛋时,利用拟态天赋,变成了地球上的纯碳基物种,长得很像五彩斑斓的海蛞蝓。但是......” 步流星话锋一转。 “拥有稳定的肉身,也代表这些新生代迦南,没办法回到金蛋里了,这是单向演化,是不可逆的。 卡尼洪积期结束之后,这些新生代迦南人变成了人类历史课本上某些神秘生物的化石样本。 地球母亲反复无常的坏脾气像极了一个冷酷的后妈,根本就不会特别照顾这群外来的智慧生命体。 留在金蛋里的迦南生物跟随着地球的地理年表,经过一次次灭绝之后—— ——上一批离开金蛋,并且保持碳基肉身的生物,就是芳风聚落里的无面夫人。还有聚落中的居民们。” 江雪明皱着眉头:“如果这些迦南生物拥有智慧,为什么是那个样子?” “因为它们的文明已经断代——确切来说,金蛋里蹦出来的东西,已经和迦南生物关系不大了。”步流星解释道:“南河三的迦南生物本来拥有半能量半物质的肉体,它们的繁殖方式就是交换信息和物质,产生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阿星打了个响指。 “举个例子,这种生物的两个群落,彼此交换身体的一部分单位,它们就能立刻从自然环境中攫取能量,增值出更多的迦南生物来。 就像是无中生有,这是它们母星丰沃的自然环境赐给它们的天赋。 同样的,它们也不需要任何东西来储存历史,文字、书籍、音乐都不需要。它们半能量半物质的身体就是最好的信息储存工具。 可是,地球上的规矩不一样。 一百多年前,最后一批从金蛋中走出来的新生代迦南生物,在固定肉身形态的时候,它们会失去能量体,接着完全忘记了自身的种族历史,只有极少数个体依然记得以千万年为时间单位的群星往事。 无面夫人就是其中一个相对完整的古老迦南生命群落,她选择在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时离开金蛋,并且选择了人形来作为自己的物质肉身的形态,试图与人类产生交集。 她去过伦敦留学,学习人类的历史与文化,用种族天赋去影响周遭其他人类的脑神经,让她这个异类看上去足够普通,足够不起眼。 为了留下记忆,她的转化并不完整,所以还留有大部分的古老意识,能随便改变自身的肉身形态,就像是一团粘稠度细胞一样。为此她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身上的迦南群落死了七成,还得一直躲避阳光和强磁强电环境,大白天出门要打黑伞。 她学会了人类的民俗,试着与族群中的另一个迦南生物结婚,用双螺旋的基因序列生孩子,但是很可惜,她的丈夫离开金蛋时不小心染上了维塔烙印,截掉了一条腿还是没用,病情日益严重,最后在洋楼里,这位丈夫害怕把瘟疫传给无面夫人,用紫外线大灯把自己晒死了,就死在工作台前边,我们见过那条假腿。” “难怪我看不到任何书本...”江雪明释然地说着:“唯独墙上有几张照片,它们本来就不需要文字。” “说起来,这件事挺浪漫的。”步流星笑道:“无面夫人和我谈起这些照片的时候,她感觉非常开心。 对迦南人来说,固定的生命形态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们难以理解一个智慧生命终其一生要被困在肉身的牢笼里,但是... 但是在和丈夫照相时,它们俩要站在照相机前三十秒,镁光粉的闪光灯亮起之前,都不能动一下。 这三十秒的陪伴,让她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因为她的丈夫即将离开她,要回到星界的怀抱里了。 迦南生物死去时,它们就会说,能量与思想都回归到了星界,从无到有,再回到无。 她可以从照片里,看见自己和亡夫留在人间的倒影。令她欣喜若狂的事情是,她就像是一个小偷,把甜美的回忆从星界偷走了,没有完完全全的还回去。” 江雪明又想到芳风聚落里的那些居民。 “聚落里的那些目光空泛,像是原始人一样的居民呢?” “无面夫人正在看护它们。这些人形生物身上的衣服,都是她用灵巧的触须一针一线编出来的。 一百多年前,无面夫人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来到地底,将剩下的金蛋藏在了这个拥有香甜海风的地下海床,这里的环境与她出生的环境很相似,有火山活动和地热,可以给金蛋提供相对稳定的热能,是个很好的育婴床。 她预想中的丈夫也在这里出生,然后染病。 后来,她就认为地球的环境还需要演化,对蛋里的同胞们来说,想要变成宜居星球还为时尚早。 不过说起来很奇妙,有了无面夫人这个范式,车站的工程队伍到达这里时,也唤醒了一部分金蛋里的迦南生物。 它们有样学样,开始尝试用人形[出生],也没那么老实安分—— ——但是作为迦南生物,这些新生代幼体实在太年轻了。 离开蛋壳的束缚,离开族群意识的支持,它们在失能的瞬间,物质形态也固定下来,然后就丧失了全部记忆。 结果就是我们看到的,它们像是灵智未开的猿猴一样。除了和无面夫人近似的体质,基本可以看做新物种。 它们的身体中依然流淌着深海时代的血,是拟态海洋生物体内富含铜离子的血,也就是我们看见的蓝血。 简单来说,这些外星人已经不能称为外星人了。为了适应地球继续存活下去,几乎付出了文明灭绝的代价,强行将自身不可逆的转化为地球本土的纯碳基生物,是保护动物哦。” “然后呢?”江雪明把咖啡送到嘴边,好奇地问:“她就和你唠了这么多?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步流星:“我和她睡觉了。” “噗!——”雪明一口咖啡喷在了阿星脸上。 步流星擦着脸,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是她先动的手,我很矜持的,说真的。她就这么一个要求,为了适应人类社会,让同胞能得到更好的拟态肉体,她需要更多的dna样本。” 江雪明憋了半天,总感觉有点还不了口。 最后憋出来一句。 “你就是这么对待保护动物的?”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 万灵药 江雪明回到了九界车站的月台。 当他步履虚浮地踏上坚实的地砖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来往的旅客匆匆忙忙登上列车,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站台又变得清冷下来。 他远远看见七哥蹦蹦跳跳的赶过来,手里了捧着旧衣服,像是见到远游归家的丈夫那样,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江雪明轻巧地躲过了七哥的熊抱攻击,不动声色接走地衣服,换下一身乘客的长衣便服。 七哥没能得手,只得惺惺作态在一旁噘嘴问好:“嗨呀...真冷淡呀...” “今天是几月几号?”江雪明向身侧的步流星发问。 没等阿星接话茬—— ——小七立刻答道:“七月六号!怎么啦?咱们已经认识三天了,但是我感觉我们已经如隔三秋!~我的雇主能平平安安从危机四伏的未知交界地回来,从那个车站名字都没来得及起的荒野中活着归来,我真是太高兴啦!” 江雪明呢喃着:“七月六号...” “没错!”小七笑眯眯的说:“要把这个日子当做纪念日吗?以后每一年咱们都能约顿饭,来一次浪漫的烛光晚餐。” “也不是春天...”雪明撇着嘴,故作沉思:“怎么到了发情的季节呢...真奇怪。” 小七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江雪明默不作声往电梯口走,终于忍气吞声地跟上去。 步流星路过七哥身侧,啥都不知道,啥也不敢问的样子,只知道这个女侍者似乎和明哥关系匪浅。 过了好一会,阿星终于是按捺不下心中的好奇,回过头悄摸摸地问了一句。 “你的工牌上写着九五二七?你就是明哥梦里的那个小七吗?” 小七两眼一亮:“哎哟?他还梦见过我?” “没错,他夜里说梦话,喊了两百多次你的名字呢!”阿星有模有样地解释着:“他是不是欠你很多钱?” 小七摸不着头脑:“什么玩意?欠很多钱?” 阿星臆测着:“不然你怎么能这么宠着他?都说欠钱是大爷呀!看你这幅追债的态度,他肯定是欠了你一笔巨款,倾国倾城那种。” “这什么形容词...”小七觉着眼前这孩子的脑回路应该有点问题,“不是,不是欠钱。” 三人进了电梯。 江雪明又听见小七像是找到了好闺蜜,和步流星说着悄悄话。 两人在私底下窃窃私语。可是在雪明超人的灵感侦听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步流星:“七哥,你是喜欢明哥吗?想当我嫂子了?” “不不不...没这回事...不是的...”小七言辞闪烁,眼神止不住往雪明先生这头瞟。 步流星:“没关系,我知道明哥长得好看,第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看见明星了,就电视上那个——陈坤你知道吗?百搭脸!就是冷淡了点。” “诶嘿嘿...确实确实...”小七一阵傻笑,又故作正经解释着:“我不是馋他身子。” 步流星情绪激动,像个乱点鸳鸯谱的媒婆,兴奋地说着:“没事儿,七哥你放心,咱们俩谁跟谁呀!女追男隔层纸你知道嘛——有什么事情要帮忙,我立刻去做。我一眼就觉得,你这个帅姐姐和我有眼缘,你和冷冰冰的明哥站一块,多般配啊。” 小七低声道:“要不,我看你这么高大,选个好日子...” 步流星:“带几个人,把明哥揍晕了?” 小七:“扔麻袋里,套结实点。” 步流星:“送到你房间里?” 小七疯狂点头:“嗯嗯嗯...” 步流星一副为难的样子:“那不行,我不能对明哥动粗。” “那就下药。”小七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丧心病狂的笑容来。 阿明被同化的速度非常快,也露出了丧心病狂的笑容来:“够刺激!可以的!我考虑考虑,回头问问我的私人医生有没有这种药。” “咳...”江雪明不动声色地咳了两声:“你们都喜欢在受害人眼皮子底下商量阴谋诡计吗?” 小七和阿星像是两个小朋友,眼睛都是水汪汪的,故作无辜地点着头,又觉得不太对,连忙摇头。 江雪明没那么多心思和这对分不清是好姐妹还是好兄弟的活宝斗嘴。 出了电梯来到五王议会,他就抓着小七的胳膊一路往办事处走。 那抓胳膊的力度和肢体接触,让小七心里的小鹿和上了广深高速的健康码一样,心情和心率从搞黄色一路飘红。 别说七哥丢人,一个长得像坤哥的适龄男青年抓着你的手臂你也黄。 “我来补办手续,你去通知boss,把药给我送来。”江雪明来到柜台前,那阵仗像是要打架,心急火燎的。 小七红着脸,手足无措地撩起眉毛侧边的斜刘海,头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好好...好好好。” 等小七像是兔子一样逃走了。 步流星也等来了自家的侍者。 他远远地朝江雪明喊话:“明哥!我走了!” 江雪明没有答话,回头伸手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听到了。 “有事手机联系!你记得啊!我会打你电话!如果用得上我,我一定帮忙!”步流星似乎还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他的女侍者也是个好姐姐,扯着阿星的衣领一路拖去了五王议会隔壁的消毒室。 江雪明张开双臂,两手都比着大拇指,意思就是“听到了,会联络的。” 并非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两条手臂受伤之后,肌腱和骨节中依然残留着剧烈的神经痛。 这一趟旅程中,有很多哭笑不得的误会,也有很多神秘诡谲的危机。 其中诸多要素轻而易举就能夺走他的小命,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依然疲惫不堪。 从长沙湾医院到鞍山健康中心,他就已经发觉了身体的异常。 他的视力和听力都开始进化,变得非常敏锐。 他的眼手协同能力也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最明显的就是在使用枪械时的精准度。 在回忆中,他向无面夫人开枪示警的时候,把一梭子子弹全都送了出去。 二十来米的距离,他本想着射失几发喝退那个没有脸的怪物,后边随缘打打,打不中就算了。 但是枪弹都如他所愿落在了沙地上,连续扣动扳机时,手腕的肌腱弹跳胀紧,又立刻放松,仿佛能配合枪械后座呼吸一样。 倾斜火力的过程流畅得令他匪夷所思,以至于他都不太敢相信这是他能使出来的枪术。 当他腾挪腕口转移照门准心时,瞄到无面夫人的膝盖,本能一般的扣下了扳机,甚至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点凝滞或不自然的停顿。 这次清空弹匣的连射,几乎是一口气做到的。 原本他还以为,这是在危机到来时他的肾上腺素赐给他的神力,但是他想错了——此时此刻,他能察觉到,自己拥有超凡的五感。 在各个柜台写下资料,签章画押,实名登记。 他办事的速度极快,其他乘客需要几分钟才能完成的复杂表格,江雪明几乎在三十秒里就写完了。 他的阅读理解和拼写绘画的能力也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好是坏。只是悲观地思考着,大脑就像是超载的列车,这么运行下去,迟早会脱轨灭亡。 但是雪明先生无法控制这种现象。 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从议会的中庭拱门走进来那位穿着酒红色西装的女人,她的怀里还抱着那只黑猫。 boss的到来,让旅客们的窸窣低语变得鸦雀无声。 “恭喜你!江雪明!你顺利的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大黑猫跳上人肉猫爬架的肩头,向江雪明鼓掌庆贺。“但是!有几点我要批评批评你。” 江雪明立刻抢答:“我不该偷你家安保的枪。” boss咧嘴笑道:“哈!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 江雪明接着补充:“我不该擅自行动,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 boss点头得意:“嗯嗯嗯..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打破规矩的劲头。” 江雪明:“我不该不相信你。如果照着你的意思去做,大卫先生确实能给我们带来一次舒适又安逸的旅程。” “对。”boss弓起身子,跟着猫爬架一起移动到江雪明面前。 它面露狰狞之色,变得凶戾狠毒。 “我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在地底世界,信用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我将我最宝贵的真诚交给了你,你却置之不顾一意孤行,糟践了我的一片真心。你看看你,江雪明先生!” 它拍了拍猫爬架的脑袋,要猫爬架调整一下身位。 它来到江雪明的手臂旁,捧着其中一条半残未愈的臂膀。 “你把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巨大的阴影从那只黑猫体内涌了出来,好像boss的本体从来都不是可爱的小猫咪,而是那团黑漆漆的,漂浮在五王议会的油灯旁,藏匿在灯火烛影中的暗影巨兽。 江雪明解释着:“非常抱歉,时不待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表达了他的态度。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冷得像块冰。虽然过程有些坎坷曲折,结果也有些狼狈不堪,但是他提前回到了九界车站。 这是他唯一能为妹妹做的事情。 他杀死了那个不守承诺的自我。 把那个掩面而泣,说出“对不起,哥哥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的自己给彻底杀死了。 “你那种眼神真叫我反胃...”boss呲牙咧嘴,绿油油的眼睛里透着凶光:“高高在上的,充满傲慢的眼神...” 话音未落,一根针管突然射出。 它精准地命中了江雪明的心脏。 还没来得及反应,江雪明就眼睁睁地看着boss两爪按在针筒上,将针管里的泛着白色光芒的液体全都推进了自己的心血管里。 两条臂膀咔咔作响,几个呼吸的功夫,他的手指上的淤痕消散无踪,开裂的指甲像是见了春光的野草在疯狂生长。 他的头发也跟着多出了两寸长,手臂的关节复位耦合,劳损暗伤彻底消失。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万灵药的神力。 那个瞬间,他感觉身体中的血液奔涌流淌,特别是脖颈动脉静脉的大血管,有一股诡异的暖流从此处冲向全身。 “你的报酬我已经预付。”boss给江雪明打完针,钻回了猫爬架的怀里,它在仆人的照顾下焦躁不安地踩奶解压,似乎碰上了人间难见的奇葩怪客。 它说:“把你的工作日志交给你的侍者。然后你会得到剩下的万灵药。” “这个感觉...”江雪明把手上过度生长的指甲一点点剪断,“真奇怪...” “怎么样?嘿嘿!”boss像是在嘲笑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这就是万灵药的功效,是车站制药单位的顶尖技艺。” 江雪明皱眉质问着:“刚才有一整管呢!你怎么一次性给我全打了?就不能先输个一两滴让我试试效果吗?万一能省下来半管呢?” boss:“......” 猫爬架仆人超级小声地提醒着:“他说的好像没错...boss,这个伤势,应该没必要用那个药量...” “闭嘴!”boss恼羞成怒的冲着仆人低吼,又向江雪明丢去第二管针剂,算是附送的礼品:“瞧你扣扣索索的样子!真丢人啊!拿去拿去,赶紧给我去做安全检查,不然你别想离开这里,我不会把任何一个有问题的地下旅客放回凡俗世界!” “嘿!谢谢嘞您!”江雪明接住针管,像是对地铁站顾客那样,挤弄出卖力营业的笑容:“常来哈!” 都快把敷衍了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常来哈”那三个字基本等于“快滚吧”。 等到boss悻悻不乐地驾驶着猫爬架离开。 江雪明脸上的假笑也消失了。 他看着手里的万灵药,慎而又慎的试了试,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突如其来的好事。 拿出指甲刀,在手上掐出一个小伤口,紧接从针管中挤出一滴药液淋在伤口上。 看见伤口愈合时,他才松了口气。加上小七手里的那支药剂,一共两支万灵药。 接下来要去思维审查机关做安全检查。 第十七章 你正在驯服你的四肢 五王议会的诸多侧厅长廊中,有一条通道挤满了人。 这些旅客每次回到九界车站,都需要前往偏光六分仪所在的思维审查室做安检。 如果旅客的身体出现维塔烙印的症状,或者癫狂指数和灵灾浓度过高,也会送去医疗组别静养,直到旅客身体的各项数据回到正常范围才能[出狱]。 未经车站许可,没有通过偏光六分仪检测的旅客,是绝对不能回到凡俗世界的。 在boss的安排下,检测队伍给江雪明这位新人让出一条快捷通道。 他没有排队,而是直接冲过两道隔离卡,进入了廊道尽头的灵翁教堂。 在灵翁教堂的一楼两侧,武装人员守卫严密,六个小门把旅客们分流送进思维审查室。 在教堂的大厅中,分作六列长排座位,人们在安保人员的安排下,不徐不疾地找到位置坐下,等待医科审查单位的传唤。。 江雪明则是单独走向了新人通道,在教堂的祷台右侧,踏上书架旁的旋梯,去二楼接受另一台仪器的核验。 头顶的星图发出阵阵辉光,红黄相间的彩色玻璃映照下,整座教堂都显得格外神秘。 他攀上二楼时,步子又快又稳。身后的安保哥哥都有些跟不上这个新来的旅客。 他看见二层阁楼的半开放式书屋,书屋之后的露台——以及露台前方,两侧林立的侍者,小七也在其中。 凑巧的是,步流星刚从大露台回来,他换了一身衣服,像是刚刚被侍者拉去好好消了消毒。 阿星低头仔细地看着盲文卡片,上边写着最新的思维审查核验结果 一个不留神,他就撞在江雪明身上了。 江雪明问:“审查结果怎么样?” “喏...”阿星亮出手里的卡片。 [受检人:步流星] [核验时间:2024年7月6日] [偏光六分仪·审查结果] [灵感:b+] [精神:d] [作战技能:c] [癫狂指数:a-] [求生意志:d] [颅内违禁品·灵灾浓度:77%] 没等江雪明问出点有用的参考意见——步流星就被他的侍者揪着耳朵拖走了。 那热情的大姐一边扯着阿星,一边和江雪明道出几句平安。 “他没事儿!只是要休息几天,从那个鬼地方回来之后,他的精神力和求生意志就跌到冰点了,我要禁他的足。” 眼看阿星被一路拖着带下楼,疼得喊出“嗷呜嗷呜”的声儿了。 搁着老远,还能听见那位侍者姐姐很恶狠狠地叫骂着,“让你出去乱睡女人!?长本事了啊?胆儿挺肥啊?” 江雪明走到小七身边,心神不宁地交出日志和手机。 “boss托我办的事情,我完成了。把药给我。” “好叻!”小七收下东西,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她打开箱子,防震海绵的两个凹槽里,躺着一支万灵药注射针剂。 江雪明心领神会,将身上另一支万灵药塞了进去。 小七合上箱盖,锁上箱子,将报酬交给雪明先生,又交代道:“箱子的密码是你的生日,请妥善保管。千万别搞丢了。” “嗯,多谢。”江雪明望见七哥的嘴边有点油渍,想伸手去擦。 手伸到半路上,就被机警的小七给攥住了,“干什么?” 雪明耸肩无谓:“没什么,我这身脏旧的衣服也是你弄干净的,想着你也挺辛苦的,忙得没时间打理自己,我看见你脸上有脏东西,职业病犯了,就想擦掉...” 小七恍然大悟,渐渐把手松开:“哦!哦哦哦!” “还是说正事吧。给我安排思维审查,尽量搞快点。”雪明正准备收手—— ——又让小七给攥住,连手帕都准备好了。 “来来来赶紧擦!我准备好了!这么好的职业病可千万别治,以后我吃饭就再也不擦嘴了。” 周围的其他侍者都是一副没脸去细看的尴尬表情。 等江雪明应着小七那股子任性的劲,把她嘴上的油渍给擦干净。 小七全身都绷紧了,像是火车汽笛那样发出唔唔呜呜的声音来。 她领着雪明先生来到大露台前,解释着偏光六分仪的功用。 “在凡俗世界里,偏光仪是一种检测宝石光性的鉴定仪器。六分仪则多用于航海,用来测量经纬度的仪器。” 小七张开双臂,站在一个金铜齿轮互相嵌合的大圆盘平台前,给江雪明展示着仪器。 “简单来说呢!在地下世界,你就是一块未经鉴定的宝石,我们要用这台仪器,测出你的性质,测出你应该去的地方。” 江雪明踏进圆盘平台,大露台上的机关立刻开始工作。 “站在这里就可以了吗?” 小七握着两个小拳头,满心期待:“对!等会有强烈的月光会聚焦在你身上,闭上眼睛,尽量放松不要紧张。” 金铜相间的机关组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啦声响。 从地板延伸出与平台相同材质的半圆形罩子。 它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眼睛,地面出现的罩体就是它的虹膜与瞳孔。 江雪明被盖在这面罩子中,他看见头顶挂着诸多滑轨,滑轨上不断有各样测量器具飞来。 它们其中多是方规与直尺组成的传统测距仪,也有不少大小不一的透镜组。 这些复杂精巧的仪器在这颗巨眼之中,逐渐汇聚成了一只纤细的金色兽瞳,和boss绿油油的猫眼一样。 车站上方,天空中那颗巨大的月亮从兽瞳中投射出强烈的光源,照在江雪明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赤身裸体的婴儿,被一个未知又隐秘的上级存在肆意的观察着。 不过一秒钟的功夫,轮轴和钢齿飒飒作响,平台又恢复了原状。 从平台一侧的书柜中吐出来一张黑漆漆的盲文卡片,这就是江雪明的检测结果。 小七看都没看,抽出来卡片兴冲冲地往雪明先生这头送。 两人没有停留,也不碍着后边的新人接着做测试,找了个僻静明亮的角落挤在一起,准备好好看看检测结果。 江雪明内心忐忑,生怕自己被这张卡拖累了行程,看卡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病危通知书。 “没事儿!”七哥安慰着雪明先生,“你这几天要是回不去,我能帮你送药。我办事靠谱的!” 卡片的背面印着九界车站的logo。 翻开正面,信息如下。 [受检人:江雪明] [核验时间:2024年7月6日] [灵感:规格外] [精神:规格外] [作战技能:s] [癫狂指数:无] [求生意志:规格外] [颅内违禁品·灵灾浓度:100%] 小七和江雪明对视了一眼,都有种不敢大声说话的意思。 江雪明指着卡片上的盲文:“这些规格外...是什么意思?测不出来吗?” 小七皱着眉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了。 “不是...” 江雪明等待着,等小七缓口气。 “规格外的意思有两种。”小七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直说:“一个是在测试的时候,你的情绪波动太大,它测不准。 但是在两个能量级之内的偏差,它也会给出一个范围,就好比c-b,b-a之间这种模糊的数据。 在刚才做测试的时候,短短几秒里,你从妹妹病重悲痛欲绝的情绪转到中了五百万彩票又死了老婆结果初恋回来说和你有了个孩子但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又因病早夭了可是家里的猫生了三胞胎这么突然,就有可能测不准,出现规格外这种情况。” 这串不带标点符号连着念出来的句子让江雪明摸不着头脑。 “......” 他认真考虑了小七口中所述的情况,又问道:“那第二种意思呢?” “第二种意思,就是数据在偏光六分仪的测量值之外。”小七直言不讳:“你有三项数值超过了自然人的极限。灵感、精神还有求生意志。” “那这个癫狂指数...”江雪明又指向盲文上的其他数据:“还有灵灾浓度呢?” 小七解释道:“癫狂指数显示是[无],那就是最好的情况,在测试时你几乎就像个死人一样,没有任何思维活动。外在因素对你的心理健康来说基本没有任何影响。” “哦...”江雪明不以为意。 “但是这个颅内违禁品连带的灵灾浓度,还有你的作战技巧这一项很令人在意...”小七话锋一转:“一般来说任务结束之后,乘客的作战技巧都会下降,他们会在观光旅游中消耗体力,在调查的过程中偶尔会受伤,会精疲力竭。就像是步流星,这一趟旅程下来,他的作战技巧从b掉到了c——因为这一项数值,我可能要占用你十分钟的时间,跟我来。” 说罢,小七就拉着江雪明去了九界车站武装部门的训练靶场。 空旷的训练场中没有几个人,都是伤员在做复健训练。 七哥和安防保卫科室的负责人打过招呼,要了一个私密的隔音训练室。 冷光灯下,大桌上摆满了武器,包括各式各样的刀具和枪械。 小七站在大桌的对面,正儿八经的说:“江雪明先生,按照车站的规章制度,如果乘客的作战技巧到达a级以上,且灵灾浓度超过百分之五十一的乘客—— ——这些乘客必须进行武器技能的复核登记。 接下来,我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都会被录下来,请严肃对待这次测验。 请拿起你手边最近的武器,不要低头细看,按照直觉拿。” 照着小七的说法,雪明遵循本能的指引,手边摸到了一支枪械。 小七大声念出了枪械的型号。 “勃朗宁m1911型手枪,这种手枪的可靠性经过了百年历史的验证,是非常皮实耐用的武器。” 小七接着嘱咐。 “请用最快的速度在你面前的武器中找到弹药,对我身后的十二个靶子自由射击——还是一样,不要去思考为什么这么做。” 话音未落,江雪明的身体已经开始动了。 他的眼睛扫过桌面杂乱的武器零件,紧接着从中挖出来两个弹匣。 检查枪膛,套筒挂机。 塞入弹匣,释放套筒。 清脆的枪弹闭锁声响起。 枪焰喷涌,打在异形标靶上。 十二个目标足有五十米远,在第一轮射击中,雪明击倒了其中七个。 一枪一个标靶,速度极快,清空弹匣。 小七大声喝令:“换弹。” 江雪明不紧不慢地甩出空匣,塞入新的。 在射击前,他矮身探头,单手拖拽着枪械的机瞄,拖动一部分套筒,将抛壳孔的缝隙当做临时观察窗,看见黄澄澄的子弹推入枪管才放心,整个过程不过多花一秒的功夫。 紧接着打掉四发子弹,就停止射击了。 十二个异形靶,他在三十秒的时间里击倒了十一个,没有脱靶射失。 还有一个靶子立在原地,那是个安全靶,画着一个柔弱纤瘦正在哭泣的女孩子。 其他十一个标靶,都画着样貌不同的怪物、持枪者、蒙面人。 人形标靶的脑袋上有弹孔。 怪物的口器或眼窝器官有弹孔。 子弹命中的都是弱点,按照持枪者→怪物→蒙面人的顺序逐个击倒。 小七神情复杂,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她大喊:“解除武装!” 江雪明立刻照做,卸下弹匣,将弹匣中剩余的两颗子弹单用大拇指退出来。 还有最后一颗子弹,也在套筒复进的运动中被抓壳钩拉出。 还没等这颗子弹飞出去,就被江雪明牢牢抓在手心,一起工工整整地放回桌上,子弹也是底火朝下,弹头朝上,立的整整齐齐。 “好了!测试结束。你可以说话了。”小七掏出手帕,还准备给江雪明擦擦汗,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个屏息凝神射术精巧的男人,脑袋上一滴汗都没有,连热身都算不上。 江雪明看着自己的双手,百思不得其解。 “我...这是怎么了?我的手,我的身体好像自己会动,我得病了吗?要治多久?” “别担心,你没有精神疾病,只是有那么一丢丢......能打,在偏光六分仪来看,你是个很危险的个体。boss会看录像的,我马上就送你回家。”小七松了口气,笑眯眯的说。“刚来车站的新人都会度过一段磨合期,内在的精神能量在与物质肉身纠缠着,试图内外达成统一。简单来说就是——你正在驯服你的四肢。” 感谢贴 感谢l_binky、完全潇洒羽姐姐、啾咩、拉瓦兄、张天屹、南山壹...逼哥、努力的胖子、小憨包、书友20190426123657...某不知名的彩虹屁读者的打赏。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今天补昨天的二更已经送达。同样感谢其他读者的打赏。 谢谢owo 《深渊专列》感谢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回家 雪明要回家了。 从五王议会的电梯出发,来到二十六楼的观星台,在观星台的尽头,两人踏上了一架透明的塑钢悬桥。 这座桥直通高墙的另一侧,比雪明第一次徒步走过来方便不少。 下桥之后拐一个大弯就到了月亮巷的街口。 那辆熟悉的黑色伏尔加依然停在街边。 小七按下车钥匙,车门跟着自动打开。听她嘱咐着:“你坐前面,副驾驶!” 江雪明一言不发,提着银色手提箱钻进后排。 小七嘟着嘴:“不听话...” 雪明解释道:“我害怕。” 小七不明白:“副驾驶的车祸死亡率确实高,但是我车技很好的,你怕我出车祸啊?” 雪明接着解释:“我怕你摸我腿。” 七哥抿着嘴,扶正了司机制服的遮阳大檐帽,后视镜里能瞅见她狡黠使坏的笑容,“难道你坐后排,我就摸不到你腿了?” 江雪明:“好好开车吧。” “江雪明先生!请坐好,我们现在马上送你回鞍山健康中心!” 七哥:“要听歌吗?” 雪明:“不用。” 七哥:“要开窗吗?” 雪明:“不用。” “那么我们现在出发,全程大概......”七哥发动汽车,顿了一下:“我还是不知道全程多少公里,行程需要的时间是四十分钟,要预约...” 江雪明打断道:“我回去吃,别操心了。你提前把空调打开,谢谢啊。” 话音未落,小七猛的一脚油就窜出去了。 上一回乘车来到这里时,雪明在车上睡过去了。 这一回他满心好奇,想要搞明白这辆汽车,是怎么到达地下一万七千米的车站的。 伏尔加驶离月亮巷,在道路一侧能看见许多古老的路牌。 经过龙华大道和昆阆三路,离开这座地下城市,紧接着车子一头撞进了明亮的隧道里。 再过五百来米,隧道的尽头有一座牌楼,像是所有大城市都会在高速路的主干道设立道标一样。 这座牌楼的横匾就写着九界两个字。 在牌楼后边,设了三关五卡,另有八个大哨塔,还有不少武装人员在执勤巡逻。 七哥一路亮了证件过关,到了最深处,道路分流成三十二条匝道,他们从其中一条匝道进到了一座奇怪的建筑里。 江雪明坐在车内,看不清车窗外天顶和地板的情况,他只知道车子突然停在一个看不见天花板的半球形房间内,于是心生好奇。 “怎么停车了?” 小七答道:“等一下,别着急啊。” 空旷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嗡鸣,像是某种巨大的机关开始充能。 车窗外的事物也跟着开始飞退,整车重心也开始偏移。 江雪明看清了窗外的情况,自己乘坐的车辆就像是丢进了一个大滚筒,随着整个建筑的偏移开始运动。 小七应声发动车辆:“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段路!” 伏尔加顺着房间柔和圆润的倾角爬上墙壁,前方的道路也清晰起来,有两条带着刺眼红光的道标在前方引路。 雪明能从重力的变化中感觉到,这是一条几乎垂直的上坡路。 “雪明先生,我们已经登上了环状高速路,把安全带系好。”小七朝着畅通无阻的圆形通道中肆意狂飙:“这是苏联时代九界车站工业部门的瑰宝工程。本来我们要坐四个多小时的工程电梯才能到达地面,但是有了这条巧夺天工的高速路,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回到hk了。” 一边说着,七哥掏出手机,打开导航地图,给雪明先生展示着地下高速路的投影模型。 那是一圈圈极为复杂,类似大小不一的甜甜圈结构,这些圆环组成了复合道路。 它们由一个巨大的连轴中枢耦合拼接,像是铁路一样,能通过不同层级的甜甜圈道路分组调整线路。 伏尔加狂暴的引擎声在通道中回荡着。 地面不时闪过一两个限速标识,还有距离hk的公里数字。 不过七分钟的功夫,他们就钻进了红磡海底隧道。 隧道出口越来越近,七月时节盛夏的阳光投射在轿车窗户上。 这一刻,江雪明才松了口气,他终于确信,自己重见天日了,这一切并不是他疯狂的梦境。 然后—— ——然后就开始堵车。 小七的五官扭曲,神色紧张。 她对着喇叭按钮狂暴十七连,龇牙咧嘴地扭过头,生怕后座靓仔从后视镜里看见她路怒症时的浮夸表情。 “嗨呀!搞咩鬼嘢!”小七摇下车窗对着外边怪吼:“原来是开马自达的!难怪你塞车啊!” “七哥...”江雪明诚恳地说着:“谢谢你。” “啥情况?”小七拍着脸蛋,勉强把表情给揉正常了,回头偷瞄着雪明先生。 江雪明珍而重之地说着:“我把万灵药带回医院以后,如果妹妹的病情好起来,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哦...哦...”小七一时失神,“你不打算继续坐火车了?” “没那个必要。”江雪明坦言:“boss给我的车票,也够我和我的妹妹生活一段时间了。那个世界很危险,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前车走远了。 小七半天都没反应,后车的喇叭也开始狂暴十七连。 江雪明就提醒着:“走了,七哥,你要吃罚单了。” “哦...哦哦哦!”小七连忙踩下油门,继续旅程。 江雪明:“之前思维审查的时候,我还担心自己和步流星一样,要坐几天牢。你和我说没关系,你能帮我把药送到妹妹手里,谢谢你。” 小七无所谓地挥挥手:“嗨!那是工作!别太在意......” 江雪明又说:“我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说实话,我不止一次怀疑,你是不是对我别有所图。” 小七脸色一变。 江雪明接着说:“比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以为,你们其实是个器官贩卖组织,要来割我身上的脏器了。我也做好了卖器官的准备。” 小七松了口气。 江雪明终于问:“可是这趟旅途下来,我终于回到人间了。我又在想,别的侍者对雇主的态度不像你那样热情。这让我感到奇怪又感激......七哥,你能解释解释吗?” 小七厚颜无耻的答道:“我只是单纯的好色。” 江雪明:“您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么?” 小七:“没有。” 紧接着—— ——他们进行了一段诡异的对话。 ...... ...... 江雪明好声好气:“那我说,我再也不想回地下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好聚好散。” 小七面无表情:“今晚我就顺着你家网线爬窗户,给你妹妹做饭去。过几天等步流星那小子出狱了,我喊几个好姐妹一起去你家开茶会。” 江雪明义正言辞:“强娶和擅闯民宅是犯法的。” 小七目光空泛:“法律学多了,就会慢慢的丧失人性。” “哈哈哈哈哈!”江雪明笑出声来,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他压根没打算找对象,二十一岁,不在适婚年龄。 在妹妹独立自主的生活之前.他没有任何心思去对付另一个女人。 尬聊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结果,也没有答案。 好比两个人都在开玩笑,在开车时说出提神醒脑的废话。 ...... ...... 两人回到鞍山健康中心。 小七特地把江雪明送到病房门口。 两人看见江白露躺在病床上,还在睡觉,第一时间也没进门,准备等医生来了再问问情况。 小七撩着额前的碎发,作出伤春怀秋的表情,说着像是分别时珍而重之的一句句轻声细语。 “你真的不回来了?以后住哪里?” “得看boss还会给我打多少钱。”江雪明盘算着银行账户里的余额:“如果足够,我想先回家乡一趟,把祖屋的亲缘旧账结清,我的家庭很复杂,这事儿你也不了解。” 小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啊...那是你的家事,我就不问了。不过我觉得你办事肯定靠谱。” 江雪明又问:“你呢?” “你关心我啊?”小七又开始捂嘴偷笑。 江雪明没别的表示,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像是笑不动了,七哥正经起来:“那还是和以前一样呀。你不来了,我还能换什么工作呢?无非就是接送新乘客,给他们准备车站酒店的房间,安排行程之类的...反正是一些杂事,也不会妨碍我接着看帅哥。” 江雪明:“挺好的...” 小七:“嗯,挺好的。” 医生从廊道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边喊着雪明先生进屋详谈。 小七终于是离开了,在雪明进屋子时她跑得飞快,飞也似的跑下楼,连再见都没有说。 ...... ...... 江雪明坐在床边,听着医生说起白露这两天的身体情况。 妹妹的病情没有急速恶化的征兆,他也放心了。 等医生给雪明先生做完思想工作。 雪明将手提箱放在床位旁边,安静的等待着医生离开。准备偷偷给妹妹注射万灵药。 他看着白露熟睡时的模样,想伸手去捏一捏妹妹的脸,到半路上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终于,他听见伏尔加发动机的轰鸣声。 七哥似乎离开了。 ...... ...... 在车上,小七红着眼睛抿着嘴。 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对着电话大吼大叫。 “阳春!阳春!呜呜呜呜呜!!我失恋了!” 电话的另一头,赵阳春女士正在收拾旅客的行囊。她是客服部的经理,也是小七的顶头上司好闺蜜。 她翻着白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反问小七:“你这三个月失恋多少回了?” 小七:“三回!” 阳春:“有几个活人?” 小七:“就一个啊...其余俩不都是纸片人吗?我抽不到啊!我抽不到啊!你为什么要提起我的伤心事!你欺负我!~~” 阳春:“啊?还有一个活人啊?” 小七:“对啊对啊!对啊!” 阳春:“那你们...他..你...你们认识多久?” 小七:“两天。但是我感觉我的心快裂开了!啊啊啊啊啊!他像是一把斧头,把我的胸口劈开了都!” 阳春想了想:“嗯...你和他表白了吗?” 小七:“那倒没有...但是我三番五次暗示,对他上下其手,就差把表白写脸上了。我第一次对活人有这种感觉你知道吗?” 阳春:“他是不是很帅?” “呜呜呜呜呜....”小七的哭丧声音越来越大,“没有了!他说他不回车站了呜呜呜!我的帅哥没有了!” “我建议啊。”赵阳春女士诚恳地说着:“你再试着和他处处,这才两天的时间。你别把人家吓着了。” “也对哦。”小七立刻不哭了。 阳春又问:“你们怎么相处的?给我说说?他怎么称呼你的?” 小七:“他叫我七哥。” 阳春:“哦,那是把你当兄弟了。” “怎么办?阳春,我该怎么办?”小七连忙追问:“我看上去很像男人吗?” 阳春:“说实话...有点,小七啊,客房部和人事部的几个妹妹都把你当梦中情人,说实话你穿西装挺帅的。” 话音未落。 小七又回到了健康中心楼下。 ...... ...... 江雪明刚给白露用过万灵药,把一整管针剂都用完了。 他捧着妹妹的手臂,看见瘦弱的小臂上红斑丘疹渐渐消散。 白露脸上的气色也红润起来。 雪明感觉一切都在变好。 他听见楼下汽车急刹的声音,他记得,这就是伏尔加的刹车声。 或许是小七回来了,她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江雪明这么想着,主动走到门前,准备去迎七哥。 眼看小七从楼道口一路狂奔,冲到江雪明面前。 她气喘吁吁认认真真的问:“雪明先生!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男人了?” 这句话问得江雪明一头雾水,他只得找了个折中的说法。 “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我觉得...你是个很爽利干净的人,一眼看过去性格确实像个男生。” 小七接着问:“那你喜欢男人吗?” 江雪明没说话,感觉这话有点难接。 “那你等我一会!”小七扭头往楼下狂奔。 ——真是个怪人,雪明心中暗想。 他望见七哥跌跌撞撞冲下楼急匆匆的样子。 就在这个档口,江白露醒了过来。她醒来时,就立刻坐起身。 她才发觉身体有力气了,肚子也不疼了,呼吸顺畅了,连忙跳下床,对着镜子拍着红彤彤的脸颊。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镜中容貌。 “我好了?!哥!我好了?!” 她扯开衣袖,看见白净的手臂上那些可恶的红色斑点都消失不见了! 江雪明微笑着:“对,你好了。” “哥...刚才外边的是谁呀?”江白露偷偷摸摸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凑到哥哥身边。 江雪明正准备答话:“是...” “是我!”小七已经回到了病房门口。 她换了一身大红长裙,露肩礼服,脸上浓妆艳抹,烟熏眼影,做了假睫毛。 头发攀在脑后,嘴里叼着玫瑰花。 身上飘出一阵薰衣草香水的味道。 江白露和江雪明俩兄妹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了?”小七造作地捂嘴笑道:“哪儿不对吗?我本来就不喜欢穿裙子的......” 江雪明:“不是,你刚才下楼,再上楼。” 江白露:“就花了三十秒。” 江雪明:“我不是不喜欢女人。” 江白露:“姐姐,你换衣服化妆的速度有点不像人。” 第一章 债 亲身经历了那场地下冒险之后——江雪明得到了一段闲适的长假。 红磡地铁口的卤味店铺再也看不见这个冰冷而纤瘦的男人。 他的店长曾给他打过十几个催工电话,都被手机的防骚扰模式拦下。 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回去捡起曾经赖以为生的活计。 银行卡上的数字像是一串令人心情愉悦的咒语,让这个日子人脸上的愁容渐渐消散开。 [转入:3000000] [转账方:百乐门娱乐传媒有限公司] [转账备注:假日快乐] [余额:7751550.79] 账上还有七百万的盈余,这让他既心安又心慌。 心安的原因是,这笔钱在任何一个小城市,都能让他们两兄妹风平浪静的度过大半辈子。 心慌的原因是,他很不理解boss触手阔绰背后隐藏的暗语。包括那一句“假日快乐”也令他感觉话里有话。 当初在列车上,雪明直截了当地和boss谈过这件事。 他原本就是为了妹妹性命攸关的大事,才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搭乘这趟开向未知目的地的列车。 现在江白露身体安康,一家人不愁吃穿,他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结束这段车站特批的[假期]。 他在医院收到这条打款信息之后,就把妹妹江白露接回了新房子。 由于雪明已经没了工作,两兄妹回到家就开始大眼瞪小眼,没有任何事情可干。只是尾随而来的七哥,在房子里游荡着。 确实——用游荡这个词来形容再确切不过。 她不像两兄妹那么安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进门之后也没有换鞋,雪明没有给七哥准备拖鞋。 她打着赤脚,在客厅和卧室反复踱步,一点都闲不下来,像是受过专业的仪态训练,步子很稳——再搭上那身红裙。 大夏天的,屋里的气温仿佛都被这只飘来飘去的“女鬼”给降了好几度。 白露咬着手指头,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态。她看了看哥哥。 哥哥在想事情,不好打扰。 她又看了看那个奇怪的小七姐姐。 小七姐姐一会对着卧房里的床发呆,一会对着书桌上的镇纸傻笑。 镇纸下边是雪明哥哥小时候的照片,确实怪可爱的,但是小七姐姐的表情确实挺吓人的。 ——和白露小时候听的吃小孩猫老太婆那股子邪乎劲一样。 她也不敢问,只是乖乖坐在雪明身边,等着雪明哥哥把事情都想完。 等天暗了下来,到了饭点。 江雪明刚起身,要去准备晚饭。 七哥已经站在冰箱门口了,她是一副女主人的态度,笑嘻嘻的说。 “做饭呀?我帮忙!” 江雪明没有说话,只是狐疑地看了看小七。 本来放小七进门的意思,只是他最后的一点体面,他想——至少这个女人在车站帮过他。 可是现在,七哥似乎准备在家里常住了。 屋子里只有两张床,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七哥睡。 让白露和七哥睡一起,再怎么说雪明也是不放心的。 毕竟这个女人曾经当着他的面,和步流星半真半假的开过投毒绑票的玩笑——以他日子人的思维模式,很难理解这些乐子人的行动规律。 天知道七哥在这个家里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家伙。 短短几秒里,雪明的眼神变化,从严肃警惕到放下防备。 “好。” 小七:“要拿什么?” 江雪明:“豆皮千张,芥蓝菜,猪骨肉还有六根玉米,谢谢。” 小七照做,手脚麻利地跟进厨房。 江雪明给自己套上围裙,反复擦刀。 他又看见小七把食材扔上厨台,张开双臂,一副等着情郎系围裙的样子,满心期待着,“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帮我系上!” 他当时很想把另一条干净围裙直接扔在七哥的脸上,但是他忍住了。 他把围裙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小七,你自己穿吧。” “唔...”七哥听见这生冷的话,就开始委屈,眼看嘴角往下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这时候江白露冒了出来,她给这个不解风情的老哥打了个圆场,顺手就帮小七把围裙给系上了。 “别介意哈!我哥一直都这样...他过敏......” “白露。”江雪明不想妹妹与这些地下来客有任何的瓜葛,这顿饭算是饯别酒,“你出去等着。” “好。”江白露偷偷摸摸对着哥哥做了个鬼脸。 雪明把厨房门顺手带上,把食材料理了,给猪骨剔肉,接着剁开玉米,大火煲汤,再淘米煮饭。 他得闲问了一句:“接下来什么打算?” 小七在一旁看着,帮雪明洗菜。 “没什么,就想和你处一会...” 江雪明接着问:“你不用打工吗?” 小七一双手沾了水,把菜沥干,不要的边角料落在垃圾桶里:“车站的新客很少,我领导知道我在干什么,给我批假了。” 骨头上的碎肉分作两份,一份精瘦一份肥腻,撇到菜板另一头,江雪明接着问:“然后呢?住我家?不准备走了?” “可以吗?!”小七眼前一亮,心也跟着乱,把好菜和坏菜都往垃圾桶扔。 没等那些个挑拣出来的菜根落地,江雪明抓得稳稳当当,将它们揽回簸箕里。 雪明言简意赅:“不行。我没合租的打算。” “你怕我把地下的坏东西,带到你家里来?”小七变了脸色,她瞥着身后门外,“你怕我害了你妹妹?” 热油落进锅底,肥肉伴着姜葱底料下锅烹煮出鲜香。 雪明翻动锅铲,等着油渣变成金黄色,紧接着把精瘦肉和千张皮一起下了。 噼里啪啦的爆锅声和抽油烟机的轰鸣,盖住了两人的话语声。 江白露躲在门外,耳朵贴着门,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失望地溜回沙发上,开始低头搓手机玻璃,心中想着哥哥啥时候能带个又漂亮又有钱的嫂子回来。 这个时候,江雪明才答话。 “你不如问问我接下来什么打算。” 小七忙活完了,手边也没事可干,在雪明身边干瞪眼,她问着:“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请你吃完这顿饭。” “然后呢?” “然后你开车回家,我准备搬家换个地方。” “然后呢?” “换个环境,最好是白露学校附近,把她安顿好。” “嗯...我能接送她上学。” “不用你接送,我现在很闲。能亲自送她。” 小七:“我俩一起送!” 江雪明没搭理这句,紧接着说—— “——我要回我的故乡一趟。” “要我一起回去见家长吗?这个我在行!”小七兴致勃勃地说:“那什么,二老喜欢什么类型的?清纯一点的还是艳俗点的?我听阿星说过,你家里在农村,是个传统家庭,要给屁股墩垫点东西不?看上去好生养。” 江雪明捂着脸,突然觉得这天有点没法聊:“你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过年回家的租借女友一样。我们之间能不能有点距离感?” “距离感?”小七咂巴着嘴,琢磨了一会,然后躲淋浴间去了,“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江雪明感觉很无力,“我的意思是,我们才认识几天,不是很熟对吗?” 小七一扭头又回来了,这姑娘揉着太阳穴,有点没搞明白雪明话里的意思。 经过这么一解释,她又想起阳春姐姐和她说过的,捞男人不能太心急,终于明白了。 江雪明道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我要回我的故乡一趟,具体来说,是回去还债的。” 小七也开始为雪明担忧起来:“你欠了什么债?之前借过钱吗?高利贷?” 江雪明摇摇头,把千张肉丝捞出锅:“不是高利贷,有点棘手。我的父母原本准备把白露卖了换嫁妆,我带着她跑了出来——寻人启事和黑帮通缉令似的,他们说,要打断我和白露的腿,我们就再也跑不了啦。” 将盘子递给七哥。 雪明接着做青菜。 “我欠的就是这一笔骨肉债务,现在我要去结清它。” “哦...”七哥嗅着菜肴的香味,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问:“听上去确实很棘手。” “放心。”江雪明说完行程,又提到具体的缘由:“白露还有很多地方想去,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好。” 小七好心好意地提醒着:“雪明!说起这个!还有个事情我要提醒你!” 江雪明:“愿闻其详。” 眼看青菜要出锅,小七早早把另一个餐盘也准备好。 她接着说:“你是地下世界的乘客,在你登上列车的时候,就已经和地下世界分不开了。” 江雪明眼神剧变。 “什么意思?” “如果你打算单独行动,最好带上一些能防身的东西。”小七接着说,语速极慢,生怕江雪明听漏了:“因为你我原本就是[灵感]超常的人—— ——从地下回到凡俗世界,这里是不受boss管控的地方,同样也没有那么周全的武装人员来保护你。” 江雪明连忙问:“我会遇见危险吗?” 小七仔细思考:“因为你的[灵感]超群,一方面会卷入奇怪的事件里,另一方面则因为你为车站做过事......” “你把事情一件件分开说,说的详细一些。”江雪明把剩下厨房工作搞完,拉着小七的胳膊回到客厅。 到了饭桌上,小七眼神会意,瞥向白露,对着江雪明努努嘴。 江雪明给俩姑娘盛饭:“没关系,不用避讳。” “我刚才和你提过了,其中一个事情呢,就是和地下车站乘客的[灵感]有关。”小七端着碗筷,耐心地说明:“我们小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一段时间,曾经打开过[灵感]——各种都市传说,包括阿飘幽灵啊!包括什么特异功能,其实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在饭桌上,江雪明也没闲着,他打开手机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写笔记。 小七接着说。 “当我们的年纪变大了,脑电波的频率也发生了改变,听力也会跟着退化,就有很多东西,我们都看不到了——在玄学的角度上叫做[真见鬼]。 雪明先生,这其中一个事情,就是你可能会在凡俗世界里,见到一些奇怪的[灵体]——包括我们之前给你发的车票,也是[灵感]超过及格线才能看见的东西。” 江雪明:“会有危险吗?” 小七解释着:“肯定会有的。你在街上故意用很欠揍的眼神盯着路人看,人家也会上来给你俩嘴巴子的,何况是灵体呢?” 江雪明大概能明白这里边的意思了。 只要去过九界车站的乘客,回到凡俗世界时,基本上就和正常生活说再见了。 ——以后下楼买菜都得担心,那个卖鸡腿的菜贩子是不是真实的活人。 “至于第二个事情。”小七一边说,一边往嘴里扒饭:“在车站的历史上,也有像你这样的乘客,只愿意乘一次列车—— ——boss在支付了报酬之后,这些人也想回到凡俗世界,和你一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其他的老乘客里边,其中有很小一部分又蠢又坏的人。会回到凡俗世界来,试着洗劫或杀害这些新乘客。” “为什么?”江雪明不能理解:“boss给的报酬很丰厚了,他们应该不缺钱。难道是...万灵药?” 他终于想起,boss在五王议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万灵药送到了他的手里。 “偏光六分仪的卡片做成了防止偷窥的盲文设计,就是为了防这些内鬼。给新人做安检的设备单独设置在二楼,也是为了保护新人——如果随随便便让别人知道你的精神状态和作战技能属于哪个等级,这些鼠辈就会起邪念。”小七补充说明:“不光是万灵药,更重要的是你的乘客日志,你也知道,boss愿意为这些日志付对等的报酬,足见里边的信息有多么重要。” 江雪明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小七摇晃着筷子,眼神凌厉。 “我们把这些臭名昭著袭杀乘客的内鬼喊作犰狳猎手,因为犰狳和人类只有一个共通的特征——都会携带麻风病毒,人见人嫌。 他们其中或许有人是为了万灵药,最终才走上了这条邪路,但是也有不少是单纯为了杀人取乐的灾星。 他们在凡俗世界中寻找你,抓住你,用你的亲朋好友来威胁你,会用尽手段挖空你知道的一切信息,然后杀死你,利用你的信息,去地下世界牟利。 boss也说过,它不会放任何一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人回到凡俗世界,但是总会有善于伪装的漏网之鱼,boss为每个乘客都单独配了一位侍者,就是为了防止乘客在凡俗世界发生意外。” 江雪明问:“你知道怎么对付这些人?七哥?你说...boss给我们配的侍者,都是给新人配的一道保险措施......那么...” 小七微笑着:“你刚才叫我什么?” “七哥...哦不。”江雪明改口:“小七。” 吃完饭,小七把碗筷整整齐齐放回桌上,一粒米都没有浪费。 她从长裙胸衣里掏出一个传唤铃。 “你这么见外的话,我也不勉强了,先走了!~有事儿就摇铃,我五分钟内就到。” “等等...等一下朋友!”江雪明喊住小七:“我们谈谈之前的事情吧?!” 小七问:“哪件事?” 江雪明努力营业,挤出笑容。 “关于回家见父母,你应该穿什么这件事。” 江白露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哥哥姐姐们的加密通话。 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心中寻思着哥哥确实是找了个对象。 “好耶!” 第二章 万一有吻戏呢? 当天晚上,江雪明和小七解释了半天,要和妹妹把这一趟旅途上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江白露听得半懂不懂,肢体语言非常丰富,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妹妹的表情非常迷茫。 “也就是说,我得了一种怪病,要到地下一万多米的城市里去找药水,然后哥哥你就去和一只大猫咪谈好事情,跟一头猩猩坐火车...” “不是猩猩...”江雪明解释道:“那人叫步流星。” “哦哦哦!你形容他的时候和进了动物园似的,充满了动物性的形容词。”江白露一拍脑袋:“就是说,你跟这个阿星哥哥一起去了外星人的地盘。对着一个外星寡妇指指点点拍了照片。这个阿星哥哥还把人家寡妇给睡了。” 小七笑得嘴角都裂开了,“这个小姑子有点意思的......” “好像...”江雪明捂着额头:“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呢!哥哥你就带着药水回来了。”江白露指向小七:“和这个姐姐一起,还带着好多钱一起回来的。” 小七:“对。” 江雪明:“就是这么回事。” “然后你们告诉我,现在我们的情况比较特别,会有危险。”白露像个老学究似的,把事情都理清楚:“像是那个地下车站里边的坏东西们,有可能会来袭击咱们...” 小七欢呼:“她终于明白了。” 江雪明和七哥击掌,“是的,她听懂了。” “但是...”白露耸肩无谓,表情茫然,“这也太扯蛋了吧,前半段就和我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一样。” 她指着江雪明:“要不是你算我亲哥,我迟早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楚门的世界》剧组里。” 她又指着小七:“要不是我的病好了,还有你俩真的一下子掏出来那么多钱,我很难相信你们说的事情。” 小七低声和雪明商量:“她心眼这么多也是你教的吗?” 雪明一副欣慰的样子:“多想想总是好事。” “牛逼啊!哥!”江白露琢磨通透了,一下子从小板凳上站起来,非常精神的样子:“你可太长本事了。这事儿我去和我同学说,她和我其中总得有一个进精神科。” 病好了以后,白露也不像之前那样恹恹虚弱的样子,充满了朝气。 她摆着奥特曼对付小怪兽的那副格斗架势,“哥哥!勇敢能够战胜邪恶!现在我们要去哪里骗吃骗喝...哦不,惩奸除恶?!” 小七低声和雪明商量着:“这台词?” 雪明:“够土吗?” 小七:“够了够了...哪儿学的呀她?” 雪明:“无师自通的。” 小七:“事情也说清楚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雪明:“带她一起回去,本来我想让她继续去上学,但是现在你和我唠了犰狳猎手的一揽子事,我不放心。” 小七眼神虚浮,口齿不清:“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要真说这些家伙还是有点操守的,出来混江湖,祸不及家人嘛。” “你刚才心里,是不是在想...”江雪明凑到小七跟前,眼神极具侵略性:“只要把白露留在这里,就是我们两个人私密的假期旅行了?” “没有...”小七矢口否认。 “而且...你怎么会站在犰狳猎手的角度看问题,你这种态度让我很不放心。如果我是猎手,要对付江雪明这种刚来车站的生面孔。他身边无依无靠是个黑户——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这种人落到我的眼里......” 江雪明的眼神变得恐怖起来,完全进入了角色。 “好比在工作时间,五十多层的写字楼突然停水,又恰巧轮到我去公共厕所抢到了第一个坑位。这种猎物,我绝对不会轻易的拱手相让。” 小七目瞪口呆。 “好奇妙的比喻......光是仔细想想大脑都在颤抖...” ...... ...... 七月七日。 他们登上了归乡的飞机。 七哥搞定了兄妹俩的实名登记和登机手续。 说实话,小七很不理解雪明先生的行为。 “如果你那么担心自己和妹妹的安全,应该立刻带她一起躲回车站去住着......” “不对。”江雪明打断道:“这笔骨肉债务必须结清。” 小七不解:“为什么?” “据我的母亲所说,她在五十六岁时生的白露。”江雪明解释道:“今年我的父亲都快八十岁的高龄了,母亲也是七十有四。” “二老高寿啊...”小七感叹着,又觉得其中有问题,“不对,你比白露大不了多少,难道说......” 江雪明的表情清冷,语气如常:“你是不是在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白露是被拐来的?” 小七点了点头,她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五十六岁的高龄产妇,在医疗条件稍微差一点的地方强行生产,那就是孩子和妈其中总得走一个的高危情况。 而且她还在思考,会不会江雪明也是这户人家买来的孩子。 毕竟之前雪明先生也说过,这户人家把白露当做换彩礼的商品,很像是买个女婴回来养大了换钱的做法。 他们对儿子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在十八岁时就把雪明送进了电池厂。 电池厂是什么地方? 铅汞污染电气设备的辐射,三十年后就得退休的工作环境,生下畸形儿都算保底,身体没绝育就算祖坟冒烟了。 那是对待亲生儿子的态度吗?是这对夫妇老来得子的真情实感吗?他们压根就没想着让雪明传宗接代吧? 听着就像是把儿子送进熟人介绍的地方挣钱补贴家用了,还算个免费劳力。 “我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江雪明坦言:“我和白露在什么地方出生,在什么地方长大,受了谁的养育之恩,我都能理清楚——这不是什么难事。” “哦哦哦我懂。你说过的,牛杂都比这个好对付。”小七笑着说道:“这点就让我觉得好安心。” “这笔骨肉债务,现在的价钱是八万八的礼金,还有我和妹妹的义务教育学费和生活费。”雪明算了一笔账:“再怎么算,加上通货膨胀也不会超过三十万。” “这么便宜?”小七咋舌称奇。 雪明点点头,如数家珍:“我的记忆力很好,从我们出生起,到四年前,他们总共在我和白露身上花了三万五千多块钱。 父母都是文盲,教育上没有付出任何投入。 他们做了六年的饭,基本不做早饭。午晚两顿比学校的食堂还要难吃。” 小七突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非常冷血:“你这一笔一笔的,都算清楚了?” “是的,当我回家的时候,我就准备把这笔账结清。”雪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谈一笔生意:“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近人情了?” “不是不是...”小七嘟囔着:“我只觉得...你把脸皮都撕破了,恐怕会闹得很不愉快。” “我讨厌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江雪明斜眼看着窗外,飞机已经开始滑行:“难道你觉得,我们两兄妹和父母之间,还有任何亲情上不清不楚的瓜葛吗?” 小七突然愣住。 她看着江雪明——只是呆呆的看着,心中的一个个谜团好像都在这个时候解开了。 为什么这个家伙会那么奇怪,那么谨慎,像是一头生活在现代都市钢铁丛林里的独狼。 这些问题似乎都得到答案了。 “我想把这件事情办得干净漂亮。”江雪明捏紧了手里的账本和笔:“不想落下任何尾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对我来说,这件事不重要,那是警官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 ——我不希望在某根电线杆上看见我和白露像是犯人一样的照片。我不知道怎么和白露解释,我们是不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我不希望回去以后,公安厅隔三差五就给我打电话,像是我天生身上就背了这笔骨肉债务。 ——我不希望他们变得更加狡诈狠厉,在垂垂老矣的暮年学了一手网上冲浪,对着乌泱泱的网民和记者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找到多年之前[疼爱有加]却[擅自离家出走]的不孝子孙,我从来不想用任何纯粹的恶意去揣度人的内心。 ——七哥,你也说过,地下世界的乘客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被猎手找到。那么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处理这笔债,它就像是一颗没有计时器的炸弹,当它炸开的时候,猎手们上百度查查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了。” 小七慎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难搞哦。” 江雪明忧心忡忡地说:“我确信,他们现在要是看见我的银行余额,绝对能开出非常离谱的价,网上的小作文能写到几个亿的点击量,那些犰狳猎手第一天在微博高强度对线,第二天早上在头条看一遍,中午去微信公众号看一遍,睡前上厕所的时候还能在知乎刷到我的名字。 到时候咱们一个都跑不了。所以啊,为了这个事儿,我心里预言了几套话术。要不你先和我演练一遍?” 小七来了兴趣:“细说。” “假设,你是我从另一个偏远村镇里找的厂妹。”江雪明形容着。 小七立刻开始表演,掏出手机,口吻都变得抽象起来:“今天给姐妹们看看我男人!哎哟哟!这不江雪明嘛!~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停一下停一下...味儿太冲了。”雪明接着说“我和你都没什么钱,但是你家里还有爹妈照顾,拿房子去银行贷款,给我们俩做生意卖假鞋,结果欠了几百万,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妹妹还在仓库打包发货时落网了,这会在蹲监狱唱铁窗泪。” 话音未落,江白露在隔壁座位已经开始唱起歌了。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我望外面~” 雪明朝着妹妹比了个大拇指,又对小七说:“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我们搞了点现金,准备用来孝敬公公婆婆,给他们养老——他们收了钱,肯定让咱们立刻滚蛋,这样事情就办完了,估计以后电话都不会打一个,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他们养老有着落,我们安安心心过日子,大家皆大欢喜。” 小七噘嘴不满:“我的身世听上去也太他妈惨了。” “要不咱们中途去省市的艺校找个女演员。让她来和我对戏?你就在旁边演个追债的?”江雪明提议。 飞机离开地面,冲上天空。 “那不行,我要演追债的,你回不来,早就肉偿了,而且啊——” 小七机灵得很。 “——万一有吻戏呢?” 第三章 衡阴平阳 回到故乡的感觉很奇怪。 他看着数年前陈旧的老街翻新,乘机场大巴回到县市的玉明江大桥。 只在一千多个日夜里,一切都变了样子。 老百姓的生活从来不像是boss那样充满了仪式感。 这里没有高大宏伟的建筑,没有高耸入云的百层大楼。 从巴士的车窗看去,前后两条沿江风光带甚至找不出一栋超过三十层的大厦。 渡口的轮船还在驮货,滩头的挖沙船轰隆作响。 小西州人工岛上的渔船上,依然有汉子晒着七月的太阳,在卖力的拖网捞虾,喊出震天的号子。 临江主干路的横街杂巷里,小市场前边摆满了二手电脑和手机的地摊,人力资源市场的大门前还是那样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人民商场的大曲尺柜台里没有几个人,桌台下的金器与几年前是同一批货,店员倒是换了新面孔。 大兴安岭路的沥青道口翻新了,几年前这个十字路口要堵上半个小时,现在只需要八分钟就能过红绿灯。 河西的老宅区依然没拆,说是拆迁款太贵,这地方已经拆不动了,后来市政干脆给这片区域挂上了历史文物的招牌供人参观。 在这儿还能看见前几年的老旧海报,说是一颗流星曾经落在某个老宅里,电视台也来报道过,后来不了了之。 人来人往的街头巷尾,偶尔会出现几个熟面孔。 ——这一切都让江雪明感到莫名心安。 到处都是人间烟火,到处都是为了生活奔波的日子人。 这里是衡阴市,雪明先生小时候来过的“大城市”,从小到大但凡有稀奇的玩意,都是从这座城市里流向他的老家平阳县城。 “哥!你看!”江白露坐在雪明身侧,指向巴士窗外,“那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 江雪明应着妹妹的手看去。 电池厂的环保吸收塔矗立在那里,旁边是几根早已废弃的冷却塔。 工人们套着那身简简单单的蓝色工作服,戴着小黄盔骑着电动车往工厂的大门挤。 ——江雪明也曾经是其中一员。 他应着:“嗯...” 江白露兴致勃勃地说着:“哥!你以前做二班的时候,下了班就骑车来学校接我了!我就在后座上抱着你。然后我俩就一路风驰电掣飕飕飕飕回家啦!” 他想到以前三班倒的时候,二班算是最正常的作息。早上八点开工,下午四点放工。一周只有两天时间,能去接白露回家。 坐在哥哥后座上,是白露最开心的时候。 江雪明依然只是“嗯”了一声,像块木头。 许是觉得哥哥是在无趣,江白露嘟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隔着巴士走道,伸手小手去拉扯小七姐姐的衣服。 “嫂子!嫂子哥哥欺负我!他不理我!他有了你就不理我了......” 小七睡得正香,根本没醒过来。 “别吵人家睡觉。”江雪明摸着妹妹的脑袋:“乖...听话,别闹了,我带你去买新衣服,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去看猫咪。” “好!”白露立刻就开心起来,也不扰人清梦了。 只是邻座小七不知道做的什么梦。 依稀能听见几句梦呓,还有脸上那副丧心病狂的怪笑。 “抱我...对对对...抱紧点儿...啊对对对...” 听到这些意义不明的词汇。 雪明和白露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像是在看恐怖片似的。 ...... ...... 巴士停靠在平阳农业大学的公交站,此地算衡阴市的西部郊区,临近乡野。 从这里开始,他们就得选择其他交通工具回平阳县城了。 在回家之前,雪明还有几件事情要做。 下车以后,他就给白露戴上帽子和口罩,免得熟人认出来。 他先是带着两个姑娘去了一趟平阳农大周边的小市场。买了几身便宜衣服,去农贸市场周边选了个清冷的店铺,拎回来六双假鞋,准备回去糊弄父母。 又顺着小东门的美食街,往农大的校园门口走。 路上有许多人认识江雪明,都打过招呼。 像是山寨美宜佳的红招牌,称作新美家便利店的老板,见着雪明也上来送烟。 “唷!你回来了?!几年不见了都,你家里人好像在找你!” “谢谢老板,我还是不抽烟。”雪明挡住送来的香烟,一副客套的假笑。 他拉着妹妹往前走,听见身后老板的嬉笑声。 “还找老婆了!看来在外面发财了呀!” 这个时候,小七脸上笑开了花。 江雪明就回头应付几句。 “亏了亏了!我亏大发了!带媳妇回来准备好好过日子,家里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身后的议论声也快活起来。 “这小子,回家啃老来了哈哈哈哈哈!” ...... ...... 到了小东门的尽头,有一家纸扎铺,卖丧葬用品的门店。 雪明走到店铺门口就停下,驻足观望。 小七遂即问道:“怎么不走了?” “我找人。”雪明立刻答:“这家店的老板和我一个大哥很熟。在我从电池厂辞工以后,他们对我很好,给我安排了不少闲杂的工作。” “哦...具体是什么事?”小七望着纸扎铺门店里满堂的神仙,有种莫名胆寒的感觉。“看着怪邪乎的。” 那些佛像与平日庙宇里的金身不太一样,在大红灯笼的光照下,显得邪气凛然。 都说人像人偶之类的东西,做出来的时候就带着匠人的灵慧,造出这些佛像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江雪明也没在意小七的话。 他只是进门去,把灯笼的红线开关给拉下。换了一盏明晃晃的白灯。 小七再去看门店里两侧货柜上的佛像,就变得庄严肃穆喜乐安康起来。 庙堂上供着一座武圣法身,两侧的牌匾写着对联。 上联叫“但行好事就别来问鬼神” 下联叫“心中有愧你还敢进我门” 横批三个大字。 “算个逑” 小七心中琢磨着,这对联的意思还怪俏皮可爱的,亦正亦邪。 她又看见,那座二爷武圣的法身上边,手里的青龙偃月刀断了一截,心中还奇怪怎么把一座残破的旧像供在灵龛的主位上...... 就在此时,从里屋钻出来一个金发碧眼戴着圆墨镜的外国人。 “陈先生。”江雪明立刻说:“我回来了。” 这位“陈先生”就是纸扎铺的老板,是正儿八经的美国人,在农大外边做丧葬生意已经有十来年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江雪明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假洋鬼子很市侩,一口汉语说的贼溜。 当初雪明不愿意在电池厂卖青春,托这位老板介绍,去了农大外边的奶茶店打杂工,偶尔也送送外卖。 “哦!你可算回家了!”陈先生摘下墨镜,露出那对蓝汪汪的眸子,又操着一口地道的老bj腔,对小七看了又看:“还带女朋友回来了!要是江老头知道这事儿不得从坝口传到石湾去,方圆百里的乡亲都能听见他吹的牛逼。” “叶老板在奶茶店里吗?”江雪明又问起以前的旧人。 这位叶老板,就是他曾经的雇主,是个非常靠谱的人。 雪明准备把妹妹送到叶老板店里躲两天。 “白露不方便回去是吧?”陈先生一眼就看出来江雪明的难处:“我知道,你爹妈看见白露估计又得发疯——这事儿我就给你保密了。小北这会应该在店里,他放了个长假,你直接去找就行。” “好的,谢谢陈先生。”江雪明一边道谢,一边退了出来。 白露也跟着鞠躬道谢:“谢谢陈叔叔!” 陈先生撇撇嘴满脸的不爽:“叫哥哥!声音甜美一点!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零零后说的大实话了!” 小七还在门口疑惑,店铺门前的水泥地板上有个豁口,像是用子弹打出来的,可是那道蛛网裂纹的深处,又像是刀削斧凿一样切口平齐,只觉得这家店铺越来越神秘了。 雪明正准备走。 “等会!等会等会小江!”陈先生从里屋拿出来一个油纸包,塞到江雪明的大背包里。 雪明问:“是什么东西?” 陈先生塞完东西,把拉链给带上,拍拍手:“刚好你回家,我就托你带点东西给你爹妈。你也别问是什么,别私自拆开啊,我不会往你家送炸弹,你放心。” “嗯...”雪明点点头:“那我替家里人再说声谢谢了。” 江白露换了个甜美的声线,捏着嗓子矫揉造作:“谢谢陈叔叔!” 陈先生翻了个白眼,回店里的路上差点绊在门槛上跌死,“我恨熊孩子...” ...... ...... 离开纸扎铺,江雪明寻到农大正门,终于看见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那是一家装潢华丽的饮品店,油泥彩瓦的天顶,两条门廊柱上绘着龙蛇浮雕,他还记得,自己给这家店送外卖的时候,倚在主子上打过盹儿。 店铺门廊里边就是红木柜台和两列座位。 门前的牌匾上写着[忘忧奶茶]。 充满了一股子暴发户土大款的审美,基本上等于有钱没地方花才会在饮品门面上下这么大的手笔。 江雪明一度怀疑,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有着什么神秘的副业,开这家店完全只是出于兴趣而已。 隔壁的猫咪咖啡厅和宠物诊所依然在营业,一切都没变。 白露和小七走着走着就被隔壁的猫儿迷得失了智,脖子都往外带着步子一块拐进了咖啡厅里。 江雪明也没多在意,他只是来托人办事。就径直走进了奶茶店里。 柜台里的三个小妹没换人,上次见面时,她们还是半工半读的大一学生,现在已经毕业了,也没打算换工作。看来叶老板给的工资真的很高。 江雪明礼貌地打过招呼:“你们好,叶老板在吗?” “哦!在库房蹲着呢...”收银台那头的小妹头也没抬,客人少的时候就在玩手机。 江雪明闻声往里走:“好,谢谢。” 小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猛的一抬头。 “雪明哥哥!你是雪明哥哥吗?!” “对...”江雪明闻声走得快了一些,感觉有麻烦上身,“回头再叙旧,谢谢啊。” 他拐进后厨,避开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来到库房大门前,刚想敲门又停住了。 因为他听见,库房里似乎有人在对话。 他心中想着,叶老板也许在见客,不方便打扰,也就多等了一会。 门内传出一阵嘈杂的争吵,还有叶老板低沉又嬉皮的调笑声。 等得久了,江雪明有些心焦。 他终于抬手敲了敲门,紧接着立刻推门而入。 “叶老板,我来求你帮个忙...” 江雪明立刻看见了信息量非常大的一副画面。 房门内,一个男人蹲着,脸上有一道断眉刀疤,穿着一身干净爽利的卫衣,套着牛仔裤,显得非常年轻,杂乱的头发束在脑后,编成一个小辫子。 正是叶北,叶老板本人。 地上摆着一副飞行棋。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了。 这一幕非常诡异... 因为和叶老板下棋的,是一头大白猫。 那只猫和叶北一样,同步率极高,蹲在棋盘旁边. 猫咪的身上套了一条小裙子,脑袋上戴着花冠装饰,额前有一朵火莲纹路。 它两只小爪子握着骰子和棋子儿,眼睛也是输红了的状态,又委屈又凶悍,吐着小舌头干着急。 看棋盘上的局势,它已经输了很多步,输了很多棋子,计分板上的数字更是惨不忍睹。 难道说,刚才他听见的对话,还有那些嘈杂的声音,是叶老板在和这只大白猫聊天吗? 江雪明的脑袋有点难以处理这些信息,他当时非常礼貌的把门给带上了。 他觉得不太对,紧接着又敲了敲门,“不好意思,我冒昧了。” 从门内传出叶老板低沉的应答声. “进来吧!男主角!” 江雪明听见门里的吆喝,平心静气再次推开门,这才算正经的闯到了人家库房里。 他迎面就看见,那张桌子已经拢到库房的正中央。 叶老板坐得四平八稳,正儿八经人模狗样的。 桌上的猫咪身上那套奇奇怪怪的衣服也没了——之前那套装扮,倒不如说像是整蛊游戏里的女装惩罚。 江雪明开门见山:“叶老板,我要回家,就想把白露留在你店里几天,她能帮工,我托你来照顾她,你看方便不方便。” 叶北敲了个响指,神气活现的笑着。 “没问题!” 猫咪跟着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喵。” 第四章 别来无恙 库房的小桌前边,江雪明拉来一条矮凳坐下了,准备和叶老板好好谈谈。 这几年他在外面很难过,也知道奶茶店的老板是个有钱人,却不想打电话回来求叶北帮忙。 “我从电池厂出来工作,本来就欠了叶大哥的人情债。后来跑去红磡,虽然生活是困苦了点......” 叶北先生给江雪明斟茶送水,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笑嘻嘻地说着:“那你可太见外了,打一见面我看见你这张颜值超标的脸,在心里啊,把你当第二个儿子看,你来我店里工作以后,每个月的客流量暴增,有一半的小姐姐是冲着你来的。” “呃...”江雪明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叶老板一直都是个牙尖嘴利性格古怪的人。 茶汤倒进杯盏,冒出清淡的香味来。 ——总感觉,好尴尬啊...... 雪明定下心神,终于问:“那...叶大哥你心里的第一个儿子是谁?” “这事儿你别问。”叶北随口答道:“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好,叶大哥。”雪明说起正事:“这几天,白露就麻烦你照顾了,她在你这儿花了多少钱,我后边会......” 叶北立刻打断:“不麻烦,咱们之间就不谈钱了,谈钱伤感情,我不缺钱,我缺感情。” “哈哈...哈哈哈...”江雪明难得笑出声来,露出满口的白牙。 都说进了社会之后,陌生人不从你身上坑一道害一回就是福分,占你便宜雇你打白工的手段千奇百怪。 这些混账懊糟事江雪明见得太多了,也遇上不少想从他身上捞油水的坏家伙——红磡地铁站那个卤味店老板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叶北大哥不一样。 江雪明只觉得那是个很奇妙的人。 他想到白露接下来几天能开开心心的在奶茶店里帮工撸猫,叶大哥和几个前台小妹能帮忙照看。 他的眼睛也一下有了神,再也不像一块木头。 江雪明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大哥。” “我帮你,你帮我,这就是人嘛,一撇一捺互相支棱起来,写成这么个字儿。”叶北举杯:“没啥好谢的,我和你处了没多久,但是我知道你讨厌那套繁文缛节,没必要的词儿咱们就不往外捅了,我也不用你营业假笑,论营业水平,我年轻的时候是相当专业的。” 江雪明听着这些话,心里只觉得快活。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他很久没有这样与人沟通过了。 “叶大哥...你不知道,我去了南方以后...我...” 他一时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我遇见了很多人,带着白露心里特别害怕,怕她不适应陌生的城市,送她去学校也被人赶出来了。” “我蹲在三元路的别墅区,等学校的一个董事开车出来,我求求他们,求他们同意白露去念书。还好那个阿姨心善......” “学费交了,要找工作的时候,我去竹青和红磡两个地方来回跑,有好多蛇头在拐人。他们看我年轻,就和我说可以去加拿大做中餐厅帮厨,我差点就上了贼船。” “再后来我去地铁站找了个卖熟食的店干活,和房东磨破了嘴皮子,才租下一间鸽子笼大的屋子。” “白露去学校,我怕她和其他同学闹矛盾,就教她怎么保护自己,我嘴笨,也教不好,还好她机灵——可是这一天天过得战战兢兢的......” “走的时候我说,要带白露过上好日子,对不起...我丢人了。” 叶北抬手打断:“等会,你确定那个学校董事会的阿姨是心地善良?” 江雪明仔细回忆着:“她说助学是好事...我依稀记得,她要我去她家里做清洁工。但是她走的匆忙,没留下联络方式,我也进不去别墅区的大门,就断了联系了。” 叶北皱眉沉思:“嗯...” 江雪明:“是有什么问题么?” 叶北捂嘴咳嗽:“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总而言之,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想着来见你,叶大哥。”江雪明诚恳地说着:“有很多事,我都不方便和别人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你说就感觉很自然。” 叶北捂脸苦笑:“你这把人当情绪垃圾桶的说法还真是清新脱俗。” 在这个时候,雪明终于像是变回了二十一岁,刚进社会的大男孩。 “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没数落你的意思。”叶北先生拍了拍雪明的肩:“辛苦了,我不了解你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毕竟我不是你,没办法和你感同身受,没办法用你的身体,去经历你的人生——我反正说不出[我理解你]这种话的。” 说罢,叶老板把桌上的茶杯塞到江雪明手里,“喝口茶,缓口气。你能回老家,一定是遇上了大好事。” “嗯,对...后来白露病了,得了一种怪病,医生也说没办法,我就一直和我妹妹说,别害怕,别害怕。但是我觉得,那些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怕我做不好,还不够好,我怕我玩砸了......”江雪明接走茶杯,抿了一口。 叶北笑眯眯地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江雪明。” 在这一刻,雪明失了神,感觉思维格外清晰。 就像是身体中有股涓涓清流淌过百脉和大脑。 原本清冷阴暗的小仓库,也变得暖和起来了。 他看着叶大哥,似乎在一瞬间,所有烦心的回忆都消失了。 和这家店的招牌一样,忘记了。 叶北又给江雪明续上茶,慢慢悠悠地说着。 “你做的事情,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从平阳县这里出发,一路上有那么多的困难和麻烦,有那么多的拦路虎,你都不慌不忙地打败了这些坏家伙,真的很不错。 在这个时代,世界上有多少十七岁的年轻人,敢背井离乡跑到一千多公里以外的陌生地方?敢带着妹妹一起去冒险,去讨生活呢?” 雪明听见这些话时,茫然地点了点头。 叶北轻轻鼓掌:“所以我刚见到你就说——别来无恙,你是独一无二的男主角。” 从这些话语里,雪明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勇气。 两兄妹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人情世故,学不到的豁达勇敢,大多是叶大哥言传身教知行合一,在生活里教给他们的。 当初雪明带着白露远走他乡时,他记得叶大哥与他曾经说过。 “人生只有一张单程车票。” 他不能后悔一辈子,也不能让白露后悔一辈子。 想到此处,雪明才变回那副冷静肃然的样子,内心考量着,要不要把地下城市,还有那趟列车的奇遇告诉叶大哥。 毕竟在他看来,叶大哥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必要将这段地底秘闻说出来,还可能害叶大哥麻烦上身。 不过该说的部分,他还是半真半假的说了。 “叶大哥,白露在你这里,可能会招来一些麻烦。” 叶北眉头一挑:“哦!你在红磡有仇家?在外边打拼,总会有矛盾的,这个正常。” 江雪明忧心忡忡,想到犰狳猎手的事情,他慎而又慎地嘱咐着:“要是有人追到这里来...要害白露...” “明白,我明天喊几个好哥哥来店里喝茶值班,正巧他们也休假,就当帮个忙了。”叶北给江雪明把茶水续上:“不过啊,能从红磡追到衡阴来,这仇也挺大的......” 江雪明不敢多说。 叶北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目光炙热,“不方便说对吧?” 雪明:“是的,不太方便。” 叶北也收回了那种审视犯人的目光:“那我也不问了。” 雪明多问了一句:“叶大哥,你...你不怕我在外面干了坏事吗?” 这句话刚说出口。桌上的猫咪精神一振,莫名奇妙的跑到江雪明身边一阵好闻。末了又精神萎靡地蹲了回去,像是大失所望。 “嘿嘿...别的本事我没有,认人这个方面还是很准的。”叶北笑嘻嘻地说:“而且你是不是坏东西这件事呀!~我家猫主子比我更关心,它满肚子的坏水,一天到晚一门心思想要拆家搞破坏,如果你有那个天赋,它肯定粘着你不放了。” “那白露就拜托大哥照顾了。”江雪明把茶汤喝完,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我时间不多,还要回家里处理一些事情,就先走了,我这就把白露喊过来。” 他刚想走出门去,喊妹妹来认人。 “等会!”叶北比着两根食指,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等会等会等会,我记性不太好,你等一下!”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这古怪的奶茶店老板一拍手,像是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哦!我想到了!” 江雪明好奇地看着叶大哥在库房里翻找。 从货柜两侧,堆砌的杂物中,一个陈旧的老木箱里,叶北翻出来一个锦盒,“雪明,你不是说,你的仇家可能会来找你麻烦吗?” 江雪明狐疑地点点头:“对。” 叶北又问:“你说的那个仇家,他们厉害吗?” 江雪明:“不知道,不过应该挺难对付的。” “那么你把这个拿着。”叶北将锦盒交到雪明手里。 又听叶北嘱咐道:“白露在我这儿是没啥问题,前几年扫黑除恶完事之后呢,我的好哥哥们闲下来了,整天就愁着没法子立功。要是你说的那些个坏家伙真敢找上门,那是喜事。不过啊...” 叶北先生拍了拍锦盒,又拍了拍雪明的肩。 “他们要是冲着你去,还追到平阳县城里去了,我的好哥哥们一时半会也弄不到枪——这是我的藏品,给你防身,你记得,打不过就跑,躲起来报警,打我电话我立刻到。” 锦盒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估计是刀具一类的工艺品吧。 叶北的这份心意雪明领了,他往身后去看,想找到小七,又和叶北说。 “放心吧,叶大哥,我有保镖。” “行啊!”叶北笑呵呵的:“长大了,也长本事了,你赶时间的话先走吧!注意安全——记得我和你说的,一定要别来无恙!” 江雪明背上锦盒,一边往外走,一边朝身后比着大拇指。 “别来无恙!” 第五章 仪式感 离开奶茶店以后,江雪明喊了网约车,带着七哥往平阳县城赶。 天色渐暗,马上要入夜了。 途径环城高速路,经过茹云山风景区的乡野路岔口,再向着卫星城镇的方向开二十多公里,就能到达江雪明的老家。 两人坐在后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关于犰狳猎手这个群体,江雪明的内心还有很多疑问,要向七哥请教。 “小七,你说你是新人?你多大了?在车站呆了多久?见过活的犰狳猎手吗?”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至于我在车站呆了多久,这个也不方便告诉你哦。”七哥双手互抱,斜着眼瞥向雪明先生:“要说犰狳猎手的话...我应该算见过一个。” 雪明:“算见过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上岗之前,要做培训的嘛。”小七解释道:“怎么保护新乘客,怎么看住老乘客,这些事情啊,都得看一些视频材料来预演。在这些材料里面,就有关于犰狳猎手的信息。” 雪明掏出纸笔和手机,准备把七哥说的都记下来。 窗外的黄昏落日沉下茹云山的山头。 天地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不时闪过的孤独路灯。 七哥从包里掏出包奶糖,撕开随手往嘴里扔了一颗。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 “在视频资料里,我们看见猎手们大多都已经死了,死状通常不会很好看,这些人很难对付,要动用非常规手段。 关于这一点,雪明先生,你在做完偏光六分仪的安全检查之后,在武装测验的环节里也能感觉到吧?” 江雪明问:“你说的是我在驯服自己四肢的那个环节吗?” 小七点点头,接着说。 “没错,犰狳猎手曾经也是乘客,也是灵感超群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次蜕变。 就像是你突然学会了精巧的射术。 就像是普通人突然拥有了超凡的神力一样。 这种极快极剧烈的变化,会让一部分乘客的内心开始膨胀。 他们回到凡俗世界时,就已经认定自己不再是什么凡夫俗子。像是中了彩票的大冤种,自以神灵的身份凌驾于芸芸众生。” 谈到此处,小七的两片小眉毛也皱起来,像是想到了非常厌恶的事情。 “说起来,很多乘客在获得了这种力量之后,再回到以前的生活环境里,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光是视频材料里出现的猎手,就有几个经典的例子。 有个猎手在成为乘客之前,是印度加尔各答的一个小船工,四十三岁家庭美满。因为女儿被当地的黑恶势力割去了一颗肾,需要天价的治疗费用。 他的精神力和灵感超群,车票也顺理成章地找到了这位困苦的父亲,并且成功让他拿到了万灵药和钱。 但是他回到凡俗世界之后,却没有对女儿用万灵药,而是留下一笔不痛不痒的治疗费,把妻女都抛弃了。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湿婆大神赐给他的恩典,那只黑猫就是湿婆大神的凡间化身,而他从来都不是凡人,是特别的天命之子。 他找不准自己的位置,现实世界与车站的交界地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从来都没把乘客指南上的规章制度当一回事。 在三年时间里,他先后杀死了四十一个普通人,三个乘客,抢走了四支万灵药。 但凡生活中遇上了不顺遂心意的事情,他都像是神灵一样,给其他人下了死刑的判决书。 作为车站的监视人,最早遇害的就是他的侍者。” “难道车站就没有人发现...有侍者遇害吗?”江雪明两眼发直,觉得不可思议。 小七耐心地解释着:“我们培训视频里的材料都是极端个例。这位猎手非常狡猾,而且善于演戏。 他加入车站几个月之后,博取了侍者的信任,并且完完全全了解侍者是个怎样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连用餐习惯和生活作息都一清二楚了,和侍者滚过床单,两人几乎要确定夫妻关系了。 在新婚的前一天,这个天杀的猎手把自己的侍者老婆给毒死了。并且从身边的追随者中,选了一位狂热女粉丝。 他用药物配合洗脑催眠和整容手术,让这个女粉丝变成了侍者的样子,照着往常的习惯回车站例行公事做记录通告,还用了怀孕的借口,请了长达一年的孕假。” 江雪明愣住了,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为了女儿去地底冒险搏命的父亲,怎么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里,变成杀人狂。 七哥面露愠色,接着说。 “因为乘客接二连三的遇害,车站也提升了安全等级。 我们侍者不光要做指纹检查,人格情理测试,还要像乘客一样,去偏光六分仪做安全检查。到了dna核验的时候,终于把这个假冒的侍者给揪出来了。 不过很可惜,当我们的外务部联系当地执法者去抓捕这个猎手时,他已经犯下了许多命案。 往常他在车站的安全检查中,各项数值已经进入了危险线,我们的医疗部门也单独给他做过不少复健训练,但是在他拒捕被击毙之后,我们才知道—— ——他一直都在服用各种刺激精神的致幻药物和镇静剂,和每天早上来一杯豆浆似的,这些药物让他强行通过了偏光六分仪的检测。” 江雪明听得一阵唏嘘:“好好的人不当,为什么偏偏要去做鬼呢?” “不光是这样...”小七忧心忡忡地说:“这个船工在加尔各答当地还有许多追随者,他依靠超乎寻常的灵感,能进行各种各样的通灵仪式。” 江雪明:“比如说?” 小七揉着太阳穴,想到这桩案件就头疼。 “有很多人为了见到亡故的亲人爱人仇人,或者单纯是寻乐子,来求这位猎手展现神力。 但是你知道的,我们一向把超自然的事物当做灵灾。但凡是灾难,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这一出案件就牵扯出来许许多多的案中案,有寻找亡夫灵魂的妻子,为了见亡夫一面,把身体里的子宫献给猎手的。也有为了保佑儿子考上某个高种姓贵族学校,把隔壁邻居孩子偷走,挖掉大脑的恐怖家庭然后送给猎手举行莫名奇妙的通灵仪式的。总而言之就是非常混沌。” 江雪明扶着额头,感觉毛骨悚然,“他真的能做到这些事情吗?” “车站最不缺的是什么?是车票。”小七指正:“要诓骗普通人,车票就可以办到很多很多‘神迹’了。” 江雪明还是想不通,咬牙切齿。 “他都不缺钱了,为什么还要去害人?” “因为那种虚无缥缈的仪式感...”小七谈到此处,和雪明先生一样,都是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因为这些猎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一开始还不明显,但是久而久之。他们离普通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越来越远。” 江雪明:“猎手不把自己当人了吗?” 小七点点头,细心地解释着。 “没错,雪明先生。你好好想想,boss在救济这位船工的时候,只把他当做一个急需万灵药救命的父亲看待——可是后来他变成了什么模样? 凡俗物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价值了,豪宅或者名车都填不上他心里的空洞,抛弃妻女的事情说干就干。 他要越过车站和人世间的所有规矩来行乐。他要成为神,但是找不到法门,以为建了一座邪庙,来了一群邪信徒,他就能给自己塑造金身神像。” “雪明先生,你听听吧。”小七一边说,一边往手提包里翻翻找找,找出来手机,把视频材料宣讲的东西播放给江雪明听。 那是boss的一段录音。 “在诸多古代文明的仪式中,许多野蛮血腥的祭祀,都有献祭牲畜或活人的程序。这是为什么?” “因为人们潜移默化的常识中,生命是万物灵长最宝贵的东西——将最宝贵的珍品献给神灵,也是被献祭者、主祭司仪、仪式主体的发起者、参与仪式的人员,乃至观众们,这是他们最接近神的机会。” “大部分猎手的特征,都认为自己拥有十方八极长生久视的超凡神力,还喜欢搞很多莫名奇妙的仪式,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智人是一种互帮互助,会使用工具制造工具的群居动物,愿意为一个长久共存的目标而奋斗终身—— ——但是这一切都与神灵无关,换句话说,身为车站的boss,我从来都是一个无神论者。 认知泛灵事物,处理灵灾,一直都是一个破除迷信的过程。” “对于乘客中反水背叛,化身猎手的恐怖分子,各位侍者要对这种现象重视起来。他们一旦堕落痴迷,去研究各种法术神论灵灾灵体,就已经难以回头了。 车站本身对智人文明而言并非法外之地,每个人在成为车站的一员之前,还具备自然人的公民身份,我们尊重每一位自然人。 当这些猎手去迫害其他自然人时—— ——我们交出去的每一支万灵药,就像是一直困扰着我们的癫狂蝶和维塔烙印一样,会变成凶手向受害者施暴的武器。” “尽管地底前路恐怖黑暗,还请侍者帮助乘客,去点亮新的星界节点。” 录音到此为止。 江雪明速记完毕,“你们这个企业文化还挺新奇的...” “是的,当初我入职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挂件,还在胳膊上纹了个骷髅头”小七回忆着:“管人事的大哥还反复和我说,以后不要在身上搞什么纹身,也不要带十字架之类的东西进来,干干净净的就好。” 江雪明好奇:“你怎么回答人家的?” “那会我还是个中二叛逆少女。”小七笑着,又觉得有点丢人:“我说呀,既然这地方什么神仙都进不来,难道像是地狱那种三不管的地方吗?” 江雪明:“然后呢?” 小七神神秘秘的答道。 “地狱哪里三不管了,地狱啥都管。那位人事部的大哥就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要认为地底世界是地狱,那确实如此,boss既是最难伺候的活阎王,也是讨人嫌弃的坏小鬼。 在一趟趟旅途里,我们要睁大眼睛。 仔细看清它的岩浆湖,看清楚岩壁上古老的符文,看清巨像和星空。 看清楚每一处神秘诡异的地方—— ——看见它... ——理解它... ——将它的面纱和恐怖都扯下,还要小心翼翼的,像是揭开新娘子的盖头一样,慢慢把它揭下来。” “我明白了...”江雪明收好笔记本和手机,“那个船工,就是你刚才说的猎手,最后怎么样了?” “当地政府配合车站的武装人员动用了两架直升机,把他的窝点给端了。至于他本人,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什么炼金工房,用来研究万灵药的私人实验室,还有很多危险的武器。但是人类是有极限的啊,但凡是碳基生物也扛不住二十毫米机炮洗地呀。”说起这个,小七又想起个事儿,半开玩笑似的说:“你不会有样学样,给我下毒吧?江雪明先生?” 江雪明:“你开什么玩笑......” 小七有模有样地怀疑着。 “那你心里有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哪怕是一点点邪念?有没有在一瞬间,觉得我这个侍者很烦人?我明说了,侍者不光要保护你,还要看紧你,毕竟我不知道你的过去。 要说你像是机器猫里的主角一样,天天被胖虎欺负,保不准这本漫画里拿到的第一个道具就是人生重来枪。 你拿到了武器就朝着以前搞校园霸凌的小伙伴,把那股子狠厉劲都当做子弹打回去了。到时候我来拦,恐怕第一个吃枪子的就是我呀。” “我想过这件事...”江雪明认真回答着:“在我身上占过便宜的人们,或者欺负过我的,我从来都没有留隔夜仇的习惯,似乎用不上这把枪。” “那就是说,如果有机会,你还是会拿起这把枪?”小七多留了个心眼——毕竟boss和她说过,江雪明这个人很特别。 江雪明偏过头,看窗外,不想和七哥那种审犯人的目光对视。 他只是解释:“放心,我不会做过激的事情。就为了胖虎这档子事儿,我怎么可能会给你下毒呢?” 在这种微妙的信任危机下,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小七笑嘻嘻的说:“那按照接下来的故事蓝本,你不给我下毒,那就是咱俩要结婚扯证了对不对?!你再接着这个往下说,要是咱俩在孕假的时候会干嘛呢?你那么聪明,给我编个五十块钱的。” “我想起一个事情。”江雪明也笑嘻嘻的说,“有没有一种毒药,既可以让你忘记某些事情,又可以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小七自讨没趣,拉下脸来,对着手机敲出日志。 她默默写道。 “他都给我下毒了还关心我平安健康的事情,他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关于仪式感...”江雪明还有一个地方想不明白:“为什么boss要我们走月亮巷的那段路呢?你说是为了仪式感?可是有什么用?” 谈到这个,小七又有一股子无名火冒上来了,她按倷内心的无能狂怒,好声好气地解释。 “这是boss特地留给每个新乘客不必要的必要之路,你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心急火燎地来车站办事情。比如救你的妹妹,一定是情绪激动慌张恐惧的心理状态。 你走了快一个小时,看见那么大的房子和铜雕,见到同行那么多奇怪的人,心中总会侥幸地考量着,这下可好,有人和你一样,来到了这座车站。一定会有更厉害的人来帮你,至少也会安静下来,不会惊扰到五王议会里办事的哥哥姐姐们,也不会像个医闹一样要死要活的。 我们换上侍者的服饰,正式与你们乘客见的第一面,就是要告诉你们——当你走完这条路就会发现,[走路]这个仪式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破除你心里的迷信吧。我们走进车站时是自然人,走出车站时依然是自然人。” 江雪明点点头:“挺有趣的。我开始喜欢boss了。” 小七跟着念叨:“原来你是个爱猫人士,回头我也养一头可可爱爱的猫咪用来魅惑你,嘿嘿。” 这个时候,江雪明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漆黑的田野。 他心中记下几个特征。 犰狳猎手:碳基生物。 保底方案:使用二十毫米机炮可以杀死, 可以尝试的方案:泥头车居合术。 到了平阳县城外边,两人刚下车,还没站稳脚跟——车门都没关紧。 司机一脚猛油带着风声冲回了无边的黑暗道路中。 小七猛挠头,搔头的动静在卫生所的水泥坪里传出去好远。 “咋回事呀?订单怎么取消了?司机信息也查不到了。我还没付款呢...” 第六章 过于混沌 时隔四年,江雪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的内心五味杂陈,难以用言语去描述。 那是一种心酸又悲切的苦涩味道,也带着些怀念。 老家没有多少变化,时光似乎在这些道路和房屋上留不下更多的痕迹。 乡野的黄泥路,路边的小水渠,水渠里的大荷叶,大荷叶更远方的野红莓。 这一切都没变,只是江雪明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带着七哥在县城里找到一家小旅馆,两人交了身份证,开了一间房。 在办入住手续的时候,七哥心里贼他妈紧张,因为只开一间房,两张床。 江雪明像是猜透了七哥心里的小九九,到了旅馆的双人间里,他开诚布公云淡风轻地说:“和你分开住,我心里不踏实。” 随后他把平阳大学城外边淘来的衣服扔在床上,走出门去,把门带上了,“你把衣服换好,手脚麻利点。” 小七坐在床沿抿着嘴,等江雪明出门去,她才回过神来,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双手抓着红礼服的裙摆,像是想了好久好久。一手捏着头发,嘴里咬着指甲。 在对付这种事情时,她好像没有那么勇敢了,没有那种真的捅破窗户纸的勇气了,和江雪明共处一室的时候,她连话都不敢说了。 门外响起江雪明的敲门声。 “七哥,你好了吗?之前我看你换衣服的速度挺快的呀。” “哦哦哦哦!马上马上!” 小七干净利落地换上便服,脱下鱼尾裙,卸了妆,又被自己的美腿迷了一会,乐呵呵的套上牛仔裤和t恤衫。 她把头发捋顺了,重新扎做爽利的马尾辫,从鸭舌帽的卡口穿过去。 她打理好自己的穿戴,又觉得不够,在镜子面前转了个圈,往眉毛上补了几笔才满意,终于心满意足地做好了表情管理。 小七刚推开门,就看见江雪明已经换好了衣服。 雪明多看了一眼七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把手里的旧衣服丢到脏衣篓里。 “你刚才...”七哥挑弄着手指,有点摸不着头脑:“在过道换了衣服?” 江雪明取下门卡,带上锦盒与背包,把门给带上了。 他随口答道:“不然呢?和你坦诚相见吗?” “哼哼哼哼...”七哥偷着乐,又改口:“不是不是,你也不怕别人看见?” 江雪明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跳过了这个问题:“走吧。” 小七跟在雪明先生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这么着急啊?” “时间赶得上,我们回家吃顿饭。把事情办好了就回来。”江雪明走得很快,顺手在前台要了两条烟一瓶酒,准备带回家。 这个当口,七哥突然怂起来了:“说实话,我有点紧张...我是第一次到男孩子家里去。我觉得会不会太快了?” “托你演场戏,不必太当真,你不想演的话,我能一个人也能搞定。”雪明走出旅店,踏上县城通往乡下的水泥路,“只是要麻烦你在房外多看几眼,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 小七连忙追上去:“噢不不不!导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当我没说过,我演我演!” 江雪明突然说:“谢谢你,九五二七。” 听见这句郑重其事直呼大名的道谢时,小七愣了那么一下。 她和雪明肩并肩走着,两侧的田野传出的蟋蟀声热闹非凡,月光晒在他们的肩上,田野里的蛙声衬着天上澄明通透的星星。远处农家的炊烟升起来,门前的家犬狼狗在低沉吠叫。 一点点人间烟火和一点点静谧祥和。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浪漫极了。 “雪明先生...”小七低下头,不敢看身边人的脸:“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能一直一直这么走着。我是说每天下午,或者晚上的时候,都一起走,我不说话,你也不说话,就这样肩并肩走一会。” 雪明不清楚小七的言外之意:“每天都要走吗?” 小七慌乱地改口:“不用每天,就选个你喜欢的时间。” 江雪明随口答道:“没问题。” 小七开心地跳起来了:“那行!说好了哦!” 小七这股子兴奋的劲头,饶是江雪明再怎么像木头,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对于江雪明来说,九五二七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非常多,他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 他的印象中—— ——小七只有一个代号,年龄不详,身世不明,甚至是不是人类都尚且要打一个问号。 按照日志上的说明,侍者对乘客而言非常重要。但是也没有明确提出乘客必须与侍者保持友谊关系,甚至超友谊关系的必要性。 每次想到七哥那种古怪诡异的笑容,都会让江雪明寝食难安,那种笑容是他的知识盲区。 对于不理解的事物,江雪明一般都会敬而远之。不过关于“在一起走走路”这种要求,他会答应的。 两人走过狭长的水泥道,踏上小鱼塘旁的石子小路,一路跋涉来到雪明先生的老屋前。 门口的泥坪木架上晾着干萝卜,两层的自建小楼旁边,是荒废了十几年的猪圈。 柴火房自从通了天然气之后,也变成了看门犬的窝棚。那只狗崽现在长大了,浑身的黑毛,见着陌生人立刻冲出来一阵狂吠。 江雪明只是一抬手,一佝腰。 大黑狗像是见了克星,尾巴立刻摇起来,和电风扇似的,两只耳朵也背在脑后,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它一路呜嘤嘤地跳跃疾行,爪子搭在雪明先生的大腿上,探着脑袋伸舌头,一个劲的猛哈气。 “回来了,回来了。”雪明挠着大黑狗的脑袋和脖颈。 小七看得手痒,又不敢去摸,在一旁好奇地问:“它叫什么?有名字吗?我喊它名字,它认我吗?” “没有名字。”江雪明答道:“爹妈都是乡下人,字都不认识几个。他们说给我和白露起名,还花了不少钱请的算命先生批字,我们就喊它‘狗’,没有名字的。” “狗!”小七努着身子,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喊:“狗!狗!” 她喊一句,大黑狗就汪一声。 她开心地蹲下来,顺着雪明的手去挠黑狗的脖子。大黑狗也爬下,冲着她猛点头。 小七的声音很亮堂,像是悠扬的提琴,在乡野山地传出去很远很远。 门外的动静很快就把老屋的主人家请出来了。 江老头拄着拐棍走到门前,胡子花白眼神也不太好了。头上没几根头发,也要留着一个潇洒的发型。 等这位老人看清泥坪子里的江雪明,看清他离家出走四年多的儿子时。 江雪明刚好打了个招呼。 “爸,我回来了。” 小七小声说:“看起来老人家腿脚不太好了...” 江老头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脸色从寡淡清白变成怒火中烧。 他提起拐棍,健步如飞冲到江雪明面前,一边喊一边骂:“小畜牲!你竟敢!今天我打死你!” 雪明眼疾手快拿住那根龙头杖,稳稳的抓在手里。 小七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又是咋舌称奇:“咱爸这腿脚不是挺利索的嘛...身子骨硬朗啊。怎么拄起拐了?” 江雪明制住老爹那股子狠厉打骂的劲头,抽空和小七答了一句。 “他造作,喜欢装模作样,拄着拐就觉得是个贵人了。” “你说甚么!小畜牲!?”江老头眼睛瞪得滚圆,十分吓人,脖颈的动脉带着太阳穴的血管一起鼓动。猛的扯动拐杖,怎么也抽不出来。 那种压抑的氛围,让小七觉得透不过气来。 就像是两头野兽在领地里角力,谁都不服谁。 过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江老头像是斗败的公鸡,又开始耍赖求饶,“你放开我!你放开...你放开拐棍...我是你爹!” 江雪明应着那股子力,慢慢松开了手。 可是他刚松手,江老头又冷不丁提起棍子抽了过来。 于是局势梅开二度,重新来到第一回合。 依然是熟悉的叫骂声。 “小畜牲我打死你!” 江雪明没有任何话说了。 他只是抓住红木棍杆,一手提起香烟和酒水,好声好气地说:“爸,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东西,我还把媳妇儿带回来了。” “你让我打几下!”江老头不依不饶:“在外人面前别要我丢脸!你让我打你几下!” 雪明捂着额头:“她不是外人。” 小七喜笑颜开:“我是他内人。” 江老头看了看小七,眼神中带着狐疑,表情变得鬼气森森的,一对眼窝深陷,从喉舌唇齿中能嗅见常年饮酒抽烟的烂牙臭味。 “你莫骗我,我不打你了。松开我的宝贝龙头杖!” 江雪明又一次松手。 小七还准备正儿八经做个自我介绍呢。 结果话到嘴边还没送出去一个字。 听一声厉喝。 “我打死你个小畜牲!”江老头提起杖子又是一棍。 父子俩成功完成帽子戏法。 一人劈打,一人招架的姿势和刚见面时一模一样。 小七摸到雪明身边,小声嘀咕着。 “你爹怎么这么倔啊...他是不是阿兹海默症了?老年痴呆?” 雪明把手里的烟酒往地上一放,嘱咐小七往背包里掏现金,小声解释着。 “理解一下,他是个四零后,不看圣斗士星矢。” 小七一边掏钱,又疑惑着问:“啥意思?” “同样的招数,对圣斗士来说只能用一次。”雪明小声和七哥嘀咕着。他把钱袋子放在江老头面前晃了几下。 “哦!儿子诶!”江老头变脸和翻书似的,从那深刻的眼窝中落下几滴泪来。立马松了拐杖,腿软下来,像个跛脚的残疾人,要来抱住雪明了。 “我的儿子,我儿子回来咯!我儿子回来啦!” 雪明只是把钱袋子往外一递,不经意间瞥见二楼阳台上,正在看戏的老母亲。 那位老母亲原本趴在阳台上嗑瓜子,眼中透着怨毒的神采。 只在与雪明眼神接触的瞬间,就变得慈祥起来,也没有挪动步子下来迎接的意思。 远远的喊了几句,意思意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听老母亲喉咙里传出嘶哑的责骂声。 “老头!你打我们的宝贝干什么!你喊他小畜牲,那你和我不都是老畜牲?!” 小七和雪明说着悄悄话:“导演,我理解你了,你这一家子真的太混沌了,你从哪儿找的国宝级老戏骨啊?这戏我可对不来,得加钱。” 江雪明凑到小七跟前,轻声细语:“怎么个加法?” 小七比着剪刀手:“一周两次,陪我吃饭。” 江雪明把一根手指撅了回去:“一周一次,陪你吃饭。” 小七伸手:“成交。” 雪明握手:“成交。” 私底下商量完,雪明抬起头露出满脸的假笑,大声应道:“诶!妈妈!” 小七也是如此,笑容灿烂:“诶!妈妈!” 二楼的老母亲满脸皱纹,老态龙钟,可头发还染成紫色,看来在县城的老年舞蹈队里也是个叱咤风云的狠厉角色。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眼神和x似的,对着小七浑身上下每寸皮肤都扫过一边。像是想把这姑娘的皮肉骨都看清楚。 “这婆娘是谁?雪明宝贝?刚才她说,她是你内人?这件事情,你和我们说过吗?经过我们同意了吗?” 老妈妈一连串的阴刻狠厉的问话声,听得七哥头皮发麻。 “你把白露弄到哪里去了?她还有一桩婚事没完呢?你搞得我们在平阳县里丢尽了脸,抬不起头,你知不知道?” 江雪明立刻回话,语气平静,内容爆炸。 “妈妈,你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吗?她是我媳妇儿。要我多说几次吗?我回县里买个喇叭,像是修皮鞋磨剪刀卖早饭的录音一样给你每天轮播怎么样?要不现在我去医院给您老挂个号?去衡阴市最好的医院!我叶大哥认识大夫,肯定能治好。” “没要你们同意啊?我有说过我结婚要你们同意吗?有和你们说的必要吗?” “我把妹妹带出去,她十四岁的时候不想嫁人,现在也不想。你们问过她同不同意了吗?问过我同不同意了吗?” “你们在平阳县城里多丢人,我是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非常抱歉,要不明天我去搞个广告牌,上边写着历史罪人江雪明让江家丢尽颜面,我就举着他招摇过市上街游行,再把这事情分五卷六十四回送给天桥下边的说书先生,送到茶楼牌馆让讲茶老师好好给街坊们复习一遍? “我爱你们,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这串连珠炮仗一样的对答,让二楼的老母亲变了脸色。 一楼的老父亲准备提起棍子来个大四喜终结比赛。 “我打死你个小畜牲...” 话还没说完,雪明劈手夺下钱袋子,准备往外边的大路走。 老母亲笑呵呵地开口了,“不说了,不说了...吃顿饭吧,我要看看你,妈妈好想你。” 老父亲跟着收回拐棍,满脸愠色。 雪明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除了挤弄出来的假笑以外,他冷得像是一块冰。 看得小七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很难想象雪明先生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 他们迈过一尺高的门槛,终于算是进到了家里。 七哥进了门就抓住了雪明的手,她感觉心脏在狂跳,比在地下车站还刺激。 她小声说着,满脸通红:“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刚猛的吗?” 雪明也不忌讳什么,抓着小七的手往堂屋走。 他小声答道,脸色如常:“原来你一直都不了解我啊?” 小七嘟囔着:“以前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所以喜欢。” 雪明皱着眉,时刻提防着父母的动作,免得那龙头杖再来敲打,随口问道:“现在感觉不妙了?” 小七的声音细如蚊蝇,几乎听不见了。 “不妙了,不妙了,现在更喜欢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在堂屋坐下了。 厨房里还煲着汤,除了天然气的啸叫和煮饭高压锅的飒响,没有任何一个人先开口。 只有那条大黑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蹲在门口,欢喜快乐的摇着尾巴。 第七章 油纸袋子 窗外透出幽静夜空的清辉冷月。 窗内是诡谲祥和的一家四口。 老宅的祖灵牌位前,蜡烛和香炉飘出过眼云烟。 老母亲从厨房里拢出几道蒸菜,像是罗列着毕生厨艺,煞有介事地摆弄衣袖,如唱戏的生旦净末丑逐个登场排列,摆上桌子。 江雪明把手边的烈酒拧开,给老父亲倒了一杯,就再也没有添杯递盏的意思了。 他平时烟酒不沾,回了家也一样。 见江老头挑弄眉头,又要作妖。 “儿子,你陪我喝。” 江雪明:“我不喝酒。” 江老头又说:“你陪我。” 江雪明:“我不喝。” 江老头鼓起眼睛,满布血丝的眼白一下子煞气十足,猛然拍桌。 “我叫你喝!你敢不听话?!” 小七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看着。 江雪明当即从背包里掏出来早早备好的播音喇叭。 他对着老父亲,用更大的音量作情绪平静的怒吼:“我不喝。” 声浪掀得江老头脸色发白,像是受了惊吓,终于乖乖地拿起筷子,也不提陪酒的事情了。 “你声音也没他大了,力气也没他大了。”老母亲幽怨哀伤地看着老伴,给老伴夹菜:“要有自知之明。” 气氛缓和下来。 小七准备开始干饭,刚做出抓碗筷的起手式,就被江雪明拦住。 她又看见雪明先生放下大喇叭,从背包里掏出两个饭盒,里边是早就备好的饭菜。 小七记得,这是雪明先生亲手做的,也明白了雪明先生的意思,接走了饭盒。 七哥小声问:“你连家里的饭菜都不敢吃呀?” 雪明没有答话,默默打开饭盒,拆了两双竹筷,把其中一双递给七哥。 这个举动让老母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却不像江老头那样带着雷霆一样的声与威。 老母亲的眼神中,那股子暴戾怨恨的神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就消散无形。 在电灯昏暗的光源下,她给老伴夹菜,像是在饭桌上划出领土,把筷子自然而然地伸到了江雪明碗边。 雪明端起碗筷立刻站起:“不必,我就吃这个。” 老母亲忧心忡忡地说:“你这样不行,回家一趟,连家里的饭都不愿意吃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想托电视台寻亲节目找你,我还想在网上发信息,要找到你,但是...” 雪明立刻打断,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皮撒谎:“这是我媳妇儿给我做的,不能浪费。” “你情愿吃这个外人做的东西。也不愿意吃妈妈做的饭了?”老母亲满眼沮丧,像个被夺取孩子的受害者,“这婆娘是什么狐狸精?敢来迷我的宝贝崽?!” 那一刻,从门外涌来湿冷的大风,屋内阴风大作。 祖灵的牌位上,蜡烛也熄灭了。 小七这才觉着不太对劲,她的灵感在报警,眼前两位老人的目光好比毒蜂尾后针,要把她的戳瞎一样,光是对视就让她感觉眼角干涩生疼。 她偏过头去,拉扯雪明的衣角,想提醒雪明先生。 只是这个偏头的动作,让她看见灯光下,她与雪明先生的影子。 她几乎惊厥,顺着桌角的空隙再往远方看,同样的角度下,那两位老人是没有影子的...... 没等她说点什么。 雪明先生语气生冷,开始编故事。 “妈妈,别再喊她外人了,家里的狗都认她,你却不认她。 这几年多亏有她,岳母没有刁难我和白露,岳丈也愿意出钱给我们办婚礼,还把房子押在银行,给我们做生意,只是我没用,欠了一屁股债。好不容易搞到钱,就想着送回来给你们养老。” 听到婚礼时,江老头立刻喝道:“你那个结婚也叫结婚吗?!村镇县城里两百多户人哪个不认识我?他们不认这个婆娘,你以为你能结婚?你以为她能进我家门?” 小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懵住了。 现在她一点都不在乎二老的生存状态,是活人还是灵体都不太重要了。 她稍微动动脑子想了想江雪明家庭的准入门槛,刚送到嘴边的肉片都惊得掉回了碗里。 江家老母则是多瞥了一眼茶桌上的现金,那都是儿子带回家里实打实的纸钞。听见债务时眼皮跳动,缓缓开口。 “我的宝贝,你在外面干了什么我们都支持,只要你带回来钱,那就是好事,至于欠了多少债,和什么人欠的——你要千万当心,要把账都算清楚,现在社会坏得很,别把某些人想的太好了,爸爸妈妈不会害你的,我们都是为你好。” 听见这句话,小七的眼里有了火,感觉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这戏也对不了啦。 江雪明又提起喇叭开了个群嘲,敷衍的意思溢于言表:“谢谢爸妈关心!” 喇叭的音量已经开到最大,带着杂乱的电流声冲散了屋子里的阴风。把祖灵牌位上的香火吹飞,蜡烛也重新燃烧起来,非常的诡异。 “还有几件事。”江雪明放下喇叭,提起假鞋盒子,接着说:“我和她在卖这个东西,是假货。” 江老头的眼睛往钞票那头看,喉头吞咽像是嘴馋,又骂道:“作奸犯科,你没有好下场,难怪欠债!早该听我的,回去电池厂上班。” 江老母抱着钞票凑到老伴身边,两人在桌下偷偷点着钱财的数目,没有什么好脸色,嘴角却止不住地上翘。 “要不我现在去投案自首?”江雪明歪嘴笑道:“你们可想好,现在手里拿的都是赃款。” 小七噗嗤跟着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身上穿的东西乱七八糟,出去丢我的人。”江老头唯唯诺诺地小声暗骂,也不像之前那样凶悍:“搞到点钱你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第一个来打死你。” 没等江雪明答话—— ——老母亲反倒开始狠厉地扯弄老伴的头发,“你对他狠什么?窝里横个什么?!你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字都不认得几个,我要你去居委会搞低保户签个字你办不好!儿子几年才回来一次,回家就是挨骂,骂完就开始吵架!还有没有个家的样子了?” 场面过于混沌,小七没眼去看,光是多听两句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蹭蹭往下掉,像是摸了电门——整个人都麻了。 江雪明一声不吭,等老母亲把内心的怒火都倾泻干净,屋子里的叫骂声渐渐平息。 江老头委屈巴巴的垂下头,一个劲地喝闷酒。 “我直说吧。”江雪明感觉留在这个家里,每分每秒都是油烹火煮,“白露在仓库发货的时候被人带走了,现在还在看守所里,我很着急,这件事不能拖。” 江老头一下子急了眼:“搞得出来吗?她还要嫁人的!” 江老母也心急火燎的:“对啊,还有彩礼钱呢!我们打算留给你结婚的!” “不用你们操心。”雪明直言不讳,语速极快,想立刻脱身:“我会处理好的,今晚我就走,这儿也没我俩睡觉的地方。” 江老母眼神中有落寞:“不留夜吗?走那么急?” 江老头酒也不喝了,猛然站起身面对雪明,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小七,“你这个媳妇好养崽?我不放心,大屋里有张通铺,能睡四个人,你别想着走。” 这段话内里的深意,听得小七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小七连忙问:“一个屋?咱们四个?” 听见这些话,饶是雪明再佛系,也该进化成明王了。 他拿起喇叭。 二老连忙捂住了耳朵,一副孤苦伶仃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放下喇叭。 二老又变回了咄咄逼人的神态。 雪明想不明白,一点都想不明白,难道这个大喇叭有什么神力吗?得亏他准备周全,不然家里谁会认真听他说话呢? 或许只有那条没名字的狗会愿意听他叫唤几声了吧? 吃什么,穿什么,住在哪里。 爱什么,恨什么,怎么工作。 日子人最基本的诉求,在这个家里都成了奢求。 雪明要的真的很少很少,他只是希望简简单单的,把骨肉债务还清。 他不想伤害这两位有养育之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也得保护自己。 他是一个非常较真的人,在外从来不留隔夜仇,没有什么情绪能击倒他,没有什么怒火能妨碍他继续带着妹妹过日子。 但是此时此刻,他气得浑身发抖,哪怕在生活中遇见再多的懊糟事,他都没有如此气过。 上一回这么生气,还是带着白露远走高飞的时候。 雪明皱着眉头,像是在解世界上最难的题:“为什么你们两张嘴一开一合,轻飘飘地说几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的一辈子?” 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小七不敢吭声,就在刚才那短短几秒钟里,她感觉身旁的雪明先生像是变了一个人。 像是万古不化的坚冰变成滚烫炙热的熔岩了,轻轻碰一下都是三级烫伤。 灵感告诉她,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退出门去,立刻逃回车站躲起来。 “他要造反了...他要造反...”江老头小声嘟囔着,扯着老伴的衣袖。“我和你说过,他养不熟,像是山里的狼崽子,迟早有一天要跑走,要吃掉我们的。” 江老母颓下头,也是战战兢兢的坐回位置上,眼里只有惊恐丧胆,不再说话。 “我和白露是不是你们买来的?”江雪明从旅行包里掏出油布袋子,那是纸扎铺的陈先生托他带给父母的礼物。 他不打算多说什么了,问这句话,也只是顺带把最后一点脸面都撕破。 江老头不敢说话了,最后一点声音都被掐死在喉咙里。 江老母眼神闪烁,听见这句话时,内心如遭雷噬表情剧变。 “不打算说对吗?我也不在乎......我走了,这是陈先生托我给你们带的东西。”雪明撕开油布袋子,眼神变得疑惑起来。 油布袋子里装着两沓纸钱,天地银行的票号,玉皇大帝的徽印。 在那个瞬间—— ——两个老人看见纸钱的瞬间,像是中了定神咒一样,呆住了。 他们好像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很久很久,只是还有不舍不愿不完满,还有求而不得的强烈意念留在这间老屋里。 桌上的饭菜在须臾间发臭腐烂,碗筷像是见了春光的雪一样,迅速风化变成沙尘,老屋的桌椅也是如此,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小七和雪明立刻退开几步,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电灯忽明忽暗,一下子老屋就变得陈旧破烂,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天地银行的纸钱跟着阴风散开,江家二老的身体随风碎成了尘沙。 在那个瞬间,江雪明依稀能看见二老呆滞无神安安静静的模样。 只有门口幽暗的清辉冷月照在那头大黑狗身上,仿佛这头看门犬,一直在守着这个古怪又恐怖的家庭。 小七扯了扯雪明先生的衣袖,小心谨慎的说:“这就是灵灾...你算是第一次见到。刚才我看见,二老是没有影子的,想必已经变成灵体很久很久了。” 江雪明内心的疑惑更多了。 纸扎铺的陈先生要他送这个油布袋子来,就是为了让他见二老最后一面吗?亲自来送他们上路吗? 他眉头紧皱蹲回门槛前,想去摸家里的狗。 可是那头黑狗像是完成了使命,一下子跑到野地里,也不让江雪明摸了,对着老屋吠几声,一溜烟就跑回山里。 日子人没有在过去的回忆中停留多久,他一言不发提起钞票,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平阳县城的旅店过夜。 泥坪子里的木架上,萝卜干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变成一捏就碎的柴皮子。 小七跟在雪明先生身边,踏上返程的路。 天上澄明透亮的星星还在向他们眨眼睛。 “雪明,你和白露都是他们买来的?”七哥小声问着,像是怕刺激到雪明先生的情绪。 “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证据。”江雪明并不避讳,随手把路边电线杆的寻人启事撕下,从层层叠叠的旧海报广告里,找到江家人贴的东西:“他们用了很多办法来找我,贴传单,发动亲友关系,想法子去电视台,却唯独没有报警,那个时候我就想明白了。” 小七又问:“会不会很难过。” 看见雪明先生没什么表示。 小七又恶狠狠地说:“敢买人贩子送来的小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死!开香槟咯!” 江雪明依然不说话,只是从一个地方,要走到另一个地方。 小七又像是要感同身受好好共情一把,安慰安慰雪明:“也对,那毕竟是养大你的人...”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江雪明认真地回答:“我不在乎。” 突然之间,小七没来由地鼻头一酸,她挠着脑袋,就这么哭出声了。 她倚在江雪明的肩头,也不明白自己心里的委屈和悲恸是从哪儿来的,整个人都充满了母性的光辉,除了母爱有点变质以外没啥毛病—— ——她感觉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江雪明歪过头看了一眼七哥,好奇七哥这份多愁善感的情绪是从哪儿来的。 “你哭也没用,感情这种事情要是能哭出来,多少女粉丝往吴彦祖门口一蹲,那哇哇的哭声就能搞定吴彦祖了吗?没那个能力你知道吗?” 七哥猛地一拍雪明先生的肩,像是抽打不听话的熊孩子似的,又哭又笑的,“淘气!” 江雪明也没多在意,打开笔记本和手机,往对账单上多记了一笔。 “泥头车居合术,以现在的财力可以释放三十一次。” 第八章 来自异乡的达契亚人 一路披星戴月,两人回到旅店。 搭上脏旧的电梯时,小七内心就开始小鹿乱撞。 每隔一会,她就去偷偷瞄雪明的侧脸,那个小男人一直都是那副生冷的样子,仿佛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眼睛直视着前方。 这么说起来,她今晚确实是要和雪明睡一间房了? 想到这档子事儿,小七又开始心慌。感觉脸颊在升温,变得滚烫。 江雪明没有察觉到身侧侍者的异常。到达房间之前,他特地在整层所有住客的门前停留了十来秒。 他超人的五感能隔着墙听见屋内的动静,把同层的住户都筛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对话,也没有金属器物的异响,没有犰狳猎人的特征——终于放心大胆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两人回到房间之后,雪明先是打开了所有光源,把屋内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最后将门锁带上。 当房门的链条挂上栓扣时,小七突然觉得,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充满了暧昧不清的味道。 她抱着衣服跑去卫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哆哆嗦嗦地说着:“我去换...衣服...了...” 雪明点点头,答道:“辛苦了,我也得换一身便服。” 明亮的洗手台前,小七看见镜中自己通红的脸,她突然觉得十分丢人,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或许这就是阳春姐和她说过的,单纯好色和认真恋爱的区别吧?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来一套套睡衣,之前在淘宝上还买了点便宜好看的私货,类似一次性的内衣,倒不是说想穿给谁看,就只是觉得这些衣服真的很好看。 她长吁出一口浊气,拍了拍滚烫的脸蛋,两眼发直地盯着镜中人,又从身侧的防窥窗的浅薄帘子里,依稀瞧见床边正在换衣服的雪明先生。 只是一个朦胧梦幻半隐半现的阴影,让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得给自己降降温,大声喊道:“等一下!我洗个澡!” “好。”江雪明简单扼要地应着。 紧接着,小七冲进了浴室。 那扇防窥窗好像有魔力,她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那里了。 她的脑袋像是冲进环状高速的伏尔加汽车,淋浴喷头的热水浇不熄心里的各种臆想。 她在浴室里笨手笨脚地舒展着腰肢,心中琢磨着——会不会雪明先生也能透过这层薄弱的窗帘,看见水雾里的影子。 她既害怕又期待,两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按照脑袋里想的奥黛丽·赫本或玛丽莲·梦露婀娜多姿的海报,像是在驯服自己的四肢,试着在那张帘子上,留下自己娉婷袅缈的影子。 只在几个呼吸之后。 她听见了撕扯胶布的声音。 她看见窗帘上雪明先生近在咫尺的身影。 等她回过神来,面容痴傻心如死灰的看向那个充满爱意的小窗户时。 一道道明黄色的胶布把窗户彻底封上了。 小七的内心五味杂陈,感觉太怪了! 说是失望吧,也不算多失望,但是莫名安心了不少。 她听见门外,雪明先生喊话。 “七哥,你在洗澡吗?” “对。” “你是不是忘了个流程?” “什么流程?” “我没听见你拉裤链解帽子卡扣,还有扒内衣带子脱鞋的声音,你是不是忘记脱衣服了。” 小七低头一看—— ——自己确实啥也没脱就冲进浴室了。 “哦哦哦!难怪我说这个澡怎么洗得不痛快。” 雪明捂着脸,总觉得自家的侍者是不是哪儿有问题,不脱衣服洗澡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刚才他看浴室帘子那头小七的影子手舞足蹈的,又不出声儿,还以为是中邪或者抽筋了。 他又想起男女有别,有这么一道窗户在怪别扭的,就用胶布给封上了。 江雪明打开空调和电视,把电视音量调大。像是在告诉门外来往的住客,这间屋里的人还没睡。 卫浴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七穿着宽松的长袖睡衣,抱着手提包冲回了房里,脸上有做贼心虚的表情,生怕包里的内衣被人看见似的。 她一个大跳蹦到床上,掀起被子蒙住脑袋。 “睡了!” “好。”江雪明坐在隔壁床,没有睡觉的打算:“我凌晨四点叫你,你来换班守夜。我睡不了多久,早上八点之前我们就回去,先去奶茶店接白露,然后去纸扎铺和陈先生问个好,也问问他那袋子纸钱是什么情况。” 七哥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她盼着能来点什么,又怕乱来点什么。 头发湿漉漉的,也没时间打理,搞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还听见电视里开始播美食节目,以及雪明先生稀稀疏疏做笔记的动静。 感情雪明还在学做菜呢? 她终于像是活尸从棺材里爬起来一样,直起身。 江雪明问:“怎么了?” “你先睡吧。我白天在车上睡了一觉,这个点儿压根不困,我得去吹头发。”小七正儿八经的说。 “我帮你。”雪明收好笔记,去浴室拿来电吹风,解释道:“我睡觉的时候很没安全感,要是你在吹头发的时候有敌人来,是很危险的情况。” 小七疑惑:“哈?” “我说错什么了吗?”江雪明打开吹风机电源,用手背试着温度:“卫浴这种场景,一般都是凶杀案的高发地点,人只有在最放松的时候才会洗澡上厕所。也是毫无防备的时候。” 小七认真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江雪明轻轻揽着七哥的头发,给七哥顺毛:“以前日本那地方还有忍者蹲在茅坑里几天几夜,从马桶下边向上搞刺杀。” “噫!”小七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好恶心哦!” “所以我帮你把头发搞干净,你等会在我睡觉的时候盯紧一点。”雪明说罢,就开始认真打理小七的头发。 小七能感觉到,雪明先生的五指扣着她额前发际线一路往后顺,力道刚刚好,雪明的手,就像是一把温热的梳子。 暖风从脖颈涌到耳垂,她又开始浮想联翩,嘴角浮起坏笑,俏皮地问着。 “雪明先生,是不是...你以前也给其他女孩子吹过头发?” “白露小时候喜欢在泥巴里打滚,和野狗似的。”江雪明随口说道:“洗干净了就是我给她梳理头发,不然很容易风邪感冒。你的发质比她的好多了。” “哦...”小七感觉得到,脑袋后边做按揉梳理的大手充满了爱意,令她莫名心安,非常的催眠。 十分钟之后。 江雪明收拾好电吹风,感叹着:“真好,我没看到白头发。” 小七一动不动,歪着脑袋靠在床头睡着了,睡相还很难看,张着嘴口水淌在枕头上。 还有那点点梦呓。 “对对对...抱紧点...啊对对对...” 江雪明满脸的黑线,把被子给七哥盖上。本来说好的换班守夜,他还想下半夜蹲点去看看《泥头车的驾驶技术应用教学》,现在只能多学几个菜了。 ...... ...... 凌晨五点—— ——江雪明特地给七哥多留了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但是这位侍者一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 他黑着脸,掏出扩音喇叭,对着熟睡的小七喊。 “起床了!” 小七一个挺尸,猛地惊醒过来,看见江雪明才回过神。 “哦哦哦!换班换班!” 江雪明一言不发,看着窗外日出之前最黑暗的光景,默默合上了双眼。 小七无聊地坐在床上挠头,她回忆起雪明梳理头发时的感觉,又是一阵乐呵。 “没办法,实在太好睡了。” 她像是《猫和老鼠》里准备干坏事的杰瑞,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干等了几分钟,确定雪明先生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再也没有翻身的动静之后。 一路摸到雪明床边。 她静悄悄地蹲在床沿,好奇地打量着江雪明的睡姿,想要凑近一些,在温暖的酒店灯光下,看得清楚一些。 她第一次看见雪明在熟睡时的神态。 那种完全放松警惕,完完全全舒展眉头,仿佛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什么都抛之脑后的样子。 她按倷住内心的狂喜,生怕自己发出玉石俱焚的笑声,想悄咪咪的去亲一口。 就在此刻。 江雪明睁开了双眼。 和动画片里演的一样。 雪明没有说话,小七也没有说话。 她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原路返回,连毛地毯上的脚印都踩得恰到好处。 听小七一阵嘀咕:“可恶啊...这家伙怎么这么机灵......” ...... ...... 凌晨六点。 南苑机场走下来一个陌生的异乡人。 他穿着地下车站乘客的长衣,在炎热的夏季一点都不在乎身上的汗,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他的身材高大,肩宽约有三尺半,身高一米九左右,虎背熊腰的,脸上有浓厚的络腮胡。 他来自罗马尼亚,是个土生土长的达契亚汉子,来衡阴平阳这个地方,只为了一件事。 寻找江雪明,拿到万灵药,最好能逼问出乘客日志的内容。 他叫梅根·杰森,一个想要成为犰狳猎手的车站乘客。 尽管他的语言不通,用字典对照和手机翻译半懂不懂的订了机票。但这些困难还是挡不住他想要加入黑恶势力的心。 就在他顶着三十五度的高温,和机务人员用蹩脚的罗马音汉语沟通,指着手机上的汉字,焦急的亮出护照时。 机场客服中心的小姐姐也满脸为难,用英语流利地沟通着,安抚着梅根先生的情绪,顺便喊来了两个保安。 梅根一看见安防警务人员过来,心中就开始慌乱。 “江雪明!我——找——江雪明!” 他一字一顿,指着笔记本上的汉字,念出练习了好多回的汉语。另一只手捏着欧元,又说。 “钱!我——有钱!江雪明!” “别tm江雪明了。他哪儿来的?”其中一个安保大哥骂骂咧咧的。 客服小姐姐说:“罗马尼亚来的,布加勒斯特转机昆明飞南苑,他刚下机就要找人,急急忙忙的,不讲道理啊这个大胡子。” 另一位安保大哥亮出警棍。 “拉去隔离!” 梅根先生还想挣扎,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后来赶上的安保给带上了口罩。 “呜呜呜!呜呜!” 就这样,这位未来的黑恶新星住进了隔离酒店。 第九章 在路上 天微微亮的时候,闹钟还没响起第一声。 江雪明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提前掐灭了手机的铃,那股子机械式的肌肉反射动作吓得小七浑身一紧。 紧接着,七哥就看见这个小男人在短短十分钟里洗漱完毕,剃掉胡渣修理鬓角。最后提上大背包站在门前。 “走。” 说完没有作停留,直接走出门外。 小七立刻带上行李,跟上雪明的脚步。 她一路上小声抱怨着:“你也不等等我...” 雪明把房卡交回前台:“你跟得上。” 小七笑着:“嘿嘿,你这么信任我呀?” 雪明推开旅店大门,闯进人来人往的县城街道,沐浴在燥热的阳光下。 “嗯。” 他偏过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挥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小七跟着挤上后排,听见雪明先生用本地方言和司机爽利地砍价。 她只能听懂一点点,大概是不要绕路,大家都是本地人,司机莫来诓骗雪明,乱搞黑车宰客的事情。 又听司机与雪明说着老家的旧事。 汽车从街口出发,往水泥路开回卫生所,那个救死扶伤的地方,已经卖给了本地的一户富商,即将改成养老院。 一路上司机大哥唉声叹气的,讲到很多年轻人出去以后,就不再回来了。 又看雪明先生一副笑呵呵的营业表情,附和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场面话。 两侧的水稻田绿油油的,夜里看不清,到了白天,小七才望见那茂密的穗子,还有佝腰在水田中栽苗的人们。 远方的矮山上,太阳刚刚冒出头,投在车窗玻璃上的暖光晒在她的脸上。 车载音响里的当地电台播着很久之前的歌,刚放完《可爱女人》,接下来就是《稻香》。 菜地的灌溉喷头撒出来的水雾在朝阳下透出一道朦胧的虹光。 这一切,都让小七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千禧年时代,回到了小时候。 她从来都没见过水田,也是头一回来到衡阴平阳,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不由自主地摸到雪明先生的手,好像不满十岁时,牵着爸爸的手,要爬去爸爸的摩托车上时一样。 这一回雪明没有躲开—— ——因为出租车后排实在太逼仄,他躲不开,保不准这小姐姐摸不到手等会就摸其他地方了。 “那些是什么?”小七看着窗户外边的田。 雪明:“是水稻田。” 小七:“他们在干什么?” 雪明:“插秧。” 小七:“要一直一直佝下,又站起来吗?好辛苦哦。” 雪明:“如果是二三四月,可以抛秧,没有那么辛苦,有些家里买了机器,就方便多了。” 小七:“怎么抛?” 雪明:“我小时候也抛过,就是抓着一把带泥巴的秧苗,往田里抛出去。这个时候已经是晚稻了,要精耕细作,不然不好长,得给它们的生命之间留一点空间。” 小七突然开心起来,“我也想去种!要不我们下车!现在去帮帮忙?我想去!想去!” “听话...”雪明哭笑不得:“别闹。” 小七失落下来,不过也没失落多久,她立马就看见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街道两头来往的三轮车载着衡阴市场里的小商品,往县城集市里赶,偶尔能见到驮货的黄牛。 她睁大了眼睛,想看清这些飞逝而过人与事。又嘱咐司机:“开慢点!开慢点师傅...” 她望见一匹白马,上边的货郎一手抱着两根插满糖葫芦的大棍,慢悠悠地沿着野路往县城走。 有十来个小孩子往市区的方向,沿着引水渠一路打闹疯跑,举着彩风车和板糖,像是白露那样,不时停留在水渠的管节阀门,站得老高,作出殴打小怪兽的架势。 马儿在路边啃着带露水的嫩草叶,留下些粪便。 小七又说:“我想骑马!我想去玩!我...” 司机拉下脸来:“......” 江雪明好声好气地说:“回红磡,我带你去找阿星,让他给你安排......” 远方依山而建的许多房屋门廊旁,打谷机退壳的沙响传出去老远,声音就像是落叶被风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七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里,在下车时才发觉自己早就把雪明的手攥得滚烫。 不由得让她内心浮想联翩——或许在她看窗外的花花世界时,雪明先生也像个小孩子那样扒着窗户,想把这些回忆都翻出来,像是老照片一样,好好的看一看,才会忘记两人的手互相牵连着。 下车的时候,七哥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她一个劲的偷着乐,占到了大便宜。 回到平阳农大的街口,回到奶茶店门前,她依然被猫咪咖啡厅的妖艳贱货迷了神智,立刻想起之前说过的事情。 小七一拍手,欢笑雀跃地说着:“你喜欢猫咪!我记得你喜欢猫咪!我要去挑一只来魅惑你!嘿!” 像是刚来到这家奶茶店一样。 江雪明径直走向大门,和前台打瞌睡的小妹打了个招呼。 “叶老板在吗?” 前台的小妹依然握着手机头也不抬,半睡半醒地应了一句:“蹲在仓库呢......哎!雪明哥哥!等会等会!” 江雪明立刻从背包中掏出那包七哥没吃完的奶糖,送去一颗。 “我有事,回来再叙旧。” 他来到仓库门前,像是上一回那样,轻轻敲了敲门,又直接闯了进去。 紧接着看见了一副信息量非常大的画面。 地板上坐着三个男人,都穿着小裙子。 叶老板在正中间,套着一身哥特长裙,脑袋上还绑着蝴蝶结——其他两位应该是过来保护白露的好哥哥,也顺道在假期时间来喝茶,身边放着小桌板。 说这两位哥哥身上的衣服,一个是汉服长裙肥瘦凹凸有致,一个是日式jk青春活力无限。 破产三姐妹齐活了。 白露倒是没换衣服,她抱着那只大白猫,神气活现的蹲在飞行棋盘前面指手画脚,像个胜了还要胜的将军,握着大猫咪的爪子在计分板上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只大白猫的表情活灵活现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浮,像是已经吃了几个人的猫老太婆,简直爽到极点。 屋里的四人一猫齐齐转过头。 他们看着江雪明。 雪明当时非常礼貌的把门给带上了。 “不好意思,我冒昧了。” 过了二十分钟,等好哥哥们把衣服都收拾完,叶大哥换回一身常服,拉着雪明在店外,临时搭起遮阳棚,两人坐下了。 “呃...其实...”叶北笑眯眯的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气不可能永远只站在你这一边。” 雪明点点头,也没想太多,只是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北:“你在笑什么?” 雪明:“我想到开心的事情...” 叶北:“你老婆怀孕了?” 雪明:“不是...” “那我也不多问,你能笑出来,那应该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叶北顺着话题往后说,顺着桌上的茶杯,把茶给倒满:“看你这么开心,事情办好了吧?” “对...”雪明点点头,把锦盒拿出来,放在桌上:“都办完了,这个盒子我没用上,也没拆开来,就想着原封不动还给你。” 叶北满不在乎,又给雪明端来点心当早饭,递过去俩燕麦饼:“你拿着,说不定哪天能用上。” “那叶大哥的好意我就收下了。”雪明一点都没客气,把东西拿了回来。 他想起陈先生让他带的油纸袋子里装的是纸钱,又好奇这个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叶大哥,你能告诉我,这里边是什么东西吗?” 叶北啃着饼干,囫囵不清地随口答:“用来防身的棍子,上了年头了,还算半件古董,是我诸多收藏品其中之一,也不值几个钱。你要是落难了,拿去卖掉可以应急。” 把嘴里的饼给吞下肚子,叶北煞有介事地嘱咐说:“你隔三差五,有空没空就拿出来擦擦上个油,用普通的缝纫机油就行,别让它生锈。” 雪明放下锦盒:“那我先不拆开了。免得东西见光不好保养。” 经过这么一通寒暄,雪明谈起家里的事情,也有点不好开口,毕竟那个神秘的油纸袋子是陈先生给他的,和叶北大哥没什么关系。 但是叶北大哥和陈先生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于是雪明开口问:“一开始我回到家里,看见父母还能说话,能吃饭,能提起棍棒来敲打我。 陈先生要我带了纸钱回去,送给他们两个,后来他们像是我的幻觉,似乎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一下子就消失了,房子也破败得不像样。叶北大哥,你知道这件事吗?” “......” 叶北沉默了一会,眼睛上的刀疤跟着那副机灵鬼的神态一颤一颤的,像是在给雪明使着眼色,“你妹妹还在外边,别乱说话。” 雪明恍然大悟:“哦...是不方便问的意思......那我单独私下去问陈先生。” 叶北猛点头:“对对对,这事儿他干的,你去问他。你的家事我也不好说。不过啊......” 雪明望见叶大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把茶杯给端起来,塞进他手中。 叶北说着:“喝口茶,缓口气,人生路还长着呢!我们往前走,别去想这俩老逼登的事情,勇敢能够战胜邪恶!” “哈哈哈...”雪明抿着茶汤:“这话是白露教你说的吗?叶大哥?” 叶北挑弄眉头,一副神气得意的样子:“是我教白露说的。” 前台的妹妹们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要凑到桌台来,问问雪明最近的情况,又害怕叶老板责怪她们误工。 雪明连忙朝柜台喊:“我最近挺好的!白露也好!会越来越好的!” 末了雪明又回过头,准备去见陈先生,是和叶大哥分别的时候了。 “我得走了,叶大哥,其实有件事我挺好奇的...” 叶北:“什么事?” “我四年前来你店里打工。”雪明仔细回忆着:“你好像一点都没变老,还是那个样子。” “我们还没长大!”叶北双手互抱,轻佻地吹开额前碎发,写意自然地站起身:“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雪明恍惚了那么一阵,什么都没说,又拿起菜单,对着茶汤和燕麦饼的价算清楚钱。 在叶大哥嫌弃的眼神下,雪明终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做了错事。 “我知道,你不缺钱,缺感情。” 提上行囊,整理思绪。 拿上茶杯,一饮而尽。 叶北:“准备去哪里?” 雪明:“送白露回学校,她想接着念书,我要保护好她。” 叶北:“记得打电话报平安。我有假期就去红磡旅游,到时候来你家蹭饭,你别收我钱就行。” 雪明还想多说几句:“要是我再遇上麻烦,我就不见外了...” “有事先找人民警察,打我电话,我一定来帮你。”叶北笑眯眯的说:“你的故乡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 雪明用力地点了点头,在手机上写下备用方案,解锁新的技能。 [摇人] 他往农大的小东门巷口走,准备去寻陈先生的纸扎铺,珍而重之的道了一声别。 “别来无恙。” 叶北比着大拇指,高高举起。 “别来无恙!男主角!” 小七带着白露跟在雪明先生身后。 这俩姑娘私底下说着悄悄话。 七哥疑神疑鬼,“小姑子,你有没有觉得...” 白露顺其自然,“我哥和那个叶老板眉来眼去的。” 七哥贼心不死,“他和女人似乎没什么话聊...” 白露稀松平常,“和男人调起情是一套一套的。” 撇开这些事情,七哥临走之前还望见叶老板身边那只大白猫。 她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因为那是她在衡阴见过的,最漂亮的猫咪! 比起隔壁猫咪咖啡厅那些庸脂俗粉,简直是猫中媚药红楼头牌。 她两眼发直,要上去和叶老板谈价。 那头大白猫远远看见这女人的眼神,麻溜爬上了会员活动奖品柜台,钻到一个旅行背包里,顺爪还把拉链带上了。 从里到外拉上的,一撮毛还卡在外面不带疼的。 抽奖活动的礼品小窗口上写着三个字。 [非卖品] 第十章 自娱自乐 到了小东门的尽头。雪明回到纸扎铺就进门,让俩姑娘在门外等候。 他进到堂屋,刚好看见陈先生在神龛前忙活——假洋鬼子踩着四脚梯,正在换迎宾对联的牌匾。 雪明问了声好:“陈先生!我回来了,要我帮忙吗?” 金发碧眼的算命先生笑嘻嘻的应着:“行,你把匾递给我,搭把手。” 等雪明帮助陈先生换下旧联,添上新联。 昨天对联写的是。 “但行好事就别来问鬼神” “心中有愧你还敢进我门” 横批叫“算个逑” 三张牌匾换下,放在里屋的罩帘旁边。 雪明好奇地问着:“陈先生,你这对联是什么意思?” 陈先生从四角梯慢慢爬下来,和雪明念叨着:“躲麻烦。” 雪明疑惑:“躲什么麻烦?” 陈先生拍了拍手上的泥灰,把黑布长衫也摆弄干净,指着换下来的牌匾详细说:“不算命,讲科学破迷信。” 这话从纸扎铺老板嘴里冒出来可太奇怪了。 陈先生蹲在换下的牌匾旁,拿出抹布一阵好擦,指着对联解释道:“你做了好事,又何苦疑神疑鬼的。要是做了亏心事,我也帮不了你——就这个意思,算个逑。” 雪明又看新换上的牌匾。 上联叫:“感娘亲粗茶淡饭铭心镂骨” 下联叫:“受父亲拳脚棍棒没齿难忘” 横批叫:“孩儿就是不孝了!” 那感叹号还特地上了金漆,做足了嘲讽的表情。 “这...”雪明有种哭笑不得的意思:“写给我的呀?” “啊对对对!”陈先生摆弄着墨镜,一对蓝汪汪的眼睛透着俏皮狡猾的意思:“不光写给你的,今天周五,县城和市区的爹妈接孩子放学,有事儿没事就过来问孩子的前途,问的东西都特别离谱,我就换这副对联上去,让宝妈宝爸都好好反思反思。” 雪明只觉得,叶老板和陈先生都是奇妙的人。 他把平阳县里父母的事情往后放了放,看见陈先生忙里忙外的,给一尊尊神像理灰洗尘打蜡镀金,一刻都闲不下来。 雪明又问:“每天都会换对联吗?” “没错。”陈先生得空答复,漫不经心:“现在你去做个ins或者微博账号啊,上推特外网营业,每天都要发动态吧?我这动态就写对联上了,专门有网红来拍视频,不然怎么创收?我要卷死那群只会坑蒙拐骗的假神仙!” “那...”雪明想到那袋子纸钱:“陈先生的意思是,你店的东西都灵验?” “别——”假洋鬼子又撇撇嘴,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千万别这么说,建国之后不能成精,我只是不做坑蒙拐骗的生意,可没说我灵验哦!我不灵的,一点都不灵验,也不灵异,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哪儿有什么鬼呀!” 等陈先生闲下来,终于坐到堂屋的收银台前边。 雪明还没问起事情。 陈先生已经先声夺人,拿来账本敲起了小算盘。 “两袋子纸钞,一共十二块八毛,结一下账,谢谢您嘞。” 按照丧葬用品的价钱来说,真不算贵了。 雪明老老实实划开手机网银付了钱。 陈先生又问:“见到二老了吗?” “嗯...回家他们来迎我,谈崩了几回,我气得说不出话,把先生给的随礼拿出来,他们就消失了。”雪明说完,又开口反问:“先生是什么时候收到消息的?先生一直都知道吗?这件事叶大哥也知道吗?” “这事儿不方便细说。”陈先生掏出来小笔记本,像是在做笔录似的:“就你带白露走以后,第二年江老头来县城办低保,结果没办成。” 江雪明想起在家中,父母在争吵时谈过这件事情,又疑惑打断道:“为什么?是他不会写字吗?” “签字儿多大点事情啊。”陈先生接着解释:“乡镇的叔叔阿姨眼神不好了,找我这个懂汉语的外国人都能代签,问题是你家里俩宝贝老人,账上有走款,一年十来万呢。不属于低保户。” 江雪明惊讶:“这是哪儿来的钱?” “后来警务人员调查过,那会扫黑除恶抓的严。”陈先生挠着头,仔细回忆着:“查到二老都是人贩子,早就到了金盆洗手的年纪,还有为违法犯罪添砖加瓦的事业心。” 江雪明:“后来呢?” “投河了,就你家门前那个小鱼塘。”陈先生语气如常,像早就看淡生死,见得多了:“早上出的警,下午出的殡,头七轮到我出工,捧着俩小坛子,送去永远温暖的家了。” “那...”江雪明联想到——“县城里两百多户人家,谁不认得江老头”这一句话。 陈先生像是未卜先知,抢答道:“一网打尽了。” “嗯...” 江雪明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也忘了陈先生的嘱托,忘记“这件事不方便细说”的忌讳。 “我看见的,是幻觉吗?陈先生...我...” “哎哟哟哟哟!”陈先生翘着兰花指,一副严加防备的神态:“不听话是吧?” “抱歉,我不谈这个了。”雪明又想,江家二老的丧事是陈先生主办,这趟归乡之旅的两沓纸钱,自然是陈先生早早就安排给雪明带回家去的冥俗礼品。 “你要真的好奇,我只能说...”陈先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这倒霉好奇孩子,“你看到的是幻觉,恰好我这儿有治幻觉的药,我也搞不懂这个药为啥能治好你的幻觉。 就像是我们用电用了那么久,还是不明白为啥电子要分正负两极,为啥它们能产生电场电力一样。 二老头七回来以后啊,就一直没走,接着在屋里呆着不肯走,像是在等人,脾气古怪得很,不好沟通。 你回来衡阴平阳,俺寻思应该能行——那就让你随点礼物回去,了却这桩事情。” 雪明还想多问几句,因为小七曾经谈到,这些未知的事物都是灵体灵灾,说不准以后还会遇到。 “别用那副好奇宝宝的眼神看我了,我没啥本事,就是个赤脚医生。”陈先生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往深了说就是封建迷信了,咱们就此打住,讲科学,破迷信。 我也希望干咱们这行的有个正式职称不是?像是催奶师傅按摩师傅一样,咱们搞个除灵师傅风水师傅的证书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涨薪—— ——免得现在一大堆无证经营的坏东西,整天在外面招摇撞骗害人全家。” “谢谢...”雪明郑重其事地鞠了个躬。 门外小七等得久了,有点不耐烦,一个劲地往里瞅瞅。 她瞧见那假洋鬼子说的头头是道,又心痒痒,突然踏进门去。 “先生!算命吗?” 雪明和陈先生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着七哥。 陈先生转头问雪明,小声问:“这是您内人?” 雪明转头对陈先生,小声答:“这是我佣人。” “这年代可不兴请小保姆乱搞男女关系了,雪明,你想清楚了再说——这案例我熟,上俩月就有个老板说自己在家里搞出来一尸两命,家里保姆怀孕跳楼。 这家伙心里慌张,来求平安符,我扭头给他送派出所去了。”陈先生先是批判了一顿雪明。 又笑眯眯的对这帅气的小姐姐说:“妹妹,佣人的说法...啥情况呀?” “哦!”七哥一点都不在乎头衔称谓的问题,解释道:“我平时负责他吃喝拉撒洗衣做饭,要是他养了宠物我也得帮忙看着,出门给他订车订酒店订机票,不开心了得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生病了受伤了也要看护着。还要保他平安,帮他对付找上门来的仇家,为他的心理健康保驾护航,不光是他,还有她妹妹。” 陈先生拉下脸,小声对雪明说:“这不是你爹吗?” 雪明恍然大悟:“有道理...原来是我爹啊......” “什么爹不爹的。”小七不耐烦了,想直入主题,对陈先生问:“先生,算命吗?你看我和他有戏吗?给算个八十块钱的,要是没戏加钱也行,你看我这个父爱还有变质的机会不?” “等会...”陈先生站起身,“你手给我看看。” 小七伸出双手,兴奋地等待着 “要看手相吗?诶嘿?!” 陈先生低头一琢磨,“嗯,手脚麻利经常干活,不像现在小姑娘都是细皮嫩肉的,帮我换个牌匾吧?” 小七和雪明都是一愣,这不刚换过吗? “接着换。”陈先生看着男男女女的表情:“今天周五,也是放工休假的野鸳鸯来求姻缘的日子,我这门店最可惜的地方就是来往的不同客人,只能看见一条动态,你俩帮个忙吧。” 说罢,两人随陈先生去了里屋,扛出来三条牌匾,又给神龛换了新联。 上联叫“捞男人泡女人不如找整容团队七损八伤上吐下泻,艳福齐天” 下联叫“问姻缘牵红线不如求祖产拆迁四室五厅左拥右抱,猫狗双全” 横批“失恋,从爱人到爱钱” 小七双手合十,与陈先生行了个虔诚的礼,“大师,我悟了...” 陈先生也是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虽然不知道你悟了什么,但一定是不得了的东西,愿两位香主有个好结果。” 雪明看懂了,在一旁偷偷笑着。 紧接着七哥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我愿意养狗养猫,拆迁那点钱咱们不缺,颜值合格也不用整容,一定幸福,谢谢大师!” 等小七蹦蹦跳跳出门去,和白露说着刚才领悟的禅意。 “小姑子啊!我和你说——刚才屋里的大师用对联告诉我一个非常非常深刻的道理。失恋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两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从爱人转到爱钱,最终诞生了苦果。” 雪明凑到陈先生身边,小声问着:“对联能这么理解吗?我还以为...整天瞎想着谈恋爱,不如实际一点过日子,是要人们好好对待自己。失恋以后,爱一个人,还不如爱钱。” “有时候你就得佩服这些良善的人们。”陈先生笑嘻嘻的说:“你爹比你活氛多了,她懂怎么过日子,太懂了。” 事情也问完了,雪明再次道了一声珍重的谢谢。不知道这次分别,要多久之后才会再见面。 江雪明往门外,朝身后挥手作别。准备回机场,去红磡与阿星会面,去妹妹的学校附近租一间房住下,再做其他的计划。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陈先生,我走了。” 陈先生挥手,脸上带着假笑,和江雪明一模一样的营业式假笑。 “常来哈!” 雪明顿了那么一下—— ——才明白这市侩的纸扎铺老板,一言一行里藏起来的嘲弄,都要他江雪明木讷敷衍的态度生动起来,变得有人情味一些。 “谢谢。” 白露仿佛条件反射一样,跟着哥哥吆喝了一声。 “谢谢陈叔叔!” 门外三人越走越远。 陈先生倚着门框,远远地眺望着人影渐渐消失在热闹的大学美食街里。 他回到牌匾下边,两侧的货柜上,围着半个天庭半个雷音寺,他仰起头多看了一眼对联。 像是若有所思。 “没想到这副对联,还能有两个意思?” 像是食髓知味。 “我真他妈是个天才!” 第十一章 得过且过的不甘心 [证件姓名:jasonmeghan(杰森·梅根)] [性别:男] [年龄:三十三周岁] [职位简要名称:九界车站乘客·地块详情41、51、55、57、58区] [职员具体信息:梅根先生是一位罗马尼亚人,会说英法两种外语,母语是罗马尼亚的巴纳特方言。] 证件的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备注。 [经年累月的乘车经历让梅根先生的脾气变得有些古怪。在六年前,他作为一位翻译,跟着攻坚队伍去了rsh(redstarshill[红星山/红色星辰所在的山脉])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最终他没能通过vip(资深高级乘客)的认证。]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三年之前,梅根先生的侍者因为紧急调令,动身赶往灵灾现场执行任务,很不幸的是,这位侍者消失在了地下世界。] [我们为梅根先生另外指派了一位侍者,与他是同乡,希望他能早日摆脱梦魇与心魔。] [直至今天,他依然在他所熟悉的区块乘车侦查,为车站排障。] [您好,乘客,如果您看到这张证件,请放宽心,他是个经验老道,值得信赖的前辈。但他需要一些私人空间,来保护他脆弱敏感的心。] 宽敞明亮的隔离酒店里,梅根先生坐在沙发上。 他两眼发直,盯着电视机。 在这座偏远的小城市中,电视都没有国际频道。 在这个用作隔离观察的小酒店里,没有几个人能听懂他带着母语方言口音的英语。 他感觉这里就像是一座孤岛,自己则是漂流到孤岛上得了热病的鲁滨逊。 偶尔有几个医护人员来给他捅喉咙做核酸,那么他们就是鲁滨逊的“星期五”。 他捏着自己的乘客证件,从吸烟室偷来了一个打火机。借着电视节目火热吵闹的声音,将乘客证件点燃。 他坐在隔离套间的茶几前,举行这神圣的仪式,立下誓言,用母语念叨着呢喃不清的句子。 “我要成为猎手,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 “整整十三年。与我一起出发的伙伴,都去了更深更远的地区,一年一次的旧友联谊聚会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和我共患难的侍者也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成不了vip,也成不了武装雇员,枯燥乏味的文职工作绑不住我这头狼——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一事无成。” “猎手的身份,将会是杰森·梅根人生诗篇新的扉页。” 他站起来,凝视着手中熊熊燃烧的乘客证件,那是他的过去,要在这把圣火中烧得一干二净。 “梅根,你重生了!梅根,你重生了!” 他抬起头,眼中有炙热的火焰。 “找到第一个猎物,抓住他!咬紧他的脖子,夺走他的日志和万灵药,你就彻底活过来了!” 火舌在聚合物卡片上蔓延,冒出刺鼻的浓雾。 梅根先生嗅见那股焦臭的怪味,像是嗅见产房中新生儿诞生时所带的血水味道一样。 他的眼里满是狂热—— ——然后狂热就熄灭了。 因为烟雾触发了消防警报,将他满腔的热情浇得一干二净。 水雾喷洒在房间里,断电装置联动工作,原本亮堂的屋子也暗了下来,电视也立刻关闭,防止消防装置产生水电事故。 只有午间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绒毯上。 梅根先生摸了摸湿润的脸颊,揉着头发。眼里满是血丝,心中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艹!” “艹!艹艹艹艹艹!艹艹!” “我真他妈是倒了血霉!” 他指着桌上的午饭—— ——胡萝卜炖菜和大白米饭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我恨这些食物!” 又抓住水吧柜台里的一瓶瓶易拉罐饮料。 “东方树叶?神奇中国茶?!我恨这些喝的!” 门外传来火警的尖锐铃声。 这让梅根先生本就敏感的神经变得脆弱起来。 “我恨这座城市!我好恨啊!” 他歇斯底里的抓挠着衣物,像是一头笼中困兽。 “江雪明!我好恨你!为什么你的老家在这里?!这个鬼地方甚至买不到一把枪!” 这个瞬间—— ——正如梅根先生所说,他化身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狼。 门外的保安和翻译合力蹬开了大门。 只在短短数秒之内。 梅根先生揉弄着脸,做好表情管理,捏着东方树叶坐回了沙发上。 他拧开盖子细细品着消防装置里的水和神奇中国茶的味道。然后面带和善的微笑,用英语问候着:“不好意思...我想抽根烟,不小心把这里搞得一团糟...我会出钱的。” 安保去处理消防火警的事情了。 翻译小姐姐戴着隔离面罩,用英语流畅的沟通着:“梅根先生,你还处于观察阶段,不能抽烟的,这儿是医护人员专用的酒店,请您配合我们工作。” 梅根先生紧接着问:“我能打电话给领事馆吗?” 翻译小姐姐:“这儿最近的领事馆在省会。想找人帮忙也得等你隔离结束。” 梅根先生又紧接着问:“能给我准备一些别的食物吗?” 翻译小姐姐:“您已经换过三次菜了,都不满意也没办法呀,咱们这个小城市农产品就这些,真的没有你的家乡菜。” 梅根先生紧接着问:“那能不能...放我出去...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只要你帮我,我回头贿赂你的主管,给你打钱,三百万够不够?五百万够不够?” 翻译小姐姐:“您这套话术我在电信诈骗案里看过了,就死了这条心吧。防疫工作大过天呢,我推荐您下个app,先从国家反诈中心学几招再来。” 梅根先生连忙解释:“我真的没有逃跑的意思...你就帮我这一回,我出去透透气,三天之内立刻回来,不!两天!不不不...只要几个小时...” “没戏。”翻译小姐姐隔着面罩翻了个白眼:“你今天翻了六回窗户,安保哥哥跟抓娃娃似的,看见你从楼里跳出来就把你给捞回去。大胡子坏的很,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这都给你安排到二十七楼了,把窗户都锁上了,你可千万别再翻出去了。我这儿是医护所酒店,不是火葬场。” “那能给我送点...”梅根先生讨价还价,最终选了个保底方案:“送点电影录像带来吗?” 他弱声弱气的指着电视机。 “开个会员也行啊......好多电影我都看不了。” 翻译小姐姐嘟囔着:“行吧。” 等安保把火警的事情处理好。 卫生阿姨进来把东西收拾干净,又用看垃圾的眼色狠狠地盯了大胡子几眼,最后像是躲瘟疫一样跑走了。 等人们走光。 梅根如狼似虎的眼神是回不来了。 沙发的软布罩子换了新,他先是脱了湿漉漉的衣服裤子,倒在沙发上偷摸摸哭了一会,变成了呜嘤嘤的小狼崽。 他直起身子,拿起遥控器,给自己加油鼓劲。 “梅根...振作起来!振作起来梅根!” 打开电视机,选了《越狱》,要找回来一点感觉。 “是的,我要像这个男主角一样,逃出这里。” 他看着桌上的新菜自言自语。 “曾经有人用一根勺子,从世界上最恐怖的监狱中逃了出来,我也可以,我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力...” 饭菜餐盘里只有一双筷子。 ——梅根先生决定换个节目。 选了《阿甘正传》、《当幸福来敲门》、《忠犬八公的故事》连播,后边加上《哈利波特》合集。 当汤姆·汉克斯先生的形象登上大荧幕,forrstgumpsuite的音乐再次响起, 他依稀记得杰森·梅根还没有变成一个经年累月的乘客之前,躲在车库里和侍者姑娘看电影的时光。 梅根已经准备好了纸巾,他狠狠地擤着鼻涕擦着眼泪。又捧起并不喜欢的饭菜,试着学会如何用筷子。 他感觉自己笨拙得就像是荧幕里的那个孩子,像那个阿甘一样。 他一边吃,一边看,一边哭,一边想。 世界上的犰狳猎手们是多么狠厉和凶悍,不光能对付他生活中遭遇的这些磨难,还能跨过这些磨难。 当一个坏人很难,想成为黑恶势力中的巨星更难。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人帮助,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顶着红彤彤的健康码,去狩猎乘客更是难上加难。 当电视里的福尔斯·甘开始奔跑。 梅根先生嘴边挂着点米饭,胡须中多了点油渍。牙缝里的菜叶跟着喉口作出不甘心的咆哮。 “跑!阿甘!跑!” 他喊叫着,举着筷子端着碗,像是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 他看着客厅落地镜里的自己,正如漂流记中,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的野人鲁滨逊。对着生活喊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跑!福尔斯·甘!跑!” 看见电视里一道道枷锁脱落,主人公越跑越快。 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一秒。 杰森·梅根的眼睛撇过窗户。 二十七层的高楼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阻碍了。 他来到窗边,只穿着一条内裤。仔细观察着窗户边缘的钢制卡扣和六角螺帽。 这些东西就像是阿甘身上的助步器,仿佛梅根只要动动腿,就能将它们拆下来。 远方的机场航站楼在呼唤他。 他能听见飞机滑行时像是鸥鸟一样嘹亮的引擎声。 他感觉得到——油泵工作时管道向着飞机的油箱注入了生命。那种难以言喻的伟力让他沉浸在电影的bgm里难以自抑。 就在他要实际行动,拆开窗锁,攀下高楼,向着新的生活奔跑时。 航站楼的广场停下了一辆大巴,大巴陆续下来十多个乘客。 经年累月的地下冒险经验让梅根先生有了过人的灵感。 在那个瞬间,他浑身的毛孔收缩,两眼发直,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僵死不动了。 他感觉难以呼吸,身体的血液流速都变慢,四肢的肌肉和关节也生涩起来。 在灵感的刺激下,心脏和颈部大血管像是被两只大手给死死掐住,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他立刻蹲下背靠着墙壁,两只手掌也紧紧的贴着墙面,生怕被人发现似的,眼中流露出极度惊恐。 他的神经紧张,头顶的窗户投下的阳光也变得刺眼。 他无法直视那个人——那个熟悉的,这几天在目标照片上见过无数次的人。 那个寒冷阴刻的男人,那个纤瘦矮小的男人。 那个第一次乘车归来,在梅根先生印象中,本该像是新生儿一样毫无防备的猎物。 那个江雪明。 ...... ...... 航站楼的广场。 七哥已经提前订好了机票。 雪明牵着妹妹的手,说起以后要做的事。 “你还有一年不到就要毕业了,想去哪里?” 白露懵懂地说着:“我想考美院!国美央美清华美院,我的文化课成绩很好。哥,你教我画画一定行!” 雪明别有深意地撇过头,往机场东侧的建筑群看了一眼。 刚才他感觉到了——有种莫名奇妙的灵感似乎在窥视他,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不过这种情况在以前的生活中也时常出现。 就像是七哥昨天夜里突然发癫,偷偷跑到床边蹲在他面前,和刚才的感觉差不多。 他也没多在意,听见妹妹学习成绩不错的消息,他十分开心。 “我等你的好消息,考上哪个大学,我就跟着你,去那个城市定居照顾你。” ...... ...... 梅根等待着,等待着身体重新回到自我意识的掌控之中。 差不多有一分多钟,他从大脑赋予的恐惧幻象里回到现实。 这位经年累月的乘客,大多都是依靠着这份超然的灵感,在地下世界中躲过劫难。 他满脸的冷汗,却高傲又倔强,心中考量着。 绝对不能让江雪明成为他的心魔,成为他黑恶新星内心世界的恐怖壁障。 很快他就说服自己了,把针对江雪明的绑票计划推迟半个月,才没有害怕的意思——毕竟他还得隔离十四天。 然后坐回沙发前。 电影还在继续。 生活还在继续。 第十二章 数学成绩一定很惊人 逼仄狭窄的经济舱中,三人排排坐。 窗外的风景飞逝而过。 对江家的两兄妹来说,假期结束了。 四个小时之后,江雪明要回到红磡,去华庭山景区一趟。 步流星就住在那里—— ——要托阿星办几件事,和白露有关。 白露也要回学校接着念书,江雪明记得,那所学校的名字叫圣女中学,位置在香炉峰附近,离阿星的家很近。 他倚在窗边细细思考着,自己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全天都跟在白露身边。 如果阿星与他一样,都受到了犰狳猎手的关注,也在侍者的保护之中,那么扎堆过日子总比单打独斗要安全得多。 托阿星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护白露。 这个阔哥们家里很有钱,衣食住行也应该很讲究,安全方面肯定要比雪明自己去随便去寻个住处来得靠谱。 托阿星办的第二件事,就是两兄妹捎带着七哥一块投宿的事情。 至于第三件事,雪明摸到口袋里的乘客安检卡片。 卡片里有很多很多故事,很多很多秘密。 他想不通—— ——为什么他的精神力、求生意志和灵感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值。 ——为什么他的作战技能会评定为s级,那位轻武器专家大卫·伯恩也没有这么离谱的评级。 ...... ...... 他非常怀疑这组数据的真实性,需要托阿星找一些搏击、射击、格斗专业的教练正儿八经地做一次体测。 身体发生的变化让他感觉非常不安,之前没有时间去查个水落石出,现在他要好好重新认识认识自己。 就像是进了厨房,如果连手上的刀是什么尺寸,能劈开什么畜牲都没个准,恐怕厨师也很难做出好菜。 不光是肢体的协调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逻辑思维和图形理解的能力也在变强。 他之前一直隐忧,大脑像是一颗超频的cpu,虽然功率提升了,难道就没有半点副作用吗?哪怕是cpu超频也会提升功耗和发热吧? 可是这几天里,他依然可以勉强掌控自己的睡眠时间,和以前准点出工的生物钟一样,说睡就睡说醒就醒。 包括水、盐或糖的摄入,吃的东西也没有变多。 除了速读速记的能力明显提升以外,他偷偷趁着七哥熟睡的时候,跑到走廊里唱了一首歌。 当他敲着消防箱当节拍器,打响指拍手好似鼓点,把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俊豪金曲盗版碟片好好回忆起来。 记忆越来越清晰。 歌名:《iwillsurvive》 歌手:gloriagaynor(葛洛丽亚·盖罗) 当雪明唱完第一段副歌之后,他发觉大脑中的语言神经和声乐能力都比以前强了不少。 他把这一段录下来,反复听了很多遍。 铿锵有力的怒音或爵士乐里俏皮的转音,消防箱节拍器和响指鼓点的配合非常精准。 以前他也想过去地铁站卖唱讨钱,但是按照以前那副嗓子,肯定要不到稳定的收入。 但是现在,他确信自己这副嗓子每天或许能换来几十块钱,不能再多了。 此时此刻,雪明呢喃着,感叹着:“真tm神秘啊...” 他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地底世界的奇遇带来的,还是万灵药发挥了其他副作用,至少在白露身上看不见任何异常。 ...... ...... 言归正传,综上所述,这回他准备欠步流星一屁股人情债。 要么不借债,要么找一个靠谱的人借一笔巨债,之后慢慢还。 日子人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 ...... 至于步流星是不是真的靠谱—— ——在那片灰蒙蒙的大海砂石滩,在屋面夫人的洋楼外。 当无面夫人挑弄指头,拿着乘客日志和手机向两人发起[决斗邀请]时。 步流星这个大男孩,和江雪明反复问起白露的病情,问明白换来万灵药的必要条件。 两人错以为要在这座洋楼前做告别。 阿星也毫不犹豫,朝着那座恐怖离奇的建筑奔跑,闯进生死未卜的路。 还有初次见面时—— ——阿星为雪明这个陌生人嘴里讲出来的故事痛哭流涕。 这一切,已经能说明很多事了。 ...... ...... 雪明是个打工讨生活的日子人。 流星是个出门看海景的乐子人。 阿星与自己说过。 雪明在此刻默默记下。 “像是两条平行的铁轨,我们本可能一生都不会有所交集。从不同的车站出发,去不同的终点。” “毫无疑问,就在那个隧道入口,我救了你一命。” “我与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牢牢记在心里了。我们终于在这趟列车上交汇。” “你要与我同生死共患难,在报答这份恩情之前,你都不会离开我。” “谢谢你...” 江雪明微笑着,合上了笔记本。 打开手机,能从相册里发现奇奇怪怪的照片。 是步流星的一张自拍照。趁着雪明先生睡下以后,在补给站的二楼通铺,阿星对着镜头作了自拍。 照片里,阿星比着剪刀手向镜头,笑出满口闪闪发光的白牙—— ——背景里的雪明还在梦乡里。 这张照片里的阿星好像会说话。 说着“锵锵锵锵!请看!这是我刚认识的好朋友!” 这张照片跟着拷贝的数据一起传过来了。 ...... ...... 七哥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她瞥向身侧的雪明先生。 “你刚才...是不是在看其他男人?” 雪明:“不是...我...” 七哥立刻拉着雪明的胳膊:“你看看我呀!你看看我呀!~难道说...我不够靠谱?不够帅气吗?” 雪明:“你别发病...” 七哥嘟着嘴,眼里都是戏:“你看看我呀!~你看看我呀!~” ...... ...... 离故乡越来越远。 离红磡越来越近。 雪明细想,关于灵灾灵体和凡俗世界灵感超群的人们,还有很多知识盲区。 陈先生不愿意多说,那就问问七哥吧。 他再次掏出笔记本,对身侧的七哥轻声细语。 “七哥,你见到陈先生时,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他的那些菩萨神像,还有纸钱什么的...你了解这些吗?” 七哥摇摇头:“不清楚,不过人家也说得挺明白了——那就是个赤脚医生。我们车站有另外一套对付灵灾的办法,而且啊...” 七哥细细琢磨着,摸着下巴在脑袋里翻找回忆:“车站里的灵灾,和凡俗世界里的灵灾也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没准人家的法子到了地下就不管用了。” 雪明又问:“你怎么看这个人?” 七哥两眼一亮:“大师是个妙人啊!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哲理,你就该多听听这种人精的话。咱们两位香主早点有钱人终成眷属,多好的事儿呀。” 雪明捂着脸:“我不是说这个...” “哦哦哦。”七哥的神情又黯淡下去:“你是说他这类异于常人的超能力群体吗?” 雪明点头:“啊对...就是你们怎么看待这些人的?” “用眼睛看呗。”七哥满不在乎:“世界上那么多天才科学家歌唱家数学家,对普通人来说不也是超能力者么,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数学家是氪星超人。还有啊,那位大师为了过日子整出来不少花活,还要搞阴间自媒体,人艰不拆啊。” 紧接着,七哥咂巴几下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我也不好上去问话,和人家不熟嘛。车站对这类人不怎么上心,其中偶有灵感超群的个体拿到了车票,进了车站能整几个天赋异禀的绝活。但是比起车站的vip来说...还差得远呢。” ...... ...... “什么是vip?”雪明问。 七哥凑到雪明耳朵旁边,小声详细解释道。 “vip的意思呢,就是高级资深乘客,当你在地下世界旅行了很久,摸透了几个地块区域。 不光如此,你还学了很多很多作战技能,又帅又能打,在大书库泡了几个月,知道很多星界著民的民俗习性。 这个时候,你的经验丰富身心健康。就可以考虑向boss递交转业申请。 你可以选择去客服部报道,成为侍者,成为新乘客的老师。 你也可以去武装部门或者医疗部门,如果你的灵感过关,可以去科研站碰碰运气,但是估计你得读更多更多的书。 你当然可以尥蹶子不干了,去各个贸易中转站做点小生意,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但是这些活计的难度—— ——都比不上vip。” 小七比划手势形容着。 “vip乘客是车站的香饽饽,他们出没在人迹罕至的区域,在铁轨都未曾铺设的蛮荒地块中探索。 攻坚队伍和工程人员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他们活跃的地方。 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是各种极端的地理环境,可能是各类还未发现的新奇生命。可能是致命的远古病毒,还可能是...你们之前所接触的迦南人。 车站能提供的防护装备,最多只能对抗零下五十度和零上三百度的环境。如果vip遇见了更糟糕的地貌,就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生存能力了。除此之外...还有维塔烙印......” “好了,我明白了。”江雪明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这倒霉活计谁爱干谁干去,这是日子人一辈子都不会考虑的工作,听上去就是一桩千古奇冤。 “但是...大部分犰狳猎手都不会攻击vip乘客。”七哥超级小声的说:“原因也很简单,普通乘客和vip的生存经验、作战技能都相差巨大,只要车站给你发了这么一张证明,没有哪个猎手敢主动来找你的麻烦。” 雪明依然不为所动,同样小声说:“当然了,哪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会去找猫的麻烦?” 七哥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变成了饭圈女孩:“不光是这样,在地下世界,高级资深乘客会受到英雄般的追捧,猎手这个群体也不会对英雄动什么邪念,甚至会主动尝试帮助vip完成任务,毕竟那是......” “等一下。”雪明内心的疑惑更多了,他打断道:“七哥,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刚才你说了那么多,我就更加想问了。” 小七眼神变得飘忽起来。 雪明对着笔记,逐个对照筛查过去,低声问。 “你之前曾经不止一次站在猎手的角度,用猎手的视角说话。 你先是照着车站的章程来警告我,要我小心这些猎手。 又私底下和我讲,猎手出来混江湖祸不及家人,要我别那么担心。你这不是明摆着开局亮了狼人身份嘛? 这一回,你和我谈到普通乘客的转业流程中,也有成为侍者的选项。 照这个说法,我姑且就算你是个良家姑娘,你以前也当过乘客对吗?时间还不短?通过转业成为了侍者?” 七哥不说话,一个劲的点头,脸上全是冷汗。 江雪明多提点一句:“别骗我。” 七哥化身狂暴点头组长。 江雪明合上笔记本,“那好,我相信你。” 七哥看见雪明先生平静下来,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雪明先生,你真的不试试吗?我觉得你很有成为vip的潜质,你不是担心白露的安全问题吗?我和你说...” 在这个时候,雪明的眼神,就像是猫咪看见露出尾巴的老鼠那样炙热。 他内心猜测着—— ——九五二七在成为侍者之前,会不会也是个犰狳猎手,不说有没有直接参与狩猎行为吧...... 至少这姑娘和猎手很熟,估计有不少朋友是干这行的。 只是她没犯多大的错误,boss抓她做完劳动改造,就让她登记上岗当侍者了。 她看上去非常年轻,不像是什么经历了很多次旅行的乘客,在其他侍者眼中是个离经叛道的野丫头。 江雪明没有说明白这层猜想。 他只是好声好气的和七哥讲。 “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事情,vip的工作在我看来真的像个大冤种。 我们在射击靶场那会儿,你不是说我的身手还行吗? 如果是为了白露的安全着想,我可以试着去武装部门碰碰运气——犰狳猎手这些老鼠,见到带枪的猫也得跑。” “你要去当条子?”听到这些话,七哥整个人都绷紧了,话刚说出口就立刻捂住嘴,心中那叫一个后悔。 她像是犯了癔症似的,都不敢和雪明眼神对视了。 这副神态,让雪明更加确信—— ——七哥以前肯定干过不少亏心事。 就在这个时候... 江白露妹妹凑上来,天真无邪地问了一句。 “小七姐姐!小七姐姐!你以前有几个男朋友呀?” 小七一通念叨盘算,背出口诀:“等会我算算...一三得三二三一十四三三四十九......三个?哦不...两个...纸片人老公算吗?” 江白露偷偷瞥了一眼老哥,又对小七说:“当然不算了。” 小七点点头:“那就没有。” 白露笑容灿烂,和雪明一样,这个姑娘眼睛里偶尔能透出摄人心魄的神采来,就像是在怀疑猜测逼问的威压。 小七连忙举证,对雪明解释。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保证!刚才说的话里边,其他的可以是假的,但是就男朋友的数量这个事情上,绝对是真的。” 白露:“......” 雪明:“......” 小七接着说,“好吧,我坦白,我还偶尔看看女团,想着能拥有几个好看的小姐姐一起大被同眠窝里斗,啊~想想很幸福。” 白露:“......” 雪明:“......” 小七紧张兮兮的,伸手就要摸雪明的胸:“我用我的良心作保证...” 白露:“我都能想到那句土味情话了,哥...嫂子她好像有点问题。” 雪明也不在乎妹妹随口蹦出来的词儿,更不在乎胸前的那只手,“嗯...” 白露笑眯眯的问小七,“下边一句应该是,嫂子的心是不是早就被我哥偷走了?” “呃...”小七嘿嘿一笑:“我刚在网上学的...你怎么就学会抢答了呢...” 雪明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好好休息一会。用手机给步流星发了短信,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我对你了解甚少,七哥...虽然你喜欢骗人,我也不怎么特别在意,因为你对我和我的妹妹很好。” 小七笑眯眯的:“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熟悉。” “我先睡会...”雪明要补个觉,顺手把窗帘带上了:“我唯一知道的,敢肯定的是...” 白露替哥哥把话说完了,情商特别高。 “小七姐姐,你的数学成绩一定很惊人。” 第十三章 略懂一点 pm·19点57分。 东区走廊,驰马大道。 ...... ...... 黑色伏尔加驶入别墅区的道路。 小七一边开车,一边和后座上的兄妹俩念叨个没完。 避开几条主干道之后,她也不用发路怒症。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很好。 “我和你们说!步流星那小子可真会选地方住。” “这地界挨着赛马场和姻缘石,道路四横八纵畅通无阻,出门有三个大公园,走两百米就看见海对面的维多利亚港。” “想吃喝玩乐,周边十六个商场,一个会展中心,三家高尔夫球场,还有古驰的专卖店。” “想爬山健身,找上别墅区里的爷爷奶奶组团一起去香炉峰大马山。” “开个车,拿山观景台和凉亭也不算远,下山的时候还能吃地道的百味鸡,只能说美滋滋呀!”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但是贵不算它的问题,肯定算我的问题,你们说对吗?” 七哥摇头晃脑的,像导游拉客。 两兄妹面无表情,如老僧入定。 到了步流星的住处,江雪明先是在花园周边记清楚道路,把独栋别墅前后几条路都记下,要是以后出了事也方便跑路。 等他回到正门时,阿星亲自跑出来接车了。 雪明远远就看见步流星套着一身短袖短裤,穿着运动鞋飞跑出来,招呼保卫处的大爷开门。 短袖t恤上还印着一个粉红的海豹头,非常的骚气。 “明哥,明哥你终于来了,我本来想去机场接你的。但是你说...”步流星跑到江雪明面前,想张开双臂去抱。 雪明用眼神喝退了这位身材魁梧的大兄弟。 “嘿...”阿星蛮不好意思的,接着把话说完:“但是你说,要我去招呼几个老师来家里,要懂射击的,会打架的。我就托人去找,刚把老师们接回来,耽误了一点时间。” “谢谢。”江雪明跟着阿星往里走,“辛苦了。” 小七开车带着白露,去宅子里找停车位。 阿星和雪明来到别墅的主厅,进门之前还有一道金属物安检口,左右两侧的门廊放着摄像头。 雪明便指着这些东西问:“你家里的安防设施,通警务厅吗?” “没错。”雪明对着大门扫脸认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马上就会有人赶过来。” “你有办法搞到防空机枪吗?”江雪明又问:“或者是飞机上拆下来的机载炮,配合监控一起用,我会安心一些。” 步流星没听太明白:“啊?” 江雪明又换了个说法:“你家里的停车位能停下卡车吗?就是那种十六轮的大卡车。” “明哥,你想什么呢?”阿星小声嘀咕着:“要不我明天再找几个装修师傅回来把花坛拆了?景观树也拔走?这样卡车应该能放得下吧......” “好。”雪明点点头,终于安心:“麻烦你了。以后我和白露要住在这里。” “好耶!”阿星欢欣雀跃地呐喊:“明哥,我帮你干了这么多事儿,你总该答应我那件事了吧?” 江雪明疑惑:“那件事?” 阿星认真解释道:“咖啡厅啊!去车站开一家咖啡厅!” 江雪明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 “我就在前台吆喝客人,你在厨房做点心!肯定有很多故事听!”阿星兴奋地说着,又看见雪明身上的大包小包行李,顺带拎走了几个。 两人正往屋里去—— ——手里的行李过安检的时候,立刻发出金属物警报。 “咋回事呀?”阿星挠头,矮身摸向背包:“明哥,你带了啥东西过来?” 江雪明默不作声,只是低头把拉链打开。 里面是一套贴身的锁链甲胄,四条聚合物胫甲绑腿。 阿星咂舌称奇:“好家伙...你不是搭飞机回来的吗?怎么过的安检啊?” 雪明解释道:“我买的工艺品,有收藏证书,行李托运过去的。” 阿星嫌弃道:“买这些玩意干嘛?我之前听你说,是要回老家见父母。难道令尊还有个朝风车冲锋的梦想?” “那倒不是。”雪明接着解释:“之前他们扬言要把我的腿打断,以防万一,我套着这身东西回的家,后来就用不上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扔门口吧。” 就在这个时候,门廊旁闭路电视亮了起来。 “步流星先生,我们接到警情。什么情况?刚才传来的报告显示你家门前有大量金属制品通过哦?” 看来是安检口的金属物警报传到了当地的警务厅。 步流星对着摄像头嬉笑:“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啊!” “好的。有任何异常立刻打电话叫消防,那边的线路转过来会快一些。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到。”话音刚落,闭路电视就熄灯了。 两人合力把包袱都扔进玄关,留下链甲。 最后雪明提着叶老板送的锦盒,要往主厅走,结果又被警报拦下了。 阿星随即问:“这又是啥?” “老朋友送的礼品。”雪明解释道:“说是一条棍子,还算半件古董,应该是铁制品吧。” 没等闭路电视完全亮起,阿星就主动凑过去说明情况排除险情。 完事以后,阿星对雪明说:“走走走,这个锦盒带进去,老朋友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丢,我也喜欢开箱的,等会进屋开给我看!” 到了大厅里,雪明一刻没闲下来。先是对着厅堂的装饰摆件仔细观察一遍,又看到烟灰缸和水果刀,书柜上的纪念钢笔。 在他看来,这些都能变成武器,以后说不定会用上。 雪明的眼神看得步流星瘆得慌。 过了一会,他终于搜查完大厅餐厅和厨房书房的东西,准备去二楼看看。 阿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连忙喊住。 “明哥!明哥!要不你晚上,或者明早慢慢看,我们现在去健身房见见老师们怎么样?你不是要做体测吗?他们等好久了,我们还有一顿饭要吃呢!” 江雪明谨慎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路步行穿过后院,从门栅另一侧出去,后院的水池尽头有一个小温室,种着反季节的植被盆栽。 看得出来,步流星的妈妈很喜欢养花。 从温室出去再往前几十米,就是三层复合式的健身娱乐室。 这一路上有不少做保洁看护工作的阿姨和步流星打着招呼。 江雪明一边走一边记,生怕在这栋大房子里迷路。 阿星私底下偷偷猜测着,是不是明哥准备在屋子里装陷阱绊雷之类的东西,不然怎么这么在乎每个角落每个地形呢? 健身娱乐室的地下一层是小型靶场。还有不少装修的痕迹,像是在几个小时内匆匆忙忙完工的,现场留着木板松香和油漆焊接各种各样古怪的味道。 “铛铛!!怎么样?”阿星张开双臂,一副自鸣得意的表情:“我接到短信的时候,就立刻喊人来做改造了!这里以前是酒窖,我妈咪有好多藏酒呢!” “虽然不知道令堂会不会打你这个宝贝儿子。”江雪明觉着挺尴尬的:“但是还是要说声谢谢。” “接下来,你有事就和老师们详细聊聊!”步流星对雪明说完,朝着训练靶场入口处的人们吆喝着:“刘老师!李老师!周教练!我朋友来了!” 阿星转过头对雪明认真交代,“你好好和这些老师们沟通沟通。这几位都是相当专业的。” 雪明:“好。” 步流星往楼上走,要暂时离开:“我去准备晚饭,顺便给你的妹妹和侍者安排房间,你忙完了就给我打电话,别搞太久了,最好能来厨房帮忙。” 雪明回头,朝流星比着大拇指。 “好。” ...... ...... 大门外,小七没有第一时间进屋。 她喊白露先进去休息,自己则是倚在门廊道口,似乎在等人。 “九五二七!” 人还没到,问候先到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从别墅的二楼跳下来个女人。 和七哥一样,穿着剪刀尾礼服和白衬衫,还有酒红色领带。 这就是步流星的侍者了,在车站见过,上回她扯着步流星耳朵拖去做消毒程序时,和雪明有一面之缘。 七哥见到熟人时立刻活泼起来。 “三三零一!” 三三零一就是这位侍者的编号。 “九五二七,你以后住这了吗?”三三零一先是踩上门廊的梁架,身手灵活像是经常上房揭瓦,说话也不带喘气,轻巧地落到门廊前:“最近怎么样了?你俩的事我听阳春姐说了。” 这位三三零一小姐姐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似乎是眼神不太好使,架着副黑框眼镜。齐刘海和耳畔的发梢像是一刀切成平齐整洁的斜线。 “诶诶诶!你和我说说...”三三零一凑近了,用胳膊肘杵着七哥,眼神暧昧:“那个乘客是什么家庭?性格怎么样?你怎么就被搞得五迷三道的?” 七哥撇撇嘴:“三三...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那你想听听我和这个阔少爷的故事吗?”三三挑眉笑道。 七哥立刻来了精神:“细说。” “大家都是一路货色,天天在网上化身狂暴吃瓜组长的人,就别装了你!”三三摇晃着七哥的手臂,又问:“给我讲讲嘛!七啊!讲讲嘛!江雪明!讲一讲!~” “他...” 七哥犹豫几许,神情也变得迷茫。 “他很特别...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做事是快刀斩乱麻,但是非常细心。” ...... ...... 射击靶场里—— ——步流星请来的射击老师对雪明先生打了个招呼。 “你好,江雪明先生,我来自ipsc国际实用射击协会,也是北美步枪协会的会员,也是东区警务厅的射击教官。我姓刘,你叫我刘老师就可以。” 江雪明仰头看着这位全副武装的射击老师—— ——他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轻蔑和不耐烦,高高昂起的头,低眉冷眼的细微表情。 那种态度,用奇妙的比喻来说,就和研究生毕业,却要去教幼儿园的小朋友解题一样躁郁不安。 他感觉到了莫名的敌意,其他两位老师也是这副表情。 特别是阿星的健身教练,那个精壮的汉子在瞅见雪明的身高和身材时,不屑两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刘老师,你好。”江雪明没说多余的话,等待着射击教练的安排。 桌板前放着两支枪。 刘老师拿走其中一支,并且和江雪明解释说明,不愿意深入交流。 “这里有一支svi英菲尼蒂竞技手枪,一支西格绍尔p220。两支枪的性能不一样,射击精度也不一样。 我用这支1975年生产的西格绍尔,你用这支2024年崭新出厂的svi。我们接下来轮替进行射击训练,听星少说,你的射术很不错。” “只是略懂一点。”雪明拿起桌上的家伙,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枪,以前在射击俱乐部也没见过这种高级货:“为什么我和你的枪不一样?” 一旁的搏击教练李老师嗤笑道:“你手里那支卖五千刀。老刘手里的二手货,一千五百蚊就搞定,当然不一样啦!” 刘老师讪笑着,斜眼瞥向雪明:“先生是星少的朋友,我觉得我们的射击成绩应该不会差太多。星少听见这个消息,肯定会很开心的。” “当然啦。”李老师挤眉弄眼,又对雪明吐露出羡艳嫉妒的表情:“星少为了雪明先生,把家里酒窖都拆掉改成靶场,也不知道雪明先生身上有什么魔力,愿意花这么多心思和钱。” 饶是雪明再木讷,也听懂了两位老师的言外之意。 他们不是来给江雪明正经做测试的,只为了哄步流星开心。 “刘老师,等会在射击环节,请你全力以赴好吗?”江雪明诚恳地强调着:“我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但是你作为一位警务厅的射击教官,百忙之中能来这里帮我做测试,我的内心深感荣幸。我希望能通过这次测试,了解自己真实的射击水平。” 刘老师的眼中充满了不理解,内心暗暗想着——这个家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他连手里的枪都不认识,哪里来的底气说“全力以赴”和“真实水平”这种词? 没等刘老师想清楚这些事。 江雪明又对三人问:“有十字起子吗?型号小一点的...” 反倒是最看不起雪明先生的健身教练,一言不发从装修现场里拖来一个工具箱。 江雪明低头道谢,掏出工具,开始倒腾手里的枪械。 李老师心生好奇:“你要拆枪?” “哎!你干什么?”刘老师连忙上前阻止:“英菲尼蒂很贵的!你别拆坏了!” “给我两分钟,马上就好。”江雪明一边说,一边把枪械的镜架和红点瞄准给拆下来。 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他在以前的射击俱乐部里没用过红点瞄准镜,在他的潜意识中,没用过就等于不会用。 其次—— “——我没用过这么沉的副武器,镜桥和瞄准镜太重了,这支枪的握把居然是航空铝合金切出来的,真稀奇。”江雪明解释道:“刘老师,你有2011枪族通用的后机瞄吗?” “哦...我这里有。”刘老师瞅见江雪明钩动套筒和弹匣释放零件,拆枪的手法不像是在乱搞,把行李包里的零件递过去。 “谢谢。”雪明接走零件,装上后机瞄的梅花孔螺丝,校对机瞄的凹口,与套筒前机瞄保持一线。 他将枪械复位重组,从工具箱里掏出凡士林,抹在套筒的滑轨上,连续拉了好几次套筒,保证它们流畅滑动。 紧接着他随手找了一卷电工胶布,在冰冷又割手的铝合金握把上套了一圈,免得这又贵又沉又硬的握把影响射击精度。 最终他将枪械放回桌面,和弹匣放在一起,双手举起掌心朝外,示意空手状态等待指令。 “我好了。” 在那个瞬间,刘老师眼神变了好几回,他看向桌上的svi英菲尼蒂。 那支枪没了豪华张扬的镜桥和瞄准镜,黑金撞色的套筒与握把,干练简洁的几何线条,有种野性原始的工业设计美感。 刘老师心中想着,难道星少的朋友,其实是个枪械维修师吗? 李老师在一旁抱着双臂,撇了撇嘴,“装神弄鬼的本事倒是不少。” 刘老师问:“你说,你略懂一点?” 听见老师问话,雪明认真回答。 “我以前在射击俱乐部,很少有摸到真枪的机会,普通会员只能摸到gas(瓦斯)动力的玩具,能这些东西的结构都大差不差,拆装几次就能搞明白。” “我略懂一点。” 第十四章 吸干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 江雪明点头示意,双手抬举,等待射击教练的下一个指令。 “哎...”刘老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实话,一开始他根本没把步流星这次莫名其妙的紧急邀约放在心上。 阿星经常会异想天开,提出一些莫名奇妙的要求。 包括这一次,大少爷轻飘飘的动动嘴巴子,就把当地各个领域的大咖喊到这个地方来。 就为了给江雪明这个小子做体测? 要不是托了阿星母亲的这层关系,恐怕在场的三位老师,面对这种突然加班的离谱要求只会觉得不可理喻。 可是刚才,江雪明在拆组枪械时那种一丝不苟的神情还有冷静肃然的态度,让刘老师有所改观。 看向那个年轻人时,刘老师想起了很多学员刚进入警校时的样子,他们都是这样,仿佛肩负着某种使命,充满了朝气和生命力。 这一切,都让刘老师觉得,有必要认认真真对待这次委托。 “随便陪他玩玩吧。”李老师在一旁吆喝着:“只要星少满意就行。” 刘老师完全没去理会老友的冷嘲热讽,从包袱里掏出挂满子弹带的molle系统,帮雪明穿上了。 “雪明先生,走,和我去跑场。” “要先熟悉这个靶场吗?”江雪明套上装备。 刘老师推开靶场入口的矮栅:“你很聪明嘛。” 雪明紧紧跟在对方身后:“在射击俱乐部看过。” 刘老师一路小跑,在蜿蜒复杂的道路中推开小房间的门。 “你看好,我们只跑一次。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等会我们要向这些标靶射击。” “好。” “测训项目是最简单的cqb入门射击,全称叫...” 江雪明答道:“closequarterbattle,室内近距离战斗。” “老师讲话不要插嘴啦,江同学。”刘老师在前方引路,对身后的学生喝令,表情却很开心的样子:“虽然你说的没错,是模拟巷战楼房和民居等等复杂环境中的快速反应近距离战斗。但不是所有室内发生的战斗都叫cqb。” 走过六个环境复杂,标靶高矮不同的房间,然后是一条大直道,两侧有四个风车靶。 “江雪明,这里有十六个室内人形靶,三组固定靶,每组三个,四组大小不一的风车转轮靶,每组八个,有冲坡和下坡,有急停和直角弯近距离靶点。一共五十七个目标,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记住多少?” 两人跑回靶场入口时。 江雪明就说:“全记住了。” “全记住?”刘老师瞪大了眼睛,血压上来了:“你想好了再说!这里刚装修完,cqb训练是很危险的,虽然射击隔间都是实木墙,但是有些地方还是埋了钢条的,你射偏了,子弹打过去会发生弹跳,别伤到自己。” “谢谢老师关心。”江雪明微笑着:“但是我确实全记住了。” “全记住全记住...”刘老师皱着眉,也不说什么了,收拾配枪和弹匣,小声嘀咕着:“年轻人就知道嘴硬,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跑场,我都没全记住,你就全记住了。” 老师也没多说什么,收拾着弹匣和枪,和雪明嘱咐道,“每个标靶只打一枪,不管中没中。我再说一次,你小心点,我没带避弹衣和头盔过来,你不要伤到自己。” “好,谢谢老师。”江雪明有样学样,和刘老师一起收拾装备。 西格绍尔p220的载弹量只有八发,加长扩容匣也只能容纳十发子弹。 五十七个标靶,刘老师准备了七个扩容弹匣,三个放进腰封的子弹袋里,剩下四个都挂在胸部的molle护板前。 这么做的好处有两个。 在前半程的复杂环境中,换子弹时他只需要往左手侧腰封挨个掏出弹匣就能完成换弹动作,不会被狭窄的环境阻碍。 在后半程的坡道射击,腰部的弹匣用光之后,不会妨碍他爬坡冲坡,胸口挂板离持枪手更近,能更快的换弹。 为了防止快速运动时弹匣掉掉落,尽管只有五十七个靶,刘老师还是准备了七十发子弹。 江雪明的svi英菲尼蒂本来就是竞技手枪,有扩容底托的弹匣载弹量是二十三发,他只需要带三个弹匣就能完成全程的射击,比刘老师少做四次换弹动作,三个弹匣全都能放在胸口,不用挂在腰上,svi的握把有弹匣导入井,换弹时间会更短。 撇开其他枪械人体工程学的设计——这就是五千美刀和一千五百蚊最直观的枪械性能差距。 这位教练为了不落步流星的面子,在这次射击测验的安排上煞费苦心。 李老师坐在监控面前,看向各个隔离间的摄像机镜头,准备按下计时器。 “准备好了?” 江雪明也贴了过去,想看清老师的示范动作。 “准备好了。” “开始!” ...... ...... 提神醒脑的汽笛声响起。 监控中刘老师闯进了第一个房间,几乎没有任何停留,一边走一边开火,进入下个房间。 换弹动作偶有停顿,对剩余多少弹药的把握也时常有误判。 但是他很快,非常快。 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意思,在狭窄的过道里穿过一个个小房间,保持移动的同时击中目标。 从闭路电视中能听见非常粗重的呼吸声,要同时保持屏息射击和快速移动非常难,对于第一次跑场,第二次就直接上手开火的选手来说,这组cqb运动绝不是什么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事情。 冲坡时,他们能从噼里啪啦的枪声中,听见刘老师胸肺喉口传出气喘如牛的嘶鸣。 风车标靶逐个传出叮叮当当的动静。 最终成绩是两分四十四秒。 五十七个标靶,命中五十三个,脱靶四个。 固定靶全中,在后半程中,刘老师似乎剩不下多少体力了,也很难保持集中力。那些跟着风车轮盘转动的小靶子很难打中。 老刘喘着粗气,面红耳赤的跑回入口。 “呼...呼...人不行了,以后得少抽烟。呼...怎么样?老李?我还行吧?” 李老师笑着:“宝刀未老啊。” “还能更快的。”刘老师看见计时器和得分板的数字:“第一次嘛,有几个目标的位置我没记清楚,难免有点生疏。这破枪还会卡壳,真晦气。” “到你了,小子!”老刘拄着膝盖,接来一瓶可乐,对江雪明说:“小心点啊。千万小心。” 李老师回过头跟着嘱咐道:“安全第一,这条路你能跑完就算不错了,很难的啦。准备好了吗?” “嗯。”江雪明持枪待机,“准备好了。” “三、二、一。” “开始!” 汽笛声再次响起。 靶场入口的三位教练就听见英菲尼蒂五点四寸的枪管传出的绵延不断的枪火咆哮。 老刘还在休息,可乐刚喝到一半,李先生去厕所放了个水。 江雪明从坡道一路冲回了入口,拍下计时器的大红钮。 计时器的最终时间是。 一分四十四秒。 李老师刚回到闭路电视前,正准备和刘老师打个招呼。 刘老师则是面露痴呆地盯着电视荧幕,一言不发。 步流星的健身教练撇过头多看了几眼。 雪明先生拔出弹匣,将剩余的十一颗子弹退出来,列在桌上。 拉动套筒,退出最后一颗留在枪膛里的子弹,与上回一样,没等子弹被抓壳钩抛飞,就紧紧抓回了手里。 底火朝下,弹头朝上。 他做完这些事情,终于长吁出一口气。脸色变得苍白,只憋着一口气,就跑完了全程。 好比一场战斗结束,他完全解除武装时,才有时间放松换气。 “这小子是不是在乱打?进去跑了一圈就出来了?”李老师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低声对老刘询问,“怎么回事?” “老李,看看记分牌和录像再说话,你可别侮辱我了,你说他是乱打?”老刘扯来李教练:“看他这个换弹时机,就像是把靶子当成了假想敌一样,cqb是不限制换弹时机的,可是他两次换弹动作都是完全命中标靶,清理完当前场景的敌人之后,才开始换弹的—— ——你看这组中轴重锁据枪的技术。 ——你再看这个切到三角射击法的动作。 ——五十七枪全中,你说他是乱打的?他是有备而来。” 李老师只是个搏击专业的教练,听得半懂不懂的:“没...没开玩笑吧?他比你快了一分钟?是咱们给他准备的枪太好用了吗?” “是的。我们差了整整一分钟,他是第一次摸英菲尼蒂,枪再怎么好用也不会差这么多的。”老刘回过头,对江雪明慎而又慎地问:“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老师,我还有几个问题,要向你请教。”江雪明跳过了指名道姓的环节:“刚才我完全找不到换气的空档,因为我是第一次进入这种环境,稍微一喘气,我的集中力就会下降,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难保会射失。” 老刘不能理解,这是运动射击比赛里的知识盲区:“啊?因为这个你就不喘气了?” “对。”江雪明捂着胸肺,感觉非常难受——这段剧烈的无氧运动让他身上的肌酸沉积,估计要十来分钟才能恢复过来。 但是他还是依依不饶,抓着刘老师来到录像面前。 他指着录像中的几个画面瞬间循环播放。 “我在这个转角开火时非常别扭,想学你的据枪动作,但是我俩的身高不一样,当时的情况也不同,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可以不用瞄准,就能打中目标,在监控里,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是没有用眼睛瞄准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这个房间,你多打了一颗子弹,本来说好的一个靶子一颗子弹,但是你打了两颗,我知道,那是莫桑比克射击法。先打胸部和躯干让目标停止运动,再打头终结目标。能多教教我吗?我只会其中一两个据枪架势,这组动作应该还有很多场景可以用到,我该怎么倾斜肩颈调整瞄准的角度?” “哦...”老刘听见这些话时,像是在教导学员一样,“关于瞄准,你懂一点据枪中轴技术的话,其实那个距离的目标是不用瞄准的,我们的手臂和躯干就像是直尺和圆规,如果不是太讲究命中率,这个距离击倒目标只需要用身体当做枪械的支架就可以了。” 江雪明若有所思:“这样吗?谢谢...” 老刘憨实地挠了挠头:“还有那个...为什么一个目标打了两颗子弹,用了莫桑比克射击方法,单纯是我忘了...那会剧烈运动大脑缺氧,总会走神的,不好意思,算我犯规。” 江雪明没在意这点旁捎末节。 他只是抓着刘老师问个不停,又把老师请进靶场里,将这些标靶当做假想敌,询问着每一轮次射击的换气时间。 这一折腾就是半个多小时。 江雪明反复在靶场中跑了二十多轮。 带着老刘一起又跑了八轮。 老刘哭丧着脸,看见那位煞星跑回入口时,依然是精气神十足的模样。 极限时间缩短到一分零六秒,撇开换弹的时间,几乎一秒一靶。 “不不不!不用练了,不用了...”刘老师苦苦哀求着:“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您现在跑遍整个hk的射击协会里吼一句,估计没有一个人敢来和您抢奖牌了。” “我不要奖牌...”江雪明真诚地问着:“我觉得第三个拐角和第四个房间的连接口哪里...我一直想找机会调整步态,那段路做的很别扭,三步太短,四步又太琐碎...我...” “别说了...英雄。”刘老师哀求着,两眼发黑,仿佛精神力和集中力已经消耗完了:“我已经被你吸干了,没有什么可以教你啦,真的...接下来这条路,你得自己走了。枪械射击如武术,你要有自己的武道,我们师徒一场,你别天天老想着黑发人送白发人好么......我还得整理整理仪容去见星少,不想这个仪容变成遗容啊。” “但是...”江雪明还觉得不太够。 “你就饶了他吧。”李老师在一旁看热闹,脸上笑开了花:“子弹都打完了,不光是他这个人被你吸干了,他的武器袋也被你吸干咯。” 老刘悄咪咪的对李老师说:“这小伙子邪乎得很,你以为你逃得掉?” “嘁...”李老师不屑:“你的体质,能和我这种练武之人比吗?他和你跑了那么久,等会我不信他还有力气对付我,嘿嘿......” 老刘先是委屈巴巴的,又变得咬牙切齿:“李宗竹!现在的你!好卑鄙啊!” 江雪明瞥见svi枪管上的镀钛涂层,因为长时间的连续射击开始发黑。 他依旧不死心,想要继续变强,不然怎么去车站里领到武装雇员的证明呢?怎么对付犰狳猎手? 瞥见刘老师那副恐慌丧胆的表情,雪明终于叹了口气,“e=(′o`*)))唉...那就约下次?” 老刘像是从死亡威胁中解脱,连忙笑着答应。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第十五章 不讲武德(上) 娱乐室的二楼是搏击训练馆。 步流星请来的搏击教练,是正儿八经的valetudo(无限制格斗)赛事运动员,名字叫李宗竹。 二十八岁,当打之年。 李老师的身高是一百七十七公分,体重是五十八点八公斤,在ufc混饭吃,也是一位轻量级拳击运动员。 在四角围绳擂台下,江雪明仔细观察着李老师的体态。 ——身上的肌肉绝对算不上壮硕,有一部分皮下脂肪作为装甲,也作为十二回合擂台赛的体力储备。 ——他的臂肘有很多细微鼓起的结节,那应该是长期抗击打训练,和学员练拳留下的痕迹。 ——他臂展比一般人要长一点,手掌很大,腰长腿短。 “小子!”李宗竹老师吆喝道:“把衣服换了。” 雪明一言不发,换了一身干净爽利的背心短裤,戴上半指手套,随后爬上擂台。 “嘿嘿...”李老师嬉皮笑脸的:“我不像老刘那么好说话,也收不住拳脚,等会要是不小心打伤你了,你可别和星少说我的坏话哦。” 江雪明反倒是一副安心的表情:“那就好,李宗竹师傅,你放心,我不会说你坏话的。” 李宗竹没着急动手,他得先问问雪明的格斗基础,职业运动员和普通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雇他打拳是要出场费的,要是真的把江雪明揍出个三长两短,他还得赔钱呢,这一来二去不得是血亏么? “听星少的意思是...他也没见你和别人打过架。”李老师挑眉逗趣:“你会格斗么?以前有格斗经验么?看你白白嫩嫩五官端正,恐怕都没挨过揍吧?” 江雪明仔细回忆了一下,在红磡地铁站卖牛杂的时候,下班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以后,地铁不停他不停。 这个时间点,有许多扒手和流氓组团犯案,他也遇见过不少。 扒手的偷窃技术非常生疏,一般是雇半大的孩子,让中学生来动手盗窃,如果偷不到,就三五成群互相壮胆拦路索要。 再不行,就轮到地痞带着铁棍动武了。 江雪明也和这些人打过交道,打过招呼,最后打成一片,打得火热。 他从来不留隔夜仇。 遇见学生兼职扒手挣零花时,雪明先生老早就把口袋清空,大额的钞票都锁在卤味店的收银台里了。 要是遇上成群结队拦路的小畜牲,他就拿出皱巴巴的烟盒,一个个递烟赔笑脸。事情也就过去了。 撞见提着武器的地头蛇,他一般都是直接跑路,跑得飞快。 这四年里,江雪明与别人正面对打的情况只有一回。 那一回他实在跑不掉,让六个人堵在巷子里,前后包夹。 他只是恳求——身上没有钱。也不希望挨打。送烟过去也没用。 匪徒收了香烟,还要他回到地铁站里,打开店面从收银台取钱。 他还是恳求——收银台里的钱是店长的,他只是个打工人,是穷苦人家,监控摄像要是录下店面出了事情,不光他的工没得做,还得被警察当做共犯一起蹲监狱。 匪徒不予理睬,并且亮出了武器。 他最后恳求——希望脸面不要受伤,这张脸要是青一块紫一块,恐怕客流量会减半。 “事情当真没得谈了?”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也是叶北大哥教他谦和忍让人情世故的最后一句。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 ——是两年多前的事。 在那条巷子里,他先是戳眼踢裆夺钢棍,尔后一通劈头盖脸。 他打裂了道中匪徒的右臂,骨头也露出来,刺穿了那家伙的皮衣。 紧接着左右身后的恶棍帮凶一拥而上,想把他制服。 他往侧墙的垃圾车躲,拉上潲水桶泼出去,手中的棍棒因为连续剧烈的打击变形弯折,也跟着一起丢出去。 紧接着,他抓到什么就丢什么。 巷道侧墙是港生市场一家茶餐厅的厨房后门——等他把东西丢完,歹徒在惨嚎哀叫。 还有一个年级最小的,像是拉来凑数壮胆的气氛组小伙子,看见同伴一个个倒下,想往路口逃,跑到一半就瘫在地上。 那一刻,江雪明才回过神,从肾上腺速激增的超然状态中恢复正常。 茶餐厅后门的门窗玻璃和门把手都不见了。是他徒手拆下来的。 刚才那个气氛组小伙,后脑勺肿起板栗大小的包,已经晕了过去。 黑漆漆的巷子里,只有残破的门把手和玻璃碎片在发光。 不断有血从路口往外溢,跟着瓢泼大雨流进下水道里。 那一天,江雪明非常负责,从这些人身上搜出手机叫了白车,然后飞也似的跑回家了。 之后他就再也没遇上过这种麻烦,偶尔有一两回撞见中学生再来做扒手的兼职,他想上去打个招呼,问问之前那些受伤的人们是否安康——自己要不要赔钱,或者有没有人命官司上身的麻烦。 这些学生看清雪明的脸,还有雪明身上的围裙,都像是见了瘟神一样跑走了。 他只记得这么多。 “喂!江雪明同学!”李老师抬高嗓门:“江雪明同学!别发呆啦!好好回答老师问题,你以前和人打过架吗?会格斗吗?” “呃...”江雪明做了个最保守的回答:“格斗算不上...打架的话,我应该是...略懂一点。” “略懂略懂...”李宗竹露出嫌弃的眼神:“什么都略懂,神神秘秘的,那你听我指令!” “好!”江雪明绷直了身体。 李老师:“沉膝坠肘。” 雪明跟着照做。 李老师:“举起两臂。” 雪明继续照做。 李老师:“准备格斗。” 在这一刻,雪明努力地调动肌肉,试图将疲惫的身体再次唤醒。 在刚才的射击训练中,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本该好好休息一会,再来接受另一位老师的测训。 但是他想,敌人不会给他休息的时间。 就像是连续工作了一整天的他,在晚上十点拖着虚弱的身子,淋着冰冷的雨水回家。 歹徒也不会给他休息的时间。 如果说卖牛杂是他的职业,那么偷窃抢劫杀人行凶就是这些人的职业。 在他疲惫不堪的时候,或许这些职业罪犯睡得饱饱的,浑身都是力气。 这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这就是生活。 “高了低了紧了。”李老师轻轻拍打江雪明的拳樁架势,矫正站姿:“看来你是完全不懂格斗哦。” 江雪明回答:“是的,完全不了解。” “打我。”李老师一掌掩面,一拳护心。 江雪明问:“怎么打?” 李老师哭笑不得:“用你最擅长最舒服的方式打了。怎么打?你连拳樁都站不好,我还能要求你怎么打呀?你怎么打架的就怎么打!把擂台当街头,没有规则,没有限制。” 江雪明接着问:“真的吗?李老师?” “你还怕伤到我啊?”李宗竹笑道:“我靠打架吃饭的,不要拿你的爱好来挑战别人的职业好吗?” “好...” 话音未落—— ——李宗竹只觉得裆下一凉。 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夹紧双腿,身体猛地往下倾斜。 江雪明踢出撩阴腿,奔着断子绝孙的力道去了。 李宗竹的脸都被吓绿了,两条强而有力的大腿死死夹紧突如其来的绝育踢击。 他的反应非常快,护在心门的臂肘跟着身体一起作出了防御,将雪明的腿硬生生停在了两腿的膝盖处。 李老师满头的冷汗,抬起头问:“你...讲不讲武德啊?” “如果真是打架...”江雪明坦诚地说:“我刚才应该捡块红砖过来,或者去搞把大剪刀,在老师低头护裆的时候动手。” “哦哦哦!”李宗竹非常生气,想到这是星少的朋友,又不好发作:“你说的哦!你说的哦!我不客气了哦!江雪明同学!” “不好意思,我不用这些狠毒的招数了。”江雪明收腿:“请老师指教...” “不能踢裆。”李宗竹皱紧眉头,对江雪明指指点点的:“不能插眼,不能打后脑,这是ufc擂台上最基本的规矩了,下了擂台随便你怎么去搞别人,好歹一下尊重我的职业。” “好的,老师。”江雪明心里寻思——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李宗竹转为守势,立刻喝令:“打我。” 江雪明自然出拳。 轻巧的拍击像是打苍蝇一样,李宗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轻而易举的拦截了雪明的拳头。 “慢!接着打。” 雪明再次出拳,依然是左拳。 李宗竹依然作拍击,护在侧脸的手掌好比一张大网,进退有度的步伐像是在跳探戈舞。 “慢!还是慢!不要停!” 快速有力的拍打声在搏击场馆里响起。 雪明的眼睛在尼龙地台和李老师的步伐与肩颈双臂之间来回游走。 伸出去的拳头,就像是射出去的箭。 肌肉好比弓弦,骨骼好比弓木,拳头好比箭头。在放箭的瞬间就拧转扭曲,它被李老师的手掌半途拦截,向着风牛马不相及的位置偏斜了。 李宗竹感觉身体热了起来,精神也开始兴奋。 他感觉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 “慢!太慢!动起来!江雪明同学,动起来!力从地起!” 第十六章 不讲武德(下) 两人的鞋底在地台上剐蹭出刺耳的尖啸。 那个瞬间—— ——李宗竹的两眼失神失焦。 原本他的视线焦点牢牢锁定着雪明同学的左臂引手,盯住了肩肘发力的启动肌肉。 但是刚才,这个青涩的对手听懂了“力从地起”的意思。 掌骨牵动着小腿肌肉,将力量传递到大腿,紧接着腰腹像是绞盘飞速旋转,大臂与小臂一起做工,传递到拳头上。 破风之声划过李宗竹的耳朵,让他刹那之间产生了耳鸣。 右脸的皮肉火辣辣的疼,手套的边角将他的颧骨割开一道红色的疮疤,差之毫厘,没有流血。 ——好快的刺拳。 只是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李宗竹微微偏开了脑袋才躲开这一拳。再也使不出拍击拦截,根本没有那个反应时间。 江雪明早就收回了拳头,他细心观察着身体的变化,心中感叹着,李老师教授的技艺果然管用。 李宗竹还愣在原地,眼中满是疑问。 这小子,刚才是在和我装大脸摆大烂?什么叫不会格斗?打架略懂一点? 这种质量的刺拳,在我的职业生涯里也没见过几回...... 但是这个小家伙的臂长受了身高的拖累,刚才进步追击时,那股子急躁又凌乱的感觉,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说—— ——他学会了? 就这样学会了? 我在拳馆教学生时,他们绑着右臂去练左手的前手拳,至少得挥个几百下才能找到感觉。 这个小家伙就这么学会了? 李宗竹还没想明白,神神叨叨地跟了之前的台词。 “慢...” 还慢了? 江雪明皱着眉,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他集中精神,去调配身体的肌腱配合拳头发力——可是老师还是说慢了... 是哪里不对呢? 是呼吸吗? 没错,可能是呼吸,也可能是垫步还不够,或许两者都有原因。 老师的身高是一米七七,我的拳头要接近他的下巴,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啊...... “不好意思,让老师失望了,您再好好看看我的左拳。” 这么想着,雪明接着连续出拳。 李宗明两眼睁大了,越打越惊。 “慢!慢慢...” 他望见江雪明那狠厉的直拳像是弹弓一样射来。 从起始发力到完全挥出,再也没有青涩生疏的意思—— ——这个小家伙出拳不再屏息,而是吸气如牛,吐气如箭。 李宗竹偶有喘息的时间,能瞅见雪明宽松的背心下腹,吸满气的横膈膜好比一根实心立柱,这是部分力量项目运动员的呼吸方法。 好比举重运动员会用这种呼吸方法来暂时提高自己的力量极限,隔膜注满空气之后会挤压腹腔,让整个躯干都变成一块紧实的导力媒介。 李宗竹难去捕捉江雪明的拳头,迈着灵动的步子绕半圆边退边躲,矮身佝偻摆动的上肢感觉到一阵阵冷风刮过。 他感觉得到。 这个小家伙凌厉的刺拳渐渐变得越来越刁钻,像是长了眼睛,每一拳都往下巴要害来。之前的动作偶有变形,可是在十数秒之后,这些射来的石箭变成了子弹! 李老师的后脊猛然撞上围绳,眼神悚然。 他分明记得自己的步距和逃退路线,从来都是规律的半圆形跟步,想踏踏实实的继续绕圈。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被逼到擂台边缘的围绳上? 这个小家伙——只用左拳就把我的行进路线封死了吗? 他的拳头是鞭子,像赶羊一样把我赶到这里了? 退无可退了! 李宗竹老师慌张的喊。 “慢!慢慢慢...慢慢慢慢...慢着。” ——嘴哪里有拳头快。 那个瞬间,李老师硬着头皮出手迎击。 借了围绳伸缩反弹的力量,这位格斗教练垫步挥拳,使出在擂台上的浑身解数,对江雪明用了全力。 只听“砰”的一声。 擂台旁的木桌上,干燥的粉尘被声浪震得飘起来。 杯子里的茶水也泛出一圈圈波纹。 李宗竹内心踌躇不安,恐怕这下很难和星少交代了。 他看见江雪明的身子趔趄,歪在一旁,刚才的迎击拳恐怕对雪明同学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李老师心中思量着。 ——我做足了垫步,围绳跟着反弹,一起给了我的身体更多的力量。 ——这一拳是两人的合力,是雪明同学主动进攻,而我挥拳迎击,像是两辆行驶中的汽车,面对面撞在了一起。 ——如果不这么做,恐怕僵在那里的,就是我了。 ——拳头命中的感觉很踏实,还没戴拳套和护具,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把雪明同学打出毛病了。 ——他怎么还没倒下...按照往常的经验来说...... 李宗竹的思绪被打断了,紧接着眼神剧变。 因为他看见—— ——那个本该倒下的小家伙,大腿在剧烈的颤抖着,想要重找回持身体重心,紧接着缓缓拧腰,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就回到了格斗姿态中。 雪明的右手护着下巴,与李宗竹老师最初的守势架势一模一样。 他的眼神也如第一回合一般锐利,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精神上的伤害。 他的右手手指头,指甲因为遭受巨力冲击出现了灰白色的裂纹,半指手套上紫色的淤伤连成一片。 那几根手指头上的汗液,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残留着刮擦的高温,冒出阵阵白雾。 他的侧脸下巴有一团红印子,像是被人打了个耳光。 李宗竹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倒不是说江雪明这个小家伙有样学样的防御手段吓住了他。 下巴这种弱点,抗击打能力都是天生的,在以前的比赛中,他也见过不少铁下巴。 但是没有几个对手,能在进攻的同时还能防下迎击拳,仿佛这个小家伙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警惕,任何时候都没有放松戒备。 何况在防下迎击拳之后—— ——江雪明像个橡皮人一样,大腿一蹬,扭个腰,眼神和没事儿人一样继续保持格斗姿态。 李老师当时就被雪明同学这套诡异的健身操给吓住了,和见到鬼一样,吓得骂出声来。 李老师骂人都是一字一顿,跟着江雪明那种缓慢又诡异的姿势保持同步,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我——艹——你——妈!!” “不好意思老师,我没听明白你那几句慢慢慢,还以为是嫌我不够好,要我接着打。”江雪明回过神来,嘱咐着:“别骂人呀老师,讲点武德。” 李宗竹缓了好久,才从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找回点感觉,此时此刻,他突然能体会老刘那种极度惊恐的心情了。 因为—— ——江雪明对他这位老师傅微笑着,像是魔鬼的笑容。 “李老师,我看你挺结实的。左手是不是练完了?该练右手了吧?腰和腿,还有其他地方,今天晚上都练一练吧?” 第十七章 高中课本上的东西一般都要还给老师 时间临近夜晚十点。 餐厅的客人们已经等了一个半小时,江雪明还是没回来。 步流星和主厨师傅在厨房里收拾最后几道菜。 江白露往大客厅和花园绕了好几个来回,满心好奇的看着水族箱里各种海鱼。 九五二七和三三零一两位侍者帮忙给盅汤看火,一点都不着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小七,你那个乘客怎么这么磨蹭?不会出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嘛!雪明先生很温柔的!他给我吹头发的时候特别小心,超级暖!” ...... ...... 就在这个时候。 步流星招呼看护的阿姨,把最后的菜肴呈上桌。 他向众人问:“齐活了!明哥回来没有?” 话音未落,看见侧边门廊江白露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喊,“回来了回来了!我哥回来了,开饭开饭!” 众人端坐在餐桌前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听见重物拖地的声音。 他们看见,江雪明喘着粗气,满头大汗从侧道退行,刚刚从屏风退出来半个身子。 江雪明问:“你们还在等谁?” “呃...”步流星有种不好开口问的意思,因为雪明那个架势真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阿星的内心一通揶揄。 最后还是问了好。 “你还好吧?明哥?那个...我教练和两位老师呢?没有一起来吗?” “哦!”江雪明慢慢把李宗竹拖进餐厅,手法和凶杀案里处理尸体的光景一样。 撞见这一幕,餐桌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白露神色如常,像是对哥哥非常了解,化身狂暴干饭组长,给每个组员都盛上饭。 没人敢大声喘气,也没人说话。 三三零一面露惊恐之色,贴在小七的耳边,超级小声的形容着。 “七啊...你确定这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温柔得连你头发都不敢乱梳的暖男吗?” 七哥嘴角抽搐着,同样超级小声的回答。 “男人有一点点秘密,会变得更迷人......就和我以前的数学老师一样,我上课的时候,觉得他有很多很多秘密,整个高中我都没搞明白这些秘密。” 江雪明把李宗竹老师抱上客位。大家才发觉,李老师还是清醒的,只是非常的虚弱。 “谢谢啊...徒弟。”听李老师喉咙中传出嘶哑的道谢,眼窝深陷嘴唇开裂,没有了血色。努着身子撑起双臂强要作揖,满是江湖人的体面。 江雪明也回了个礼:“不客气,老师,您辛苦了。” 步流星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着追问:“明哥,我健身教练,还有给你做射击测验的刘老师呢?” “哦...”江雪明想回答。 李老师虚弱地抢答:“那俩混蛋一个跑的比一个快,也不带上我......” 江雪明跟着解释:“刘老师来搏击场馆看了一眼,突然接了个电话,说老婆要生产,就先走了。” “那是喜事啊!我能给宝宝打红包了!我当叔叔了!以前都是我喊别人作阿叔,现在我也是长辈咯!”步流星一听立刻开心起来,又问:“那刘老师回家了,周教练呢?” 李老师接走白露递来的碗,眼怀感激的抿了口参汤,恢复了一点力气。 江雪明跟着答道:“周教练也说他老婆要生孩子,还是双胞胎难产的情况,非常急。” “哦!也是好事!”步流星笑嘻嘻的拍着手,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好耶,又可以给宝宝打红包了,双喜临门。”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下,阿星坐在主位,热情地给客人们夹菜,念叨着家里长短。 “我妈咪没回来,在外面旅游,我这个人呢,大大咧咧的,就随便做了点,别嫌弃哈。” “花蟹和白灼菜心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婶婶们的手艺,有奶华吐司、叉烧肉、芦笋蘑菇,大菜是老山参炖猪展汤,这个不是佛跳墙哦,但是我妈咪会炖佛跳墙,回头让她做给你们喝,很好喝的,我能吃这么多,长这么高这么壮,多亏她厨艺好。” 步流星说完几句客套话,就开始和白露抢菜吃。 小妹一点也不见外,跟着老哥在hk也没去过什么高档餐厅,在饭桌上和阿星哥哥成了对手。 江雪明一边收拾自己的饭食,一边帮李老师添杯弄盏端饭夹菜。 李宗竹老师还奇怪——这个学生怎么突然有人情味起来了,表情慌乱领了雪明的好意,“谢谢...谢谢你啊。” 江雪明微笑着,用公筷往李老师碗里多送了几条山参,“不客气,希望老师能快点恢复过来,以后还有很多要请教的地方......” 李宗竹脸色一变,眼神变得极为惊恐。 江雪明接着念叨:“我还想提升一下自己的骨质密度,搏击对打里,抗击打能力很重要,疼痛会让我的肌肉痉挛,我曾经因为剧烈的疼痛,腹部痉挛呕吐出来,这是很危险的情况。 如果要训练,得让骨头在一次次击打中产生裂隙,裂隙增生新的骨质,从而变得更坚固,这是一个长期过程,肌肉的神经末梢也会慢慢坏死衰退,最后减弱痛觉,是这个道理吧?老师?所以我以后还会经常找你......” “别别别别...别在饭桌上谈工作。”李宗竹说话都撒汤流水了:“好好吃东西...” 江雪明只是感叹:“可惜...健身教练走得早,不然我还能在健身房折腾一会。” 餐桌上的客人们,听见江雪明和李宗竹老师的悄悄话时。整个餐厅都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步流星也听明白了,似乎是雪明大哥把两位老师折腾得不成人形的事情,健身教练更是收到风就回家生孩子去了。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在客厅散开,该休息休息,该闲聊闲聊。 江雪明单独把李老师扶回了房间,在老师悚然战栗的表情中,珍而重之的道了一句晚安。 走出房门,走进长廊时。 他心想,这位李老师真的很专业,也很负责,如果按照搏击训练课的收费标准聘用这位老师,估计账上的七百万也撑不了多久。 他已经拟定了长期的训练计划,对于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比较准确的认知。需要强化的部分,就是这副缺少力量骨骼脆弱受伤怕疼的身体。 ...... ...... 在卫生阿姨的引导下。 他回到了步流星给他安排的房间。 那是个两室一厅的独间,除了卧室还有个小书房。 书房里有电脑和手绘板,像是阿星特地给雪明准备的——阿星知道雪明会画画。 书房的落地镜可以打开,里面是一道无障碍阁道,直通妹妹白露的房间,只需要十几秒,他就能赶到白露身边。 这条阁道的左手边是花园,右手边则是通向大门出口的道路,遇见险情可以跳下去,但是有五米多高,直接跳下去恐怕会受伤,一般人也爬不上来。 ...... ...... 雪明观察完室内环境,又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十五分,决定洗澡换衣准备睡觉。 不一会,浴室就传出淅沥沥的水声。 就在这个时候—— ——小七鬼鬼祟祟的从白露的房间摸过来了。 白露小声提点着:“我哥在洗澡,你抓住机会...” “多谢!”小七从包里掏出奶糖,往小姑子手里塞。 在七哥蹑手蹑脚推开落地镜时,雪明早早准备好的报警器响了。 镜子的边角牵动棉线,手机被细线拉动摔在地上,发出警报声。 小七当时就愣住了,她没想到雪明先生会干出这种事情,又回头看了一眼白露妹妹。 白露耸肩,眼神无辜无助。 小七只得硬着头皮往前看。 她立刻看见—— ——江雪明闻声推开浴室,只露出一条门缝,搁着老远和小七对视着。 从那条门缝中,小七看见了充满血丝的,疲惫又恐怖的眼神,仿佛随时都准备吃人。 “嘿嘿嘿...不好意思...”七哥尴尬地笑着,一边往后退:“我这就出去...我这就...” 江雪明一字一顿:“你从哪边出去?” 七哥立刻调头:“哦!我以后再也不进白露房间了...我...我走这边,走正门。” 等七哥去捣鼓房间的大门门锁时。 雪明先生喊住了小七,有要事相询。 “你等一下,我有点事情和你商量。” ...... ...... 七哥坐在书房的小桌板旁玩手指头。 她坐立不安心事重重,像个干了坏事等待班主任批评的学生似的。 之前雪明先生道破她的身份时,她心里那叫一个不踏实。 要说过去的事,她也只是车站里一个收风卖信的小喽啰,给上头那些大人物递递纸条,送送茶水。 比如最近车站里来了什么人,这个人看上去好不好欺负,行动的路线,住在哪里等等等等,这就是七哥以前赖以为生的行当。 也叫作[报童]—— ——她也给不少犰狳猎手当过报童,后来做了污点证人,车站抓了不少二五仔,她就舍下了以前的名字,在垦荒队伍里蹲了几年班房,干了好几年苦力,刑满释放之后,她改头换面成了侍者,变成了九五二七。 想到此处,七哥心里开始着急。 她捂着额头,觉着这段黑历史要是让雪明知道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哪怕他回到车站,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要求boss给他换个没有犯罪案底的侍者。”七哥细细呢喃着,急切地攥着手,指甲在掌心抠出印子来。 “阿星的侍者在吗?”江雪明还在洗澡,随口问:“如果在的话,也把她一起喊过来吧,客气一些,我有事情要向你们请教。” “哦哦哦...”七哥心里好受一些了,虽然不知道雪明先生要问什么,现在她这个坏学生好歹有了个伴,“那姑娘叫三三零一,喊她三三就好了。” ...... ...... 两位侍者姑娘在雪明先生的门外窃窃私语。 七哥紧张地问着:“三三啊...你说他是不是猜到我的身份了?他之前就隐约和我套过话,可机灵了。” 三三:“随遇而安。” 七哥还是不放心:“我感觉我现在就和压根没复习但是期末考试已经结束等待老师下死亡通知书的坏学生似的...” 三三推了推眼镜,无所谓的态度:“那个不叫死亡通知书,那个叫成绩通知单,也叫父爱母爱函。” 七哥接着说:“你看我,好好看着我。我漂亮么?” “非常漂亮,简直和王祖贤一样好看。”三三对着七哥一通夸夸攻击:“我和你一起在垦荒队里吃土板砖的时候,就觉得你在吃土的时候是最漂亮的。” 七哥疑惑:“为什么是吃土的时候?” 三三坦言:“因为那个时候你光顾着吃土了,没空开口说话。” “嗯...嗯!”七哥抿着嘴,也没把好姐妹贫嘴那几句放在心上,像是下定决心:“我要和他坦白...我...” 三三挥了挥手,要七哥稍安勿躁。 “别着急呀。看你这副慌乱的样子,把人家当高数老师的紧张态度。 你这个成绩单不是还能自己改么?雪明老师在心里给你这位坏学生打了不及格的分数,你也能一通胡吹海侃天花乱坠,在试卷上加个零这种操作不是说来就来?” 七哥定下心神,掏出化妆镜往脸上扑粉补眉。 “好...” ...... ...... 两人紧接着听见雪明房间里的水声停了,换成换衣服别扣子的摩挲轻响。 江雪明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久等了,二位进来吧。不好意思,我今天运动量有点超标,想整的干净体面一点才好见人。” “喂,小七啊。”三三在推门之前,又叮嘱了一句:“等会见老师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太激动,一上来就把事情全招了。咱们一起蹲过班房,作为你的好姐妹,一定会帮你打掩护的。” “嗯嗯嗯...”七哥又成了狂暴磕头组长:“一定一定。” 两人推门而入。 水雾缭绕的房间里—— ——留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 月光透过露台的铁栏杆,洒在书房前。 小七望见,江雪明就坐在书房的桌板旁,换了一身正经的衣服。修身的长裤紧紧裹着臀腿,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他身上的衬衫还沾着些水汽,头发没完全干,皮肤是白里透红干干净净,再也不像油烟厨房忙活的牛杂贩子了。 那个男人神情严肃,紧紧盯着绘板。 空调的冷气吹出来,他的嘴微微张开,跟着呼吸吐出白雾,唇齿咬着笔杆,右手的淤痕还没完全散开,他像是遇见了难题。 小七当时眼一直腿一蹬,倒在了好姐妹的怀里。 三三连忙抱紧了小七:“不至于吧?姐妹?” “确实有点夸张了。”小七还是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又站直了偷偷说:“但是这老师也太顶了吧?!” 江雪明对门口的两位侍者说起正事。 “我之前答应过阿星,要帮他去车站开一家咖啡厅,这个月中旬我决定回车站一趟,找boss谈一谈武装雇员证件的事情,哪怕它要我继续乘车也没关系,我要拿到这张证件,犰狳猎手也不会主动找我这个武装雇员的麻烦了。 另外关于这个咖啡厅,我对室内设计这方面不是很懂,只画了个草图。如果要在车站开店,食品卫生还有选址租金这些问题,我得向你们请教。” 雪明刚运动完,吃过饭洗了个热水澡。 空调依然散不开他身上残留的热量,脑袋里还有这些杂事,也让人心烦意乱的。 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胸膛半隐半现,他对着耳畔扇风,只希望能凉快一些。 “这些事情我希望你们不要和阿星说,在装修完工之后,他是狮子座的,马上就到他的生日了,我想给他个惊喜,两位听清楚了?为什么都不说话?” 小七捂着鼻子,一言不发。 三三递手帕:“你流鼻血了吗?” 小七神色如常:“没有,那是眼泪。” 三三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五官分布也算挺清奇的。” “是感动的,怀念的眼泪。”小七擦干净鼻血,沉浸在十六岁的中学回忆里:“这就是师生恋的感觉吗...” 江雪明捧起绘板,转头看过去,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小七默默念叨着:“他真温柔,他真贴心,他真可爱...” 三三低头在员工记录本上写道。 “她真丢人。” 第十八章 魅惑魔男 计划已经制定,接下来就是枯燥无味的执行过程。 每天大差不差的日程表,千篇一律的餐饮安排,还有在健身房里咬牙切齿戴上痛苦面具的力量举训练。 ...... ...... 七月八日。 步流星的健身教练硬着头皮回到了大宅子,帮助江雪明先生完成了身体数据的测验。 这位健身教练来头很大。是ifbb世界男子健美锦标赛上的常客,曾经与州长扳过手腕一起撸铁的人。手上有两张不同标准,应用在不同赛制的营养师证书。不光能告诉学生怎么练,还能根据学生的体质来制定营养餐。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教练不像之前两位专业课老师那么辛苦。 不需要和雪明先生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大多都是指教学生在使用器械和力量训练中如何保护自己。 整个过程很轻松愉快,用嘴教就可以了。 不过令教练感到意外的是,江雪明这个小伙子的学习能力让人咂舌称奇。 倒不是说语言上的沟通问题,这只是最基础的东西—— ——说的是在训练的过程中,这个小伙子表现出来恐怖的理解、分析、学习的综合能力。 ...... ...... 这事情要细说,就要从进入健身房开始说起。 周教练与江雪明开始做体测时,就能感觉到整个程序环节是异常流畅的。 脱衣服换上速干运动服。 第一次测量含水体重、体脂、身高、心率与血压。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一句闲聊废话。 当雪明先生躺在配有二十电极的体脂测验机器上时,周教练还准备细心地提醒这个学生,把关键的肢体放在对应的电极位置上。 教练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推了几下手和腿。 可是江雪明的身体仿佛像一颗结构复杂的齿轮,在机器上缓缓蠕动,听见电极恢复正常的提示音就停下,整个身体慢慢归位。 不得不说,那种感觉非常诡异,但是很爽快,和捏爆塑料泡泡一样爽。和一颗钢珠陷进等边大小的圆孔,最后规整的融入其他钢珠里,变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爽死强迫症那种爽。 以往周教练收钱给一些注重体脂的新人运动员做检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爽。 他要反复提醒,认真检查这些新人的肢体位置,特别是步流星。 这个大少爷躺在检测仪器上的时候,和一头野猴子似的,简直像是在驯服自己的四肢。 身体的常态数据测完之后,经过桑拿房和盐浴的脱水流程,还要测出雪明先生的脱水身高、体重、体脂等等数据。 周教练送雪明走第二次测试流程的时候,已经不用开口了,他不需要作任何提示,也不需要去纠正雪明的体态。 整个过程异常舒适,这是他当教练以来,教的最舒服的一回。 说说测验结果—— ——江雪明的身体数据与普通人有很大的差异。 身体的体脂率只有百分之十二。 没有水肿,血压正常。 心率非常稳定,两次测验都是同一个结果,从桑拿房出来之后,高温蒸汽也没改变他的心脏泵血频率。 净身高是一百七十一公分,脱水之后的净重是六十三公斤。 可是他看上去非常瘦,不能说皮包骨头吧,但是下腹有不自然的微微凹陷,胸腔下端能隐约看见肋骨的轮廓,两肩到锁骨没有多少肉,斜方肌几乎不存在。 这不符合常理——周教练对着检验结果冥思苦想,思考着江雪明身上的重量到底是哪来的。 最终在骨骼肌含量这一栏得到了答案。 江雪明先生的骨骼肌含量是51%——远高于正常标准。 一般只有大体重男性的骨骼肌含量会偏高,在身体脂肪的自然锻炼下,骨骼肌含量会保持在35-45%左右。 我们生活中经常会看见,明明两个人身高体重相差不多,身上的肥肉和体态却相差甚远,这就是骨骼肌含量和激素水平的差距。 像雪明这个身高和臂展,绝不应该有这么多的骨骼肌。 教练心生好奇,不禁发问。 “雪明先生,你以前经常搬运重物吗?这个身体数据很像是建筑工地上的工人,每天扛着砖头过日子,可是优质蛋白质和油脂的摄入不够,根本就不长肉。” “是的。”江雪明将这四年的打工经历娓娓道来:“我在卤味店做工,早上出工要帮忙扛冰柜的冻品,地铁站不能进大型板车。到厨房分拣货物也要搞很久,要很快很迅速的做完这些事,不然赶不上早市的客流高峰。” 教练露出释然的表情:“那你每天的饮食呢...” “很少能吃到午饭,基本上一天两顿。”江雪明回忆着:“早上一顿吃撑,中午也是客流高峰,不能停,基本没时间吃午饭。晚上十点回去做第二顿饭,吃完立刻就得睡觉。” 教练接着问:“你干了多久?” 雪明:“四年三个月。” 教练:“那你的睡眠质量一定很好。”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从来没做过梦,除了前阵子...”江雪明回忆起,白露生病时他夜不能寐,还有芳风聚落的那个梦——那是他这几年最难受的几个夜晚。 “如果你的睡眠质量不好...”教练推测着:“身体的激素水平根本就撑不了这么久。” 江雪明惴惴不安地问:“我算健康吗?” 周教练摩挲下巴,形容着:“一点都不健康,说句吓人的话,如果你连续两天不睡觉,一旦伤寒感冒身体受创,病情加重立刻就得进icu抢救。” 江雪明沉默了—— ——七哥来接他之前的那两天,他没有合过眼,白头发一下子就长出来了。 “不过嘛!”教练爽朗地笑着,拍打雪明的肩:“我让你吃得饱饱的!吃好练好身体好!” ...... ...... 接下来的每一天。 江雪明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进食。每隔半个小时,就有一百五十克左右的食物需要吞进肚子里,食谱每天都会轮换。 每天的饮水量是三点七公升,给肝脏造血给肾脏排毒。 在周教练看来,雪明实在是太能吃了,而且一点都不挑食,干净的健身餐是一点沙拉酱料都没有的,也没有任何调味糖。 像是教练自己在健美备赛时,才会这么严苛的要求自己,每周还会有一两次安慰餐,胡吃海塞一顿奖励自己。 雪明同学在吃东西时的样子也很诡异,就像是往嘴里塞工程物料似的,咀嚼完毕之后的吞咽动作,夹取食物的频次也非常的规律自然,像是机械正在加工零件似的。 ...... ...... 补充了能量和蛋白质。 到了锻炼的环节,更是让周教练喜上眉梢。 这个小子在器械训练的过程中,不能用省心来形容,只能说教练完全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本来周教练的职责需要观察雪明的力量极限和肌肉状态。 需要去观察学员的皮肤色泽和呼吸节奏来判断学员是否能完成训练动作。 一旦有异常情况出现,就必须立刻帮助学员停止动作,否则会受伤。 从小重量开始,到极限重量。 健身房里老三样——硬拉、深蹲、卧推。 周教练只是指导了一回,就再也没有说过任何多余的话了。 他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这里—— ——很多学员都会在力量训练中受伤,哪怕是在这个行当里浸淫多年的老司机也会翻车,需要助力带和各种护具来保护自己。 当一个人在亢奋发力的时候,是很难认知自己的身体状态的。 肾上腺素会削弱人的痛觉,肌肉的充血状态也会麻痹大脑和肢体对自身力量的判断。 大部分训练的过程中,教练站在旁观者的位置,能比学员更清楚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什么时候该呼吸,什么时候该发力。 在周教练看来—— ——江雪明的力量天赋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有很多天生大力的人也喜欢健身,能在力量举运动中大放异彩。 但是江雪明这个小家伙,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 无论是脸色平静如水热身的时候,还是涨红了脸表情狰狞的托举发力时,他的呼吸节奏和肌肉状态都保持得非常好。 心率每分钟105-125。 血压跟随锻炼频次从来没有超过极限。 肌肉的胀紧和放松,锻炼裂解与睡眠修复循环。 他没有犯过错,没有受过伤,没有关节炎症,没有误判失力。 每一次体检时,他的状态好的令人害怕。 血液的泵动与脖颈大腿大血管牵连影响着皮肤的色泽,这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的正常。 正常到周教练感觉那个在健身器械中来回往复运动的人——简直不像人类。 在江雪明刚开始健身的一周时间里,这段新手福利期,人体对各类运动刺激异常敏感,也是最好长肌肉的时候。 教练能拍着胸脯说。 这个小家伙,在用肉眼可见的方式变强,他的锻炼方式实在太“正确”了。 ——他的睡眠时间和睡眠质量太正确了。 ——他消化系统的能量转化率太正确了。 ——他的锻炼时间和组间休息,激活身体发力的那种感觉,都太正确了。 每一天都是新的精神面貌,每一天在测量臂围腿围臀围肩宽这些冷冰冰的数据时,都能看见实打实的增长。 在第三天,教练就被吸干了,没有什么可以教了。 再过四个月——这个小家伙能收获一副非常健康的身体。 再过一年半,得看肌肉天赋和激素水平,才能确定江雪明能不能变成像是阿星那样的壮硕猛男。 如果雪明不打算去参加专业的健美比赛,现阶段周教练确实没有任何能教雪明同学的知识了。 ...... ...... 一周之后。 教练每天的工作就变成了给雪明做饭,一天二十四小份餐饮,根据锻炼项目,分八或十二个小时吃完。 他的心思从指导学员练肉,变成了指导厨房阿姨配菜。 就在这个时候—— ——教练还发现,除了健身房以外。雪明开始用他刚刚强化过的身体,去折腾其他两位老师。 周教练并不懂射击和搏击。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剧烈的有氧运动,可能会影响无氧运动的锻炼效果。 可是每日早间,雪明体测的结果与计划大差不差,他只得接着给健身餐里加更多的高能食物来维持雪明的课外体能消耗。 ...... ...... 一开始老李还觉着江雪明这小子去健身房是练死力气,不管用。 结果雪明换上搏击背心之后,腰腹大腿带来的爆发力,让拳速和拳力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些天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多出来的那点皮下脂肪护住了脆弱的下肋和腰腹,躯干的线条更加匀称。 这些能量储备,让雪明持续进攻的能力都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李老师的主要职责,就变成了敲打雪明的四肢的胫骨臂肘,长久的敲打会让这个小家伙不畏苦痛。 可是敲着敲着,李老师感觉自己是个铁匠,拳击与踢击像是铸锤打铁。 ...... ...... 第十天。 江雪明在训练靶场把成绩刷进了一分钟。 刘老师因为脱水去医院吊了三瓶葡萄糖。 ...... ...... 约定的时间到了。 七月中旬的最后一天,江雪明没有去训练场馆。在露台舒展着腰肢晒太阳。 落地镜照着他的赤裸的上肢,肩颈大臂矫健有力,躯干腰腹线条流畅,每一处都带着赤红的疤痕。那是肌腱分裂生长速度过快撕裂的皮肤,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消除。 这些痕迹像是一条条手术刀疤,江雪明就是主刀医生。 他的双手满是茧子,在无数次推举拉拖反复运动挤压出来一个个褐色的丘团。 他捏着笔,在笔记本上记下。 “初次运动的感觉很奇妙,那种痛苦我难以忘记—— ——身体就像是还没来得及醒,但是我已经在催促它起床,它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刺激性疼痛,这种痛苦会持续好几天,然后在锻炼中慢慢消退。 每一条肌肉都会这样疼过一轮,仿佛在和我说‘我的大脑!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死了?为什么突然叫醒我?为什么我要受这种苦?’诸如此类的话。 就像是一匹野马,只要驯服它,它就能带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翻开下一页,他手臂上也有不少挨揍之后留下的结节团块,差不多消肿了。 “运动之后产生的多巴胺,对干涸的身体来说就像是甘霖雨露,能让我睡得非常安稳。我有点着迷,但不能沉浸在这种快感里——该出发了。” 他穿上薄薄的白衬衫,才发觉这身衣服已经有些不合身,衣柜里也没有其他尺寸的衣服,只得凑合继续穿着。 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他剃掉了过长的胡须——这十来天,雪明没有剃过胡子。 锻炼使得身体的睾酮水平和新陈代谢加速,胡子长得飞快,根本没时间打理。 套上鞋裤,他感觉一切都好。 就像是七月中旬的烈日骄阳那样好。 ...... ...... 小七已经十来天没见过雪明了。 每一天雪明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还晚,吃喝拉撒都在训练馆。 小七想去看望,顺便好好揩揩油也没什么机会。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保护白露上学放学,帮白露欺负坏同学,成了圣女高中里的黑帮恶霸,还多了几个天天找她要签名的小粉丝。 早间她刚刷完牙,准备去餐厅弄点薯条,就望见一个真实猛男在厨房忙活。 她不太确定那是谁—— ——因为那个背影看上去很眼熟,很像是雪明先生。 可是雪明先生绝没有那个背脊—— ——像是倒三角一样,白衬衫都裹不住的呼之欲出的背脊。 “来客人了吗?”小七随口问白露:“小姑子?厨房里那家伙是谁啊?” 白露头也不抬,在补作业:“是我哥。” 小七:“你哥?” “你说话小心点。”白露好心提醒着:“刚才这个词,在美国大街上念出来是要吃枪子儿的。” “嘁!什么跟什么嘛...”小七挥了挥手,赶开白露这冷笑话谐音梗里的寒意,跑到厨房去和雪明打招呼。 “你可算出来啦?江雪明?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雪明恰好回过头,端着早饭,与七哥面对面撞上。 餐盘里的滑蛋牛肉粒火候正好,还在滋滋作响,橄榄油在洁白的盘子上弹跳,不时溅到结实的胸膛上。 七哥当时就愣住了,一时没太敢动手,生怕撞翻了盘子。 她又抬起头去仔细看,盯着那半透明的衬衫猛扫几眼,就瞅见两颗领扣让胸肌撑开。衣袂腰肢下的人鱼线若隐若现。 “嘶...”她吸了一口凉气。 雪明微笑着,把盘子递过去:“七哥,之前向你和三三请教开店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谢你。这道菜是在酒店里学的,就是那天晚上你睡着之后。” 说罢,他又舔干净手指头,蛮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力气变大了,以前掌勺的方法不好用,搞得手上全是酱料,让你见笑了。” “嗬...”小七大脑停机,接走了盘子,眼睛锁死在雪明先生的手指头上。 江雪明提醒:“你先去餐厅休息着,我还得给三三做一盘。” 小七和摸了电门似的,整个人都麻了。 一路丢了魂魄,两眼发指。 江雪明就单用干净的那只手按着七哥的肩,像是推轮椅似的送出厨房。 小七坐回餐桌前猛摇头,瞪大双眼表情古怪。 “这是什么邪法?什么魅惑魔男......” 第十九章 你的故乡会找到你 阿星一路飞跑,冲进大厅,手里攥着两个信封。 “明哥!明哥!车站给咱们寄车票啦!太好了!又有乐子了!” 江雪明刚把早饭上齐,就听见了这个不算好的好消息。 对日子人来说,乘车不算什么好事。把它当做一份高薪的职业来看,其中的不可控因素也太多了。 雪明只想平平安安的,把步流星的人情债慢慢还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哦...”江雪明给步流星挪开椅子,让出位置:“先吃饭吧?” 步流星愣了一下。 “靓仔你谁啊?” ...... ...... 白露敲了个响指,眼神俏皮:“愿赌服输啊,糖来!” 小七愤愤不平的往小姑子嘴里塞奶糖:“居然真的认不出来吗?” ...... ...... 过了好一会,步流星揉弄着江雪明的脸,搓圆揉扁又去拉扯脸颊。 最后阿星才确定:“真的是你啊?明哥?” “没错,变化挺大吗?”江雪明往盘子里用餐叉取了一块牛肉,送去阿星嘴里,开始双线聊天:“尝尝,你看看三三会不会喜欢?” “变化真的挺大的...”阿星一阵咀嚼,眼睛越来越亮:“好吃啊!我不知道三三喜不喜欢,但是我喜欢。” 江雪明多留了个心眼,结束了双线聊天——看来阿星这小子和三三的关系不算亲密,也没有超过友谊,连人家姑娘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有件事我要问你。”雪明把餐盘放下:“三三和你说过犰狳猎手这档子事儿吗?” 步流星:“说过。” 江雪明:“你在意这事情吗?” 步流星:“不在意,敌人嘛,来了就打,打不过就跑。” 看来这小子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江雪明接着嘱咐,抓住重点说。 “那我和你说好,阿星,这两张车票,我收下了,你肯定是要我和你一起去乘车的,对吗?” 步流星用力点头:“嗯!” 江雪明继续说:“那你答应我,在车站里,绝不能把我们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别人,绝不提现实生活里的事情,你能做到吗?” 步流星一下子沉默了。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和大脑超载了一样。 过了三十秒。 步流星才回答:“嗯!” “你刚才沉默了那么久。”江雪明坐下了,坐在阿星身边:“在考虑什么?你不会把我们的真实身份和家庭地址...” 步流星尴尬的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已经说给别人听了?” 步流星的笑容更加尴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语气平静,想把事情搞清楚。 “你说给谁听了?” ...... ...... 此时此刻—— ——杰森·梅根结束了为期十四天的隔离。 他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考验。 是人生中必要的试炼。 在充满了回忆的酒店里,他已经将所有幼时的美好,留在了一部部电影里。 他将会化身残忍的猎手,将目标拆骨剥皮。 防疫站的护士大喊:“家属来认领一下,杰森·梅根的家属...喂!你健康码要不要啦?!还走走走走?!走哪里去啊?!” “哦!哦哦哦...”梅根先生连忙上前,用蹩脚的汉语答道:“不好意思...对不起。” 护士没好气的指着桌上的公众号二维码:“扫码登记!记得打疫苗啊!一边儿去!你家属在休息区等你。” 没等这位黑恶势力的新星走出去两三步,回过神来:“家属?什么家属?” 杰森·梅根警觉,往家属的休息区看去。 他的侍者小姐满脸担忧地站在休息区的走道,戴着口罩向行人挥手,展示手里的照片,像是在找人。 梅根先生立刻想躲开,毕竟他已经把乘客证件都烧掉了,想和车站的人们彻底划清界限。 他的侍者已经消失在地下世界里。 他才不会承认——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有什么资格来成为他杰森·梅根的侍者? 他想要订一张去hk的机票,刚打开手机,就看见两百多个未接来电。 都是那个小丫头打来的。 他又撇过头,躲到隔离通道外面,隔着落地窗看见那个小丫头穿着一身厚实的剪刀尾礼服,依然戴着白手套,生怕落了半点礼仪,满头是汗,一边点头道谢又道歉,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他已经换了一身清凉的短衣短裤,藏到车站广场的人群里。 梅根先生心里很不好受。他听见吵闹的车站中,那个小姑娘用罗马尼亚方言口音寻人,说着蹩脚的汉语。 他想着,那个年轻婆娘会不会也在这座糟糕的机场里被保安驾走,送去酒店里待了十四天呢? “梅根!梅根!有点骨气!她认不出你,她认不出来,你放心,你已经把胡子剃掉了,那张照片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他咬牙切齿。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她找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人来帮她......” 手机又开始响了。 他猛地闭上眼,又像是鬼使神差,忍不住去看来电信息。 是那个年轻侍者打来的。 他的眉头紧拧,咬牙切齿地伸出手,又缩回来。 “听我的...手!你要听我的...你...不许接!” 和手臂的搏斗中,梅根暂落下风。 “好吧!我认输了!有没有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呢?我是一个性感硬汉,我不能让姑娘流泪啊...我...我想到了!” 他最终还是接了电话,当他听见电话里的乡音时,在那一刻,他感觉回到了库斯坦察的港口旁。 他好像从来没离开家乡那么远那么远。 小侍者又委屈又激动,声音带着哭腔:“先生,我的先生...我的梅根先生,您到底是去哪儿了?我找您找了好久好久。” “我就在外边。”梅根忍着眼泪,他似乎听见海风和鸥鸟的声音。 “我这一路上转了三趟飞机,来到这么个小地方,差点就迷路了。您是讨厌我么?可boss说这个车站会讲您家乡话的人不多了,我也希望自己能照顾好您,请您不要随随便便就丢下我好么?下次要跑出去还得先和我道一声平安也行......” 梅根看见,那个小侍者从休息区飞也似的跑出来。 梅根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有一头棕色的卷发,像是熟透的栗子,在阳光下好比玫瑰金色。 “对不起!对不起...”侍者一边跑一边使劲哭。 她望见梅根先生时就开始哭丧,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我差点就没认出来您,您怎么把胡子剃掉了?我原本给您带了一个大陶瓮,里面有两层,一层是肚汤,一层是白菜卷,还有几盒子米提提...” 姑娘一下子撞进梅根先生怀里,哭得特别大声。 “可是它们和玉米面一样,根本就放不了十四天呐!我都吃掉啦......真的特别好吃,我想带着给您的......” 你的故乡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 杰森·梅根也一个劲地掉眼泪。 因为他还是忘不了江雪明——那是他的第一个猎物,绝对不能是最后一个,这是性感硬汉对自己的承诺。 ...... ...... 阳台上—— ——步流星信誓旦旦的说。 “在车站上厕所的时候,我把乘客的长衣留在外边了,有个人帮我看着衣服,免得别人来偷东西。 我看他挺靠谱的,好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乘客了,以后说不定还能互相关照,就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想交个朋友。” 雪明眉头紧皱:“然后你就什么都说了?” “对,朋友之前哪儿有什么小秘密呀?”步流星委屈巴巴的:“我还想把他介绍给你呢!就和他说了你和你妹妹的事情,想着先互相了解了解。” 江雪明接着问:“他有什么特征?” 步流星抿着嘴:“没看清,我上完厕所出来洗手的功夫,他就走了——好像胡子挺多的,喜欢自言自语神神叨叨,走得特别快特别急。” 雪明没有讲话。 步流星又着急追问:“你不会怪我吧?” 江雪明先是点了点头,嘴上却说,“不会的,你放心,只是下次别这么干了,在车站万事小心。” 只有小七在一旁酸得挤眉弄眼,凶巴巴的狗叫:“你就可劲宠他吧!嗷呜汪汪汪!” 江雪明回头看了一眼七哥。 七哥立刻乖巧,两只小手挥成爪爪:“喵呜!喵呜!喵喵喵!~你看我可爱吗?” 白露扯了扯老哥的衣服,小声说:“给嫂子留点面子。” 江雪明微笑着,朝小七点了点头。 “你很可爱。” 第二十章 欧亨利式结局 七月十九日。 pm·20:30分。 江雪明和步流星坐进黑色伏尔加的后排,即将前往九界车站,开始下一段旅程。 临别时,江白露能感觉到—— ——哥哥似乎又要去冒险了,去那个恐怖诡谲又像是童话一样的地下世界。 小妹妹撩起额前的碎发,撇开梨花头的空气刘海,一路小跑到轿车旁边,“哥,和我碰一碰!” 江雪明听见妹妹的呼唤,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双手托着白露圆滚滚的小脸,探着身体。 两人的额头相触,眼睛里满是不舍。 白露小声说着:“对不起,哥哥,我偷看了你的日志本...” 江雪明没有说话,只是把日志翻到遗书的那一页。 白露立刻点头,声音带着哭腔,但没有落泪,“这个我也看到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的——不管你有没有回来,我都会变得坚强起来,我不会在生活里找另一个你,也不会自闭自责,我要好好生活下去。 你会变成沙,变成云和雨,变成泥土和太阳,变成大海,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你从来没有离开我。” 江雪明笑得非常开心:“嗯,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没做好准备。”白露的嘴嘟起来老高,委屈极了,一下子眼睛里的泪水决堤:“我没做好准备...你问问你自己,你做好准备了吗?要是我因为那个什么什么烙印怪病翘辫子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的故事还没说完,绝不会死的。”江雪明诚恳执着地说:“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在你生病的时候,如果这封遗书真的送到了你的手里,也代表车站的人找到了我和我的日志。那只小黑猫收到了日志,一定会给你送药的,它是一只信守承诺讲公平的好猫咪——不像叶北大哥的那只白色坏猫咪,只会跟着你一起使坏,要大老爷们陪你一起穿小裙子,玩不公平的游戏。” 白露怯生生的问:“那...那当时要是我没撑住,你带着药瓶还没赶回来,我就去阎王殿报道了你可咋办?” “那还好,我不用写第二封遗书了。”隔着车窗,江雪明给妹妹理好头发,接着说:“我会把你烧成灰,免得你身上的病毒散播出去,接着我会把你带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没人会强迫谁嫁给谁。然后我会重新开始生活——除了葬礼,绝不会为你流多余的眼泪,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就像是我看着你一样,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阴间,哪个死去的人,会乐意看见世上最亲的家人哭丧的样子呢?” “嗯!你说得对!哥...”江白露很懂事,也不哭了,眼睛还是红红的:“你考虑好了吗?真的要回车站吗?这次要去多久呢?” 江雪明依然是那副认真执着的表情。 “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你这条命,有一半是阿星捡回来的。 在这栋屋子里,我们承了阿星哥哥的情,住在他家,吃他的用他的,还麻烦三位老师给我上课。 这些恩情我们必须报答,否则就会变成忘恩负义的坏家伙。他现在要去地下世界冒险,那么我就要把他平平安安的带回来,我们互相关照,你帮我,我帮你,一撇一捺,人这个字,就是这么写的。” 江白露理解了哥哥的意思,揉干净脸上的泪痕,点头应道:“嗯...我会等你回来,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你放心吧,工作的时候就要专心——我也十八岁了,我要长大,要快点长大。” 江雪明又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轻声细语说:“别着急,慢慢来,会比较快。绕远路其实是捷径。” “虽然听不太懂。”江白露默默记下:“但是我记住了,哥哥。这一句是叶北大哥教你的吗?” “对,就是叶北大哥和我说的。”江雪明坦言:“在我特别特别需要钱的时候,想去偷去抢,他帮了我一把,和我说了这句话。” “绕远路是捷径...慢慢来会比较快...”白露念叨着,回头往大屋去,又一下子精神起来:“哥哥!我不考美院了!我不要你教我画画了!” 隔着老远,江雪明大声呐喊:“你不念书?还准备干嘛?和我一样去卖牛杂吗?” 江白露同样大声呐喊:“我会好好念书的!但是肯定不给你添麻烦!绝不!” “好!”江雪明也没细想,和大门旁边的三三女士打了个招呼:“白露就麻烦您照顾了!三三零一!” “我的雇主也麻烦您照顾了,江雪明先生。”三三零一拍了拍肩上的泥尘,如初次面时的行礼。 三位教练在一旁驻足目送。 李老师和刘老师击掌庆贺。 (???)╯╰(???) “那小子可算走了。” “太好了,能休息会了。” 唯独周教练有些落寞,提上行礼准备离开。 “等会!”白露喊住了这几个叔叔,“刘叔叔、周叔叔、李叔叔!我有事情要麻烦你们!” 三位阿叔齐齐愣住。 三三小姐姐也好奇的看白露,遂问:“江家小妹,你想干什么?有我照顾你,你是不放心吗?还是说,你在担心你的哥哥?” “没有,我哥办事我心里踏实得很。”白露心中想的是别的事情。 ——小七姐姐和雪明哥哥说过,有坏人要来祸害咱们。 ——或许我会变成哥哥的弱点,我不能拖他的后腿。 想到此处,白露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真实]——两位老师看得越来越害怕。 “你不会...”李老师说话都开始结巴,那种眼神过于熟悉,这些天他见了无数次。 刘老师提着武器袋,手都在抖:“开什么玩笑,这丫头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别自己吓自己啦...” 李老师自言自语着,安慰自己:“也对哦...星少说这两位客人,自小被人拐进山村里,也不一定是亲生兄妹。” 话音未落,从武器袋里跌下来一支手枪。 白露接得稳稳当当,拿住枪械—— ——拉动套筒,检查枪膛。 ——锁住保险,反握递出。 握把朝向刘老师,空空的枪膛枪口朝向自己。 周教练一下子有了精神,立刻提着各类补剂蛋白粉往训练场馆走。 白露鞠了个躬,言简意赅:“两位老师,恐怕还得麻烦您们一阵子,我每天要去上学,七点之后有时间,拜托了!我想保护好自己!” 伏尔加轿车越开越远。 空气中留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 ...... 又一次—— ——伏尔加在hk最堵的路段,最热闹的街头停在茫茫车流中。 只不过这次江雪明没听见七哥的叫骂声。 他只听见步流星在身边一个劲的呜嘤嘤—— “——明哥...我忍不住,不好意思...就刚才你和白露那一段,我忍不住...” 阿星一个劲的抽纸巾,刚擦干净眼泪,又狠厉地擤着鼻涕。 那阵仗看得江雪明退让三分,不自觉地挪开屁股躲到车门边上了。 他还是好心提醒:“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我这人看个电影都会哭...”阿星委屈巴巴的解释道:“你知道的嘛...就见不得这些事情。” 江雪明决定场外求助:“七哥,你给劝劝。” “呜呜呜...白露她实在太懂事了...呜呜呜......”小七也在驾驶位哭得稀里哗啦的:“劝什么啊?我也哭着呢!艹!这路他妈的怎么这么他妈的堵啊!?” 江雪明双手捂着脸,给他整不会了。 ——深呼吸,调整好心态。 ——说点别的,说点别的。 “阿星,之前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你问,我听着呢,明哥。” “在芳风聚落,大卫先生和我们说,有很多很多车站的工程组员精神失常,我当时心里急,只顾着白露的事情,就没有细想。后来回忆起这件事,觉得很不可思议,有很多疑点,你有什么头绪吗?” “啊......那个迦南夫人也没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她似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你问起这个事情,我设身处地去想一想,好像能得出答案。” “你慢慢说,我记在笔记本上,说不定还能找boss换到东西。” “打个比方,我们是工程组里,在地下背井离乡打工很多年的建设人员。” “嗯。” “我们可能是有了伴侣的人,因为工作方便或者其他原因,有了家庭——但那些都不是我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嗯......你是说那个梦?” “对,我想这些[精神失常]的人们,很可能也是做了和我们相同的梦,在那片海边,在那座洋楼下的长椅,在迦南无面夫人的幻觉影响下,认清了自己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人,才会突然性情大变,踏上了另一条路。” “这就是你的猜测?” “是的。” “很浪漫的猜测。” “你也是个浪漫的人,明哥。我也想学你一样,给我的妈咪留一封遗书。” “最好不要。” “为什么?” “她看见这玩意的时候,可能会提前举办你的葬礼,到时候我真的要去学一门丧葬手艺了。” 阿星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嘴,一点都不丧气,立刻换了个话题。 “我只是想到,如果有犰狳猎手看到这封遗书——也会心软吧?” “这些家伙在地下世界旅行多年,都不是什么善茬,有这个闲工夫你不如看看boss发来的邮件,看看信封里的详细内容。” “嗯...” “阿星,想想我们在海边受到的精神创伤,光是这一趟旅程,就让你的精神力和求生意志跌到了冰点——你怎么敢说,地底世界里经验丰富的犰狳猎手们,随随便便听个故事就会心软呢? ——我绝不会心存幻想,这些猎手能在地下世界活下来,躲过武装雇员的搜查,必然都是意志坚定的人,性格古怪而强烈,与常人有很大的差异。就像是你说过的,那个帮你看守衣服的老乘客。” “对,他喜欢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 “那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吧?就算不是,也应该是受过许多精神创伤才会出现的症状。” “希望他人没事。” ...... ...... hk机场。 杰森·梅根坐在机场餐厅的vip位。 他的小侍者紧紧贴在身边。 “喂,小姑娘,你听着,我没心思和你掰扯那么多没用的东西,我已经烧了我的乘客证书。” 小侍者满不在乎,耐心的说:“没关系!雇主!您的证件能补办!” “但是我真的很想成为猎手啊!你知不知道这种心情?!”杰森·梅根恶狠狠的呵斥着:“你这种半途转业在侍者岗位上混吃等死的人?我该怎么和你谈这件事呢?” “您真的想好了么?”小侍者一对眸子水汪汪的,又无辜又无助,把手里的薯条递到梅根先生嘴边:“我了解过您的事迹,也知道您失去了以前的侍者,但我相信这些都无法击倒您......” “闭嘴!”梅根先生挥手打落薯条,脸上带着暴怒:“你相信什么?你说你相信什么东西?为什么你可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来讨论我这十多年的境遇?我在车站绕了那么远的一条路!受了那么多伤害!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捷径!你怎么可以...你...” “看来...”小侍者面露哀伤,低头捡起脏兮兮的薯条:“您真的下定决心了?” “哦...哦...别耍赖哦小姑娘!”梅根先生愠怒咬牙:“你别哭哦!不许哭哦!” “梅根先生,您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小侍者一板一眼,攥着手里的薯条,浑身都在发抖,眼看着泪水又要落下来了:“又要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的事,要我接受这些非常非常过分的要求——最后还不许我哭,难道您没有心吗?您甚至没有问过我的名字,没有问过我的编号......” “我...我我我吃我吃...我听话......”梅根小心翼翼地从小侍者掌心里抠出来半截薯条,往嘴里塞。 小侍者依然抿着嘴,向梅根伸出手,希望能得到回应:“尽管前路恐怖黑暗,还请您回到车站,点亮新的星界节点...” “不不不不...不...”梅根惊恐的摇着头:“不...” “您一定要狩猎吗?”小侍者又问:“您要对谁下手?对哪个新人?您打算杀了他?还是只弄到日志就行?” “我...本来...我...”梅根沉默了一会,最后说:“只弄到日志就行......” 小侍者诚恳地问:“那就是说——您只是想要换个心情?换一个工作?” “不!我要狩猎!这是狩猎!不是工作!”梅根的眼神坚定执着,仿佛谁都劝不好,倔得像是一头牛,“我不能让这家伙成为我的心魔!我一定要完成这件事!” “好!”小侍者不管不顾,抓住了梅根先生的手,像是立下不离不弃的约定:“我会帮助您,完成这次狩猎。” “真的吗?”梅根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像是回到了二十五六岁。 “嗯!”尽管还有些稚嫩,这位小侍者态度坚决:“为了让我的雇主好起来,我会帮助您完成这个仪式,哪怕boss要关我禁闭,我也不害怕!” 此时此刻梅根先生感觉非常紧张,他仿佛听见,人生的交响诗篇再次传出新的音符,有了侍者的帮助,他不再感到孤独——虽然战士都是独来独往,但是唐吉坷德也有个桑丘潘沙当小跟班。或许这样也不错? 小侍者则是紧张得满头是汗,杰森·梅根是她的第一位雇主,也是她走上犯罪道路的第一步,可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袖手旁观,如果眼睁睁的看着梅根先生滑落深渊,或者在某一天发现梅根先生躺在犯罪现场的尸体——恐怕她就再也当不了侍者了。 他们的眼中燃起了斗志—— ——然后斗志被浇熄了。 护士站的小姐姐拿着登记牌。 声音甜美,表情冰冷。 “两位刚从衡阴南苑机场过来的?不好意思,外宾得隔离十四天,谢谢配合,自己走和叫保安,是两种酒店。” Vol·1 [Stones·石头] 穿过红磡海底隧道,穿过环形高速路。 伏尔加在深不见底的滚筒大道一路狂飙,两侧流光溢彩的道标安全灯像是飞掠而过的彗星。 地势逐渐平缓,甬道逐渐明亮。 车窗外的景色变得既陌生又熟悉。 越过三关五卡和两条大街,江雪明又一次回到了月亮巷的路口。 街上依然是那样冷清,只有几个过客站在简陋的便利店前抽烟,用陌生的语言说着陌生的境遇。 还有不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乘客,各自站在命运的巷口前踌躇不前,心中的焦急都写在了脸上,手中握着车票,握着各自的使命。 汽车一路开到塑钢悬桥的桥引。 这次江雪明不用再一回绕远路,三人直接回到了五王议会主厅二十六楼的观星台。 在这段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起初江雪明还好奇,七哥和阿星本就是聒噪热闹的人。 踏上塑钢悬桥的时候,这两位都像是给嘴巴合上拉链,再也不讲话了。 从这座七十多米高的桥梁往下看,辽阔深渊的喷泉广场中有许许多多在路上蹒行的人们。 左右两侧极远方的大雾里,与头顶的星空染成一色。 一路上的风景,让雪明只觉内心有种静谧祥和。 进入电梯时,他终于打破宁静,好奇的问身边七哥。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小七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我恐高。” “......”这回答让雪明感到意外,又转头问阿星:“你呢?” 阿星的脸色苍白的捂着嘴,七哥那段暴力驾驶让他差点吐出来:“我有偶像包袱,不说话,装高手。” “太好了。”江雪明内心狂喜,身边俩位好伙伴安静下来也是好事,至少看上去靠谱了很多:“你们都成长了,希望这种状态可以保持下去。” ...... ...... 电梯到达一楼,三人都需要做思维审查,在侧厅的灵翁教堂排了二十分钟的队。 步流星的状态很好,各项数值已经回到了半个月之前的状态,灵灾浓度也跌回了31%。 江雪明的核验结果依然是老样子,只不过这一次,偏光六分仪像是彻底罢工摆了大烂,不光是精神力、求生意志和灵感——连作战技能的数据也不显示了,直接划到[规格外]的等级。 九五二七在灵翁教堂与二位乘客告别,她需要去员工后台做体检,流程要繁琐得多,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在七哥走之前,江雪明掏出笔记本,写了一连串东西,要七哥帮忙准备。 “贴身的保暖背心,不要搞得花里胡哨的,防刮防刺的登山靴,我是四十二码的脚,带胯袋工具兜的牛皮裤子,均码就行。” “一套实验室量具,五个十毫升的圆柱形环牙针注射器,要短款的,方便携带。” “就是这些东西,七哥你等会帮我带过来。” 江雪明写完,撕下纸条交给小七。 做完这些,雪明和流星这两位回到车站的新人,根据车站的规定,还有两道程序要走。 ...... ...... 他们在大堂经理的指引下,来到了另一个熠熠生辉的别院。 别院的大门楼上写着它的名字。 [光辉道路] 在别院的门廊前,有许许多多神色古怪又热忱兴奋的乘客。 这些乘客就像是守株待兔搞推销的商贩,看见雪明和流星,像是见到新客一样,想凑上来说点什么。 大堂经理冷言冷语,对这些乘客呵斥驱赶:“等这两位新人拿到了石头,你们再来抢人吧。” 步流星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晕车的恶心感觉,让门廊两侧的乘客们盯得浑身发毛。 江雪明心中好奇,只是追问道:“什么石头?” “你不知道吗?没和别的乘客打听过?”大堂经理看上去像个靠谱的中年阿叔,换了一副正经待客的表情,“乘员手册上写着...” “新乘客顺利完成第一次旅行,如果身体的各项数据正常,在处理完凡俗世界的私事之后——”江雪明知道这个程序,故而抢答:“——如果这位新乘客决定从闲适的凡俗世界回到车站继续旅行。车站一方有义务为他们准备三道安全程序。乘客须知只写到这里就没有了。你说的石头,就是其中一道安全程序吗?” 经理挠头:“我还以为车上的其他老乘客会和你们谈谈这些事情。” 江雪明:“都被我吓走了。” “啊?”经理还没反应过来,带着两位重返车站的新人进入光辉道路,一边走一边解释着:“你们要从灵翁手中得到一件非常重要的护命符,在地下世界,石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它打造出来的首饰,能让你去更远的地方,认识更多的朋友,请妥善保管。” 江雪明接着问:“是辉石吗?” 大堂经理点点头:“是的。” 就在这个时候,步流星实在受不了啦,肚子里的酸汤肥牛已经涌到了嗓眼儿。他心急火燎的呜咽着,要大堂经理带他去厕所。 经理客客气气的扶着阿星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回头嘱咐:“江雪明先生,你可以先去光辉道路的中庭雅院见见灵翁,授石的典礼可能会花上不少时间,请放心,整个过程都是私密的——我多嘴一句,其实这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但是规章制度上吩咐了,如果你得到了辉石,不要第一时间就拿出去显摆,不同的辉石种类,就和盲文卡片一样,算是你的个人信息。” “明白了...”江雪明还想多问几句。 经理的笑容中透着神秘,像是和气友善的祝福,“祝你一切顺利,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经理就拉着步流星匆忙离开了。 中庭的院落中有许多奇形怪状的观赏石,它们分作各种颜色,透出莹莹辉光。 一条鹅卵石铺作的道路往前延伸,通向中庭的石筑纪念碑。 江雪明一路往前,仔细思考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在乘车日志上,辉石是一种能源。 在大堂经理的口中,它也是一道安全程序,似乎是用来保护新乘客的。 第一次乘车的纯新人,最多只能算来庙宇中求愿的香客,求到万灵药和更多的车票。 愿望实现之后,boss并不会强求他们留在车站——只是这笔对等的交易在结束之后,更没有什么靠谱的售后服务,侍者会离开这些人,寻找新的乘客。 最终留下一些武装雇员来保护这些新人,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这些纯纯的萌新就需要独自面对犰狳猎手的威胁了。 辉石在地下世界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只有愿意回到车站继续冒险的回头客,车站才会发放这些东西。 江雪明心中愈发好奇,一路走到纪念碑旁。 六座石筑拱门中,矗立着一尊精美的石雕,刻绘出一个衣着华贵的苍老男性。 除此之外,在雕像身下还堆砌着数之不尽的金银铜铁珠宝玉器,这些旧首饰都有不同的伤痕缺口。 ——残旧的首饰里,有手镯戒指吊坠耳环,还有护臂护腕脚镣手铐,有鼻环扳指顶针和颈环。 ——这些首饰像是受了五花八门的伤害,有烟熏火燎的烧制,有寒冷脆化的裂纹,有击打变形的狠厉锤击,也有刀劈斧砍的惊悚创伤。 江雪明不太敢确定—— ——还有几样看上去新鲜出土,在一众伊拉克成色的破铜烂铁中发出金属色泽的“新货”,似乎留着一些还未拭净的血。 他靠近这堆饰品时,身体不自觉的开始战栗,沉睡许久的灵感又一次显化成实际的神经痛觉——要他收起冒犯的心思,远离这堆诡异的金银。 就在他心生退意时—— ——别院刮起了一阵温暖的风。 这道暖风聚成肉眼可见的涡流,像是稠厚的浓雾汇聚成了人形,化为一位长须白眉身着布袍的老翁,与纪念碑上的雕像一模一样。 广场穹顶的星光能直接投射到别院的拱门,从怪石中透出的各色光源像是一道道射线,穿透了这位老翁的身体。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金器开始弹跳,像是受到莫名引力的牵动,一下子汇聚到这位老翁虚幻的灵体上。 叮叮当当一通杂音过后,由金银珠宝凝聚出来一个囫囵的人形。 两颗漆黑的石头变成了老翁的眼睛,各种杂色金饰构筑出五官和肢体,它们一路延伸出去,化为一只手臂,死死抓住了江雪明的臂膀——将他拉至身前四目相对。 如此近的距离下—— ——江雪明也看清了灵翁的模样。 那对黑漆漆的眼眸透着灵体幽蓝深邃的光,不由得让江雪明想起了偏光六分仪中由各类测绘器具组成的巨大兽眼。 又一次,他像是被某种上级存在观察着,他的灵感似乎受到了某种传召,变得安静又乖巧。 只听一声洪亮的呼唤,那声音像是铁瓮银壶里吹出来的风。 “别乱动,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成色!小家伙!” 江雪明一时语言错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您...您就是灵翁吗?” “不然还能是谁?你们这些新来的客人问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老灵翁絮絮叨叨的,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难道你去厕所是为了开饭?你来参加授石典礼,见到的不是我,还会是谁呢?” “我只是...我只在乘客须知上看见过您的名字,从来没见到您的真容。”江雪明解释道:“思维审查室的名字叫灵翁教堂,就是您造的吧?” “那是我以前的宗教事务所,至于是不是我造的——要不你和那只大黑猫提个意见?改名叫公共厕所?再造个食堂?”老灵翁脸上的金器扭曲变形,吐露出嫌弃的意味,依然死死攥着江雪明的手,“下次你们做思维审查的时候还能去厕所吃个饭?” “那五王议会的名字,和您有关系吗?”江雪明还想问问更多的事,他对车站的历史非常感兴趣。 “我并非是成王之人。”老灵翁低下头,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江雪明的手臂,“只是留在这座车站的现世亡魂,一个给你们制造傍身之物护命之符的珠宝匠罢了。” 江雪明若有所思—— ——眼前的这个奇妙灵体,似乎已经陪伴车站走过了无数个日月,为乘客锻造珠宝首饰当做护命之符。 那么boss又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只小黑猫会是车站的主人? ...... ...... “关于boss,您知道些什么吗?”江雪明刚开口—— ——老灵翁松开手放雪明自由,紧接着回身蹲在残旧的金银面前一通翻找。 听老灵翁随口应答。 “你对那只黑猫很感兴趣?” “我只是好奇。” “那我只能说,我也很好奇。” “老先生,你也不知道boss的来历吗?” “在我拥有人形,身边有几个性感辣妞穿草裙玩泥巴,陪我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boss就在用滚石和圆木制造工具探索地下世界了。” “多久以前?” “久到我甚至记不得年月,我在苍髯垂老,即将羽化时,本以为它已经死去,在很久很久之前。”说道此处,老灵翁叹了口气,“它要是真的死去该多好,我也不用在这里坐铁牢,给你们造首饰。” 江雪明好声好气地道谢:“那...还真是麻烦您,辛苦您了,谢谢您。” “你这个小家伙的颜色真奇怪...真奇怪呀...该给你配一副什么首饰呢?该给你的首饰加上什么石头?”老灵翁没理会江雪明,依然在破铜烂铁中寻找着:“哦!你拿好这个东西!” 突然飞来一颗方方正正的石头。 江雪明抓得稳稳当当—— ——他看清,那是一个魔方。 六面六色的三阶魔方。 “我看不出你的成色,你就像是一块硬邦邦的古老化石。”老灵翁皱着眉头,像是遇见了难题,吹胡子瞪眼接着说:“现在我手边没有专业的工具,没有切石刀,我得靠这玩意来辨认你的颜色,你听好,照我说的做。” 江雪明握住魔方:“好...” 老灵翁的金铁之身扭成一团,像是摆出二郎腿的坐姿,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 “你闭上眼睛,想想最让你愤怒的事情,将勇敢的怒火都爆发出来。” “最愤怒的事?”江雪明闭上双眼,仔细回忆着,十几秒过去了,他依然在努力地调动情绪。 “好了!够了,你不够格!~”老灵翁解释道:“顽火辉石根本就不喜欢你,蔷薇辉石也勉勉强强,它们在嫌弃你,发怒对你来说难如登天,不行不行!” 江雪明有些失望,看来有几种辉石已经放弃了他。 六面魔方上,鲜红的那一面还在隐隐发光,就像是跟随着他的情绪会做出不同的回应。 “动动你的脑子,你要开始思考了,小家伙。”灵翁接着提示:“想想你这辈子最机灵,最阴暗最狠厉的时候,掏空脑子想要搞点精妙绝伦的坏点子,和你的小伙伴们搞恶作剧开玩笑的时候!” 江雪明接着回忆—— ——六面魔方上的蓝色区块开始发光。 又是十来秒过去。 “不行不行不行!完全不行...硅酸石和铁辉石也不乐意和你说话,青金石直接给你整自闭了......这些小宝贝都觉得你好无聊啊!”老灵翁在仔细聆听着石头们的回答:“再想想,换个心情,想想你这辈子最快乐,最高兴的事情,最振奋人心,活泼向上的回忆。我看看金色和橙色的石头们会不会对你感兴趣。” 江雪明照做—— ——但是依然不行。 “难道你是一个空心人吗?”老灵翁不可思议的看着六色魔方:“你好好想想,再想想最绝望最恐惧的时候。” 江雪明手里的魔方作出了反应。 黑漆漆的那一面稍稍亮起一点点斑斓的星光,就立刻熄灭了。 “嗯...”老灵翁沉思着,“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你来选择它们吧。” 江雪明:“我该怎么做?” 老灵翁指着魔方:“拧动魔方,和它直接沟通,它可能不会听你的话,它会变得很生涩,你拧起来很费劲——但是你用任何手段都可以,你可以咒骂它,可以对它说说好话,像是哄姑娘一样哄它开心,和它谈恋爱讲感情,也可以单纯的用暴力解决问题,最终面对你的那一面,就是你内心的颜色。” 江雪明心情忐忑,他记得,石头对乘客来说非常重要。 老灵翁口中的石头,是乘客的护命之符。 在这个时候,他收起了一切杂念。 他梳理好情绪,眼神也重新变得冰冷。 双手握持魔方,开始转动。 那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手中的魔方一下子炸开,裂解成九个更小的方石。 它们被打散,小块方石就像是一个个房子,里面住着精灵,漂浮在半空,快速又无规则的律动,混合重组,排列出不同的颜色,一直在变化色块的组合。 江雪明看着这一幕摸不着头脑,又问老灵翁:“老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石头回应我了?” “嗯...算是回应了。”老灵翁露出古怪的表情:“只是你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小家伙。” 江雪明:“什么意思?” “以前也有像你一样的乘客,石头们很不喜欢他们,都是脾气古怪的人。”老灵翁解释道:“他们得一下一下,非常费劲的,慢慢把魔方拧到再也拧不动的状态,石头们只能委屈巴巴的推出去几个倒霉鬼应付一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江雪明看着半空中不断跳跃舞动的魔方碎片。 “好消息是,它们没有拒绝你。”老灵翁伸出手,口中呢喃着,像是在安慰受惊的孩子们:“坏消息是,它们很害怕...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的宝贝们。” 江雪明手足无措:“我还能拿到我的石头吗?拿到你说的那个傍身之物?你本来就要给我打一件首饰的,没有首饰我该怎么乘车?” “别着急...小家伙。” 老灵翁伸出手,从九颗立方体中,摘下了其中最稳定的核心,其他的碎片环绕着这颗透明无色的石头。 “很少有人能看见这颗石头——曾经也有骄纵轻狂的冒失鬼,上来就把魔方给拧裂了,还有脾气暴躁的姑娘,小宝宝们不听她的话,她就砸开魔方,获得了这块透明的钢玉。” 咔哒一声—— ——六色魔方重新归位。 老灵翁将它扔回了首饰堆里,从金铁构筑的身躯中挑挑拣拣,取出来两样残破的旧物,是一对扳指,各有一颗无色透明的钢玉,其中一颗已经开裂,另一颗则是伤痕累累。 “它们原本属于谁?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似乎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战士,还有一位不离不弃的扈从,是他们的对戒。” 老灵翁捧起这对扳指,口中吹出熊熊烈火,数千度的高温将扳指染成金色,它不断的变形扭曲改换尺寸,就像是受着十数柄看不见的锤子击打重铸。 老灵翁呢喃着,开始举行授石的典礼。 “金子献给嫔妃!” 月亮的照耀下,像是凝实的月华汇聚到对戒之上,冷却下来的扳指透出清冷的银色光泽。 “银子赏给弄臣!” 又见灵翁十指变化,作锋利精妙的刀杵钳夹,将两颗残旧的钢玉取出。 石丛的辉光汇成一处,变作玫瑰古铜的色泽,所凝聚的地方,原本伤痕累累的钢玉也重新变得光洁如新。 “铜子是糊弄商人的小把戏!” 趁着扳指还有余温—— ——灵翁将这两颗石头重新镶嵌回去。 念完了典礼的最后一句祷词。 “只有钢铁,冷冰冰的钢铁,才是金属之王。” 一切都归于平静。 老灵翁双手捧着这一对厚实沉重的戒指。 “小家伙,这就是你的傍身之物,护命之符。” 雪明佝身上前,恭敬地受礼,接走对戒。 完成授石典礼—— ——老灵翁的身体哗啦一下坍塌,露出其中的魂灵。 “一千七百七十七格令的钢,那是你冰冷坚硬的灵魂。 三百二十九格令的银,那是你高尚无垢的精神。 一百七十七格令的透明钢玉,那是你澄净如水的意志。 三百一十七格令的泥土,烧成纯粹的碳,那是你最终要还给大地的灵与肉。” 老灵翁的身体四分五裂,像是魂灵飘散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总共两千六百格令的重力,一百七十三公克的缘分,你可别嫌它沉——因为它需要两个人,才能负起它的一生——将对戒其中之一交给你的侍者,与她共同使用这两块石头。” 纪念碑的雕像下,只剩下了江雪明的孤影。 残旧的首饰因为灵翁的显化活动,已经挪出个空位,那个空位露出纪念碑的致辞,送给所有的乘客。 [我是铁与火焰的使者,与你们同甘共苦的匠人,愿你们能成为新的传奇。] [——?φαiσto?] Vol·2 [House of the Rising Sun·旭日之屋] 握着手中的钢铁对戒,江雪明有些不知所措。 除了一些神神叨叨的典礼祷词,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这对戒指该怎么用呢? 虽说是护命符,怎么连个说明书都没有? 他试了试两枚戒指的尺寸。 大拇指太粗。 食指骨节实在是紧凑逼仄。 中指勉强能塞下,不过戴久了肯定会压迫指节的皮肤。 尾指太细了。 江雪明当时思考了很久很久。 排除了所有错误答案,最后将戒指套上无名指。 ——刚刚好。 雪明又将戒指取下,记得经理说过,要好好保管,不能随便在人前显摆。 两枚戒指尺寸相同,大小一致,像是一对双胞胎,再怎么仔细辨认也分不出差别。 他记得,那位古怪的老灵翁口述——这对戒指很沉,一百七十克的重量,需要两个人来使用。 将戒指的其中之一交给侍者。 ——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又望见纪念碑上的致辞落款。 [——?φαiσto?] 他记得,这个名字属于古希腊神话中的工匠之神。 他佝下腰,将纪念碑落款上的灰尘都擦干净,露出来的文字标注,确确实实就是工匠之神,不是什么给人牵红线的月老或者爱神。 “嗯...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江雪明向雕像说道:“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将戒指交给我的侍者。” 老灵翁雕像突然动了起来—— ——快速而诡异地朝着江雪明比了个大拇指,扬眉吐气笑容灿烂。 接着迅速恢复原样,一如初始威严肃穆的神态。只有扬起的泥尘和抖落的碎石证明着——它刚才确实动弹过,并且还俏皮地摆出了别的姿势。 “......”江雪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说不出来。 当历史书籍或者文艺作品中传颂的神话生物到来他面前时,早就跟着与时俱进的时代,学会了很多新的花言巧语。 特别是在灵翁展现神力的时候,那种浮夸又冗长的仪式典礼中,与传统神祇给人带来的古板印象相去甚远。 江雪明琢磨着—— ——把这小老头扔去老年舞蹈队,在富婆俱乐部的迪斯科彩灯下扭屁股的场景一点都不违和,甚至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他不依不饶,在笔记本上默默记下。 “初次与灵翁相遇时,我认为他已经成为适应新时代的神话生物。” “或许他早就跟着时间与历史的流转,藏匿在人类世界中尽情地赏玩,默默看着芸芸众生,在暗中推波助澜。” “他会说现代汉语,而且是个幽默风趣的老人家,好汉经常提到当年之勇,要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起生前的风流韵事。” “他喜欢乱点鸳鸯谱,照着无名指的尺寸做戒指,不是个老实本分的日子人。” 在小本子上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江雪明离开了中庭雅院。 ...... ...... 回到光辉道路的门廊前,大堂经理已经等候多时。 “看来您已经拿到了石头。” “是的。”江雪明没有看见阿星,遂问:“和我一起来的那一位...” “还在厕所里。”经理的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我已经和步流星先生详细的说明了授石典礼需要注意的细节,不必在此地浪费时间了,请随我来,我们要去旭日之屋,拿到您的第二道安全保险。” “我们先走?真的没问题吗?”江雪明有些不放心。 大堂经理随口说:“放心,灵翁是个友善随性的老人家。不会和步流星先生起冲突的。” 江雪明呢喃着:“我只是担心...” 没等雪明说完,经理脸上吐露出些许不耐烦——说实话今天的工作让他非常不爽。 新来的乘客能在厕所里吐上十几分钟不带停也是少见。 “五王议会是车站最安全的地方,江雪明先生,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难不成老灵翁还会拉着步流星先生一起去酒吧找女人,和人划拳赌博斗殴打架吗?” “好吧...你说了算。”江雪明耸耸肩,跟着经理往外走。 他们穿过光辉道路的外部门廊时——古怪的乘客们又涌了上来,先是因为灵感发作,像是畏缩恐惧在逃避江雪明的目光。 可是他们看见,这位新乘客是大堂经理单独领出来的,就再次打起精神—— ——热情的叫嚷着。 “新来的!你拿到石头了对吗?是什么颜色?” “你的金色的吗?还是绿色的?来我们的学派,来我们工人协会吧...” “他的护命符是哪种类型的?经理?能透露一下吗?是项链还是戒指?他有什么天赋?” “商学院永远欢迎蓝色石头,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我在稀人宫邸等你,如果你是往北边走!记得打这个电话!我也会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等你!” “经理!经理!给个机会吧!让我摸摸他的石头!让我摸一下!我弄丢了护命符...让我再看一眼这些珍奇的宝贝吧...求求您了。” “新人!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是红色的,想挣钱的话,我能教你做出非常劲爆的美食!” 这一回,大堂经理没有驱赶这些说客。 江雪明一路沉默着,并没有回应任何一人。 对他来说,这些陌生的事物他从未接触过,反倒像是年少时遇见的拐人蛇头。 他不想惹上多余的麻烦,离开门廊时他还听见人们低落的嘘声。 经理和雪明穿过五王议会,登上了电梯。 在电梯这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里。 江雪明终于开口问。 “刚才那些人?是在招揽新乘客入伙吗?” 经理目视前方并不在意。 “是的,现在地下世界哪儿都缺人,就像是美国的西进运动,人们靠着石头来辨认彼此的属性和脾气,拉帮结派勾搭出新的营生。” 江雪明又问:“boss不管这些事情吗?” 经理接着答:“不会管,光是运营车站和建立新的车站这两件事,就已经把boss的精神力给掏空了。车站建到哪里,乘客就会跑到那个站点去碰碰运气,如果有大型矿藏还会直接建起新的村镇,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城市。” “刚才我还听见,有人在求咱们给他摸摸石头,那个人把护命符搞丢了?” “是的,希望您不会变成这样的可怜人。” “弄丢护命符之后,他怎么变得疯疯癫癫的?” “根据车站的规章,失去护命符的旅客,有很多地方不能去,除非有人愿意帮他一把,帮他把宝贝找回来,或者帮他铸造新的护命符——不然的话,哪怕他已经在地下世界深处有了家庭,也没办法回家,或许这个家伙在地下深处还有牵挂的东西,所以才会表现得疯疯癫癫吧。” “嗯...” “江雪明先生,你在想什么?你在同情刚才那个向你讨要首饰的家伙吗?请不要放松警惕——这个人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弄丢了三颗石头,这是车站能忍耐的极限,我们一度怀疑这家伙是故意这么干的,如果我们找到证据,证明这家伙在倒卖辉石,这个罪犯就得去蹲大狱。”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小心弄丢了我的护命符,最多只能补办两次?” “可以这么说...但是最好不要这么干。”经理听得越来越不对劲,扭头看了一眼雪明先生,接着解释道:“后来补办的代替品必然比不上您的第一件首饰,每一颗石头都是非常珍贵的,是灵翁给乘车精心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宝礼。而且您需要完成对应的调查任务,补办的手续非常复杂,它不是白白送给您拿去换辉石钱币的礼品。” 江雪明接着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信息。 “我明白了。” 电梯停在二十六层,也是观星台的位置。 塑钢大桥在东面,西面是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再往深处去,就不知道通向哪里了。 走廊的旁边有一座哨站小屋,小屋的名字就叫旭日之屋。 哨站旁边堆放着大批货物,都是棉毛皮革纺织品,还有许多成衣。 “乘客要领的第二道保险,是这些衣服吗?”江雪明蹲在屋旁的货品毛料前,抬头询问,“这些东西很像是我刚来车站时,领到的大风衣。” ...... ...... “安静一些,江雪明先生。我们要见一位非常尊贵的裁缝。”大堂经理往哨站的大门敲了三声。 紧接着快步走到江雪明先生面前,他对蹲在毛料前的雪明先生,比着“请起来”的手势。 他的动作庄重有礼,仿佛生怕惊扰了屋里的人。 江雪明也不说话了。 ...... ...... 旭日之屋的大门缓缓开启—— ——从门内先是伸出一只纤瘦白净的手,手上捏着卷尺。 接着便走出一位神态憔悴,看上去二十五岁往上的女人。 她步履虚浮两颊干瘦脸色苍白,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没有说话,身上套着像是民国时代的开叉玄黑色长衣,束着温婉贤惠的随云发髻。 她眼睛很大,眼角却垂下,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委屈模样。 这位女人...或者叫知书达理的夫人。 她慢慢走到大堂经理面前,点了点头。 又走到江雪明面前,去拿住江雪明的手臂,用卷尺量完尺寸。 她紧接着说:“转个身。” 江雪明听从夫人的吩咐,原地转了一圈。 “好了,我知道你的尺寸了,辛苦。”夫人对雪明先生佝身点头,十分有礼貌,慢慢回到屋子里。 江雪明就听见屋中传出窸窣的响动。 不一会,夫人捧着一件成衣出来,交给江雪明。 “坏了,脏了,就送给你的姑娘——她会来找我换新的。你可记得,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说完这句,夫人又慢慢走回去,慢慢把门带上。 ...... ...... 衣服拿到了,第二道保险程序也顺利完成。 大堂经理拉扯着江雪明的衣袂,要雪明先生离开。 两人回到电梯里—— ——江雪明才从刚才诡异的沉默中醒觉,好奇的问着。 “刚才那个屋子里的裁缝,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boss从来都不许我们与这位女士多说一句闲话,只是要我们来拿衣服——您不妨自己猜猜,她与您是同乡,您故乡的历史或许提到过这个人。” 江雪明细细琢磨,不一会又掏出笔记本来,将自己的猜测写下来。 “二十六楼的观星台旁边,有一条通向月亮巷的透明悬桥。” “在它旁边,是旭日之屋。屋子里住着一个看上去愁眉苦脸的美丽裁缝。” “小屋的门窗一直对着月亮巷,对着人间的方向,就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乘客们回到这座车站。” “或许那位美丽的裁缝也在等待某个人回来——穹顶的星光能在透明的塑钢桥梁上留下如梦似幻的影子,就和银河一样,变成没有喜鹊的天桥。” “经理与我说,那位裁缝夫人和我是同乡。” “我不敢细想,如果这是真的,那她应该在等她的丈夫,等她的孩子。” “织女在等她的牛郎。” 合上日志—— ——从手中的衣物里,江雪明找出了一张合格证。 [九界车站对外采购标准通用合格证书] [易·文经] [灵衣·既济·分星] [性状:为里黑外黄衣袂及膝的长衣,有金丝绣云纹作其他用途。] [衣装类别:对灵类] [说明:本品用于对灵类生物的防御和安抚工作。] [泛用性:衣装会为乘客的身体持续提供二十四度的恒温,可以适应大部分环境温差的变化。需要清洗时,请联系您的侍者。] [衣装说明:取易六十三卦,水火既济之意,里玄外黄,初吉终乱。] [使用说明:要远离明火,在灵灾环境中,它能抵御一部分精神伤害,但同时也会扰乱您的灵感知觉。请谨慎使用。] [生产机构:cgc(国有服装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天同] [备注:乘客,旅途要开始了。] [备注ii:感谢车站采购部手眼通天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搞到这玩意,反正对付灵灾是挺管用。] [备注iii:感谢分星女士的刺绣附魔工作。] Vol·3 [Love Theme·爱的主题] 车站给新人们准备的最后一道安全保险,要由boss亲自交付。 大堂经理带着雪明来到五王议会的正厅,从正厅的五幅油画下,往安静又忙碌的理事柜台旁,找到了一条通向内阁的道路。 在拱形石廊道的尽头,敲开了boss办公室的门扉。 紧接着经理就矗立在门旁,向江雪明隆重地欠身行礼伸手引路,要雪明单独去会见boss。 那种专注而虔诚的神态,令江雪明感到惴惴不安。 他踏进门扉,踩在柔软的毛皮地毯上,就见到一间宽敞的静室。 壁炉旁暖着威士忌酒,很便宜但很好喝,酒名叫[铁骑士]。 沙发上的杂志报纸一路洒落到地上,像是佣人还没来得及收拾。 书柜在办公大桌两侧林立,好比房间主人的骑士,公正整洁条理清晰。 在办公大桌的右边,那个萧然冷肃的女人,那个boss口中的“猫爬架”就坐在那里。 她双手随性自然地搭在椅把扶手上,表情像是一头严肃的斗牛犬,两颊不自然地下垂,居高临下地看着来客。 她怀中的猫咪卧伏在柔软的膝枕和细腻的绒毯中。 大黑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是假寐时,被客人惊扰,又气定神闲的挤眉弄眼。 她们身后的百叶窗透出皎白的月光,壁炉的柴火带着些湿气,传出噼啪脆响。 女人敲了个响指。 留声机也开始工作,传出[lovetheme]的主题音乐。 那场景看得江雪明有点麻。 好比老旧的录像厅中,带着雪花点的画面里,来自西西里的教父坐在宅邸中,即将面见客人的光景。 ——不论是猫爬架还是boss,她们都是十足的戏精,已经完全入戏,跟着那悠扬的长笛和琴声,等待乘客作充满仪式感的回应。 江雪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快步走上前—— ——把留声机电源给拔了。 ...... ...... 女士抬手:“no!” boss挥爪爪:“no!” 江雪明又把留声机电源给插上了。 猫爬架点头:“yes!” boss跟着点头:“yes!” ...... ...... 虽然雪明完全不理解,为什么boss要搞这么一出。 但是奈何人家是车站的主人,这是人家的地盘。 在音乐声中,一切又回到了那种诡异的泛黄滤镜里。 ...... ...... 江雪明内心踌躇,打开手机,像是解谜某种角色扮演游戏一样——翻开了[mario·puzo(马里奥·普佐)]在五十年前写下的老旧剧本。 他对着台词,颇有耐心的念叨着,像是念叨着咒语。 “我信任车站。” 这句话说出口时—— ——boss和猫爬架都非常非常高兴。 雪明先生颇有耐心,接着把咒语念下去。 “半个月之前,我在车站找了份工作。” “我把妹妹托付给医院,我教育她绝不可放弃生存的意念,她有一个主治医生,没有治疗维塔烙印的本事。她每天都得打脱敏针,治疗到很晚才能睡觉。” “直到我走投无路,来到车站向您求药,您给我安排了一位同伴,他叫步流星。” “我们出发去芳风聚落,会见一个寡妇,后来的事情都写在日志里,不管怎样,阿星和您——于我的妹妹有救命之恩。” “我与步流星说,明明这一趟旅途是如此的凶险,可是一周之后,他就想着重返车站,继续玩命。” “我的天哪...我站在他家的射击靶场呆若木鸡。那个小流氓,冲着我直笑。” “大堂经理跟我说,要是想保护好自己,想保护好这个冒失鬼,唯有来求您,我的boss。” 前半段,江雪明还在对着手机面无表情的捧读。 后半段,他已经记下了全部的台词,表情也变得生动起来,生怕惹这位活阎王不高兴。 boss坐起身,在猫爬架的膝盖上挪动屁股,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尾巴不会骗人,它的尾巴直挺挺地立起,像是高兴极了。 “江雪明先生,虽然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可这还是你第一次如此恭敬卑微地求助于我。” boss挑着趾爪,冥思苦想,想着台词。 “你最后一次和我一起喝咖啡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我们的侍者还是老相识呢。” 江雪明立刻答:“七月五号。第九节车厢b12座,你没有喝咖啡,送来的是茶。” ...... ...... 猫爬架露出不悦的表情。 boss的尾巴开始不安摇晃。 江雪明耸肩,一副无辜无谓的样子。 “好吧,你们继续。” ...... ...... “你的要求是什么?”boss把故事说了下去。 江雪明跟着说:“我希望您能将车站的最后一道安全保险交给我,我会答应您的条件。” 紧接着他又加了一条。 “如果可以,我想得到一张武装雇员的证书,用来躲避犰狳猎手的追杀。” boss摇摇头:“这太过分了。” 江雪明点点头:“我只求心安理得。” boss:“乘客能拿到的东西就这么多,武装雇员的证明可不能白白发给你。” 江雪明“我要保护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家人。” boss:“可是你妹妹还活着,你的朋友也活蹦乱跳的。” 江雪明:“如果要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我也要这些猎手受同样的罪!我该付给你什么?” ...... ...... 突然,小黑猫愣了那么一下。 它与猫爬架商量着。 “这小子刚才是不是认真的?他想要一张武装雇员的证书?对新人来说这条件也太离谱了......” 猫爬架表情冷漠,“说不定人家是开玩笑的呢?你可别假戏真做,该接词儿了。” ...... ...... “咳...”boss清了清嗓子,特地换回那副沙哑的腔调:“那么——我与你说过,在车站里,真诚与信用是最宝贵的东西,你已经伤害了我一回,你抢走了武装雇员的枪,还异想天开要混进他们的队伍里,你伤害你自己的身体,糟蹋我对你的关心——现在却要来和我共聚大义。” 江雪明已经开始抢戏了:“你明明在五王议会所有人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猎手眼里,把万灵药交给了我——坦白说吧。” 他走到小黑猫面前,佝下身体。 “你从来就不想要我的友谊,boss。” boss努努嘴把戏又抢了回来,“那是你害怕欠我的人情,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回心转意,回到这座车站里。” “我不怕麻烦。”江雪明提到重点:“我怕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是你,你给我安排的侍者还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boss的表情轻浮又放荡,有几分嘲弄的意思,点头应道:“我理解...你觉得车站是个恐怖深渊——但是你在这里发了大财,你的妹妹也痊愈了。你不需要像我这样的朋友了?你可以保护好自己?” “好了够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江雪明提醒着:“第一幕快结束了,办点正事儿吧。” “真是对我没一点尊重。”boss满脸的嫌弃:“把你的首饰给我。” “你要它干什么?”江雪明疑惑,心中多了一层顾虑。 “来见证我们的友谊,你将首饰交给我,将最重要的护命符,交到我手里。”boss耐心地解释道:“我会为它写一张简单的说明书,信任我,亲吻我,我们应该有个[爱的主题],只要我们互相信任,你就是我的新家人。” 雪明先生将信将疑,把口袋里的对戒掏出来,交给猫爬架女士。 boss伸出一只前爪,挤弄出一副造作浮夸的表情。 江雪明佝身低头,托着小黑猫的爪子,吻到一嘴毛。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boss的笑容让江雪明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 他急不可耐地问:“快给我的戒指写说明书吧。” “别着急,从灵翁那里拿来的首饰,我都会亲自检查。”boss拍拍爪子,背景的氛围灯和音乐也停下了。 乐子找完了,它开始办正事。 “护命符是帮你逢凶化吉的幸运饰品,它的辉光能够赶走灵体。灵衣是咱们车站从别家单位采购来,用来对付灵灾,保护精神力,保护大脑的装甲,这些都是车站给你的礼物。” 只见它跳上大书架,抽出一本书,又放回去。 书架立刻翻转,原本放着满满当当的厚实书籍,现在变成了一个个武器柜,只不过武器柜里没有武器——只有各种各种的杖子。 boss跳回办公桌,向雪明先生解释。 “我作为车站的boss,送给你的东西,当然是最实在最有用的。” “这些长短不一功能各异的棍棒,是人类文明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最早最早的原始人用棍和绳来记事情,做成弹弓飞石索狩猎,用它们制造房屋做鱼竿,用来记事,用来驱赶野兽。” 它越说越兴奋,表情愈发的狰狞。 “用来互相抽打斗殴,用来杀人,,做成笔,在地图上画出领土,用来发动第一场战争。就和棍子本身一样,一窍不通。” 猫爬架女士轻轻咳嗽几声。 boss收敛了点,收回了那副不够“威严”的态度。 “选择你的棍棒吧。” 江雪明一边走一边看—— ——武器柜中原本还留着放置步枪的凹槽卡扣,如今都变成了一根根棍棒物。 有登山杖、手杖、禅杖、仪典杖或指挥棒和教鞭。 不同类目的棍棒,款式也完全不一样,是五花八门材质各异。雪明甚至看见了一柄没有开刃的阔首大剑,当做棍棒立在一个巨大的武器柜里,大剑上还写了一行字。 [我真的是魔杖——你相信我,我真的是魔杖] 江雪明在这些柜门前徘徊,想把所有东西都看清,但是它们太多太复杂,恐怕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认清楚全貌。 于是他问:“我该怎么做?” “你可以自己选。”boss精神起来,煞有介事地提醒道:“不过不许摸,你选中了哪一样,就指向它,将它带走,不能半途反悔,也没有更换的说法。哪怕这根棍棒被你弄坏了,我也不会再送你一条——它会跟着你,伴随你一生。” 保险起见,江雪明还是追根问底,要把事情搞清楚。 “boss,这些棍子有什么用?” boss疑惑:“我不都解释清楚了吗?” 江雪明:“您完全不说人话是么?”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但是boss不能一直这么尴尬下去。 它努着身子,在桌上翘屁股伸懒腰,像是遇见了极为无趣,一点都不浪漫,要把所有神秘感都杀死的人。 “好吧,它们多多少少都能对付灵体,或者赶走地下世界危险的怪物,至于其他的功能,比如你选了个登山杖,当然可以用它爬山,你选了个教鞭还能教教你的小侍者学会正确的九九乘法表——仅此而已。” “谢谢您的解答,您真贴心。”江雪明又多问了一句:“有没有那种一分钟射速三千六...” “够了!那是棍子吗?!”不等江雪明说完,boss整只猫都惊得弓起身子怒吼。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雪明不依不饶:“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首先我说的肯定不是枪,只是它可以一分钟射出三千六百...” boss非常冷漠:“没有,请回吧,不想选可以不选。” “好吧...”江雪明失望的叹气,转了大一圈,终于指向巨大的武器柜中,那一把阔首大剑:“我要那个,就是那个。” boss翘着趾爪,眼神暧昧:“你可想好了,每一样棍棒都有它的特殊之处。就像是我刚才和你提到的例子,以前有人拿到了一根鱼竿——从此这个人的钓鱼技术变得非常好,这些东西带有极强的功能性,它们非常特殊。” “不想给可以不给。”江雪明内心思量,用来打爆敌人狗头的东西,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意干嘛呢? 武器就是武器—— ——结实耐用简单有效就行。 而且boss还说,这玩意得跟着自己一辈子。 怎么说钢铁制品都是最好的选择,打坏了还能送进炼钢炉重铸。 而且自己马上就要出发,其他不称手的棍棒还得改装改造,反倒是这把阔首大剑看上去那么靠谱——能留到现在还没被人选走真是稀奇。 等到江雪明回到这支大剑面前时。 剑身上的字样又变了。 [你刚才,在看别的棍子吗?] 虽然觉得很诡异—— ——但是江雪明依然执着坚定,指着大剑。 “就是它了。” boss扭头吩咐猫爬架女士,把这柄沉重的大剑从武器柜中取出。紧接着就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眼神,盯着江雪明。 “快快快!快摸摸它!快!让我看看它有什么本事?” “呃...”江雪明忐忑不安地握上剑柄。 它几乎就是一块生铁。 粗糙的剑柄上边还有不少沙眼,是加工的时候温度不够留下的气泡。 剑身真如一条夯实的棒子,没有任何平衡可言。 没有剑脊和直梁,没有包裹茎根的皮具或木柄。 剑锋和剑尖像是一团浑圆的铁坨。用剑来描述它,只因为它还算平直的剑形,能看出从坡和脊蜡。能看到茎根的圆首和配重块。 还有一点点裹缰防滑的纹路,代表这条铁棍,曾经是一柄剑。 它长三尺半左右,非常沉重,江雪明以单手抬起它,整个躯干都会颤抖——双手握持时能自然挥动,大约二十多公斤。 当雪明先生握住它时,剑身上的字样就消失了—— ——紧接着就是沉默。 boss打破了沉默:“它怎么...没反应了?刚才它不是还会显示出字儿来吗?” 江雪明也不是很在意,这东西当做武器来使用,已经够了。 他问:“这是你的东西,你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boss满脸无奈的解释道:“当然了,你是个卖牛杂的,难道你能记住?每天卖出去的每一块牛杂肉上的纹路吗?这玩意虽然是我造出来的,但我的记忆力也是有极限的好伐!” 江雪明想了想:“刚才它剑身上写着——它是一根魔杖。” “哦!那应该会法术吧?!”boss提醒道:“你集中精神,把注意力都灌注在这根破铜烂铁上。” 破铜烂铁的形容词一出口。 不等江雪明做什么—— ——手中的大剑突然亮了起来。 几乎有八百流明的强光瞬间将整个办公室照得灯火通明。 江雪明捂着眼睛,感觉眼瞳非常疼,几乎是在瞬间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了。 boss也是如此,捂着猫眼在桌上翻滚:“卧槽!我的眼睛!” 只有猫爬架女士非常自然—— ——她给自己提前准备了一副墨镜。 等光芒熄灭,江雪明望着手中的兵刃棍棒,眼里满是狂热。 boss则是满脸责怪,看着若无其事的侍者。 “你怎么不给我准备一副?” 猫爬架女士嘟着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另一幅用来演戏的猫咪墨镜:“我没来得及...” “呃...算了不怪你。”boss也计较这些,看见侍者委屈的样子,一下子就心软了。 它转而对江雪明喊道:“看来,你的魔杖就会这么一个法术,它会发光,你也别气馁,我以前造了挺多废物,不差这一件,有运气更差的,闭着眼睛选,选到一个马桶塞子。” “强!”江雪明低声怒吼,像是拿到了稀世珍宝:“简直强!无敌!” boss还想说点什么:“呃...那什么...” 江雪明擦拭着手中的神兵,抚摸重剑的无锋铁刃,手法十分色情。 “这一套致盲加钝器暴头的组合,真是太强了,我很满意。它很沉,也很难挥舞,那不是它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好吧...你喜欢就好。”boss无话可说,又接着找话:“你的护命符先拿走,我已经检查过了,关于刚玉对戒的说明书会在出发之前交给你。” 说罢,猫爬架女士给戒指准备了两个礼盒,将戒指塞进去,交还到江雪明手上。 还附带了一个锦盒,用来储存这把重剑。 “关于你对武装雇员这个证书的诉求啊...”boss拧着几根白色眉毛,感觉十分难办:“我劝你还是多考虑考虑,你和我已经是家人了,我不能让一个刚进门的家人,就跑去看家护院,你说对吗?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毕竟在成为武装雇员之前,你只需要在侍者的保护下,躲避犰狳猎人——但是你成为了武装雇员之后,恐怕身上的麻烦会更多呢?” “我明白了。”江雪明躬身感谢,提上沉甸甸的锦盒,收好戒指,“先走一步,boss,我还要去准备乘车的事情。” boss挥着小手帕,那神态和tom似的,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常来哈!~” 这三个字可把江雪明给逗笑了,突然觉得这只小黑猫真的挺可爱。 上一回,他对这只黑猫说“常来哈!” 那意思就和“知道了,快滚吧。”一样。 它是记着这个仇,一直准备报呢。 ...... ...... 雪明先生刚走出大门,没有见到经理。 出门去寻,在五王议会也没有寻到。 ——他心中想,恐怕经理是去接阿星了。 于是他又往客服部走,准备在四楼的客服部等小七出来。 走到客服部的洗手间门外,一条长廊直通员工休息室,在休息室的小桌板旁。 小七和赵阳春女士在交谈。 赵阳春女士是七哥的领导,一个劲的在教育七哥。 “你知不知道,你出去捞男人这一回,就请了半个多月的假,你是他一个人的侍者吗?” “对唔住咯。” “侍者的工作是什么?你心里有没有数?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如果有紧急传唤铃,岗位上又刚好缺了你,其他乘客有危险的时候,需要你怎么办?” “对唔住咯。” “哎...你是油盐不进了,小七。真不是我说你,如果你能更专业一点,一定可以变得更优秀的。” “对捂嗨住咯,阳春姐,我知我自己天天发春,想搵到个伴,冇办法啦...雪明比过古天乐谢霆锋啊,要我顶住,我顶唔住噶。” “不要讲粤语了好么,我听唔明噶!” “好的。” “你呀!天天就知道扮可爱!和我撒娇有什么用啊?” “我知道啦,好姐姐!我一定注意,我一定矜持!我一定淑女!我一定一定...” 江雪明走到小七身前。 ——递戒指礼盒。 小七昏了过去。 过程非常快,快到中间我都没来得及加任何形容词。 和他妈猝死一样。 阳春都没来记得扶。 “扑通”一声,非常突然。 ...... ...... boss准备午睡之前,和场务猫爬架女士,收拾戏剧现场的道具,它抱着黑胶唱片多问了一句。 “我差点忘了,音乐的完整版叫什么?” 猫爬架女士耐心地解释道。 “这是爱的主题。thegodfatherlovetheme。” Vol·4 [Endorphinmachine·内啡肽制造机] 十分钟之后。 小七醒了过来—— ——从她苏醒的瞬间,就发觉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 江雪明坐在她身旁,一动不动。 七哥的小脑袋瓜还没反应过来,当她看见戒指盒子时就彻底宕机了。 原本利落大方的女流氓现在变成了害羞的小姑娘。 “雪明先生...您突然就把戒指拿出来,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是?下次可以先给我发条短信什么的......而且这年头不兴打直球,你可以藏在蛋糕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好像是会浪漫一点。” 江雪明睁开眼,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打起精神。 他没理会七哥那副忸怩作态的样子,也没打算把戒指盒递出去,因为七哥的表现实在有点吓人——要是这姑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心血管系统出了问题。 这算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 他把戒指的事情往后放了放,只是例行公事。 “我托你去找的东西,你找来了吗?七哥?” “哦!我都找齐了!这就给你送过来!”小七翻身下床,像是下了刑场一样往门外跑。 等她回到员工休息室把纸条上吩咐的杂物都寻来,又不见雪明先生再提戒指的事,心里突然莫名奇妙的松了口气。 ——嗨呀!我果然很花心!~根本就不想负责任!~我真的好渣啊!~只是馋人家的身体!~九五二七!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七哥的内心戏特别足,也不敢和江雪明对视,只是把包袱推到床边,推到江雪明面前。 江雪明又吩咐道:“找个房间,安静一点,偏僻一点,要一张桌子。” “好!”小七猛点头,接着往外跑。 过了五分钟,江雪明提着所有行李,来到五王议会的三十六层,这里是车站为乘员准备的酒店客房。 雪明吩咐小七把门锁上,紧接着就开始捣鼓杂物,作出发之前的准备。 他将灵衣和锦盒都放在一旁,把装着万灵药的手提箱拿了出来。 还有最后一支万灵药,注射器没有标注容量,目测估算里面的万灵药还有两百毫升左右。 江雪明掏出具有疏水功能的取液器具,将这一管针剂输入其他注射器中储存。 他捏着环牙注射器的卡口,往卡口中塞了一条塑料垫片,用丁晴密封胶圈封死,一个个排在办公桌上。 环状的牙口针可以在皮肤上留下十二个针孔,注射的速度更快,在剧烈运动时也更安全,更方便。 如果不进行改造,这支万灵药在救命的时候要是针头弯折输液不畅,就这么丢了小命也太冤枉了。 上一回boss身边的猫爬架女士说过,两臂脱臼的挫伤淤损完全用不上那个药量。在那个时候,江雪明就准备用这些环牙注射器将万灵药再分装成五份。 他试了试塑料垫片的摩擦力,感觉刚刚好,只要单手拇指顶开垫片去掉卡口,紧接着将这根长管注射器的环状牙针压进皮肤。 这些注射器做了气压差设计,会自动将万灵药送进身体里,哪怕是奄奄一息的时候,只有一只手可以用,也能做到自救了。 小七在一旁看得半懂不懂的,又问:“雪明先生,你还会给人打针吗?” “上次和阿星去调查芳风聚落的时候,我查过急救方法,只是略懂一点。”江雪明还是不放心,又说:“帮我带两瓶葡萄糖来。” 小七照着雪明先生的吩咐,把东西带了过来。 紧接着,她就看见雪明开始用环牙注射器取液打针。 先是从两条大腿开始打,后来往脖子上注射,最后隔着衣服猛戳屁股。 那阵仗看得七哥一阵牙疼。 等一瓶葡萄糖都打完了,雪明身上多了十六个牙痕,那种感觉小七很难形容。 就像是被其他女人啃过脖子一样。 七哥也知道,雪明这是为了保险起见,要先试试这些注射器的通液性能。 江雪明紧接着说:“牙针在受到剧烈冲击的时候有可能变形,针口的长度够了,能刺穿衣服,帮我换一组吧?小七?换成十八孔的,这个针头是食品级不锈钢的,如果有更好的材料,比如镀钛涂层的四系钢材,或者钛合金的针头最好。” “哦...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小七又往外冲刺,从三十六层跑到一层,骑上摩托车去了更远的科研站和制药单位。 这一路上,她只觉得江雪明先生越来越迷人。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在他认真办事的时候,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里,什么都没办法让他分心。 而且那种严谨肃然的态度很有趣,她能感觉到,江雪明先生身体中分泌的内啡肽,就像是快乐能量溢出来了,能传染给别人。 像是实验室里的器具,取液器或一个个小分件都是整整齐齐的。 万灵药从针管中一滴不漏的送进其他小瓶子里,让人有一种凌乱的房间逐渐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快感。 当她抱着其他工具回到客房时。 江雪明一点时间都没浪费。 他翻出来靴子、牛皮胯裤和保暖背心,一样样试着尺寸。 从雪明先生宽松的裤头上,舒展腰肢的动作里。 从腹肌两侧的疤痕中,小七又窥见两条熟悉的人鱼线。 她感觉两颊开始升温,因为江雪明先生看上去实在太诱人了,像是一块小蛋糕。 硬皮裤子为了方便行动,要迈开腿大步的奔跑,特别改成了超低腰。 小七心里琢磨着——怎么会有这么色的裤子,就像是随时会掉到地上一样。 还有那条背心哦哟哟哟哟哟哟.... 她都不敢正眼偷瞄一眼。 “七哥,给我准备针线和剪刀,我等会要改衣服。”江雪明语气平淡:“如果有五金锡金银之类的线材,也带过来,我需要一个焊盘工作台,还有焊工用的热风枪,极限温度在一千二以上就行。” 小七惊讶:“啊?你还会改衣服?” “对,家里穷,舍不得买新的。”江雪明解释道:“缝缝补补又一年,缝缝补补整四年,我的工作服从长款改短款,短款改成青春版,略懂一点吧。” “你要焊盘干嘛?打算修手机么?”小七把东西都送去桌上。 雪明随口答道:“熨斗太粗糙了,同样是几百度的低温作业,焊盘能做的更精细。” 不等小七问。 雪明就抢答了:“我以前在电池厂工作,略懂一点。” “明白!我去找!” 小七点点头,又冲出房间。 “对了!”江雪明还吩咐道:“要一个消防干粉灭火器,一个灭火桶,两幅防毒面具和劳保手套,一个方便携带的电子医药箱,要有制冷功能的,安全第一。” 七哥这才明白—— ——雪明是把这地方当做工程车间了。 等她累死累活把东西都找齐,回到客房时,蹲在江雪明先生身边当好奇宝宝。 她记得,小时候爸爸也喜欢捣鼓这些东西——在家里做家具,搞天花板的隔音棉,还有修理电视机洗衣机等等等等。 她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嗅见浓烈的松香味道,听见各类金属物与工具碰撞的杂音。还看见雪明先生额头的细密汗水,那条背心也被染出一块汗渍。 那条背心... 嘻嘻嘻嘻嘻...... “把你口水擦一下,七哥。”江雪明好心提醒着:“你口水掉到我钳子上了。” “哦哦哦哦!不好意思啦!~”七哥掏出手帕把嘴巴擦干净,又给雪明把脑袋上的汗擦干净,做的事情非常缺德。 但是雪明也没在乎—— ——只要不妨碍他干活,什么都好说。 他把万灵药的新注射器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并且用笔记本记下注射器的各项尺寸,准备后边再生产的时候能方便一些。 又将灵衣一刀剪开,从长衣改成了宽松的夹克,整个过程非常小心—— ——灵衣上原本的金丝绣用冰块和热风枪慢慢吹开,再重新走线,用金丝缝边合上。 剩下的衣料剪做两只露出指头的半指手套。 还有盈余—— ——就将这些边角料切分成一条一寸宽的布带。 他立刻拉来重剑,按照剑茎上的缠缰纹路,用布带绕成卷柄。 小七再去看桌上的万灵药,早就被雪明先生塞进医药箱里冷藏了。 做完这些,江雪明往其他注射器都塞进满满当当的葡萄糖溶液,一个个瓶子比着尺寸,在硬牛皮裤子上用铅笔划下口袋的位置,开始改口袋和弹匣插板以及临时置物袋。 环牙注射器的针头很难啃开这些硬牛皮,他在两侧大腿大血管的位置开出缺口,缝上显眼的橙色反光布料,方便医护人员和自己在黑暗的环境中找到紧急注射点。 裤裆被一刀剪开,没有做任何遮挡,这是雪明为了给molle系统预留的绑带卡扣设计。 在小七眼中—— ——那条工装裤从一般色,变成非常色。 她很难理解这种衣品,就像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摇滚明星一样怪异,又透着奇妙的风骚。 最后给这些改装的缺口做包边处理,金银丝线跟着那双粗糙的大手上下翻飞。 他好比一台内啡肽机器,在工作状态时全情投入一丝不苟。 小七提醒道:“搞完了?” “还没有。”江雪明起身拉伸肌肉,舒展腰肢,脱下背心交给小七,“这条背心不错,不用改了,帮洗一洗,多准备几条。” “好。”小七又准备往洗衣房跑。 “等会,帮我带...”江雪明往室内扫了一眼,像是一下子卡壳,想不起来了。 连续一个多小时的高强度劳动,让他的眼睛和大脑都十分疲惫,针线活和焊枪的高温让他感觉身体有点吃不消。 他跟着小七走到长廊外,要透透气 “我想起来了,帮我带两条锉刀,六百目的。八百目、一千目、一千五百目的研磨石。三千目的汽车抛光膏,二氧化硅镀晶液一瓶,谢谢,一尺半的珍珠鱼皮。” 小七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变为难以置信了:“你要这些东西干嘛?” “boss给了我一条铁棍,太粗糙了,有点剐手,我简单处理一下。”江雪明说完,又解释道:“我以前在电池厂也搞过钳工和车工...你明白的吧?” 小七捂嘴笑道:“略懂一点?” “嗯...对。”江雪明笑着回应。 在这个时候,赵阳春女士赶了过来。 她一边走一边问,气势汹汹。 “你们在客房干嘛呢?搞得火花带闪电的,楼上楼下在投诉!” 不过隔着十来米的距离。 赵阳春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她望见江雪明先生没穿上衣,身上的肌肉纹理满是鲜红的疤痕,大汗淋漓的样子。 她走到两人跟前,又看见房间里器具整齐,还有消防用品,终于松了口气。 阳春女士却多瞅了一眼,看见江雪明先生身上那一排排环状的牙印。 “你们......玩这么大?” “不是不是不是!”小七涨红了脸,慌乱的解释道,“不是你想的...我...” “好吧!”阳春女士诡异的笑了,“今天投诉我就不管了!~我给这些客人换完房间,请个假!不打扰你们哈!” 说完这姐姐像个小姑娘似的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七哥满脸无辜的样子看雪明。 雪明正儿八经的神态看小七。 “别愣着,我去洗把脸,等你把东西带回来,你领导都下班了,不怕吵到其他客人了,多给我捎带个夹具,如果方便的话,弄个角磨机吧?” “什么角磨什么?”小七问。 江雪明推着七哥往外走,是赶人的意思。 “就知道贫嘴...” ...... ...... 两个小时之后。 江雪明终于把重剑的打磨工作完成。 修理完这条铁棍的锋利边角,磨掉剑身的氧化锈迹,反复的抛光打磨工作耗掉了半吨水。 最后的最后,他将这把名字叫“魔杖”看起来像是重剑的铁棍清理干净,用油洗风吹去掉金刚石研磨膏。 又往脆弱的沙眼孔洞里渗入自洁性极强的银,银这种金属比较软,作为这根棍棒的结构性缓冲物很好用。 剑身上的细微沙眼原本像是千疮百孔的恐怖虫洞,在银子的点缀上,变成了一片闪闪发光的星海。 再封上防氧化的油脂,包上鱼皮和卷柄。用一条条银线捆绑扎实,用热风枪吹融化线材彻底扎紧。 “不好意思,这次时间不太够,我就随便给你整了个研磨套餐。”江雪明举起这把剑,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下次有机会,我搞个炼钢炉......” 没等他说完,突然之间—— ——剑身上突然冒出来一个爱心。 []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满头问号,“啥情况?” 小七也是满头问号:“boss的东西都邪性得很,我咋知道呀?” 紧接着—— ——强光就吞没了他们。 上次它发光时,是八百流明。 这回江雪明先有防备,猛然闭上双眼,依然能感觉到那种剧烈的光源穿透了眼皮,将眼皮下的毛细血管都照出来了。 这次起码得有一千八百流明。 比得上用来爆闪袭敌攻坚巷战的战术手电了。 “你得听话...”江雪明好声好气和魔杖商量着:“我让你亮,你才能亮,明白吗?不然我就把你做成马桶塞子。” 魔杖立刻变成普普通通的样子,再也没有任何字样符号出现。 江雪明回头和七哥商量着,正准备开口。 七哥捂着红彤彤的眼睛,早就学会了抢答:“懂,两副墨镜。” 江雪明嘱咐道:“三副,帮阿星也带一副。” 小七正想往外走。 江雪明又喊住了。 “等会!七哥,其实我挺好奇的。像这条棍子,就是boss送给我的。它送你东西了吗?” “有啊。”小七从衣领里把棍子掏出来,“还是两根呢!” 那是一双银筷子。 江雪明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了,你去吧。挺厉害的...” ...... ...... 半个小时之后—— ——阿星终于回来了,具体来说是经理帮忙扶着回来的。 他进门就冲进了厕所,接着疯狂的呕吐。 江雪明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一碗酸汤肥牛面,加上晕车,能让阿星吐上好几个小时。 大堂经理在门前等待,手里抱着阿星的灵衣和棍子,还有一把镶嵌着火红颜色宝石的大锁,看来是阿星的三样保险。 雪明上前询问:“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他的身体出状况了吗?这几个小时他一直在吐?” “不是。”大堂经理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他和老灵翁跑去四方露台的娱乐室,把所有酒吧都喝了一遍。” ...... ...... 浴室中传出来的呕吐声非常惊人—— ——雪明和经理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谁都没说话。 ...... ...... 雪明打破沉默:“boss也没管管?” 经理把东西放下准备离开,留下一句。 “boss加入了他们,又喝了一遍。” Vol·5 [Distant Dreamer·志向远方] 第三月台的大煤油灯忽明忽暗。 列车到站时涌出的猩红蒸汽带起喧嚣的大风。 车长鸣笛示警,检修人员套上劳保手套,变得忙碌起来。 垃圾运输车从火车的车厢上缓缓驶入分流闸口,流下的油水和秽物叫清洁工扫得干干净净。 乘务员配合月台管理者一起吹着响亮的哨子,要每个工作人员和乘客都提起心思,留意刚刚停下的钢铁巨兽。 江雪明换上了新衣,默默的看着这辆列车—— ——他暗棕色的瞳孔里有煤油灯的火焰,还有好似野兽瞳孔滚圆的大铁轮。 上一回来到这里时,他是匆匆忙忙无心细看。 再次准备登车,这个日子人在思考,到底是怎样伟大的工程器械,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建立这套地下铁路网。 他已经换上了新衣,肩上沉重的行囊里,都是野外生存的必备道具。 他的内心既不安又期待着—— ——期待着这趟未知的旅途,列车将会带他去哪里呢? 上一回出发,他要救最亲的亲人。 这一回出发,他要把步流星安全的带回来。 还有一个长期的计划,要去完成。 按照经理的说法,有许多贸易中转站还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像是行车走马各个交通枢纽的驿站,想在那些地方立足开一家咖啡厅,恐怕得花很多很多钱。 凡俗世界的货币在地下世界自然买不到店面或土地。 只有辉石钱币或者血蝴蝶购物券还有点用,在地下世界更远的地方,恐怕人们还在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做交易。 铁路就像是一条条航线,不断新建的车站,把一座座“孤岛”连接起来,这些“孤岛”相对封闭,机会和风险并存。 江雪明低头看车票,依旧是橙色的大麦穗花纹,还有那个倒置的,代表魔鬼的五芒星图案。 [九界车站] [hk→dd] [3号月台02节车厢01a座]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没有任何友善的提示,连乘车时间都没写。 这是车站的一贯作风,是为了对付乘客挑挑拣拣嫌弃调查内容准备的对策。 等乘客到达指定车站时,也会有对应的工作人员来接引——那个时候想反悔就晚了。 如果乘员之间私自换票,这些抵达地的代号非常简单,票面也很难混淆,列车上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能照着座位号,看出来票不对人,能及时将换票的人员遣返。 ...... ...... “明哥...” 步流星已经从宿醉的眩晕感中恢复正常。 他换上了乘客的灵衣,胸前排扣中藏着一把金色大锁,当做项链挂在脖子上,这就是他的护命符。 他拄着一根纯金属所作的手杖,还是像上一回那样,穿着浮夸的金拉链大头靴子,戴着张扬的牛仔帽。 阿星的装束,像个仿佛随时都准备去荒野探险的牛仔。 可是他瞅着江雪明,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乖宝宝。 ——雪明身上那条黑漆漆的硬牛皮胯裤挂上了一排万灵药的小瓶子,尺寸就像是十二号霰弹。 两条结实的皮带交叉绑成x形,再往下,裤裆的部分裁出一个空洞,里面是一条紧身的适合行动的白色速干长裤,紧紧包裹着大腿,汗液能迅速被透气的塑布吸收,然后挥发蒸干。 要是受伤,血滴在白色长裤上,也能第一时间发现血迹。 步流星又往上看—— ——明哥那身灵衣改成了轻巧的夹克,为了方便注射万灵药,胸口的位置裁出了一个爱心形状的镂空孔位,用鲜红的绸布和金丝封起来。 从左臂袖口到肩膀一路延伸到右臂,两边腋下到腰脊,还有背后,一共有十二条分段式拉链,在不用解开扣子的情况下,也能完成衣服的分离。 虽然步流星明白,明哥是为了安全起见才这么做的,毕竟上一回在迦南夫人那里,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明哥的衣服给割开,如果有这些拉链就方便多了。 但是这身衣服真的... “这也太骚了吧!明哥...”步流星有些抓狂,好像身上有蚂蚁在爬:“我们俩领的东西真的是同一样吗!” 江雪明解释:“我做了一点点改装...” 步流星兴奋的说:“给我也整一个!给我也整一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是西部片里的...” 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尬住了。 江雪明:“脱衣舞男?” “嘿嘿...”阿星挠了挠头,确实想这么说,因为那身夹克看上去就是很好脱。 “随你怎么想吧。”江雪明是个日子人,也不在乎这些浮夸的形容词。 就和妹妹曾经说的笑话一样。 “倒牛杂像倒红酒。” “黑夜里的萤火虫。” “马丁尼配橄榄。” 这一切,都只是日子人认真过日子的态度。 如果哪一天这身装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会把衣服改成其他款式。 但是目前来看,这一身装备是他在地下世界挣扎求存的最佳装备。 车辆完成自检,阿星一脚踩上铁网板架,一脚还留在月台。 就在这个时候—— ——小七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她像是八十年代的老电影里,追逐爱情的知识女青年,手里抱着饭盒,一路上跌跌撞撞的。 她跑到江雪明面前,还没等自己入戏,先被眼前雪明这套衣服给烧得淌出两行鼻血。 但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接着扮作一副依依不舍深情款款的样子。 “车上的东西都是冻品,不好吃的,雪明,我给你做了饭,饭盒外边夹带着护命符的说明书,你上车以后好好看看。” 江雪明接走了饭盒,点了点头。 “谢谢。” 小七猛的一回头,伤春怀秋的样子:“你我又何必说谢谢...此情若是长久时...” 旁边保洁阿姨过来,把她扭头甩在地上的鼻血给拖干净了,非常毁气氛。 江雪明掏出来纸巾,像是给七哥擦嘴那样,把七哥的鼻血给擦干净了。 他说:“好了好了,又岂在朝朝暮暮,说完了吧?” “嗯!”小七一下子开心起来,捏着雪明的手,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江雪明接着问起钢铁对戒的事情:“你准备好了吗?” 小七猛点头:“准备好了!我绝对不会再晕过去了,我和阳春姐演练好多次了。” 江雪明掏出戒指盒子,准备交给小七。 他反复强调:“你真的准备好了哦!真的哦!不许骗我哦!” 小七眼神认真,准备上刑场似的:“嗯!” 江雪明又说:“这不是求婚,老灵翁要我把这对戒指其中之一交给你,你明白这个意思吗?我怕你一下子猝死,我要偿命的。” “拿来吧你!赶紧的!”小七催促道,“快快快快快!” 雪明没有打开戒指盒,只是单单把它递过去。 ...... ...... 赵阳春在廊道窗口,手里握着对讲机,看着月台的那对男女。 她对各单位下令。 “医疗急救组注意,随时观察九五二七号的状态,一旦出现危险,准备电击急救和高压氧设备——over。” ...... ...... 小七拿走了戒指盒。 紧接着她就开始深呼吸,一直深呼吸。 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就像是个做了大坏事的罪犯,撞见了生命里最厉害的那个条子。 她想打开首饰盒仔细看一眼。 雪明先生制止了七哥。 又凑到七哥耳朵边上说悄悄话。 “这是我的护命符,你别在这看,这里人太多,回去慢慢看吧。” “好...”小七应了这一句,三步一回头往廊道走。 不过没走出几步,就跑回来。 她忸怩地提示着,连话都说不太清楚,语无伦次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你平安回来...你不可以受伤,你要摇铃铛,我给你的。” “这个吗?”江雪明从包袱里掏出传唤铃,是七哥很早之前送过来的礼物。 “对。”小七终于安心了:“车站规定,如果你遭遇生命危险,摇了铃铛,我们侍者就得来救你,无论你在哪里——不过没事也别乱摇,会受到处罚的。” “好。” 雪明将传唤铃塞进贴身内袋,登上列车往座位去。 他倚着车窗,和步流星肩并肩坐下了。还看见小七在廊道里,隔着老远老远的距离,向他挥手。 他的五感超群,看得特别清楚—— ——特别特别清楚,小七努着嘴,抬起手,比作轻轻摇晃传唤铃的手势。 那个利落大方潇洒帅气的好色姐姐,好像变回了水做的女人。 雪明没有说话,只是举着手,向七哥比出大拇指,要七哥别担心。 只是那个瞬间—— ——九五二七再次冲出道口,跑到月台上。 她一开始只是慢慢走。跟着火车慢慢走,什么也没有说,仰起头看着雪明先生。 江雪明问:“你不回去吗?” 小七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江雪明又问:“我听你的领导说,你请了半个多月的假,不好意思,我给你添麻烦了。” 小七依然只是摇头,没有说话,一路小跑起来,高高的昂起头。 火车越开越快。 氤氲雾气从烟囱里冒出来。 在岩浆湖泊的金光映照下,变成一片粉色。 江雪明:“别追了!注意安全!” 小七没有听,迈开步子跑得飞快。 她冲到了月台边缘的栏杆,攀到崖壁的外缘,只差一步就要跳进岩浆湖里了。 她看着钢架桥梁上的列车,带着她的雇主,驶向地下世界更远的地方。 她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紧紧攥着戒指盒。 ...... ...... 第三月台的报刊亭。 杰森·梅根坐在长椅上—— ——他举起报纸,遮住脸,偷偷望着列车离开的方向。 他看着那个在月台奔跑的年轻姑娘,眼神怅然。 过了很久,他默默的从报刊亭前离开,躲到走车运货的物流通道。 在这个时候,他的小侍者从大电器柜里跳出来。 “杰森先生!您成功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今天动手的吗?” “今天不是个好时候。” “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就把三号月台的电给断了,然后就到您的表演时间啦!” “我没准备好,我们换个计划吧!” “我说怎么没接到暗号呢!别气馁,我的好先生,您一定能找回自信的!” “嗯...” “志向远方!志向远方!” “嗯...” ...... ...... 当梅根先生和他的小侍者,从物流通道走回第三月台,刚好撞见管理员老爷爷。 紧接着就见到两个武装雇员上来盘问。 管理员老爷子指着梅根和小侍者质问。 “我听见了!我听得特别清楚!你们刚才在鬼鬼祟祟的商量着什么——” “——是想破坏车站的设施吗?” Vol·6 [Hanging By a Thread·命悬一线] [护命符:钢之心] [性状:由碳银合成钢与刚玉石制作的成对指环。] [护符类别:对灵类] [泛用性:护符在灵灾环境中能为乘客驱赶灵体,绝大多数灵灾能影响人的脑波和视神经信号,让人产生幻觉,辉石的光芒能照出真实的环境,为乘客指引正确的道路。] [使用说明:刚玉的硬度极高,抗震能力非常差,小心保管这颗又锋利又脆弱的石头——当你身处灵灾环境中,它自然会来帮助你躲过灾难。] [生产机构:九界车站辉石制铁所·灵翁。] [备注:成对出现的戒指,是乘客与侍者的珍宝。乘客总是在车站之间旅行,而侍者听见传唤铃响起,会一直紧随其后。] ...... ...... 江雪明将说明书的信息记在乘客日志上,紧接着将这张孤立的书页撕得粉碎,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看见。 紧接着,又从饭盒旁边的小布兜里,抽出另一张纸条——那是关于“魔杖”的说明书。 ...... ...... [明德劣作:魔杖] [性状:由泥胎模具铸造的镔铁剑形大棒。] [武器类别:打击系/触媒] [泛用性:这根棍棒能为乘客开路破门,它的结构简单,结实耐用,但制造者依然认为它是不入流的作品,作为魔杖却只能使用最基础的发光魔术。] [使用说明:在黑暗的环境中,它能为你照亮道路,在它发出光芒时痛击活物与死物。] [生产机构:九界车站制铁所·傲狠] [备注:被制造者所嫌弃的,工艺粗糙的剑形铁棒,一直留在恐怖巨兽的宝库中无人问津,等待着与它结缘的乘客到来,它发出夺目的光,为友人劈荆斩棘。] ...... ...... 与上一张说明书一样,江雪明将信息记下,将纸张撕成比米粒还小的碎片保管好。 步流星一直都贴在江雪明身边,跟着一起读完了说明书,看见江雪明撕纸的效率比碎纸机还厉害,忍不住问:“明哥,你这也太谨慎了吧?” 江雪明没解释什么,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一点。 他把饭盒拿出来,开始填肚子——小七给他做的东西都是健身餐,用饭盒的小方格分好了份量。 阿星在一旁看得无聊,乐子人是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就想往其他车厢去。 江雪明喊住阿星:“你去哪里?” “我去其他车厢逛逛...”步流星解释着:“咱们的车票上啥也没写,boss也没说这趟车会开多远开多久,我寻思吧。不如去找其他的乘客问问清楚,说不定就有经常搭这趟车的老哥,愿意和我们说说这个目的地的具体情况呢?” “有道理...但是...”江雪明心中还有其他顾虑,列车是一个非常不安定的环境。两人一起离开,也不能带上沉重的行李在车上乱跑——如果让阿星单独和陌生旅客打交道,他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毕竟上一回,阿星在厕所里和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把什么事情都交代了,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于是雪明收拾着大包小包,把它们归拢一处:“我去喊乘务员帮忙看住我们的行李,一起去其他车厢坐一坐吧。” 就在这个时候——阿星也要来帮忙,兴高采烈地摸向明哥的包袱。 他摸到了[魔杖]的锦盒,又摸到了另外一个既陌生也熟悉的锦盒。 “这是...”步流星将这个锦盒捧上台面,他不记得这件东西到底属于谁。 江雪明立刻就认出来:“是叶北大哥送我的礼物,大哥是我的恩人。送我这件收藏品,说给我傍身,没钱的时候就卖掉。” 步流星又拿起属于他自己的手杖锦盒,将两个盒子并在桌上。 这下江雪明也愣住了。 因为叶北大哥的礼品盒子,和车站boss送给每个乘客的棍棒锦盒,两者看上去一模一样。 车窗外的发光苔藓投下来幽蓝的光线,照在这两个锦盒上。 它们的丝绣纹路和暗红的底色,还有纹路的图案都如出一辙,是人头虎身,没有四肢,伴有云图,像古早艺术画一样的怪兽纹。 只是叶北大哥赠予江雪明的礼盒上,有很多灰尘,还有白蚁啃咬的伤口,像是上了年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江雪明立刻解开盒子上的红绫绸带,推动兽颚卡扣,打开盒盖,露出其中的黄锦底边。 步流星也打开了自己的手杖锦盒,再次对比,果然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阿星的手杖没有任何包装保护,躺在锦缎底边的凹槽里。 再去看叶北的赠礼,用一个防尘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江雪明把这玩意从盒子里抠出来都费劲。 两人合力把这件来路神秘的古老藏品弄到手中—— ——去掉布包,还有一层防氧化的油纸包。 ——去掉油纸包,还有一层防火的金箔。 看得出来,这件礼物非常贵重,不然叶北大哥也不会做那么多的保护措施。 从层层叠叠的包装中,冒出来一截棍棒的把手。 江雪明一用力,把它彻底拔了出来。 没头脑和不高兴都傻了眼—— ——因为一时间,他们居然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玩意。 它的握把好比一块粗大的钢制扶手,却做成了不方便握持的多边形,边角棱柱上都有凹槽,透出金属的色泽,整体有一股子缝纫机油的味道,用作金属的防锈保护液。 它的棍身一路往下看,是越来越纤细的流线型,总长三尺多,比雪明的魔杖要短一点点,如果当做助步拐杖来用也很别扭。 两人仔细辨认着棍棒上的开合缺口,没有任何材料拼接的缝隙,是一体成形的东西。 到了棍棒尾巴的地方,有一圈皮套紧紧包裹着棒尖,就像是拐杖的防滑皮套。 步流星满脸疑惑:“这是啥玩意啊?” “可能是一根拐棍吧...”江雪明也不懂。 步流星瞅见那拐棍的把手:“这拐杖的主人是无情铁手啊...” 江雪明不急不忙,拨通了叶北大哥的电话,要问个清楚。 “喂...是叶大哥吗?” “哦!什么事?” “你送我的棍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呀。” “这条棍子是怎么来的?”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帮过很多人忙,他们没什么可以回礼的东西,我就收了不少莫名奇妙的礼品,这根棍子是其中之一,也不记得是谁送来的啦。俺寻思应该挺值钱,就送给你傍身了。” “原来是这样...” “不说了,我老婆喊我做饭,回头有空再聊啊。” “好。” 挂断电话—— ——江雪明又把这根棍棒原封不动的包了回去。 除了这根古怪的棍棒,锦盒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连一张说明书都没有。 雪明细细想着,这棍子必然是boss赠给乘客相伴一生的礼物。从锦盒腐败朽坏的程度来看,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东西了,叶大哥今年才三十多岁,不可能是这根棍棒的原主。 它或许早就换了无数个主人,流落在古董市场里,经许多人的手,最后传到了叶大哥的店里。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知道这玩意的用法,雪明是绝不会试着去使用它的。 对他来说,这些奇怪的灵物,就和ar-15步枪一样,没用过就等于不会用。 如果能平安回到车站,就带上它去问问boss,说不定这根古老的棍棒,还能换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 ...... 在江雪明把棍子重新封装的这段时间里。 步流星一刻都停不下来—— ——他先去列车的茶水间喊来乘务员,要乘务员看好他们的行李。又从大背包中拿出来扑克牌和斗兽棋,两盒香烟和口香糖,准备用这些东西去交朋友。 阿星觉得还不够,就多拿了两卷报纸,那是地下世界专有的报刊,叫做《太阳时报》。 报纸上的内容,大多是真假难辨的阴间新闻,有乘客们在未知地块探索的见闻,也有长篇小说的连载。还有大量豆腐块广告。 步流星看见报纸的刊号还留在上个月,就心急火燎地找乘务员问最新的一期。 因为这些都是过时的消息,拿着过时的谈资去和新朋友们聊天扯淡,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很快,他就从这种社交牛杂症的焦虑感中解脱—— ——车站停靠在近31区的贸易中转站。 这个地方叫黄金乡,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有色金属矿,车站的人员也特别多,配套设施非常齐全。 阿星想下车去买最新的报纸,这个热闹的车站必然有他想要的一手猛料。 可他刚想开口。 “明哥...我想下车...” “不行,你不能下车。”江雪明眉头紧皱,盯着窗外鱼龙混杂乌泱泱的人群,有许多小贩推着货斗往车窗上递商品。 他还窥见,不少形色鬼祟的人,手里握着一双双筷子,往乘客的口袋里夹东西。 那是惯犯的做法——像小七的棍棒是一双银筷子,恐怕她曾经也是这样讨生活的。 车站的武装雇员也吹着哨子赶了过来,要驱赶这团藏匿着罪犯的人流。 步流星嘟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好比在父母管教下,看着电玩街机厅止步不前的小孩子一样。 但是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从月台的道口飞出来一团黑漆漆的怪兽。 江雪明的心跟着颤抖起来,他从来没见过这些地底生物,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步流星则是瞪大了双眼,看清那些怪兽的样子。 那就是纱羊—— ——是地下世界的巨大虫子。 它们穿上了衣服,用整洁的布料盖上了步肢上恐怖的绒毛和尖锐的外骨骼。 为了看上去更加亲切,它们肥大的尾腹包裹上一层藏青色的员工服。 翅膀在剧烈的震颤,发出高频的杂音,为了盖住这令人牙酸抓狂的噪声,许多纱羊勾带上一个大录音机,循环播放着轻快的爵士乐。 这些巨大的蜻蜓提着货篮,在列车两侧灵活的盘旋,在每一个窗口前停驻,兜售着商品。 有一头纱羊来到了他们面前。 “黄油士多,白夫人奶茶和九毫米格鲁弹,总有一样您会喜欢,太阳时报的最新一期有维克托老师的新小说,两位帅哥要点什么?” 那对鲜红的大眼睛里,复眼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纱羊的口器传出人类的语言,那是一个甜美异常的女声,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那头怪物的翅膀展开有两米多,体长大概一百二十多公分,几乎把整个窗户挡得严严实实,压迫力十足。 步流星立刻喊:“我要一份报纸!最新的!” “报纸免费。”纱羊小姐晃着脑袋,用粗壮的步肢勾带着刊物丢向窗户里:“还要点别的吗?你们看上去不像缺钱的人。” “怎么联络?!小姐姐,我能找你要电话号码吗?”步流星还没问完。 ——江雪明捂着阿星的嘴,把窗户给拉上了。 尽管如此,窗外那头巨大的昆虫小姐姐像是在疑惑挠头,又从零食壶里沾着点粘液口粮,在车窗上写下了电话号码。 “好耶!”步流星记下了新朋友的电话,特别开心。 “阿星。”江雪明强调着:“你在接触这些东西时......” “知道了知道了!明哥!”步流星猛点头:“小心为上,多留个心眼儿!” 列车缓缓开动—— ——离开了这座繁华的黄金乡,向着下一个站点驶去。 凑齐了东西,步流星拉上江雪明,往其他车厢赶,准备和新朋友们打招呼。 雪明默不作声跟在阿星身后,没什么想法。 直到两人推开另一节车厢的红木门。 旅客们先是看了一眼流星,表情还算正常。 又看了一眼雪明,立刻往列车的更深处走了。 几乎在十几秒内,车厢里的客人们走了个干净,都没等阿星那股子乐呵的劲头释放出去,就扑了个空。 他们的灵感在疯狂的报警,要他们远离江雪明。 “看来没辙了哦!~”步流星眼带笑意:“明哥,你这回总不会拦着我了吧?我一个人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不许喝酒。”江雪明郑重提醒:“不许和奇怪的人睡觉,不论男女,不论是不是人——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手机保持通畅,有任何情况都要打我电话,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立刻来找你。” 步流星抱紧了社交道具,和雪明先生比着大拇指:“你这话说的,像我妈咪一样在关心我哦!~” “别高兴得太早。”江雪明回过身,准备回自己的座位上休息:“如果你能顺利问到点有用的东西,我会很开心——要是你这回又闹出什么哭笑不得的乐子,惹上了麻烦,哪怕我会吓跑你的新朋友,也要像个连体婴一样跟在你身边了。” “知道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步流星提着东西就往更远的车厢闯。 ...... ...... 阿星一路往前走,一边看着最新的太阳时报。 “让我看看最近地下世界流行的东西——维克托老师的连载小说,哇!恋爱主题的,有点意思。” 不知不觉,他越过一列列座位,就像是被莫名的魔力抓住了,乐子人从来不会放过新鲜有趣的东西。 “分离多年的恋人一直用书信互相联络,在维也纳当地,某个荒凉小镇,一个冷寂寡淡的清晨,男主人公突然收到了神秘的邮件,在邮件中藏着爱人的断手......” 阿星的瞳孔微缩,剧烈震颤。 “这是什么古怪的惊悚桥段?!不是恋爱小说吗?” 他对报纸上的文章品头论足,完全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哦哦哦!这只断手会写字?!原来它是活生生的吗?!它还附有恋人的亡魂?” “它要男主人公去寻找身体的其他部分......” 阿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带着手提包继续往前,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无法离开这张报纸。 ——无法从那段文章中转移。 他像是中了咒语,默默的念叨着。 “在那天夜晚,我捧着这只断手,不安又幸福的睡下了,那是一种夹带着恐惧和温馨的复杂情感。 整整七年,我和她再也没有见过面,怎想到重逢时已经阴阳两隔——我能从这只手的五指中感觉到生命的温度,从紧紧相握的肉掌中体会到爱情的甘香甜美和死亡的惊惧悚然。 这是幻觉吗?这一定是我的幻觉罢,我实在太过想念她,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阿星的眼睛猛然扫过小说的页尾—— “——可是这只断掌似乎不太对劲,就在天还没亮的清晨,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 ——她偷偷从床上爬走,爬到了厨房,像是不知疼痛的行尸,从置物架攀上厨房的台面,一次次摔在地上,摔得满地是血。天哪这是什么邪物?它要干什么?我的爱人——她究竟怎么了?” 阿星惊叫着,跟着故事的情节,他却在瞬间哑然失声。 “这只断手捏着刀,尽管不太灵活—— ——尽管只有一只手,她分不清食材的样子,只得一样样仔细的摸索确认。 ——辨不出刀具的正反。尽管她只剩下了一只手,只得用指头去试试锋利的刃口。 ——她想做出七年前,两人在厨艺课上,初次见面时所学的那道奥地利小吃,做一盘苹果卷...” 阿星可怜巴巴的盯着报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已经被维克托老师的笔法紧紧抓住,再也无法逃脱了。 “玛格丽特...我亲爱的玛格丽特。” 他念叨着故事里女主人公的名字。 “到底是谁害得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谁害得你只剩下了一只手?!” “你该怎么揉面团?你要怎么捣苹果泥?” “你受了多少苦?才回到你的爱人身边?” “你没有嘴巴和眼睛,说不出话,也看不见我,你有多少话想要对我说?我实在笨拙,辨不清你做出来的手势——我实在木讷,无法想象你写出来的那一行行字里,藏着多少思念和苦难。” “我要把你找回来,我要把你找回来!我最珍贵的宝贝......” “没有了?!这就没有了?!” 阿星怅然失神,不知不觉中,停驻在贵宾车厢的大门前。 “为什么没有下文了?!为什么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他擦干净眼泪,仔细辨认着尾页的最后一段。 故事就停留在厨房,停留在男主人公抱着伤痕累累的断手失声痛哭的最后一幕。 “亲爱的玛格丽特—— ——我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在很久很以前。 在我们因为各种原因的争吵中,在我们决定断了感情,分居两地时。 在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已经死去,只是葬礼还没来得及办。 当我见到屋子里破碎的瓷碗,散乱的面粉,还有那一道道割开皮肉活生生血淋淋的伤,落在桃红色苹果上的更鲜艳的血,嗅见浓烈的刻骨铭心的腥。 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摸到了口罩,还用口罩的挂耳绳在无名指上绑了一个花环结,我认得那个结,那是我们给彼此绑上围裙的打结手法。 那一刻,我才从恐怖的黑夜中醒觉。才傻傻的认清现实——你并不是什么邪恶魔法操纵的行尸,不是我脑袋里臆想出来的甜美又恐怖的幻象。 在这个寡淡冷寂的小镇子,如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样——你是阿尔卑斯山头升起的太阳,扫去我生活里的一切阴霾。 请原谅我,我还要让你再等待一会。 ——就那么一小会。 我一定, 一定, 一定, 我一定会把你从地狱带回来!” ——停留在男主人公震耳发聩,如枪声的怒吼中,一切都结束了。 那几个[一定],就像是子弹一样,打穿了步流星的心。 后文有[tobecontinued]未完待续的标签,以及维克托老师的完整姓名。 originuthor[原作]:devil·victor[大卫·维克托] 章节的名字放在了最后—— [hangingbyathread·命悬一线] ...... ...... 阿星抬起头—— ——望见贵宾室的大门上写着主人家的名字。 正是大卫·维克托。 “作者就在我面前?!作者就在我面前......维克托老师,我要来见你!” 步流星的脸色潮红,喘气如牛,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这诡异离奇的故事,像是魔术师的巫杖一样——它对我施了什么邪法?!我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翻开下一页,好想知道,我好想知道下一期的故事,我好想立刻就知道!” 他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敲打着陌生的门扉,已经迷失在这趟列车的贵宾车厢前。 他的护命符上,金色大锁的鲜红宝石发出如火焰一样的闪亮光彩。 仿佛一直在警告着主人,快离开此地。 Vol·7 [Tournament·骑士比武] [护命符:福寿万年] [性状:由金银与硅酸盐矿玫瑰辉石制造的大锁。] [护符类别:对灵类/寄命锁] [泛用性:护符在灵灾环境中能为乘客驱赶灵体,绝大多数灵灾能影响人的脑波和视神经信号,让人产生幻觉,辉石的光芒能照出真实的环境,为乘客指引正确的道路。] [使用说明:玫瑰辉石属三斜晶体,如果身处灵灾之中,保持热诚、勇敢、愤怒,它助你趋吉避凶。] [生产机构:九界车站辉石制铁所·灵翁。] [备注:送给还未长大的孩子们的寄命锁,本是乳母珍爱的宝礼,当做庇佑孩子的祝福,直到他们长大——乳母会将寄命锁解开,释放真正的能力。] ...... ...... 这趟旅程前途未卜,凶吉难测。 为了好好了解队友的能耐。江雪明把阿星的两张说明书也看了一遍。 刚看完护命符,接着打开锦盒取出阿星的手杖。 ...... ...... [明德杰作:铁骑士] [性状:由压铸精工制造的碳钢礼节杖。] [武器类别:打击系/斩击系/剑/节杖] [泛用性:这根棍棒能为乘客砍削杂草,与人斗剑争锋,它的握柄好似一头雄狮形状的钢锤,又能从杖尾抽出快剑。] [使用说明:古代使臣出入关门皆有信物。骑士们脱下铠甲,穿上礼服,不可佩剑时就有了巴顿格斗术与护身礼节杖。] [生产机构:九界车站制铁所·傲狠] [备注:关于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这个八个美德你一样都没有——难道只有饿饿和色色?] ...... ...... 与此同时—— ——步流星敲打着贵宾车厢的金色大门。 他隐隐能感觉到,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缘分,像是万有引力一样,将他拖拽到门前。 想起雪明大哥的叮嘱—— ——在地下世界,万事小心为上。 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就像刚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从报纸上的小说刊物离开一样。 用奇妙的比喻来说。 “就像是你明明知道熬夜很难受,你的身体在哀嚎,你的眼睛干涩红肿,却依然无法从手机、电脑、电视——无法从这些东西中离开。” 此时此刻,阿星在自言自语,既像是在给自己找开脱的理由,又像是杰森·梅根先生的那种怪癖,要复读强调反复强化记忆。 他用力叩打着金色大门,越来越急躁。 “维克托老师!您在里面吗?” 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小说的下一回到底写了什么——那个故事的后续是什么样子的? 大门突然敞开。 从半掩的门缝中露出了一张消瘦而冷峻的脸。 devil·victor[大卫·维克托]一动也不动。 阿星很难去形容那个陌生男子的样貌——那种冰冷寒厉的气质,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一头爆炸的金色卷发下,是有棱有角的眉骨与宽大的额头。 像是翡翠宝石一样的绿眼睛,深深陷在富有立体感的高耸鼻梁两侧。 嘴唇厚实而有肉,下巴与颧骨略显消瘦,像个作息规律却长久节食的厌食症患者。 和江雪明给阿星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果说江雪明大哥像是一块纯净的冰。 眼前这位维克托老师像是一杯透着绿色幽光的苦艾酒,光是五官与气质,就给他一种梦幻的感觉。 维克托老师的一只手按在门把上,掌骨宽大,骨节粗粝。佝偻着身体,探出脑袋来,像是藏匿在门内,往门外同步流星对视着。 那对绿色的大眼睛里,透着冷漠而轻蔑的眼神。 步流星又害怕又欣喜,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这位作者当成了心目中的偶像。 “维克托老师!没想到我真的能...真的能在这里见到您!” 他脱下帽子,慌乱的佝身点头行礼。 大卫·维克托没有任何正面回应—— ——他只是单单往门外扫视,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了。 维克托老师这才走出来,正儿八经的走到步流星这位莽撞的读者面前。 他穿着一身睡衣,背过右手,十分有礼貌的样子。 他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依然要仰头看阿星。 他把玩着手中的钢笔,那似乎就是boss赠予他的棍棒,对着阿星看了又看,依然没有说话。 步流星被维克托老师盯得内心发毛——感觉不太对劲。 明哥说过,在地下乘车多年的旅客,心理都会出点小毛病。 或许维克托老师也是一位履历丰富,去过许多地方的老乘客,才会表现得如此古怪吧? 阿星定下心神,要自我介绍。 “维克托老师......我是您的读者!” 没等阿星说完—— ——大卫·维克托打断:“保持安静...我正在观察你。” 阿星还想套个近乎,他记得芳风聚落里的武装雇员大卫·伯恩也叫这么个名字。 “维克托老师,你知道世界上有多么巧合的事情吗?我到车站来,见到的第一个安全员也叫大卫...哈...你说这是多巧的事情呀...” “我说——保持安静。”维克托老师踱步绕圈,在步流星身前身后佝身探头,上下扫视。 阿星越来越紧张了—— ——他不明白维克托老师的用意。 他偷偷去窥探这位作家的神态,却看不见任何杂念,神情笃定认认真真的,仿佛真的在观察一件雕塑,或者艺术品那样——维克托老师的眼里,似乎只有对艺术的热切追求。 “当我遇见有趣的陌生人时。总是忍不住去仔细观察他们的样貌,想搞清楚他们的行为习惯和微表情。”维克托老师解释道:“恕我冒昧,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或者你现在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知道了什么叫礼貌——拜会陌生人时,请你先报上自己的名讳。” “我叫步流星!维克托老师!”阿星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终于从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中解脱,也松了一口气。 他内心暗暗想着—— ——刚才那种被人死死盯住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的名字你已经知晓,就不必像冗长沉余的废话文章一样过多赘述。”维克托老师依然背着手,昂首挺胸站直了身子。 他用四十五度角的侧身像,迎接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就像是黄金比例的侧身油画那样,不徐不疾地开始交谈。 “初次见面时,我便有个不情之请。” 步流星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听到维克托老师有事相求,那再好不过——毕竟雪明大哥说过。 人都是要互相帮助的嘛! 说不定只要帮了维克托老师的忙,那太阳时报里的小说,岂不是可以提前看到了?! “您说!维克托老师...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请求你做的第一件事——”维克托老师指正:“——就是用[你],而不是[您]来称呼我。” “哦...这个好说。”步流星挠着头:“为什么啊?我是尊敬您...” 维克托咬牙切齿,再次不耐烦地打断道:“因为这种莫名奇妙的敬称会让我感到焦虑和困扰——请不要再用那种轻浮放荡,像是对待明星偶像一样的称谓来和我交谈了。步流星,你可以直呼我的大名——你我皆凡人,生在天地间。” “哦...哈哈哈...呵呵...”阿星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 ——没错,就是压力。 在面对维克托老师时,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这只手并不会直接掐死他,但是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与雪明大哥相处时,初次见面的时候,阿星也感觉到了类似的压力,但是随着深入了解,时间越来越长——这种压力就消失了。 或许这就是乘客们为什么会害怕雪明大哥的原因。 大卫·维克托老师身上,也有同样的力量,也许维克托老师与雪明大哥的精神力不相伯仲。 “还要与你相求的第二件事。”维克托先生说起工作上的小麻烦:“我在写作时,遇见了一点我自己无法单独解决的困难。” “哦!写小说!我喜欢的!”步流星又兴奋起来,想绘声绘色说点什么。 ——他立刻被维克托老师那种噤声手势掐住了喉咙,再也不敢说话了。 维克托让开道路,将大门彻底打开。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你进门与我详谈。” 步流星往门内看去—— ——那是一个简约却不简单的工作室。 门内的摆设非常的诡异,为什么用诡异来形容呢。 因为书桌台的旁边是厨架,厨架的旁边是浴缸,浴缸的旁边就是床。 车厢顶部的大灯照着天花板的油画,那是梵高画的星空。 除此之外淋浴室和马桶也挤在这个狭窄的私人空间里。 一条鲜红的地毯笔直的往门内延伸过去——直到车厢的尾巴,这就是列车的最后一节了,车厢尾部的安全门被拆掉了,能从这扇门里,看见路上飞逝而过的风景。 “从你身体的反应来看。”维克托老师踮起脚,在阿星耳边说着悄悄话:“似乎你在害怕,想来也是,我自以为是个孤僻古怪的人——如果我的莽撞邀请让你感到冒犯,就请原路返回吧。但是还请你保守秘密,不要将我的行踪宣扬出去,不要告诉车上的任何一人,我不希望在创作时被更厉害的敲门声惊醒。” “不!不不不!”步流星抿着嘴,鼻子猛吸气,像是红了眼睛的斗牛,“维克托老师要我帮忙,我怎么可能会拒绝!” 说罢—— ——阿星就闯进了工作室里。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像是在斗气,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能耐,悠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就坐在书桌旁的客位。 他卷起袖子,装作和回了自己家一样,随性自然的伸懒腰打哈欠,好比立刻就要安心得睡下去了。 他大大咧咧的嚷嚷着:“维克托老师!我已经坐在这里了,我准备好啦,你刚才讲,是写小说遇上了难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维克托带上大门,依然背着右手,不慌不忙坐回了主人家的位置上。 “步流星,你身上有两种香水的味道,一种是古驰的蛇之谜?另一种是迪奥的旷野?还是桀骜?我记不太清这些奢侈品的味道,但我依稀能认出来......” “哦...”阿星有点尴尬,这本来是他用作给女孩子们闻的香水,“另一种是桀骜运动型的...” “那么就说明我想的没错,我找对了人。”维克托老师固执地背着右手,单单用嘴咬开了钢笔盖子,在稿纸上做记录:“步流星,你应该是感情经历丰富的人。” “是的...何以见得?” “你的泪腺发达,眼角的毛细血管很多,鼻咽管的位置和眼周边多肉,那是经常哭的特征。一个爱哭又有钱的帅小伙子,会经常有猎人找上门。” “好像...是这么回事...维克托老师。” “这下事情就好说了,我想知道,失去恋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维克托提起钢笔,凑到步流星面前,信誓旦旦地说。 “请将你的经历告诉我,失去恋人,和恋人生离死别,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如果可以详细一些就好了,如果可以详细到,像是把胸口剖开,把心掏出来仔细看一看就好了。” 阿星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倾靠,维克托老师突然就这么冲上来,让那种压力变得越来越恐怖。 一下子,阿星的冷汗从额头往下巴淌。 维克托老师又坐了回去,是察觉到了这个小家伙紧张兮兮的细腻情感。 “抱歉,我有些偏执,但是我感觉自己真的很失败,我并没有任何感情经历,更不了解女人—— ——我在太阳时报连载的所有小说都是为了服务男性读者,从来没有考虑过女性读者的感受。 ——此次动笔,是为了写出以往从来都没碰过的恋爱题材。这不是什么大胆的尝试,只因为我想要杀死过去那个平庸懒散的自己。” “你说的是,我看到的那个故事吗?”步流星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就是那个...断手的故事?” “是的。”大卫·维克托慎之又慎地形容着,对待自己的故事时,就像是捏着手术刀,要去做手术那样谨慎:“我连它的书名都没想好,本着试试看的心情就发去报社了。可是...” 突然一下子—— ——维克托从极度的平静,变成暴怒的狮子,从喉咙中发出凄厉的嘶吼。 “可是报社的编辑居然看都没看一眼!就把我的底稿发在了报纸上!” 由极端的冷,到剧烈的热,几乎只用了一秒钟。 阿星惊得说不出话。 他只知道,雪明大哥与他嘱咐过,地下的乘客们脾气古怪性格强烈,但是像维克托老师这样的人,他是第一次见。 “我不会要求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去理解我那种躁郁不安的心情。”维克托老师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声嘶吼是阿星的幻听,“我也不会要求你与我产生什么多余的共情,步流星,我尽量将事情的原委,都清清楚楚说给你听了——但是,作者未经修改的一稿,就像是作者的屁股一样,他们居然把我的屁股,堂而皇之的放在了报纸上!” 这种强烈的执念,还有羞耻心,这些情绪都如洪水猛兽,让阿星坐立不安。 维克托老师紧接着说:“这是一个错误...我原本希望这个故事经过千锤百炼,它有页头标题,有副标题,有完整的寄语和引言,而不是马马虎虎的,用口罩作围裙,说[命悬一线]的粗糙立意。” “或许...读者不会太...”阿星好不容易接上话:“不会太在意的...维克托老师,你是不是...太过敏了。” “可是我在意...”维克托煞有介事,两眼满是血丝:“我非常在意啊...我若是将你的屁股拍成照片登上报纸...” 阿星:“还有这种好事?”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十来秒。 ...... ...... 维克托老师又恢复了平静。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能将我的牢骚话听完。 我彻底陷在了这个粗糙的故事里,连载已经开始了,我陷在一种赶鸭子上架的焦虑不安里—— ——步流星,我已经将一稿修改成三稿,报社的主任也和我道过歉了。 但是在这个爱情为主题的故事里,我缺失了一样东西,假货就是假货,我的笔法再怎么故弄玄虚,也成不了真。” 维克托絮絮叨叨,情绪失落用钢笔指向车厢的尾巴,指向那道缺失的尾门。 “从这扇门往外看,我能获得很多灵感,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生命的真谛—— ——我看见人们在此地结婚生子,看见纱羊或贼鸥和蝙蝠在洞窟中成双成对。 ——我看见生命的诞生与消失,都离不开爱情这一环,我的灵魂里缺失了这个女性角色,我的作品就像是它的主题一样,只有一只断掌。” “这个...恐怕我很难帮上你的忙了。”步流星尴尬地笑笑:“维克托老师,我不是女人,更不知道女孩子恋爱的时候在想什么...你要向我找素材的话,那我也只能谈谈男孩子恋爱时的胡思乱想。” “......”维克托老师沉默着,单以左手撑着下巴,咬着笔杆子,眼神阴仄的沉默着。 阿星也不敢说话—— ——他斜着眼,不愿和维克托老师那种压迫力极强的眼神对视。 兀然看见地毯和地板的交界处,有一连串的暗红色。 这叫阿星多留了个心眼,瞳孔也开始微缩聚焦。 那一串黏腻稠厚的红色液体——是血。 阿星别的本事没有,挨打流血的经验还是很多的,在暗黄色灯光下的猩红流体,慢慢浸透到地毯里,在红色地毯的毛料中留下更深的暗红色,以至于一开始进房间的时候,他也没发现这些血迹。 这一切,让阿星更加坐立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那些血是谁的?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要通知乘务员吗?就在这里?还是离开之后再给雪明大哥打电话呢? 我得想办法脱身...可是直接离开,会不会让维克托老师起疑心呢? 长久的沉默中,只有列车的铁轮与轨道交杂出震耳欲聋的打击乐。 阿星试着不让自己去看那串血迹,想要移开目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几乎要将他逼得站起身,要立刻从这个狭窄又诡异的工作室中逃走。 他又窥见天花板的星空油画下,一侧的书架展览柜上,若隐若现的藏书。 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要从这压抑诡异的氛围里脱身,“维克托老师,我想去看看你的藏书,可以吗?” 维克托依然在沉思,依然是那副遇见难题时的焦虑神态:“嗯...看完记得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步流星吁出一口气,仿佛从电刑椅上滚落,缓缓走到书架前。 他小心谨慎地避开了地毯上的成串血迹,勉强能从空气中的熏香里,嗅见一点点血的铁锈味。 ——没错,就是血。 他再次确信,大卫·维克托的工作室里有血。 他战战兢兢地摸到柜门,从昏暗的灯光下,难去辨清柜子里的书目名称,只能看见一个个巴掌大小的厚实本子,整整齐齐的列在其中。 阿星一个劲的打哈哈,像是发现了宝藏:“这些就是维克托老师的写作灵感吗?” “是的。”维克托应道,“是日志。” “是...”步流星一时间没缓过神来,手已经拉开了柜门:“乘客的...” “日志?” ...... ...... 柜门中飘出书页独有的芳香,每一本日志都写着一个名字,一个陌生乘客的陌生姓名。 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书柜里,起码有两百余本。 步流星感觉身体僵死,再也动弹不得一步,他背心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灵衣,化作一团阴寒的水渍。 ...... ...... 他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只是盯住维克托老师的身影。 那个大作家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阿星。 左臂撑着下巴,依然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右臂的腕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只留下一点皮肉,将手掌吊在半空。 从腕口平齐的创面来看,是一刀切断,没有任何的犹豫,还因为神经元的活动,这只断掌在不自然的颤抖抽搐着。 血液源源不断的从那个创面流淌下来。 可是大卫·维克托浑然不觉,依然在思考写作上遇见的难题,就算是气色越来越差,越来越虚弱,也从未发觉身体的异常。 ...... ...... 阿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癫狂指数在飞速增长,身体的肌腱也因为大脑紊乱的电信号不听使唤,好像整个人都僵死了。 他看向工作桌上的稿件。 那本应该是维克托老师修改之后的第三稿—— ——难道说...... ——难道说,维克托老师只是为了改稿,为了写一只断掌,真将自己的手掌切下,当做写作素材来观察? ...... ...... 在一瞬间,那种诡异莫名的吸引力又出现了。 阿星几乎无法把视线从稿纸上移开,这种巨大的吸引力和巨大的恐惧心,像是两位冷酷又性感的行刑者,将他的身体按回了电刑椅。 他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顾忌——忘记了犰狳猎手的特征,忘记了这间狭窄工作室里所有令人隐隐不安的元素。 他感觉被人掐着喉咙,按住身体,坐回了客人的位置,几近于渴求,像是失水的鱼儿,对维克托老师恳求。 “我好想知道...我好想看一眼,看一眼修改之后的稿子是怎样的......” ...... ...... “不行,恕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维克托老师的神态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任何变化:“这封稿件在正式登上报纸之前,都只能算是半成品。” “哪怕是半成品...我也想看一眼...我不在乎的...维克托老师......”阿星的声音颤抖着:“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维克托老师,你难道是个犰狳猎手吗?你杀过人吗?在这间工作室里,我感觉非常非常压抑,非常非常害怕,可是这些恐怖的情绪都无法让我离开...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真的很想看......” “那么...”大卫·维克托举起茶杯,依然是那副严谨自然的表情:“步流星,我们来一场公平对决,在这场对决中,我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作者,你也不是什么追逐偶像的读者——我们只是两个骑士。” 阿星疑惑:“对决?” “我要去处理我的伤口。”维克托举起血淋淋的断掌:“为你准备一杯提神醒脑的白夫人咖啡——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我听过,纱羊小工说过这个东西。”步流星想起黄金乡车站的商贩,曾经卖过这种玩意。 “它是民间自研的万灵药,效果不如车站的好,但是能对付一些小灾小病。”维克托老师捧着断掌,要往门外去,“白夫人是癫狂蝶的幼虫,它的名字来自神秘古老的民俗传说,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维纳斯的雕塑与红山文化的女娲石,都有像是葫芦形状的肥胖丰腴雕塑。” 阿星从乘员手册上也见过这些信息,好好记下了。 维克托老师喝下茶杯里的咖啡,捂着手臂将它接合,一呼一吸的功夫,手上的伤口就痊愈了。 骨质生长的声音像是风吹沙。 肌肉黏连的声音像是雨夹雪。 “洛塞尔维纳斯或辽宁喀左东山的陶塑女神,加加里诺维纳斯或摩尔达威亚的死亡女神,它们都有同一个名字,都叫做白夫人。” 维克托老师给阿星解释完这些民间的万灵药出处,接着说出决斗比武的约定。 “我为你准备这杯咖啡,大概需要六分钟到十分钟的时间—— ——如果你能忍耐住,不像什么地痞流氓一样,去我的书桌上脱下我的裤子,偷看我的屁股一样来偷窥我的底稿。就算你在这场决斗中胜出。” “奖品呢?”阿星听见这古怪稀奇的赌约,立刻兴奋起来。 “我愿意与你分享我修改之后的稿子,在它登上报纸的版面之前,偷偷的与你独享。”维克托老师嘟着嘴,像是见着猴急的无礼嫖客那样隐隐不快。 步流星兴奋地站了起来:“好!这个挑战我接下了!” “但是...”维克托老师话锋一转:“如果你输了,我要你交出乘客日志,让我抄写一遍,送去我的书柜里。” 步流星十分惊讶,因为这个赌约的代价不能用不痛不痒来形容,对他来说简直是毫无影响——如果江雪明知道这小子脑子里的想法,肯定会把他的屁股撅出几个拳头大的包。 “就这?” “你不要理解错了。”维克托老师离开工作室之前,还特地提醒了阿星:“我要的是完整的乘客日志,包括你脑子里的回忆,回忆中所有的喜怒哀乐,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害你,这份日志,我自有办法从你颅中取出。” 虽然不太明白维克托老师在说什么,但是阿星从不会畏惧这种正面挑战,他从来没在怕的,超勇的。 “维克托老师,你尽管去给我做咖啡吧!我会乖乖的,像是骑士一样守护你的屁...守护你的底稿的!不光是我自己不会偷看,别人也休想提前看到!” “步流星,你能理解我说的话,能与我一字一句表达的内在含义产生联系真令我感动——这是一场决斗,你务必打起精神,是你我之间的——” 大卫·维克托带上了金色大门。 “——[tournamen(feat.patrickbartley)·骑士比武]” Vol·8 [Tournament·锦标赛] 步流星就坐在书桌旁,一动也不动。 他紧张不安地咬着指甲,低头望见护命符上的红宝石在闪闪发光。 此时此刻,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桌面上的稿纸对他来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吸引力。 那种古怪的吸引力已经超出了寻常事物的范畴——绝非是他的阅读欲望在作祟。 就像是饥饿感,口渴的感觉,在街上看见穿着超短裙的大美女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将眼睛瞥过去多看一眼。 他的嘴唇干涩,两眼发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对阿星来说都是那么的漫长。 “不能看...绝对不能看!” 这个时候,步流星才明白维克托老师说的“骑士比武”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忍耐比赛。 ——而是他们两者精神力的比拼。 那些稿纸绝对有问题,有非常强力的魔术,或者超能力附着在上面。 阿星面色凝重地看向书柜,那里面摆满了其他乘客的日志。 从更书架的角落深处,更暗的地方中窜过几道黑影,似乎是老鼠。 那些细碎的声响激得阿星神经过敏,两眼通红。 如果乘员须知上的描述没错——那么毫无疑问,大卫·维克托是一位犰狳猎手。 在维克托老师离开之后,那种压迫感也渐渐消失,使得步流星的大脑能在恐惧中找到一丝清醒。 想起刚才这十几分钟的经历,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或许有许多乘客和他一样,被太阳时报上的文章吸引,就像是嗅见腐肉味道的昆虫,主动撞进了食人花的嘴里。 想明白这些—— ——步流星立刻拿出手机。 可是拇指停留在解锁键,怎么都按不下去了——此时此刻,他感觉十分羞愧。 “和雪明大哥分开时,我答应了他,要去其他乘客那里碰碰运气,可是我在干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拍打着两颊,想从稿件的吸引力中醒觉,又懊恼又伤心,气得直跺脚。 “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他说过,要是我能问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他会很开心的...我很少很少能见到雪明大哥笑出来,能让他笑出来的事情,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他终于能理解—— ——那个厕所门外替他守住衣服的老乘客,为什么总是喜欢自言自语。 在这个地下世界,有很多致命的诱惑,引人疯狂的追逐,有时候,连大脑都会背叛自己,将错误的信号和错误的指令信以为真。 只有将内心的想法说出口,不断的强化印象,才能不被迷离的幻觉所主宰。 就在步流星痛定思痛,要起身离开时。另一种强烈的羞愧感牵绊着他的双腿。 就像是被两只阴寒的手掌抓住了脚踝,他再也走不动了。 “我答应过维克托...要帮他看守这份稿子。” 步流星的呼吸愈发沉重,从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身上,传出一声声喘气如牛的呼吸声。 “从一见面,老师就没和我摆过任何架子,他向我这个陌生人敞开心扉。倾诉烦恼请求帮助,哪怕他是一个犰狳猎手,哪怕他是敌人,我接受了这次挑战,就绝对不能认输食言!” 时间还剩下五分钟—— ——最快五分钟,最迟九分钟,维克托就会回来。 “他为了写好故事,把自己的手给切开了,就像是完成对读者的许诺一样,老师要做个言而有信的人,要写出活生生血淋淋的断掌——很疼吧?一定非常疼...” 步流星抿着嘴,双手互抱,眼神怒火中烧绝不认输。 “我怎么能辜负他的期望——答应了他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然,我该怎么战胜他?” 他紧张地吞咽着唾沫,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逐渐向书桌上的稿纸偏移。 “就算老师是个猎手...我也要等到决斗之后,问个清楚明白,再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拳——老师只有一米八的身高,看上去一点都不结实,论打架我根本就不怕他。” 他猛地伸手,托举下巴,强行将脑袋掰正。 “不行哦...步流星...” 阿星恶狠狠地对自己说。 “你不可以偷看,不要急躁。” 就在这个时候—— ——大卫·维克托又回来了。 ...... ...... 那个行为举止怪异的大作家推开门。 步流星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立刻站起来。“老师!你回来了?这是算我赢了?” “不...”维克托面露歉意:“列车刚开进北境七十区,有点冷,我回来换衣服,而且只穿着一身睡衣去餐车,恐怕不礼貌。” “哦...原来是这样。”步流星又坐了回去,不安地盯着防水手表上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两分钟。 维克托换完衣服,才慢悠悠的走出门,临别时对阿星提问。 “不好意思,让你白高兴了,你没有偷看我的底稿吧?” “放心吧,老师!”步流星立刻回答:“我不会看的!不论你回来换几次衣服,我感觉很好,再要我守半个小时都没问题!” 听见阿星的回答,维克托在门旁,表情是怅然若失,有种深深的失落感,过了好久才从那种悲伤的心情中恢复过来,重新变得神采奕奕。 “不错哦...真不错,步流星,你的眼神真的很不错,如果我能拿到你的日志,那一定是非常精彩的人生!” 阿星多问了一句:“老师...你...” “是的,我是一位猎手。”维克托堂堂正正直言不讳:“为了写出更厉害的故事,我通过一次次比武决斗,赢下你们的日志。就像是著名的作者海明威,他抓住好朋友羞愧难当的风流韵事,冒着友情决裂的风险,也要把这些素材写进书里,变成读者的一桩美事。” 阿星沉默着—— ——他很少会完全沉默,完全安静下来。 等维克托离开,正儿八经的去准备咖啡,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散之后,阿星终于警觉——这场比武才算正式开始。 “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输了...” 他慌慌张张的打开手机,翻弄日志。 他和江雪明的手机数据互相拷贝过,是两人共通的调查记录,不可能分割出一份单人日志。 里面有许许多多江雪明的信息,有他和迦南夫人的[风流韵事],还有江白露和万灵药。 他细细想着,这些东西要是上了报纸,对雪明大哥来说,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 ...... 大卫·维克托一路往餐车走。 他通过一节节车厢时,原本热烈喧闹的客人们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直到他离开,客人们才从那种压迫感中回复正常,私下轻声细语的议论着。 “那是贵宾车厢里的vip。” “是哪一位呢?” “大卫·维克托——boss非常喜欢他,是一位翻译。” “他经过我身边时,我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喉咙...” “这些贵客身上总有种近乎癫狂的执着,真是令人不安。” ...... ...... 维克托先生已经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 他换上了小礼服和紧身皮裤,气质很精神。脚上是大红色的翘头布靴,黑漆漆的软绒围脖与银器发饰衬着那头金色大卷毛,腰上还有十七块银牌装饰扣做成的皮带,一手耍弄钢笔,一手提着方形医生包——显得十分张扬。 从北境的寒冷地块,车厢外吹进来带着霜雾的寒风——不少客人已经把车窗拉下,见到这花枝招展的风骚作家经过时,却不由自主地缩头佝身,躲去冰冷车窗那一头。 ...... ...... 维克托来到餐车,从厚重的医生包里掏出白夫人咖啡的几样原料——开始制作咖啡。 就在这个时候,江雪明刚刚进入餐车——他还是不放心,想到步流星被各种东西迷得找不着北的样子。雪明只等了十来分钟,就决定起身去寻。 直到雪明在餐车撞见这衣着古怪的金发大卷毛。 与其他乘客不同的是——这个金发大卷毛没有主动避让的意思,也一点都不害怕。 这让雪明多留了个心眼,扮起营业的假笑,主动打招呼。 “你好!先生怎么称呼?” 维克托摆弄着餐桌上的瓶瓶罐罐,并没有搭理江雪明,全情投入咖啡的制作过程。 江雪明凑到近处,看清了眼前人的样貌,不徐不疾地追问:“你好!我叫江雪明,先生怎么称呼?” “大卫·维克托。”听见来人报上真名实姓,维克托也颇有礼貌的回话。 江雪明接着从衣兜里掏烟,却被维克托用眼神喝退。 于是雪明收好香烟,也没有拿出手机亮照片,不希望留下什么奇怪的尾巴。 他接着问。 “维克托先生,你见过我的朋友吗?” “他长什么样?” “个子高大,一米九的大块头,看起来很讨喜,很亲切。” “眼睛很大吗?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是的,眼睛很大,穿着乘客的通用灵衣。” “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不太聪明的样子,很爱哭,容易发火上头,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是你的朋友吗?” “很重要的朋友。” 紧接着,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 维克托像是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雪明。他好比一台扫描仪,想要看清楚雪明身上的故事。 江雪明则是不避不让,绕了一个圈,绕到维克托的身侧,将大半个过道堵住了。 ——如果雪明不让开,维克托是没办法原路返回的。 ...... ...... 维克托终于回答:“嗯,他在我的那一节车厢。” “你在给他煮咖啡?”江雪明反问,“能带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维克托接着说:“估计要几分钟时间,劳你帮个小忙?回答我几个问题。” 江雪明接着答:“没问题,要我帮你做什么,有问题你也尽管问。” “你的朋友喜欢什么口味的?” “十三分糖,他很喜欢甜食。” “酸度呢?” “这得问他的侍者,我不懂咖啡。” “那就按照正常的来,他对咖啡拉花和搅拌方式有讲究吗?” “这也得问他的侍者。” “那帮我找两包糖和两盒奶,可以吗?” “没问题。” “江雪明,你想找他,怎么不给他打电话呢?” “我要他去车上认识一些新朋友,打听打听咱们的目的地是什么个情况,可是突然给他打电话,恐怕会影响他的社交质量,维克托先生,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和这个小伙子谈得正开心,他突然要接个紧急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恐怕会扫了你的兴。” “你说的没错,想的很周到。”维克托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 ...... 就在烹煮咖啡的这几分钟里。 江雪明感觉十分奇妙——他和这个陌生人聊的非常舒服。 对方烹煮咖啡的手法,对待食物的态度都非常认真,是个相当专业的咖啡师。 只有一点疑问—— ——雪明能从这家伙身上嗅到流星身上的香水味,还能嗅到熏香和血的味道。 他没有立刻去点清这些尖锐恐怖的特征,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维克托先生自己开口。 如果步流星已经遭遇不测,他做不了什么,如果步流星还在对方手上做人质,他也做不了什么。 在这种尴尬的社交语境里,他感觉自己非常被动。 他只得从各类话题中去旁敲侧击,寻找安全感。 “维克托先生,你是一个咖啡师吗?我看你做咖啡的手法很专业...” “不是的,我是个为报纸写文章的作者,主要写的是小说,咖啡能让我镇静,也能让我兴奋。” “嗯...” 维克托多问了一嘴,“江雪明,你好像对我很不放心。” 江雪明多解释一句,“出门在外总会有种不安心的感觉。” ...... ...... 从[比武]正是开始。 才过去了短短三分钟。 咖啡的滤液从容器中滴下,落在闪闪发光的白夫人溶液茶汤里。 维克托接走了雪明口中关于[不安]的话题。 “好像是上课时老师抽查背诵鲁迅的课文,你恰巧记得《野草》的每个字,可是心中还是会隐隐不安对吗?” “这个说法挺奇妙的。”雪明看向咖啡杯里的液体,“维克托先生你给我详细解释解释?” “这种不安的感觉在于两点,其中之一可能是老师根本就不会抽背《野草》,或许需要背诵的课文是《呐喊》。”维克托找不到汤匙,在桌台前犯了难。 江雪明立刻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和维克托一起翻找橱柜里的餐具,他接着说:“对,我在这趟列车上,只怕各种意料之外的麻烦突然出现。” 维克托先生一边找,一边把话给说完了,“第二点呢,就是你把两篇文集都背好了,结果老师虚晃一枪,根本就没打算点你的名。” “是的...我为这趟旅程准备了很多很多东西,如果它们用不上,反而有种浪费时间的感觉。”江雪明找到了一对筷子:“维克托,你是准备搅拌咖啡吗?用筷子行吗?这里没有汤匙了。” “不可以哦。”维克托眼神和善,尽心尽力地解释道:“汤匙是汤匙,筷子是筷子。和课文一样,不能混淆。哪怕只是搅拌的程序,也会让咖啡变成不同的味道。” 这番严谨认真的态度,让江雪明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嗯...你说的对...我...” 下一秒,江雪明就愣住,再也没有说话了。 因为他分明看见,维克托身侧的桌台上,那杯咖啡原本是混沌一片,有荧光和奶渍,还有许多杂乱的褐色斑点。 当他们低头去寻找汤匙,又抬起头时。 就这么几十秒的功夫—— ——咖啡已经搅拌完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灵衣的保护下,雪明的灵感已经被层层叠叠的通灵衣料包裹起来,他还是能感觉到—— ——维克托先生的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帮助他完成了咖啡的搅拌工作。 就在刚才,雪明隐约能从茶壶冒出来的水雾里,看见一条若隐若现的鞭形轮廓,那似乎是一条尾巴。 它像柔软无骨的长虫,是鲜红火焰构成的灵蛇,尾尖的形状好比一颗放荡轻浮的桃心,刚刚从咖啡杯中离开。 ...... ...... 这种非凡的灵感刺激,让江雪明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维克托身上似乎寄宿着某种恶魔。 “一杯做好了,还等它放凉一会,我要做第二杯。”维克托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捣鼓容器,“估计还要几分钟。” 江雪明不再主动开口,只当一个聆听者。 维克托在厨台忙碌,又说起同理共情的事情。 “其实我和你一样,江雪明——我的生活也有很多很多[不安]的感觉。” “我为太阳时报写小说,每当我开始写作,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来了,像神扼住了我的喉咙,却不会彻底的杀死我。” “稿件递出去的时候,它会不会被退回,会不会未经修稿就登上了报纸。” “在这种窒息的恐慌中,直到成稿修改完毕,我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爬上岸,得到了短暂的安宁。但是那种安宁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立刻就会有更强的危机感朝我涌来。” “有没有人在意我的作品?” “不会吧?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吧?” “看不到读者的庆贺书信,或者连一条评论都收不到,哪怕是差评,这些都会让我越来越不安。” “每当看见其他热门刊物,我都会震惊于那些作品与作者的奇思妙想,进而更加的不安。” “我心中的思虑百转千回,只想费尽心机如何将他们的读者,偷也好,抢也好,用我的文字巧取豪夺劫掠过来!” “只要有人回应我,哪怕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批评,我也会开心得像是吃了焦糖玛奇朵一样甘之若饴,那是我敞开心扉时,得到的回应,能让我更好的审视自己的内心——谢谢你,江雪明,谢谢你能听完我这些牢骚话。” 说到这里,时间也差不多了—— ——维克托转过身,将第二杯咖啡挡在身后。 “江雪明,我们来到地下冒险,会遇见很多很多危险又恐怖的东西,光是一味的防守,这种[不安]的感觉会越来越强烈,会慢慢把你逼疯。” “我算是你的前辈,boss也要我们这类人找机会去指导乘客们,如何在这个地下世界生存下去。” “用我的亲身经历来讲,能在这种[不安]或[癫狂]中依然保持理智的诀窍,并不是理智或思虑。” 只是一不留神,江雪明又错过了维克托的魔术表演。 等到维克托回头整理餐盘时,第二杯咖啡也搅拌好了,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见过汤匙。 只听见维克托轻声细语,在前方引路,好声好气地形容着。 “我用写作的方式战胜内心的恐惧,那些悚然可怖的怪物或灵灾,让人胆战心惊的离奇现象,这一切都使我的创作欲开始燃烧,内心源源不断地涌现出勇气。故而我认为——找到勇气的寄托之物,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给你的朋友准备了一份礼物.” 江雪明:“是这杯咖啡?” 维克托:“比咖啡更重要。” “我应该替我的朋友谢谢你。”江雪明诚恳地应道,“看来他能在这趟车上遇见你,是非常幸运的事。” 维克托强调着:“只要你的观察力够强,幸运的机会随处可见,只是大多数情况下,幸运女神这个婊子青睐的也是勇者。” 两人一路往前走,往车厢的更深处走。 只是周边的乘客们遭了大罪,他们几乎是叠罗汉一样,躲在车厢各处,甚至有人已经爬进了行李架,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 ...... 此时此刻—— ——步流星勉强捂住了双眼。 他确信桌台上的稿纸,一定是什么邪恶巫师的魔法书。不然自己这双手,这对眼皮,怎么会完全不听使唤呢?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阿星觉得大脑的精神力消耗极快,就像是连续熬了几天几夜,身体却没反应过来,依然保持着兴奋的状态,不肯休眠。 “不能看,不能看它,不能看它!”他反复提醒着自己,不可做出逾越骑士礼仪的事。 可是他的心中好似住了一头吠春的猫咪,窥探稿件的欲念根本就无法磨灭。 他努着身子,把脑袋埋在大腿里,试图对抗这种情绪失控的恐惧感。想在黑暗的环境中去转移注意力,躲到幻觉之外。 就在这个时候,窸窣杂音把他野蛮的拉回了现实。 因为强烈的好奇心,他猛然抬起头,不由自主的看向桌台——声音就是从书桌台面传过来的! “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他探身去详看,望见书桌上的异物时,几乎灵魂离体。 整洁的稿纸由一个黑色信封裹住,只露出它还未封口的叠面。 火漆油蜡的小方盒旁边,蹲着十来只肥大的老鼠,正在啃食底稿的信封。 它们不带尾巴来算,几乎有二十厘米的体长,个顶个的营养过剩。 步流星听见的声音,就是这些皮毛油亮的肥老鼠。 那一句“畜牲”还没来得及喊出口。 阿星硬着头皮抓起台灯猛地挥打过去,胸前的辉石喷吐出鲜红的光焰,像是怒火在熊熊燃烧。 鼠群乱做一团,在台灯爆裂的玻璃碎渣里吱吱乱叫,又像是被什么鲜美的食物吸引过来,在步流星狠厉的挥打下,鼠群时聚时散—— ——哪怕其中已经有老鼠变成了肉泥,其他老鼠就像是中了咒,不畏死亡的威胁,前赴后继地往黑色信封扑咬。 “你们这些畜牲啊!要害死我了!”阿星的手里还剩下半个台灯提把,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 他从鼠群中抢过信封,看见黑色的信封上排着密密麻麻的咬痕,看得他头皮发麻。还有不少老鼠挂在上面。 他一巴掌一个,将这些热情催更的啮齿动物都拍下地,又有老鼠顺着那拍击的力道狠狠咬上他的指节,带走一块肉还不够,要抱在伤口磨牙吮血! 他一时疼得咬紧牙关,将手上的畜生捏得两眼暴突失去气力,再扔下地跺碎脑袋,这些悍不畏死的老鼠才稍稍消停下来。 原本信封还算完整,刚才打出去的那几巴掌,在底稿的封页上撕开好几个大口子,能隐约看见正文的标题。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阿星慌乱的看着手里破破烂烂的底稿:“这下可解释不清了!” 他低下头,想去找几头老鼠的尸体证明他的清白——却突然发现,刚刚还留在地毯上的“鼠肉饼干”已经所剩无几。 还有几块尸骸的碎片,刚刚被其他老鼠拽进了床下,躲到了更深的阴影里。 它们踩着维克托老师手臂中淌出的血污,把地板和地毯搞得脏兮兮的。原本还能看清靴子跺地爆出的鼠浆痕迹,现在什么都认不出来了! “维克托,对不起...”步流星既懊恼又委屈,“这下恐怕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他的手在颤抖,捧起信封书页。细细想着——到底是怎样的故事,能让这些老鼠都不畏死亡的威胁,仿佛中了魔法陷入疯狂,踩着同伴的尸体都要来看一眼?! 他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从如梦似幻的魅惑邪典前移开了目光。 “大卫·维克托,如果这些老鼠,是你在骑士比武里,偷偷耍赖使诈用出来的阴招把戏,要栽赃于我——诬害我去偷窥你的底稿,偷看你的屁股,那你真是看扁我了!” 他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斗志——如阿星与雪明大哥初次见面时说的话。 “我感觉胸口有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炙热的情感要从中喷涌而出!” 他将书信塞进灵衣,紧紧贴在胸口,猛然掀开工作室里的床铺,带着铁架一块掀翻。 “这不是你我好勇斗狠,要争个你死我活的[tournament·骑士比武]——” 床下慌乱的老鼠四散而逃,又感知到那邪典的存在,要聚成一团,像是在示威逞凶,对着步流星齐齐亮出了尖牙利齿。 他佝下身,眼睛跟着散乱的鼠群来回跃动,最终锁定了目标。 “——而是我必须战胜不成熟的自己,才能拿到最终冠军的[tournament·锦标赛],我已经扼住它的咽喉。” 他的肉掌在一刹那被这些凶悍的老鼠咬得稀烂,大拇指下的金星丘和腕口都留下了血淋淋的伤。 他猛然将其中三头乱窜的肥大老鼠,紧紧抓在手中。 手中的老鼠不自然的抽搐着,在作吞咽的动作,却因为他粗大的指节死死掐住了喉口, 稿纸的信封包装碎片吐出来,又立刻咬回嘴里,这些畜牲仿佛中了邪咒,在不断重复吞咽的过程。 ...... ...... 维克托推开了工作室的大门,江雪明跟着进去。 两人进门,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阿星半跪在地,跪在书稿面前,将信封的最后一块碎片拼上,他的身后密密麻麻排列着数十只老鼠的尸体。像是骑士出征,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战利品。 整个房间已经被他掀得底朝天,在短短的几分钟里,他用蛮力把这个工作间拆得稀碎。 他的双手满是啃咬疮疤,一些伤口的极深处,已经能看见白骨。 未见其人抬头,已经听见他的轻声呢喃。 “大卫·维克托,胜负已分!” ...... ...... 他拼好最后一块碎片,胸前的玫瑰辉石也不再发出光亮。 “我们的对决结束了,来谈谈柜子里日志的事情吧!” 在那个瞬间,步流星昂首起身。 他挥着带血的双拳上来,准备让维克托老师试试他一百九十三公分身材的臂展,尝尝九十公斤级的重拳。 拳头像是攻城炮弹! 卷起拳风带着血沫,在江雪明的鼻尖猛然停止。 在那一刻—— ——阿星望见江雪明示意噤声的安静手势,终于冷静下来。 “啥情况啊?明哥?你怎么和这家伙排排站呢?” 江雪明端着白夫人咖啡,先送去维克托先生的嘴边,让维克托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把同一杯咖啡,送到阿星嘴边。 “喝了,把你手上的伤给治好,这位维克托先生是车站的vip,刚才与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你们有什么恩怨,喝完咖啡,再慢慢聊吧。” ...... ...... 维克托又失望又高兴—— ——失望的原因是,这个小家伙真的没有多看一眼他的底稿,底稿就像是作者的屁股,连最为性感撩人的底稿都无人问津,可以算是非常失败的作品了。 ——高兴的原因是,boss给vip吩咐下来,要帮忙培训乘客的小任务,终于完成了。 这种悲喜交加的情绪非常宝贵,他立刻提笔,在脏乱破败的工作室里奋笔疾书,把这份感情给记录下来。 “经过两百多次的失败,终于有一位普通乘客,通过了这场试炼,或许我身为vip,在地下世界冒险的经历过于残酷严峻,这评判的标准也太过严苛。” “不过我很走运,受到了幸运女神的青睐,我可以向boss证明,我这种极限高压的拟真训练,是有效的。” “但是有一点,我要指正你。步流星,如果下一次你在别处遇上像我这种怪人。要先揍一顿,再考虑要不要和他打这个赌。” 维克托老师阴着脸,看着像是龙卷风过境一样的工作室,对步流星再三强调。 “你也太耿直,太好诓骗了,这种热诚又强烈的情感让我想流泪——你拆错了我的骨头,用万灵药接回去很简单,但是为了这场决斗,你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要修好我的工作室,可没那么容易啊...” “啊?”步流星挠了挠头,扯着江雪明的衣服:“明哥,老师在说啥?” 江雪明头也不回,从车厢里找了一条相对完整的椅子。 “夸你。” Vol·⑨ [Dead Doll·死偶] 七哥曾经说过,在地下世界,vip乘客都是车站的香饽饽,哪怕是猎手,也不会去找vip的麻烦,甚至愿意帮助vip探险排障。 他们去往人迹罕至的蛮荒旷野,对付各种极端的地理环境和灵灾怪兽。 能在这趟车上遇见大卫·维克托,江雪明只觉得非常幸运。 ——于是他准备抓着这个vip先吸半小时乘车经验,再吸半小时作战技能,尽量争取在两个小时之内把这个骚货吸干,毕竟列车这种不安定空间也没有合适的器材和环境。 就像是维克托老师给乘客准备的一套超高压环境教材,叫阿星带着桌椅床板浴缸和书架一起拆成碎片,这课程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复刻了。 这叫雪明非常失望,他还想体验体验维克托的[灵压]。 是的——维克托老师身上那种诡异古怪的压迫力,神奇的催眠魔术,还有那个不知道原理,能凭空搅拌咖啡的超能力。 这一切构筑出来的[灵感压力],暂时就叫[灵压]。 当步流星听到这个词时,当时莫名热血上头大声呐喊着。 “月!牙!天....” 没等这小子喊完,雪明就捂着阿星的嘴,把这股子热血的劲头给按了回去。 “上回我就和你说过,你少看点动画片对大家都好。” “e=(′o`*)我一时没忍住,听到[灵感压力]这个词的时候,就觉得好他妈酷炫。然后...”阿星嬉皮笑脸的应和:“就觉得气氛到了嘛。” ...... ...... “维克托,关于赔偿问题......”江雪明靠在椅子上,观察着室内各处的残破家具,心中算了一笔造价:“我和步流星在旅途结束之后,会向boss坦明这件事,并且帮你再造一个贵宾车厢,算我们给你赔礼道歉。” “不,工作室里的东西随处都能找到替代品。”维克托倚着门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而且我在设置这个考题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种结果,这算是给我的小惩大诫——不需要你们赔偿什么。” 步流星在一边听得半懂不懂的,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 江雪明和维克托费了老大的劲,解释明白之后。 ...... ...... “哦!原来是这样!”阿星的肢体语言非常丰富,和白露似的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维克托老师是个很厉害的乘客,是车站的vip,也答应帮助boss培训普通乘客,帮助普通乘客迅速成长起来,学会使用护命符来对抗这种压力。” 他捧起胸口的护命符,一遍遍擦拭金锁,是找到了宝贝的用法,更加喜欢这件饰品了。 “我本来就很喜欢维克托老师的故事,加上老师对我用了催眠术,就更加喜欢了,这些幻觉和真实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是非常厉害的诱惑,我得激活这个护命符,才能意志坚定的拒绝诱惑!” 江雪明:“是这么个道理。” 维克托:“他的理解力不像是我预估的那样低能,看来还是可以沟通的。” “就像是老师和我真刀真枪的干了一仗!”步流星握紧双拳,兴奋异常:“我发觉那些臭老鼠爬上老师的底稿时,整个人都怒得发狂,那种被冤枉的委屈,要输掉决斗的怄气,还有这些怪老鼠毛茸茸脏兮兮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时候,朝我扑过来,把我的手啃烂,那种疼痛和恐惧感几乎要把我溺死——但是我清醒过来了!” “是的。”江雪明感到十分畅快:“你成功唤醒了辉石,它放大了你的其他情绪,并且让你顺利的通过了这道考题,书架里其他两百多个同学,都没你厉害。” “同学?同学!”步流星猛然看向书架的残片。日志原本是整整齐齐排在架子上,如今散了一地。 也有不少日志已经翻开,里面确确实实写着别人的乘车内容调查要务。 ——也就是说。 “维克托老师,你没骗我?”步流星又皱起眉毛,在地上一通翻找:“这些日志都是真的!你当真是一位犰狳猎手?” “我的工作就是撰写故事和理解故事,没人规定乘客不能打两份工,许多乘客都有多重身份。”维克托满不在乎的随口解释:“除了写作以外,我还是boss的翻译——这位没耐心的大老板根本就不想看你们写出来的废话文学。” 维克托矮身整理地上散落的日志,又掏出其中一本,指着乘员日志上凌乱的笔迹,耐着性子给阿星详细解释。 “你看看这里,这些笔触文风,还有不同语言语法的用词习惯,不同语境的形容比喻。你们这些乘客写出来的日志,在boss眼里大多都是不及格的文章——我得将这些杂乱无章像是梦呓,恐怖程度好比古神低语一样的文字,清楚明白的转述给boss听。” “哦!所以你会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是个犰狳猎手。”步流星蹲在维克托老师身边一起帮忙,“你没有迫害过其他乘客吗?维克托老师!” “原本我就是为了写作,才来到地下世界的,我确实很想要其他乘客的日志。”维克托将书本垒起来,要收拾好这些宝物:“毕竟这是他们最宝贵的东西,冒着生命危险换回来的乘车经历,是最棒的写作素材——但是我为什么要迫害他们呢?杀死他们?拦路抢劫?或者威逼利诱?坑害拐骗?用这种卑劣下贱的手段,去夺取他们的宝贝?我只想好好写故事,没那个精力东躲xz去对付武装雇员的调查。” 维克托越说越多,步流星的眼睛越来越亮。 “我不需要他们手里的万灵药,只是希望能看一眼他们的日志,将这份宝贵的知识,将这段信息记录下来—— ——说起来很像是废话,但我必要说明,如果只有一瓶万灵药,用光了就没了。 ——但是把一份日志,变成我的故事,送去报纸印刷厂,就会变成两份、三份、四份、五份无数份。” 两百三十七个乘客日志本,在车厢墙边垒得整整齐齐。 “我在与你作骑士比武时,就和你说清了利害——如果你输了,我会把这些日志变成我的素材,写在我的故事里。” “你作为决斗者,也可以随意翻看我的藏书,从别人的乘车日志中,从一个个失败的例子里找到胜利的法门,你也可以直接拒绝我的决斗邀约。” “如果你答应下来,依靠意志力也好,使诈耍赖也罢,在我离开车厢的这段时间里,只是去做了两杯咖啡,又看不见车厢里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偷窥我的底稿呢—— ——可是但凡你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在这种高压环境中认输投降,你的日志就归我所有,这就是我的狩猎方法。” ...... ...... 听完这些话,阿星捧起维克托老师的底稿,眼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老师,我现在能看你的底稿了吗?” “......”维克托愣了那么一下, 紧接着开心大笑:“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大作家捂着肚子,几乎笑得喘不过气了,他一边笑,一边和江雪明说。 “喂!江雪明!你这个朋友,他真的好有趣啊!我真期待他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江雪明低声附和:“有些人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实际上他们能温暖人心,看见就上火。” “哈哈哈哈哈!”维克托笑得更开心了:“你也是这样,你们一个冷得像冰块,一个热得像火焰。我真的很好奇,非常非常好奇!我想看看你们的日志,可以吗?” 江雪明:“不可以。” 步流星刚想开口。 江雪明瞥一眼。 步流星给维克托翻译翻译了雪明大哥的意思。 “不可以哦,明哥说,他的屁股不能上报纸。” 江雪明低声对阿星:“你总能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冰雪聪明蕙质兰心。” 阿星挠挠头:“啥意思啊?” 江雪明吹着口哨,漫不经心。 “夸你。” ...... ...... “可以哦!”维克托像是找到了生命中的珍宝,指着步流星手中的底稿:“你已经战胜了我对你施加的灵感压力,尽管看吧!” “真的吗?!”步流星跃跃欲试,手指碰触信封的时候,就像是在拆生日礼物。 “真的!我非常高兴!”维克托的情绪高昂,与方才冷静淡漠的态度判若两人,开始催促:“快看吧!看看它!” 步流星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他扮作一副贱兮兮的样子,翘起兰花指,一手拈起信封的边角,又捂着嘴故作惊讶:“不会吧?维克托老师!我在看你的底稿哎!不会吧!~刚才是谁说,底稿就像是作者的...” ...... ...... 话音未落—— ——雪明扯下信封,把稿子按在了阿星脸上。 紧接着他对维克托鞠躬道歉。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整个过程非常快。 快到甚至我没来得及形容江雪明是如何踩上椅子,拉近和阿星的身高差,把稿纸完完整整的按在阿星脸上的。 因为赘述这个过程很繁琐,理解它的顺序,非常影响画面冲击力。 ...... ...... “没事没事没事!”维克托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当这个小家伙在这场比试中胜出,对我的底稿不屑一顾时,我真的很伤心——但是现在他还愿意去读我写的故事,我实是在太开心了。” “那么!”江雪明走上前去,把维克托带出凌乱的贵宾车厢,“乐子找完了!我要和你谈谈正事。” 两人走到车厢的链接通道,私底下打着商量。 江雪明掏出车票:“维克托老师,这是我的车票,你了解这个目的地吗?你去过这个地方吗?” 维克托接走车票,看见[dd]的英文字样,就立刻答话:“我也要去这个地方,我们在同一个地方下车。” 江雪明一时没缓过神来。 因为他心里一下子哽住了。 这是vip要去的地方—— ——雪明的乘客年龄才多大?才算第二次上车的小宝宝啊! “别担心。”维克托细心解释道:“虽然我们在一个车站下车,但是去的地方不一样。我要去更深处——江雪明,你是第几次上车?” “第二次。” “那应该是在机关家属楼附近调查。” “维克托老师,你不是第一次来?” “vip有自主选择目的地的权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机关家属楼?给我详细说说?” “那你要答应我,听见这些东西,你不能反悔,不可以半途跑车站,放弃这趟旅途,这样会给boss添麻烦,boss也会把麻烦转嫁给我,我会很困扰的。” 江雪明思虑再三:“拜托了,请告诉我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其实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反而是一种幸福。”维克托瞥向贵宾车厢里,还有些顾忌,他其实不太敢相信雪明这个陌生乘客的承诺。 江雪明也跟着看过去—— ...... ...... ——阿星在车厢中捧着底稿鬼喊鬼叫。 “这是什么东西!这本书,这些底稿......” “这种真实又刺激的观感,就是维克托老师修改之后的故事吗?” “不像是初版在报纸上看见的那种阴沉恐怖的氛围,一切故事都发生在阳光和清甜的晨雾里。” “这条断掌偶尔有血肉向我溅射过来,好比[果冻或黏腻的玉米粉肉球]或是[手指肿胀如一根根德国白肠]这种描述,却一点都不令我反胃...” “连贯的行文和恰到好处的隔断标点,把整个故事都变成了一个个干净整洁的房间,这些副标题就是房门上的招牌,让人忍不住想要推开它!” “用奇妙的比喻来说,我颅骨里好像长了蚂蚁窝,它们把我的脑子蛀空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翻开下一页!” ...... ...... “他确实是挺幸福的。”江雪明能从阿星潮红的脸色,还有兴奋的神情中感觉得到。 “你能理解吧?”维克托形容着,“是厨师做了一顿大餐,看见食客吃得干干净净,舔干净盘子,不浪费任何一点食物,心满意足的趴在桌上。” “是的。”江雪明冒昧接上之前的话题:“未知的菜单和未知的目的地一样,充满了新鲜感,但是我还是想问清楚,毕竟我还在健身,不能乱吃东西——也不能像维克托老师一样到处乱跑。” “那我详细和你说说吧。”维克托掏出钢笔,咬着笔杆子,在思考时他就喜欢这么干:“我们要去的地方,叫[deaddoll]——翻译过来应该是死偶机关。” 江雪明立刻掏出日志本,开始工作。 维克托接着说—— “——我最近的一期小说,要写一个关于尸体的故事,于是去找boss求助,地下世界有没有一种,介乎于生死边缘的特殊地带,或者有没有一种半死不活的生物。它向我推介了这座机关。” “它以前是什么机关?用来干什么的?”江雪明头也不抬,铅笔飞速在纸张上留下字迹,“如果它是车站的机关设施,所有的车站和贸易中转站能源站和科研站都有正式名称,为什么这个死偶机关现在要降格简写?难道它出过很严重的灵灾事故?” “你的想象力和关联思考能力真厉害...”维克托微笑着回答:“不过问题要一个一个问,我要一个一个答。我的工作室已经完蛋了,不如我到你的那节车厢...” 江雪明抢答道:“坐下慢慢聊。” 维克托收好钢笔,准备动身:“除了这个目的地的消息以外——” “——我还要托你办两件事。”江雪明语速极快:“第一件事,我想吸干...哦不,向你询问一些作战与生存的经验技巧。” 维克托听见那个脱口而出又改口另算的前置动词,听见[吸干]二字时,他的灵感突然冒出来敲了他一闷棍似的。 后来就变得正常起来。 “还有呢?” 雪明指着贵宾车厢里还在嗷嗷乱叫的步流星。 ...... ...... “为什么没有了!?” 阿星眼里闪着泪花。 “玛格丽特真是太可怜了...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拯救她!” 他将稿纸高高捧起,反复翻页。 “好想知道下一期的内容啊...好想知道故事的后续啊...” ...... ...... 雪明指着那个魔怔的步流星,对维克托诚恳地说。 “拜托老师,治好他。” Vol·10 [Dangerous·危险] 江雪明和维克托两人合力,一个掐虎口,一个按人中—— ——好不容易把阿星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大卫·维克托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再也没有使用过类似邪法魔术的能力。步流星会出现这种症状,完全是因为这小子的阅读热情。 ...... ...... “维克托老师,我们走吧。” 江雪明立刻动身,拉上阿星一起往车头的方向去。 维克托立刻喊停:“稍等。” 雪明停驻在链接通道,心中暗想——这位vip似乎还有话要吩咐。 只见维克托老师将两百多本乘客日志分作三份,用扎带和稿纸装起来,做成三个简易的书箱,发给阿星和雪明一人一个。 江雪明接走日志书箱,抱在手里掂量,感觉十分沉重—— ——这些日志的防水封皮和黄铜卡扣用料扎实,带上书页的重量在三百克左右,七十多本书,总重二十多公斤。 不光是日志本身十分沉重,维克托老师捆扎这些零散日志的手法也十分粗糙,只用柔软稿纸做底边,用魔术贴和扎带固定简单固定了一下。 要抱稳这七十多份乘客日志,走过二十多节车厢,在其他乘客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护住这些宝贵的信息,恐怕是非常困难的事。 ...... ...... 江雪明想了想其中的含义,遂开口问:“老师是想考验我们吗?刚才我说,要向老师学习生存和作战的经验...” 维克托敲出清脆响指, “yes!这是我与你们的第二场骑士比武。” 紧接着这个看上去营养不良,有厌食症的作家,单以一条手臂,就托起了二十多公斤重的书箱。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那种手到擒来轻松写意的肢体语言——看得阿星目瞪口呆。 ...... ...... 维克托接着说:“如果你们觉得太困难,也可以拒绝这次邀约,留在此地不要走动,守着我的这些宝贝,等我来回走个三趟,把所有东西都运回去。” 没等江雪明答话,阿星立刻就把书箱抱起来,要学着维克托单臂托举的动作,完全没在怕的。 只见阿星的大臂小臂肌肉隆起胀紧,不一会就开始充血,几乎要把灵衣给撑大一整圈—— ——他的力气非常大,在周教练的调教下,单臂二十公斤的重量对他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可是想要这些日志乖乖的呆在书箱里,光凭蛮力是没有用的。 江雪明观察着阿星的身体姿态,单臂托起书箱,别说走路,阿星光是站在原地维持平衡就已经很难了。 “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你们可以用两只手抱住它,不必像我这般追求优雅的步态。”维克托的身形稳得像是一尊雕像,他在大声呼喝的同时,还有余力用另一只手整理发型。 “等会等会等会!”步流星的眼睛死死盯住书箱上弹跳抖动的日志本,“让我适应一下!我很快就能适应了!” 维克托眼中有欣喜,将所有遮挡视线的卷发都撩去脑后,整个人都变得凌厉起来:“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我的手脚啊...给我听话!帮帮忙!”步流星的眼中浮现出强烈的斗志,胸前金锁上的红宝石又开始发光,“维克托老师,你是怎么想到这些有趣的鬼点子的?!” ...... ...... “艺术来自于生活。”维克托念念有词:“我在创作时需要安静独处的环境,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闭门拒客,有时是一星期,有时是一个月。我的侍者嫌弃我太过邋遢,给我清理生活垃圾的时候满腹牢骚—— ——她骂人的字眼太过狠毒,我根本就受不了这个王八蛋的语言侮辱。 于是我就决定,自己来清理这些垃圾。我需要从vip特约茶室和酒店房间来回跑,又嫌弃这种清洁工作实在浪费时间。 我要将所有垃圾分类叠放压缩,变成不占用多余空间的箱子,并且在保证不会撒汤滴水,不会冒出异味,不给其他乘客带来困扰的前提下,把这些东西安安稳稳的一次性运到垃圾站。 这些垃圾箱中还装着我的废稿,那些废稿是我不够成熟的拙作,若是被别人看见,我能羞愧到上吊自杀。” “哦!”步流星一边维持身体平衡,一边惊讶感叹:“维克托老师真的很厉害啊!刚才我托起这个箱子,光是维持平衡不让书本掉下来就已经很辛苦了...”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维克托情绪平静:“只是我们对辉石的理解能力,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还有很大的差距。” ...... ...... “原来如此,辉石能影响我们的脑神经吗?能帮助我们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维克托老师要教的是这个?”江雪明也跟着维克托有样学样,默默抱起了书箱。 他不像阿星,没有任何逞能的意思,乖乖用双手抱稳手里的宝贝。 魔杖也是二十多公斤,他以单手根本就驾驭不了这个重量。 “看来,你们都下定决心了?”维克托老师接着说出更多比武条件,“如果我输了,我会将医生包里的白夫人咖啡送给你们,你们应该知道这玩意是用来干什么的。” 步流星胸前的宝石光芒愈演愈烈,“嗯!” 江雪明则是默默戴上钢铁指环——这是vip前辈身体力行的传道授业,这种机会他绝不会放过,一定要抓住猛吸。 “为了给你们制造一些心理压力,我还要加上一些附加条件。”维克托的语气越来越冷酷:“如果你们在这段路上,弄丢了任何一本日志,哪怕是它落到地上,书页敞开被别人看见了——都算你们输。” ...... ...... 步流星心生退意,多看了一眼雪明大哥,心中想着,这场比武要是输了,恐怕维克托老师要的战利品,肯定是他俩的日志。 江雪明已经用行动作出了回答,将自己的日志本放在书箱的最顶端,还把手机放了上去。 “真不错!江雪明,你做得真不错!”维克托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异常狂热:“我能感觉到你给我带来的灵感压力,作为奖励,我要提前告诉你们胜利的法门!” 说罢,这位作家从医生包里掏出了一台随身听。 “这是sony公司在一九八零年生产walkman随身听,也是我托灵翁阁下为我量身打造的护命符。” 机身整体红黑相间的配色,启动按钮正是一颗暗红色的顽火辉石。 阿星见到这颗石头就兴奋起来:“老师!原来你也是红色的?鲜活热烈的红色?!” “你怎敢质疑我的创作热情?”维克托轻轻用脚跟磕碰医生包的底板,立刻就有一盒磁带弹跳出来——他以无名指和尾指抓住磁带,剩下的三指握住小巧精致的随身听。 “在紧急情况下,这台walkman能录下许许多多的对话或者环境的杂音,当做我的写作素材。当它开始播放音乐,我便沉浸其中,感觉自身似乎到达了灵肉合一的超然状态——我能控制身上的每条肌肉,控制大脑的每个想法,我活在每分每秒的[真实]之中。” 江雪明看见—— ——维克托的五根手指头像是会独立思考,互相配合着,只用单手就完成了开合盖子,将磁带塞进随身听盒盖的动作。 雪明可太馋这种能力了,他内心暗暗想着——如果我的双手也能做到这种灵巧精密的动作,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换子弹的话...... 维克托的大拇指已经停在护命辉石之上,又要作最终问答:“你们两个,在乘车之后也经历了一次[蜕变]对吗?” 江雪明回想着身体的异常现象:“对,我的五感和射击技巧,还有很多很多很多能力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我还试过唱歌。” “我也是!”步流星形容着:“我回去健身房,本来要唤醒肌肉才能开始高强度锻炼的嘛。以前要十来分钟的热身运动,现在只要二十秒,我的手臂就充血了,像是这些肌肉长了脑子,没等我喊它,它自己就起床了。” ...... ...... “咔哒”一声清响。 walkman开始工作,从暗红色的顽火辉石中,燃起好似地狱烈焰的猩红光辉。 带着电流杂音的鼓镲乐器是它的前奏intro—— ——维克托的布靴脚掌紧跟拍子,在冰冷的火车地板上磕出热烈的节奏,“辉石能让你们继续[蜕变],如果想在这场比武中变得更强,试试看吧,试着跟上我的舞步。” “难道!”步流星满眼的不可思议,牙齿都开始跟着打架,话都说不清楚了:“难道维克托老师你还打算...打算托着这个书箱...托着这个书箱跳舞吗?!” 江雪明变了脸色,给他整不会了。 他单知道vip都是超然脱俗的怪人,这些贵客个性极强——却完全没想到维克托能做到这种事。 ...... ...... 好好看看维克托——看看这个大作家。 他单臂托着二十多公斤的零散书本往其他车厢去。 在其他乘客面前,他搔首弄姿扭腰送臀,另一条臂膀早就将walkman挂上腰带,跟着强烈的节拍敲打响指,随着重音停顿揨举摇摆。 那是流行音乐之王,迈克尔·杰克逊的摇滚灵魂乐——[dangerous·危险] 书箱上的日志像是在巨浪中挣扎的航船,仿佛随时都会倾覆沉没,可是维克托老师每一次转身挺胸,每一次跺地亮相,每一次潇洒的摇摆,像是这艘战船轰鸣的火炮,生生将船身从深渊的边缘,拉回[命悬一线]的风口浪尖。 ——正如大卫·维克托所说的。 光靠理智和思虑,并不能对抗摇摇欲坠的书箱,只会被这些书本越来越复杂的动态结构,越来越难去控制平衡的压力所逼疯。 脆弱柔软的稿纸就像是人的脑神经,会在锋利的黄铜皮扣一次次剐蹭下裂开。 一味的防守是没有用的,舞蹈与音乐,就是维克托老师进攻的手段。 ...... ...... 阿星的眼神痴呆:“他怎么可以....” 江雪明:“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原以为我的神经已经足够强壮,但是维克托老师真的让我大开眼界...这场面过于震撼了。” 阿星乖乖的改用两手抱紧书箱:“他怎么可以...” 江雪明:“这么骚。” ...... ...... 跟着音乐,大卫·维克托一路踩着太空步,眼看就要进入下一节车厢。 他的表情狠厉,眼神灼灼其华,随着歌声以指为枪。 “我的两个小水手小舞伴!船长已经唱起船歌!你们在等什么?!” ...... ...... 阿星看着江雪明:“怎么办?明哥,我...我没有这种经验,好歹让我先练练吧...那么多人看着呢!” “人生是现场直播,从来没有彩排的机会。”江雪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才冲出去十来米的路——他能感觉到,书箱里的小宝贝们在翻江倒海,日志都要垮落下来。稿纸做的箱皮像是气球一样,立刻要跟着胀裂。 维克托老师立刻抓住了雪明,只是一推一拉,那些暴烈狂躁的日志本就安静下来。 “主宰你的大脑,控制你的身体!跟着我一起来!” ...... ......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雪明很难去形容,就像是跌进海里,衣服都叫鲨鱼啃出来几个洞,又被维克托船长给拉回了甲板上。 等到步流星这个笨拙的水手也上了这条贼船——三个火枪手像是刚刚踏上冒险之旅。 ...... ...... 维克托船长单臂托举着宝藏,还要空出一只手来,在前方引路。 walkman中传出的音乐就是他的开路先锋,精巧又灵活的舞姿是他在复杂凶险的环境中护命傍身的看家本领。 后边跟着两个小水手,用双手紧张兮兮地抱住宝藏,跟着船长的指令跳出笨拙的舞步。 只不过一段副歌的功夫,阿星完全进入了状态,他从不是个忸怩怕生的人。 音乐过了八个重拍,在维克托老师性感撩人的间奏哈气声中——就像是富有规律,简单易懂的体操课,阿星已经完完全全跟上了节奏。 他甚至能分神去看雪明大哥,又被雪明大哥那种怪异的神态吓了一跳。 明哥就像是一台机器,跟在维克托老师身后,仿佛是维克托老师的影子,他们的动作一模一样,就像是孪生兄弟拥有了心灵感应。 刚才阿星无暇分心——现在甚至能听见维克托老师的唱腔,还有明哥此起彼伏的二重和声。 ...... ...... 江雪明内心暗想。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手上的护命符偶尔会跟着这种热切的情感,闪出像是舞厅一样的打点灯光。 灵翁交给我们的石头,真的太神奇了。 这位老人家好像从来都没变老。 我能通过walkman的音乐,还有舞蹈感觉到维克托老师那种强烈的表达欲,那种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还有滚烫的热情。 这些情感能帮助我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调和神经中枢,对每个关节肌肉韧带下达非常精准的指令。 只是不知道维克托老师在执行调查任务时,他的队友会不会被这种[突然起舞]的行为给吓住。 老师说的没错—— ——这一路上的乘客,一路上的[不安],在强烈的勇气面前不值一提,勇气的寄托之物,就是这支舞,这台walkman,还有这块辉石。 ...... ...... 不知不觉—— ——他们已经跳完了半张专辑,磁带的a面也播放完毕。 可是没有返场加时赛了,两个小水手跟着船长,已经把宝藏运到了温暖安全的港湾。 江雪明还望见,身后的乘客们在使劲地吹口哨,奋力吆喝着,要这三位舞男从车头到车尾再跳一圈。 维克托老师刚进车厢,立刻就把大门给带上,原因很简单——从紧闭的车门之外,还能听见一个大姐猛烈的敲门声。 “维克托!我的小可爱!维克托是你吗?让阿姨看看你!你刚才扭得太好看了!我一下子都没认出你来!下一期的稿子啥时候更新啊?不想写可以不写,天天写东西多辛苦哦!~阿姨家里有矿,房子也很大!能不能让阿姨摸摸你!舔一口也行啊!” ...... ...... 江雪明和步流星都齐齐看向维克托老师。 维克托老师当了一回复读机。 “我和你们讲过这个事,不要把我的行踪往外说,这下你们明白了吧?” 两个小水手齐齐点了点头。 维克托老师又给车门安了一条横木栓,生怕从里面冲出来什么怪兽一样。他一边奋力锁上门扉,一边和两个小家伙解释着。 “我们天生就有不同的气场,就像是有人天生不怒自威,有人天生凶神恶煞——灵感压力也是这样。” 江雪明从书箱上取出日志,接着做记录。 维克托从医生包里取出两位水手的战利品,咖啡和白夫人冻干粉都送去桌上,这位老师劳心费神,继续教课。 “就像是水一样,把水都泼洒出去,乘客们自然会有溺水的恐慌感。” 江雪明举手提问:“所以那些乘客会怕我?” “是的。”维克托解释道:“你们可以形容一下我的灵压是什么感觉。” 步流星立刻举手回答:“像一团刺眼的火!不对...又像是酒,燃烧起来的酒!” 江雪明细细琢磨着:“老师的存在感太强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哪怕只是目光对视,都有被窥探的不安感。” “是的,雪明同学。”维克托指正:“你也是如此,似乎永远都在计算什么,永远都在思考什么,这也会引发其他人的不安。” “可是刚才......”步流星继续举手发问:“刚才咱们跳舞的时候,那些乘客就不害怕了,为啥啊?” “因为我们不再关注环境,而是将所有精神都收回身体,只关注自身——在这个时候,像是身体收紧核心肌群,我们的精神力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维克托用他自己独有的见解,非常抽象的说给两个同学听:“是集中精神攥指成拳,只为了完成一个目标,野兽在捕猎的时候,除了猎物的压力会剧增——在一旁看戏的人们,如果不是近在咫尺,那么也感觉不到什么压力。” 江雪明收好咖啡和白夫人冻干粉,准备等会再研究。 “关于死偶机关...” 没等他问起正事。 步流星一头栽倒,是精神力透支了,趴在座椅上,响起震天的呼噜声。 维克托将日志都收好,拢在车厢一侧。 “还有十六个小时,我们才会到达目的地。等这个小家伙醒来再说吧。” 江雪明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师。” 维克托:“嗯?” 江雪明好奇的问。 “以前你在vip特约茶室,或者在酒店里...” 维克托:“怎么了?” 江雪明隐隐约约能看见那副画面:“也是这样,自带bgm,扭着屁股跳着舞去扔生活垃圾的?” 维克托眨了眨眼睛,特别无辜,特别若无其事。 “不然呢?” Vol·11 [Desperado·亡命之徒] 十五个小时之后—— ——步流星迷迷糊糊的,在乘务员休息室的温暖大床上醒来。 乘务员给他准备了牙刷和毛巾,还有一盆热水,让他洗漱干净之后,去车厢寻找旅途的伙伴。 阿星连忙道谢,也从乘务员的口中,了解到自己突然昏睡的事情。 有很多乘客在任务结束之后,像阿星一样突然昏厥,乘务员会把这些乘客扛回休息室,并且保管好他们的行李—— ——这些乘客在高压环境中透支了精神力,回到安全的环境下,大脑就会突然断电。 这个时候,阿星默默做着记录。 “两场骑士比武的总时长,应该是二十八分钟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五分钟。这段时间我的辉石在发光,超过这个时间,我就会睡过去,下次要注意了——如果在危险的环境下睡觉,明哥会急得发疯。” 当阿星回到车厢,正好看见江雪明与维克托老师倚着车窗默不作声,在闭目养神。 于是他热烈问好:“嘿!明哥!我回来了!” 江雪明点点头,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座椅,要阿星坐下。 阿星刚坐下,就要问起维克托老师到底是什么星座的事情,可是看到维克托老师那副严肃的表情,他便不再开口,跳过找乐子的环节。 三人到齐了,雪明和维克托就谈起此行的目的地,接上一回的问答。 ...... ...... 雪明拿出笔记本和手机,也要阿星把手机开成录音模式。 两部情侣手机刚放上台面时,维克托老师的脸色突然变了那么一下,想开口问。 为了解释这点误会,雪明立刻举手,展示着无名指的钢铁直男之心。 “我有个侍者,她和我关系不错。” 维克托顺嘴就问了一句:“这个侍者,是你的未婚妻吗?” 江雪明摇头:“没到那个份上,算是车站给安排的相亲对象,但是大家都看不太对眼的样子。” “明哥,录音开着呢,你回头还得和七哥有个交代...所有的调查记录,都要交给我们的侍者啊。”步流星大声嚷嚷着。 江雪明挠头,满脸疑惑,心想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对戒指,我权当它是雇主和侍者之间友谊的见证。灵翁却一定要照着我的无名指来做戒指,说实话...哦...你...” 步流星努着嘴,一个劲做摇铃铛的手势,生怕明哥看不懂似的——努力地摆口型做哑语。 “我看啊,七哥是馋你的身子!她视觉系恋爱脑,你要是在录音里伤了她的心,明确的说出,不会主动和她在父老乡亲面前摆几桌这种话,指不定下回你摇铃的时候,要她救命的时候,她一个不高兴,就因爱生恨,让你被动在父老乡亲面前摆几桌了。” “我~~~~~暂时没有结婚的计划...”江雪明一个发卡弯又把话题拐了回来,“不说这个了,老师,咱们就上回那个死偶机关好好聊聊?” 维克托双手搭在桌上,把玩钢笔,看着窗外深邃的黑暗,这里不同于黄昏隘口之后的光亮地带,没有那种古怪的太阳存在。 “聊聊。” 江雪明应声打开日志本,掏出铅笔,进入工作状态。 “死偶机关这个地方,以前是什么?老师有了解过吗?” “属于β级机密,除了与它相关的部分vip、车站的高级工程师或研究人员,还有一部分指挥所的武装人员可以知道,其他人是不能接触这个核心秘密的。” “能告诉我一点边角料吗?为什么不能知道?” “因为你们还太弱小,想法太多太杂,如果说是边角料的话,之前我就说过了,我向boss询问,地下世界有没有一个类似生死交界地的区块,有没有半死不活的东西,方便我来写下一本书。它就向我推介了这里——但凡与生命本身相关的东西,都充满了诱惑力,知道太多的话,你们把握不住。” “维克托老师,你刚才说的是[推介],并不是直接推荐对吗?意思是这地方还不完全属于boss?要人引荐过去?” “你真是洞如烛火,江雪明。” “还请你回答清楚这些问题。” “是的,我需要boss的推荐信,才能进入死偶机关的最深处。那里守卫森严,光是我看见的内城军营就有四个以上,都是信息化军队。这封信能让我进入核心地带,去调查其中介于生死之间的特殊生物。” 维克托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谨慎小心的措辞,生怕违反了boss的β级保密协议。 “我不能去描述这个生物的外形,也不能和你说它到底是什么,但它有很多很多从属物,这些从属物会对我们这些人类产生影响,总而言之,在你们的身体和精神还未[破茧成蝶]之前。最好不要试着探索更深的未知之地。” 江雪明点点头,接着问。 “你是第几次来?” “我不能说,只能告诉你,我不是第一次来。” “你会带什么必要的作战装备和道具吗?” “光源很重要,在黑暗中作战的能力也非常重要,有时候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要依靠鼻子和耳朵去辨清灵灾。” “也就是说,除了一个walkman,还有白夫人咖啡,棍棒和辉石以外,你就不带其他东西了?” “是的,武装雇员会给我配发武器,我会开枪,但是要我去对付怪物,轻武器的弹药恐怕是派不上用场的,哪怕是点五零ae这种狩猎大型动物的子弹,也很难造成有效杀伤。像主战坦克或自行火炮这种重武器,又没办法在复杂极端的地形环境中部署,等炮口架好了。这些狡猾的畜生早就跑到地下世界的更深处了——我只能依靠棍棒和辉石,还有我的意志与它们作战。” “为什么不穿灵衣?” “在十六年前,车站也没有配发灵衣,那个时候,有很多乘客都死在调查任务里了,反复进出同一个地块,许多来自古物或灵物的刺激让他们变得疯疯癫癫——新人的致病率和死亡率都非常高,于是就有了这个采购计划,要给普通乘客做一个襁褓,但是对我们这些vip来说,灵衣只是一种束缚,你见过哪个大人,天天穿着小孩子的开裆裤上街呢?” “维克托,我怀疑你在嘲讽我。” “江雪明,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一种比喻,我很喜欢你张扬的衣品,充满了生命力。” 江雪明窥探着维克托老师的眼睛,那种炙热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灵衣的说明书上写着——它虽然能保护乘客免受灵感应激反应的创伤,也会削弱乘客的灵感。 或许对于vip来说,在高压高危的陌生环境里,敏锐的灵感比什么都重要,毕竟在那种环境里,任何突如其来的灾害都是致命的,绝不能让灵感变得麻木。 还有另一件事,维克托老师刚才说,这个灵衣采购计划是在十六年前开始的,可是这个作家看上去很年轻——他的眼角没有皱纹,偶尔扬眉吐气也看不见抬头纹,没有白发也没有黑眼圈,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难道说,这个作家十二三岁就开始写书挣钱,跑到地下世界来冒险了? 不可能吧... 再怎么勇的中二少年,也没勇到这个份上吧? 尽管江雪明心中非常非常好奇,但他还是把这份好奇心往后压了压,毕竟在地下世界询问别人的私事是非常冒犯失礼的事——因为猎手通常也是这么干的。 “老师,我们马上就要下车了。我总结一下,你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江雪明把笔记本立起来,朝向维克托,“我们要去一个黑暗无光的地方,那个地方曾经是车站的一个关键设施,后来经历了一场变故,变成了降格简写的未知区块。” 维克托点点头:“是的。” 江雪明继续问:“听老师的描述,它应该是一座城市,这座城市为什么建在这里,它的主要功能是什么,这些东西,你因为保密协议也不能直接告诉我们——但你所在的区块,和我们要调查的区块,相对距离并不远对吗?” 维克托点点头:“是的,或许你们遇上困难,我能帮上忙——当然了,前提是我没遇上困难。” 江雪明继续说:“它是生死交界的地方,我们目前知道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了。” “剩下的调查要务,要你们的安全员来告诉你们了。”维克托松了口气,从江雪明那种盘问犯人的压力中解脱,说实话他感觉像是面对催更的读者一样,在保密协议的压力下,既不能剧透,也不能让读者失望,“毕竟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哪个区域哪一条街哪一栋楼——关于保密工作,这方面车站做的很好。” “是的,为了防止同一个车站下车的不同批次乘客里,出现随机作案的犰狳猎手,这种点对点,单对单的管理方式很安全,但是非常消耗人力。谢谢你的教诲,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老师。”江雪明刚准备收起笔记本,心中那种强烈的好奇又冒出来了。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十二岁的小维克托,在创作故事的同时,还有功夫跑去地下深处体验如此惊险的人生。 如果维克托的创作方式一如既往从始至终都是追求[真实]的体验,将所见所闻写进作品里——这是十二岁的小维克托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江雪明还是开口问了。 “维克托老师,我有个非常非常...非常...可能会冒犯到您...” 维克托斜着眼,脸上有怒气:“别用[您]称呼我。” 江雪明立刻改口:“我有个可能会冒犯到你的问题,想向你请教。” 维克托不以为意:“你可以试着冒犯一下我。” “你今年多大?”江雪明刚问出口就后悔了——提到年龄这件事,维克托脸上立刻冒出非常复杂的表情。 要说有多复杂呢? 那张年轻的面庞上,嘴角不自然的抽搐着,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立刻变得晦暗,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神采奕奕的样子。 说不上是生气,反而像是感叹岁月无情的怅然和失意。 江雪明连忙安慰道:“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 “你是不是...刚才听见我说了那么多事。”维克托挥了挥手,也不愿与江雪明对视,他只是看着窗外的无边黑暗,眼睛也慢慢有了神采,映出车厢的冰冷大灯:“我说起十六年前的灵衣采购——你就在猜测我的真实年龄?” “是的。”江雪明没准备撒谎,只是实话实说:“老师你看上去很年轻。” “因为我是个永生不朽的异类。”维克托将视线移了回来,好好盯着眼前的两个小家伙,“我是个[desperado·亡命徒],正如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我早就应该死去,在很久很久以前。” 阿星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师你的意思是,你吃了唐僧肉?长生不老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维克托耸肩无谓,干脆靠上椅背,说出心底的小秘密反而一种解脱的意味。 “那...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江雪明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了,“我能看一眼你的乘客证件...” “不可以!”维克托突然凶了江雪明一眼,转瞬间又化为不咸不淡的态度,稀松平常的解释:“说实话,我有点生气,我不想多说什么了——谈点轻松的吧!孩子们,说点轻松的,你们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哇哦!”阿星连忙往桌前拱,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江雪明把所有东西都收好,要洗耳恭听。 ...... ...... 故事开始了。 “一八一零年,有个旧时代的贵族家庭捞了一笔大钱,在神圣罗马帝国解体之后的第四年,到了个小地方买了一块地讨生活——奥地利那会还不叫奥地利,这对夫妻生了个大胖小子。” “那个小子,就叫大卫·维克托。” “他学骑马射箭开枪打猎,最后爱上了写书。在二十四岁的时候,也像是步流星你一样,去了监狱,连坐牢的理由都一模一样。要去体验生活。” “他想写出更真实的故事,与监狱的典狱长立下约定,要体验牢狱的苦难生活,和其他狱友共甘共苦。” “可是典狱长却暗中使诈,将大卫小子的假罪定成真罪,在六个月之后斩首示众。这个典狱长要用这套手段,从大卫小子的家人手中敲出一笔赎金。” “大卫小子非常生气,倒不是因为典狱长讹他家的钱,而是因为其他的罪犯根本就没有这种拿钱赎命的机会——如果大卫小子使用了这种特权,就无法体验真实的牢狱生活了。” “事实也是这样,在他作为人质服刑期间,从狱卒那里得到了各种特权,他的衣服和吃喝都是特供——整个监狱所有狱卒,都生怕这张肉票在牢房里受了委屈。” “在服刑的日子里,他受尽折磨,穷苦又恶毒的罪犯拉帮结伙,躲过狱卒的侦听,私下肆意殴打这个人上人。” “典狱长越是宝贝这张肉票,罪犯们就越想把他撕成碎片。” “还好他活下来了。不光是活下来,还挺能打——” “大卫会把饭食分给狱友,哪怕这些罪犯打过他,他希望和狱友吃一样的食物,能写进书里。” “大卫会把衣服分给狱友,哪怕这些罪犯打过他,他希望和狱友穿一样的衣服,能写进书里。” “大卫愿意和逃狱的坏家伙一起受鞭刑,因为这些能写进书里。” “又有狱友大字不识,大卫会为对方代笔写书,把信件寄回这些犯人的家乡。” “连大卫小子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成了罪犯眼里的好大哥,变成了首领。” “或许是同理心同情心,还有家属中强烈的思乡之情带来的感染力。” “大卫·维克托在朋友们的口中,变成了伟大的作家维克托。” “大家甚至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过,才会流落到监狱里来,要送去砍脑袋。” “他们不愿意大卫小子死,于是就先砍掉了典狱长的脑袋,又托监狱里业绩最好的老大哥,找人砍掉了下判决书的老法官的脑袋。” “这回大卫小子和朋友们是罪上加罪——眼看刑期将近,维克托老爷为了让儿子活下去,就给维也纳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剧院。” “为了庆贺这件事,大卫小子和当地所有的罪犯都得到了保释的机会。” “维克托家欠下了巨债,从亿万富翁变成了千万负翁,大卫小子只得背井离乡,逃去美国,给太平洋铁路公司干活,就像是你,江雪明,大卫小子要写书干活,还上父母的债——这家伙认识了一个中国人,还认识了一个美国人。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估计得说上很长很长的时间。” 故事结束了。 ...... ...... 火车在减速—— ——城市越来越近。 黑暗中,能依稀看见卫星乡镇的基础电气化设施,还有铁道信号灯。 它们已经荒废了很久很久,没有居民住在这里了。 城市的高墙坝口塔楼林立,地下河与内循环水道系统非常先进,看上去就像是为了热核战争之后的末日生存所造的堡垒。 极远极远的地方,是城市灯火映出的巨型崖壁。 车站越来越近,已经能看见引航员手中的红旗,听到车站管理员的哨声。 江雪明和步流星两个小家伙,停留在维克托先生的故事里。 他们不知道这位vip口中所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可能这个故事,本就是作家编出来的美好童话。 只是还有几个问题,还有几分不舍。 江雪明是个日子人,他要抓住重点。 “维克托老师,照你说,你应该有两百岁了...你是怎么活这么长的?” 维克托使诈耍赖,一语带过:“你只问我的年纪,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那是另一个故事,我说故事是要收钱的。而且时间也不够了。” 江雪明还想追问:“那关于boss...你知道些什么吗?它说它叫傲狠...我...” 大卫·维克托不说话,只是看着雪明,单单看着,眼中有无限的温柔,像是在说:“求你了,好奇的小宝贝,我得去上班了。” 老师掏出钢笔,在江雪明的本子上写下电话号码,就再也不说话了,他单手比着六,在耳旁轻轻摇晃——意思是,有空常联系。 随着播音员甜美的声音传来。 三人提着包袱下了车,从月台一路走,谁都没有说话。 在人潮汹涌的安全岗,被六个无情的闸口分流道路切开。 远远的—— ——步流星抿着嘴,热泪盈眶。 “老师!老师!——谢谢你啊!谢谢你!谢谢你啊!” 阿星不知道说什么,只在脑海里找乐子,找一些填充物,将这趟旅途上的偶遇,用手机拍照的方式,试图将瞬间变成永恒。 维克托转了个身,还是那样灵活,对镜头笑了笑,同样大声呐喊:“最后一场比武可能时间比较长!要持续一辈子——两个小家伙!希望我们总是能在车上相遇!谁要是没来!谁就算输!” “好!我不会认输的!”阿星大声喊着:“老师!放心吧!我要是有孩子!我一定不让他写书!他要是敢写!我打断他的腿!我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哈哈哈哈哈哈!”维克托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星一个劲地擦眼泪,背着包一只手擦不干净,雪明又帮他擦另一只眼睛。 “老师!你到底是什么星座啊?!” 维克托没有回答,也没有说再见。 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江雪明细细想着,手中日志默默记着。 “维克托老师送了我很多很多礼物。” “与他初次见面时,他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人。” “可是相处久了,会令人感叹,好像在短短的二十个小时里,我们已经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友谊。”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在两百年之前,也是三个火枪手的其中之一,与两个伙伴闯荡在美国西部,去荒漠红岩戈壁滩修铁路。或许他不愿意提及的事,不愿意说起的长生秘诀,与他口中的两位朋友有关。故事的最后,就像是这道分流闸口——” “——大卫·维克托与两个伙伴,作生死未卜的告别。” ...... ...... 两人停驻在闸口前。 步流星:“其实刚才有个事情,从老师说的那个故事里,我感到非常困惑。” 江雪明:“我也是,我猜我们想的是同一个事。” 步流星:“我们明明没有把日志交给大卫先生...” 江雪明:“为什么他知道...阿星你想去坐牢。” 步流星:“为什么老师知道,雪明大哥要还父母的债。” 两人细想都是不寒而栗。 ——于是不去想了。 Vol·12 [Paintoast·法兰西士多] 两人走过分流闸口通道,根据车站广播的提示,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前,楼房的装修非常工业风,像是厂房改建。 阿星正准备往里闯,江雪明却多留了个心眼,在水泥道路两侧绕了几个大圈。 他避开来往的行车,仔细观察着两侧道路的道标白线,打开了手机地图。 地图导航的位置显示,他们已经来到了欧洲,确切来说是靠近冰岛的海域,地下三万三千多米。 gps定位信号时强时弱,地图上的定位也飘忽起来,手机信号跟着掉到3g,广播站的人员也告诉乘客,在这个地方想要高质量的通讯信号,只能通过转线拨号的方式给外面打电话,车站的通讯缆线是跟着铁路一起铺出来的——这里的信号基站非常古老,只能说勉强够用。 不过江雪明在意的不是这个—— ——他在意的东西,是道路两侧的信号电缆,还有马路道标的样式。 以前雪明在电池厂工作,见过很多很多信号线,无论设备的规模,还是生产车间或电器室与变电站之间,都需要这些线材来下达控制指令。 在这座地下城市中,这些信号线像是密密麻麻的血管,从马路远方的城市外缘区域一路延伸出来。 由于不用抵抗自然气候的雨打风吹,这些线缆没有挂在电线杆上,也不需要埋地,就这么瘫在马路两侧的野地里,用简单的白色塑料硬壳包上。 江雪明好奇的地方,就是这些信号电缆和高压电线的封皮字符——他完完全全看不懂。 真的连“略懂一点”都算不上——完完全全不懂。 封皮上所写的字符与他常识中的任何国家,任何语系的孤立字母都不一样。更像是一种暗语或者古语。 成串的符号互相嵌合在一起,一路跟着电缆线材通向远方。 包括道路两侧的白色道标线上,也有这种符号。 雪明立刻拉来阿星,指着道标线段,“你认识这些东西吗?阿星?” 阿星一头雾水,跟着明哥蹲下,看了半天没看出来蹊跷,最后像是灵光一现:“哦!我想起来了!” 江雪明拿着笔记本,对照道标线段上的符号做记录,又问:“你知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我经常看动漫!”步流星拿出手机,对着漫画里类似魔法符文一样的记号,对照马路上的标识:“奇幻题材的作品里呀,有很多参照古文字做的符文,就这个,应该是如尼文字。” “啊?”江雪明居然感觉自己吃了没有看什么动画片的亏。 阿星难得给明哥炫耀一回知识储备,小尾巴翘得老高了,脑袋跟手机都要歪到明哥身边,“你看明哥,凯尔特神话里的卢恩符,如尼文——马路两侧的道标线上,写的应该叫[jera],是[时光、年]的意思。” 不一会,他又指向另一个如尼文字。 “这个叫[ehwaz],是[马匹、驮运东西的兽]的意思。” 两人起身,阿星又望见极远方的坝口和地下河,那石墩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符号。 “那个叫guz],是[水流、水域]的意思。” “哦,我明白了,就是换了个古语作标注的意思啊...”江雪明也没多在意,心中暗想——或许是城市设计者的古怪仪式感。毕竟中式建筑也喜欢讲究古文或风水来建房子。 “怎么样?我厉害不?”阿星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好不容易教了明哥一回,可把他牛逼坏了。 “厉害!我还有很多要向你请教的...”江雪明突然就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那种眼神阿星见过,就像是在故居饭桌上,明哥看向李教练,恨不得把人家吸干的眼神—— “——不不不!我不懂我不懂!我这里有学习资料!明哥你要学我回头给你整点热门又讲究历史文化的番剧!”阿星立刻认怂。 等雪明给这些外部道路拍完照,因为这里的环境光非常暗,照片成像质量也很糟糕,他又将所有符号有模有样的画在笔记本上。 ...... ...... 两人继续往写字楼走。 推开大门,就是死偶机关城市的武装雇员中央办事处。 这栋三十多层的高大建筑里,前台也没有几个人在值班,三个办事员,两个翻译,除此之外连清洁工的影子都见不到。 这些迹象让江雪明感到困惑——这么大的一座城市,负责外围安全工作的武装雇员总部居然那么空? 他心中臆测琢磨,或许这也是好事—— ——外围的武装人员少,也代表外围比较安全,不需要那么多人员驻守。 接下来就是按流程办事。 递去乘客证件。理事工作人员给证件敲上死偶机关的新章。送出来两封人员登记表格。 填完表,就有翻译领路带着他们来到二十二层,去找他们的安全员。 除了阿明与翻译小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整个过程都非常的安静。聊的东西也很没营养,大多是各个车站的八卦新闻,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 翻译小哥把他俩带到2219的房门前,就匆匆离开了——从对话中雪明得知,整栋楼就六位翻译轮班,两个小语种翻译,两个大语种翻译,工作非常忙碌,也没时间多陪他们说闲话。 江雪明还是一如既往的作风。 他先敲了敲门,紧接着立刻推门而入。 “你好!” 刚进门—— ——两人就嗅到浓烈的香烟味道。以及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一幕。 那场面太过混沌,看得两人san值直降,要理解2219房间的整个格局,得从外围走廊说起。 这栋楼的内部布局是回字形,中间一个大天井作通风和电梯,可以直接从廊道看见一楼的办事处前台。 它很像是公寓的设计,所以大部分武装雇员也把自己的办公室改造成宿舍。 本来雪明看见回廊里四处乱挂的衣服,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了,但是真正推开这扇门的时候,还是被那种强烈的冲击力震撼到了。 2219的房门两侧满是废旧的饮料罐,一层层速食垃圾没有打包,随手扔在武器柜旁边堆成一座座小山丘。 再往里是简陋的盥洗室和卫浴间,都上了年头,不少墙皮脱落下来,砸成一地碎末,也没有人去清理。 裸露的地砖上还有很多踩灭烟头的痕迹,光是把烟头丢了,那团烟灰却没人管。 卫浴间的旁边是两个东倒西歪的大书架,它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倒了,结果刚好来了个对对碰,互相支撑着,不至于完全倒地。其中的黄页信封资料文件散了一地,和其他的生活垃圾混在一起。 然后是大办公桌上的电视机,还有dvd——以及数十张没有包装的dvd碟片。 还有那个,像是叠罗汉一样塞满烟头的烟灰缸,用烟灰缸来形容它似乎太过清秀文静,应该叫烟灰桶。 屋子里的吊扇两侧拉着几根网线,从卫浴的梁架到另一侧的玻璃门顶棚,挂着各种各样的内衣内裤和职员制服。 最后就是这个房间的正主——阿星和阿明的武装雇员,此行的安全员。 那位女士只穿着内衣裤,站在办公桌上,双手握着上吊绳,上吊绳挂住顶棚的吊扇。 这就是步流星和江雪明一时半会都没能理解的混沌画面。 他们的五感超群,看见的东西非常多。大脑要处理的信息也非常多,所以一时半会整个屋子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 刚进房间只能闻见浓烈的烟味,不过几秒钟,生活垃圾的恶臭就扑面而来。 幸运的是这个地方没有虫子,没有蟑螂和苍蝇,不然两个小家伙的精神力还能往下跌一点。 两人与这位女士对视了半天——谁都没开口说话。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大概是一分半钟,九十秒那么久。 在这段时间里—— ——江雪明的大脑在颤抖。 这个日子人根本就受不了这种过日子的方式,屋子里所有的脏乱都像是一颗颗子弹,哦不,简直像是四零火在他的脑袋里狂轰滥炸。 这种恶毒的精神攻击让他僵住了。 ——步流星的大脑也在颤抖。 他望见桌上的dvd和地上黄页信封中掩埋的漫画书。 这个准备上吊自杀的小姐姐一动也不动,像是大脑断电了,看她身上的肌肉,是个经常锻炼的人,三角肌群线条明显,有六块腹肌,再看她名创优品的特价内衣连标签都忘了撕,是个穿衣服非常随便的人。 终于—— ——终于。 “呼——” 这位武装雇员小姐姐吐出一口气。 像是从红台刑场走下来,决定不死了。 她搓弄着脑袋上金黑二色的凌乱头发,像是在整理干草一样,口中念叨着日语,是了无生趣的问候。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 步流星扯着明哥的手臂。 “还是个樱花妹?!” 江雪明依然在那种混沌的精神状态中难以脱离出来,好不容易恢复清醒,他两三次按住自己的手脚,生怕自己会变成一台冷酷无情的家政机器,最终回答:“怎么了?” 步流星又学着红楼梦里的台词:“啊!这个扶桑来的妹妹,我是见过的...” “你正常一点...”雪明嘴角抽搐。 没等阿星多说什么—— ——就见到这位武装雇员爬下桌面,慢慢套上裤子和衬衫。 “中国人两个?中文的我说不清楚。一点点,一点点,justsoso。” 这位小姐姐的声音很尖,像是松鼠,也有松鼠一样的大门牙,说起话的声线像吹哨子一样响亮。 等她套上粉色猫猫头拖鞋,像是找不到自己的雇员皮靴了,走到两位乘客面前,眯着眼好好看了看。 “ohhhh!!lukeyda☆ze!总部给我整好活!做得好啊!boss你做得好!你们俩,都好看!” “嘿嘿...”阿星尴尬的笑了笑,他生活里也没见过这么精神的精神小妹,只是慌乱又谦逊地应了一句:“justsoso...一点点,一点点。” 江雪明压根没说话,他只是仔细观察着这位武装雇员小姐姐。 她的净身高大概在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典型的亚洲人长相,牙口不太好,脸上有点粉刺,应该是长期抽烟的粉尘过敏,头发很长,有一部分挑染作金色。 看身上的肌肉质量,能扛起枪,皮肤色泽很好,有脂肪作能量储备,是科学锻炼的人——靠得住。 只是语言沟通上估计会有点问题。 还有,这个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真的很年轻,但是之前又有维克托老师那个不朽之身的例子在,雪明也没多关注这副皮囊的表象年龄。 思考完这些,他主动伸手,“我叫江雪明,你好。” 步流星立刻跟着说,“我叫步流星!喊我阿星就可以了!” 小姐姐左看右看,微微张着嘴,突然一拍脑袋,像是醒过来了。 “哦哦哦哦哦!要自我介绍——我是...” 她停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串日语中文英文混搭的介绍词喊出口。 “死偶机关城·武装组部队·番号900113·组员编号10007714·军衔暂时没有·发但是发了肯定是中士以上·超级能打·不知道这种生活还要过多久可是很想吃中国菜特别是不隔夜的新鲜蛋炒饭今年十七零不知道多少个月的美少女战士——朝香娜娜美!” 由于这段话的中英日三语用文字表达出来实在过于混沌,大体意思我已经翻译完毕。 最后报出名字时,那个asaka·nanami的罗马音,这个小姑娘顺道摆了个变身的帅气架势。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说我的英文名!洁西卡!” “她确实挺精神的...”雪明小声和阿星嘱咐着:“比你还精神。” 做完这套架势,娜娜美才伸手,与江雪明相握,她先是伸出左手,发现左手上还留着油污,又伸右手,发觉右手的指甲上夹过烟,都是黄褐色的烟斑。 “哦!对不起,我洗澡,才和你握手!” 说完这姑娘猛的一鞠躬,自顾自的跑去浴室了。 阿星被这一套纯度极高的自我介绍揍得目瞪口呆,根本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雪明已经熟门熟路,准备和安全员好好谈谈心,因为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跑去回廊的卫生间拉来垃圾袋和扫帚拖把抹布,立刻开始收拾房间,把所有能看见的东西全都收拾干净。 多这屋子看一眼,江雪明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强奸了一样。 二十分钟过去—— ——娜娜美从浴室里跑出来,她就看见...... 书架移到了原来的位置,黄页信封资料上的油污也清理干净,塞回了书架里。 垃圾归拢到楼道中,二十几样不知道要不要丢掉的旧物放在一旁,等着她去筛选。 桌上的dvd和电视搬到了沙发一侧,光盘也套上了塑料袋保护好。 地毯重见天日,晒在廊道的挂衣绳上。还有她很久很久没收的裙子的旧衣服也叠在里屋的大床边。 这姑娘刚洗完澡,热水冲得她脑子还有点不太清醒。 “你们是哆来a梦吗?这里是哪里?这个门,是任意门吗?” “这是你的办公室。”江雪明脱下外衣,生怕油污弄脏了灵衣,他单单穿着一条黑背心,清理房间的工作做得又快又好。 “ohhh!lukeyda☆ze!”娜娜美正准备冲向江雪明一个飞扑——被雪明抓着衬衫衣领顺手丢去里屋床上,免得干扰他干活。 “噗哈——”这位武装雇员跌在柔软的棉被里,不一会探出小脑袋,又看见自己的闺房也明亮起来了,眼睛也跟着明亮起来,“——ohhh!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啊!” 江雪明收拾完浴室,把旧衣服丢进洗衣机,拎着两个手提箱,还有一条上吊绳,走到娜娜美面前。 “这条绳子我取下来了,希望你以后用不到它。” 江雪明又提起两个手提箱:“这两个箱子上面有血迹,我搞干净了,我想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就单独带过来给你看看。” “啊...”娜娜美看见箱子时,就立刻开口说:“这两个东西,是给你们的。但是不要打开,救命的,请不要打开。” 江雪明遂问:“里面是什么?” “[paintoast·法兰西士多]!我带你们去,做任务,就把这个丢出去,等着看,箱子没事,你们没事。”娜娜美故作神秘的解释道:“很厉害的,不能打开看!” ——看来是某种重要的道具,既然武装雇员说了不能看,那就不看吧。 江雪明收起好奇的心思,实在是听不懂娜娜美长官的日式英语,或许那个奇怪的发音是在形容其他东西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从娜娜美长官的形容来听,这个箱子有诱饵弹的功能。 这个时候,阿星才把烟灰桶给弄干净,往包袱里掏出自己的贵重香水,当空气清新剂用,又从背包里掏出见面礼,带着两盒香烟一起放回办公桌上。 娜娜美长官看得眉眼生花,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你也做得好!礼尚往来!礼尚往来!中文成语,是我毕生所学!” 她又把裤子给套上,慌慌张张跑去武器柜,拉出来两支p90冲锋枪,随手往两位乘客身上一丢。 步流星接住枪械猛的一哆嗦。他心里很没底,因为这个樱花妹看上去好像大大咧咧的,全程都不在调上。 于是他就问江雪明,超级小声的问:“明哥...她看上去有点不靠谱啊...真的能保护咱们么?咱们上一个安全员伯恩先生看上去可靠多了。” “很靠谱,从选择武器的方向来看,非常可靠。”江雪明取下p90的空弹匣,解开保险,拆开机匣,检查枪械油脂保护液,观察枪击结构的整体状态:“这是她吃饭的家伙,保养工作做的非常好——这里是城市,狭窄的房间和巷道里,这种短枪管备弹量五十发的冲锋枪是最佳选择,以她的臂展和身材来说,这种武器非常适合她,她是专业的。” 这套操作看得阿星一愣一愣的。 雪明随口说:“p90的结构真的很简单,网上都有视频教你怎么在十五秒内拆开它做保养...但凡你多冲冲浪...” 阿星立刻说:“我懂我懂...” “还有还有!”娜娜美又从武器柜中掏出两支格洛克g26手枪,丢给乘客们。 阿星接到手枪时,就满脸的疑惑,g26的尺寸太小,在他宽大的手掌衬托下,像是玩具枪。 雪明拿住g26的套筒,又检查了一遍。 “整枪的状态很好,用来近距离格斗非常棒,能打九毫米帕弹的枪械中,g26几乎是尺寸最小,最方便携带的武器。” “molle!”娜娜美提着两副背带,带着钢插板和凯夫拉,手电已经挂在上面上,还有急救包也早就装好了,只是那个molee的发音,在娜娜美口中像是“摸啦”。 “娜娜美长官,等等吧,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江雪明出门去,把生活垃圾叠起来,要送去垃圾房。 娜娜美先是礼貌的应道:“好!谢谢!” 又立刻强调:“洁西卡!你叫我洁西卡!” “好的,洁哥。”雪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我也去丢垃圾了!洁哥!”步流星放下武器,紧跟其后。 娜娜美嘟着嘴,因为那两颗松鼠一样的小门牙,嘴也嘟不顺溜。 她倚在门边,从烟盒里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了,又看见那两个长得挺好看的中国乘客,提着垃圾箱往回廊另一头走。 ——走着走着,他们就开始跳舞,自己给自己安排了维克托老师的课外作业。 娜娜美举着打火机,半天没回过神来。 “oh!my!god!” Vol·13 [Nostalgia·念旧] 在这座地下深坑永夜之城,没有自然光照,也没有像是车站天空的人工星空。 除了城市的电力灯火,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三人整理好装备,该出发了。 他们搭上了黑色伏尔加,依然是那台年代久远却光洁如新的轿车。 在这片广阔寂寥的地下城市外围,道路两侧的荒野都藏进了黑暗里,那种黑色仿佛会把人的目光给吸进去。 雪明只觉得自己搭上了一艘狭窄逼仄的潜水艇,往窗外看去只有纯粹的黑暗,仿佛来到了万米之下的深海。 似乎是为了节省电力,数百米才会亮起一盏路灯,这些路灯好似安康鱼的灯形诱饵,让人隐隐不安。 在望山跑死马的那个距离上,极远处的城市建筑群落,又像是这种丑恶海怪组成的巨大群落,鳞次栉比的幽蓝光源错落有序——荒野与城市的温差极大,冷热空气的对冲涡流让这些灯光源头也变得迷幻起来,像是跟着漆黑的海水一起缓缓蠕动。 ——那种感觉又来了。 哪怕穿着灵衣,哪怕躲在这辆“潜水艇”里,江雪明也能感觉到,类似于芳风聚落的砂石滩头旁,在洋楼上直面那些远古金蛋的莫名灵压。 就像是他的身体隐隐能感觉到,自己正朝着一个伟大又未知的存在靠近,肉身正在不由自主地战栗与恐慌,这并非是人的意志力能对抗的。 就像是在直面天灾时,任何个体都是如此渺小脆弱。 雪明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将注意力从窗外的风景移开。 “娜娜美长官...” 娜娜美认真开车,举起拳头:“洁西卡!” 江雪明掏出了笔记本:“洁西卡,我有几个问题...” 娜娜米不等雪明说完,受不了那种复杂的汉语结构,立刻作答。 “问问问!”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洁西卡长官。” “不告诉你。” “能给我看看你的雇员证件吗?” “不能,女孩子,秘密!” “你对boss了解多少?” “小猫咪!干得好!” “我们要去哪里?” “b14生活区!b15水塔,水塔不想去也可以。” “你在平时执勤时,经常去这些地方吗?” “宿舍在那里,我的宿舍。” “你的宿舍也像办公室一样邋遢吗?” “办公室要见客人,会体面,一点点,一点点,justsoso...” 步流星听见雪明哥那头传来了凄厉的磨牙声,吓得他赶紧抱住了手杖,还以为是车子出故障了。 紧接着就是沉默—— ——数十秒的沉默。 只剩下了引擎的轰鸣声,这条路很平,连砂石和轮胎摩擦发出的路噪都听不到。 江雪明恢复了正常,他接着问。 “娜娜美长官,在你平时执勤的时候...” “洁西卡!” “好,洁西卡长官,你在执勤的时候,遇见最危险最紧急的情况是什么?” “遇见怪人。” “这些人是城市的居民吗?” “是的,本来是好好的,会变奇怪。” “有多怪?” “拿着刀,砍我,骂我,要我帮忙,写作业,要我喂小狗,不许我走。” “你会怎么处理他们?” “fire!哒哒哒哒哒哒!” “呃...”阿星听到那个“fire”开火的发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娜娜美长官口中,很像是“发呀!”——但是后边一连串的哒哒哒哒是说明白了。 娜娜美长官在遭遇这些居民的无理要求时,会直接开火。 江雪明默默在笔记本上写。 [遇见异常人类,可以直接开火。] 遂问:“长官,你有杀人执照吗?” “不算杀人,不是人。”娜娜美停了那么一下,偏过头往后座看了一眼,那种眼神像是惊慌失措,心里的小秘密被人发现了,或是在掩盖什么,是心虚的表现。 江雪明立刻追问:“不是人那是什么呢?” “boss说,是[亡命徒]——杀不死的。”娜娜美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战战兢兢,仿佛回想起执勤巡逻时,所遇见的怪人怪事。 江雪明在维克托老师那里听过[亡命徒]这个词,代指本应该死去很久很久的人,没想到还活在人世间。 或许维克托老师反复提及的,半死不活生死交界的东西,就与这些“生物”有关。 “长官,请告诉我。”江雪明继续问:“你是怎么对付这些亡命徒的?” “杀不死,打稀碎。” “他们都稀碎了,那怎么能活呢?” “第二天,活了。” “打头有用吗?” “头也稀碎。” “打腿呢?把这些东西的四肢截断拿走,还能活吗?” “能活,有怪东西跑过来。必须...” 这么沟通太费劲了—— ——阿星眼看着明哥的怒气值飞也似的上涨,连忙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接了话。 “我来翻译我来我来!” 江雪明和见了鬼似的,身边突然冒出这么个纯正的日本大佐,属实有点整不明白。 步流星笑嘻嘻的说:“japaness!我略懂一点!~” 江雪明:“不是,你会日语你不早说?” 步流星:“你也没问过我呀...” 这下好办多了。 江雪明从那种抓狂的心情中解脱,心中想着,回了车站得找时间进修一下各国语言,不然这火车下一站要是给他们扔西伯利亚去,还得找几条当地的雪橇犬当翻译。 步流星转述着雪明哥哥的问话。 “那种怪人,截断四肢也能够复原吗?” 听见故乡的语言,朝香娜娜美突然精神起来,像是听见了长辈或长官的命令一样。 “是的!四肢拿走之后依然活生生的,会有黑漆漆的血液不断从里面噗呲噗呲的流出来。” 步流星接着问:“刚才你说,这些肢体在离开主人之后,会有怪物...你说的是怪物,不是怪人对吗?” “是的!是怪物!曾经我也想把怪人肢解,阻止他们复生,带走的肢体会被怪物拿回去,怪物是怪人的畜牲,忠心耿耿。” “那些怪物是什么样子的?” “有猫狗,有鸟,还有仓鼠。它们互相配合,钻门缝扒窗户,和断肢里应外合,防不胜防。” “你可以把碎块藏在保险箱里。” “它们会一次次试密码,不知疲倦,直到试出来为止。” “把碎块烧掉呢?” “灰烬跟着风,回去了。” “用熔铸的铁块封起来呢?” “没试过,它们也会试着寻找主人的遗骨,丢进炼钢炉里吧?物质是不灭的。” “这些怪物也能再生吗?” “是的,打得破破烂烂,或者直接拆成碎片,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就变回原样了。” 谈到此处,娜娜美长官心有余悸地形容着。 “有一次,我去执勤巡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的头发夹带了一根手指,回到宿舍就睡下,醒来时发现整张床都是血——有两条狗在疯狂的挠门,头上的金刚鹦鹉把我那撮头发给啃短,一只坏猫咪抱着手指头就跑得不见踪影。我非常害怕,就再也不敢与这些怪人怪物作对,只是拿着枪恐吓它们。” 江雪明已经写了整整两页纸,依然在继续提问。 “你刚才说,这些怪人会请求你帮忙写作业?” “怪人也有怪人自己的生活,他们好像没意识到城市有什么变化。” “也就是说,可以沟通?” “只要不让他们发现与[死]有关的东西,不让他们发现自己是[亡命徒],哪怕是联想到也不行,死亡是他们意识中的禁语,就像是杀、坟墓、衰老这些与死有关的事都不能提——他们会立刻要求你留下来,和他们一样,陪伴他们继续生活,否则就攻击你,试着杀死你。” “你被杀死过吗?你是死人吗?娜娜美...”雪明说出这句话时,步流星愣了那么一下。 ——明哥在怀疑这个武装雇员吗? 阿星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这句话翻译过去。 但是娜娜美听得懂,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用日语叫骂着:“我是活生生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八嘎呀路!” “对不起。”江雪明用日语回了这么一句,他只会几句,在卤味店用来招待日本客人。 例如“你好”、“欢迎”和“不收日元”、“pos刷卡”等等,还有这句“对不起”,连“欢迎下次再来”都没学会。 “道歉就有用吗?!给我下跪认错啊!”娜娜美的反应非常激烈:“我好不容易才从这个地方活着出来!你怎么可以说我死了?你这个混账!” 步流星连忙跟着好言相劝。 等了好久好久,娜娜美长官才恢复平静。 阿星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小个子女孩,内心有那么强烈的能量。 或许没有这种昂扬的情绪,没有这种对生存的渴望而迸发出来的怒火,恐怕雪明和阿星见到的就是另外一个武装雇员了。 江雪明诚诚恳恳道歉,不依不饶发问:“对不起!实在是很对不起!洁西卡长官,我还想知道,[亡命徒]的特征有传染的可能性吗?像维塔烙印一样,它是一种病吗?” “不,它像是一种祝福,又像是诅咒。”娜娜美一脚脚点着刹车,减慢车速。 迎面来了一辆车,两车相会时,互相闪了两次远光灯,并且减速交汇通过。等待车窗外的另一台伏尔加跑远了。 娜娜美才把话说完。 “不会传染,但是在这座城市住久了,三个月,或者半年,你们可能也会变成[亡命徒]——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好不要试着在这里久住,我一般都住在办公室。” “我明白了...”江雪明多往外看了一眼,方才会车时,从车窗左侧行驶而过的伏尔加没有关窗。 他分明看见,另一台车上的武装雇员作为司机,脸上满是焦虑和冷汗,在更远一点的副驾驶位置上,有一位乘客的染血灵衣。 至于乘客去哪儿了。 江雪明没有看清—— ——或许是在后座上躺着,一时半会看不见,又或许是留在了这座死偶机关城里,永远都看不见。 或许从车门上像是黏腻的暗红色油漆一样的血里,能得到答案。 那是黑红两色鲜血凝固成不同分层的血液,血液呈放射状,是出血量极大,喷射极远的形状。 ——那是一场恶战。 娜娜美似乎也看到了那台车里的惨状,她拧着眉毛,扮作凶巴巴的样子,像是要赶走心里的恐惧。 “啰啰嗦嗦的...问了那么多,你在害怕吗?” “最后两个问题——” 江雪明从衣兜里掏出传唤铃,用力摇晃,立刻传出来清脆的铃声。 “——其中之一,我的侍者赶过来最少需要十六个小时,现在就摇铃,没问题吧?” “你不是已经摇了吗?!还问我有没有问题?”娜娜美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喂!我正保护着你们两个呢!章程上写,乘客受到致命威胁时才能摇铃,而且摇了铃,我一大半的工资就没了!让你们陷入致命威胁,是我的责任啊!” “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致命威胁。”江雪明满脸疑惑,内心琢磨——这个传唤铃难道不是这么用的吗? 七哥再怎么快,也是乘车过来的。 在这个偏僻的死偶机关城,进城之后有没有网络支持他们打电话求救都是个问题。 当初拿到这个传唤铃的时候,江雪明就是这么想的,要是遇见了比较难搞的东西,他就立刻摇铃。 真等到什么怪东西扑到脸上了再摇人?那不是摇人过来收尸么? ——难道是我想错了? 雪明心里纳闷,这个传唤铃,莫非是要乘客苟全性命,找个地方躲起来,摇铃等待救援的意思? 步流星有样学样,掏出传唤铃,准备让娜娜美长官这个月的绩效工资雪上加霜。 娜娜美:“别!” 江雪明:“别。” 娜娜美吓得中文都冒出来了:“对对对!你管管他!” “为啥?”步流星满脸疑惑。 “三三零一女士在保护我妹妹,她在休假。”江雪明抓着重点说。 不管怎么样,传唤七哥的铃声已经响了。那侍者必定要回应乘客的呼唤。 至少十六个小时之后,七哥这位经验丰富的小机灵鬼会跑过来帮忙。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洁西卡长官。” 江雪明往前探着身体,来到娜娜米耳畔,轻声念叨着。 “为什么你会那么在意...那么那么在意,洁西卡这个名字?” “因为!我![nostalgia·念旧]!”娜娜美一脚油门猛踩下去。 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江雪明跌回了后排座位上。 伏尔加开进坝口大桥,两侧桥梁立柱是数十米高的悬崖,悬崖之下就是地下河流与内河水循环系统。 进入城市的瞬间,雪明感觉整个天地都亮起来了。 街道上的行人,商贩或小工,搬运货物的板车,正在更换广告牌的液压臂四桩吊车还有塔车平台的工人。 这一切,这一切,都像是活生生的。 直到江雪明仰起头,看见那空荡荡的台架,工人手中已经腐烂成褐色铁条锈迹斑斑的牌子。 ——好像除了这些人,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死去很久很久。 这一幕非常非常诡异。 甚至有不少孩子还会向这台伏尔加笑着挥手,像是见到了远游归来的大哥大姐那样,喊出陌生的语言作问候。 最终—— ——三人在b14标号的建筑群下车,看见城市的亭台野蛮生长的绿化带,还有更远方人造山丘上的水塔,那是这片生活区的最高点。 娜娜美全副武装,对两位乘客指着其中一处老旧的楼房。 “就是这里了。” Vol·14 [人生のメリーゴーランド·人生旋转木马] 在b14生活区的铁栅岗亭前方,有中日英三语标注的大铁牌。 从它密密麻麻锈蚀风化的痕迹中,依稀能辨认出[十六番制铁所·干部家属居所楼房]的字样。 江雪明掏出手机,对楼房主体、警卫岗亭、邮件仓库、体育场、公共食堂、娱乐室和澡堂拍了一轮照片。 紧接着他又调转方向,拍摄b15区的丘陵高地上的水塔和城市远景。 制铁所家属楼中,其他功能设施的标注用语都是中日英三语。和大门的铁牌一样,也和娜娜美长官使用的语言一致——看来住在b14区的人们,也应该在使用这三种语言,人种也不会差太远。 “你们两个。”娜娜美长官从武器袋里掏出三件黄色的塑布防尘披风。“把这个穿上,把枪藏起来,不要让居民看到枪,他们会通过枪联想到[死]——明白吗?” 娜娜美说的是日语,江雪明没听懂,但是他能从对方的肢体语言理解其中的粗浅含义,他主动接走了防尘披风,将身上的武器都藏起来了。 阿星一边往身上套披风,一边指着家属楼里的某处大商户,“洁西卡,我看到麦当劳的招牌了!我能去买份麦辣鸡吗?” “不可以哦!”娜娜美往武器袋里掏出弹簧折刀,“在这里一切都要听我的!我没说你们可以进门,你们就绝对不可以进门。” 她按下折刀的纽扣,弹出亮晶晶的锋刃,故作凶残狠厉,却一点都让人怕不起来的表情。 “明白吗?!” 娜娜美长官嘴里蹦出来的这串日语,江雪明是一句都没听懂,还以为长官是要发刀具了,顺手就把弹簧折刀小心翼翼地拿到手里,试了试高压钢簧的可靠性,反复耍弄几回,最终像是放心了,叠好刀子,收进molle的胸挂插板里。 “明白!”步流星立正敬礼,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嗯嗯嗯!”娜娜美抱着双臂,心满意足的样子:“这样才像话!很好!非常精神!” “洁西卡长官!”阿星依然保持着敬礼的姿势:“不可以去买麦辣鸡,那可以去买巨无霸吗?!” “不可以!”娜娜美有些抓狂,她掏出另一把折刀,又对那个贪吃的阿星隔空划了几下,像是在泄愤:“你们两个,是boss派来的搞笑艺人吗?” “放轻松...”江雪明紧接着小心翼翼的从娜娜美手中取走第二把刀子,将它叠好,扔给阿星,“他一直都是这样,长官,等会他还会问你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步流星义正言辞,如受训新兵,语气正儿八经,问出来的话狗屁不通:“麦辣鸡不可以!巨无霸也不可以!那么长官,请问你是什么星座的?” “allright...”娜娜美不想说什么了,她给自己的两臂缠上三角绷带,又给江雪明的臂膀也缠上绷带。 “这个简易护臂,是用来对付护院宠物的?”雪明看着手臂上层层叠叠的绷带纱布,在娜娜美长官一双巧手下慢慢变成结实精巧的护甲。 她又跑去给步流星缠护臂,改用中文答道。 “凯夫拉,割手,防刺服,太重。绷带!便宜!好用!” 做完了这些防护工作。 娜娜美长官反复深呼吸,终于努着嘴,满脸严肃的带头踏进了家属楼的大院。 “跟着我,我们先回职员宿舍,把你们多余的行李放下。” 步流星给雪明作同步翻译。 两人紧紧跟在娜娜美长官身后,往大院里闯。 人工紫外线大灯的照耀下,l形的家属楼看上去很怪异—— ——这种怪异并不是无法言说难以名状的,而是江雪明能用语言形容出来的怪异。 他紧紧跟在长官身后,从院落的水泥接引道路,经过停车坪。 身后的警卫岗亭里就探出来一个大叔,看上去正是这里的居民,没有穿警员保安的制服,只穿着耐水耐油的工装。 这位大叔歪着脑袋,像是听见了三人闯进大门的动静,就立刻出来喊了日文短语。 “欢迎回来。” “不用客气!”娜娜美应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紧接着江雪明就见到停在黄线框里的汽车。 多是两田(本田、丰田)品牌的家用轿车,不过大多已经在时光的打磨下变成了废品。 这些汽车的金属件已经完全变成了锈蚀的废铁,在侧门和前盖上能看见大片大片车漆脱落的痕迹,露出其中腐朽的底料,橡胶轮胎也变得瘪平。 他嗅到了浓烈的腥味,但是那不是血——他在工厂时也闻过,是钢铁氧化生锈返潮的味道,非常像血。 再往前,两侧的体育场还有人在活动。 右手边是网球场,江雪明仔细数了一下,有九个人在场地中活动。 四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正在打网球——不,或许说在单纯的挥拍子。 他们手里握着不易腐朽的合成材料球拍,上边的金属网拍早就锈得一干二净。球拍的把柄还留着陈年老垢。 只在一次次的挥动下,仿佛真的有网球在空荡荡的布网上飞过。 剩下的五个人里,有两个裁判分别坐在两张布网架的高椅上,不时用口哨提醒场中四位人员—— ——他们的表情非常生动鲜活。就像是为运动员加油鼓劲,一次次翻动根本就不存在的“记分牌”。 最后三个人,是一家三口。 从球场路过,江雪明能听见他们的谈话,能从满是铁锈和爬山虎的网格栅栏中,看见他们的模样。 雪明在拍照时,还能得到回应。 正在打球的两个哥哥姐姐各有各的反应,或是不太适应在镜头下出风头,尴尬的挥了挥手。 也有兴高采烈举拍跳起,要留下最美的定格画面。 又听那三口之家的喃喃细语,是一户使用日语的夫妻和八九岁的小男孩。 步流星倚在雪明身边,超级小声作同步翻译。 “老公,那是生面孔,和娜娜美老师一起来的。” “真不错呀!看上去和娜娜美老师一样,超有精神的年轻人!” “妈妈,我长大以后,也可以像那个哥哥一样又高又壮吗?他像大山!” 此处小孩子说的是阿星—— ——阿星那一米九天空树一样的身高确实会让小孩子眼馋。 “这个孩子在瞎想什么呢!~我们家可没有那么多钱去买钙片喔!想要长得那么高大,恐怕要去地面。” “妈妈,你也这么觉得?我长不了那么高吗?” “虽然说出来会让你伤心——我的宝贝,恐怕你要去地面,晒到真正的太阳,一刻都停不下来,不停地跳啊跳啊,像是哥哥姐姐们打网球一样,才可以长那么高大吧?你看那个哥哥...” 阿星翻译到此处有些不好意思,让人夸得羞红了脸。 “你看那个哥哥,肯定也是时时刻刻都停不下来,还喝了很多很多牛奶,才能长那么高吧?” “我不喜欢喝奶...可是我也停不下来!妈妈!我能一直一直蹦跶蹦跶,蹦蹦跳跳的!” “我的蠢儿子啊!~你恐怕一辈子都比不上那个大高个,毕竟你爸爸我啊,只有这么高哦!~” “老公!你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那种破罐子破摔态度,真是最糟糕的人了!很过分呐!和孩子说起这种事情真的很过分呐!” 紧接着孩子就哭闹起来,又听见妻子开始抽打丈夫,也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说起脏话——最后变成夫妻两人一起安慰孩子,这样不了了之了。 步流星最后也没把其他话说完,三人就走出体育场的范围了。 另一侧是八个乒乓球台,人更多,包括正在活动的男女老少,还有在球台旁做热身运动,准备轮替上场的人们。 还有在一旁奋力吆喝的看客,他们看得面红耳赤,把空烟盒猛地拍在水表箱上,在自己钟意的球员身上下了重注,也会经常隔空喊话指点江山。 ...... ...... 这种怪异感,江雪明都能用语言形容出来。 这些人手中的器械像是刚出土的文物,可是身体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 哪怕是江雪明在衡阴市老家,或者在红磡——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鲜活]的社群。 在老家那种慢悠悠的生活节奏里,数年前他也曾经给平阳农业大学的校舍送奶茶。体育场长期保持长草状态——学生们大多躲在宿舍里吹空调玩手机。 老人家三五成群吆喝朋友去喝茶打牌,壮年和青年都在一门心思琢磨,怎么从事业中搞钱,或者怎么从别人身上搞钱。 后来去了红磡,那个城市更加忙碌,更加拥挤,更加的死气沉沉。 哪怕他经常去圣女中学看望妹妹,那座学校给人的感觉依然像个苛厉的更年期老阿姨,一点都活泼不起来。 下课时偶尔能见到几个弟弟妹妹在校舍的走廊,一旦说起未来的事,好比这个月的考试,下个月的假期,还有明年的打算,谈到这些,这些弟弟妹妹就立刻沉下脸,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 ...... 再把思绪笼络整理好,回到眼前制铁所的家属楼中来。 江雪明能感觉得到——这里的一切,都好像充满了青春的味道,就像是早晨八九点的太阳。 进入楼道,这里的设施虽然老旧,但还算干净,像是一直有人在打扫。 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有一个老阿姨跟上来拿住娜娜美的手臂。 “娜娜美老师!娜娜美呀!”老阿姨说的是中文,非常焦虑急切:“你说好的,这次回来要给我带个笤帚,我的笤帚修不好啦...没有工具我可怎么办?这半个月我都一直在用手捡垃圾,我年纪大了呀!这样搞不成器的。一楼的卫生间和食堂都是我在清理,这些地方要是脏起来,这栋楼还住人吗?不得臭死...” 说到[死]—— ——这位老阿姨突然愣了那么一下,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 娜娜美的表情剧变,立刻拿住了阿姨的手腕,连忙解释:“扫帚!我带了,给你,等等等等等等一下!醒一醒!你醒一醒!” 老阿姨终于醒觉,挠着花白的头发,佝腰道谢,又看了一眼娜娜美身边两个陌生男青年。 “你们好,我是这栋楼的保洁员....你们也要住进这里吗?” “不...”步流星刚想开口。 娜娜美长官狠狠使着眼色。 “不是你想的那样!~”阿星立刻改口:“阿姨~我们是娜娜美长官喊过来的。住多久她也没说...” 老阿姨先是疑惑的看着两位乘客,又恢复了热情:“你们...住哪一层?有事情的话,要打扫可以喊我,我给你们安排人。” 娜娜美立刻用蹩脚的汉语回答:“他们,我,住一间。” 老阿姨一时半会没搞明白这个复杂的三角关系,只应了一句,“啊...住一间啊?” “啊对!”步流星应。 江雪明不说话。 娜娜美一个劲的点头。 等到这保洁员走远了,又回头喊:“娜娜美老师!笤帚记得给我,院子里有好多落叶,我腰不好,只捡了一半多,你一定要记得啊!” “好!”娜娜美松了口气,私底下犯愁——她压根就不记得这件事了,等会这保洁员追问起来,估计会很难办。 隔得老远,听见保洁员阿姨低声嘀咕。 “什么时候车站也有这种牛郎了...真羡慕啊,现在的年轻人。” 娜娜美听见保洁员阿姨那种愤世嫉俗的语气时——她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 ...... 在这个时候,江雪明左右看了看,跑去院落的杨树上掰下来不少嫩枝当木料。往包袱里一阵翻找,拿出一扎钢索,就地取材做了个扫帚。 不过两分钟的功夫——娜娜美被这通操作震惊了。 等她拿到扫帚时,又看见扫帚里一圈圈扎实的钢索骨架,看起来能用很久很久。 “哦!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呀!”娜娜美一手抱着扫帚,一手猛拍江雪明的肩膀,那股手劲打得雪明一颤一颤的。 又看她跑去把扫帚交给保洁员,终于心安理得回到楼道里,继续往上爬。 雪明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四下无人时,他终于开口问:“洁西卡长官,这些人为什么喊你老师?” “我之前说过,我给孩子们补课写作业。他们就觉得我是外面来的老师。”娜娜美用日语解释道:“我经常会带新的东西进来,比如吸尘器和报纸,剥水果的削皮器,还有零食什么的。他们和我学唱歌,学那种非常非常时髦的歌,就一直喊我老师了。” 等步流星翻译完,江雪明从窗口看见l形楼道的另一侧,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幼儿园,叫英英幼稚园,还有小孩在上课,也有其他幼师照顾着,总共只有五六个人。 隔着窗栅,他用手机将这些都拍下来,内心考量着——似乎这趟旅途不像是他想的那样凶险。 到了四楼的411房—— ——在娜娜美长官掏钥匙开门的时候。 江雪明和步流星私底下商量着,说悄悄话。 “阿星,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一楼麦当劳开门,结果我买不了香香鸡,给个差评吧。” “正经一点。” “感觉很怪,明哥,我感觉真的好怪啊...怪到我不寒而栗了都。” “何以见得?” “我是个零零后啊,明哥你也是零零后吧?我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我只在纪录片里看过...好像是...进了老电影的片场——和回到了昭和时代一样,搭上了[人生のメリーゴーランド·人生的旋转木马],我妈咪和我形容过那个年代,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大家干活都充满热情。” “你说的没错,我也很难理解这一切,他们身上好像有种非常强烈的......” “是活力,一刻都停不下来的活力。无论是小孩子还是大人,爷爷奶奶或者叔叔阿姨,刚才我还看见有只特别特别可爱的小柯基,它在乒乓球台那里,和发疯一样绕着圈。” “为什么?” “我以前也养过狗,那是没人遛狗,它自己和自己玩呢,不然就喜欢拆家,精力无处释放就会这样。” “那不算奇怪吧...” “很奇怪!太奇怪了!那只小柯基老可爱了!我看得特别清楚,它嘴里咬着自己的狗绳,就像是主人...还在一样...” 说到此处,阿星一秒破防,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 娜娜美像是犯了痴呆,一把把钥匙试过去,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宿舍门打开。 她回头就望见那个傻大个乘客呜嘤嘤哭唧唧。 “他...怎么了?” 江雪明给步流星递纸巾:“老毛病了,理解一下。” 阿星依然是那副伤春怀秋的样子:“不!你不理解!你看那头狗狗,它多可爱!它多想有人去遛它啊!你怎么会理解呢?!你这个冷面魔男!” 雪明也没去管阿星,只是照旧递了一包纸巾。紧接着往宿舍里看,做足了心理准备。 ——然后他又回到步流星身边,差点跟着阿星一起哭出来。 但是他忍住了,毕竟白露生病的时候,他那么那么难,他那么那么崩溃都没有哭过,尊严不能折在这种地方。 他看见娜娜美长官的宿舍,不能用人间地狱来形容吧,至少也是千古奇冤级别的,充满了故事——让人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光是迎客主厅的玄关那部分,雪明就已经不忍心去直视了,为了节省一点篇幅,我也不过多赘述。 原本娜娜美长官说——办公室为了见客人,会比宿舍体面一点点。 关于宿舍是什么样子,江雪明还以为自己有了个心理准备,以为情绪来的不会那么强烈。 ——当他去直视这间房子时,根本就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这种环境里过日子的。 上一回整理娜娜美长官的办公室,他用了二十分钟,这一回把宿舍搞干净,用了整整一个小时。 要说在这种环境下呆好几天——不等什么癫狂蝶来,他会跳过感染流程,直接癫狂。 江雪明把一切都收拾干净,步流星把情绪也收拾干净之后。 娜娜美长官要两人带上必要的装备,轻身上阵,准备去见第一户人家,进行调查工作。 “我说的是必要的装备。”娜娜美看去—— ——江雪明手上揣着p90,腰间别着g26,背上是剑形棍棒,从包袱中取出四号压缩气体gas小钢瓶,准备自制燃烧弹,用的是易燃的空调制冷剂,这几罐制冷剂还差点被扣下来,要不是车站有安检,其实他准备带更方便的六十度以上白酒当原材料。 又看另一位步流星,从包袱中掏出两袋旺旺大礼包,提着六盒红磡面包店的土产清心奶皇蛋挞,另一只扛住音响。嘴里还念叨着“可惜奶蛋品过夜就不新鲜了”这种话。 娜娜美当时就差点变成表情包一样抓狂了。 “我说的是必要装备!” 步流星脑子里想的是怎么和这些[亡命徒]交朋友的事,只要变成好朋友,就不会有危险了吧? “没错啊...” 江雪明刚研究出来怎么给空调制冷剂的钢瓶做一个延迟引爆的简单设计,脑子里想的也是怎么和[亡命徒]交朋友的事,只要变成好朋友,就不会有危险了。 “都是必要装备啊。” Vol·15 [Sventura·不幸] 在娜娜美长官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将手杖都收回了锦盒里。 江雪明只能带一瓶空调制冷剂,步流星至多只能带两盒蛋挞,没有长官的命令,不允许私自外出。 两人只得乖乖听话——因为所有弹药都在娜娜美长官的手里,如果不听话,是不会给他们子弹的。 他们跟着娜娜美长官来到五楼的505居室,一路上保持绝对缄默。 直到娜娜美长官敲开居室的大门,就用中文对江雪明说:“接下来,你们工作,开始。” 雪明往房门中边走边看,来开门迎客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是白种人,橘红色的头发,很普通的居家休闲打扮。 这位太太会说中文,而且有北方口音。 “两位打哪儿来的?” 江雪明随口应着:“车站来的。” 步流星立刻跟上,听见中文感觉非常亲切,一副自来熟的态度:“boss给安排活儿,可不就来了嘛!~” 太太往厨房去,边走边吩咐道:“啊。那进门随便坐,家里也没有茶了,要不我去煮点水,你们先和我宝宝玩一会?” “好的,那就...”江雪明刚想说点客套话。 娜娜美长官从大门抛过来两个保温瓶。丢到两位乘客手里。 她作出无声唇语—— “——不要,喝,屋子里,水” 江雪明才想起来,这回的调查目标里,还包含了b15区的水塔,估计自来水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娜娜美长官才会如此谨慎吧。 “不用您麻烦了!咱们带了水!”步流星接到保温瓶就开始嚷嚷:“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了!~咱们还客气啥呀!” “那不行,你们喝你们的,我准备我的。”太太依然在厨台那头忙活着,像是在收拾根本就不存在的碗筷,“有客人来...” 说到此处,这位妇人扭过头,从厨房背光面直愣愣地盯着玄关,眼神变得死气沉沉:“有客人来,我怎么能闲着呢?” 一下子,步流星的冷汗就冒出来了。没等他多做停留——江雪明扯着阿星的衣袖,将他拉到客厅去。 两人走出玄关,看见这家人的小孩坐在电视机面前。 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和妈妈一样,是橘红色的头发,只不过发色更浅。 小家伙坐在破旧的地毯上,紧紧盯着电视机——可是电视机早就坏了,没有任何画面,只有漆黑一片。 江雪明无意去打扰这些留在人世间的[亡命徒],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稳住双手,将这个怪异的家庭拍下来。 又听厨房里传出一声呼唤。 太太对儿子喊道。 “宝宝!和两个大哥哥玩会儿,别总是看电视,会把人看傻的!” “好...”小家伙没多少精神,依依不舍的跑到本就罢工的电视机前,按下电源键。 紧接着他就看向两位乘客,目光游离不定,终于跑到阿星身边,往茶几下搜出一个空木盒子。 “哥哥,我们来下棋吧?” “下棋?”步流星疑惑的看着那个空空的木盒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棋,除了一些干裂的纹理以外,没有任何东西。 小家伙从空盒中往外掏东西,手中像是抓着一颗看不见的棋子。 “就是这个,象棋。你们是中国人,不会象棋都不认识吧?” 阿星心里没底,只得向雪明求助,“明哥...这怎么办?” 雪明的态度非常坚定:“拒绝。” 看不见的可疑玩意,就直接拒绝,之前娜娜美长官似乎还答应了保洁员的请求,要帮人家带扫帚回来,没做到的话,似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阿星只得笑嘻嘻的赔礼:“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下棋哦,小弟弟。” “enrico!你喊我恩里克!我有名字的!不要把我当小孩。”小家伙立刻就不开心了,“中国象棋你不乐意,那你能和我下国际象棋吗?” 没等阿星拒绝。 江雪明立刻问:“为什么要下棋?恩里克。” “我妈妈要我陪你们玩。”恩里克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愉快表情:“我们一家来到这里,就是用象棋交朋友,学中文。难道说...” 这个小孩瞥向步流星,语气中带着点嘲弄。 “这个哥哥,是不会下棋吗?从来没有学过吗?我可以教你呀!~” 接着他又瞥向江雪明。 “大哥哥,你也不会下棋吗?那我们家恐怕没有别的东西玩,要不我再去把电视打开,我们一起看电视?” “谁说我不会了...这个臭小鬼居然看不起我...”步流星咬牙切齿的,又叫雪明拉回脏旧的沙发上坐好。 江雪明没做什么表示,只是细心观察着室内的装潢,还有一张台历,台历的日期留在1990年12月31日。 看起来,这座家属楼的时间已经永远停在这一天了。 眼前这个叫恩里克的小孩子,真实年龄恐怕能当他俩的叔叔了。 “不用那么客气,一切都按照你们平时生活习惯来就好,就当我们不存在。”江雪明一手抓着保温杯,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手提箱。 那是娜娜美长官给两人准备的“诱饵弹”,有什么情况,江雪明会立刻把它丢出去,然后从塑布披风里掏枪。 他细细琢磨着——身上还有一百五十发p90备弹,让这对母子失去行动力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恩里克这个小孩字,听见江雪明的回答时,就像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哥哥们面前营业,跑回电视机前按下电源,又坐到地毯上,继续看他的节目。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厨房里立刻传出女主人暴怒的喝令。 “恩里克!小宝贝!你到底在干什么?!我要你陪两个哥哥玩!你怎么还在看电视?吵死了真是吵死了!” 太太提着锈迹斑斑的厨刀冲出来—— ——那场景把阿星给吓坏了,雪明更是想直接拔枪处理这两个怪异的新朋友。 还好这位太太没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只是挥了几下刀子,训斥着不懂礼貌的儿子。 “宝贝!我看你整天都是这个样子!一点活力都没有,妈妈我真的很担心啊!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啊!家里好不容易来了客人,难道你就......” 没等母亲说完—— “——明明是两个哥哥不愿意和我玩!”恩里克委屈巴巴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江雪明看得仔细,那小男孩眼眶里的眼泪像带着黑色的脏渍,好似石油。 “哦...是这样...”太太立刻冷静下来,又有些失望,“客人们,是我们家孩子不够活泼?是他不够好吗?为什么你们不乐意和他说话?” 江雪明正想开口谢绝。 就听见太太多说了一句,脸色立刻不对劲了,意大利语夹带着汉语一起说出口,开始胡言乱语。 “也对...他是死气沉沉的...也不肯运动...我....我也是死气沉沉的...我真是个[sventura·不幸]的女人...想来丈夫不愿意回家,也是因为...我和宝宝都是死气沉沉的......” “没有的事!哎呀!太太!”步流星立刻站起身,用他一百九十多公分的身高臂展一把抓起恩里克,开始大手拉小手做广播体操。“你看!太太!你看这精神小伙!多他妈活泼啊?” 恩里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啥事儿,只觉得四肢被巨大的黑猩猩牢牢抓住,开始疯狂的摇摆。 步流星拿住恩里克的两条手臂作开合屈伸:“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跳跃运动!走!” “哦...”太太一时间也没看清自家宝贝的表情,有点懵:“那...那我接着去煮水啊。你们等会,马上就好。” 等到太太回到厨房,听见烧水壶的尖啸。 恩里克在阿星哥哥的使唤下,愣了好一会,刚才他在半空中和个木偶似的,跃起又落地,抛飞又接住,这套体操差不多等于他大半年的运动量了。 “哇...”恩里克两眼闪闪发光,看着阿星那身腱子肉:“哥哥!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步流星笑嘻嘻的展示手臂上的肌肉,“当然是练出来的!” “那我也能像你那样,长那么高那么大吗?”恩里克十分眼馋。 步流星摸摸小孩子的脑袋:“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运动,叫你妈咪给你做好吃的!多吃多练,你就像是竹笋一样,一不留神就能长很高很高了!”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恩里克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失落地看着阿星:“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很久很久了...也没有长大呀...” 步流星拍拍胸脯:“不骗你!” 说到此处—— ——家中太太端着水壶和茶杯出来了。 “家里的茶叶早就喝光了,也不见老公回家,他要是能回来,也可以带点招待你们俩的小吃,不好意思啊...” 江雪明看见,两个茶杯落桌。 杯子里的开水满是铁锈,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油脂漂浮在上面。 娜娜美长官说的没错,这里的水源似乎有问题。 ...... ...... 接下来一切都正常—— ——两人避重就轻,和这对母子唠起家常。 根据他们的调查,这个家庭是楼下麦当劳餐厅的宿舍,一家三口都是意大利人。 在1980年来到这座城市生活,照母子俩的说法,到今天满打满算刚好十年。 他们的时间好像都永远停留在了1990年的12月31日。 偶尔恩里克会提到那台电视机,所有的电视节目都在循环同一天的内容。中文、英文和日语频道都是如此。 这个小宝贝说起这些事时流畅自然,没感觉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恩里克的母亲经常会提起丈夫,由于是跨年夜,麦当劳给工人们准备了一份新年大餐,要加班到很晚很晚才会回来。 ...... ...... 这个时候,江雪明才明白,刚才进入家属楼时看见那副欣欣向荣的景象,都是人们在新年假期时,停工歇业的娱乐活动。 至于这座城市原来的名字,还有它原本的功能,江雪明连番暗示下,也没能问出个大概。 大抵是在1990年时,这些东西也算是β级机密。在家属楼做麦当劳员工的普通家庭,也完全不知道这座城市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只知道在这里打工来钱非常快——男主人一份工作就能养活全家。 ...... ...... 江雪明拉着阿星起身,准备离开。 “要走了吗?”恩里克太太连忙带着孩子站起身。 小恩里克也是一副急切的样子:“哥哥!哥哥!你还会来看我吗?” 江雪明刚想说“不会”。 步流星就立刻答道:“有空一定来!” “哥哥!要不这样哥哥!你带我去打球?你们中国人打乒乓球可厉害了!我要长大!我想长大!”小恩里克扯着步流星的塑布披风——阿星一个不留神没护住,怀里的枪差点露出来。 “是呀,说好让咱家宝贝陪你们玩会...”恩里克太太一副不好意思的羞愧模样:“招待不周了,我看你们连口水都没喝上。” 瞅见这孩子不肯松手,步流星只得求助于明哥。 江雪明看了看小恩里克那热切的眼神,又看见恩里克太太在屋里翻找,似乎还有事相求。 “对了!你们等等!等等!” 不一会,恩里克太太就翻出来一把长号,要塞到步流星手里。 阿星连忙说:“不至于!不至于!这东西再过几年都算文物了,太贵重。” “不是送给你的,我想求你们帮个忙。”恩里克太太连忙解释道:“我老公是俱乐部乐队里吹号的,今天还有一场跨年文艺汇演,他又要准备活动餐,出门时忘了带这个...我就想让你们送过去......” 步流星看了一眼雪明。 雪明点了点头,心里又在奇怪——为什么恩里克太太听见“文物”这个词,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这个忙我帮了,麦当劳是吧?我刚好想去呢!”阿星立刻把长号拿回手里,这铜制乐器还没生锈,看来原主人保养工作做的很好。 至于这个揪着阿星不放手的小孩子... “和我们一起去吧。”江雪明琢磨着,如果只是小孩子——兴许能当个向导,小孩子是充满生命力的象征,大人也很少会在孩子面前发火。 而且这孩子要是真的想不开了,要转变成残暴怪异的[亡命徒],看体格应该也不难对付。 于是他又问:“我们跟着小恩里克,能找着你丈夫吗?” “让他带你们去找,准能找到。”恩里克太太猛点头,开心得要流泪,对着两位鞠躬道谢,又指着茶桌上的蛋挞:“还让你们带礼物来,这个甜品多少钱啊?包装那么好看,很贵重吧?” “便宜便宜!很便宜的!”步流星牵着小恩里克就往外赶,心急火燎想去麦当劳吃一顿。 江雪明帮太太带上门。 “我们送完长号,再和您丈夫聊聊,一起去打乒乓球,之后就把您孩子送回来。” ...... ...... 小恩里克到了楼道里,一刻都停不下来。和阿星两个有一嘴没一嘴的说闲话。 互相问了星座,还有看对眼的小女朋友之类的事。 娜娜美长官就看见——江雪明和步流星俩人一个牵左手,一个牵右手,带着个男童从屋里跑出来。 她捂着额头,感觉头疼欲裂,用日语解释:“我说让你们不要带奇怪的东西进去,也没说让你们带奇怪的东西出来啊...” 步流星听懂了:“对啊...你没说啊。” 江雪明没听懂:“没错啊...” 小恩里克看见熟人立刻问好:“娜娜美老师!这两个是你带回来的男朋友吗?是这个穿开裆裤的?还是这个喜欢做广播体操的?还是说,你也像我一样,吃饭的时候一定要看电视?全都要?” 娜娜美没理会小孩子的戏言。 她再次和两位乘客抓住重点,强调说明:“我刚才在门口都听见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这不属于我职权管辖范围。车站的规定说,有乘客要找死的话呢!~安全员可是不会管的哦!” 步流星又是一通翻译。 “知道了,辛苦洁西卡长官这一路上的陪伴。”江雪明带了好多宝贝来这里,结果娜娜美都不给他们用:“等会把剩下的武器弹药,还有我们的装备都还给我们吧。” “你们!”娜娜美瞪大了双眼刚想发火又立刻泄气,因为这俩乘客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boss绝对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好吧...我给你们两个小时自由调查的时间,装备会全部还给你们,我也会全程陪同。” 江雪明面无表情:“谢谢长官。” 步流星嬉皮笑脸:“多谢阿sir!” ...... ...... 私底下—— ——江雪明与阿星说着悄悄话。 “娜娜美长官一直都不愿意给我们看雇员证件,我刚才给她打扫房间的时候,也没有找到,无论是宿舍还是办公室,都没找到,看来她把自己的证件藏起来了,很奇怪。” “女孩子都有秘密?” “我不相信这种鬼话,所以摇了铃,希望七哥赶到现场的时候,不会看到我俩的尸首。多留个心眼,阿星。” “好...” Vol·16 [Killer·杀手] 麦当劳餐厅没有标注营业时间——看上去是全天无休。 进门便是两张迎宾柜台,像酒吧一样的布置,墙上挂着电吉他和贝斯,迷你舞台里还有音响和架子鼓,都是非常旧的东西,看上去完全不能用了。 江雪明数了数,大厅餐桌旁还有三十多位客人,其中十来位正在等候,另外十来位正在用餐。 有几个刚刚吃过东西的工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刚与他们擦肩而过,准备往门外走。 也有手中握着汉堡和翅根,边吃边走的人——江雪明多看了一眼。 他们手里的食物看上去似乎很新鲜,不像是什么三十年前的旧货老腊肉。 从厨台飘出来的香味,油锅捞薯条时那种滋滋作响的细碎声音,食客们咬下油炸面包糠的金黄外壳,唇齿撕扯白嫩的肉条时,传出的一声“咔呲”。 这一切,都让步流星食指大动,羡慕到扭曲变形。 “这里的食物可以吃吗?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江雪明十分好奇,他和阿星没带多少吃喝,背包里的方便食品最多只够他俩吃四天——阿星的蛋挞放不了那么久,也不能当饭吃。 娜娜美长官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能吃,但是,不要吃肉,不要喝可乐,没好处,也没坏处。” “快快快快快!——”阿星已经迫不及待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带着小恩里克跑到前台,对着破旧的菜单一通翻找,又像是遇上了大难题,立刻变得愁眉苦脸。 菜单上的有很多破洞,许多菜品的名字都缺失了——而且娜娜美长官说,不能吃肉,难道只能弄点薯条吗? 进了炸鸡店,不吃炸鸡也太可惜了...... 就在阿星满面愁容,伤心到窒息的时候。 小恩里克推搡着大哥哥,要大哥哥把长号递去厨台。 “哥哥!那是我爸爸!快!快把长号送过去!这个时间他很忙的,等会又要走开了!” 步流星连忙把乐器往厨台的窗口里送,看见一个戴着高帽的红发男子快步跑来,把一份儿童餐送出窗口,拿走长号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后厨继续干活了。 大恩里克还对小恩里克喊:“帮个忙,宝贝儿子!把这个送到28号桌去——说谢谢哥哥!我放工再来好好招待你们!” “谢谢哥哥!”小恩里克从爸爸手中拿走餐品,对阿星一个标准日式鞠躬,差点把可乐给撒出来,末了又往餐厅另一头送餐去了。 厨房的台面廊道前,除了几个快步奔走的服务员,就只有雪明、阿星和娜娜美长官了。 ...... ...... 制铁所的工友和家属们该吃吃,该聊聊。 还能听见一些不知所云,年代久远的闲言碎语。 “看呀,娜娜美老师又带人回来了。” “真好!真好!她做得好!” “这一回他们会住下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之前娜娜美带回来的人们,也没有久住。” “我希望这个小区能多来点新面孔,每天都是同样的食物...同样的...” “别抱怨了!够了!住嘴!” “捂住他的嘴!” “娜娜美老师能经常来这里,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咯。” “她是伟大的人,就像是爱迪生。” “爱迪生哪里伟大了?” “我们在地底也能干活工作,一个人挣钱就能养活全家,包吃包住还送房产,不全靠爱迪生发明的电灯吗?” “爱迪生只是个做生意的,钨丝碳丝电灯都是他偷来的专利!才不是他发明的呢!” “可是人们只记得爱迪生呀...我也只能记住爱迪生,成为名人不好吗?至少比咱们好吧?” “唔......总而言之,不能拿爱迪生来对比娜娜美老师!” “你这个喜欢较真的家伙,真精神呀!” ...... ...... 江雪明听见这些中日英三语混搭的闲聊内容时,感觉非常的陌生。 谈话的语气和态度非常正式,稍有偏激发火的冒头就会主动结束话题。 如此看来,这个小区的居民都挺自觉的——boss给他们安排的第二趟旅途,也算风平浪静,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惊吓。 雪明拿走破旧的菜单,等小恩里克跑回来,就指着菜单上缺失的部分,要这个小孩子逐个念出来。 这些[亡命徒]似乎能看见乘客们看不见的内容——在小恩里克眼里,菜单是完整无缺的。 等小恩里克报完菜名。 江雪明主动对厨房小窗喊:“16号台要一份鳕鱼堡,大薯条,不需要可乐。” 听见明哥要吃肉,步流星立刻跟上:“双层巨无霸鸡腿堡!谢谢老板!怎么结账啊老板?!” 娜娜美在一旁听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心想,这两个乘客怎么一点好话都不肯听呢?明明和他们说了不要吃肉不要吃肉...... “因为...”江雪明佝下身子,来到娜娜美老师面前,从娜娜美的表情中臆测出对方内心的焦虑,“洁西卡长官,你只是说最好不要吃肉,又不肯和我们说明原因——什么叫没好处,什么叫没坏处,如果你一直要这么装神弄鬼说谜语,我只能亲自去研究研究这些食物。” 娜娜美闷不做声,只见到江雪明突然佝身探过来作冰冷表情。她不由自主地退让几步,皱着眉毛嘟囔着:“确实就是没好处...也没坏处。” 说罢她像是不服气,跑到厨房窗口大声叫嚷着,加了一份鳕鱼堡,像是要证明给江雪明看似的。 三人从厨台各自领走餐盘,也不去麻烦服务员,回到靠窗的16号桌坐下。 紧接着江雪明就开始对着这些食物拍照。 ...... ...... 阿星则是一副危襟正坐的样子,像个乖宝宝,只等开饭,不一会就问起账单的事情。 “娜娜美长官,在这里吃饭不用付钱吗?” “工人食堂,免费配给。” “那这个麦当劳怎么挣钱呢?” “boss会给员工付薪水。” “现金吗?” “还有血蝴蝶购物券。” “哦...但是这么干,会不会有懒鬼...” “别说那个字!别说...” “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做的话,会不会养懒汉啊?” “吃投诉就滚蛋,大家都是来打工的,一人干活养全家还送房子,谁会拿这种工作开玩笑呢?” “也对哦。” ...... ...... 阿星的嗓门很大,有不少客人朝这头直瞅瞅,就好像车站来的乘客在这个地方都是稀奇古怪的宝贝。 从两人的日文对话中,江雪明愣是一句没听懂,日语和吴语很像,只听明白几个简单的词,知道大概是在聊福利的事。 他拍完照片,就揭开鳕鱼汉堡的面包,从衣兜里取出镊子,像是对待工程要件,如拆炸弹一样去对付鳕鱼肉。 “哎哟!明哥你干啥呀?”步流星看见这一幕瞬间给他整不会了,也不知道明哥要做什么神秘的仪式。 江雪明答道:“我以前也是卖快餐的,研究研究...” 娜娜美长官看见江雪明这么干,差点要被急死,她连忙抓起自己的鳕鱼汉堡,狠狠啃了一口:“唔唔唔!唔唔唔!~” 她嘴里还有东西,那两颗小门牙本就说话不利索,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肚,娜娜美终于说:“你!不要玩,食物!失礼!相信我,believe!” 最后一句日式英文听起来像是“不赖哇”,非常怪。 闪闪发光的镊子挑弄着肉排上的肌肉纹理,还听江雪明振振有词的分析着:“哪怕放在红磡地铁站附近的快餐厅里,也是很少见的鲜鱼肉,白露偶尔会买这种垃圾食品吃,但是我和她说过,新鲜的鳕鱼肉排不是那个价就能买到的,通常是油鱼搅碎之后,用鸡蛋面粉裹起来炸,假作鳕鱼排来卖——不得不说,眼前这块看上去富含蛋白质,连镊子都很难夹碎的鳕鱼肉,很棒,是真货。” 原本在江雪明玩弄食物的时候,阿星都能听见隔壁桌食客气喘吁吁,要准备来找麻烦了。 听到后半段,四周的工友食客们又坐了回去,像是吃到美味大餐那样开心。 “喂!听到了吗?那个小哥,他好像挺识货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恩里克扯着嗓门叫嚷着:“那可不!都是我爸爸在厨房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像是被这个小家伙的兴奋劲感染——突然就响起了如雷的掌声,食客们在感谢大恩里克和厨房里的其他厨师。 步流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没见过这种场面,感觉非常陌生——往常和妈咪去吃饭,或者和安全员去探店,偶尔也有座无虚席的热闹场景。 但是饭桌之间就像是一座座孤岛,厨房和收银台,或是熟客和厨师也没有如此熟络的感觉,更别提这突如其来的如雷喝彩。 “好!好好好!”娜娜美也跟着鼓起掌,像是助阵庆贺的尬聊气氛组,和那些热情洋溢的工人们格格不入。 江雪明握住手机,另一只手继续翻弄菜叶和面包饼,像是在处理凶案现场的重要线索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从酱料的香味中,追查出杀害这条银鳕鱼的真凶。 “我能吃了吗?”步流星等了半天,眼巴巴的看着鸡腿肉从汉堡夹缝中飘出来的热气:“明哥...” “这些东西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江雪明说着,把拆得四分五裂的鳕鱼堡端到脑门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份食物上,“我的灵感也没有任何要报警的迹象,洁西卡长官在吃过第一口之后,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不过你最好还是听长官一句劝,把鸡腿肉都留下。” “啊?!”步流星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觉得这个请求简直不可理喻,“吃汉堡不吃肉排?这是什么邪教仪式啊?” “雪明哥哥...”小恩里克也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鸡肉是我爸爸亲手处理的,我听你刚才说,你也是一个厨师对吗?如果客人们对你做的食物东挑西拣,最后还扔掉,难道你就不会心痛吗?” 阿星说是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听了明哥的话,他接走镊子,正准备掀开汉堡的面包盖子。 ...... ...... 这种悲切的氛围传染出去,食客们仿佛见到了什么人间奇葩灭门惨案,纷纷开始哀嚎。 “他在干什么啊?!世界上真的有人会这么吃汉堡吗?” “双层巨无霸汉堡这种珍品,明明就是要一口咬下去,然后感受不同层次的味道,混合在嘴里渐渐散开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啊......我不能接受!” “喂!你们不要侮辱汉堡啊!” “娜娜美老师!你管管这两个不听话的客人啊!” “我看不下去了...我看不下去了...我感觉呼吸困难...我要死...” ...... ...... 娜娜美连忙按住阿星的手,阻止了对方拆汉堡的邪教行为。 ——怪异诡谲的气氛也渐渐消散。 “怎么办?明哥?”阿星被那种狂热又偏执的训斥给吓坏了,他一动也不动,再也不去碰桌上的那颗“定时炸弹”。 “照片拍完了,不吃了,我们走。”江雪明正准备起身,又被其他食客堵住了出路。 “你准备浪费这些厨师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好东西吗?”其中一个大高个儿撸起袖子准备动手,“你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吗?你这个坏东西!” “哦!不好意思。”江雪明连忙将桌上的餐盘收拾干净,把食品都封装好,手脚非常麻利:“我还有事,要带回去吃,绝不会辜负你们的一番心意。” 食客们围成里三排外三排,开始起哄。 “今天可是跨年夜!” “新年不能吃隔夜菜!不吉利!” “要吃点儿新鲜的东西!它要是烂在你屋子里怎么办?!” 这些工人,还有工人们的家属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唠叨个没完。 眼看话题朝着“腐烂物”一路狂飙,食客们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对劲,眼睛里的血丝黑中带红,眼看着瞳孔扩散,好像马上要变成死人了。 步流星立马从明哥手中夺走鸡腿堡,低头猛啃,雪明想拦都没拦住,阿星太高了,根本就拦不住。 刚啃了几口,阿星就说不出话了。 江雪明内心隐忧,也不知道阿星现在是什么情况,紧接着就听见阿星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在嗷嗷怪嚎。 “喔喔喔!——哇哦!哇!” 从阿星的嘴角溢出来鲜红的酱料,像是血的颜色。 “喔喔喔喔喔!嗷嗷呜!——” 那个大男孩似乎得了癫狂症,开始手舞足蹈,反倒是食客们被这家伙吓住,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还活着!——”步流星终于吐出一句人话:“我感觉!我感觉!这只鸡还活着啊!” 娜娜美直接变成了狂暴挠头组长。 “这是我吃过最棒的汉堡!”阿星满嘴的番茄酱,还叼着半块酸黄瓜,双手捧着汉堡包,歇斯底里地形容着:“绵软的面包块夹住弹力十足的鸡腿肉,一口咬断的时候,腿肉排的肌肉纤维像是松绑的皮筋一样,在我的嘴里爆炸了!它们在弹跳弹跳!不停的弹跳!像是鞭子一样,把酱汁抽打到口腔的每一个地方,蹦蹦跳跳的拍打着菜叶和西红柿片,酸黄瓜的分量刚好能去掉那点鸡肉的腥臊。” 紧接着,阿星又猛的啃了一口,脸上泛起诡异的潮红,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喔喔喔!噢噢噢!——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处理鸡肉的厨师绝对是个技巧卓然的[killer·杀手],他不光杀了这只鸡,还让这块鸡腿肉在汉堡包里活过来啦!明哥,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哦...不用了...我...”江雪明一时半会居然真的看不出来——看不出来阿星到底是假装的还是真情流露。 因为要阿星演戏,那绝对是一点技巧都没有,全他妈是感情。 而且看看这些个食客——他们好像完全没在意阿星口中,那个[killer·杀手]的用词,完完全全被阿星的热情带跑了。 “你说的好呀!小伙子!你说得好!” “请原谅我没啥文化,吃到这种美食的时候,只能用吐出‘他妈的太好吃了’这种粗俗的句子。” “多说几句!多说几句吧!这小子身上有团火!” ...... ...... 阿星在吃东西时的那种热情甚至让护命符都开始发光,等他舔干净手指头上的酱料,等到食客们心满意足的散开—— ——江雪明才偷摸问了一句。 “你刚才...是装出来的吗?” 步流星:“什么装出来的?” 江雪明:“没事了...” 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阿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连他都赞不绝口的汉堡,这些厨师到底在上边施了什么魔术呢? 有维克托老师的魔术底稿作例子,这么想着——江雪明是真的不敢再去碰那个鳕鱼汉堡。 只是这玩意该怎么处理呢? 稍加思索,江雪明像是装工程零件似的,帮鳕鱼堡组装完整。 “我不饿,娜娜美长官,你吃了吧?” “哦!好。”娜娜美随口用日语解释道:“这就是我说的没坏处,这里的东西非常好吃...” 步流星立刻给翻译一遍。 听见娜娜美的回答,江雪明突然来了兴趣,长官愿意主动开口,总不是什么坏事。 “那你说的没好处是...” “等会我和他。”娜娜美把最后一点汉堡塞进嘴里,使劲往喉口拍打,像是填鸭似的,完全咽下以后,才作答:“要去厕所吐一会。” “啊?”步流星想了想,没搞明白其中的深层意义:“为啥我会吐?这玩意那么好吃,我感觉我的身体完全不排斥它呀?” 娜娜美解释道:“除了面包、油脂、蔬菜和酱料。像是肉这种玩意,我们的身体会把它排出来的,所以我说也没什么好处,就像是吃素食的肉味调剂品,我们的胃完全消化不了。”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二十来秒。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厕所吐一会。”娜娜美长官长官的脸色发白,像是闹肚子了,先走一步。 “长官你开玩笑的吧?”步流星额头冒着冷汗,连忙跟了上去。 江雪明也要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拍到有用的画面,boss要是对这些信息感兴趣,还能加点钱。 “我陪流星哥哥去吧。”小恩里克满脸的难为情,只觉得尴尬,“我想流星哥哥也不愿意在熟人面前吐得满地都是,对吗?这是很私人的事情......我去上厕所,或者洗澡,爸爸妈妈在一边看着,我浑身都会难受。” 江雪明只觉得这小孩子挺懂事的,又多嘱咐了一句,“阿星!你记得拍照!最好录下来!” 步流星飞也似的往厕所狂奔。他感觉胃袋在翻涌,那些鸡腿肉真如娜娜美长官说的,一刻都没消停下来。 他捂着口鼻,感觉随时都会吐出来,带着酸水的饱嗝不停往外冒。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条条柔软的肉虫在胃囊的纤毛里钻进钻出。 ...... ...... 从隔壁女厕所传出震耳欲聋的呕吐声,听来娜娜美长官已经开始吐了。 阿星一头撞进独间,抱着马桶一通狂呕,这厕所还算干净,但是墙皮已经掉光,露出其中简陋的红砖结构。 阿星的鼻咽管和眼粘膜受了强烈的刺激,一下子眼泪鼻涕全都流了出来——没想到这个汉堡会有那么厉害的副作用,但是它真的很好吃。 酸水和一条条粉嫩的鸡肉纤维倾泻而出。 从厕所门外还传来恩里克小子的几句关照:“流星哥哥,你没事儿吧?如果吐得太厉害了,你受不了,我就喊其他人来帮忙,小区里有医生。” “没事没事没事...呕——————”阿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视线也渐渐开始模糊,伴随着呕吐陡然猛增的颅压和血压让他的意识渐渐要离开身体。 小恩里克又说:“流星哥哥,你这个样子,还能教我打乒乓球吗?” “可以的...呕——-————”阿星突然看见,马桶里的鸡肉碎块像是进了油锅,开始抽搐翻滚,眼神在刹那间失去了焦点,被这怪异的现象狠狠咬住了脖颈一样。 没有任何素菜从嘴里冒出来,只有这些古怪的鸡肉,在马桶中不知死活的弹跳着。 阿星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已经开不了口,胃酸涌上喉口的感觉就像是一把火在烧,气管要是沾上一星半点,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把两条鸡腿全都吐干净之后—— ——他努力擦干净泪水和鼻涕,才猛然发现,原本浑浊一片的马桶水,现在变得清澈起来。 除了漂浮在水面的一些食物油脂以外,就像是时光回溯一般,肉料碎末重新组成了两条完整的鸡大腿。 它们还在不断的抽搐着,在光溜溜的马桶壁上攀爬,撞在马桶圈的顶边,又落回水里,溅起水花。 “你不会骗我吧?流星哥哥...”小恩里克的声音近在咫尺。 阿星被这诡异怪诞的一幕惊得忘记说话。 “只有大人喜欢撒谎,会骗自己,但是我知道,我是再也长不大了。”那个孩子的声音越来越阴沉。 阿星猛的回头—— ——小恩里克攀在厕所的门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种眼神,就像是猎人盯住了猎物。 “与其麻烦哥哥每天都要活力十足的和我做运动,不如把你的脑袋剁下来,毕竟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无法欺骗自己——就请你把那副强而有力的身体...交给我吧?” 那个孩子手里,握着两把光洁如新的菜刀——在大厨们的保养下,已经磨得非常薄,但毫无疑问,它们肯定能杀人。 小恩里克的眼睛里满是黑色的类油脂物质,似乎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亡命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在阿星疯狂的呕吐时,从披风中露出的枪械,亦或是其他的原因,让这个小孩子想到了[死亡]。 从这个十岁的孩子手中,两把菜刀绵软无力一前一后飞了过来! 阿星瞪大了眼睛,可是这副下蹲的架势完全没办法发力,在这个狭窄逼仄的空间里,他壮硕的体型连手都伸不开,何况还是背对着目标。 他心一狠,冲向破破烂烂的红砖墙,好比田径运动员起步奔跑的架势,要在刀子落到天灵盖之前——闯出一条生路! 他抱住头,猛然撞上红砖石墙,只听两下凄厉的撕裂声,感觉后心一凉。 锋利的刀锋带着斗篷割开背脊的灵衣,停在避弹衣的凯夫拉层,敲在后心钢板上。 ——当阿星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女厕所了。 砖石落了一地,他的小腿被马桶的瓷片割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两条手臂因为巨大的冲击力隐隐作痛,右臂的肘关节已经麻了,身上落了不少石粉。 娜娜美老师刚从厕所里探出脑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地板上还留着不少她呕吐的污渍,以及两块鲜活的鱼肉,像是挣扎着,要跟上鸡大腿,一起回到厨房,回到它们原本的身体里。 娜娜美长官掏出枪:“什么情况?!” 步流星咬牙切齿,猛然回头,看向自己撞出来的人形空洞。 小恩里克攀过大门,跳了下来,一路往女厕所走。 一边走,这个熊孩子一边说。 “为什么你不肯死?为什么呢?流星哥哥!为什么你那么自私!只要你愿意把身体给我!我就把你的脑袋装到我的身体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了...为什么...” 娜娜美调转枪口一个五十连发。 不带一点犹豫的。 连一句台词都没说。 像是家常便饭,轻车熟路了。 那场面过于r18,我不能在这里详细描写她是如何把一个人类幼童外形的怪物,用p90打成了二十多片碎块。 “changebullets!” 她大声喊着“更换子弹”的待击指令。 往p90上加了新弹匣,动作非常快。 对着地上活蹦乱跳的碎片,又是五十发。 把二十多块残肢分割成五十多块。 还觉得不够似的,掏出副武器g26清空弹匣,手段狠厉态度果决。 一个小恩里克,变成一地小恩里克。 “refill!”她喊着“再装填”的短语,提醒阿星注意警戒。 直到手里的武器重新恢复待击状态,她才开始换气,作深呼吸。 再看男厕所独间的场景,木门上满是弹片弹跳刮擦出来的痕迹,黑漆漆的血液溅在左右两侧墙壁上呈放射状,像是烧开的水一样,不断的沸腾爆烈。 它们似乎还活着,永远都杀不死,地上的肉块在慢慢复原。 绵延不绝的超音速子弹发出的巨响,很快引来了其他人,厕所门外开始吵闹,紧接着开始哀嚎惨叫。 阿星被一连串的子弹爆鸣震得耳朵疼,回过神来时,娜娜美长官揪着他的披风大声喝令。 “有一个怪人变成[亡命徒],其他人很快也会被他的情绪传染的!准备战斗!gogogo!我们要逃出去!” 步流星立刻掏出武器,跟在娜娜美长官身后步步为营。 “雪明大哥不会出事吧?!”阿星很急。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救他!”娜娜美更着急。 可是心急火燎是没有用的,他们小心谨慎的摸出厕所,紧接着就听见餐厅传出绵密如雨的枪声。枪声持续了很久很久,哑火之后,又有重物砸地时的动静。 阿星和娜娜美小心翼翼的摸到厕所廊道,就看见脑袋稀碎的尸首横在洗手台前——血流了一路,好似失去脑袋以后手脚也不听使唤的僵尸,走到洗手台才倒下。 他们刚冒头,就望见江雪明成了黑漆漆的“血人”,一只手掂着魔杖,棍棒上全是黑漆漆的粘腻血液——另一只手捏着一头吉娃娃,这头宠物犬像是得了失心疯,亮出尖牙,哪怕气管被人掐住,两眼暴突还在狂吠。 原本还有三头大型犬在外面散步,听见枪声时就变得狂暴,这些怪物冲向大门时气势汹汹。 当头的大金毛浑身像是过了电流,毛发也膨胀起来。 中间的边牧眼睛都变成纯黑色,龇牙咧嘴要扑过来。 最后那头哈士奇像是变回了野狼,想起了远古的狩猎本能。 到了门口,这三头大狗听见雪明手里脆生生的“咔擦”动静。 哥仨一个急停,原地绕了个圈,去别的地方溜达了。 餐厅各处挂着断肢和脏器,大多还算完整的尸首都见不到脑袋了,满地的碎尸中还有不少扭曲变形的刀具,断裂的餐叉,捅进尸首眼睛里的筷子,墙上的那把老吉他也断成两截,插在某个倒霉鬼的嘴里—— ——江雪明用塑布擦干净脸上的血,一个抛投,把吉娃娃往门外甩出去五十多米,回头问了一句。 “这些家伙,刚才听见枪声就开始发疯,一半人去厕所堵你们,剩下一半怪喊怪叫的——我只有一个人,心里很害怕,你们怎么愣住了?在等谁?” Vol·17 [Femme Fatale·祸水红颜] 在地下一万三千米的九界车站,巨像林立的喷泉广场,阴寒雾气在这些巨人的铜雕上结出一层霜露。 猫爬架女士抱着boss,站在塑钢悬桥上,就像是踏着一条星光熠熠的天河。 小黑猫的眼睛里映出巨大铜雕的模糊轮廓,神态冷峻肃然,好比在观瞻一段掩藏在人类文明之前的远古历史。 “boss,维克托老师寄回来一批最新的日志,已经翻译完了。您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猫爬架女士提醒着boss,现在还不可以休息。 小黑猫从那种心旷神怡的状态中醒觉,变得兴奋起来:“除了日志,那小子还送了别的东西吗?在工作之余让我找点新鲜的乐子吧?” 猫爬架接着说:“维克托老师说,他遇见了两个很有趣的小家伙,是刚刚完成授石仪式,第二次乘车旅行的那两个,名字我记不太清了,每天都有很多新人......” “江雪明,步流星。”boss的记性非常好,小猫咪可记仇了:“不枉我特地把他们安排到一趟车上,嘿嘿...江雪明这个臭小鬼肯定受了维克托的教训。我就说——照维克托那套骑士比武的训练办法,完全是在折磨人,搞得和斯巴达战士的成年仪式一样。” “不...”猫爬架女士解释道:“可能和您预想的结果不太一样,步流星接受了维克托老师的挑战,并且成功通过了测验。” “啊?那个冒冒失失的小鬼?维克托是不是手下留情了?”boss立刻变得不情不愿,满脸失望:“我还以为我的好翻译维克托,这个脾气古怪的大作家能替我教训教训江雪明——虽然我也不抱什么期望。” “啊?您认为vip也收拾不了那个刺儿头?”猫爬架女士有些惊讶。 “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打一架,那个傲慢的小鬼肯定不是维克托的对手。”boss打着哈欠,觉得十分无聊:“你最近的眼力劲一天不如一天,记性也越来越差了,我亲爱的侍者。” 猫爬架女士低声道歉:“对不住,boss。人总会变老,总有一天,我也会离你而去。” “不怪你!~我怎么舍得怪你!~”boss又解释道:“江雪明那个小鬼,回到车站之后去思维审查室做了安全检查——他的各项数据早把偏光六分仪的表盘给撑爆了。” “嗯。”猫爬架女士终于想起:“九五二七私下也与我说过这件事,她认为江雪明先生有成为vip的潜质。” “如果维克托像个老师一样,出几道不痛不痒的考题,恐怕难不住这个精神力异常强悍的小鬼。”boss摊爪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维克托这个小鬼也不会整天垂头丧气,按照强化道具的概率去培训新人,他都失败两百多次了,好不容易强化成功一次,估计他现在应该战意昂然,非常高兴吧?勇气和信心对任何乘客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猫爬架女士变成了彩虹屁夸夸小能手:“boss的安排,是天衣无缝。” “你这马匹拍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黑猫的语气冷淡,“整得和职场pua似的,我只希望每一位乘客都能铆足干劲,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去冒险,人的情感真是复杂...让我捉摸不透。” “对了,关于这两位新乘客,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您的。”猫爬架女士提醒道:“您把他们安排去死偶机关城了?对吗?” “怎么了?”boss不以为意:“他们的安全员是个本地人,非常了解那座城市的灵能灾害,经验丰富,作战技能也勉强过关。带两位新人去捞点经验应该没问题。我也不奢求他们能拿回来什么价值斐然的情报,能听安全员的话,当小学生春游耍几天,最后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我寻思应该没多大问题,” 猫爬架女士:“江雪明摇了传唤铃。” boss:“你刚才说什么?” 猫爬架女士慎而又慎地解释道:“江雪明摇了传唤铃。而且您的口气和氪金手游抽卡养卡似的,我就没好意思第一时间和您说这条悲报——您抽到的面板怪ssr江雪明先生,在三个小时之前,摇了传唤铃。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大危机。” “怎么会这样?!”boss这才反应过来:“他要去的地方不是b14生活区吗?难道这个小天才跟在维克托屁股后边,跑去核心地带了?” “根据他们安全员的车辆定位看,他们确实是在调查地点下的车。”猫爬架女士接着解释:“但是江雪明先生似乎在更早的时候,在dd车站通向城区的路上,就摇了传唤铃。” “这不是还没进城吗?!”boss百思不得其解:“还没进城就摇人了?他胆儿是有多小啊?难道他有什么急性病症?在路上发了心脏病?不对啊?我亲手给他打的万灵药!啥病治不好啊?” 猫爬架女士说:“总而言之,他的侍者已经出发了。接到传唤,侍者必须作出回应。” “行吧...这样也好。”boss满脸嫌弃:“嫌我手下的人还不够忙似的,本来车站就缺人,一个侍者得掰成两个用。” 猫爬架女士问:“您是在担心吗?担心他真的被撕卡了?” “那倒不会...只是那座城市非常复杂,高危地区和低风险地区相连,用卢恩互相分割成不同的区块,这些符文就像是一道道死门,一个个鬼门关。 亡命徒无法越过这些死门,也没办法跑到别的区域去,但是保不准这两个小宝贝会自己瞎跑——至于江雪明在b14生活区的安全问题,你要问我那地方有什么危险品?我只能说,让江雪明拿到枪,他就是那块区域里最危险的危险品。” “我也看过那段录像。”猫爬架女士所指的,是江雪明刚来到车站时作武器技能测验的录像:“他是个优秀的射手。” “三十秒十一靶,还能分清敌我,虽然是站立射击,全部命中要害。”boss有些不满于猫爬架女士的轻浮评价:“你的要求也太高了——侍者,你不能用你的标准去看待刚经历第一次[蜕变]的新人,江雪明在这个阶段,已经表现出了非常恐怖的作战能力。他还需要时间去成长,去了解自己的辉石和棍棒,需要更多的灵灾环境去刺激自己的魂灵,迟早有一天,他肯定能找到魂灵的威光——每个vip都要经过六次蜕变,最终找到它。” “您对另一个小家伙怎么看?” “怎么看?用眼睛看呗。顽石一窍不通的时候,我们怎么知道它究竟是美玉?还是一文不值的石头呢?” “您不想了解,这个步流星,是怎么通过维克托老师的考题的吗?关于那个[抵抗诱惑]和[精神压力]的复杂主题。” “这小子还能整出什么花活?”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没有看过维克托老师的底稿,把整个贵宾车厢拆掉——把所有老鼠都逮住了。” “哈!有点意思!”boss咧嘴大笑:“这个小鬼真会给我找麻烦。” 猫爬架女士:“听上去像个祸水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黑猫捂着肚子,在猫爬架怀里笑得满地打滚,“《三个火枪手》里的达达尼昂要出远门,去巴黎闯荡——” “——母亲对他说,要保重。” “——父亲对他说,要去惹麻烦,要犯错,去打!去爱!去活!” boss坐直了身子,再次盯住喷泉广场的巨人铜雕,像是在看战利品。 “——智人早期扩张灭绝了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其他物种,也包括其他智人大族,留下来的都是顶级掠食者,他们的血里有铁的味道,正因如此,没有祸水,哪来的红颜。” “看来咱们对[femmefatale·祸水红颜]这个词的理解,有很大的偏差。”猫爬架女士轻声细语,揉弄着boss柔软的脊梁:“不过我觉得很好。” ...... ...... 沿着车站的铁路,往外飞奔数千公里,来到死偶机关城的外缘区块。 b14生活区的大门前,娜娜美长官的伏尔加汽车里—— ——三人已经从这个诡异的小区里逃了出来。 具体要详细说的话,应该是一路杀出来的。 阿星把p90的两个备弹匣交给雪明,三人走出餐厅之后,变成了三面火力网,一边奔跑,一边三连点射。 娜娜美长官在前方清理出一条道路,面对这些疯狂的亡命徒,她没有半点心慈手软的意思。 雪明紧跟其后,有目标中弹倒下,但是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还能听见这些半死不活的亡命徒在哀嚎,发出各类奇怪的请求,仿佛执念极深,无法解脱的鬼怪一样。 有目标被5.77毫米的子弹拦腰打断变成两截,跑到网球场的边缘地带努力往上爬,一边叫嚷着“好疼啊!~”,又要翻过铁网,补上那一句“不要走!~客人不要走!陪我们过个新年吧!” 没等这句话说完,枪声成了雪明的回答。 阿星则是满头冷汗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体育场里活动的人们,本来在朝气蓬勃的挥洒汗水,如今口中念叨着意义不明的呓语。仿佛在知晓了自己死亡的真相之后,变得非常非常偏激。 仔细去听,阿星还能听到家属楼里传出来的叫骂。 “凭什么你们能离开这里!” “回来!回来!回来!回来!” “活生生的...活生生的人啊!你有红色的血...像是铁锈气味的血,让我看一眼!让我看看!” ...... ...... 步流星的小腿受了马桶瓷片的割伤,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只见身后追赶上来的亡命徒们,手中捧着同伴的脑袋,像是投篮一样丢向三位外乡客人。 那颗头颅在半空中发出怪叫,露出森森白牙和黑漆漆的眼睛。 “带我走!带我走!一起走吧!我想活!我要活!” 不等这脑袋落地,阿星起脚把它给踢了回去。 在这条道路上,四处都是血肉泥泞在蠕动——他们好不容易逃到大门口,就看见保安亭的那个蓝领大叔正准备关上闸门。 “住手!给我让开!”娜娜美长官大声喝令。 那位大叔似乎还保留着一丝一毫的神智,看见枪械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立刻不敢动了。 等三位外乡人冲到大门之外,娜娜美一个急停,打开伏尔加的车门钻了进去。 江雪明和步流星紧跟其后—— ——阿星体格壮硕,进了后排,雪明怕来不及,直接坐到了副驾驶。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这些疯狂的亡命徒捡起道路上同伴的残肢当投掷物,猛的往小区外丢。 当那些人体组织越过小区的大门,落到马路的道标线之后,也丢不了多远,离轿车还有一段距离。 “现在怎么办?”步流星慌慌张张的问。 娜娜美长官牙关紧咬:“等!” 有几个完全丧失理智的亡命徒冲出小区,往外狂奔,当他们踏上小区和公共交通的分界线时,踏过道标指示上的卢恩符文。 那个瞬间,他们的身体爆炸了。 具体来说—— ——是从背后炸出了一朵血肉之花。 结实轻巧的骨骼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逮住,在瞬间完成了骨肉分离,从他们的后心破体而出,紧接着皮肉和肌理分离,顺着皮肤上的关节肌肉纹理作四分五裂的变化。 他们立刻瘫成一团泥,又慢慢的在那种莫名怪力的牵扯下,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刽子手拉回了制铁所的家属楼体育活动区。 他们身体中黑漆漆的血液也是如此,顺着拖拽的痕迹流了一路,又像是一条一条活生生的蛇,慢慢蠕动回去。 其他亡命徒还在不断的投掷断肢,那些肢体在触碰道标线段时,也被这种莫名巨力分解——最终重新抓回小区里。 还有几头机灵的畜牲似乎不受这条线段的影响,刚才绕路逃跑的那三头家犬已经跑了出来,围住伏尔加龇牙咧嘴。 江雪明立刻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又看到道标线上的卢恩符,标注着“dagaz”和“hagz”的短语。 步流星解释道:“意思是二十四小时的终结,白昼的狂风,黎明的限制。像是一种巫术,这条线能拦住这些亡命徒。” 江雪明望见窗外不停跳跃扒拉车门的大型犬,这些聪明的畜牲甚至会用爪子挠门把手,试着开门。 “这几条狗要怎么处理?为什么它们不受影响?” “它们没死透,机灵!狡猾!卢恩不认它们!”娜娜美长官掏出g26,准备击毙这几只大狗,让卢恩符把这些畜牲也抓回去,正准备摇下车窗。 江雪明也出枪,要摇下窗户射击,没等他抬手—— ——哥仨一溜烟窜回了保安岗亭,夹着尾巴嘤嘤嘤,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看见江雪明那满脸是血的模样,就落荒而逃了。这些畜牲确实和娜娜美长官说的一样,非常机智,哪怕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懂得趋利避害。 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能看见恩里克一家子。 恩里克先生和恩里克太太,两人大手牵小手,奋力将儿子往外抛。 “宝宝!去和哥哥们玩!” 小恩里克光着屁股一路扑到了汽车前盖上,卢恩符文的力量将他捏成一团肉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抓了回去。 那场面看得阿星san值狂降,不断催促着娜娜美长官,快快开车离开此地。 “还不行哦,要等一下。”娜娜美长官心中算着时间,“每次这个小区发生这种事情,不过几分钟之后,会恢复正常,要等一小会,保持安静。” 过了大概一分钟,制铁所家属楼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体育场的人工紫外线大灯也断电了。 就像是保险丝熔断的安全措施,除了车窗的另一侧,城市的其他区域还有光源,他们右手侧窗外的小区楼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下车下车下车!打开手电,不要往小区里照!别惊扰他们睡觉!”娜娜美长官连忙吩咐,要两位乘客站在卢恩符的线段上,“把身上的血都还给他们,找个地方固定好自己!” 江雪明倚靠在轿车上,紧紧抓住了阿星,虽然不知道娜娜美老师在说什么,但是应该算很重要的事—— ——紧接着,他只觉得身上的脏污血迹像是一双双手掌,突然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料。 它们被一股巨力带走,像石油一样的血珠在轿车的盖板上弹跳翻滚,不一会就被吸回了小区里。 身上还有不少的碎裂骨片和肉末,和血液一样,也被这股飓风吹回了小区里。 在这股力量的拉扯下,江雪明不断的翻身抖腿,要把身上的秽物都抖落出去。他感觉肺腔奇痒无比,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又是几个喷嚏打出去,好比把吸进去的污秽空气都还回去了。 阿星和娜娜美长官也是如此,抓着伏尔加结实的车架,反复打着喷嚏,过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一片黑暗之中,只剩下三束清冷的灯光。 娜娜美用中文短语发问:“刚才,江雪明,你,一个人,杀,那么多,怎么回事?” “我没有用过p90作战,以前只摸过模型。”江雪明照实交代:“它的射速和弹速我都摸不太清楚,他们围上来的时候是半个扇面,有高有矮的,手里拿着筷子餐刀,还有菜刀,明显是要来抓我杀我,我心里算了一条头颅的瞄准基线扫射过去...” “不是...我问的是,你怎么.一个人,杀那么多?”娜娜美吞咽着口水,感觉十分紧张,她没想到这组乘客的战斗力会这么夸张——要她把一百五十发子弹打完,用p90去杀鸡,效率都没这么恐怖。 “我不是说了吗?”江雪明挠头不解:“我照着头颅的瞄准基线扫射过去,还好这个枪械复进的节奏大差不差,枪口弹跳的幅度也在我预估范围内——他们没了脑袋,身体好像还会动一会,我就踢翻了桌子去拦,由于身后是窗户,我不好破窗而出,就越过包围半圈的那个出路,换完子弹,照着厕所的方向射击。” 娜娜美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想救我们?” “我在自救。”江雪明继续解释道:“当时还有十来个人要去厕所堵你们,我一边躲,一边换弹,同时把手提箱丢出去,有四个人注意到了这个诱饵弹,它确实有用,但也不是完全有用——因为这十来个人里,分流作两股,前边六个是排队过去的,我只需要把准心瞄到那个点,按照时机先后扣动扳机即可,是排队枪毙的打法。而后来...” 娜娜美还是没回过神来:“你想救我?” “我说了,我是在自救,你先让我说完吧。”江雪明的表情非常慎重,心中想着自己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后来的那一拨要是把厕所门封堵,你们也出不来,我的备弹还有七十一发,只有一个火力点,在这种空旷的场景下,我绝对会变得非常被动,而且我还不知道,厕所里发生了什么,外面到底会还会发生什么。” 他掏出魔杖,这根棍棒上的血也随着刚才那股奇怪的大风,变得干干净净。 他接着解释道:“我清空了第二个弹匣,没来得及换第三个弹匣,要提着魔杖和g26去近距离格斗了——他们要来擒这根笨重的铁棍,我就掏手枪击碎他们的脑袋,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还有一个失去脑袋的食客,走到了厕所的洗手台,我担心你们会被他拦住—— ——之后就是你们看见的,我的棍棒在对付这么多个目标的时候表现得很笨拙,我拉开距离,把最后一个冲锋枪弹匣清空。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我根本没时间戴墨镜,这条棍子只能拦住他们,并不能完全击倒他们,我只能不停的寻找利器,用餐刀刺头颅,用筷子扎眼睛,要迅速让他们失去战斗意志只有这个办法。” 江雪明回想起那个场景,都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特别是最后那头小狗,它扑进来的时候,虽然我抓住它了,天知道它有没有打狂犬疫苗,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该怎么治疗这种绝症呢?靠万灵药吗?这也太浪费了,明明在地面六百多块钱能搞定的狂犬病,却要浪费万灵药来治,我这个日子人光是想想都觉得牙疼——还好你们及时赶到,后面那三头更大的畜牲才没敢冲进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步流星突然冒头:“明哥!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最后那三头畜牲,不是我们吓跑的。” “那还能是什么呢?” 江雪明不理解:“我的副武器子弹都用光了,手边也找不到合适的刀子,娜娜美老师给我们发的折刀去对付骨头,很快就会崩口变形—— ——我用单手很难灵活的使用这条棍棒,另一只手还忙着处理这头小畜牲,那是我最薄弱的时候,要是这三头大狗扑上来,我都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它们个顶个的强壮,野兽的进攻姿态会放得很低,比人形目标难缠得多,也对手提箱不感兴趣,它们不受诱饵弹的影响。 ——我当时抱着两败俱伤的决心,准备逃进厨房看看有没有其他武器,斩骨刀或者明火,最好能搞个火把来驱赶它们,要是没办法,就只能用空调制冷剂试着烧死它们,或者用煤气罐来对付它们。再后来,你们提着枪出来,把它们赶走了。” 娜娜美擦着额头的冷汗,对同样在流冷汗的阿星用日语发问。 “他心里活动一直都这么多的吗?” 阿星“嗨”了一声。 娜娜美又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阿星想了想,终于找了个相对体面的说法,“是个主刀厨师。主要用那个祸水红颜当卖点带货,业务能力和颜值对等。” 娜娜美:“就像是烤肉店里的牛郎服务?” 阿星又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娜娜美:“你这么解释,我很难信服啊...” 俩人用日语唠了半天,江雪明一句话没听懂,凑到阿星身边问。 “你和娜娜美老师说什么呢?” 阿星笑嘻嘻的随口应付过去。 “夸你。” Vol·18 [Hello,World!·你好,全世界!] 就在制铁所家属楼熄灯的几分钟里,娜娜美长官重新坐回轿车的驾驶位,也要两位乘客坐回车里。 她没有说明原因,只吩咐大家把所有战术手电都关上,不要去打扰这座家属楼中安睡的亡灵。 江雪明直接坐进了副驾驶—— ——在这个位置,能看见许多仪表盘,除了汽车的速表和油表,还有多媒体面板和盖革指示器,大抵是用来侦测地区核辐射数值的东西。 看来地下似乎还有核电站这种超级工业设施。 在盖革指示器旁边,还有两个圆形表盘,用中英俄三语标注出[灵灾浓度]和[癫狂指数]。 这些数据也是调查过程中必须时时刻刻关注的东西。 伏尔加轿车所处的区域灵灾浓度目前在17-44之间来回弹跳,偶尔会跳到70+的红线,又在瞬间降到绿色的安全范围之内。 娜娜美长官用日语解释道:“卢恩符在发挥作用的时候,还有这些居民在休眠重生的时候,灵灾浓度会高一些,这是正常的。” 江雪明又看向静默状态的癫狂指数仪表,它没有显示任何数字,只有一块黑漆漆的手形钢板安置在旁边,似乎是用来测试随车人员的精神状态。 “我要评估一下风险系数,子弹快用完了。如果我们的癫狂指数很高,就打道回府吧。”娜娜美长官已经把手按上去了,她的癫狂指数停留在[c-],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我来我来!”步流星从后排探着身子,把手按到仪表盘上。 仪表盘不断的发出嗡鸣,像是老虎机一样跳表旋转,几次跳上a-,最后停留在[b+]。 “你这家伙...”娜娜美对步流星严加提防,像是见到了灾星:“很危险了哦!” 阿星满不在乎,掏出盲文卡片:“没事!站长都说我没病!这是我的安检证明,这个癫狂指数一直都是b+——boss说我没问题,那我肯定没问题。” 两人看向江雪明—— ——娜娜美长官是紧张兮兮,步流星则是满心期待的样子。 雪明把手放了上去。仪表盘开始回转。 他们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大概三十秒左右。 仪表盘停在e-和[无]之间。 这个小天才表盘像是挠着脑袋琢磨了半天,也没能得出准确的结果,最后干脆不转了,自动复位到[无]。 阿星:“它是没电了吗?” 娜娜美:“不可能啊,我上个月刚换过车载电池,油箱还有一半多,怎么可能没电呢?” 这么说着,娜娜美又打开车载空调,确定这台老爷车上的电力系统没问题。 “那就是[无],那几条狗给我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表盘就跳到e-,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了,所以它又跳回去了。”江雪明解释道:“我很正常,洁西卡长官,我们能继续调查吗?现在这栋楼是什么情况?” “哦...哦...”娜娜美有点难以接受这个测验结果,还没回过神来—— ——她仔细想了想,这个冷面魔男刚才在餐厅里和人干架,一路从体育场的小路跑了两百多米,一边跑一边杀,这才过去几分钟,这就内心毫无波动了? 最大的心理阴影就是那几条狗?还有打不了狂犬疫苗的焦虑感? 由于没有明亮的光源,娜娜美长官又多看了几眼江雪明。 ——在仪表盘的橙色安全灯光映照下,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尊活生生的[雕塑],除了冗长的呼吸频率,还有不停起伏的胸口,以及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种眼神仿佛会把人的魂魄给吸走。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表达。 “娜娜美长官。”江雪明接着问:“我脸上有东西吗?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请回答我的问题。” 娜娜美猛然醒觉,连忙作答:“你一个!一个一个问题,慢慢问!我汉语,不好。” “现在家属楼里是什么情况?” “亡命徒,回到,西历一九九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六点,不发疯。” 江雪明立刻拿出笔记本作记录—— ——当这种奇怪的卢恩保险程序触发时,这个家属区的所有生物在无光环境下,会陷入沉睡,应该说是一种生物钟上的[回归]。依照安全员的说法,是回到1990年的12月31日晚6点左右。只是不知道这位安全员的描述是否与我的理解有偏差。但从之前与亡命徒的交流和沟通来看,他们似乎还保留着之前的回忆。 江雪明接着问:“我们能继续调查吗?还有多少子弹?” 娜娜美长官则是忧心忡忡的答道:“217,5.77——帕弹16,很难,很难。” 江雪明接着记下。 ——我们还有四个冲锋枪弹匣,手枪子弹已经用光,阿星的腿受了伤,恐怕不能继续调查了。 任务记录就此中断... 那个[断]字还没写完。 原本漆黑一片的小区楼突然亮堂起来,电力也恢复了。 在紫外线大灯的照耀下,人们再一次走进体育场,在乒乓球台前吆喝出欢快的玩闹声。 另一个方向,家属楼二层的保洁阿姨拿着新扫帚,正在搞卫生。 门卫大叔探出头,望见伏尔加轿车就立刻喊:“欢迎回来!” 娜娜美条件反射似的应了一句:“不用客气!” 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连体育场的跑道上的子弹破片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弹坑。 尽管如此,三人一通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回到武装雇员的指挥所,补充弹药之后,再另做打算。 阿星看着车窗外,b15区的大水塔,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车内还是漆黑一片,没有开灯,娜娜美发动汽车引擎时,车灯也亮起来,照亮了前方道路。 突然三人就齐齐愣住。 车灯照出了一台摩托车。 ——具体来说,是川崎公司在十年前研发的ninja·h2r超级摩托车。 99排量,最大马力310匹。 就在江雪明疑惑的时候,后排的阿星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刚才后排黑漆漆一片,车灯亮起来,他就看见九五二七突然出现,搞得和恐怖片一样。 七哥依然是那身侍者的装束,剪刀尾礼服白手套,酒红色的领带一尘不染,爬到江雪明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hello,world!·你好,全世界!]” 娜娜美和阿星一样,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们完全没感觉到九五二七的存在——就像是眼睛一睁一闭,身边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非常非常诧异。 江雪明则是如释重负,有了安全感,遂问:“你怎么来的?怎么这么快?” 小七从后排下车,走到驾驶位的大门。 没等娜娜美说什么—— ——她就把娜娜美抱出来,像是抓娃娃似的,塞到后排去丢给阿星。 她进了驾驶位立刻往雪明身边贴,像是老早就像从这个位置好好看看雪明的样子了,毕竟有了车,副驾驶一直空荡荡的,她心里总是不自在。 “诶嘿?!想我了?” 江雪明精神振奋:“特别想!” “要不亲我一口庆祝一下?”小七眯着眼,做出恐怖电影《闪灵》里男主角那副惊悚表情:“here`s江江!~” “亲哪里?”江雪明态度非常认真,只需要出卖男色能苟全性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这问题倒是把七哥难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这个雇主会那么直接,态度转变来的那么汹涌暴烈。 她压根就没觉得这种性骚扰式的请求能得到回应,一下子脑子梗住了。 “没意思!哎!我还以为你会害羞一下!没意思没意思!” “那就把你手从我腿上挪开。”江雪明露出了恐怖的微笑,“谢谢,咱们谈正事儿。” “咳...不好意思,职业病...”七哥把手从雪明的大腿上收回来,心中一阵暗爽,“听到你摇铃,正义的我不能坐视不管!” 这个英气勃发的帅姐姐吹开额前的斜刘海,一个劲的眯眼坏笑,露出闪闪发光的小虎牙。 “至于我是怎么来的!~当然是飞过来的!” “飞过来?”江雪明不理解:“你不是和我们一样,乘车过来的吗?” “在冰岛的雷克雅未克也有车站和单向通道,从那个地方出发离这里比较近,我先坐飞机过去,然后直降地下三万米,飞到你身边啦!只用了三个多小时哦!”七哥解释道:“怎么样?厉害吧?” 江雪明:“厉害,就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你摇了传唤铃以后,还会有几个医护站的好哥哥跟我一起来,但是我嫌他们太慢,自己先赶过来了。”小七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展示着无名指上的钢之心,表情那叫一个造作:“哎哟,你说呀,这对戒指的另一位主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唷!~” 江雪明只觉得小七越来越可爱了,这种一往无前的冲劲和热情真的很令人羡慕。 没等他说点什么,后排的娜娜美探出身子,凑到七哥身边一个劲的念叨。 “侍者!是车站来的侍者吗?!这两个乘客不听我的话!特别是这个家伙!” 娜娜美长官可委屈了,像是在和老师告状似的,一连串日语叽里呱啦的窜出去。 “他还没进城,在半路上就摇铃!他知不知道,那传唤铃一响,我的配额补给还有工资都没有啦!” 七哥听见这些事情,收起玩闹的意思,正儿八经问:“雇主,啥情况?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这狼来了的故事可不兴讲呀,你多搞这么几次,大家都很难做的。” “我只想平平安安的回去,在路上看见其他乘客的车上全是血,心里没底,就摇了铃。”江雪明如实告知:“如果对洁西卡长官造成了什么困扰,要扣钱扣物资的话,算在我头上吧。” “他胡说!”娜娜美又形容着:“他明明那么能打!比我能打多了!谁保护谁啊这是!” “你的调查日志拿来看看。”七哥掏出对讲机和手机,把戒严状态给解除,顺手也给医疗站的好哥哥们回了消息报了平安,紧接着对江雪明说:“让我看看你日志本上的信息,能换来多少等价物。” 江雪明把日志本交了出去。 步流星也连忙把日志交过去。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七哥对着俩人手机上的照片录像,还有日志上的记录一通算,嘴里念念有词。 “一三得三二三一十四三三四十九...” 她咬着笔杆,挠头的动静看门阿叔都能听见了。 “你们的日志上,有很多信息和之前乘客的调查结果是互相重复的,总而言之,应该是赔不起这趟警铃调动花费的资源!要不再进去逛两圈?大老远的不能白来呀!” “侍者大人!”娜娜美突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这是违反车站规定的!您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吗?这里的人们只是想活下去!想平平静静的活在那一天啊!大家想要办文艺汇演,一起跳舞,想要为制铁所继续工作,想看红白歌会!想和亲爱的家人过新年!” 娜娜美抱起阿星送来的《樱桃小丸子》漫画书,努着嘴满脸的委屈,指着漫画书上的标题。 “你看![tomita·taro/富田太郎]都在努力的锻炼身体!猪太郎想快快长大!明明大家都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活着啊!” “这个小丫头是死偶机关的武装雇员吗?我这里收到的简要文件上写着,她叫由香娜娜美,为什么你们喊她洁西卡?”小七的表情复杂,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怎么了?” 步流星耸肩:“我不道啊!~” 江雪明摊手:“这位武装雇员似乎有很多小秘密,她不愿意跟我们分享更多的私人生活,雇员的证件也不给我们看。她与这个小区的亡命徒关系匪浅。” “侍者大人,我请求你不要插手十六番制铁所干部家属楼的事,好不好?”娜娜美近乎于哀求,一个劲的掉眼泪:“大家为这座城市工作,本就遭遇了很多不幸的事情...” 她指着车窗外的极远处,外缘城区有很多区块已经完完全全黑下来,没有任何灯光了。 “每当有乘客摇起传唤铃,侍者大人们来救命,会擦去那个地方的卢恩,它们就再也亮不起来了!我想,里面的人也应该活不过来啦!我不想离开这里...侍者大人!不要把我的朋友们从我身边夺走!” 江雪明听不懂,于是问小七:“洁西卡长官在说什么?” “也有其他乘客在这座城市遇难,如果没救回来,车站会把卢恩分割出来的地区,直接从死偶机关城的地图上抹去——不能让乘客死在这里,乘客的超常灵感,会让他们的尸体变成更厉害的灵灾。娜娜美刚才说的就是这个,她好像很舍不得这里,舍不得离开十六番制铁所的居民。” 七哥的眼神变得凌厉其起来,改用日语喝令:“证件给我。” “不可以...”娜娜美开始恐慌。 七哥当了一回复读机:“证件!给我!” 雪明从来没见过七哥发火的样子。 这大姑娘眼睛里的血丝,还有唇齿间吐露出来的锋利虎牙,以及漠然冷酷的眼神来看——就像是一头狼露出了獠牙。 就在这个瞬间,车厢后排传出一句幽怨的话语。 “娜娜美,给侍者大人看看吧——听话。” 众人齐齐盯住阿星,盯着声音的源头。 阿星举起了手提箱,举着娜娜美长官的“诱饵弹”。 他紧张的解释着:“我没说话呀...是它...” 声音是从手提箱里传出来的。 Vol·19 [ALL IN ALL·归根结底] “手提箱里是什么东西?”九五二七的语气渐渐冷下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娜娜美长官的声音越来越小:“娜娜美不能说...和β级机密有关。” “那好!”七哥手脚麻利下了车,把江雪明和步流星从车里拉出去——要两位乘客暂且回避这些敏感的话题。 她从雪明手中拿走另一个手提箱,带着两颗“诱饵弹”回到了车里,关上车门车窗,有了个相对私密的环境。 紧接着—— ——九五二七开始说起车站的轱辘话,按照程序办事,亮出证件。 “我是深渊铁道总局九界车站的侍者,工号九五二七,这是我的证件,朝香娜娜美女士,我要求与你进行共享信息的解锁程序——按照车站的规定,同级之间或者上级向下级要求解锁信息时,需要毫无保留的展示自己的身份证件、乘员证件、雇员证件和盲文安检卡。我作为车站的侍者,已经向你提出两次正式要求,要求你展示自己的证件。这是我的最后通牒。” [姓名:白子衿(qingqing·bai)] [年龄:二十一周岁] [职位简要名称:九界车站职员·转业侍者] [职员具体信息:白子衿女士出生在汕尾,自小跟着父亲生活。 她的母亲曾经是一位乘客,去了商学派进修,目前依然在第七交通署的贸易中转站做一些小生意。夫妻二人本就聚少离多,在子衿七岁时,父母就因为天差地别的家庭环境和事业而离婚。 在白子衿女士十五岁时,她独自踏上了寻亲之旅,超然的灵感让她找到了一张车票,她是个天赋卓然,手段狠毒的小机灵鬼,顺利完成了调查任务。 让我这个boss感到头疼的事情是——世界上再厉害的万灵药,也没办法治好一个家庭的裂痕。 子衿女士的母亲早就在地下世界重组家庭,见到女儿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个性烈如火的小丫头开始在第七交通署捣乱,她改名叫白青青,就近找了一份报童的工作,给人们提供半真半假的小道消息,还喜欢偷东西。 在地下世界鱼龙混杂的派系组织中,她拥有非常深厚的人脉关系——她费尽心机,想让那个傲慢的母亲正眼看她一次,哪怕用一些非常规的暴力手段。 她自导自演,和朋友们纵火烧了两条街的商铺,找消防署的人们帮忙灭火,像是英雄一样把她的亲生母亲从火场救出来时,她成功得到了答案——那个女人似乎只在乎自己的新丈夫与另一个孩子。 这一通操作下来,白子衿女士也成功的把自己送进了垦荒队伍,她作为污点证人,为车站找出来不少违法犯罪的犰狳猎手,以及私下贩卖致幻药物与违禁品的坏家伙。 她在荒凉的地下深处,与工程队伍一起搭建各项基础设施,服刑的四年里,她的表现非常好,完成了高中和大学的基本课程。 在地下世界的丰富经历让她学会了多国语言,顺便考了个雅思, 她偶尔回家探望父亲时,也有前任武装雇员三三零一作陪,没有任何暴力抗法的迹象。 我们经过严格的评估,最终决定让这位年轻姑娘担任侍者要职——毕竟她在第七交通署搭建的人脉网络实在过于复杂,让她远离车站的管辖,重新获得乘客的自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指不定哪天就能看见她和以前的狐朋狗友继续玩火。 她经过三次[蜕变],有八位vip的联系方式,其中一位vip和随行侍者,曾经亲自指导过白子衿女士如何正确的使用辉石与棍棒——根据我们收到的vip日志调查报告显示,那是[数据已删除]和[数据已删除]。 直至今天,她依然在九界车站担任侍者的工作。] [您好,如果您看到这张证件,请善待这位侍者,这代表她对您完全放下了戒心,或是对您执行了信息解锁程序——务必将您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坦诚的告知这位经验丰富手段精明的侍者。] [虽然她看上去有些怠惰,成为侍者之后长期禁足的闲适生活,手机游戏让她变得不思进取。] [但是我还得提醒您一句,白子衿女士并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要试图欺骗她,她在地下世界听过的谎言,比您想象中要多得多。] ...... ...... 展示完职员证件。 九五二七紧接着掏出安检卡。 [受检人:白子衿] [偏光六分仪·审查结果] [核验时间:2024年7月19日] [灵感:规格外] [精神:a+] [作战技能:规格外] [癫狂指数:a] [求生意志:规格外] [颅内违禁品·灵灾浓度:78%] ...... ...... 九五二七收好卡片,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用日语吩咐道:“把你知道的所有线索,包括这个手提箱的信息,还有你的雇员证件,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所有吗?”娜娜美舔着干涩的唇齿,心中忸怩不定。 九五二七双手互抱,开始研究那两个手提箱,又随口说明:“这里没有其他乘客,你不用担心保密协议里涉及到的东西,传唤铃的作用,本来就是为了帮助乘客解决问题。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解决你的。” 娜娜美从衣服里掏出两个大铁盒,那是她历年的年审安检卡,还有雇员更新迭代的证件。 “那我...让我想一想。” “你慢慢想,别说错,别说漏了。” “嗯,侍者大人,你给我的感觉...很温暖,很帅气,虽然你比我年纪要小那么那么多...” “工作时间不闲聊,谢谢。” ...... ...... 这位武装雇员踌躇几许,终于开口,“其实,我不是娜娜美...我是洁西卡。” 九五二七没听太明白,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很难理解。 “你把这两个名字展开来,详细讲讲。” ...... ...... 这个兔牙樱花妹,神色复杂的指向手提箱:“真正的朝香娜娜美,在这个箱子里。而我是她的妹妹,我应该叫洁西卡。” 九五二七愣了那么一下—— ——她还没做好准备,没准备好打开箱子。虽然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一些事,但还没来得及确定。 ...... ...... 洁西卡将自己的雇员证件,还有安检卡都交出去,那是两个大铁盒。从1990年开始,一直到今天,所有的证件都收在里面。 上一回安检的日期是2024年7月14日,就在不久之前。 把东西交出去以后,洁西卡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好比交出了定时炸弹。 “死偶机关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侍者大人,这个事情,要从最初的事故开始说起——像您刚才提到的,关于涉及到保密协议的内容,我也会说给您听。” 九五二七看向窗外—— ——两位乘客乖乖坐在马路牙子边上,一动也不动,很自觉。 “你继续说,我录音了,车站的审查机构会根据实际情况来下判断的,你放心吧。” 洁西卡点了点头,回忆起故事的最开端。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地方还不叫死偶机关,它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祖先的行宫],你知道这座城市的历史吗?侍者大人?” 九五二七摇摇头:“我小时候也没听过关于这里的传闻,看来车站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 洁西卡指着外围道路上的卢恩符,还有更远方的城市灯火。 “这里原本是一个规模巨大的遗迹群——遗迹上建立了这座城市,就叫[祖先的行宫]。” 这座城市仿佛在呼吸,年代久远的紫外线大灯下,照出巍峨的群山与更深处的基底石筑。 “这里有如尼文字,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更早的时候,苏联和北约一直在争夺这里的开发权——有很多很多人,在铁道总局的引荐下,来到这里定居生活。 有乘客,也有普通人,根据不同的身份,车站会安排不同的职位,所获得的信息也很有限,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我和娜娜美出生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代婴儿潮,是一九六一年。” 九五二七听到此处时,突然抬手打断:“也就是说,其实你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 “是的——我也是[亡命徒],只是和制铁所家属楼里的人们不一样。”洁西卡说起这件事时,情绪非常稳定,甚至把手按在癫狂指数的手形钢板上,要自证清白:“我很清醒。” ...... ...... “说说原因吧。”九五二七看见雇员证件上,关于洁西卡&娜娜美的真实年龄,目光停留在[年龄:未确认]一栏。 “我和娜娜美是日俄混血。”洁西卡如实告知:“我们是一对弃婴,在十六番制铁所的工厂里,本来要丢进炼钢炉烧死的。” “为什么?!”九五二七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因为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们。”洁西卡照着当年厂房值班阿叔的工作记录所述:“他们本就不是一个工作单位的人,国家不同,语言不同,在那个混乱的冷战时期,为了缓解长期见不到太阳的心理压力,到处寻欢作乐找人睡觉,妈妈能生下我们完全是个意外——那个时候这座行宫,已经开始出现异常现象了。” 洁西卡回想起陈年往事,想起与娜娜美两姐妹在制铁所干部楼长大的故事,将这一切都娓娓道来。 “根据叔叔阿姨的说法,在我们出生之前,行宫周边每隔半个月就会发生一次地震——有很多物资配给进不来,刚修好的铁路系统,又会因为地震而瘫痪。其中也包括医疗用品。 听叔叔阿姨他们讲,我们的妈妈可能是因为错过了最佳的服药引产时期,又不敢和各自的组织单位上报这个日俄混血的新生儿,就想把我们生下来,丢到炼钢炉里去毁尸灭迹,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受罚。” 九五二七沉默了,她感觉心里很不好受。 洁西卡在描述这些事情时,非常非常平静,可是语气越冷——像是七哥在听闻雪明叙述往事时的那种冷,就越令她难过。 洁西卡连忙挥挥手,略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起[祖先行宫]的正事。 “那种地震,持续了二十年,就像是心跳一样,像是巨大山峦的心跳和呼吸,直到车站研发出更加坚固的材料和铁道结构,这座相对封闭的大城市,才开始稳定通车——于是我和娜娜美自告奋勇,想去车站,想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十六番制铁所的人们养育了我们,我们两个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做什么都好...至少...” 说到此处,洁西卡咬牙切齿,握紧了双手:“至少让我们觉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应该比变成钢...变成钢铁要好,要好一点点...justsoso,就一点点。” 九五二七抱住了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却能当她母亲,当她奶奶的“小丫头”,紧紧的抱在怀里,她能感觉到那种咬牙切齿的不甘心。 洁西卡没有掉眼泪,只是眼睛变得水汪汪的,眼中属于亡命徒的漆黑血液散开,重新露出斯拉夫人血统中褐色的眸子。头上斑驳杂乱金黑二色的发丝,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个被命运摆布的精巧娃娃,一个死偶。 “侍者大人,我和娜娜美两个人,跑去伦敦的天穹车站——”洁西卡从铁盒中翻出来最早的安检卡,“——我们没有多少灵感,没有的,boss不愿意让我们搭车挣钱,也不愿意让我们去其他地方,我们一点都不灰心!一点都不!因为boss是好猫咪!它说...” 说到此处,洁西卡就开心起来。 “它说我们的血里有铁的味道!可以当武装雇员!可以去保护制铁所的人们!” “我和娜娜美学枪!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很开心的!” “但是...” ...... ...... 车内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只剩下洁西卡抽泣的声音。 泪水打湿了九五二七的襟衣和领带。 “但是灾难来了。”洁西卡把脑袋埋在七哥的胸怀里,嘶声低语:“灾难来了...我没有用...灾难来了。大家还在准备过新年的时候——我和娜娜美两个人轮班,突然天就塌下来了。” “整个七番队的四十多个消防员跑上大街,他们喊——地震了!地震了!” “然后我跑到街上看,四区和七区的十多个高炉滚出来,铁水流进地缝里,好多烟囱也倒了,我真个人都傻傻的,忘记逃跑。” “我还听见有警笛,还有人在大声喊,有人去了遗迹的王庭,在偷卢恩。我不知道那个王庭是什么地方,对卢恩也是一知半解的,那不是我这个武装雇员该知道的事情——我最后看见的,就是大水塔塌下来,把我埋起来,我想我是要死了吧?” 九五二七揉着洁西卡的头发,轻声应道:“嗯,你还活着呢。” “是半死不活的。”洁西卡抬起头,打开战术手电,展示着脖子上的伤,它们本来藏在头发里,很难察觉到平齐的切口:“自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地震,也没有新的灾难了。人们把死难者埋进地里,还会有尸体爬出来,我也爬出来了——好多人都怕我,但是娜娜美不怕我,我被砸成一摊泥了,只剩下个脑袋,娜娜美说,这下也没办法见人了,就把身体给我。” “洁西卡...不是给你,是借给你用。”从手提箱里传出来幽幽话语。 “嗯!是借给我用!”洁西卡打起精神,又和九五二七说起boss的好:“天穹站的人来了,他们不管我们。我们缠着boss,天天给它打电话,给它说我们的故事。它每天都哭一次,然后大发慈悲的给我们做了换头手术!好猫咪!luckyda☆ze!它做得好!它做得好啊!” 洁西卡提起手提箱,精气神十足的大声喊:“我们每半年就换一次,轮流当诱饵弹!这样也能好好保护对方,我们是洁西卡!也是娜娜美!” “万灵药治不好你身上的伤吗?”九五二七刚问就后悔了——照着boss那个性子,要是天天有这么一对小姐妹电话骚扰,万灵药能治好的病,它早就治了,这只猫咪可记仇,从来不会留隔夜的心病。 “没有用...”洁西卡情绪低落:“恐怕boss也想知道卢恩是什么,也想掌控这种恐怖又伟大的力量,它把我们搞得半死不活的,仿佛一切都停止在灾难发生的那一刻了,这座城市所有的生命都留在一九九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万灵药也没有用——光是每半年给我们做换头手术,boss也花了不少力气,它提出的等价物,是要求我们为车站值班五十五年。” “你们不会被这种古怪的卢恩影响吗?”九五二七问起小区里的状况:“这栋家属楼里的生物没办法逃出来,但是你们可以...” “娜娜美换到这副身体上,偶尔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被抓回去。”洁西卡解释道:“但是我不会,我想,应该是这副身体换了头颅之后,卢恩就认不出我了。” “boss要你们接着当乘客的安全员,这个做法挺好的。”九五二七思考着,在想要不要把这些事都告诉江雪明。 ——这里原本是荒无人烟的远古遗址,因为卢恩变成了繁华的大都会,最终也变成了一座活死人之城。 从洁西卡的回忆来看,曾经有人来这里偷窃卢恩的力量,想要将这种boss都无法掌控的奥秘窃为己用,才发生了这场恐怖的天灾。 后来的保密协议,也是在保护乘客,不让他们妄起歹念,去触碰这些远古的神秘造物。 就在这个时候—— ——手提箱里的娜娜美说话了。 “我想看漫画...洁西卡,我听你说...有乘客带了最新的《樱桃小丸子》来了...” 那个声音非常虚弱。 “可以哦!我翻给你看!”洁西卡立刻打开其中一个手提箱。 箱子里是一颗完整的头颅,有各类避震填充物包裹着——洁西卡和娜娜美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箱子里的娜娜美无精打采的,失去了心血管系统的支撑,大脑在工作时长期处于失能状态——看来另一个箱子里,装着洁西卡因为天灾事故而压成肉泥的身体。 ...... ...... 多愁善感的七哥看见这一幕,突然没来由的哭出声——和防空警报似的。 箱子里的娜娜美像是触发了久远的记忆,醒了那么一下。 “又有地震了!?” “不是...娜娜美,是侍者大人在哭。”洁西卡翻开漫画书,手电朝车顶打,让强光漫反射下来,不至于那么刺眼,照亮漫画书的扉页。 “为什么还是《富田太郎》这一回...都二零二四年了,现在地上人和新乘客怎么还在看这个...”娜娜美看清楚漫画书上的标题之后,感觉很无聊:“算了算了...不看了,我继续睡觉,有事情再叫我......晚安。” “晚安...”洁西卡合上箱盖,回过头,反过来掏手绢,要来安慰九五二七这个年轻的侍者了。 “不哭的,不哭!不哭!不伤心哦!” 七哥只是一个劲的拉警报,都快哭到背过气去了。 ...... ...... “[allinall·总而言之],这就是我想和侍者大人说的事情了...”洁西卡一边给七哥擦眼泪,一边强调着:“虽然大家现在都不怎么好,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他们发现手里的东西不好了,变老了,坏掉了,就经常会变成怪物,会发疯。” “但是侍者大人可不可以,不要把十六番制铁所家属楼的卢恩擦掉。在灾难发生以后,好多好多人都想把城市重新修好,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们照常生活,照常运动,照常找衣服穿,努力工作,吃东西,然后把吃下去的生命都吐出来。” “就像是恩里克大厨,还有其他厨师的手艺越来越厉害,我也会经常给他们带食材,但是不能带活生生的东西进去,因为活物可能会增加灵灾浓度。” “李阿姨在楼道里扫地,搞卫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东西经常坏掉,我就答应她,一直给她带新的打扫工具。” “每个人,每个人...照顾过我的,把我养大的人,还有我的好朋友,我的亲妹妹...” 九五二七抓着洁西卡的衣服,一个劲的擦鼻涕眼泪:“别说了,别说了...别刀我了!~我听不得这些话!~~” “无论是天穹站,还是九界,还有雷克雅未克的巨山车站,都不会往这里送新的物资了。”洁西卡忧心忡忡的形容着:“他们手里的乒乓球拍啊,网球拍烂掉了,偶尔我会买一些回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开心很久很久很久,不会变成怪物。但是我只有一个人,我带不了那么多,也没办法一直买一直买,还有人想抽烟,我也喜欢抽烟,但是烟在贸易中转站卖的好贵啊,我也没办法跑到地面去进货,boss不许我去——没有其他人来帮我,只有乘客偶尔会来......” 说到此处,洁西卡看向窗外马路牙子上的两个“小家伙”,对她而言,这两位怪客的年纪,都能当她的孙子了。 “步流星先生,是第一个,带那么多好吃好玩的,还给我带烟的人,其他乘客也像江雪明先生一样,喜欢带些奇怪的爆炸物来。不过...” 说到江雪明,洁西卡还是很开心的。 “他们很好看,真的很好看,还会做扫帚,李阿姨一定很喜欢他,luckyda☆ze!” “所以我想请求侍者大人。”洁西卡转而郑重其事,对七哥请愿:“不要扣我的工资,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继续给他们买东西,不会让他们伤害乘客的,乘客们听我的话,不乱跑,也不乱说话,就不会有危险——不要让这栋楼的灯永远熄灭好吗?” 七哥接着问:“你没有和boss说过这些事吗?” “我们已经麻烦了boss很多很多回,好猫咪恐怕也会因为这些事,变成坏猫咪的...”洁西卡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样子:“我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琢磨着,光是一个小区,就快把我们两颗小脑瓜都掏空了,好猫咪要管那么那么多车站,那么那么多人...它一定很辛苦很辛苦了。” “嗯!”七哥刚缓了口气,看见洁西卡这副梨花带雨的表情,差点又开始哭。“你放心!正义的我不能坐视不管!哎等等...” 顺着七哥的目光,洁西卡跟着看过去。 “那是啥玩意?” 在车窗的边缘,有一个一次性纸杯。 那是江雪明给未来咖啡厅的外卖包装选的样品——它用棉线穿开底板,挂在车窗上,就像是我们小时候玩过的纸电话听筒。 棉线的另一头,攥在江雪明手里。 两个小伙子坐在马路牙子边上,握着这个听筒——步流星抱着一大卷手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的擦眼泪鼻涕。 江雪明默不作声,只是听见车厢里没了动静,就对纸筒说了一句。 “七哥,不好意思...” 九五二七眼疾手快掐掉了录音,生怕录到江雪明的声音,紧接着把整段信息传回了车站。 她抓来纸筒,非常生气:“你在玩火!雇主!千万别被boss发现了!偷听机密是要去坐牢的...我也要连坐,我不想和你一块变成纯狱天花板啊!” “但是根据你们描述的情况...”江雪明内心多少有了数:“想长期有效的解决这个问题,恐怕你一个人搞不定哦。” 七哥一个劲的挠头:“那...你有办法?” “我是个日子人,听洁西卡长官话里的意思,是想让这些居民,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又不能随随便便就发癫——这不就到我的专业领域了嘛?”江雪明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边对纸筒说:“麻烦七哥去找点东西,带过来,至于花销,就从我账上扣吧,不好意思,给洁西卡长官添麻烦了。” “你打算怎么做?”七哥也没打开车门,她觉得用纸筒通话特别有仪式感,挺浪漫的。 “那是我的β级机密,怎么能随便告诉你呢?白子衿小姐,哦,不好意思...可能你更喜欢我叫你白青青小姐。”江雪明用力一扯:“先挂了,有事儿见面聊。” ——纸筒的棉线应声而断。 小七就看见车厢头顶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双面胶沾着阿星的粉色手机,还开着蓝牙视频通话,把刚才所有的东西都拍下来了。 小七一下子满脸通红。 “这个小机灵鬼...” Vol·20 [春弦] “拜托你了。”江雪明将日志本上的采购目录撕下,交给九五二七。 七哥接来一看,上边写的都是一些建筑耗材,于是心生疑惑,又问道:“你准备把这栋家属楼翻新一遍?听上去不靠谱啊,这不是治标不治本嘛?” “那你说个治本的方法?”江雪明叉着腰,抬头看向整六层家属楼,又用双手比出矩形框架,像是在估量整个体育场的尺寸,没有水平测绘仪,只能简单看个大概。 “治本的方法...”七哥琢磨了半天也没得出一个准确答案——从车站的角度看,像十六番制铁所家属楼这种地区,已经没有什么继续保留的价值,如果它的灵灾浓度持续增加,乘客的伤亡率逐月上升,等待它的,应该只有[死亡]这一个选项。 至于关停的方式,就是洁西卡说的,把整块分区的卢恩符文都铲去,其中的[亡命徒]会陷入永眠灰飞烟灭,什么都留不下。 “行吧...”小七也找不到其他的标准答案,但是江雪明给的这个方法听上去就很难完成——家属楼是按照战时避难所的标准建的,翻新的工程量是巨大的。 只凭他一个人... 一个人? “喂!”九五二七刚爬上摩托车,突然想起这茬,“你不会是想...让那群活死人和你一起劳动吧?让他们和你一块改造这个社区?” “你提醒了我,似乎可以试试。”江雪明低头画着设计图,就像是给咖啡厅做室内设计的练手作品,“谢谢啊,七哥,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我要是劝不动那群怪人,就一个人慢慢把这栋[大屋子]给整理干净吧,洁西卡长官说过,我们最少有三个月的工期,三个月之后,有极小的概率会被这片地区转化成亡命徒。”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干完它啊?!”小七非常惊讶:“平时都这么勇的吗?” “以前在卤味店打工的时候,不瞒你说。”江雪明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有两个同事和我一起做事,但是他们喜欢偷懒摸鱼,上班的时间也越来越离谱,后来就被老板炒鱿鱼了。结果我发现——我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能做得更快更好。” 江雪明微笑着,催促七哥去拿货物,“抓紧时间吧,估计还得麻烦你跑很多趟。反正都是打扫房间,洁西卡长官的房间很难打扫——这个也很难打扫,难做的事情并不代表不能做。我们可以慢慢来,慢慢来会比较快。” 洁西卡掏出空枪,狠厉叫嚷着:“你再骂!你再骂!~” “算了算了算了洁哥...”阿星抱住了长官,一个劲给洁西卡嘴里塞旺旺仙贝。 “我明白了。”小七又心算了一下成本:“会花很多钱的,建材虽然便宜,可是如果你还要买其他的东西,像是草叶植被盆栽什么的,像是聚乙烯pvc/玻纤还有铝合金这种装修材料,这些玩意按车站的运力来算,想运到这里,价格都是贵上天的哦!” 雪明义正言辞毫不要脸:“我考虑过了,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不能瞧不起阿星的银行账户。所以可能会拜托你多跑几回,附近有贸易中转站的话,也帮我问问价吧?手眼通天的白青青小姐姐?” “嘿!~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小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拉上摩托车的油门,一溜烟往城区钻。 “明哥,那我们呢?”步流星也没事情干了,腿上的割伤,已经叫江雪明用三角绷带缠上,但是走路还会跛脚。 江雪明:“你的腿能跑吗?” “跑肯定是跑不太动,我感觉小腿的跟腱都断了。”阿星拉起裤管,三角绷带都止不住血的样子,“明哥,你问这个?是想回社区里看看吗?要不你和洁西卡长官两个人去?” “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放心。”江雪明掏出白夫人咖啡,找洁西卡要了一瓶水——从大背包里拿出铁锅和燃气灶。 他把空调制冷机的gas瓶装上迷你灶台的引气接口,开始烧水做咖啡,一点都不着急,也不打算动用万灵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等咖啡做好了,步流星喝完,断裂的跟腱和肌肉重新连接,他原地蹦跶起来,又坐了几个立定跳远。 “好了!明哥我好了!” “那就走吧,我们再进去看看,去住户家里走访?”江雪明说着,又看向洁西卡。 洁西卡一时半会没听明白江雪明的意思,“你还想回去吗?回到这个小区里?” 江雪明满眼无辜:“对啊,我不进去,怎么知道要买什么?要给这些居民带什么?光问你吗?洁西卡长官?你这个女孩子,全身上下都是秘密,充满了日式谜语人的味道——对付这些亡命徒,我得逐门逐户问清楚了才安心。” “维克托老师说过的!我们得主动进攻!”步流星倒是立刻明白了明哥的意思:“把这个大屋子收拾干净!” “这栋楼像是你屋子里的垃圾一样,等着它们慢慢烂掉,发出来的臭味被新的乘客闻到了,还伤害到了新乘客,那个时候车站恐怕真的会把它连根拔除吧?你也说过,这座城市里,有很多很多区块就是这样消失的。”江雪明细心的解释着:“长官,我能理解你心中的[不安]——就今天,你在办公楼里,我们刚推门进来,看见你准备上吊自杀...” “嗯...”洁西卡抿着嘴,一副心虚的样子。 江雪明接着说:“我当时想不明白,后来想明白了——你应该是想把我们吓跑?安全员死了,乘客没有了向导,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中止这次调查任务——你想用这种方式保护你的恩人,保护你的朋友们?” “对不起!”洁西卡立刻鞠躬道歉:“对不起!我确实有所隐瞒!” “明知故犯之后再道歉,是很恶劣的行为,我不太能理解...就是...洁西卡长官我实话实说啊。”江雪明形容着:“啧,我很难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可能和你聊不来,我是个很实在的日子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老土,我的妹妹也这么说,我能杀死她所有的幻想和浪漫,是个很[没意思]的人—— ——我不喜欢小确幸,或那种矫揉造作的复杂感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你们日式故事总是弯弯绕绕的,总喜欢用复杂的语句去描述支离破碎又美好虚幻的东西,我不爱看动画片也是因为以前被类似的奇怪故事伤透了心,看见那种别扭的叙事方式,我就跑得飞快——说起来有点冒犯的意思了,抱歉。” “我...明白...”洁西卡抿着嘴,满脸不好意思:“我会好好配合你们,有一说一!有一说一!中文成语,毕生所学。” “那么就好说了!我们走。”江雪明收拾好燃气灶,合上日志,变得精气神十足。 步流星:“回去?小区里?” 洁西卡:“回去干什么?” “boss给我们安排的b14景区又破又烂,里面还有一堆宰客的[亡命徒],做装修工程呢,首先要搞安全防护,不然怎么开工生产?”江雪明一板一眼,从伏尔加的尾箱掏出三张新的塑布披风,检查最后四个冲锋枪备弹匣:“我们进去,和他们好好聊聊,聊到他们不想聊为止。” ...... ...... 三人照常走过体育场小道。 江雪明逐个清点场上运动员的数量——把各类运动器械的账单理清楚。 紧接着和四位网球手,还有两个裁判聊了很久很久,又和看球的一家三口聊了很久很久。 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惊喜,也没有任何惊吓。 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 在洁西卡长官的帮助下,江雪明了解到,这四位运动员需要的东西还真不少—— ——紧接着,江雪明在日志本上写满了字,撕下来交给洁西卡。 “回头你找侍者大人要个告示牌,把这段话挂在网球场的铁网上,靠近入口,我们走以后,让其他乘客看看。” “这个是?”洁西卡不认识多少中文。 步流星拿出自己的日志,照着写了一遍日语,把纸张撕下来交给娜娜美。 [十六番制铁所·网球场] [亲爱的乘客,在你右手边有四位运动员,他们来自苏联时代,有一位曾经是奥运会的运动员——与他们沟通时,最好不要讨论1990年之后,苏联解体的事情,否则你可能会死。] [如果你发现他们手中的球拍锈蚀腐烂,网球丢失,在一楼的仓库应该有我留下的备用品,如果你找不到备用品,说明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很久,要直接开溜。] [这四位运动员都喜欢三道杠的吸汗衬衫,对鞋子没什么讲究,如果你带了功能饮料,可以送给其中两位女士,白头发大眼睛的叫斯琴涅娃,黄头发小鼻子的叫萨沙,都喜欢牛磺酸饮料,可以提升她们对你的好感。] [两位裁判不喜欢说话,他们喜欢吃玉米饼,这种零食很干净,不带油水不黏手,适合在比赛时吃。] [旁边的一家三口是日本关西人,,丈夫很喜欢赌博,不要说关于赌博的话题,他的妻子会试着杀死你—— ——妻子会问你钙片的事情,如果你没有钙片的话,牛奶也行,实在找不出这些东西,就不必去打扰他们了。他们的孩子可能会羡慕你的身高,缠着你问东问西。] [九界车站·乘客:江雪明] ...... ...... “这些是...”洁西卡捧着两张纸条,才明白这两位乘客打算干什么,“这些是留给其他乘客的吗?” “洁西卡长官,你的中文很烂,我有必要写下这些东西,免得你在和其他乘客沟通的时候词不达意。”江雪明解释道:“整个过程会花很多很多时间,就像是打扫房间一样无聊。” “不不不!不不不...”洁西卡一个劲的点头:“谢谢!谢谢你!” “不客气,我估计这个告示牌要经常更新。”江雪明又嘱咐道:“不可以偷懒。” 洁西卡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嗯!” ...... ...... 二十四个小时之后。 一楼的所有功能场所大门上,都多了一张小纸条。 俱乐部舞厅、麦当劳餐厅、大食堂、浴室和社区居委会的办公室。 里面的每个人,每个亡命徒的基本情况,与亡命徒沟通时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写得清清楚楚。 只是还不够详细,江雪明没那么多的精神力去深挖这些旁捎末节。 本来谈话就是一件非常消耗精神力的事,要避开[禁句]察言观色,时刻留心谈话对象的精神状态,连续二十四小时不断的说话,是非常辛苦的事。 阿星在一旁有样学样,明哥偶尔走神的时候,他就会立刻接上话题,免得怠慢了这些容易陷入狂暴状态的贵客。 期间只发生过一次险情。 ——对付乒乓球台的扎堆人群时,江雪明也不敢上去直接打招呼,那地方人太多,都是壮年的汉子,还在拿空烟盒打赌,看起来个顶个的脾气火爆。 于是他就叫洁西卡长官把这些人都拆开,一个个传唤过来。 其中一个汉子输急了眼,刚走到球场外缘就变成了丧失神智的癫狂状态。三人不得不跑出小区,在门外等待卢恩保险发挥作用。 ...... ...... 江雪明在车上睡了十个小时,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在精神力消耗完之后,进入睡眠状态时,脊骨会打开血脑壁障,让大脑完全放松下来——把大脑里的垃圾废液全都排出去。 当他醒过来时,还能发现辉石在闪闪发光,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或许是好事——或许他偏光六分仪也说不明白的精神力,从[规格外]变成了更加[规格外]。 ...... ...... 第二天,七哥开着一辆大卡车,载着建材回来。然后被雪明拉进了小区。 四个人开始逐门逐户筛查所有的住户,聆听他们的需求,他们的故事,他们不可冒犯的独特[禁句]。 ——紧接着,将这些信息都变成一张张告示,一句句谏言。 变成[安全规范指导书]。 ...... ...... 第七天。 [居住区一层到七层楼道] [你会看见一位华裔卫生阿姨,她的名字叫李香云,她负责这栋楼的保洁工作,很喜欢唱歌,如果你会唱《浏阳河》或者《我的祖国》,可以试着和她搭讪,她对每家每户的情况都非常了解,是个热心肠。] [如果你不会唱歌,我也推荐你试着唱一唱,乐谱我会留在最后,李香云阿姨并不会因为你五音不全的乐感而嘲笑你,她会抓着你的手,像是指挥棒一样,教你唱歌。] [她手下有八个轮班的勤杂工,只要你成功攻略了这位阿姨,她会热情的给你介绍每个房间的住客,她在这个小区,算是德高望重的人,基本上只要她在场,没人敢乱发脾气。] [如果她的打扫工具坏了,你一时半会找不到代替的东西,仓库里也没有了,你可以试着和她一起弯腰捡垃圾,然后找机会开溜。] [九界车站·乘客:江雪明] 写下最后一笔,撕下书页,关于[亡命徒]的处理办法,江雪明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八。 剩下的那百分之二——来自英英幼稚园的六个小孩子。 这些孩子们的脾气是真的难搞,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话也说不清楚,一旦找不到爸爸妈妈,或者老师也哄不好了,就会立刻[死]给你看。 紧接着这种癫狂的情绪又会往外传染,迅速变成一场毫无征兆的暴乱。 江雪明也很头疼,他没照顾过孩子,白露从小就很乖,和他自己一样乖,不哭不闹的,因为一哭一闹就得挨板子。 可是这些小宝贝打不得,打了也不怎么长记性。 他想了半天,总不能给几位老师传授p90五十连发教育办法吧? ——仔细琢磨下,那场面可太癫狂了。 ...... ...... 洁西卡也无能为力,以前她在工作之余,也会来教家属楼的小孩子们做题,不然怎么好多人都喊她洁西卡老师呢? 对付这些宝宝,她是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 在幼稚园破破烂烂的旋转木马上,四个人坐成一排。 “算了。”洁西卡扯着江雪明的衣袖,用中文说:“有些事情,做不到,不强求。你,做很多很多了,很多很多,谢谢你。” “不算,不能这么算了。”江雪明咬牙切齿的,满眼的不甘心:“一个屋子打扫到一半,你喊我住手?你要急死我?” ...... ...... “你这个家伙...”洁西卡改用日语,因为中文的气声她说不好,“很奇怪啊...真的很奇怪啊...” 她控制不住气声,是因为正在哭。 “为什么你对我们那么那么好?我不明白...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做完这些事情吗?我本来还以为你在说大话!要客客气气的安慰我而已!”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阿星你也别翻译了。我估计没什么营养...”江雪明习惯性往洁西卡手边递纸巾:“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厉害,洁西卡长官。” 步流星插了句嘴:“洁西卡长官在问,为什么咱们要帮她做这些事情?” 江雪明坦言告之:“我第一次做装修设计,想练练手,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工业风改装案例吗?我就想啊...要是以后能搞个厂房改咖啡厅也不错,毕竟厂房很大,还有悬架,把我心爱的泥头车停进去...” 九五二七:“你还惦记你那泥头车呢?!谁家咖啡厅里有泥头车啊?” 江雪明也没搭理小七:“把我心爱的泥头车停进去,不光能运货,随时都能检修,这多好的练手机会啊...难道我咖啡厅进了几个不讲道理的熊孩子我就得放弃吗?” 听着听着,洁西卡就开始拉防空警报,扑在七哥的肩上。 “这个人他说谎...” 七哥没反应过来:“啊?” “我以为...我原本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他就随便做一做...”洁西卡挥着小手,也说不清楚话:“四百多个人,我的妈呀,他真的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问过去,一张纸一张纸的慢慢写完了,侍者大人,我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写完这个故事,就结束了——结果我才发现,他是真的想,让我的家人们活过来!” 想到此处,洁西卡只顾着擦眼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改用蹩脚的中文形容着。 “他骗人,他说他很‘没意思’很‘不浪漫’很‘老土’——这不对,他是刀子,他刀我!呜呜呜呜呜...” ...... ...... “阿星!”江雪明没工夫照顾洁西卡长官的小情绪,“我们走!” 说罢——他就起身拉住阿星的胳膊往居民楼去。 步流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去哪儿啊?明哥?” “你小时候喜欢看什么?咱们去翻翻洁西卡长官的dvd库存,整点碟片来哄这些小宝贝。说不定有用呢?办法总比困难多。”江雪明仔细想了想:“这些小孩又不会长大,应该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我永远活在三岁,老师整天喊我为了未来努力学习,我不发癫谁发癫?” 步流星两眼一亮:“有道理啊!明哥!” 俩人一合计,给幼稚园的小宝贝们弄到了《猫和老鼠》的十六张光碟,幼儿园的多媒体电视太老太老,又托七哥去武装雇员的办公大楼去取。 结果呢—— ——结果几个幼师看见电视里放出汤姆和杰瑞,笑得比孩子还开心。 ...... ...... 阿星和雪明搞定了所有亡命徒的[安全规范指导书],一刻都没停下来,跑到大货车上,把建材卸下来。 除锈剂和焊条铝板钢件都拖到家属楼铁栅旁边,从门口开始,一路往里翻新。 ...... ...... 在研磨机的电源插上安保室闸口的那个瞬间——仿佛一切都开始呼吸。 一切的一切—— ——所有一切。 都像是脉搏中透出的[春弦]。 看门的蓝领阿叔拿走了江雪明手里的磨机,随手抽出两只工装手套,笑嘻嘻的用日语说。 “欢迎回来,贵客盈门,就稍事休息一会。” 步流星刚准备提着油漆桶往体育场去,要刷完整个网球场的十面大网是不小的工程,镀铬漆也十分沉重,他走得很慢,小心翼翼的。 阿星突然感觉手一轻,就见到乒乓球场的几个大哥光着膀子,随手提走了他手里的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阿星一拍脑门,想通了,飞也似的跑出门外,抓着江雪明的两肩使劲摇晃,“明哥!明哥!活过来了!活过来了!都活过来了!活了活了!” “阿星,这些亡命徒,应该是知道的,他们知道自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江雪明想了想,仔细的想了想:“只是一直在假装自己还活着——所以听见那些[禁句]时,才会变得偏激抓狂。” 步流星指着小区里的人们,指着那几位正在挥洒汗水,努力工作的人们。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认为,人本身就非常热爱劳动,就像是在春天播种,充满热情的呵护庄稼,期待着在秋天收获——和维克托老师说的一样,他们找到了勇气的寄托之物,击碎了内心的阴霾恐怖。” 江雪明依然在卸货,将建材电缆往外丢,立刻有更多的居民跑到外面来——卢恩都认不出这些[亡命徒]了。 ...... ...... 一个手脚麻利的阿叔爬上货车喊着号子,把瓷片和石棉瓦箱子小心翼翼的递给同班伙计。 “工长!工长!车!车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今天过年!也要加班啊?”小工结结巴巴的挂在货车的卸货板上,他很矮,双脚都没沾地,眼中满是期待。 工长以指为枪震声怒吼:“别问!做了再说!” “好!好!我去喊三班...四班的懒鬼起床。” 说着这个小工麻溜跳回地面,一路飞也似的朝大楼奔跑。 不一会—— ——雪明和阿星就听见家属楼的广播站传出尖锐刺耳的啸叫。 方形的喇叭口已经年久失修,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看见有人挂上安全绳架上梯子爬上四楼高的线杆,正在修理这破玩意。 在那一刹那... “当心!”阿星望着那个方向,两眼失神尖声惊叫。 正在修理喇叭的工人从十来米的半空跌下来,年代久远的安全绳也失去了作用,断成两截。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声闷响传出去很远很远。 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齐齐看着那个在地上挣扎哀嚎的可怜虫。 可是—— ——可是不过十来秒的功夫,那位工人立刻站了起来,身上的骨骼与肌肉重新黏合。淤伤和骨折都慢慢的痊愈了。 他在大声怒吼着,像是丢了脸,又像是伤了心。 “嘿呀!看我干什么!动起来!动起来!” ...... ...... 这七天非常短暂,也非常漫长。 十六番制铁所家属楼就像是一座监狱,亡命徒就是囚犯。 江雪明能喊出这栋楼每一个人的名字,他莫名奇妙的想起了维克托老师说过的那个故事——那个作家大卫小子,给犯人们写家书的故事。 他搞不清楚,不明白,这到底是维克托老师提前泄题,给他们安排的参考答案,还是命运使然,冥冥中的巧合。 他和步流星的日志本,已经没有多余的稿纸能撕了——四百多个居民的[安全规范指导书]把他俩的宝贝日志掏空了。 ...... ...... 小七和洁西卡也跑了出来,当她们看见这些亡命徒活灵活现的样子,只觉得不可思议。 洁西卡急匆匆的问工长:“你们要干什么?艾里力克叔叔!你们要干什么呀!” 工长立刻答道:“不知道!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那...东西用完了怎么办?”洁西卡又问。 工长接着答道:“那就休息,总会有事情可干。” “七哥...”江雪明还没开口说完。 “懂!”小七攀上大卡车的驾驶位,又跑去拉货了。 ...... ...... 大卡车越跑越远,在城市中拉出一串黄滚滚的浓烟。 洁西卡和江雪明,还有步流星排排坐在马路牙子上。 身后的居民们渐渐散开,抱着铝板跑去远方,拿住毛刷爬上铁网。 看门的阿叔依然在用磨机对付铁栅上的锈烂的疙瘩。 那么安静,又那么吵闹。 洁西卡抱着膝盖,看向城市很远很远的群山。 “做完这些...你们就要走了吧?” 步流星立刻说:“应该是的。” 江雪明:“不着急。” “不着急?”洁西卡又问:“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觉得已经可以了...已经...大家都很好了。我看大家...都是超——有精神的!” 江雪明点点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没有完成,新年的晚会,新年的钟,还有开开心心的红白歌会!” “呜噫!!!!——————”洁西卡立刻进行一个警报的拉。 江雪明问阿星:“她怎么反应那么大?” “我不道啊...”步流星想了想,稍微共情了一下。 然后阿星也开始拉警报。 那场面和两台特殊用车似的。 左边是救护车,右边是消防车。 雪明就在中间,很不理解。 真的很不理解—— ——于是他找了个会说中文的对象,试图理解一下。 “阿星,你...你解释解释...” 步流星一边哭一边说:“我想了!我认真想了!刚才我就在想那个事情——你要给洁西卡长官安排一个新年晚会是么?” “对啊,你打扫完屋子,不得庆祝一下吗?”江雪明的想法很简单,“扫旧迎新,多实在的事情。” “对对对!就是这个新年晚会...是特别为她准备的吗?”步流星又抓着这个话题没放手。 江雪明:“是的,之前洁西卡长官说过,大家想办一个新年文艺汇演。我调查过家属楼里的居民,他们会什么才艺表演,我也了解过,私下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然后做了一版节目单,但是没写出来,日志本不够用了。” 阿星立刻给警铃续了一管电池。 “我也是想到这个!刚才你说了好多话,我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才发现你说过,要装修这栋楼,也是为了开咖啡厅,做前期的装修设计练手——我这不就想起来了,你居然记得清清楚楚啊?一直把咖啡厅都放在心上啊?你真的...” “我就说这个家伙很奇怪吧!步流星先生!”洁西卡抱着雪明的左边手臂,隔着一个身位用日语嘤嘤嘤。 “是的呀!是的呀!”步流星抱着雪明的右臂,但是雪明很灵活,没能抱住,只能揪住衣服用日语回答,“打最开始,我一见他面就知道!这个人很靠谱!” 江雪明坐在中间,僵住了。 他面无表情,也不好做什么表情,心中想的是其他事情。 “难道...他们一开始真的只是随口说说的?乐子人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Vol·21 [おどるポンポコリン·大家一起来跳舞!] 老旧的镀锌水管换成不锈钢与pp聚丙烯。 各个阀门泵机里外里翻修换新,密封胶圈和电机线材全部换了一遍。 大堆发黄的喷砂毛玻璃拆下来,换上新的夹金属丝延压玻璃,能用很久很久。 大楼迎接紫外线大灯的一面做了新漆,在背光那一面,能看见很多很多连环画,是给英英幼稚园孩子们准备的礼物。 仓库里的货品分门别类,为各个房间的居民准备了至少能用四年的耗材——但是,像厨房的素食菜品这种东西没办法确保长久供应,这些问题只能交给洁西卡长官来处理。 ...... ...... “这份清单就交给你了,李香云阿姨。”江雪明递出去新的油纸账本,交到保洁阿姨手上,“仓库的管理员,还在这栋楼里吗?” “那是我丈夫。”保洁阿姨拿走账本,笑眯眯的说:“很早很早以前就走了。” “哦...不好意思。”江雪明抿着嘴,怪难为情的:“我不该提这个事情。” “应该就死在地震那会,来不及跑就被货架砸死了,当时情况很乱,救援队进来,有很多尸体都找不到工牌,他们又说这是灵灾,把遇难的人们就地掩埋了。”李香云阿姨一点都不在意,撇过头,看着一排排货架,看着又大又挤的仓库。眼睛里的黑色油脂起伏不定,一会瞳孔变成黑色,又变回棕色,情绪很不稳定的样子。 江雪明顺手就把阿星的大录音机交出去:“阿姨,我想把这个东西送给你。” “这是什么洋玩意?”李香云不明白,但她能从两个扩音喇叭和磁带盒,猜到它的用途:“是放歌曲听的吗?” “是的。”江雪明又往背包里一阵捯饬,翻出来两盒磁带。 一盒是《中国歌舞剧院合唱团》的录播带,收录了《在太行山上》、《我的祖国》。 阿星从明哥身后冒出头:“对对对!我还托九五二七找人录进去李谷一老师的《浏阳河》,《我的祖国》也有郭兰英老师那个版本的,阿姨,你还想听啥?” “我不晓得搞这个洋把戏。”李香云阿姨撩着头发,眼神干巴巴的,不安的揉搓双手,像是想去拿住录音机的提把,又怕把这个东西给用坏了。 江雪明:“阿星,教李阿姨用。” 过了几分钟,李香云阿姨终于搞明白磁带怎么塞,消磁重录和暂停,还有快进后退几个功能键的用法。 当她按下播放键时,弦乐的intro前奏进来,她立刻就跟上了节奏。 李阿姨摇着手,身体也跟着轻轻晃。 她拿住江雪明的肩膀,哼唱着。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在仓库里忙碌的杂工大姐,一边捯饬着抹布和消毒液,一边跟着李阿姨唱。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阿星又从包袱里掏出新的磁带,放在一个大纸箱里,有很多很多不同年代的歌,雪明也塞了一张磁带进去,是江白露的珍藏,在两兄妹还没出生,在二零零零年发行的《jay》——虽然不知道李阿姨会不会喜欢,但白露和雪明都很喜欢。 他们不再去打扰仓库里的人们,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站在大门处看着远方。 ...... ...... 大体育场上的椭圆跑道旁,不同的人种根据不同的故乡,搭起了不同的舞台。 波列契夫和刚察洛夫两位网球裁判搭起了投影布,和组别里六位工程师,三十三个组员一起看着《1990年5月9日胜利日大阅兵》。 放完了《万岁,我们强大的祖国》,紧接着是《神圣的战争》与《斯拉夫女人的告别》,仿佛回到了克里姆林宫下,与军乐团方阵一同击鼓吹号。 隔壁是拉美裔的好邻居,他们在台上载歌载舞,有个叫克里安迪亚诺的泥瓦匠和朋友们拥抱在一起。 因为他拿出了传家之宝,那是马拉多纳的一件球衣——那个舞台上正在播放1990年,球王马拉多纳单枪匹马摧毁尤文图斯的最后一场比赛。 来自欧洲的朋友们聚在一个回形餐桌前大声齐唱。 以来自意大利的恩里克大厨为首,他处理肉品,也能吹小号。 厨房的红案小工提着贝斯,刚刚把电吉他交到艾里力克工长的手里。 施工员副手坐在钢琴前,弹起了《皇后乐队》的《波西米亚狂想曲》。 在1990年,皇后乐队的主唱佛莱迪·摩克瑞举行了人生中的最后一个生日派对,于1991年11月因艾滋病去世。 北美的红脖子们没有搭起台子,他们到处晃悠,偶尔会试图混进别家去弄点薯条,唯独有个黑叔叔用星条旗当披风,戴着墨镜抱着电吉他,让他的助手作萨克斯伴奏,在一群听众的簇拥下,唱着灵歌,唱起b.b.king的爵士乐。 东亚文化圈的哥哥姐姐们已经开始排练,他们托七哥弄到了一张邓丽君的金唱片奖作品,名字叫《泪的条件》。 但是七哥还是没敢报名——她本来也想上去唱首歌,想唱《我只在乎你》。 后来她才发现调音台有1991年红白歌会vcd,邓丽君为这场红白歌会献唱《我只在乎你》——后于1995年因病去世。 她琢磨着,这些广东来的好哥哥都听过原唱了,自己也没必要上去丢这个穿越时空的大人。 ...... ...... 《我的祖国》快要放完了——在“朋友来了有好酒”这一句之后。 李香云阿姨愣了那么一会—— ——因为她望见,从库房的麻布毯子下钻出来一个机灵的大爷,打开地下室的隔板门扉,手中握着光秃秃的木杆子,像是五六式冲锋枪朽得只剩下了把柄,这大爷两眼放光,中气十足的喊。 “若是那豺狼来了!有迎接它的猎枪!” 那位大爷就是李香云的丈夫,也是这座仓库的管理员, 李香云阿姨想通了—— ——丈夫年轻的时候打过很多仗,怎么可能会被地震击倒呢? 只是没人去整理库房,没人移开那沉重的铁架,没人发现在地下室里,还躲着这么个老机灵鬼。 “我以为你死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 ...... ...... 另一边—— ——洁西卡长官叉着腰,站在舞台上。 她换了一身红白相间的打歌服,特别特别精神,特别特别开心——这是她的第一次登台演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看见舞台的布置,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布景!ok!” “——乐队!ok!” “——场务!ok!” “灯光!很不ok!” 紫外线大灯照在体育场上,有种无精打采的感觉,需要一点活泼的气氛了! 毕竟她接下来要唱的,要讲述的故事,要表达的热情,需要更加热烈欢快的光。 她往台下跑,正撞见正在化妆的阿星和雪明。 阿星往脸上贴了假胡子,戴上墨镜和羽毛帽,穿着猫王的衣服,脖子上挂着一把迷你电吉他,花里胡哨的。 雪明要中规中矩得多,他啥也没换,说实话要不是洁西卡长官要求他帮忙上台作合声表演,他实在不想营业了。 “拜托了!江雪明!拜托了!有没有!bling☆bling的光?像是迪斯科舞厅彩球!”洁西卡说起中文顺畅不少。 江雪明疑惑:“俱乐部好像没这种玩意,我想想办法...” “没有也没关系,算了算了...”洁西卡情绪低落下来。 步流星一边给自己贴胡子,另一只手给洁西卡长官戴墨镜:“长官,你中文越来越好了,和谁学的?” “小恩里克老师!我教他下将棋,他教我中文。”洁西卡答道。 就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的时候。 江雪明从工长那儿弄到了几个人,用热弯玻璃造了一个不透光的彩球,但是没有很强的光源,施工大灯的亮度不够强。 他拔出魔杖,往灯架里一塞,电机带动平台开始旋转。 魔杖不听他的话——半天都不肯发光,就像是感觉受到了侮辱。 于是江雪明就说:“拜托了,朋友,帮我这个忙,十六番制铁所里的炼钢工人个顶个的专业,他们最年轻的师傅也有五十年的打铁经验,除了热处理,我还想和他们学学压铸冷锻法,听他们神神秘秘的私底下议论,要研究出一种超高压声波去杂质的苏联黑科技炼钢工艺。如果你...” ...... ...... 话音未落—— ——斑斓的彩色光线从热弯玻璃的各个色块中迸射出来。 透出的光束刺穿了天顶的浓雾,直接照亮了数百米高的岩窟顶盖。 灯罩的闪粉像是一颗颗星星,落在体育场的每个人身上,在刹那,远方的人们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洁西卡扶着墨镜跌跌撞撞跑上舞台,又当主持人,又当歌手,摆着帅气的架势。 她用中日英三语作自我介绍。 “死偶机关城·武装组部队·番号900113·组员编号10007714·军衔暂时没有·但肯定是中士以上·超级能打·不知道这种生活还要过多久可是很想吃中国菜·特别是不隔夜的新鲜蛋炒饭今年十七零不知道多少个月的美少女战士——朝香洁西卡!” 步流星抱着电吉他一路小跑登上舞台,凑到主唱身边一块摆出骑士变身的架势。 “本大爷是...” “好了够了跳过这段。”江雪明顺手就把话筒抢回来,塞到洁西卡手里,“他要给你说贯口最少得唠上半个小时,得吓跑一半的观众,剩下那一半是被他抓着问星座的。” 处于礼貌,洁西卡回头指向架子鼓的方向。 “感谢来自那不勒斯的恩里克太太!” 人们跟着主唱的手看去,灯光之下,恩里克太太身上的抹胸还沾了油污,外边就是一件火红色的工装背心,那头橘红色的头发像是火焰一样燃烧起来,耍弄鼓棒的手法就像是在耍弄厨房的刀具——可能这位太太在料理家务时一直都有个音乐梦想,能从对孩子比划的刀法看出点乐理节奏来。 ...... ...... 一瞬间,口哨声,欢呼声。 如雷鸣一样的掌声响起来。 “感谢来自汕尾的白子衿小姐姐!” 洁西卡又指向键盘合成器的综合录音总台。 七哥尴尬的笑了笑,伸出手像是猫爪爪挠了挠,做了个“你们好”的姿势。 洁西卡:“b.b.queens!~大家来跳舞!” 报幕结束——那本就是1990年红白歌会上,樱桃小丸子的主题曲。 恩里克太太双手的鼓棒互击,紧接着敲出镲响,好比跑步比赛裁判手中的气枪发令。 所有的[sventura·不幸]都变成一句刚从洁西卡长官那里学来的,滚烫的[luckyda☆ze·撞大运了!] 她用鼓点提醒着舞台上的伙伴们,快快释放热情。 四记超重音低沉鼓点带着键盘的intro前奏一起,要点燃整个体育场。 洁西卡站在话筒支架前,还有点紧张——她生怕自己进快了,又怕自己进慢了。 没有排练,没有预演。 对于十六番制铁所的家属楼来说,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天都是旧的,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 她僵硬地晃肩扭腰,头发跟着甩来甩去,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只知道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她。 第一句歌词唱完... “なんでもかんでもみんな...” [有什么做什么,大家一起来!] 那种害羞的意思,要她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但是—— ——尾音还没结束。 步流星立刻嚎出一口干燥粗粝的烟嗓。 “oh!~~~~~yeah!~~” 洁西卡马上接住:“——おどりをおどっているよ!~” [一起来跳起舞吧!] “おなべの中からボワっと!” [从锅子里面噗的一声] 步流星立刻跟着罗马音作了和声:“bowato!” [噗的一声!] 洁西卡立刻露出超开心的笑容,一二段歌词都搞混了——像纤细竹篙一样的手臂展示着阿星。 “お笑い芸人登場!” [搞笑艺人登场!] 雪明在舞台上努力营业,跟着洁西卡像是演舞台剧似的,她怎样做摆手舞——自己也有样学样。 洁西卡干脆将错就错,把第二段先唱完了。 “いつだって迷わない!” [无论何时都不要迷惘] “キヨスクは駅の中!” [车站内的小商店] “そんなの有名!” [是那样的有名] “タッタタラリラ!” [哒哒哒啦哩啦!] 他偶尔回头能瞥见,七哥在键盘与合成器前双线操作时,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 还有阿星和发癫一样不时喊出的“gotgotgotnow!baby!~” 像鲁迅先生不光写过《野草》和《热风》。 他还说过,人与人的感情并不互通,但是雪明并不觉得他们吵闹。 因为鲁迅先生也讲过另一句,就像是应付老师点名准备的第二句——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那是一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新年晚会。 七哥在表演之前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不过两个八拍就开始暴露本性,朝台下抛媚眼送飞吻。 那是一个鸡飞蛋打,混乱难言的新年晚会。 东亚文化圈里两个韩国柴油工程师朝台上丢了俩鸡蛋——说那个是胖子和小男孩,七哥当场就化身为专业的[killer·杀手],要开着泥头车送这两根棍棒去异世界开始新的冒险。 那是用一串单薄的文字,很难很难说清楚的,难忘的新年晚会。 ——那两颗鸡蛋被江雪明捡回来,在它们半死不活恢复原样的时候,用它做了一份蛋炒饭。 然后看着念旧的洁西卡长官打开[paintoast·前有痛苦,但是干杯!]的手提箱,一勺一勺送去娜娜美嘴边。 洁西卡一边哭,一边喂,一边吃,一边想。 “这不还是隔夜的吗!?” 箱子里的娜娜美倒是没什么怨言,由于没有心血管系统的支持,她也不用琢磨太复杂的事情,吃了饭就吐出去,然后看着好姐妹给她翻开最新的漫画。 就这样,就这样—— ——晚会结束之后,新年的钟声敲响。 尽管人生不会再转下去,英英幼稚园的老师们带着小宝宝坐上了崭新的旋转木马。 ...... ...... 三位祸水红颜还有最后几件事要做。 他们来到b15区的大水塔,顺着丘陵小道登上高台,想查清楚家属楼的水源,查清楚这些类似黑泥油脂的物质到底是什么。 只是在登高爬山的过程中,他们的灵感在疯狂的报警,不论是雪明还是流星,哪怕是经过三次蜕变的九五二七都受不了那种狂暴的灵感压力。 在登山小路的蜿蜒梯道上,他们冷汗直流头疼欲裂。就算有灵衣保护着,恐怕也没办法再往上去一步了。 丘陵矮坡之上,那座水塔在灾难发生之后,似乎被人重新建起来了。能看见颜色不同的石砖和漆块。 只是距离太远,也看不出什么细节。 阿星强打起精神,捧着胸口的辉石往前闯,不过一瞬间就被灵感带来的神经痛刺激得昏过去。 原本辉石的明灭活动是非常有规律的,像是呼吸一样,会渐亮渐暗,但是就在刚才,阿星试图登山的过程中,胸前的护命符一直保持着最高亮度,在昏迷的瞬间断电熄灭。好比电器元件在应付超高电压时,不得已做的超频工作。 归根结底,总而言之——他们该回家了,这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七哥和雪明一人抱头,一人抱腿,把昏迷不醒的阿星扛下了山。 下山时,雪明还拍了许许多多照片。包括水源中的古怪沉淀物,水塔丘陵的整体轮廓。光秃秃的山脊,还有许多被子植物。最后是整场晚会的录像,以及每个亡命徒的安全规范指导书。 二十八个小时之后,步流星才醒过来,就看见雪明一直住在食堂里,和几个炼钢工人交流心得。 在家属楼逗留了七天,把扫尾工作搞完,他们收拾好行囊,要回家了。 最终雪明还是没能赶上阿星的生日,咖啡厅也没准备好。 就像是那座神秘的水塔,他们也没准备好,和维克托老师说的那样,想要探索更深处,身体和精神都需要[化茧成蝶]。 ...... ...... 返程的路上。 江雪明和七哥说起那座水塔的事。 “七哥...你应该比我们厉害得多。对吗?” “可以这么说。” “你都去不了的地方,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 “其实我能去...我感觉我一个人应该能进去,出不出得来就另说了。”七哥解释道:“但是我的护命符被boss没收了,没有石头,我心里没底。” 江雪明打开手机便签,写下电子日志:“那你能感觉到,那个水塔里有什么吗?” “应该是一条连通内河自来水循环系统的水道。”七哥见过这座城市的基本布局,认真分析道:“至于水塔里有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维克托老师曾经和我透露过一些边角料,他说他要去调查一个[主体],还有很多非常难对付的[从属物]——会不会这些[从属物]已经从高危地区跑出来了?所以我们才会感觉到那么强烈的灵感压力。”说道此处,江雪明很担心,他好不容易修好的社区,要是被什么莫名其妙的怪物给毁掉——这是什么日式谜语人的悲惨故事啊? “应该不是...”九五二七有理有据的分析着:“我见过很多很多怪物,能给我制造这么大的精神压力,多半是[巨物],哪怕不是[巨物],也和[巨物]有关。” “巨物是什么?” “说来话长,我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你回车站,找机会去大书库看看,就明白了。” “哦!”步流星突然冒出头,掏出手机,“这是我昏迷之前,拍下来的最后一张照片!你们看看!” 三人齐齐看去。 那是阿星在矮坡山脚,照着水塔的一张仰望视角拍摄的照片。 照片的主体就是水塔,只是那种高压环境下,阿星的手抖个不停,照片没有定焦,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整个矮坡丘陵都拍进去了。 九五二七挠着头:“这个...是不是很像...” 江雪明打开画笔工具,顺着照片用红线标出丘陵矮坡的边角。 “这里的轮廓,还有裸露出来的石皮皱褶,像几根手指头。” 步流星紧张兮兮的:“会不会是喷泉广场的大铜雕?是那些巨人?” “尺寸很接近,用五王议会的楼高来对比,那些铜雕巨人的蹲姿高度大约是一百二十来米,三四十层楼的高度。”江雪明解释道:“如果这个矮坡的边角裸岩,算是它的手指,它站起来至少也有四五百米。” 步流星好奇起来:“要不要回去看看?” “等我们的精神更加强韧,再回来探索吧。”江雪明熄灭手机灯光,“洁西卡长官,你对这些东西了解多少?” 洁西卡还沉浸在即将与朋友告别的悲恸情绪中,没回过神来。 “哦哦哦!那座水塔,听工长说,已经存在了很多很多年,其他的,不知道。” 追根问底,也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三人觉得光是瞎想,也没什么用。 ——于是就不去想了。 Vol·22 [COVERS THE CITY-新 宝 島] 伏尔加撞进同样黑漆漆的大马路。 在望山跑死马的这段空旷荒野,极远极远的前方是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和dd车站。 gps定位信号时强时弱,车上的多媒体面板断了网,听不了歌。 江雪明看着窗外的灯光,每隔数百米一闪而过的路灯,让人感觉非常非常压抑。 伏尔加依然像是深海中的潜水艇,即将浮上水面,从后视镜中,能见到冷热空气对冲时,在涡流中扭曲变形的熠熠灯火。 雪明还记得,就在前方四百米左右的变电柜那地方,看见另一辆车从这座诡谲的城市中来,沾满了血——随后他就摇了传唤铃。 ...... ...... 时间是八月十一号。 凌晨四点三十三分。 武装雇员的综合办公室一楼。 洁西卡长官在两位乘客的证件文书上,在[死偶机关]的任务章上,敲下[clear]的附加印章,代表任务结束。 “放假了!”阿星举手欢呼。 九五二七松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接受传唤,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临别时,洁西卡依依不舍的看着两位乘客,看着九五二七,看着这三个小家伙。 她一路跟在他们身后,跟到车站去,把武器装备都留在焕然一新的办公室里—— ——她帮助七哥将摩托车推上火车的托运车厢。又从七哥手里接走了大卡车的钥匙,手机多了几个联系人,是附近贸易中转站的菜农商贩的联络方式。 说实话,洁西卡长官很慌张,这一路上她也没帮上什么忙,要说武装雇员的本职工作,也没什么可做的。 那个步流星咬咬牙,努努力能撞开一面墙,小腿的跟腱断了还能一脚把人脑袋踢飞。 那个江雪明就更不用说了... 车站来的侍者大人办事麻利人长得又好看,他们还那么那么年轻—— ——那么那么...年轻。 “唔...”洁西卡回想起未经打扫的办公室和宿舍,这三十多年来,她好像越来越怠惰了。 “要不我们再陪陪洁西卡长官?”九五二七眼尖,察言观色的功夫非常厉害。 “我饿了!车站有麦当劳!冲冲冲!”步流星顺其自然的演戏功夫没有一点技巧,全是感情。 江雪明拉上洁西卡的胳膊,冷血日子人也有温情的一面:“吃个早饭再走。” 洁西卡懵懵懂懂的跟上去,心中想的是十九岁时,加入车站时,boss对武装雇员的规训。 好猫咪曾经说过。 ——在灵灾现场值班的每个武装雇员,都是乘客和当地居民的首要灵魂摆渡人。当乘客失去了指引,居民受灵灾所害,武装雇员要担起指路救灾的责任。 可是洁西卡觉着,自己哪算个灵魂摆渡人了,灵魂摆烂人还差不多。 此时此刻,她真的非常非常理解十六番家属楼里,亲人爱人恩人们为什么会那么渴望外来人留下,永远永远在那个小区,和他们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要作最长情的分别时,才明白大脑和心有多么舍不得这几个新朋友。 她越想越难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毕竟这不是三天两头就能见到的人,是可能一辈子,才会见一次的人。 就像上了火车,见到的每一个陌生人,都可能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了。 ...... ...... 四人闯进麦当劳的大厅,在客人们异样的眼光中冲向柜台,要了三分餐。 洁西卡没有点菜,因为她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直到服务员开始不耐烦—— ——直到曾经做过服务员行当的江雪明,替洁西卡长官点好了餐饮。 “我去个洗手间,很快回来。”雪明把洁西卡长官带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离开了。 ...... ...... 窗外的列车缓缓离开,带起猩红的蒸汽和狂风。 洁西卡用力的呼吸着,没有说话,她想要抓住每分每秒的[真实],不去思考任何分散注意力的事。 从厨房飘出来香味,食客们默不作声,分作三五人一桌,像是一个个孤岛,默默吃完东西,就继续上路,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步流星的眼睛盯住了出餐口,一直在忍耐又期待着。 侍者大人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又用拍立淘照出手上辉石钢戒的相似款式。她一会笑,一会又发怒,奇奇怪怪的。 洁西卡凑到七哥身边看—— ——手机上和[钢之心]长得相似的宝贝,其中有便宜的,也有很贵很贵的。 七哥看见便宜的宝贝,就发怒。要是看见贵上天的藏品,就笑出声来。 那种感觉像极了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的意思。 ——这些人,真奇怪呀... 洁西卡抿着嘴,去拉扯九五二七的衣袖,“侍者大人,侍者大人...” 七哥扭头问道:“啥事儿?” 洁西卡唯唯诺诺,十分恭敬,用日语问候,“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刚问出这句话,洁西卡完全没忍住,根本就忍不住,就和你小时候数学考了五十九分回家见爹妈一样哭出声了,是明明在应用题多写一个等于号都能及格的那种复杂情绪。 “呃...”九五二七不好说,忙着从桌台的纸篮子里抽纸巾,给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老阿姨”擦眼泪。 “我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话...就...”洁西卡朝着脸上扇风透气,她感觉鼻子堵住,眼窝是滚烫的,“我嘴比较笨,用日语是弯弯绕绕的...我中文说不好。” “步流星先生!”九五二七立刻喝令:“给咱们洁西卡长官整个活!” 阿星琢磨了半天,突然扮作一副校园恶霸的模样,朝洁西卡比着各种奇怪的手势。 “哟哟哟!洁西卡!我和boss约好,回去以后,要在郁金香酒吧开个派对!车站里有一大半乐子人都会出席!~你猜猜我们没有邀请谁?~” 九五二七一头雾水:“你这整的什么烂活?” “下衆野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洁西卡立刻就不哭了,一下子恢复了精神,恶狠狠的说:“你给我记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我也要和大家一起开派对!要开开心心的...要拍照给你看!羡慕死你!” “咱们越好了!洁西卡女士!~”步流星扮作维克托老师那副冷峻严肃的神态:“这是你与我的[tournament·骑士比武],败者将不断受到这种类似校园霸凌的语言侮辱——哎嘛我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维克托老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用那么那么帅气的神态,把这些讨人开心要忍不住笑出声的话说完的呀!” 九五二七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盯着步流星这个家伙——心中想着,还能这么哄女孩子开心吗? ...... ...... 就在这个时候,江雪明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提着打包盒回来了。 他先是把餐盘推到洁西卡面前,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给你的惊喜。” 然后把打包盒也推过去。 “给娜娜美的惊喜。” 那是两份新鲜的蛋炒饭,没有隔夜。 九五二七心道不妙,连忙朝着洁西卡直瞅瞅,随时准备抽纸捂住那对爱哭的眼睛。 洁西卡抿着嘴,握着两只小拳头,都快变成暴走漫画表情包里那个“爽上天”的表情了。 “ya☆da☆ze!虽然不知道你这个找借口去厕所,实际上去做饭的毛病是怎么来的!但是...但是...真好呀!做得好!你做得好呀!” ...... ...... 六道无情的分流闸口将他们分开。 就和维克托老师临别时那样—— ——阿星用力挥着手臂,又大声呐喊。 “老师!娜娜美老师!谢谢你啊!谢谢你!谢谢你啊!——” “洁西卡!”洁西卡转了个身,不太适应姐妹的肉躯,转身的动作有些笨拙,用同样的分贝,同样的热情呐喊,“是洁西卡!——你们要常常联络!我!家里通网了!能冲浪!” “好!我不会忘记你的!”阿星大声喊着:“老师!放心吧!我要是有孩子!我一定不会让他去当武装雇员!他要是不听话!我就打断他的腿!几条命也不能这么造呀!” “哈哈哈哈哈哈!”洁西卡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星一个劲地流眼泪,两只手都有东西,七哥和雪明一左一右管好这大宝贝的两片苹果肌。 “老师!那你到底是什么星座...” 没等他问完—— ——洁西卡没有回答,也没有说再见。 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 ...... 三人登上返程的列车。 江雪明打开手机,在便签上记下。 “我们送给洁西卡老师很多很多不怎么宝贵的礼物。” “与她初次见面时,她看上去像个很好对付的人。” “可是相处久了,会令人感叹,好像在短短的二十四天里,我们已经产生了难以割舍的冤种债务——毕竟我没有辉石钱币,七哥买来的那些物资,关于那笔烂账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问去看。” “如果洁西卡长官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在这三十年里,真的没有存下一毛钱,我也没办法把这笔债务转嫁出去,在故事的最后,就像是这道分流闸口——” “——朝香洁西卡像是西部片里的亡命之徒,狡猾的祸水红颜,丢下了两个冤大头伙伴,去过她的逍遥法外的好日子了。” 他按下保存键,抬头就看见七哥痴痴的笑。 于是雪明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七哥面若桃花:“你刚才,笑的真好看。” ...... ...... 江雪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于是他就不答了。 只在这种暧昧又温暖的氛围下,突然站起身要逃走。 “我想离开一会,去vip贵宾车厢看看,去碰碰运气。” 阿星也兴奋的跟上去:“一起一起!” “那我就给你们看行李。”九五二七咧嘴笑着,小虎牙在窗外的铁道信号灯下闪闪发光——她拄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一点都不在意。 她知道,这块小蛋糕好像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过机会多的是——慢慢来会比较快。 ...... ...... 雪明和流星两人往其他车厢去。 到了第二节车厢的连接通道,江雪明像是从刑场上下来,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步流星看着非常着急——他从来没见过雪明大哥如此惊慌的样子。 “咋回事啊?明哥?有敌人?有危险吗?我的灵感怎么感觉不到?!” “是的...”江雪明眉头紧皱,侧身瞥视着身后车门,“我像是被紧紧掐住喉咙了...刚才...九五二七,她好像对我用了什么邪恶的魔术,那种感觉让我非常不安。” 步流星一时半会没听懂。 “啊?” “除了在白露的病床边,我感受到了这种致命的威胁以外,就在刚才,那个女人对我说了几句话,我能明确的感受到心率迅速变化,真是太恐怖了,我很害怕。”江雪明拉上阿星,迅速往前走——好比身后的车厢里关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阿星被雪明一路拖行,大声喊着:“哎哎哎!明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看对眼儿了?” “不应该,我怀疑她对我用了毒药,我们去餐车做白夫人咖啡喝!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江雪明的神态不像是在开玩笑:“九五二七在成为侍者之前,毕竟是经历过三次蜕变的乘客,要说她会使用什么奇怪的邪法,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这么说着,他瞥见右手无名指上的钢之心在发光,像是心跳一样——紧接着就将戒指取下藏好。 ...... ...... 如江雪明所述,他当真在餐车做了两杯白夫人咖啡,看着咖啡罐里的存货还有一半多——心里莫名感恩,后悔没来得及多谢维克托老师几句。 这些弱效版本的万灵药真的很管用,虽然制作起来比较麻烦,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用来治伤疗毒,能省下宝贵的救命资源。 喝下咖啡之后,江雪明能明确感觉到心率在逐渐恢复正常,内心愈发肯定——那种莫名心悸的感觉,是九五二七这个坏姐姐对他使用的邪法。 “明哥,这东西很贵重吧?你自己喝我能理解,怎么多做了一杯?”步流星问了一半,立刻明白了:“哦哦哦!给vip带的礼物!” 江雪明点点头,端着杯盏,带着阿星来到贵宾车厢的金色大门前。 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 紧接着就握上门把手,推门而入。 ...... ...... 大门里,维克托老师正在奋笔疾书,满脸严肃的表情,全情投入到工作中,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小家伙闯进了新的工作室里。 “哦!~那是什么创作手法?维克托老师居然同时使用左右两只手写故事的?文字像是打印机在高速工作一样,哒哒哒哒的往外冒出来啊!”步流星眼睛里满是好奇:“老师正在工作!天哪!这是现场直播!我...我无法呼吸了!我要看我要看!” 说罢阿星就要冲到工作台旁边,要蹲在维克托老师身旁当个连体婴。 在那个瞬间—— ——江雪明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桌上的walkman——那颗猩红色的顽火辉石开始燃烧,有一团金红色的火焰蔓延开来,在空气中凝结成炙热的实体。 与九五二七口中的[巨物]不同,维克托身上的灵感压力完全释放时,江雪明只觉得热风扑面,带着一种茴芹叶发酵的香味。 只在须臾之间,阿星的身体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被滚烫的气浪掀翻,雪明连忙接住了这个冒失鬼,躲到门外去了。 大门同时猛然关闭,连带着门锁一起发出咔啦的闭合金属音。 从门内传出八声沉重的敲击,仿佛子弹出膛。 门扉的金漆震荡碎裂,出现了八个汉字。 [工作期间] [闭门谢客] ...... ...... “那是什么东西...”步流星又惊又喜,像是找到了天底下最神奇的乐子。 “不知道...恐怕维克托老师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放出那玩意来对付我们。”江雪明看见了—— ——看见那个火焰中的幻影轮廓,就像是一头来自地狱的红皮小鬼。 它自金红色的烈焰中显露出模糊的身体,高温扭曲的空气中,只能看清它额前那对狰狞可怖的犄角。 它的身上盖着类似裹尸布质感的衣料,头顶还有一圈已经碎裂的灿金光环。 两个小家伙再也不敢妄动。 他们乖巧的站在门外等候,听见门内稿纸与钢笔发出激烈的音符,还有walkman传出来的音乐。 ...... ...... “youtheroadthatichose。” [你就是我所选择的道路。] eawaywithmetothefinaldestination!” [跟我出发,去往最终的目的地吧!] “pagebypagei''mpaintingthestoryaswego!” [一页又一页,我在旅途中书写着这个故事!] “youandiwillsailonandonnohesitation。” [你与我会一直毫不迟疑的航行下去。] “wavebywavei''lltakeyoutoanotherzone!” [一浪又一浪,我将带着你去往另一个区域!] “i''mpaintingthissongforyouandi...” [我在描绘者,这首献给你我的歌...] ...... ...... “呃...”步流星在门外听见那个昂扬的舞曲韵律时,立刻就认出来了:“维克托老师在听新宝岛。” 江雪明:“你会跳吗?再做一遍?维克托老师的课后作业?” 步流星自鸣得意挑眉微笑:“略懂一点。” ...... ...... 工作室里—— ——维克托奋笔疾书。 两支钢笔像是精妙绝伦的钻石车刀,臂膀就是数控机床的机械臂,在稿纸上飞速留下新的字迹。 即将完稿时他顾不上擦汗,高速运动的双手,还有激烈运动下身体产生的高温,将皮肤的汗水变成了氤氲热气。 originuthor[原作]:devil·victor[大卫·维克托] 关于断掌的故事,这本新书的名字放在了最后,他不是很懂中文,准备去问问学生们。先用英日双语作两种翻译—— [thebridecutintosixteenpieces] [十六に切った花嫁] [——tobecontinued] ...... ...... 维克托老师刚推开门,就看见俩学生在外边跳舞,不是很理解他们奇怪的舞姿—— ——他立刻就加入了。 ...... ...... “拜托二位开动一下小脑筋,我想要一个非常劲爆的中文书名。”维克托老师和学生们跳完舞,诚恳的请求:“你们看看这本书应该叫什么?” 步流星对照英日文念叨着:“叫我的老婆十六不等分?” “有点绕了...”江雪明有理有据的分析着:“老师是想要一个直白又热烈的,富有冲击感的译名对吗?” 维克托坐回工作桌前,双手抱着膝盖,神态有些焦虑拘谨:“是的,我认为我的中文很差,遣词造句的能力不是很好,特别是给新书起名字,要翻译成多国语言的时候,都会让我困扰很久很久。” “可以问问七哥,这方面我也不在行。”江雪明如实说,拨通了九五二七的电话。 一通解释下来—— ——七哥在电话那头终于理解了,这是个什么故事,以及断掌和那个死去活来的寻妻之旅要说什么。 这个精神小妹吐出一句劲爆的粤语, 维克托听了很满意,新书就叫这个名字了,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切题,也能给读者带来很大的冲击力和新鲜感。 就叫—— ——[娇妻斩作十六件] Vol·②③ [All the Dark Places·所有黑暗之地] “我的两位学生,开始上课。” 大卫·维克托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他翘着二郎腿,宽大的双掌叠放在大腿上,脊梁直挺好比人体课上供给美术学生画画的雕塑。 贵宾车厢的布置还是那样猎奇怪异,有一条刺眼醒目的红毯通向列车的终点尾门。 江雪明和步流星站在门前,此时此刻,他们又一次感觉到那种强大的灵感压力, 一开始,两个小家伙认为,维克托像是一把雕刻刀,或是一柄铸锤,不断将他们的意志和精神改造成新的形态。 每一次与维克托老师相遇相知,相伴相随——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雪明能感觉到,这位vip无时不刻都在影响着他的内在世界与精神能量。 几乎不用雪明去“请教”,不用去“吸收”,或者做其他的事——就像是那个存在感过于强大的维克托老师,像是一颗大火球,不停地往外散发着能量与威光。 这些天里,两个小家伙终于能勉强窥清维克托先生的[形状]——那个人是一支笔。冰冷的钢铁外壳,滚烫的墨水内胆,不断在三个火枪手的诗篇书页上,留下新的故事。 和他的棍棒钢笔一样,表里如一。 “我相信你们有很多问题要向我请教,就像我的每一个读者,每一个与我心灵相通,与我的文字[通神往生]的人们。” 他依然是那样,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将一长串台词,用舒缓精确的语言表达出来,看不见急躁或怠惰,看不见喜悦或悲伤。 “你们可以一下子,像是新年烟火爆炸那样,把所有的问题同时问出来。我会试着去记录去作答。记住,这些问题很重要,会是今天这堂课的绝对主题。” ...... ...... 江雪明:“能说说车站的历史吗?” 步流星:“老师是什么星座的?” 江雪明:“boss究竟是什么东西?” 步流星:“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江雪明:“我记得,不同批次的乘客,任务完成之后也会搭乘不同时段的列车,为什么我们在返程的时候,刚好能遇上老师?” 步流星:“如果我俩算是维克托老师的学生,那我岂不是明哥的师兄?” 江雪明:“我最近欠了侍者一笔债务,能告诉我怎么挣钱吗?挣辉石钱币!我不想欠她的债,因为我感觉到,这笔债务要是拖久了,会很麻烦。” 步流星:“说起来,我把万灵药送给我妈咪了。我的侍者也骂我浪费——但是我觉得,我还有机会报答妈咪的养育之恩,真的是非常幸运的事,我这么做是对是错呢?老师......” 江雪明:“我想知道上次那个故事的后续,老师,你和我们说的故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后来发生了什么?” 步流星:“明哥说,在你身上看见了一头恶魔,那个幻影是什么东西?” 江雪明:“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步流星:“我也没有其他问题了。” 紧接着,他们等待着,希望维克托能好好解答这些问题。 ...... ...... 维克托用稿纸记下这十个问题,将它们撕成十张小纸条,揉成纸球。紧接着说:“两位学生。今天这堂课,要考验你们的观察力。” 他从工作台拿来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将纸球都倒进去,“问题很多,但是我只能解答其中两个,你们一人一次机会。” “哦!~”流星一下子兴奋起来,福寿万年在刹那间燃起了鲜红的斗志之光,“老师又要开始了?你又开始了?” 维克托不太明白:“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要开始?我从来有停止过吗?” 在闲聊的空档,江雪明迅速将钢之心戴回手上,他集中精神,依托辉石的共鸣,紧紧盯住了玻璃杯中不断翻滚的纸球。 “老师!你可别小看我哦!和你上次交手之后!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阿星笑嘻嘻的,紧接着严阵以待。 维克托更加的用力摇晃杯子,纸球愈发弹跳的速度愈发激烈。 “——如果你们能看清内心的必选题,那么就伸手去抓住。看不清也没关系,与我实话实说,我会从这些问题中选一个作答。” “什么?”阿星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这...这种感觉...要从维克托老师的星座...和我步流星到底算不算明哥的师兄两个问题中选出来一个吗?!好难...真的好难...可是我还想知道维克托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啊——毕竟这部分的内容肯定和老师的写作灵感原型挂钩!都想要...好难选...糟了!我不记得了...” 维克托晃动透明的杯盏,微笑着问:“到底是哪个呢?” “唔!”阿星抿着嘴,眼瞳快速跟着杯盏中弹跳的纸球迅速移动,“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就在我刚才分神的瞬间,找不到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了!维克托老师...你到底是什么星座的呢?如果这个不能问的话——我怎么打蛇随棍上,去问你的生日?去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呀!” “分不清楚认不出来也没关系!”维克托将杯盏抛起,顶棚大灯的折射下,在半空划出一道刺眼的u形炫光,“但是你们要对我实话实说——绝不可蒙骗自己的内心,因为这是你内心的必选题,是最重要的[必经之路],如果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楚认不出来,还要把手伸向我的杯子......” 维克托的神态变得非常恐怖,接住杯子时,他瞪大双眼,那绿幽幽的眼眸里满是好奇,是想把活人剥皮拆骨研究清楚生理构造的意思。 “我会把你的脏手切下来,紧接着拿走你的日志,用它来写下一期的小说更新。” 江雪明没有说话,他沉浸在这种奇异的灵感压力之中。 他内心暗想,自己准备的五个问题都非常重要,刚才也差一些像是阿星一样,在顾此失彼左右为难的瞬间,差点跟丢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挣钱的事情,车站的历史,boss的来历,都可以问别人。 关于维克托老师为什么会在这趟列车上,与我们[偶遇],既定的事实,就不必再问。 唯一重要的——就是维克托的故事。 关于这位vip的过去,他是如何[化茧成蝶]的,这对两位学生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也是维克托老师口中的暗语[必经之路]的正确答案。 ...... ...... 杯盏停止晃动,维克托向两位勇者递出了[奖杯]。 “从这些纸球中,拿出你们的必选题,不许提前打开,大声念出它,然后打开它,如果纸条上的内容与你们念出来的东西牛头不对马嘴,我就砍了你们的手——” 维克托一抖手,两位学生的脑袋也跟着杯盏弹跳晃动。 “——放弃也是可以的。认输也是可以的。我不光不会惩罚你们,还会亲自从中精挑细选,选一个我觉得合适的问题来回答...” 步流星眼疾手快,选到自己想要的,先是大声嚷嚷:“维克托老师!你到底是什么星座?!” ...... ...... 打开纸张—— ——答案正确。 “摩羯座。”维克托强调着:“一月一日出生,喜欢类似艾琳·艾格勒一类的,有智慧又神秘的知性女人。如果按照中国师长前后的顺序来排列,你确实算江雪明的师兄,而且算是我的第一位学生,我非常欣赏你——最后,你将万灵药送给你的母亲,哪怕她只是治好了手指上的甲沟炎,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要相信你自己的心——至于我身上的幻影,是一种精神能量具现化的灵魂威能,在你经历了六次[蜕变]之后,它自然会来到你身边。” “哇哈!——”阿星开心得原地上天,他不断的跳跃,跳跃,手舞足蹈的,胸前的辉石变成一团火:“老师!你居然全都回答了?不是说好了只答一个的吗?我太意外了...” “因为幸运女神青睐勇者。”维克托将玻璃杯递到江雪明面前:“无论任何事情,要当第一位,那必定是非常勇敢的人。第二位,也绝对不能懈怠。” “确实...”江雪明感觉压力更大了:“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我一不小心选错,就等于失去全部。” 听到这话,阿星也跟着紧张起来,为明哥捏了一把汗。 他心中想着,那是多么紧张刺激的决斗比武——赌注不断的增加,奖励也不断的升级。 不光如此,还得提防维克托老师出老千——对,这个骚里骚气不守规矩的家伙,肯定会出千!还记得那些老鼠吗?! “明哥...你看清楚...”步流星还想提醒几句。 江雪明打断:“我看清楚了。” 步流星:“那为什么还不动手...” 江雪明:“十个纸球,十个问题,你刚才拿走了一个对吗?” “对...”步流星跟着江雪明的目光看过去,紧接着眼神巨变:“为什么?!维克托老师...你...” 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还有十个纸球。 哪怕步流星已经拿走了其中之一,它的总数依然是十个——不知何时,维克托偷偷往杯子里加了一个多余的错误答案。 “是刚才!”步流星立刻想明白,“是刚才维克托老师抛杯子的时候!一定是那个时候!我们只顾着抬头看杯子,他就在那个时候动了手脚!” 江雪明:“确实是这样。” “没错。”维克托将杯盏放回桌上,为机灵的大徒弟鼓掌:“但是规则中没有说,不可以往题库里加新的题目哦!~江雪明,你一定很好奇,我会往里面加什么?对吗?” “是的...”江雪明感觉喉口干涩,精神疲惫,心中有非常非常强烈的好奇心:“如果按照老师所描述——我们要直面内心,拿出最重要的[必选题],是否老师加进去的那一道题,才是老师心中最重要[必经之路]呢?!真的令人很在意,真的...我根本就无法忽视这个隐藏的x要素!” 雪明感觉自己像是咬中饵食的鱼,腮吻都要被这种强烈的好奇心撕碎。 “你看清了吗?我相信你一定能看清的...”维克托不慌不忙,坐姿和神态美得像个思春荡妇:“在我漫长的人生中,也有许多精神超然意志坚强的特例,要说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你算是其中之一,我必要给你出一道难度极大的题。” 钢笔在他手中绕了一圈又一圈,从尾指到拇指。 “想好了吗?看清了吗?” 热烈的催促像是决斗督战的军鼓。 “很难选对吧?一定很难选...” 雪明的手离水杯越来越近,仿佛要从毒蛊中,从密密麻麻的蛇虫里,选出那条安全无害的[白夫人]。 阿星紧张的手心冒汗。 时间似乎都变慢了。 ...... ...... 江雪明做出了选择,他依然坚持最初的想法。 拿出纸团,并且宣讲。 “我想知道,维克托老师与我们说的那个故事,那个大卫小子去坐牢,去西部还债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维克托老师你会长生不死?” 打开纸团—— ——答案正确。 ...... ...... 维克托从水杯中挑挑拣拣,将步流星这个小好奇鬼的所有问题都清理出去,这些已经解答完毕的东西,归拢到一边。 他紧接着开始拆江雪明的纸团,是愿赌服输的意思。 关于车站和boss—— “——据我所知,在很久很久以前,几乎是克罗马农人时代之前,大约史前三万到十万年之间,有一头巨大的怪兽来到地下,用它无坚不摧的肉躯挖掘地道开垦荒土。” “它挖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人知道它为什么要去地下,没人知道它为什么要挖的那么深那么远,它在寻找什么东西吗?或许它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这颗星球的地底到底藏着什么神秘诡奇的东西吧。” “直到人类文明爆发出璀璨的光与热——它立刻搭上了这班文明的快车,雇佣人类来替它探索地下世界,它就是boss。” 雪明想打断维克托老师。要问问[巨大的怪兽],毕竟那只可爱小黑猫怎么看都和巨大的怪兽扯不上半点关系,或者说——boss在发怒生气时,身后的阴影更像是怪兽的本体。 “为了给人类开出合适的价码,它做了很多很多准备。”维克托炙热的眼神逼得雪明不再多嘴一句,眼神里的意思就像是在说“别着急,容我娓娓道来”。 “它熔炼矿物制作各类棍棒工具,并且将其中最优秀的杰作,托付给五王——这五人就是最早的vip。” “五王用各自的棍棒,砍断了它的四肢,拆出十二根明德之骨,交给了各个学派的元老院。” “他们将它强壮的肉身封印起来,它作为培养白夫人的容器,为后来无数的乘客,提供万灵药的原料。” “如今它端坐在月台双塔之间的那一副油画中,它就是我们的boss——[傲狠明德·以乱天常]的怪兽。” “那它...为什么要打洞?”步流星满眼惊讶,“为什么要修车站呢?” “人为什么要抬起头,仰望天空呢?”维克托用问题回答了问题:“自然界中极少动物能够做到[抬头]这个动作,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恐怕你要亲自去问问boss了,或许它只会回答——” 江雪明:“——因为我想。” “是的!”维克托指向早就拆除的安全门,指向那道令人隐隐不安,又满怀期待的灵感之路,指向黑暗深邃的地下铁道。 “因为它想。” 所有的黑暗之地—— ——所有的丑恶、深刻、肤浅、理智、癫狂、快乐、悲伤。 ——所有的壮丽、期待、恐惧、伟大、渺小、生命、死亡。 像是巨兽的截肢躯壳,一窍不通的顽石棍棒。 不为什么—— ——因为它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 ...... 原作[originuthor]:狐夫[foxman] [亡命之徒·desperado] [——我以为我死了,在很久很久之前] [未完待续·tobecontinued] 第一章 肉食主义 [奖杯]中还有最后四个纸团。 维克托将它们一一揭开。 首先是江雪明最关心的那个故事—— ——关于大卫·维克托本人的生平事迹,也是乘客证件上最重要的历史说明书。 维克托从江雪明手中拿走白夫人咖啡,抿了一口。 就在这一呼一吸的空档,两个小家伙浑身一紧,灵感隐隐作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 ...... 神圣的鬼魅幻影再次出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着他们二人扑去。 雪明本能想要抬手掩面去遮挡防备,只看见那桃心形状的尾巴,如利箭一样扎穿了自己的双臂,冲着面门而来! 他感觉到有一种扎根于灵魂的灼热刺痛,在疯狂的折磨着他的灵感,那条尾巴就像是锋利的钢笔,在他身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新的字符。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感觉到了——奇妙的宁静。 “要从哪里说起呢?要从哪里说起?这个故事...”维克托老师微微皱着眉头,好比创造故事时,在考量切入点。 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四处尽是焚身烈火,焦渴的火舌顺着车厢吞噬了一切。 万事万物都开始分崩离析,像是破裂的镜片,在斑斓的金红色火焰下烧成灰烬。 江雪明看着步流星—— ——阿星也是一副惊愕哑然的样子,仿佛中了世间绝妙的幻术魔法,眼睛跟着这些烈焰中崩坏碎灭的幻境移动。 这团火焰幻象撕开黑漆漆的地下铁道,碾碎了车厢的每一个边角,露出另一幅天与地。 跟着维克托老师的故事—— ——极远极远方向,有一颗虚假的幻影太阳从天空升起,它照亮了红岩戈壁滩上,两条铁轨横穿科罗拉多大峡谷。 在华人工匠的汗水和血肉下铸造成型。 蒸汽和钢铁赋予它形体,汗水和黄金赐给它魂灵。 炽烈的狂风像是挥着长鞭的赶马人,将一片片稠厚的云彩吹向东北方,留戈壁滩上一地似纱似雾的尘土。逐渐在夏秋交季的干旱时节,变成一场催人丧命的沙尘暴。 ...... ......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维克托给两位学生引路,走进了这片幻象中:“一八四零年,在命运引力的拉扯下,三个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江雪明跟上维克托老师的脚步,双手掩面遮风,扑面而来的滚滚红尘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这真的是幻觉吗?这就是老师的实力? 我的神经,我的五感,受到维克托老师超能力的影响,真的能看见听见触摸到这一切? ——回到了一八四零年?回到了科罗拉多大峡谷旁的红岩高地?回到了这两条铁轨前? 步流星惊讶得说不出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大皮靴踏上柔软松散的砂石,踩在一条条滚烫的枕木上。 尘沙散去的一瞬间——整个天与地都亮起来。 维克托在前方引路,指着远处的铁轨上的人。 “就在前方,有一个中国人准备卧轨自杀,他叫文不才。在圣弗朗西斯科的三和会工作,会说英语,英文名字叫文森特。” 江雪明立刻跟了上去,三人停驻在铁轨旁,就看见一个干瘦如枯骨的黄种人,侧躺在铁轨上。 那人的脑袋横在钢轨上面,两眼坚决果断,只有求死之心。 步流星:“老师!他是你的朋友吗?” 维克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步流星:“他为什么要死?” ...... ...... ——火车要来了。煤炉中烧出阵阵黑烟,带动巨兽的铁轮,朝着此地而来。 轰隆隆的金属低鸣和尖锐刺耳的汽笛,像是在给这位铁轨上的亡命徒敲丧钟。 狂风搅起这位华工的衣料—— ——从内衬的口袋中飞出无数的黄页合同,还有一张商会证件。 这些东西,回答了步流星的问题。 维克托随手抓住其中一张黄页合同,展示给两位学生看。 “我的好朋友文不才,从福州港跟着人贩子来到圣弗朗西斯科,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雇佣,为两个国家的人做翻译,引荐更多的华裔工人,来西部淘金修路发大财。但是——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美好。” 在那个瞬间,维克托老师吼叫着,磅礴的怒意由心而发。 “与他一同出发,一同靠岸,一同出生入死修筑铁路的手足同胞,都变成了一张张染血的卖身契,每一条枕木上,都有他同乡兄弟姐妹的亡魂。” 揭开尘封的历史,这些漫天飞舞的黄页合同,就像是文不才胸口的刀疤—— ——看看他,他挣扎着,像是干涸河床渴求生存的鱼。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这些飘散的轻巧纸张,让这些疮疤重新填上胸前的大洞。 阿星看得忘我入神,也想去拿住那些幻觉中的书页,想帮帮这个幻境中的陌生人。可是他什么都碰不到,这本身就是很久很久之前,在大卫·维克托回忆里的一段往事。 “有人来救他了?对吗?老师?你来救他了对吗?”阿星舔着嘴唇,看见蹲伏在草丛中,时刻伺机而动的北美灰狼,看见头顶盘旋的乌鸦。 它们也在等待——等着铁轨上的食物完全死去,等待地球上的顶级掠食者完全死亡的事实。 只有确定了这件事,这些食腐动物才敢冒着生命危险上来大快朵颐。 “有人来了。”江雪明看向远方,一匹快马冲向了铁道,“是个白种人。” ...... ...... 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惊走鸦鸟。 草丛里的豺狼伏得更低,藏得更深。 维克托老师脸上浮现出笑意:“那是我的另一个伙伴——他叫杰克·马丁。” 皮靴上的马刺踏上铁轨,发出叮当作响的金属清音。 胯兜的皮料上满是灰尘,带着马驹的粪便,不时引来虻虫血蚊。 粗大的指节,拇指抵住弹巢,将一枚弹壳褪下,换上新的铜皮子弹,胸口有一枚正五芒星的警徽印章。 一个红脖子牛仔手中提着水壶和枪,拄着膝盖,低头仔细观察着铁轨上的华工。 ...... ...... 画面定格在此处,一动也不动。 维克托向两位徒弟介绍这位小警长:“他是英格兰工业革命时代中,一位造枪勋爵的孩子,给英王室立了大功劳,家里有钱有权,他不甘心就这样混吃等死过一辈子,跑来蛮荒的西部惩奸除恶。” 就像是录像带开始快进——枪火与骏马带着风滚草在这片红色旷野一闪而逝。 维克托接着说。 “这两个朋友惹了一堆麻烦,在土匪盘踞恶霸横行的西部,是[肉食主义者]的天堂,他们要去对付太平洋铁路公司的爪牙,对付一座小镇上两百多号持枪的食人魔。” 跟随风云变化的迷离幻境,三人迅速来到这座灯火通明的繁华小镇面前。 维克托介绍着这座夜幕中的城镇。 “这个帮派的名字叫[香水瓶],历史可以追溯到同名雷汞火药枪械‘香水瓶’——想要加入它,必须举行一次吃人肉的仪式,通过了这场仪式,才能成为香水瓶帮的人,变成食人魔。” 两侧塔楼高台林立,又看见黑漆漆的正门旁边,一个个发出鲜红光彩的烟头,还有巡逻兵手里的枪。 另一侧是灯红酒绿的商业街,空气中飘洒着麻古烟草的味道,烤肉和各类香肠熟食,几乎要把阿星的魂魄留在此地。 陪酒女郎花枝招展,在横街杂巷的牌楼赌场酒馆旅店前揽客。 维克托一路走,一路说。 “当时我在这座城镇的旅店里取材写生,遇上了这两位朋友。先和他们打了一架,又和他们喝了一杯,最后和他们一起出发。要写生命中最刺激最厉害的故事。” ...... ...... 说到此处,维克托老师解除了幻术—— ——火焰再次燃起,将整个天地都烧穿,变回了贵宾车厢的样子。 ...... ...... 江雪明还沉浸在那种神力之中,无法自拔,那些回忆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在幻境中,那位华工不甘的怒吼,牛仔登场时轻佻荡漾的神态,都是那么那么的真实。 只是维克托老师不愿意再往下延伸,也不愿意让两位徒弟看见回忆里,那个青涩稚嫩的大卫小子。 “老师...后来呢?为什么不让我们接着看了?这三个火枪手的故事...怎么没有你啊?”步流星眼睛里有强烈的好奇心,他还想知道朋友是怎么交的,架是怎么打的,酒是怎么喝的。 维克托轻声咳嗽着:“我被他们其中一个王八蛋揍得鼻青脸肿,实在不方便给你们看这些东西...” 江雪明接着问:“那后来呢?你们成功了吗?” “就和所有俗套的英雄冒险故事一样。”维克托笑眯眯的说:“我们大展身手,大杀四方。烧掉了镇上的人类马戏团。” “人类马戏团?”步流星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是一个非常非常恐怖的娱乐场所,抓来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人,砍断四肢或者喂毒药制造畸形,关进动物园供人玩赏。”维克托在讨论这些东西时,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听到“玩赏”这个词时,江雪明变得火冒三丈。 维克托接着说:“我们和香水瓶帮的首脑,作一次又一次的骑士比武——可是这头披着人皮的畜生是个赌场老手,不断的出千使诈。不过最后,他还是死了。” 老师将纸条完全展开,归拢到废纸篓那一栏。 “我们举杯庆贺,割开手指,照着中国歃血为盟的习俗,喝下血酒——最终在渡口分道扬镳,小杰克警长回了英国,我要去更远的地方收集写作素材,而文不才...” 步流星激动地问:“这个华工为同胞报了血仇!一定很开心吧?” “我们帮助过许多村镇居民,后来这些居民给我发了一封跨国邮件——他们说,文不才重新回到了铁路前,躺了上去。”维克托淡淡的说着故事的结局:“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是在赎罪。” 江雪明十分诧异:“他死了吗?” 维克托坐回车窗边,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他消失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和小杰克跟着铁路走了很远很远,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如果不是初次见面时,我与他打了一架,被他揍断了好几颗牙,都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幽灵,那是个毫无生气的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 ...... “老师,你以前和我们说,你像[亡命徒]。”回到现实里,江雪明不依不饶的追问:“可是死偶机关城里的人们都被卢恩锁住了,你却不一样...” 雪明还是很好奇,还是不理解,维克托身上那种永葆青春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 维克托单手比住嘴唇,要雪明这个好奇宝宝收起好奇心,再也不要多问。 紧接着,这位vip揭开下一个纸团。 “为什么你们在返程的时候,刚好能遇上我?原因很简单,我的两个傻徒弟啊,我也想和你们一样,去[碰碰运气],我在死偶机关车站呆了四天,希望能找到你们——最后我还是等到了,这让我欣喜若狂。” 步流星听得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位老师真的帮了他们太多太多,出的题一道比一道难,那种教学热情和盼着学生快快长大的希冀与欣慰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维克托只是想看两个小家伙慢慢变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老师曾经失去了很宝贵很宝贵的朋友,虽然阿星只能从故事里窥见那一点点,一点点的旁捎末节。 仔细想想,大卫小子和杰克警长,好不容易和同生死共患难的伙伴走到了终点渡口,一起喝酒打架玩枪,却没想到是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雪明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老师,我想我不该问这些问题,毕竟老师你说过,自己的人生是最难写的故事——你能和我们两个说起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揭开下一个纸团。 维克托微笑着,给笨学生们指了条明路。 “你想挣钱,挣辉石钱币,可以去红石为主的商会和学派碰碰运气,他们也是凶残狠厉的[肉食主义者],表达感情的方式简单直接,都是爱憎分明的人,不会弯弯绕绕的,不过和两百年前的食人魔不一样——他们喜欢地下世界的美食,喜欢中国文化里的[食色性也],江雪明,我记得你是个厨子对吗?你可以用这份手艺来挣钱——你们去找boss要一张十八区的通行证。在米米尔温泉集市下车,如果遇见麻烦,就大声喊,我是大卫·维克托的学生,自然会有人来帮你们。” 步流星抿着嘴:“谢谢你啊,老师!谢谢你!” 说罢这大男孩上去就是一个熊抱——不过维克托这次没有拒绝。 好比两团火焰撞在了一起—— ——与流星互相拥抱的时候,维克托能想起很多很多事。 他的好朋友,小杰克警长,也是个爱哭鬼,眼睛仿佛藏不住任何东西。 他的好朋友,文不才先生,也像江雪明一样,有一对黑曜石一样的冰冷眼眸。 ...... ...... 江雪明非常在意—— ——玻璃杯中还有最后一个纸团。 是维克托老师自己加进去的“错误答案”,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呢? “老师,我可以看看最后一个问题吗?它既是问题也是答案...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们只能选择自己内心的[必经之路]——徒弟,这是我用作绑架读者的绳索,任何连载中的故事,都不能有个明确的结局,否则读者就会[吃饱],这些[肉食主义者]就会心满意足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维克托挑动眉毛,神色严峻:“如果能再见面,我的两个傻徒弟,如果你们能在这片黑漆漆的地底,再次遇到我,我就把这个答案交给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我也会努力的活下去!” “嗯!”步流星松开老师,用力的点了点头。 江雪明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要继续工作了。”维克托催促着两个小家伙快快离开。 ...... ...... 等到两个精神的小伙子都走远了,维克托关上大门。 他咬着笔杆,将桌上的废纸都扫进废纸篓。 紧接着打开最后一个纸球。 ...... ...... “1840年,香水瓶帮的神秘首脑以帮助太平洋铁路公司修建铁路的名义,招募了无数工人。” “这位精神力异常强悍的领头人,假借修路的由头,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私底下挖掘古代遗迹,试图寻找东方传说中的圣人血液,来制作不老仙丹。” “文不才和杰克·马丁,还有我,我们三人粉碎了他的宏图野心,剿灭了他的食人帮会。” “恐怕这位首脑从头到尾都没想到,他失败的原因,只是因为手上的三十多条人命,只因为他惹恼了一个来自福州港的普通华工。” “直到死,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荣华富贵都买不到我们的心,他想不通,为什么我们要为了他口中三十多条[一文不值]的人命,与他作一次又一次生死相搏的赌斗。他不曾悔过,也不愿理解。” “我和小杰克喝下了文不才的血,一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我的出版社老板换了两三个,我在嫉妒到发狂的情绪中,熬死了柯南道尔,熬死了托尔斯泰,甚至熬死了海明威——我才发现,我是那样的年轻,从来都没有衰老过。” “或许文不才就是首脑一直要寻找的神圣之人,他的血能够炼出不老仙丹——也难怪我会被这种怪物,揍得满地找牙。” ...... ...... 维克托老师长吁短叹。 心中默默庆幸着。 庆幸江雪明没有选择这张纸条。 庆幸自己仓促间写出来的底稿——没有被人看见。 “我的两个傻徒弟,愿这一路上的所有所有,像是卢恩一样,都成为庇护你们的祝福。”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 冷酷杀手 经过十六个小时的旅行,雪明回到了九界车站。 在第三月台下车之后,按照传唤铃的程序,他必须在侍者九五二七的陪同下,去另一个地方做安全检查。 阿星本想跟过来看看热闹—— ——没等这小子跟到电梯口,就被大堂经理抓去灵翁教堂了。 临别时还听见步流星在大声叫嚷。 “明哥!明哥记得来参加派对!郁金香酒吧台!旁边就是桑拿房!咱们比一比!比谁在九十六度的桑拿房里憋得更久怎么样?明哥哎哟你别抓我头发...” “行吧...”江雪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如果时间赶得上,你在喝完一轮之后,还能保持清醒的话——我和你玩一玩。” “你真答应了?”九五二七歪头多问一句。 “喝酒之后是不能蒸桑拿的。”江雪明超级小声:“而且阿星很容易喝醉,也很容易吐,我不想扫他的兴。” “嘿!”九五二七撇嘴笑道:“我一直想不明白...” ...... ...... 两人从第三月台出发—— ——要去vip的贵宾特约茶室。 普通乘客在摇动传唤铃之后,如果平安活下来了,就必须去这个地方,按照vip的标准接受思维审查。 穿过第二月台,来到五王议会的另一侧,直至第三月台的尽头,进入接引门洞,穿过四个大厅堂,进入电梯。 在电梯这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里。 九五二七终于把话说完:“雪明先生,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那个傻小子那么好。之前你说,他救了你妹妹,你欠了他很多很多人情,或者你们之间有我没办法理解的感情在......” “你嫉妒了?”江雪明学着七哥刚才那副歪头的神态,抿嘴微笑。 “我嫉妒到发狂啊!~”九五二七啃着指甲,一副抓狂的样子:“我在想,你是那么细心,那么谨慎的人,如果你能多关心关心我多好呀!~” 江雪明从兜里掏出纸巾,把七哥嘴上的蟹黄给擦干净。 小七立刻咿咿呀呀的傻笑着。 “嘿嘿...” 不过她立刻从这种美色攻击中醒觉,在无理取闹的要求上层层加码。 “你答应过我!” 江雪明:“是的,每周一次约饭,我记得呢。” 七哥又说:“还有!” 江雪明抢先作答:“每天有空没空,下午或者晚上,陪你走一走。” 七哥听了猛点头,这才心满意足的掏出手机,在便签上写着。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要强求。] [强扭的瓜巨他妈甜。] [什么你若安好,我只要我的晴天。] [老师,两位老师啊,你们说的真对!~] 电梯一点点往上—— ——雪明只听见钢索滑轮的嘶鸣,心情也平静下来,开始在心中整理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 又一次,我又一次从地下世界活着回来了。 虽然路上的经历有些许坎坷离奇,也不至于到达精神受创失心破防的糟糕境地。 平平安安的像是旅游一样,带着阿星从死偶机关回来。 认识了很多很多人,遇见了很多很多事,没什么大风大浪,这是好事。 我认为最惊险,最让我害怕的几件事,大多和维克托老师身上的[灵魂威光]有关,他似乎能看穿我的所有想法,或许那是一种非常神奇的读心魔术。 还有就是在死偶机关城里的那几条狗,它们看上去实在太机灵了,在开新年文艺汇演时,我还看见它们跟着音乐一起跳舞,太tm神秘了。 以及——九五二七对我施的邪法,下的毒药。 初次见面时,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非常亲切,没什么架子,干活麻利。 后来她越来越不老实,说的两句话里有一句是假的,没事就喜欢往我脸上乱亲。 白露不排斥七哥,也没多喜欢七哥,这个妹妹虽然是一口一个嫂子,但我知道,这个妹妹要比我冷血得多,也活氛机灵得多,她是纯粹的[肉食主义者],能在圣女中学这个别墅区旁边的学校里,开开心心搅风搅雨的穷丫头,绝不是什么傻白甜的天真姑娘——小猫咪的坏心思可多了。 我想白露这么做,是要七哥好生照顾我。 ...... ...... 直到这一回,我使用传唤铃之后,她真的来到了我身边,几乎是飞一样的赶过来了。 那种莫名安心的感觉不会骗人,我居然会对一个才认识不过一个月的人,产生了依赖的情愫。 以往只有我在最困难的时候,才会向叶大哥求助,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叶大哥,他一定会说... [你遇上了这辈子最辣的冷酷杀手,她夺走了你的心。] 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危险—— ——如果说这是男女之情,未免也太恐怖了。 当我听见,她为洁西卡长官幼年遭父母遗弃的境遇默默哭泣时,我居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去安慰她,照顾她的感情。 我的记性不算太差,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在平阳县城的老家,那条水泥路上,她也陪我走了一路,问了一路。问起家里的混账懊糟事。 她先是怕我伤心,后来又怕我不伤心,紧接着自顾自的掉眼泪,开口骂骂咧咧的喊出“好死,开香槟!” 或许在她哭唧唧的时候,我的身体比大脑更聪明,更容易先一步产生共情。 ...... ...... 想到此处,江雪明就开始焦虑,忍不住往七哥那头偷偷瞟。 ...... ...... 但是,她真的不喜欢泥头车吗? 我想在咖啡厅里放一辆泥头车,这样可以招待客人,也可以招待不喜欢泥头车,还喜欢找麻烦的客人。 她的反应居然会那么大...要我别再惦记泥头车了。 可是我真的感觉泥头车是那么美好,那么强而有力的东西。 如果有一辆八冲程发动机,钢圈明亮,大灯刺眼,能拉五十吨货,能跑两百公里每小时的泥头车,而且只卖二十万到三十万。 我真的无法拒绝—— ——它太香了。 如果... ...... ...... “你想什么呢?”九五二七看江雪明没反应,在雪明眼睛前边挥了挥手:“那么开心?” 江雪明:“哦...我想到你,还有...” “哦!!!——”九五二七要昏过去,抓住江雪明的两肩使劲摇晃:“你别光是在脑子里想啊!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你身边,你怎么就只会想呢!” 雪明很难理解这些地下世界的人们,为什么能如此直白热烈的表达心中的情感——他真的非常羡慕。 “叮咚!” 电梯到达五十一层顶楼,vip特约茶室就在眼前。 九五二七切换到工作模式,开始营业,在一呼一吸中从狂热的神态转为平静。 每次发生这种变化,江雪明都会有种不寒而栗的臆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七哥她其实是机器人?身上有一个调整情感的开关,可以随时开启关闭。 他不好去问这件事,还可能会触怒对方。 紧接着又想到关于[蜕变]这个词,车站官方给出的解释。 每一位vip,都要经过六次蜕变,历经四个主要阶段,最终才能[破茧成蝶],变成像大卫·维克托那样的超凡之人。 或许九五二七身上那种收放自如的感情,也是通过[蜕变]得来的。 想到此处,雪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安检结束之后,先回家锻炼,然后去大书库读一个礼拜的书。紧接着,照着维克托老师的吩咐去米米尔温泉找一份工作,继续变强。 毕竟现在的自己,要挥舞起这根四十多斤的魔杖都有些困难——如果说犰狳猎手和七哥一样,能随便改换情感控制表情,那绝对是非常恐怖的对手,他们有可能藏在任何地方。 与你亲切打招呼的收银员小妹,上句还在聊男友的坏话,唠叨着这几周的菜价,要你多加几件衣服,马上就要入秋。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真实。 结果下一秒,你矮身去冰柜找可乐,收银小妹掏出了枪—— ——这种侵入性思维让江雪明坐立不安。以他在地表世界的生活经验来看,拥有类似能力的敌人简直防不胜防。 “你今天走神的次数有点多了...”九五二七表情严肃:“是不是在想某个女人?” “是的...”江雪明一边走,一边答道:“我在想阿星家周边的商业街里,那个卡斯托便利店的前台小妹,她很面生,而且不是中国人...头发是栗色的,笑起来很甜。” 七哥咬牙切齿的:“她死定了,我要划烂她的脸。”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可能,她是个猎手。”江雪明叹了口气,光是想也没有任何用——于是打开手机,给妹妹报了个平安,收到回信才安心。 七哥听到雪明的解释松了口气:“哦...那没事了。” ...... ...... 驰马大道的尽头。 临近海洋沿岸的商业街,有一家小超市。 正是江雪明说过的卡斯托便利店。 杰森·梅根往冰柜塞奶茶,补新货。 收银小妹就是他的小侍者。 他们辛辛苦苦干活,勤勤恳恳挣钱。 只为了摸清楚江雪明的住处,为了搞清楚猎物的出行规律,特别是那个江白露。 要是能绑住江白露,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但是事情可能不像杰森先生想的那么简单。 或者说,他们把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起来了。 早上八点半是客流高峰,向红磡海底隧道去的车流人流都会来到这家卡斯托买菠萝包,因为杰森大厨的手艺非常棒。 这里的特调奶茶是小侍者的看家本领,哪怕在地下世界都是一等一的珍品。 烧烤架和铁板牛排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网红店,顺便让杰森先生分身乏术,根本就没办法离开这家小店半步。 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 在晚上十一点,小侍者为杰森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水。 “先生!我的好先生!我们又挣到了好多好多钱!” “我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杰森想说点什么,但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小侍者兴奋的说着:“难道挣钱不是大好事吗?” 杰森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我们应该去江雪明的住址附近晃悠啊!我要狩猎啊!” 小侍者委屈巴巴的提醒着:“可是...时间不够了哦!您现在要是不睡觉,能保证明早的石板烧黑肠,还有全翅的味道吗?要是让客人尝出来哪儿不对了...咱们不就暴露了吗?” 杰森咬咬牙:“呃...你...你说得对,但是咱们肯定不是为钱来的!对吗?!” 小侍者猛点头:“当然了!我们不缺钱!” 杰森抓住小侍者的手,信誓旦旦的说:“没错!我们是为了狩猎,才做这些事情的!” 小侍者一个劲的鼓掌加油:“是的!是的!做点心很好!做甜汤奶茶也很好!看见客人们开开心心的,我也感觉要开心到昏过去了,真的真的很好,要是谈到钱了,什么都变坏了!您说对吗?先生?” “哼!”杰森露出不屑的笑容:“他们还没吃到我的拿手好戏呢!我就喜欢看这群没见识的人一边傻笑一边露出惊讶幸福的表情,真的很解压!” 小侍者和杰森击掌庆贺。 门店外边,两人越聊越起劲。 步家的大宅离这里很远很远,不过八百多米。 天上的星星离这里很近很近,却有几万光年。 第三章 叉烧和鱼蛋一起吃肯定很上火 在五王议会的西座楼顶,跟着险峻的岩窟地势,有许多配套设施依山而建。 据九五二七所述—— ——这些紧靠着岩壁的复合建筑,是九界车站最初的施工脚手架和地基吊顶,整个车站是从上往下建,故而建设的过程,也是从这些配套设施开始。 顶楼五十一层,其实才是车站的第一层。 “以前的工程站早就拆了,搬到了地下城的龙华大道。”九五二七带着雪明一边走一边看。 她指着远处好似天花棚顶一样的合成钢梁,接着说:“有很多很多设施都搬走了,但是vip特约茶室还留在这里。” 江雪明四下眺望,能看见月台双塔楼,还有挂着boss画像的大钟楼。 四处是花圃与廊道,还有一座座草叶组成的小迷宫,和[光辉道路]中的六色魔方一样,分作六种不同的植被,有人工光源照顾着,这些植物长势很好。 “这里很安静。”雪明踏在宽阔的黑曜石主干道上,跟上七哥。 小七神气活现,有几分卖弄学识的意思:“vip特约茶室是给贵客休息养神的地方,环境比客房好多了。” 她指向地势逐渐走高的坡道梯台,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堡垒,像是巴洛克风格的奇幻建筑。 “地下探险队,就是这样,一点一点从这座堡垒中挖开一条完整的道路。” 小七张开双臂,展示着整个九界车站管辖范围,包括喷泉广场的极远方,还有月亮巷之后的地下城市。 “一切起点,都在这里。现在这座建筑肯定得作为车站的最高点,它对每一位地下世界的人来说,意义非凡。” “那我要不要换身衣服?”江雪明半开玩笑似的:“换一套西装,小领结配皮鞋,举着红酒进去?” “哈哈哈...”九五二七挥手:“没格莱美奥斯卡那么正式!~你放轻松!” 两人走过宽广的大道,江雪明看见这些雄奇巨大的建筑道路时心生好奇。 “为什么要把路修的那么宽?还有那个黑色的石头门洞,像是金字塔一样的巨石台阶——这里的路并排能铺出二十条车道来,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因为...”九五二七故作神秘的指着喷泉广场的大铜雕:“因为这条路本来是它们修的,你去大书库里找,能找到《霜火巨人与宏图伟愿》这本书,上面记载了boss与它们的爱恨情仇。” “那些雕像...原本是活的?”江雪明惊讶的问,那种单以人力绝无可能完成的工程铜雕,无论看几次,都会深深震撼他的心。 “或许是传说,或许是杜撰。”九五二七也不敢保证,书里说的就是对的:“由于车站是一边垦荒开土,一边修缮改造,慢慢的从上往下建成,这本书里写的,就是霜火巨人和boss谈合作,一起建车站的事情,整个中期的城市规划建设,都是巨人们的工作,为什么这条路会修的那么宽敞——因为它原本就是按照巨人的体格来设计的。” 江雪明难去想象那些封存于远古时代的瑰奇历史。只有这些难窥全貌的宏伟建筑留在这一万七千米的地下深坑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自站在这些建筑上,踩着它夯实的石筑,从石缝中看见深埋于山体的抗震钢条与防氧化铝块——很难想象,这种现实中几乎无法合理存在的建筑,是怎样扛住自重,怎么能造的这么高,这么大。 进入堡垒的前厅,就望见六位侍者坐在厅堂的两列沙发上。 ——他们有男有女,相谈甚欢。也不像楼底迎宾礼堂门口的那些侍者。 这些人穿着各异,只有一条红领带能当做侍者身份的证明,江雪明还看见,有个姑娘直接将红领带当做了发带绑头发,态度随性自然。 九五二七要雪明别乱说话,这些人非常尊贵,都是vip的随行侍者,每当vip要去未知险地探索,他们必然会跟随在vip身边。 江雪明又问:“如果是这样,维克托老师的侍者为什么没跟在他身边呢?” ...... ...... “哈哈哈哈哈~!”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大声回应:“因为那家伙是偷偷跑出去的!哎!他是不是特别特小心?特别特别谨慎?和你反复说起——不要把我的行踪透露给别人?” 江雪明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我就是那个卷毛骚货的随行侍者。”从沙发站起一位年长的女士,说年长也不过三十岁上下,戴着眼镜,神情严肃淡然,但是嘴里冒出来的词非常劲爆:“小朋友,你知道那条隔夜叉烧现在挂在哪家肉铺对吗?我想起他就上火!” 江雪明费了老大的劲才理解这通脏话里的意思:“呃...我知道...但是现在我不确定老师在哪里...” “那麻烦你把肠道里不方便说的脏东西都清出来,让我从中挑挑拣拣,整理线索。”女士的情绪平静,用词狠毒:“可千万别害羞,你在公共场所放屁和拉屎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打开心门的一个过程。” 江雪明感觉很尴尬:“我最后见到老师的时候...是在死偶机关城的列车上。他或许回来了,或许没回来...” “这话里还有点玄机,不过我得谢谢你。”女士捂着额头翻白眼,一路往外走,回头捎带几句:“你喊维克托作老师,那么你应该是他的第一个学生,再不济也是第二个或者第三个,我相信这家伙没那么好的狗运,能一下子收那么多徒弟——初次见面,我多少得给你带点伴手礼对吗?但是很可惜,我没给你准备什么,因为你老师算24k纯傻逼,他不打招呼出门以后,我心急火燎到处找,压根就没准备合适的礼品,实在失礼,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可以记在日志上,当做每天一个生气小妙招。配合你的石头一起用,如果你和那条叉烧一样,是红色的石头,那再好不过!算是我给你的礼物吧?” “冒昧问一句...您算我师娘吗?”江雪明非常懂事的问候着。 女士紧接着就不动了,僵住了。 像是大脑停机,彻底不转了。 过了三十来秒。 这位女士终于眯着眼,扶眼镜,稍稍客气了一点点,“现在小孩子要礼物,嘴都这么甜的?” 七哥在一边听得情绪忽高忽低。 直到雪明说出那句“师娘”——她终于是安心爽翻了。 这位神秘的女士终于走出去,走远了,刚骑上摩托——往身后挥手。 “不说了,我先找到他,你在家里洗干净屁股等着接邮件吧!” ...... ...... 等到这位随行使者的摩托车引擎声渐行渐远。 江雪明只觉得非常神秘—— ——这就是维克托老师的侍者吗? 在这个当口,七哥也没闲着,往厅堂沙发那头挤,挨个和vip的随行侍者们作问候。 雪明的听力很好,他能听到七哥在说什么——大抵是在问候几位vip的近况如何,谈论着各位贵宾的家里长短。 值得留意的是,七哥对其中一位侍者的态度非常特别。 ——她的称呼并不是“您”或者“阁下”。 而是直称[师父]。 雪明确定自己没听错,就是[师父],也不是[师傅]——再看那位师父,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大姐姐。 这姐姐面无表情,长得非常“凌厉”——之所以用这个形容词,是因为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 她抱着双臂,身上披着侍者的剪刀尾礼服,也不想好好穿上,里衣是紧身的冰丝速干服,纯黑的面料上画着一头火凤凰。 她有一对英气十足的丹凤眼,鼻和嘴生的精致,眉毛如剑。 发型和七哥一模一样,方才说红领带绑头发的就是她了——或许九五二七用红丝带绑单马尾的习惯,就是在模仿老师。 她穿着一条宽松的黑布裤,裤腿也染着鲜红烈焰,没有穿鞋,好比武斗道场里的拳师打扮。 七哥就半蹲在沙发旁,也不敢坐下,和这位姐姐说悄悄话,不一会往雪明这头瞟,就像是在征求师父的意见。 雪明听不见七哥说什么—— ——从头到尾,那位vip的随行侍者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没有说话。 七哥讲完话,就一路飞奔回来,那种神态就好比—— ——我们给暗恋的对象发了“我喜欢你”,然后把手机当做手榴弹一样丢到床上,最终找掩体躲起来的感觉。 七哥拉着雪明的胳膊往偏厅去,尴尬的笑着:“走了哈!师父!还有各位前辈!你们好好休息哦!” 侍者们只是点头,没说话。 九五二七带着雪明往茶室的医护机构走,走过两条廊道才开口说。 “刚才那些哥哥姐姐...都是车站里的大人物。” 江雪明:“我听见你喊其中一个叫...师父?” 小七:“是的...” 说到此处,小七脸上满是仰慕的表情,变成了小迷妹。 江雪明愣了那么一下,也不多问,估计再问下去,迷妹阿七会拉着他再唠半个多小时。 小七憋了好久,雇主突然就不说话了。 她一个劲的挤眉弄眼,还准备好好介绍介绍心里的白月光呢。 “你问啊!你怎么不问了?你...刚才不是还挺好奇的吗?” “我是来...做检查的。”江雪明按着七哥的双肩,要七哥接着带路:“有什么事情,可以等咱俩约饭的时候再聊。” ...... ...... 等到小七完全离开之后。 前厅的沙发,几位侍者突然就开始叽叽喳喳私下议论,变得活泼起来了。 像是在后辈面前还有点架子,有点偶像包袱,现在都放下了。 “喂!刚才小七和你说什么了?” “秘密。” “是不是有戏?他俩是不是有戏?” “秘密。” “刚才寻血猎犬出去,本来还在骂维克托,说他妈生他不如生条叉烧,这个小朋友一开口,寻血猎犬立刻就不生气了。他好像挺会逗女孩子开心的呀。” “以你的智商来看,就基本告别女孩子了,找个会照顾傻儿子的好妈妈比较现实。” “你能不能不要骂人...” “说得好,我投不死鸟一票。” “总而言之,我那个不省心的小徒弟,好像找了个挺靠谱的对象。当老师的真的很欣慰。” “要不出去喝一杯?蒲公英呢?你们看见蒲公英了吗?要不要喊那两口子一起?” “他的雇主受了重伤,让他们安安静静休息一会吧——今天郁金香那个台子不是说有活动吗?” “谁请?” “你请,我上个月刚还完boss的血蝴蝶高利贷。” “这个月你不能再借出来吗?” “可是欠债...会让人惴惴不安的...这种感情要是留在调查任务里,我觉得我凶多吉少。” “人生苦短!该惴惴不安的是boss。要是你欠了它一屁股债,它巴不得天天蹲在你肩膀上,保你平安呢!” “咳...有人关心我的小徒弟吗?” “哦对!哦哦哦!你觉得怎么样?那个男孩子?” “他大抵是摇了传唤铃,才会送到这里来吧?我不看好——我的雇主从来没摇过传唤铃,他太高冷,在成长的过程中,我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们的灵感是泡在酒里了?感觉不到吗?这个小朋友没受伤,三元质的状态很好——精神、肉体、灵魂毫发无损,我怎么觉得,他只是想侍者陪在身边,才摇了传唤铃。” “你这个说法有点小浪漫的呀!如果我有个天天摇铃的雇主,我想她肯定很粘人!” “哎!我也是!我的雇主年轻的时候就没摇过几次铃!那个时候我才完成第三次蜕变,还管不好脑子,一天到晚活也不干了,老是被领班骂,就光琢磨着怎么来一个美女救英雄的桥段,登场的pose该怎么摆——可惜他现在已经是一块老腊肉了。” “说得你现在能管好脑子一样...” ...... ...... 所谓三元质。 ——是霍恩海姆提出的炼金术理论。 这位学者全名菲利普斯·奥里欧勒斯·德奥弗拉斯特·博姆巴斯茨·冯·霍恩海姆。 文艺复兴时期,炼金术分为三个走向。 这位医师、炼金术师、化学家恰好三种都会一点。 他将炼金术与医学化学结合起来,成为现代医学化学的奠基石。 他提出的三元质概念后来衍生出了硫、汞、盐三元质的说法。认为人体的疾病与这三元质比例失调有关。 他将炼金术拉下了神灵的祭台,将魔术仪式的神秘面纱扯下,破除迷信,医学和化学变成人人可用的神力。 至今依然有无数的文艺作品在歌颂炼金术与霍恩海姆。 其中万灵药[不老泉]与哲人石[贤者石]最为典型。 有传说讲述——四大元素[风、火、土、水]的再发现,和大阿卡纳塔罗牌中的[魔术师],都与霍恩海姆有关。 医护机构的大门上,就有霍恩海姆的画像。 vip特约茶室的安检程序非常复杂,从血检尿检开始,雪明要经过一系列繁复冗长的体检,才能确保身体中的三元质没有任何问题。 在摇动传唤铃之后,乘客需要进行核磁共振的检测,去侦听颅内的隐形病变肿瘤——要把头发剃光,在刚才侍者的闲聊中,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有个vip在年轻的时候死活都不肯摇铃的原因。 ...... ...... 工作人员给雪明剃光了头发,换上病号服,准备送去隔离间。 九五二七看见光头的雪明时,嘴巴微微张开,一副惊讶的表情。 雪明见到小七这个样子,心中稍稍有些过意不去的感觉。 他想啊——七哥应该有点失望,毕竟世界上无论是谁剃光头,脑袋变成鱼蛋的造型,恐怕都会变得很难看吧? 而且白青青还是个颜控,会听到梦碎的声音,不过这也是好事,有这个锃光瓦亮的脑袋在这里,至少俩人能保持一点安全的社交距离,能正常聊天了不是? 雪明还没进隔离室走消毒程序,就跑到七哥面前,正准备说几句客套话——免得七哥回头就和boss说梦碎辞职的事。 “小七,我...” “你别过来!”九五二七抿着嘴,一副好生防备的样子。 雪明也没想到七哥的反应会那么大,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我...要做检查,头发剃了...我也没办法...” “离我远一点...我害怕...”小七不敢去看,“我心乱了...心乱了。” 雪明听着有点不太对劲,但是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哦...那我先去做检查了。” “嗯...你去吧!”小七捂着脸,又从指缝里偷偷看:“你去吧!~不用管我,不要靠近我,让我静一静!~” 等江雪明走远了,能听见身后,白青青在唱歌。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这幽怨又奇怪的歌声吓得雪明麻溜躲进了消毒室里。 隔了一堵门,三十多米远,他还能听到七哥在外边的桀桀怪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他剃了光头真的好色啊!~嘻嘻嘻嘻!桀桀jiajiajiazhazhazha!” 雪明坐在消毒室的凳子上,捂着脸,学会了一句粤语。 “扑街呀...” 第四章 不醉不会 整个安检的过程耗费了四个小时之久,其中有很多环节非常折磨人。 在二十多位医护人员的安排下,胃镜肠镜算是肉体检查的常规操作,在三元质的其他两个要素中,还有很多五花八门匪夷所思的检查。 其中的压力测试流程,需要雪明排空身体里的所有外物,包括胃和肠道中的任何食物废物,一部分肠道菌群,一部分寄生虫。 一系列加快新陈代谢的激素药物和镇定剂打进他身体的时候——他感觉灵魂都快离开肉躯了。 我们跳过这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环节。 可是下一个环节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医生们给他的手臂插上优质葡萄糖,让中枢神经和大脑保持时刻活跃的状态,紧接着就开始进行各类声光刺激。 在一个人工制造的强静电环境中,他接受了各种刺激,包括低频的定音鼓到刺耳的镲响,毫无规律的粉笔划黑板,不同频次的致病癫痫光等等等等各类的精神折磨。 要不是那几个医生中途还会和boss通告检查的进度,江雪明真的错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奇怪的集中营,正被当做试验品,受着酷刑。 当肉体和精神二元检查结束。 他已经精疲力尽,满眼血丝—— ——他感觉大脑像是熬了几天几夜,从颅内传出阵阵钝痛,任何声音都会激得心脏悸动起来。 一轮轮的高压体验几乎要摧垮他的精神世界,这种感觉很奇妙。 和灵感警告不同,来自灵感的警告不会改变他的肉身结构。 但是大脑的疲劳感,整个身体的生物电系统进入紊乱状态时,也会牵连着肉体一起变得脆弱。 在这个状态下,雪明甚至产生了一种非常玄妙的错觉—— ——他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肉身,能明显感觉到手指不再灵活,呼吸时的肺腔张合有明显的阻力,手肘和膝盖四处大关节仿佛变得脆弱了,舒张四体时会出现各种异常弹响。 各种动作指令和身体中的肌肉空腔穴窍都不那么柔和统一,就像是失去润滑油的机械一样,变得一碰易碎,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出拳质量,根本就无法控制身上的肌肉去发力,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受到冲击,受到的伤害会成倍增加。 就好比平时挨了一拳,受伤的部位可能只会肿胀淤青,不过几天就能恢复,但是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下,受创点很可能会脱臼或骨折,还会产生脓肿或组织积液的伤害。 他就像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眼睛里的重影似乎能看见五鬼阴司的勾魂无常在朝他招手。 在最后一轮测试之前—— ——医护人员给江雪明送来一杯热茶,“喝了它。还有灵能测试,很快的。” 江雪明接走茶汤一饮而尽,令他感到诧异的是,颅内的神经损伤几乎在瞬间一扫而空。 他能听到四肢百骸中的肌肉气腔和穴窍胀紧与舒张时的嗡鸣,肩颈骨骼在复位时又一次变得柔韧自然。比睡觉时清洗颅内的废物还要清爽。 不过一杯茶的功夫—— ——他就好了! 江雪明举起杯子朝着医生追问,想看看别的地方能不能搞到这种灵药:“大夫,这是什么东西...好神奇啊...我能在别的地方买到吗?要是有了它,我都不用睡觉了!” “呵...”医生只是轻笑,不作答,推着雪明的轮椅,将他送去灵能审查机构。 关于灵能审查的过程—— ——那就更加的折磨人了。 雪明已经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被推进了一栋综合实验楼里,在一个个小隔间里待三十秒左右。 这些小隔间里通常都有生物。 从最基础常见的生物开始,比如各类羊膜动物,猫狗牛羊狮虎马鹿,就像是逛动物园似的。 然后再是蛇虫鼠蚁,散发着各种奇怪味道的稀有昆虫。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隔离和防护措施,只有他和医师两个人不断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 说雪明记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因为这些房间太多太杂——甚至有些房间里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但是依然停留了三十秒。 那种感觉很奇怪,他依稀能感觉到有什么存在,似乎有生物在这间小屋子里,却看不到。也许是空气中漂浮的真菌孢子,也许是某个角落里的青苔地衣。 直到雪明在某个屋里见到癫狂蝶——吓得他差点吼出国骂,这测试实在过于硬核灵魂,可能不一小心医生和病人都只剩下灵魂了。 完成整个测验之后,医师给江雪明打了小剂量的万灵药,作为抵抗维塔烙印的预防针。 紧接着就把雪明送到观察室的客房去,叫他等结果。 ...... ...... 雪明满脸的震惊,从小到大他都没体验过这么强烈的生理和精神刺激,只觉得太神秘了。 如果说vip的体检环节如此变态,也难怪维克托老师天天偷偷往外跑。 只是他还有几个事儿搞不明白。 关于三元质——肉体和精神,他算是半懂不懂的弄清楚了。 最后那个[灵魂]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时候,七哥恰巧推门进来,给江雪明准备了健身餐。 雪明正准备开口问问[灵魂]的事儿。 九五二七戴上一副眼镜,开始摇头晃脑,试图把镜片上的假发印花,对齐江雪明的脑袋。 “别搞了...”雪明抿着嘴,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只觉得九五二七这个大姑娘也太奇怪了,“我有事问你。” “我没搞啊!~”七哥语气认真态度严谨,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把镜片上的假发和意中人的脑袋重合起来:“我很认真的,哎哎哎,好!你别乱动,就这样!” 江雪明心里一万个问号:“我剃了光头...你反应真的这么大?” “法海!~你不懂爱!~”九五二七把手里的餐盘放上推车,一脚磕去江雪明面前。 她煞有介事地形容着:“我不该叫白青青,我就叫青青。要不要我助你修行?” “这话题可不兴乱说。”江雪明撸起袖子,开始干饭,“子衿小姐姐,我就是个普通日子人——没你想的那么有趣,都是有话说话,没话就安静下来,我很正经的。” “所以呢?”七哥跟着雪明侧身的角度,脑袋也要跟着轮换位置,才把光头和眼里的假发给对齐。 “所以,我说,要是真的我这颗光头影响到你,给你添麻烦了,我去找一顶假发。”江雪明一边往嘴里塞鸡胸肉条,一边说着:“而且真的威力那么大吗?我很不理解...” “你知不知道,你剃头发之前,我去野外靶场,综合测训成绩能进八分半。”小七有模有样说的和真的似的:“剃了头发之后,我看到那个圆圆的风标就想到你,想到你我的心就乱——心一乱,枪一慢,biaji一下摔在第三跑道边上,师父嘎嘎嘎嘎嘎笑了我半个小时,你相信我呀,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的屁股都还肿着呢!不信你摸摸?” “呵...”雪明的腮帮子鼓起来,手里捏着一颗西蓝花,回头应着:“别这样,七哥,你如果是男人,我如果是女人,我俩性别呼唤一下——你要我摸你屁股?这事迟早上热搜,不行的,你搞性别霸凌。” “哎!”九五二七一个劲的乐呵,闭着眼跑到雪明身边坐下了:“你今天话怎么一下子变得好多好多?” 江雪明如实答道:“开心呀。” 九五二七闭着眼,表情不可思议——她一直觉得,江雪明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现在这汉子乐呵呵的啃着西蓝花,好像和工作时判若两人。 七哥问:“真的?” 江雪明答:“对,我真的很开心,把阿星带回来啦,又能放假啦,事情做完有了休息时间。我又不是机器人,在办正事的时候不喜欢开玩笑而已——叶北大哥和我说过,人就像是一张弓,该紧紧该松松,怎么可能一直拉成满月呢?会断掉的!” 七哥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那个“俏和尚”在啃健身餐时破的[荤戒],心中痒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了。 “你就整天惦记叶北大哥叶北大哥...好像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没错。”江雪明吃完一个小方格里所有配餐,又开始吃第二份,做完检查他感觉非常非常饿,“大哥对我真的很好,给我活干,付我薪水,照顾我妹妹——还告诉我,不能干坏事,要好好读书学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去关心别人,理解别人。” “啊!听上去像个很厉害的情敌!”九五二七忍住心中那股子[田伯光调戏小尼姑]的劲,越来越觉得这个雇主可爱得不讲道理。 ——他看上去又复杂又单纯。 工作一丝不苟收风砍人。 吃饭乖巧可爱家政达人。 “当然了,你对我也很好,谢谢你。”江雪明正儿八经的道了声谢:“晚饭要不我请?你喜欢吃什么菜?” “呃...要不还是说正事吧?”九五二七捂着心口,还没准备好怎么应这句[约会],怕一个不小心又昏厥过去:“刚才你要问啥来着?” 江雪明把第二份健身餐吃完,就问道:“三元质里的灵魂是什么?刚才医生给我做测试,他带我去看了好多好多动物?为什么呢?” “说起来很复杂...非常非常复杂。得从一个非常大的命题来讲,你有时间吗?”九五二七难得正经一会 江雪明立刻抓住了这个[正经的七哥],“那你等我一会,我换个衣服,去拿我的体检结果,我们去找阿星,在路上的时候慢慢说?好吗?” 七哥感觉雪明攥住自己胳膊的时候,心里那头小鹿变成了长着鹿角的擎天柱,突然就理解了雪明的泥头车美学,快被创死了。 “可以可以...你先松开我...” ...... ...... 雪明在屋里换衣服,七哥就在外面就[灵魂]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 “关于灵魂,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繁复琐碎的命题——就和我们的大脑和基因一样,不能简单的从一对基因,或者一对神经突触来看整体。” “生命的形态经过了五亿年以上的演化,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且难以分类的系统——用混沌理论来形容它就有点照本宣科的说车轱辘话了,我尽量用我的理解,来告诉你[灵魂]是什么。” “正如三元质中的其他两个东西——肉体是无时不刻存在的,它是不灭的物质,是人与万物沟通的直接媒介。” “精神则是依托于物质留下的信息,它时时刻刻都会变化,我们的大脑会改造大脑自身,让脑突触产生变化,学会新的技能,记下新的事件,锻炼出强健的肉身——就像水或者火焰一样,它决定我们肉体的形态。像dna又像示波器上的脑波频谱,是人与万物沟通的次要媒介。” “而灵魂这种玄而又玄的玩意...我其实认为,它介于不存在和存在之间。” 江雪明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你说前边两个我懂!后边就开始说谜语啦!七哥!直接一点!” “这个真的不好直说...它很绕...”九五二七形容着:“就像是我们去看书,或者听别人讲故事,很难很难产生共鸣对吗?除非那位作者的笔法惊人,说故事或者表达情感的方式,都用上了灵魂!” “有点道理,你接着说。” “音乐,美术,文字,任何能承载情感表达的媒介,或者衣食住行相关的事物,都可以留下强烈的个人符号,通常人们也会说——这道菜,这条路,这件衣服,这栋房子等等等等,都充满了创造者的灵魂。” “我大抵能听懂一点点。” “能听懂就好,我认为,灵魂作为三元质的最后一个介质。它无时不刻都在表达自我,决定一个人[活着]的状态,它既存在又不存在,像是一部照相机,把每时每刻肉身和精神创造出来的实际产物,都拍下来了——常言道,人有三种死亡,肉身的死亡,精神的死亡,灵魂的死亡。” 七哥仰头,就看到霍恩海姆的画像。 “肉身的死亡,是有关于这个人生命体征和大脑电信号停止的那一刻。” “精神的死亡,是有关于这个人生前留下的任何信息,不再产生任何新变化的那一刻。” “灵魂的死亡,是有关于这个人本身所有的历史事迹,都被人遗忘的那一刻。” 七哥接着解释。 “说起来真的很复杂,语言是如此贫瘠空乏的东西,想要描述清楚这个东西,也正是我刚才说过的——必须自己去寻找。” 江雪明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维克托老师和我说过这个事情,我们心中都有一条[必经之路],都有[必选题]——只有我们自己能找到。” 七哥打了个响指:“没错!雇主,boss给你安排了一个非常棒的老师!” “说到老师...七哥,你不是想说你师父的事情吗?”江雪明又问:“能给我介绍介绍不?” “那就先不提了吧...我能给你唠上两三个小时,嘿嘿...”说起白月光,九五二七憨实的笑出声来。 “那你的师父真的会‘嘎嘎嘎嘎嘎’的笑吗?”江雪明有一句没有句的聊着:“你这笑法也算同门传下来的?怪吓人的就...” “不是...我是天赋异禀!~”七哥挺不好意思的:“我师父是...面瘫。” “面瘫?” 九五二七的声音都变小了:“对,神经性面瘫,她经常用两只手捏着嘴角笑,或者给自己揉脸作表情。” 江雪明打开门:“哦...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个。” 没想到七哥就倚在门上,一个不留神,倒在雪明怀里。 那个瞬间,白青青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她的灵魂在此时此刻要离体而去。 她两眼发直,心率飙升。脑袋瓜里想着要不要唱西湖的水,但是觉得唱出来肯定巨他妈破坏气氛。 江雪明也不敢乱动呀—— ——他就扶着七哥的腰,一手摸到结实的腹肌,一手拿住大臂,心中琢磨着七哥这体态,一拳下来多少能轰断他两条骨头,这个姑娘真的很健康,也很能打。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了。 在七哥脸上能烧开水煮熟两袋白象方便面之前。 在雪明心中开始琢磨这个背脊肌群和脊骨不好好按两遍可惜了之前。 有人来打破了这种尴尬。 那人正是七哥的授业恩师—— ——是vip的随行侍者。 她打着赤脚踩在红木地板上,快步踏过来,走路没有声音,像猫一样。 正如白青青说的,她的师父是个面瘫,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会说话。 她的头发和衣袂剪刀尾跟着双手一并摇晃——雪明很难想象,那是个怎样的女人,光是走路,就有一种烈日当头咄咄逼人的感觉。 紧接着,这位师父把九五二七从雪明怀里拉出来,和抓娃娃似的。 “打扰你搵男人,不好意思。” 又见这女人从肩上的小礼服里掏出一份体检报告,递给江雪明。 “收好。” 江雪明还想问个名字,道声谢谢。 “鄙人苏绫,苏州的苏,混天绫的绫,找我要电话号码的人从车站迎宾厅排到了环形高速路——”说罢,这位苏老师拿出计算器算了一下,又掏出一张纸写下号码,紧接着往纸张上留了豆沙色口红印:“——按照前面的队列往下排,你的顺位是1145141919810,这年头有很多黄牛恶意排队倒卖号码的,也是一种新式诈骗数字货币,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你可以在六十二岁左右来找我。” 这通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让江雪明摸不着头脑,再看那串数字,可能数学能力这方面,七哥也是跟着师父一脉相承下来了。 七哥在一旁踮起脚,满眼都是小星星盯着心中的白月光。 “来,笑一个。”苏老师掏出非常古老的拍立得,拉上小七和雪明,一起照相合影,顺便用左手比出剪刀手,撑起嘴角,勉强营业了一下。 老式照相机的闪光灯闪过。 没等雪明再多说点什么,这位苏老师甩动照片,让照片迅速成像,将这张合影塞到小朋友的开裆裤口袋里。 “衣服不错。”苏老师一手掂在胸前,轻轻鼓掌,“希望车站里多一点你这样的心灵手巧的男孩子,让我这个老阿姨每天都能看看福利。” 七哥小声说:“师父!我就说吧!我就说...” 苏老师:“好了收声。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我教训过你——” “——知道了!想娶我!要么能打赢我!要么比我聪明!谈恋爱不是做慈善!”九五二七摇头晃脑的当着复读机。 苏老师一挥手,带着后脑的发尾甩出去,秀发打在小七脸上,是小惩大诫的意思:“知道你还贴上去?屁股还疼吗?” 九五二七立刻就怂了:“疼...” “不应该啊,以你这个身板,屁股到底是摔疼的,还是...”苏老师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哦!ohhhhh!” 七哥挥着小手:“你想什么呀!师父!” 那副面无表情故作惊讶的手部动作把雪明给整不会了——真的很神秘。 “我懂了,先走一步。”说罢——这位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五六的“老阿姨”往医疗机构的更深处走去。 “你懂什么了!”小七急忙着想要解释。 但是苏绫老师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都快走出廊道,在拐角的时候突然回身冒头,那感觉就像是tom在暗中观察,脖子伸得老长了。 “小七啊,你说得对,他真的能靠脸吃饭,能让你的屁股疼那么久。” 连再见都没说,给雪明的感觉非常的奇妙—— ——像是一只野猫,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你身边蹭了几下,就溜走了。 在转角的时候,还会回头朝你“冷漠”又“热情”的叫唤一声。 “白青青,刚才你的师父明面上说,是你摔倒了,要向人撒娇才一直喊疼。”江雪明表情严肃:“可是我怀疑她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小七情绪非常复杂。 她又生气,又好笑。感觉丢人也害羞。 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在江雪明偷笑的那个瞬间,轻轻打了一下。 “流氓...” 这个词好像在形容她自己。 她喝了酒,脸变得更红,心跟着一起荡漾—— ——最好的滋味就是耐人寻味。 第五章 失恋时要吃麻婆豆腐 雪明和小七回到五王议会正厅。 这一路上,九五二七说了很多很多事。 特别是关于三元质与[蜕变]的过程,有许多案例说明,三元质是互相影响,互相纠缠,不断改造生物体本身。 三元质的规则,不止适用于地下世界的人们,还适用于大部分普通人,甚至有极少数的动植物和昆虫,也能参与到这场唯灵论的狂欢中。 一个前所未有的学科展现在江雪明面前——因为地下世界的环境非常混乱,它随时都在发生变化,没有具体的数值常量,也没有庞大的数据库来支撑,乘客们的精神世界也会因为这种混乱的环境,跟着产生剧烈的变化。 它更像是粗浅的民俗,如盲人摸象一般,各处都充满了“俺寻思应该是这样”的神秘感。 ...... ...... 依照九五二七所述—— ——江雪明第一次来到车站时,就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蜕变。 在五王议会之外,喷泉广场的霜火巨人大铜雕下,在那条必经之路上,雪明的灵魂与精神二元被灵灾环境所激活。 它们牵连着部分肉体,根据以往所学习的技能,进一步强化复习,最终完成了第一次蜕变。 按照癫狂蝶蜕变的六个阶段来算。 第一次蜕变是[卵],代表着生命的诞生。 在这个阶段,人们会重新认识另一个自我,如果此人的三元质还有缺憾的部分,那么这个人会主动去补完——这时候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 譬如江雪明,在结束了第一次旅程之后,几乎马不停蹄的开始锻炼肉身。 第二种情况。 譬如步流星,在结束了第一次旅程之后,他十分渴求精神世界的充实感,会主动寻找各种知识,刺激大脑产生更多的变化,来强化学习能力。 ...... ...... 关于辉石——所指的就是霍恩海姆一直追求的哲人石[贤者石]。 它经由灵翁之手变成形态各异的首饰,按照东方仙侠题材的志怪小说来讲,几乎可以看做修行人的本命法宝,西方骑士幻想故事里的魔法触媒。 钢之心的作用,江雪明已经体验过了。 不过这块透明的刚玉似乎很特殊,阿星的玫瑰红石需要强烈的斗志、愤怒、勇气和热诚来唤醒。 刚玉却完全不同,它需要主人保持平静如水的心态,它才会发出微弱的白光。 两者的作用都是破除灵灾环境中的幻象,强化主人的专注力与观察力,提升对身体的控制力,在巨大的恐惧面前,不至于陷入完全癫狂的境地。 ...... ...... 关于棍棒——九五二七坦言,那并不是[虫卵]能轻松掌握的东西。 只有破茧而出的[若虫],能勉强使用工具来保护自己。 boss提前将棍棒交给乘客们,只是希望这些[虫卵]拿到了健身器材,能快快长出新的肢体,变成[若虫]。 ...... ...... 关于[蜕变]本身的阶段和形态。 它分为卵、若虫[伪虫]、蛹、茧、羽化、成虫六个阶段。 至于为什么要用癫狂蝶的演化过程来代指超凡生命的变化—— “——因为非常相似。” 在候王厅的大露台,九五二七端坐在郁金香酒吧的长桌边,和江雪明说起这件事。 “雇主,你私底下偷看过我的身份卡,也知道我经过了几次蜕变。” 江雪明:“没错。” 紧接着九五二七开始摆弄调酒器具。 “那你看好了。” 此刻此刻—— ——从小七手中弹起两颗鸡蛋,它们像是被柔韧的丝线甩起,在小七的尾指敲击下裂开一个圆孔。 蛋清落在铁杯中,蛋黄分去另一个搅拌容器中。 一对银筷子从她的领口里跳出来,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给勾住,它们落进搅拌容器,小七隔着半米的距离晃动手指,就能指挥这对筷子进行打蛋工作。 雪明看得眼花缭乱,又从银筷子和小七的指尖,能窥见细微的线条——就像是蚕丝。 它的质地柔韧,又随着小七挥臂绕指牵扯的动作变得刚强笔直。 但凡那对银筷子停止运动,丝线也像是见了火焰的霜,一下子散开,变成水汽。 “把戒指戴上,帮帮我,雇主。”小七的额头上出现一道道冷汗,仿佛集中力快要用尽。 “好。”雪明刻意将手藏进了裤袋里,把钢之心给戴上。 紧接着,就见到七哥手上的钢铁对戒其中之一开始发光。 她变得精神焕发,仿佛接上了外置电源,同时拿起了三个调酒杯,开始摇晃搅拌。 是的——她只有两只手。 却拿起来三个杯子。 江雪明才看清—— ——悬在半空的那个大铁杯,被一团透明的丝线紧紧攥住,那团丝线仿佛随时会化为一只粉嫩的手掌,正如维克托老师所说的“精神能量的具现化”。 “真的...很神奇...”江雪明看呆了,他心中琢磨着,要是有这个能力,给洁西卡打扫房间也不至于搞上一个小时。 三个杯盏落桌,紧接着量酒器里落入青柠汁、金酒、蛋液和君度。 小七五指中蔓延出来的灵魂丝线搅动着这杯[白色佳人],直至它出现大量的泡沫,变得口感绵密顺滑。 两块碎冰落进两个透明的酒杯中,鸡尾酒落进杯盏。 “大功告成。”七哥举杯,将另一杯递给雪明,“我的加了蛋黄,你的没有。” 江雪明接过酒杯,盯着杯子里的浮沫:“为什么?” 七哥解释道:“你在健身,要控制胆固醇,我不想浪费食物,就把蛋黄也喝了吧。” “谢谢,刚才我看到的丝线,就是你之前说的,蜕化过程中的[蛹]?”江雪明说着,和小七碰杯。 “没错。”九五二七撇撇嘴:“也没什么厉害的,偶尔能救我一命。像是调酒这种工作,用它来帮忙也太浪费精神力了,我就给你小露一手。” 江雪明举着杯子发呆,想了半天,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暧昧的问题问出口。 他终于问:“小七,我戴上戒指能帮助你?为什么?” “因为刚玉的特质,就是需要成对使用的。”七哥抬手展示着对戒,“刚玉是没有情绪的石头,它喜欢安静又理智的人,这类人需要和侍者产生密切的联系,以侍者的辉石特质为基础感情,来催动刚玉释放更多的能量。” “也就是说...”江雪明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其中含义:“我要向你学习,对吗?小七老师?” “咳咳...”七哥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先不说这个吧!~当你我同时使用钢之心的时候,我们能从这颗石头上产生共鸣,从彼此的精神世界得到增幅加持。” “按这个说法...小七老师,你的石头是什么颜色的?我该怎么和你...共鸣?”江雪明主动碰杯。 “等会...等会等会。”七哥连忙拉住了雪明的手,“来来来,喝个交杯酒,就告诉你唷!~” “啊,也行。”江雪明一点都不害臊,正准备行夫妻交杯兄弟结义之礼。 “哎!每次都这样......”小七连忙喊停,自顾自地喝起来了:“你就不会害羞一下嘛?算了算了...” “我不太懂...”江雪明抿了一口鸡尾酒:“就真的不太懂,小七老师是看到我难为情或者害羞的样子,会产生快乐的感觉吗?这个事情...我不理解。” 九五二七耸肩抿嘴,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鸡尾酒里蛋黄腥的,还是被江雪明那副单纯的表情给刺激到了。 “算了算了,小宝贝呀——告诉你吧,我的石头呢,是金色的。代表幸运!开朗!积极向上的金色!超有钱的颜色!但是我的好运呜呜呜呜......被坏猫咪没收了。” 就在小七低头呜咽捶桌哭泣的时候。 江雪明把酒喝完了。 七哥嘟囔一句:“你怎么不安慰安慰我啊?” 江雪明如实告知:“小七老师,你是假哭,雷声大没下雨,我没看懂...” 七哥轻轻拍了几下脸蛋,撇撇嘴。 江雪明从衣服里掏出vip特约茶室的体检报告,语气诚恳:“来看看这个吧。小七老师。” [三元质检测结果] [受检人:江雪明] [肉体大项] [该生物单位各项组织血液脏器骨骼未见异常。体质能量测试通过核验,符合乘车标准。] [精神大项] [该生物单位各项颅内造影脑波频谱未见异常。人格情理测试通过核验,符合乘车标准。] [灵魂大项] [该生物单位各项灵魂威能尚未觉醒,如要留院观察,需另外联络车站相关医务人员,谨遵医嘱。] 关于灵魂大项的核验栏目中,有一列非常复杂的综合表格,被抹黑了。 江雪明指着这张看不见内容的表格,非常在意:“这是什么?” “这个是vip需要进行测试审查的内容。”九五二七解释道:“是魂威的解释栏目,也就是破茧成蝶之后,我们身上的闪蝶,我们精神能量具象化以后,有什么能耐,是什么模样,都会记录在这张表格里。你现在还没有——所以全都抹去了。” “这样...”确定自己的身体健康,江雪明松了一口气,问起其他事:“阿星人呢?他不是说在这个吧台喝酒吗?” 九五二七耸肩,学着步流星的口气:“我不道啊?” ...... ...... 最后,他们在车站的一个小吃店里见到步流星。 那是一个非常有故事的背影—— ——要说多有故事呢? 那个一米九的大男孩,蹲在小板凳上,面前摆了二十多个空碗,吃的全是麻婆豆腐。 阿星一边吃一边哭,也嗅不到他身上的酒气,像是压根没喝过酒。 江雪明当时就整不会了。 莫非这小子有什么隐性精神疾病?车站都查不出来的那种? 看一旁落在桌上的盲文卡,阿星的思维审查安检卡内容,癫狂指数留在b+,也没什么异常呀。 江雪明上前拍了拍没头脑的肩:“流星...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我失恋了...明哥...我...”步流星嘴上满是鲜红的辣酱:“她不要我了...迦南妹妹不要我了...” 江雪明千思万想,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啊?” 步流星跟着说:“今天本来高兴嘛...我,我就想...开派对怎么能不带女朋友呢?对吧?我...我给伯恩大哥打电话...我说...能不能联络上那个迦南妹妹,我自己去找也行...boss也没说不可以,俺寻思带个星界来的超古代女朋友来蹦迪,多好的事情...可是...” 那防空警报一下子拉满,听得九五二七有点牙疼,立刻就蹲回客服部的脏衣收集处去。 步流星一边哭一边喊:“伯恩大哥说...迦南妹妹不要我了...以后不要再来联络,我没有用了...坏女人!坏...她睡了我一次,我就没有用了...她讲,她怕其他乘客误会...她就收集不到新的人类dna了...” 一时间,江雪明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也许就是人生吧。 江雪明轻轻拍着流星的背脊。 “然后呢?” “然后啊...”步流星一边往嘴里塞麻婆豆腐,又被辣的眼泪直流:“然后我就想,我是个男人了,不能被这种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事情,搞得哭唧唧的...我就猛吃麻婆豆腐,我是被辣哭的!明哥!是这样对吗?!” 雪明有点尴尬:“哦...哦...是的...你是男子汉。” “还是你懂我!明哥呜呜呜...”步流星望见那颗光头:“还是你懂我啊,明哥...你都提前剃度了...找的哪家庙啊?把主持介绍给我吧?我也想遁入空门。” 江雪明:“不是...我。” 就在这个时候—— ——雪明终于嗅见那股浓烈的辣味里,清醒的蛋液和蜂蜜香味。 “你身上有一股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过?” 步流星立刻就不哭了,鼻子还是红红的。 这小子努着嘴,东西也不吃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三十秒。 紧接着阿星说:“我已经走出来了...” 江雪明:“那就好...但是,你身上那种蛋液和蜂蜜的香味。” 阿星:“我已经走出来了,真的。” 江雪明:“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的香味,是黄金乡纱羊小姐零食罐里的气味对吗?” 阿星不说话。 江雪明:“不是的,对吧?” ...... ...... 此事不了了之。 只有步流星跟在江雪明身后一个劲的解释。 “明哥!哎!明哥你等等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失恋以后,到处给人打电话啊...” “我伤心呀!遇上渣女这种事情...总得找个情绪的宣泄口吧...” “然后...她接了电话,听我说了很久很久,你去做检查,十个小时不见你出来。我就跑去搭车了。” “路上我们还在聊,越聊越投缘...” ...... ...... 江雪明面无表情——他模仿着阿七师父的那种神态,模仿苏老师掂手于胸前,为阿星鼓掌庆贺。 “精彩。” 第六章 番茄蛋饭 三人背上行囊,准备去见boss。 原本是说好,三人一起去内阁的办公室,结果到五王议会的半路上,大堂经理就把雪明拦住了。 “boss要单独见你。” 江雪明左看右看,阿星和小七都是一副不知所云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他心想——难道小猫咪有什么秘密要和我单独谈吗?难道我偷听机密的事情...被boss发现了? 再看七哥那种表情,七分镇静中带着两分慌张,一分不屑,零点五分的潇洒自然,零点五分的恐惧——恐怕也是在想死偶机关里发生的事情。 “好。”江雪明正想把包袱交给小七,跟上大堂经理。 经理立刻说:“boss吩咐你,把货也带上。” 步流星立刻问:“货?什么货?明哥?你从死偶机关城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江雪明心中一沉,攥紧了手里的旅行包,“我明白了...” 也没有多说什么——要阿星放心,紧接着就跟着经理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上的沟通,气氛变得凝重而压抑。 来到三十层,外边是一个天台,有游泳池,更远的地方是中央空调的外机。 boss和猫爬架女士就站在围栏旁。 江雪明被经理野蛮的推出电梯,往前趔趄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他抱着旅行包来到猫爬架女士身边,没等他开口问什么。 “等你很久了。”boss没有回头,只是在天台围栏旁,蹲在猫爬架女士的肩上看着远方。 紧接着江雪明只觉得后心一凉。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杵着自己的腰脊,如果硬要形容——应该是格洛克手枪的枪管。 紧接着,江雪明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心中琢磨着,应该是这只小黑猫的戏瘾又犯了。 洁西卡长官从江雪明身后探头,持枪抵住雪明的后腰,表情严肃,另一只手在雪明身上摸索半天,没有收获。 于是洁西卡说:“东西交出来,我看看。” “什么东西啊?”江雪明故作无辜无助:“你们这些人真奇怪,长官喜欢在天台见面吗?” “别装傻!别和我套近乎。”洁西卡翻了个白眼:“东西交出来!” 江雪明:“洁哥...我...” 洁西卡:“让你主动拿出来啊!” 江雪明:“洁哥不要啊...” 洁西卡:“让我看看!” ...... ...... 江雪明叹了口气,心想还是没躲过去——他老老实实将背包打开。 从包袱各处掏出格洛克g26的枪械零件,这些零件被他拆的稀碎,各种卡隼枪击组和套筒握把塞进了旅行包的隐蔽内袋里。 不一会,他就将枪械组装完成,拉动枪械套筒试了试复进动作的顺滑度,最后依依不舍的还给了洁西卡。 本来他还想着,能不能顺便从洁西卡长官手里偷偷毛两把枪带回去防身,结果最后这个念想也没了。 ...... ...... boss驾驶着猫爬架女士转过身,眼中满是戏谑:“挺利索的。” 江雪明就坐在地上,刚组完枪,接着对戏:“我没读过警校,只是略懂一点。” “我不像你,我光明正大。”洁西卡踢了一脚背包:“还有呢?” “还有?”boss也看傻眼了。 ...... ...... 紧接着,江雪明又从背包里捣鼓出来八十多颗子弹的弹壳,甚至能见到五六式的弹壳,这些东西他本来准备用作弹药再生产的零件。 boss小声嘀咕着:“你可真刑啊...” ...... ...... 洁西卡收好子弹壳和手枪,一路小跑进了电梯,算是没她的戏份了,杀青了。 跑进电梯门还对江雪明这个调皮鬼做了个鬼脸,挥了挥手,是再见的意思。 ...... ...... boss得意洋洋:“我要的东西呢?日志呢?” 江雪明叹气:“我要的万灵药和辉石币,你带来了吗?” boss变了脸,变得严肃起来:“什么意思?你上来晒月亮的?” 江雪明:“给我一个机会,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当个好人...” boss抓着猫爬架的领带,要猫爬架蹲下:“怎么给你机会?上一回你偷枪,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回你又偷,人在做天在看...” 小黑猫来到雪明面前,煞有介事吐舌头翻白眼。 “好啊,你问问伯恩,你问问洁西卡,他们给不给你机会?看他们让不让你做好人?” ...... ...... 江雪明当即使用手机轮流给洁西卡和伯恩两位打了电话。 三方充分交换了意见,并且在事后追责这一点上达成共识,并不会过多要求江雪明先生做出任何形式的补偿,希望boss不要追究雪明的刑事责任。让雪明做个人...哦不,做个好人。 ...... ...... 江雪明摊手:“诺,机会。” boss对这种抢戏行为非常愤怒,厉声大喝:“闭嘴啊!” 江雪明连忙演下去:“那就是要我死?” “哼...”小猫咪终于能畅快的把台词念完:“对不起,我是你老板...” 江雪明:“谁知道?” 正当猫爬架女士准备递枪,boss那对小爪子根本就抱不住格洛克17,它只得指挥猫爬架持枪对准江雪明的脑门,好演完这出《无间道》。 江雪明终于耐不住性子:“好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乐子找完了,谈正事吧。” 遂对猫爬架女士问:“您一直都这么宠它的吗?就没人投诉它吗?难道每个乘客都得配合它来这么一出?它戏瘾这么大?” 猫爬架女士耸肩无谓。 ...... ...... “咳咳...咳。”boss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的说:“江雪明,你真的很让我失望,这才第二次调查任务,不光是摇了传唤铃,又把武装雇员的枪偷走,你这是明知故犯啊...谁教你这么干的?你的侍者吗?九五二七是个惯犯,你好的不学怎么和她学?” “您给我安排过好的吗?”江雪明反问。 时间一秒一秒流淌。 三十秒过去——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boss非常自然的换了个话题。 “这次呢,我让洁西卡过来,是想让她帮你述职,从她的口中,我能知道你到底干了什么,获得了什么情报,调查了什么东西——毕竟你为了b14生活区,把日志撕成一张张零散的安全规范指导书了,这是好事,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江雪明侃侃而谈:“我很可爱,请给我钱。” boss没搭理雪明这句俏皮话,接着说:“我很忙很忙,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这些事情...” 江雪明云淡风轻:“那你有时间看那么多剧本?” boss依然没搭理雪明这句缺德话,接着说:“那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在我看来没必要做就不会去做,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自然要给你提供报酬。” 江雪明面无表情:“你急了,开始解释了。” “够了!”小猫咪挥着爪爪,一副破了大防的样子:“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精神力,去关心每一处站点的每一个人!我只想修路,只想[求道],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回到正题吧!光是洁西卡一个人的故事,就够我哭上一阵子的!” 江雪明:“好的,老板。” ...... ...... 小黑猫从猫爬架的衣服里掏出算盘和老花镜,它戴上眼镜,对着算盘一通敲打之后。 “ok!关于你这次旅行的报酬,我会让你的侍者交付给你,享受假期吧!江雪明先生。” “boss,我想找你要点东西。”江雪明简单直白的说出了其他诉求:“我要去大书库读书学习,还要去米米尔温泉集市,如果去这些地方都要证件的话,能不能给我安排安排?” 小猫咪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圈,立刻答:“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些地方人很多——有时候人本身,其实比你在地下世界遇见其他东西,要恐怖得多。” 江雪明松了一口气:“谢谢。” “你什么时候要通行证?”boss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十分疲惫:“是维克托要你去这些地方的?对吗?” 江雪明想了想,遂答道:“没错,是老师告诉我们的。至于什么时候要通行证——最快一礼拜,最慢的话,能不能给我四个月的时间做准备,我感觉我的身体还没准备好。” “没...”boss越说越困,就像是止不住睡意,“问题...” 说完了,就在猫爬架女士的怀里睡着。 江雪明满心疑惑,心中想着——那传说中的恐怖怪兽,砍掉四肢变成猫咪之后,真如它自己所说的,精神力非常贫弱,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睡过去。 “我能问您两个问题吗?”江雪明喊住猫爬架女士。 猫爬架女士只点头,没有讲话,只顾着安抚怀里的小猫咪。 江雪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您是boss的侍者,一直在照顾boss对吗?它经常会莫名其妙的睡着?” 猫爬架女士当即开口:“不必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不需要,你可以喊我[猫爬架],或者[那个谁],你要是喜欢,叫[无名氏]也可以——boss已经活了很久很久,陪在它身边的人们,也换了很多很多个,我们不会留下名字,免得被让它记住,要反复提及,开始劳心费神,沉浸在生离死别的苦楚里,不如直接忘掉比较好。” 她轻轻抚摸着boss的脑袋,从后颈肉一路揉到尾巴,撸猫的手法非常专业。 小黑猫在她的怀抱里,在梦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猫爬架女士接着说:“它已经为这个车站做了很多很多,没有肉躯来支撑它的精神,自然很容易疲累。” “辛苦了...”江雪明想猫爬架女士鞠躬,紧接着带上行囊要离开。 “等一下。”猫爬架女士喊住江雪明——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简陋的泡沫打包盒,带着筷子一起递了出去。 江雪明接住,发觉这是一份番茄鸡蛋饭。 猫爬架女士解释道:“上一回我没有记住你,boss说我的记性越来越差,应该要把你记住,因为你是很重要的人,我得说声对不起——你陪boss演戏,逗它开心,这是我给你的报酬,不要嫌弃。” “谢谢。” 江雪明说完,便离开了。 ...... ...... 在电梯里,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boss没有发现他偷听死偶机关城保密协议的事情。 洁西卡长官也没有说这件事——这一切都再好不过了。 ...... ...... 三人再次碰面的时候,阿星已经拿到了报酬——是一张黑金相间的塑钢卡片,算地下世界的银行卡。 卡片正面印着小黑猫的半身肖像,boss穿着一身正装,对镜头狞笑。 卡片背面则是鲜红的癫狂蝶花纹,以及卡片的黑色密钥词条。 按照大堂经理的说法,这张银行卡的官方名称叫[hellcat],翻译过来是[地狱猫/泼妇]的意思。 此行调查的报酬都会打到账户里,有两种货币。 一种是辉石币,阿星和雪明此行的酬劳是八千一百四十四个辉石货币,会平分给两人。 另一种是血蝴蝶购物券,用来直接兑换万灵药。两人领到六张,以二百五十毫升规格为一个药品单位,总共一点五公升万灵药,也会平分到两人的账户上。 银行卡的密码默认为两人的生日,存取现金或者更改密码,提取万灵药,所有事物都可以在五王议会的理事柜台办好。 按照大堂经理的友情提示——辉石货币在各个贸易中转站的购买力都不一样,地下世界的运力非常珍贵,各地特产货品的保质期也不一样,想东买西卖行商挣钱,风险非常大,要做好裤子赔光的准备——关于走私军品违禁品的规定非常严苛,建议雪明不要动这方面的坏心思。 ...... ...... 钱财的药物都落袋为安。雪明也在五王议会的理事柜台把hc[hellcat]的密码给改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勇气问起——到底欠了七哥多少钱这件事。 七哥从衣服里掏出一张账单:“六层楼道翻新物料,电视dvd装修耗材,合金板件五金装修工具,油漆涂料防水机修线材,管钳扳手起子螺丝,厨房菜品冻货,运动健身装备,摇铃医疗出勤服务费用,还有一台耕地机,一台泥头车,加上我和你的兄弟情,给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就行,我还倒贴了三万多。” ...... ...... 江雪明挠着光头,粗略算了一下—— ——如果说跑一趟死偶机关这种险地,可以挣四千,他还需要去... 没等他想完就昏死过去。 很快啊,七哥都没反应过来。流星都没扶住。 他妈的和猝死一样。 我都没来得及加任何形容词,他扑通一声就倒下了。 ...... ...... 在返程的车上。 七哥笑得丧心病狂,说地表世界的钱要是换成辉石钱币,那汇率估计能让阿星从亿万富翁变成亿万负翁—— ——江雪明坐在后排,心里很难受,但是没哭出来。 他吃着番茄蛋饭,想着,这一趟旅途,自己本来是要还人情债,没想到欠了更多。 ——这也许就是生活吧。 伏尔加刚冲进环状高速路里。 他看了看阿星—— ——阿星还在和纱羊小姐姐煲电话粥,果然人与人的感情并不互通。 他又看了看七哥—— ——七哥从后视镜里露出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暧昧眼神。 “还不起没关系!~” 这个大调皮鬼先是按常[yahoo]了一下,紧接着要和近在咫尺的雪明有所联系。 “我养你啊?!~”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韭菜猪红 一行人回到步家大宅时,已经临近夜晚。 黄昏的金色阳光洒在海滨大道,成了一片绝美的风景。 七哥一手倚着车窗,撑住下巴,看见海湾的汽艇和轮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她非常非常安静。 从粉奶油色泽的双唇中能看见两颗虎牙,是吐气如兰的样子。 江雪明嗅到了不一样的氛围—— ——从后视镜里,他能见到这位亲爹...哦不,这位侍者安静又优雅的一面。 虽然这位侍者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但是在办事干活上特别特别靠谱,这让雪明感到十分安心。 如果妹妹以后也能成为这样独当一面敢爱敢恨的人——那一定是一件大好事。 “小七...”江雪明轻声呼唤着侍者。 九五二七:“我听着呢。” 江雪明:“你怎么不说话了?接下来什么打算?” 九五二七:“把你送回去,然后把三三零一接走,我们的假期结束了——要回车站工作。” “哦...”江雪明不说话了。 阿星在这个时候立刻挂了电话,和纱羊妹妹礼貌的说了拜拜。 这小子非常识趣,他的爱情雷达显示——明哥和七哥似乎有点什么,好像是亲朋好友感觉气氛到了就得开始起哄一样,留出了一丢丢安静的空间。 “嗷呜~~~啊!~~”步流星突然就吼出声,打了一个巨他妈浮夸的哈欠,一倒头睡着了。 ...... ...... 小七抿着嘴,在后视镜里乐不可支,眼睛都快眯成月牙,“这小子什么毛病...” 江雪明只是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咳...”小七觉得有些失望,她想着。 ——阿绫师父教训的事情里,有一件事是这么说的。 世界上有很多迷信的东西,其中爱情是最厉害的玩意。 人们总觉得,只要举行一些莫名奇妙的仪式,或者强要对方戴上戒指,俩人就能扯证过上一辈子。 好多好多故事里都是这么讲的。 两人可以跨越巨大的现实鸿沟,不论年龄,不论性别,不论相貌,不论家世,因为这种仪式魔法强大到,只要相爱,就可以在一起了。 这种魔法真好使呀... 但是生活恐怕不是这样的,这种迷信早就被破除了—— ——阿绫师父,我好像打不开这个家伙的[心门],更找不到他的[死门]。 他像是一块顽石。 ...... ...... 江雪明:“刹车。” 九五二七没有什么好脾气:“这里禁停。” 江雪明:“这里路宽敞,你停路边,我来出罚金。” 刺耳的刹车声让阿星的脑袋亲上副驾驶的靠枕。 雪明紧接着说:“下车。” 九五二七握着方向盘,努力忍住内心莫名的焦躁,“好。” 两人把阿星留在车里,往海滨道路走。 ...... ...... 在临街人行道上—— ——他们肩并肩走着。 小七认得这条路,往驰马大道再走两公里,就到阿星的家了。 雪明刻意将手臂抬起,从臂挽露出一掌宽的空隙,停驻在白青青身边,微微偏过头,要白青青多加留意。 小七认得那个动作... 仿佛就像是在说。 一起走吧。 她的脑子嗡嗡的,好像是雷霆劈开了山岳,从中蹦出来孙悟空一样。 她默不作声,生怕自己毁掉了这点浪漫的气氛,立刻脱下手套,拉上了雪明的手臂。 又低头走了一会,她忍不住好奇,看着海,又看着雪明。 “你...为什么不讲话?” 江雪明直言:“我答应你,不说话,安安静静的陪你走一会——你要回去工作了,我怕来不及。” 小七连忙解释:“不不不!你可以说话的,你多说几句,多说点!” 江雪明:“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小七老师,我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 小七捏紧了江雪明的手臂,“那就从这个说,这个说起,你怎么会...这招的?” 声音是越来越小—— ——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江雪明:“以前,把我拐走的那个老妈子,她腿脚不好,去集市买菜的时候,就要我搀扶——她教训我,架势要正,精神要足,否则丢她的人,我想伺候好妈妈,就得把架势摆出来。” “这算好事还算坏事?”小七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问这句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不过雪明并不在意,“这就是一件事——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能让我感觉到,我在陪着你。并不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小七说话也开始结巴:“那...那你可以...” “牵手太过亲密,我认为那是亲人之间才能做的动作。”江雪明已经学会了抢答。 小七挠着头,完全搞不懂,但是不懂装懂:“哦哦哦...对对对...” 她感觉心脏在狂跳不止,从雪明臂挽的那只手上,指间的钢之心里,有一种强而有力的能量传递过来。 他们走到海滨小道的长椅旁。 在夏日黄昏,温度刚刚好。 小七立刻不走了,她怕这条路太短,不够她走的:“要不我们坐会?” 江雪明跟着坐下:“好,不能坐久了。” 小七看着远方,手掌依然留在雪明的手臂上。 “为啥不能坐太久?” ...... ...... 江雪明坦白:“因为两件事——” “第一件事,卡斯托便利店的晚餐到八点停止供应,我想带你去吃晚餐——八点之后只有夜宵。” “第二件事,你坐下以后力量太强,我手肘子快被捏骨裂了。” “啊呀!”白青青女士花容失色,连忙松开手,“你没事吧?” 江雪明挥了挥手示意没事,笑着说:“骗你的,讲给你听的笑话,和你经常骗我一样。” 白青青尴尬的笑出声,没想到雪明还学了这么一手冷幽默。 只是—— ——收回来的手,也不太好意思重新放回去了。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 白青青接着说:“你什么打算?” 江雪明望着远处的海岸与鸥鸟。 “和你吃饭,卡斯托那家店里最近换了两个罗马尼亚来的厨师,我刚才在车上低头刷手机的时候,就在找合适的饭店,没想到这么走运。” “嘿...luckyda☆ze!”白青青学着洁西卡长官的腔调,咧嘴笑着:“你给我安排这些,不会是想逃债吧?可别想的太好咯?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一分钱都别想赖!除非嘻嘻嘻嘻...” “我没有赖账的意思。”江雪明瞥见七哥又开始发出玉石俱焚的笑声,是见怪不怪了,“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饭,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我怕来不及,那家店很火,要是没位置就糟糕了,现在就走?” “你早说啊...听你说是个便利店?”白青青也开始着急:“是路边摊?要不咱们花钱,花点钱嘛!找人买个位也行啊!” “不行。”江雪明摇摇头:“不可以,我们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其他人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白青青你仔细想想,换做是你,你愿意把约会的座位,卖给别人吗?” 七哥两眼一翻:“嗬!——” 江雪明顺手掐住小七的人中,给救回来了。 “那...那确实是不能...”七哥意识模糊,“对...咱们不能做这个缺德事儿...” “走吧。”雪明拍着小七的背脊:“我们走,抓紧时间。” 小七默默站起身,再也不好去拿雪明的胳膊。 心中想着—— ——好怪哦! ——真的好怪哦! ——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家伙...好像什么都不会,然后又很会很会! ——太怪了!多看几眼! 小七一边想,一边问:“赶得上吗?” 雪明摇摇头:“不知道...要不跑着去?” 两人犹豫了一会。 紧接着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迈开步子。 一开始是小跑。 还能聊几句。 “这段时间里,辛苦小七老师了。” “多大点事儿呀!你这也太客套了。” “钱我会慢慢还上的,但是恐怕要过很久很久,利息的话,小七老师你可以自己算一个利率,也别太离谱。” “呃...这个我倒是不在意。” “那你真的很好很好,是个大好人。” “我不想当你老师。我想当你老...” “土味情话到此为止,我要开始加速。” 从洋流飘洒来干咸海风,太阳像是一颗金色的鸡卵,在晚霞的陪伴下,渐渐沉进楼宇和山峦。 山地靴和平底布鞋踏在方石路溅起扬尘。 他们只顾着呼吸,只顾着感受血氧交换时,奔腾在每一个细胞中的生命力。 飞掠而过的花丛草叶里,洒出清凉的灌溉水雾。 ——像是一对蝴蝶在振翅。 ...... ...... 路边经过一对母子。 母亲手里提着韭菜和猪红,准备给丈夫做清肺汤。 孩子手里捧着卡斯托便利店里的菠萝包,吃的正香。 孩子问:“妈妈,妈妈...那两个,哥哥姐姐为什么跑那么快?” 母亲皱着眉头满心不解,仔细思考了一会,终于和宝宝讲起人生道理。 “你看那个哥哥,长得很好看,又把头发剃光了,肯定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你再看那个姐姐,长得很好看,他们追追赶赶的,就是痴男怨女——宝贝哦,你还小,但是也要知道这个事,像是韭菜配猪红,红配绿才能一台戏,不合适是没有好结果的。” “哦...”孩子点了点头:“妈咪啊,你和爸比?哪个是韭菜?哪个是猪红啊?” 母亲差点抬手一个大逼兜送过去,最后还是忍住了。 ...... ...... 他们全力冲刺,连续跑了八百米。 停在便利店门前时,都是拄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样子。 小七望见江雪明满脸的汗水,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没来由的笑出声,她感觉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就像是小时候,看见路边的蜜蜂和野花,看见天上的飞机,看见任何单纯又美好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青青女士气喘不止,汗水从额头淌到下巴,又流进衣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甩不开我!” 江雪明只顾着喘气,说不出其他话。 他只知道,小七的体能真的很好——比他要强得多。 他们喘了好久好久。 最后雪明才说。 “没有和你比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唐突的表白...小七,每次你蹦出这么一句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往前跑,往前跑得飞快,我不是个拧巴的人,但是你让我感觉很难相处。” 小七笑嘻嘻的,满脸不屑:“嘁...” “我觉得你的师父说的很对...”雪明非常非常认真:“要慢慢来...” 在这个瞬间—— ——九五二七由喜转惊,由惊转狂喜,父爱在瞬间变质。 天完全黑下来,星星和月亮要登场了。 她的脑袋里炸出一万朵烟花。 在那一刻,她将慢慢来咀嚼通透,脑内翻译一万遍,怎么想都只有一个意思。 她不敢确定,自己不经意的求爱,就变成雪明口中的[慢慢来],难道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难道整天找的乐子,要变成未来的日子? ...... ...... 结果就是——她的身体更快一步,比大脑遥遥领先。 ——她猛扑上去,正准备对这块小蛋糕进行一个贴脸输出,好比初次见面时,要在江雪明脸上多留几个口红印。 可惜雪明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是什么普通人。 他眼疾手快,灵感在作出危机警告的那一刻,他捂住七哥的脑袋,做足了防御架势,勉力挡下了这种毫无节操的亲吻攻击。 小七努着身体,一边探头一边喊:“不是答应了吗!你!你不是答应了唔唔呜呜!慢慢来会比较快呀!唔唔呜呜!” 江雪明一手捂着小七的额头,一手推住小七的下巴往外送,骂骂咧咧的:“我答应什么了?这他妈叫慢慢来?!要是性别互换白青青你早他妈判无期徒刑了!苏绫师父看见你这样,她会很失望的啊!” 这阵仗把杰森·梅根看傻了。 他的小侍者一个劲的往后厨躲,生怕被九五二七认出来。 ...... ...... 沿江道路—— ——交警刚往伏尔加车上贴了罚单。 步流星奋力敲打车窗,大声嚷嚷着。 可惜这辆车的隔音玻璃太好,防弹功能太强。 阿sir只是多看了一眼,露出不屑的表情,还以为是哪对野鸳鸯在这儿玩车震——立刻骑上摩托走了。 只留阿星一个人在车里,打开手机喊上两个纱羊妹妹,开始斗地主。 ——毕竟乐子人是永远不会缺乐子的。 第八章 糖醋排骨 今天对白子衿女士来说,是个幸运日。 今天对杰森·梅根来说,也是个幸运日。 他们两人都认为,蓄谋已久的计划,一心一意的求愿,终于在今天,能得到神灵的回应。 “今天是周四!小姑娘!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杰森拉着自己的小侍者进了后厨,满脸兴奋。 小侍者:“是的呀!是的呀!我知道!” 杰森狂喜,难以自拔:“那你给我说说,这代表什么,我的心快要跳出喉咙了!” 小侍者掏出手机:“kfc!疯狂星期四!” 杰森一个劲的点着头。 “yes!yes!yes!” 两人的表情在手机鲜红的光源下,变得扭曲起来。 小侍者揉着双手,学着杰森那副暗搓搓使坏的表情:“客流量会变少!大多数客人都会跑到kfc去!” 杰森佝下腰,像是圣诞节里戴高帽的坎普斯大妖怪,露出白森森的牙,笑成一个歪嘴战神。 “嘻嘻嘻嘻...江雪明会在我的店里吃饭...和他的侍者一起。” 他们已经等了这一天,太久太久—— ——将近两个月那么久。 将近两个月是什么概念? 是四十七天,撇开隔离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杰森已经烙了四千多块饼,煎了一千八百张牛排,烤了八百多份全翅。 直到今天,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 ...... 小侍者也学着杰森那副狞笑的模样,仿佛听见了受害者的悲鸣。 “嘻嘻嘻嘻!” 杰森突然不笑了,表情瞬间恢复正常:“你笑什么?” 小侍者也不笑了:“我...我就学一下。” 杰森:“很蠢你知道吗?” 小侍者:“那雇主您怎么就...要那样子笑呢?不是...很蠢么?我也觉得...有点。” 杰森:“我看了很多电影,坏蛋在干坏事之前都得这么笑!” 小侍者:“哦...那大坏蛋旁边不得有几个小坏蛋跟着烘托一下气氛嘛?我应该...没问题吧?” 杰森皱着眉,搂住小侍者的肩,:“不!问题很大...” 小侍者紧张起来:“什么问题?” ...... ...... 在狭窄的厨房里,两人蹲在厨台下,将油烟机开到最大的档位,免得对话被别人听见。 杰森·梅根信誓旦旦的说。 “你刚才的笑声,非常非常刺耳,没有那种直击灵魂的狡诈狠毒。” 小侍者:“那...有什么关系吗?” 杰森点了点头:“关系有,而且很大,你不是个擅长演戏的人,我对着电影练了很久很久,才学到一点神髓,你以后千万不要乱学——容易暴露出马脚。” 小侍者:“明白了,雇主。” 杰森先是做了个标准狞笑。 “要[嘻嘻嘻嘻!~]的笑,来你学一下。” 小侍者:“嘻...”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哦!不对啊!”杰森十分恼怒,他感觉自己这个侍者非常笨拙,怎么连表演这项基础技能都不会呢? 他又开始怀念以前的旧友,如果是那一位侍者...如果是她——肯定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定然不会叫江雪明看出半分破绽。 小侍者再也笑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不好,我...我真的做不好,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没有时间咧!结束咧!”杰森大声吼叫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靠我一个人?怎么对付他们俩?很难的啦!” “对不起...”小侍者捂着眼睛,忘记自己刚捣完胡椒,又立刻疼得眼泪直流,“我没有用...雇主...我没有用...”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杰森连忙拿来干净的棉签,一点点把泪水吸走,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小侍者眼睛里的红肿,“别哭...别哭...别哭呀...我不说了...我不说我不说咯!” 小侍者听了也不见好,越来越感觉到无力与无能。 杰森先生猛地往脸上拍面粉,用番茄酱扮了个小丑脸。 “唷吼!——看看是谁来啦!~你的jooooooooker!今天的小朋友要听什么故事呀?~” “唔呜呜...”小侍者抱着杰森的肚子,把泪水都擦去围裙上:“谢谢您...谢谢...” 梅根好不容易收拾干净脸,变得严肃认真。 “我们该怎么杀死他们?如果杀不死?该怎么制服他们呢?我的小侍者...你有什么小天才点子吗?” 小侍者擦干净眼泪,鼻头还是红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决心:“雇主,我不能出去,所有侍者的照片,都在车站内部群组中公示了。侍者之间至少都见过一面,如果让江雪明身边那个女人,那个九五二七看见我,恐怕会认出我来。” “啊...我又要孤军奋战了?”杰森表情惆怅:“也对,战士都是孤独的。不过我不会害怕...” ...... ...... “老板!~麻烦点菜!”九五二七高举着账单。 江雪明一言不发,只顾着看小店的时钟,即将来到八点,这让他感觉异常的焦躁。 ...... ...... 杰森立刻将脸上的表情揉搓成营业状态,笑眯眯的冲出去,“来哩!~” 刚出门,他就望见那个小桌前。 江雪明的表情阴沉,仿佛像是连环变态杀人魔,正端着一杯白开水,自斟自饮——端水的架势,就像是在品鉴名酒,偶尔瞥视过来,眼中都有一种隐晦难言的怒意,仿佛随时都要进厨房提刀割头。 那种凝聚成实质的灵感压力就像是一把把刀子,要把杰森给切开。 如果说上一回,在机场的对视,只是走马观花时的惊鸿一瞥。 现在四目相对的时候——杰森甚至能从对方那不耐烦的眼神中,察觉到明显的森然杀机,仿佛无时不刻都在催促,在挤兑,在施压。 杰森超然的灵感当时就让他两腿一软,又看见桌子对面那位女人。 那想必就是江雪明的侍者—— ——她捏住菜单的手好比掐住待宰肉鸡的脖颈,虽然在笑,但眼睛里那种想吃人的神态不会骗人。 杰森能感觉到—— ——哪怕自己在餐桌上做错任何一件事,搅黄了这个女人的兴致,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作为赔礼,我先去给二位准备饭前开胃菜,二位仔细看看菜单,很快我就回来...不收钱的,算是白送......” 杰森的声音带着强烈的颤音,当时就退回了厨房。 小侍者偷偷摸摸倚着门框往外看,就撞见杰森先生失魂落魄的跑回来。 她随口就夸了一句:“先生,您真勇敢!” “姑娘,您真缺德...”杰森咬牙切齿的,开始痛恨自己身上敏锐的灵感——就像是过敏症状,像一种疾病,每次撞见精神强横的乘客时,他止不住想要逃跑躲藏。 小侍者:“怎么办呢?要怎么办?” 杰森紧张兮兮的说:“我在脑子里想过无数次行凶的方法,用刀用枪械,用火烧,用锤子砸,制造意外开车撞!但是现在,似乎我们只能下毒了...” “说得好!先生!”小侍者猛拍手,凑到杰森跟前小声说:“您准备了毒药吗?” 杰森没有说话,僵住了。 小侍者又说:“您准备了毒药吗?” 杰森依然没有说话。 小侍者:“您准备了,对吧?” 杰森终于答话:“是的,我准备了毒药,但是我不知道用哪一种...比较合适。” “砷化物有吗?绝对能毒死!”小侍者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变得狠厉起来。 杰森摇摇头:“咱们的菜那么好吃,那玩意加进去,谁都知道下了毒。” “氰化物呢?”小侍者又问。 杰森依然摇头:“名侦探柯南都说过,有股苦杏仁的味道,很难去掉。如果用辛香料,辣椒姜葱蒜,他们肯定会起疑心,没有什么前菜口味会这么重的。” 小侍者挠了挠头:“要不做一道糖醋排骨当前菜?用番茄酱和糖色,还有香喷喷的猪肉油脂盖过去!” “好主意!”杰森微笑着:“你真是个天才!谁不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呢?” “那...要加多少呢?”小侍者连忙开始捣鼓橱窗深处的大包小包,毒药和食材是分开放的,藏得很深。 “能毒晕他们就行,一百毫克是致死量,我早就用量具分好了份量,你拿一个小瓶子出来。”杰森嘱咐着。 小侍者丢下一个带标签的溶剂瓶:“好叻!我英明神武的雇主!” ...... ...... 八点整—— ——江雪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答应七哥的事情,好像没办法完成了。 虽然客人不多,但是那位老板似乎很忙——还特地去准备了饭前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小七的胃口。 他瞥见小七也是一副愠怒的模样,恐怕这次约会的体验很糟糕吧? “白青青...对不起。要不我们换一家?” “不!就这家!”九五二七嘟嘴皱眉,像是斗上气了:“我要吃完,然后给他全平台写八百个字的差评,中英双语的,哪怕这家伙给我发饭钱红包,差评都不会撤。” 这种恐怖袭击一样的约饭实在是过于惊悚了。 雪明起身:“要不我去厨房帮工?” 他又被七哥拉着坐下。 小七一板一眼一字一顿:“不,你今天是客人,不是服务员了。你这样出门吃饭就往人家厨房里钻,像什么样子?很丢我的脸。” 听小七那副“你是我内人”的口气,属实给江雪明整不会了。 “好吧...好...那就再等一会。” ...... ...... “雇主!雇主!我的好先生!”小侍者越来越害怕,咬着指甲:“他们好像很生气!要不我去安抚安抚?” 杰森在厨台忙碌,白灼猪骨初步处理时,还要一边炒糖色,根本就没法分心。 “那个女人不是能认出你来吗?” “碰碰运气吧!没办法了!他们要走了!”小侍者一闭眼,往脸上扑面粉,用番茄酱勉强画了个小丑妆。她脱下围裙,里边是一套常服碎花裙。 “那就拜托了!我的伙伴!”杰森的眼睛里有火焰,不光是厨台火焰,还有信任的火焰:“幸运女神青睐勇者!去吧!” “嗯!”小侍者抿着嘴,从橱柜拿出两盒甜品布丁,还有节日庆典给特约嘉宾留的生日蜡烛,像是去对付洪水猛兽一样往外冲。 ...... ...... 江雪明和小七已经用铅笔在菜单上划下了菜品,随时等服务员来收走这张充满怨念的“诅咒信”。 小七特别嘱咐:“我按了车钥匙,把阿星也放出来了,让他一起来凑个人头,尝尝这家网红店的招牌菜——当然,我不是什么故意找茬的恶棍,吃过以后,定要在服务态度这一栏给差评。你们也一样,要跟我一起...” “不好意思!”小侍者恭恭敬敬将两盒布丁放到这对男女面前,又点起蜡烛,为路边摊的简陋桌椅,添了点小浪漫的感觉:“两位久等咯!” 江雪明小声对七哥说:“你看看她,她就是我说的...那个收银台小妹。你眼熟吗?会不会是猎手?” “我已经从良好多年了...哎!你能不能别问我这种问题...我...”七哥突然愣住,她改换表情,看见小侍者的时候确实感觉很眼熟,立刻对这慌张的服务员喊:“你过来。” 小侍者只得听话,生怕露了马脚。 她内心巨震——不妙了,不妙了不妙了...雇主,我要露馅儿了,我要被认出来了! 七哥仔细盯着小侍者的脸,看了半天,又伸出手,故作亲昵玩笑一样捏了捏小侍者肉嘟嘟的脸蛋。 “我确实...没见过,我没啥印象。就是面善你知道嘛?这小丫头好看呀!很水灵!长得好看的千篇一律!~嘿嘿...丑八怪才各有千秋嘛!” 小侍者几乎要高兴到哭出来了,几乎能听到内心的振奋怒吼——雇主,你说的没错!幸运女神青睐勇者! 她拿走桌上划好标记的菜单,正准备走。 江雪明立刻喊住:“等一下...” “还有事情吗?要加菜吗?江先生...”小侍者紧张兮兮的,刚把雇主心心念念一千遍一万遍的名字喊出口,就立刻感觉透心凉。 “她怎么知道你姓江?”小七倚着雪明的肩,嘴唇贴在雪明的耳畔,“给我解释解释...” 江雪明:“我提前打电话预定了位置,她问我贵姓,应该是这样吧?” 小侍者立刻手舞足蹈:“是的呀!是的呀!我记得您这个声音,还说是一男一女,两个客人?对吗?我肯定要记住的!二位看!这不是特地准备了蜡烛和甜品吗?有情人要终成眷属!” “嘿嘿...”小七变得乐呵呵的,立刻就不生气了:“嘴挺甜的...挺好的!等会给你小费哈!” 小侍者猛点头,又往回走。 “你等一等...”江雪明再一次喊住:“我有个疑问...想问你。” 小侍者表情紧张起来:“什么事...什么...” ——难道我被发现了?这个家伙...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危险,他的眼睛像是枪口...梅根先生说的没错!江雪明是个值得挑战的强敌,如果能战胜他,雇主一定能走出内心的阴影! 想到此处,小侍者一下子就不害怕了。 江雪明和这位栗色头发的服务员再三叮嘱,非常严谨。 “你在收单之后,一定要记得复查菜单上的勾选品,和客人说话不用这么紧张,他们不喜欢你紧张兮兮的样子,更喜欢你随性自然的感觉——特别是第一点,要是勾错了菜,客人又不认,你会很难做的。下次不要这么莽撞...我以前也是做餐饮服务的,希望能帮到你。” “哦...好...”小侍者懵懵的点了点头,报了一遍菜名。 江雪明听了,又要加一道菜,因为阿星也会来,要这个小姑娘也一起记住。 小侍者立刻现学现卖,演技得到了突飞猛进:“不碍事!我在这儿干了很久,知道三人餐的分量,我们这儿送一道糖醋排骨当餐前菜!很好吃,就是有点甜腻,很饱肚子的,不用加菜了——二位可别嫌弃呀!祝二位感情也甜甜腻腻的!” 七哥笑嘻嘻的:“嘿...挺会说话的嘛。” 等到这位可爱可亲的小丑姑娘离开——江雪明依然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七哥疑惑:“你怎么了?还不开心呢?” 江雪明坦言:“在hk做餐饮,真的太卷了,我有点心疼这家店的员工,我以前也是这样...” 七哥大手一挥:“那等会就多给点小费!” “没用的,以前也有人给我小费,大多是女人,这些阿姨心地善良。”江雪明解释道:“如果被监控看到,老板会亲自来要,要是撒谎狡辩,会被辞退。” “这样啊?可恶...”小七咬牙切齿又灵机一动:“我以前是偷东西的,怎么躲过监控偷偷把东西送回去,我在行的!” “可以吗?拜托了...我希望能帮一点是一点...给那个服务员姑娘多买一套工作服也好。”江雪明从兜里掏出两张车票,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票面上写着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目的地,看来boss早就安排好了。 江雪明眼中有无限的温柔:“希望她也像我一样,能收到车站的帮助。” ...... ...... 锅盖掀开,香气扑鼻。 骨肉弹跳,滋滋作响。 鲜红的芡汁酱汤配上一点番茄和香叶的味道,泰式风味的糖醋排骨,就容不得这些中国客人来说三道四了,也会像放学回家看见奥特曼的小朋友那样,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一道餐前菜。 “快快快快!”杰森催促着:“为了保证没有毒药的异味,我下的剂量很少,看他们的身高和体态,刚刚好能药晕吧?一定可以吧?这可是我使出全力的手艺,只要吃了第一口,我保证他们再也停不下来,吃完的时候,刚好能晕过去!” “好好好好...我立马送过去!”小侍者接走餐盘,不断的大口呼吸平复心情,要变成专业的演员。 她紧紧捏着滚烫碟盏,端着这盘菜,像是端举祭祀仪式中的圣物,生怕将它脱手打翻,每一步都走得稳当自然。 回到餐桌前时—— ——她将菜肴放上桌。 ...... ...... 小侍者笑眯眯的招手:“请慢用!” 雪明诚恳的说:“谢谢。” 七哥不动声色,将车票塞到这姑娘的裙边口袋里。 紧接着,这姑娘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就像是在期待着,两人能把糖醋排骨送进嘴里。 那种感觉很奇妙。 江雪明从那种期盼又希冀的眼神中,看出了热烈的情绪。 他在死偶机关也见过,是厨师们做出菜肴之后,渴望客人能将餐盘一扫而空的热情。 可是...江雪明指着餐盘中爆出油汁不断翻滚的汤底。 “太烫了...不好意思。你也不用在这里站着,可以去催一催大厨,多做几道菜,好吗?或者去休息一会,现在客人也不多。” 小侍者悄悄退开几步,僵硬的点了点头,脖子还是忍不住往这头看:“嗯...” 小七正准备动筷子。 ...... ...... 就在这个时候—— ——阿星一个百米冲刺跑到餐桌旁,招呼都没打一下。 他像个无情的杀手,将桌上冰冷的补丁和滚烫的排骨,一扫而空通通杀死。 “呼呼呼!呼呼呼呼...”阿星口中冒着热气,啃一口排骨,就送一勺布丁,灵巧的舌头能中和两者的冷热。 “嗬——”小侍者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一块块脆骨鲜肉倒进那个大高个的嘴里:“不不不!不行的!不可以!” 江雪明抬手喊停:“没关系...这是我们的朋友,他可能是饿坏了。” “不是...我...”小侍者还想解释,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步流星先舔干净布丁的塑料盒,又舔干净餐盘,是一点都没剩,大大咧咧的找了张凳子坐下,“明哥,不好意思啊!我太饿了,你知道嘛,同时和一对姐妹谈恋爱真的好累,还得斗地主,那不得急死我,我又要想——怎么才能让她们玩的开心,又不能偏袒其中一个,我就觉得大脑一下子功耗变得好高好高,超级想吃甜食...你也说过优质葡萄糖是大脑的最佳养分,对嘛?” 江雪明瞥了一眼小七。 小七没有生气的意思,只觉得有趣,可喜欢听八卦了。 终于,雪明开口说:“是的,你喜欢这道菜,就给个好评吧?不过以后别这么吃,一下子冷一下子热的,很容易风团过敏,身上爆出红疮...” 话音未落。 步流星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口吐白沫两眼上翻。 小七紧张起来:“什么情况?!” 江雪明不断拍打着阿星的脸,眼看疮疤一点点爬上阿星的脖颈,猛的扯开粉色衬衫,流星的胸口已经长出来许多鲜红的斑点,还有溃烂的痕迹! 小七:“这是过敏吗?” 江雪明:“不知道...难道是维塔烙印?” 小七:“没这么猛烈吧?那是个慢性病...” 江雪明:“阿星的癫狂指数本来就很高...发病会很快很猛烈吧?” 小七:“没听过这种病例啊?” 江雪明:“我之前做vip审查的时候见过癫狂蝶,难道传染给阿星了?” 小七:“不清楚,有这个可能!” 江雪明一手按压阿星的前胸,感觉心跳极快,又去清理口鼻的浮沫,确定是无法呼吸,要窒息休克,再不处理恐怕有生命危险。 小侍者看得明白,想的清楚——那并不是维塔烙印的红色斑疮,是氰化物中毒之后的皮肤刺激反应。 ...... ...... 雪明一手掩住阿星的脖颈,猛然将一支万灵药环形针扎进去。 眼看阿星的两只眼睛慢慢有了神采,又变得活灵活现的。 “哇!——”流星跳了起来,“好吃到昏过去啊!” 整桌菜上齐了,小七用自己的一对棍棒一一试毒,也没试出来什么不对的东西,那份糖醋排骨盘子被流星舔的干干净净, 雪明细想,里边的香辛料确实过于霸道,可能阿星吃不来这种泰国菜,冷热刺激下,才会产生那么强烈的过敏反应。 ...... ...... 直到三人离开,要去沿江道路提车。 小侍者委屈巴巴的回到杰森身边。 “雇主...咱们好像又失败了...” 杰森·梅根没有灰心叹气,依然是充满耐心,从未停止算计,他拿走小侍者裙边里的车票,念出下一个地点。 “是冰岛雷克雅未克巨山车站附近的站点,我们去那里等他们!” 小侍者打起精神:“好!” 两人关门收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杰森先生,还好您机灵,懂得隐忍,没给后边几道菜下毒,要是被那个恐怖的侍者姐姐用棍棒试出来了,那就糟糕了!” “不是我机灵。” “啊?那是为什么呀?” “我看见,那个小伙子,吃我做的东西,那么那么开心,我只顾着继续做菜,就忘了下毒。” “雇主...您是认真的吗?” “是认真的,这种感觉,我无法拒绝...” 上架感言 反正就——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上架了噢! 真的,我也没想到是五月二十号这天上架,就和你520本来和对象约会约的好好的,突然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要你去加班一样唐突。 什么? 你说你没有对象? 我说的对象是一起玩游戏,一起互相成为对方父亲的对象啊?!你以为是什么呢? 之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架是真的,真就早上问了一嘴,然后编辑终于给报出去了。 我没来得及准备上架感言,就随便说两句嗷!你也随便听听! 首先是—— ——谢谢你能喜欢这本书。 我就更新有瘾,平时写剧本都是坐铁牢,好不容易能放飞自我一回,开心的要昏过去噢! 那文风也经常放飞自我,千万别委屈自己,喜欢就冲,不喜欢就反方向相位猛冲。看到哪个地方不对劲了,赶紧run!kid!run! 然后我会开个vip订阅群,这个群号需要亲爱的你提供一张截图。 我一直写的都是大章,节奏也比较慢,不会断章,如果囊中羞涩,是学生党,或者你觉得订大章很亏,可以私下和我说,把截图发给我,月底的时候我给你发订阅红包,算是我买书给你看了!~ 因为我希望能在评论区看到你,就像是你给别人留的谏言,让旅途上的人们给你点赞,与你一起冒险,你们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会走很远很远,慢慢的,将这趟旅程走完。 我不是在煽情噢,我就是个写喜剧的。 也不是在开玩笑噢,毕竟某阁真的没间帖,也没评论,我和你的联系断开了!~我就不过瘾了!~ 所以就—— ——非常突然的上架了嗷嗷嗷!谢谢谢谢你能喜欢我的书!今天不磕头了,日子比较特殊,容易夫妻对拜! 虽然你不是我的爱人!但是我爱你嗷嗷嗷! 《深渊专列》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守岁点心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 在步家大宅的院落门前,江雪明把锦盒塞进伏尔加的尾箱。 关于这根来路不明的棍棒,车站的两位侍者也搞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上次走得匆忙,雪明只顾着和boss对戏,没来得问清它的用途和来历。与其丢在仓库里吃灰,不如交给九五二七保管。 小七和boss的侍者走得很近,人脉也广——就托她去调查这根棍棒的功能,下次出发时一起带上,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三三零一女士没有多说什么,知悉阿星正在和两头纱羊谈恋爱时,只是抹鼻子轻笑冷哼,再也不讲话——钻进副驾驶开始睡觉。 “走了!”白青青朝车窗外比着大拇指:“咱们多久能再见?” 江雪明内心琢磨着肉体改造需要的时间,最后选了个最慎重最保险的答案:“四个月之后。” 白青青:“要花那么长时间准备?” 雪明想起周教练的嘱咐,他至少需要花四个月的时间来调整身体的状态,从长久的亚健康中走出来,变成一个真正的[正常人],而且只是[正常],还不能称为[强壮]。 他看见阿星身上结实的肩颈与大臂,那副身体拥有撞开墙壁的力量,这让他非常非常羡慕。 “至少四个月,如果boss没有骗我,我要去米米尔温泉集市与人争,与人斗——我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说了那么久的泥头车居合术,在各个车站却很难用出来,地下世界的枪械管控非常严格,私藏军品是重罪,撇开这些——他必须继续锻炼肉身,让肉身的质量,接近另外两种元质的水平。 小七的眼睛里有火—— ——是期盼的火焰。 “那说好了,雇主!你确实要[慢慢来]对吗?我知道你的记性好!” 江雪明点点头:“嗯。” “这么讲,你应该记得我师门祖训...没我厉害,又没我聪明,就别来撩拨我...我...”九五二七还没说完—— ——三三零一看不过眼,抬手按住七哥的腿抵住油门,紧接着伏尔加就消失在夜色中。 离得很远很远,依然能听见小七的叫骂。 “我还没说完呢!——你缺不缺德啊!” 三三零一十分舒心,完全受不了这种单方面的打情骂俏,她在长嘶,像是狼嚎。 “嗷呜!——” ...... ...... 雪明看着伏尔加的灯光越来越远,直到它消失,也没有说任何话,他一直是都这么安静。 阿星凑到明哥身边,贱兮兮的问:“明哥,是不是有点小难过呀?是不是呀?你说说呀?现在感觉如何?” 江雪明:“对。” 阿星:“哦吼吼...难道你俩真的看对眼儿了?” 江雪明打开崭新的乘客日志,指向其中一页,关于[传唤铃]的详细说明。 “这里写着,乘客在成为vip之前,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阿星收到新日志之后还没仔细翻过,顺着江雪明的手看过去,确实是新增的附加条例。 江雪明接着说:“boss强调着,我们的侍者是有血有肉自然人,也会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生活与家庭,乘客需要放平心态,与侍者好好相处,车站为每一个乘客安排的第一位侍者,就像是辉石与棍棒一样,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伙伴。” 阿星好奇:“这里说,要做好心理准备的意思是...” “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失去这个伙伴。”江雪明坦言:“像九五二七和三三零一,除了需要回应我们的传唤铃,她们还需要回应紧急传唤——就像是车站的消防员或巡警,如果地下某处发生了灵灾,灵能灾害波及的范围巨大,地区遇难人数剧增,这些侍者必须作出回应,优先处理紧急传唤任务。” “那可不行啊...”步流星也开始着急:“要是赶上什么倒霉的天灾,这种事儿谁说得准?” 江雪明长吁短叹:“我不想欠着她一笔债,到头来只能用冥币还。所以,我要变强,变成像维克托老师那样的人。” 步流星两眼一亮:“这样她就不用去救灾了?” “不,这样我就能一起和她去救灾了。”江雪明语气坚定。 阿星一下子握住雪明的两肩,整个人变得超级开心:“明哥!你真的很在乎七哥呀!果然之前我几声明嫂是没叫错的!” “不对,阿星。”江雪明抓住阿星的头发,要把这些挡住视线的发丝往后撩,要阿星精神一些,细心一些。 雪明非常认真。 “她不是我的爱人,我能明锐的感觉到,她与我的情感联系,要比单纯的男欢女爱更重要。她带我去车站,是朋友,撇开工作借我钱帮我忙,是结义兄弟。用她天天吃饭的筷子为我试毒药,是恩人。将来我还要借她辉石的力量继续成长,她算我的老师——这些事情,我不能用简简单单的爱情作报答,难道你认为,我与她领一张结婚证书,就算完了?” “可是...这些对七哥来说...好像不算什么大事呀...”阿星嘀咕着。 “这些对我来说,就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事。”江雪明轻轻拍了拍流星的脸蛋:“你记得,不是所有恩惠都不求回报的。对boss来说,钱是废纸,但是我一定要做到我该做的事情,否则我就没有良心,虽然人失去了良心,就会变得很有钱,也会变得快乐起来——但我感受不到那种快乐,我没有那种强大的能力。” “我明白了。”阿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从明哥的眼睛里,有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深刻,教人活泼不起来。 阿星细细琢磨着——也许这就是明哥不讨人喜欢的地方,也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 ..... 两人往大院里走,就看见白露飞奔出来,这姑娘身上套着经典黄黑配色李小龙练功服。 江雪明见到妹妹时,突然就轻松不少,可是没等他打招呼。 白露快步上前呼气如箭,两只小拳头护住两颊——对着亲哥来了一套组合拳击。 没等这套李老师教的体操拳击打完,白露的手就被雪明哥哥拿住,再也动不了。 “哥!你让我多露两手!”白露大声呐喊着,眼里满是欢喜:“我刚学的!我学很快的!咻咻!咻咻咻!照着这个节奏打!很厉害的!” 江雪明松开白露,脸上带着感动的笑意——他知道妹妹很懂事,但没想到她会去学拳,也没想到她耐得住性子,愿意去举铁,愿意去吃这个苦。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雪明笑眯眯的:“只是力气不够大。” “嘿!谁说的?我在学校已经揍趴好几个了!”白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 江雪明变了脸:“为什么打架?” 江白露:“因为他们...不识好歹!是坏家伙!” 江雪明捏着妹妹的耳朵,也没多用力:“你能打过同龄人,你打得过他们雇来的大人吗?你要小心...” 江白露立刻挤弄出几滴眼泪:“疼!~疼疼疼疼!” “不如这样。”江雪明指向身侧的阿星:“你们只差两岁,试着对付阿星哥哥?” “可以吗?”白露立刻就停止假哭,跃跃欲试,“对付他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哦!” 步流星尴尬的笑着:“不要吧?” 江雪明点头。 “可以!” ...... ...... 说时迟那时快—— ——江白露在一瞬间撩腿直攻下阴。 结果,她感觉身体一轻。 步流星捏住小妹的脚踝,像是抓住手提袋的提把,把白露倒吊起来。 江雪明蹲在妹妹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答应我,如果你想使用暴力,先考a1证,再读读《刑法》,能开泥头车撞死人并且为自己辩护之前,都不要惹是生非。” 江白露嘟着嘴,满脸的委屈。 “可是,哥...你不是这样的!” 江雪明把妹妹抱起来,扶正了,整理好她凌乱的头发。 “你比我富有多了,妹妹——我真的很羡慕你。偶尔我会想,如果我有个亲哥,他能撑起半边天,那是多好的事情,你说对吗?” “确实。”江白露撇撇嘴,重新变得精神起来:“我会好好反思的,哥...” 步流星在一旁听得十分感动,眼泪都快流下来。 结果江白露一句话又给他憋回去了。 “哥!在我学会创死人不偿命这个技能之前,我绝对会乖乖的!一定慎重慎重再慎重!” 江雪明跟着说:“对,不光要学会这个,最好把《民法典》也读一遍,这些都是绝世武功——你是女人,睾酮水平是天生的,在肉体的力量对抗中你会落入下风,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江白露猛点头:“嗯!我明白了!我接着去练功!我还学了枪!” 江雪明也猛点头:“好!多学一些,以后有机会出国留学的话,这些技术能救你一命。” 阿星在一旁只是听着,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他内心考量——这对兄妹给人的安全感有点超标了。 ...... ...... 三人回到正厅—— ——没有管家来迎接。 阿星立刻就知道,这是妈咪回家了! 他兴奋的对雪明说:“我妈咪回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江小妹?你和妈咪见过了面吧?” 白露怯生生的说:“见过了...阿姨挺热情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位妇人从主厅二楼踱步走下,要往前厅来。 她没有说话,半眯着眼,像是在养神,身上披着睡衣。 妇人的眉眼只有一点鱼尾纹,阿星的鼻眼长得很像妈妈,如果不细看,会错以为这是一对姐弟。 她的身高约有一米八,九头身丰乳肥臀,用火爆辣妈来形容有失偏颇,因为她看上去根本就不像生过孩子的人。 “妈咪呀!”流星张开双手,想给家里人介绍介绍明哥:“这是我朋友...我...” 妇人轻声说:“闭嘴。” 她依然是那副假寐的懒散神态,走到前厅,来到江白露身边,伸出手。 白露立刻就扶住阿姨的手臂,像个贴心小棉袄跟过去了。 紧接着,妇人就找了个位置坐下,体态优雅,一言一行中都是规矩:“白露的大哥,你和我宝贝坐对面去,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气氛变得庄重严肃起来—— ——江雪明拉着阿星坐下了。 “我叫步美。”妇人依然眯着眼,没有正眼看人,她开门见山,自报姓名:“叫我美姨就可以。” 雪明低声问阿星:“想必令尊应该是叫柯南。” 步流星乐了,猛挥手:“嗨!我跟我妈姓,我爹应该算个赘婿。” 雪明接着说:“这哪儿不美了?挺美呀?” “我妈生我的时候才十六岁...”阿星坦言:“今年满打满算三十五。” 雪明超级小声:“难怪没见到令尊...他判了几年?” “不是...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步流星正准备解释。 ...... ...... 美姨不紧不慢,把话题抢走,对江雪明侃侃而谈:“也不是很复杂,我和你家小妹说过这个事情。” 紧接着,她将守岁的点心推出去,用来招待自家儿子和江家客人:“年轻的时候,我喜欢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也喜欢我,于是我开了个派对,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大家都很开心——” 雪明从点心盘里拿走糯米肠,掰开一半分给流星。 两个小家伙正准备往嘴里塞。 美姨敲起大长腿,拖鞋跟着摇晃,粉嫩的脚趾搭在茶几台旁边。 “——然后就有了这个小宝贝。” 江雪明没听懂,他不理解,嘴里一个劲的嚼点心。 步流星感觉挺尴尬的,自家娘亲能把这事儿随便往外说,还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 江白露只是点头,跟着鼓掌:“精彩...” 美姨依然眯着眼,像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半响,雪明终于理解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叫强大的遗传。 “那...孩子的父亲找到了吗?” “没有。”美姨顺着话题往下说:“我家里很有钱,原因也不是别的,是因为我父亲很有钱,我父亲的父亲很有钱,往上数一千八百多年的族谱,都是有钱人——这些皮囊漂亮的小伙子,当初抢破了头想来争一个赘婿的名号,都想当宝贝的爸爸,他们从医院开始打架,在产房争个头破血流,把孩子偷来抢去——我最后看清了,这些庸脂俗粉不爱我,也不爱我的宝贝。于是我就带着宝贝生活,多好呀!” 说起来,江雪明从刚才就开始奇怪—— ——为什么美姨招待客人的点心,是除夕夜的守岁餐,这些东西本应该是过年熬夜时才会用到的贵重甜品。 美姨接着说:“现在还有几个贼心不死的,天天惦记我的美貌和钱财,他们知道我喜欢热闹,我喜欢过年的感觉,就给我寄这些东西,用来招待你们刚刚好。” “哦...那还真是赶巧,缘分嘛...”江雪明说着不咸不淡的客气话。 美姨挺直了身子,往雪明身前凑:“雪明小子,我有几个事情想问你。” 江雪明就嗅见一股强烈的百合花香扑面而来,不由自主的避让开。 美姨接着说:“我的儿子,他喜欢男人吗?” 江雪明:“不是。” 美姨皱眉:“不骗我,真的。你知道我很开明,不是什么老顽固。” 江雪明:“不是。” 美姨又问:“他喜欢女人?以前他找了好多对象,最后都没什么好结果...我这个当妈妈的,看见他流眼泪的样子,真的很伤心。” 江雪明:“不是...” “难道他...去泰国了?”美姨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们说,要开一家咖啡厅。他被什么人勾走魂了?” 江雪明:“真不是...姨...他啊...” 美姨最后说:“不大可能吧...我老早知道他喜欢时髦的东西,说自己要去二次元?可是我去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去二次元,是要被车撞死的,我担心了好久好久,生怕宝贝想不开...” 步流星慌乱的解释道:“妈!我不是...那个二次元不是你想的二次元!” “恋物癖也不是吗?你不喜欢活人?那是要出家了?看破红尘吃斋念佛了?”美姨对儿子的生活状况和精神状态非常关心。 她终于完全睁开眼,要从假寐养神的状态中醒觉,好好看一眼远游久归的小宝贝——正好看见江雪明,四目相对。 在那个瞬间—— ——大家都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只有白露啃莲藕酿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美姨抓住了雪明的手:“我一眼看见你,就明白流星为什么要出家了,雪明,我家的宝贝从小到大,审美都是跟着我走的,他特别听话...” 雪明:“姨,能把手放开吗?我有点害怕。” “叫我姐姐吧。”美姨撩着头发,手法自然娴熟,尾指把睡衣领口的扣子勾带解开,那小动作一套一套的。 流星:“妈...他是我...” “他是你小叔。”美姨信誓旦旦,捂着江雪明的手做佛礼:“乖~你要听话,你出家可以,这个小叔应该是要还俗的。” 江雪明还想说点客气话,比如什么“这些日子麻烦您了,受了流星的照顾”之类的。 但步美完全不给这个机会。她眨巴着眼睛,白露刚吃完东西,就和自动售货机一样,顺手给白露小美续上新的守岁点心。 她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盯着雪明,仿佛桌上的点心守的不是除夕,而是她的[岁]。 “大师,我想和你请教一些佛法上的事。” ...... ...... 本想与小七告别是一件令人感到轻松的事——至少雪明与人正常沟通时,心理压力少了很多,不必像个黄花闺女见青楼恶客那样提心吊胆的。 没想到阿星的妈咪真就像[步美]这个名字一样,充满了悬疑侦探恐怖喜剧的氛围。 “你只能是我哥对吗?”步流星贴到明哥身边,说了最后的底线。 江雪明也坚持着最后的底线,歪头靠向阿星。 “对,我不能是你爹。” ...... ...... 茶桌前,只有白露一个劲的在吃东西。 偶尔能从她嘴里听见一句似是而非的恭维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好耶!”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章 爆米花和可乐是黄金搭档 生活上的小插曲我们就此一笔带过,它并不是江雪明在意的东西。 好比昆汀·塔伦蒂诺大导演的《低俗》——在电影院里啃爆米花喝可乐,听着一句又一句看起来像是废话,其实不一定算废话的台词那样,时间的流逝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蒙太奇镜头。 ...... ...... 如果你还记得,我们在二十个小时之前,镜头刚好停留在步美阿姨的睡衣上。 她酥胸半露,媚眼如丝,粉色长衣里透出沐浴露的百合花香,她刚洗完澡,皮肤白里透红。 这位坏姐姐心中的思绪简约而不简单。 她琢磨着,自家儿子可真有眼光,不光能从外边拐带回来心思缜密,搞钱麻利的感情骗子。 还能拐回来长得像电影明星的木讷小伙。 说实话——为了和儿子打成一片,她好好研究了一下到底啥是二次元,刚追上《海贼王》的最新回。 这个名字叫雪明的小伙子,似乎还不知道他[面子果实]的超能力有多么厉害。 美姨当时慎重思考了一小会,就那么一小会。 自家宝贝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事业心,能快快乐乐长大,自由自在生活,就是她最欣慰的事情。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目标,有了个大哥,想要去开店,这可是大好事。 世上长得好看的人可多了去了,我不差这一位对吗? ——照这么个说法,这桩缺德事算横刀夺爱。儿子恐怕会伤心很久很久很久,会记恨我这个妈妈一辈子。 这么想着,美姨放下了进攻态势。 她重新变得知书达理,只是按下智能家居多媒体面板的音乐播放键。 “我有个不情之请,小哥哥...” “能帮上忙的话,我尽量会帮...但是...”江雪明感觉很窘迫,他不知道美姨在想什么—— ——这种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大多都是乐子人,日子人是完全搞不懂的。 人家有大把大把的物质资源,能换到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生活体验。 雪明只希望,美姨的要求不会太离谱。 美姨站起身来,转了个圈。 “陪我跳支舞吧!” ...... ...... 前厅的音响中传出轻快热烈的钢琴声。 曲子非常复古。 《younevercantell》——低俗·电影配乐。 雪明是面无表情,在水吧舞台扭腰。 美姨是娉婷袅缈,戴着墨镜跟上节奏摇头晃脑。 他们比着剪刀手,像是一对正在求偶的天鹅,跟着音乐挥臂摆臀。 阿星和白露坐在台下,啃着爆米花喝可乐。 两个小朋友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完全看不懂了。 “我妈咪是不是想把明哥变成她的小情人呀?” “不会的,都讲儿子随妈,但是没有妈随儿子的说法吧?”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弱智是不会遗传的。” “我怀疑你在骂我...” “大胆点儿,把我怀疑三个字去掉。”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因为我和阿姨走得近,我都知道阿姨算热心肠,是个好人,你知道当好人有多难吗?脑子笨笨,是做不了好人的!” “也对...妈咪这么久了,都没有结婚的意思,也没有生二胎,她在保护我...也在保护自己。”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 阿星抛起爆米花,落在白露嘴里。 白露抛起爆米花,落在阿星嘴里。 黄金搭档举杯相碰,灌下一口肥宅快乐水。 ...... ...... 台下的小朋友在说着过日子的事。 台上的大朋友在聊着找乐子的事。 热情奔放的扭扭舞跳到半程,步美和雪明聊起一句句废话。 “我儿子是不是很在乎你?” “我不清楚他的想法,不过我很在乎他。” “你有兴趣和我一起照顾他吗?他不省心。” “要说照顾这件事,我和阿星一直都是互相照顾的关系,阿姨。” “叫我姐姐,你喊老了。” “我有个对象,长辈安排的,我也把你当我长辈。” “哦!~那就是说,我差点横刀夺了两份爱?” “希望阿姨能理解,您应该不缺乐子?” “嘿...有什么事,跳完舞再说吧?” “这支舞很重要吗?” “你好像没有和女孩子谈过恋爱?” “呃...确实...” “要不要姐姐教你做大人呀?” “这支舞很重要吗?” “对你来说不重要,但是我感觉很开心!我喜欢和长得好看的年轻男孩跳舞...” “只是跳舞吗?” “还能怎么样?和这些好看的男孩子结婚生子?生更多的小宝贝?” “这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美姨...你不能问我呀?我不道呀!” “故事里总喜欢说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可是从来没讲公主和王子终成眷属,找完乐子之后日子该怎么过,对吗?” “是这么个说法。” “有时候孩子都算出门接外卖的时候,那个正餐附赠的饮品。” “对您来说,阿星应该不算吧?” “是的,当我看见这个宝贝,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时候,从产房医生手里送到我怀中,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想着遗嘱该怎么写。” 说到此处,美姨的情绪变得低落。 “写完了遗嘱,就得变老,变老以后,半只脚就踏进棺材了,踏进棺材,就看见我的小宝贝伤心流泪,我不希望他伤心——人要找乐子,就得有自知之明,我照顾一个宝宝都忙不过来了。” 美姨又精神起来,笑起来,有阿星那种活泼开朗的意味,更多的是柔中带刚。 “这个儿子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他教我这个十五岁的傻妞快快长大,要我规规矩矩的活下去,再也不要为情所困,我怎么舍得去伤害他呢?” “这是好事,阿姨。” “拜托咯,就在这支舞里,你能喊我一声姐姐吗?只在这支舞里?我保证在其他时间,都会规规矩矩的做个好妈妈。” “姐姐...”雪明抿着嘴,感觉十分难为情。 步美抓准时机,借着合拍的步子,搂着雪明的肩,比出剪刀手拍了一张合照。 她嘴角弯翘的神态,眯眼放电的表情,都与阿星一模一样。 就像是在说. [锵锵锵!这是我刚认识的小朋友!] 雪明只觉得亲切—— ——从阿姨身上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只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分明看见——美姨把照片送去微信群的[富婆俱乐部]里,好好招摇撞骗胡吹海侃一番,紧接着便是潮水一般的新增信息,有要电话号码的,有家里电脑坏了要人修的,有通下水管道的,有招园丁修剪花草的,开出来的时薪都特别离谱,看得雪明想直接报警。 美姨只是暗送秋波,眉眼像是含苞待放的火红玫瑰,顺着音乐的歌词回了一句。 “c''esvie!“ [这就是生活!] ...... ...... 只这一支舞—— ——步美就已经心满意足。 她有很多很多小舞伴,但是合拍的人很少很少。 有许多不守规矩的动手动脚,想从富婆身上和家里索取更多的。 红磡警视厅的好哥哥们,大多能在维多利亚港捞到这些不识好歹的小白脸,还有他们身上的救生圈。 ...... ...... 美姨经常和儿子跳舞,这种仪式会让她重新回到十五岁,吃着高热量的甜品,大口灌下可乐,然后胃寒好几天。 她感觉,江雪明这个小朋友非常合拍,有那么几次,她甚至想不守规矩了,不过看小朋友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从音乐开始,到结束。 从舞蹈开始,到结束。 这个人从来没移开过视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眉目传情的对视里,就像是非常专业的演员,把所有的热情化为营业服务的劲头,要一心一意的跳舞,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看其他地方了—— ——舞会结束之后,步美回到房里,对着落地镜张开双臂,好好打量自己的身段,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雪明的性取向有问题,内心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 ...... 江雪明挤进白露和流星中间—— ——他从两人的零嘴纸筒里掏,往嘴里塞爆米花,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阿星小声嘀咕着:“明哥,你不要生气哈...我妈咪很没礼貌的,和我一样,看见好看的就会凑上去闻一闻。不舔一口都算亏本了。” 江雪明捏着爆米花的手都在颤抖,他坦言:“我不生气...我很害怕...” 白露:“你怕啥呀?哥?” 江雪明抢走妹妹手里的可乐杯子,猛灌了一口形容着:“刚才在舞台上,美姨很像一头老虎,她想来抱住我,而且我也没办法去动手揍她,阿星,我理解你说的斗地主的事情了...是一件很消耗脑力的事。我想在这里健身,在这栋别墅继续住下去,白露接着去上学,她闭口不提酒窖的事,这算我亏钱她的——那么我既要哄她开心,也不能越过那条红线,这个事情,很难很难...” 步流星灵机一动:“听上去好像是个锻炼精神力的好办法...” 江雪明感觉很难办:“呃...我每天都得陪阿姨跳舞吗?” 步流星:“不然呢?” “接着营业吧,哥。”白露拍了拍哥哥的肩:“不然呢?你除了面子果实超能力,还有什么能讨人家喜欢的地方?能当做等价交换的上等好货呢?” ...... ...... 乐子找完了—— ——要开始办正事了。 但是正事也没什么好写了。 我们把歌单切到洛奇的《eyeofthetiger》都能脑补几个蒙太奇镜头的故事版出来。 江雪明上午射击拳击,下午健身举铁。 从砰砰响的标靶,到砰砰响的拳靶。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不曾懈怠,不曾犯错。 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 ——从红磡当地远近闻名的咏春拳馆,到广东佛山请来的年轻师傅们。 ——去军警营房交流综合格斗,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时候,舞大绳拽轮胎。 雪明和流星像是两块铸铁,在射击场,在八角笼,在任何地方,调整呼吸时,力竭露出痛苦表情时,都是铸锤落在钢铁上的轰鸣。 美姨不明白,儿子到底是去开咖啡厅,还是假装开咖啡厅,找了个非常像专业杀手的罗宾搭伴,要去做蝙蝠侠。 毕竟hk这地界一直享有东方小哥谭的盛名。 她旅游回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托人查探两兄妹的底细,是一无所获,后来也释然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长得越来越好看,舞也跳得越来越棒,在富婆俱乐部里发的照片,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她都能听见好姐妹们嫉妒到变形的惨烈哀嚎,谁不喜欢呢? ...... ...... 一百二十天过去—— ——江雪明迎来最后一位老师。 是由李宗竹引荐的一位无限制格斗重量级选手。 这位老师跟着宗竹先生,进到步家大院里,就看见几位眼熟的同行,在院子的石桌前赏花喝茶,都是养生达人的神态气色。 新来的老师问:“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被吸干了。正在恢复...”宗竹笑嘻嘻的,“我两位学生体能太好,这些传武拳馆的老师傅受不了那套科学训练方法,老赵,你一定可以的,对吗?” ...... ...... 新来的赵老师有点虚—— ——他往器械场所看。 远远能看见,两个年轻人正在舞着古早的石刀,做力量训练,手里的体操把式有模有样,按传统民俗来讲——这套舞刀体操,是明清两代武举人科考时搞出来的内卷产物。 为什么说内卷呢? 因为舞刀的器械重一百二十斤,战阵兵器最沉的车刀枪戟不过三十多斤重,舞石刀的科考题目,完完全全是没必要的,算演给当时的科考官员看的。 新来的赵老师窥见这一幕,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这是要他教拳?还是来考古啊? ...... ...... 不过一小会—— ——江白露吃力的抱着哥哥的魔杖,把剑形大棒交到雪明手里。 时隔四个月。 雪明终于能自然挥动这根棍棒。 他感觉得到——身上的每一条肌腱在千锤百炼之后,终于能够控制魔杖的平衡。 在器械场所的橡胶坪里,开始舞起这根沉重夯实的棍棒。 挟风带神攻防凌厉的双手剑动作,让新来的赵老师看得入神。 “这个小伙子...是胶东来的?他练了很久的双手剑吗?动作有于承惠老先生的影子,还会使一点德剑?那个垫步破门刺喉的架势,都是杀人的技术啊!这不是健身体操!” 李宗竹露出和善的笑容:“你和他上拳台,交手交心之后就明白了。” ...... ...... 六个小时之后—— ——赵老师冲进了茶堂,正撞见老刘和老李两位旧友。 这位新来的老师脸色苍白,面庞上还有几个拳印,口干舌燥匆匆忙忙的坐到桌前,抢走李宗竹的茶壶。 赵老师神色紧张,像是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怪兽,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到底找了什么怪物让我来训?” 李宗竹:“赵先生,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帮到你?” “不是!难道你们和他俩对打的时候,不会害怕吗?”赵老师拿住茶杯的手都在抖:“我一米八八,九十六公斤,拳力四百三十磅左右...你们给我找的是什么人?他们去做体测的时候是什么数据?” 李宗竹非常淡定:“你放心,我们不会怕。” 赵老师接着说:“我刚才!第三回合!被人一拳ko啊!” 刘老师严肃起来,像是生气了,“是哪一位打的你?他怎么这么不讲礼貌?” 赵老师挥了挥手,有点抓狂。 “不是哪一位!是他们俩一人一次...都是第三回合,节奏一模一样...ufc规则...护具齐全...” 李宗竹给赵老师倒茶,要问其中细节:“他们怎么做到的?” 赵老师紧张的解释着:“我综合格斗师承木村老师,往上的师祖是李小龙啊...结果他俩都会截拳道?还说自己只是略懂一点?” 刘老师咳嗽了两声:“咳...我不懂格斗,就不插嘴了,你们聊。” “刘保权你看清楚啊!这不是格斗不格斗的问题!”赵老师歇斯底里的低吼着:“那个矮的,拳速是十八点七!那个高的,健身房老三样总和五百五十一公斤,拳力是我两倍多啊!你们老实告诉我,这两个是人类吗?” 李宗竹点头:“明白了,你继续说。” “他们在第一回合就疯狂的挤兑我,在擂台上用同样的招数,高个的直接仗着身高优势使交替垫步来封锁我,比我快,比我猛,我只顾着挨打不倒下...矮的那个干脆开始在我的臂展里跳桑巴舞步。”赵老师绘声绘色的形容着:“第三回合的时候我受不了这种猛攻,一直想找机会出腿削弱对手髋胯的关节,削弱他们的战斗力,鞋子刚离地,我失去重心,然后就失去意识,突然...” 李宗竹捂着嘴。 赵老师:“你在笑什么?” 李宗竹:“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刘保权:“不是,我们谈回来这个教学委托吧,你说的这两个人,他们厉害吗?” “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赵老师压根就没觉得这俩学生算人类:“他们真的就是...很少见的那种——” 赵老师回想起拳台上的速与力,那种科学健身办法创造出来的格斗运动员,表情也跟着陶醉迷幻起来。 “——矮的那个出手像子弹,高的那个地板技像是巨蟒捕猎,拳风灌的我脑瓜子嗡嗡的,最小的那个女孩子很可爱,可惜,我没能和她交手,没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 李宗竹:“哈哈哈哈哈哈...” “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赵老师拍桌而起。 ...... ...... 跳完了最后一支舞。 美姨和小朋友们一起背上行囊。 她和白露要趁着寒假,去富士山看雪景泡温泉。 雪明和流星,要搭上列车,去另一个地方泡温泉。 “该出发了。” 江雪明的头发长了回来,还多了不少,像是港漫《风云》里的风师弟。 不过他的师兄步流星也不算步惊云,不是什么不哭死神——和妈咪告别时像个乱哭死神。 阿星提着行李,挥着手,送别远方的大巴车。 “妈咪!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一章 大骨熬汤能提神养胃 二零二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平安夜。 圣诞节主题的伏尔加汽车停靠在步家大宅门外,传出滑稽的长号喇叭声。 不一会就看见阿星背着双肩包,手里提着江雪明和两个锦盒往外猛冲。这一米九的大男孩步幅极大,声势惊人,全力奔跑时烟尘滚滚。 阿星看见伏尔加汽车来了,就和看见花街市场上的云游艺人马戏团体,眼里充满了期待和好奇。顺手就把明哥当做行李捎带上。 “来哩来哩!”阿星敲着车窗,把腋窝里的江雪明用大腿抬起来,抬到车窗边上,要司机打开车门。 伏尔加换了一套鲜红车漆,还给卤素大灯加了闪闪惹人爱的彩粉睫毛,红白佩饰一应俱全。 车窗降下—— ——露出九五二七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您一直都把兄弟当健身器材使唤么?” 阿星抓着雪明背后棉袄上的提把,像是拎着一个大手提包,他笑嘻嘻的解释道:“嘿嘿...我平时用的异形哑铃,最重也就七十五公斤。明哥这几个月长了不少肉,用来保持训练状态刚刚好!” 江雪明的脑袋刚好凑到车窗旁,看见七哥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把钢之心戴回无名指,从棉袄里掏出一盒曲奇饼干。 “给你带的小零食,我和白露亲手做的。” “哦!~”小七一下子精神起来,劈手夺下礼物盒,拆包装的流畅迅速,两秒钟不到就把彩纸和丝带给解开。 那套动作看得雪明好生羡慕——小七似乎变得更厉害了,四个月之前,在她[小露一手]调酒的时候,双手也没有这样灵巧。 “好香哦!”小七嗅着曲奇的甜腻奶香,抛进嘴里,越嚼眼睛越亮。 江雪明依然保持着悬挂在半空的状态,送完礼物之后,双臂自然下垂,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了。 小七看见这一幕满心好奇,一边往嘴里送零嘴,一边问:“雇主,咋回事呀?你怎么变废人了?” “到了冬天,我整个人都提不起干劲...”江雪明有话直说,坦言相告:“这四个月里,身体增重八公斤,新陈代谢和激素水平跟着一起剧变,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 “哦!你马上就要完成第二次[蜕变]了!”小七兴奋的说道:“你的刚玉辉石回应了你,它要你保持平静,从虫卵的状态变成若虫,需要很多很多精神能量!” “我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身体渐渐能跟上精神的步调,阿星也说,他从我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灵感压力了,就像是所有的精神元质都回到了肉躯中——如果没有必要,我就尽量减少活动时间,保持安静。”雪明耷拉着眼皮,一副半醒不醒的样子。 “嘿嘿嘿...你这副呆呆的样子好像挺可爱的!”小七咧嘴笑着,牙缝里冒出不少饼干的碎屑。 江雪明抿着嘴,像个没充满电的洋娃娃:“你喜欢就好。” “七哥!咱们走着?!”阿星正想往车上钻,要把明哥塞进后排座位。 “等会!我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你让你明哥好好看我几眼!”小七立刻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 她没穿过几回高跟鞋,差点被十二厘米的恨天高给难住,踩上步家大院门前的沥青地,在路灯下露出姣好健美的身段。 她套着一身棕黑色麋鹿主题的小裙子,绒毛边摆下是保暖的光腿神器。头发编作双马尾撇在锁骨两侧,把钢之心用黑丝带缠成颈环,挂在脖子上。 她脸上带着点桃色腮红,看上去非常精神,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神色。 她原地绕了个圈,裙摆也跟着撩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你的小驯鹿来接你咯!” 步流星当时提起明哥,和摆弄安检仪器一样,把明哥的脑袋当摄像头,从低身位对着七哥的美腿腰臀到天灵盖扫了一遍。 “挺好的。”江雪明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小七撇撇嘴,很不爽:“嘁!还以为你会说点别的...” “我不会夸人,没读过多少书。”雪明直男直言:“但是我觉得对一个姑娘品头论足很没礼貌——你问我怎么样,我只能说,挺好的。” 小七换了个问法:“你喜欢吗?” 雪明反问“你喜欢吗?” 小七歪着脑袋,蹲在雪明面前:“不得劲,这双鞋太别扭了,但是我看小红书的博主天天夸,说穿上它仪态会变得很好!我就想试试,结果走路都成问题。” “你的脚本来就很漂亮。”雪明没作什么表示,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论款款而谈:“之前在家里,我和你一块做饭的时候,看过你打赤脚走路的样子,仪态很好。没必要折腾自己,走得舒服穿得舒心就好。” “呀?”小七突然就愣住,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紧接着雪明拉扯阿星的衣服,要驾驶着阿星去伏尔加前排—— ——他从前排的置物格熟门熟路拿出小七的侍者布鞋。 雪明问:“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换?” “我我我我!我自己来...”小七刚想弯腰,显瘦的网红雪纺裙立刻就崩开一粒扣子,拉链也跟着开始悲鸣。 流星憋笑憋得表情扭曲:“噗...” 在那个瞬间,雪明从假寐的状态中醒觉,灵感提醒着他,有一种强烈的杀意,也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 他拧眉怒视远方:“有敌人吗?” “不不不...”小七勉力挤弄出一点笑容,“不是敌人...是贱人。” 她肠子都悔青了—— ——自己照着m码买的裙子,没想到肩颈腰脊的肌肉,与网红排骨身材会差那么那么多,弯腰都费劲。 雪明早就看出七哥的难言之隐了。 他拿住小七的脚踝,帮小七换鞋。 一只脚刚换完,就瞥见小七脸上开始烧开水。 雪明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穿这双鞋更好看,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实在太难为人了,而且开车也...不安全,我还是比较怕死的。” “嗯嗯嗯嗯...”小七只是捂着脸,从指缝里能见到比腮红还要热烈的羞涩。 换好鞋,雪明又说:“你把手拿开。” 小七点头照做。 雪明从棉袄里掏出纸巾,照着往常的习惯,把小七的嘴给擦干净。 在这个时候,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 ——三三零一作一副圣诞老人的打扮,满脸愠色。 她推着眼镜,整理脑袋上的大红帽,骂骂咧咧的。 “你们这对狗男女能不能收敛一点?完全不考虑别人受得了受不了是吗?嗷呜!——” 最后那声如狼长嘶吓得阿星连忙钻进车里,顺手把明哥带到后排去了。 ...... ...... 然后—— ——伏尔加顺其自然,顺应天理,就像是中了因果律武器一样。堵在hk最热闹最繁华的平安夜大街上。 在这个档口,四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三三零一对阿星作冷漠问候。 “雇主,你还没死真是一件大好事,虽然你还在英年早逝的年纪,想必早就有了牡丹花下死的觉悟。希望这趟旅途中你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吓和惊喜。” 阿星听不懂,只是乐呵呵的答道:“这个妹妹一直都很会说话。” 九五二七插了句嘴:“步流星先生,你也快要完成第二次蜕变了吧?” “哦!可能吧?!”阿星掏出乘客日志,指着上面的新增指南页:“我现在作息非常奇怪,一觉能睡二十个小时,然后六十个小时保持清醒,紧接着又能睡二十个小时...” 根据乘客的辉石颜色分类,演化出来的若虫形态也是不同的。 照步流星的玫瑰辉石来看,他的精神元质正在不断进行充电放电的亢奋活动。像是卵中幼虫舒展肢节,一次次挣扎,一次次试探,最终长出肢体。 三三零一女士也开心起来,开始怪吼:“嗷呜!真的吗?干得好呀!雇主!要是你明年能完成第三次蜕变,我绩效达标了,能摸大鱼摆大烂!连放四个月的假!” 流星挠着头,不太能理解自家侍者的脑回路,只是小声问七哥。 “三三零一以前也是这样吗?我读书少,没见过天天学狼叫的人...” “你别在意啊,我是个青金卫士。”三三零一解释道:“这是职业病。” ——所谓青金卫士。 是地下世界来往于各个车站的巡警。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武装雇员。 如果乘客拿到的第一件首饰,以青金石为主题——这种[思虑]、[推理]、[谋划]、[溯源]的特质能让这位乘客额外拿到一张青金卫士的执法证件。 青金卫士的主要职能,就是抓捕猎手制止犯罪,拿着猎手的赏金换钱,算是一种兼职。 像维克托老师的随行侍者,也是一位青金卫士。 为了保护这些车站的片警,也为了警员家人的安全——通常青金们都会有一个特殊的代号,用来掩藏真名实姓。 维克托老师的随行侍者代号叫[寻血猎犬]。 大部分vip和他们的随行侍者都会去领这份兼职,故而车站的上层建筑,人们多用代称,而不是真名。 维克托算个异类——除了写书还得给boss当翻译,对这种赏金猎人一样的兼职完全不感兴趣,一直用真名示人。 青金卫士需要通过一种进阶的仪式,来强化自己的追踪感官,像三三零一说的职业病,就是没事喜欢学狼叫——能让她分辨出常人难以察觉的气味细节。 至于这种仪式——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 ...... 他们从平安夜堵到圣诞节凌晨三点。 终于回到了九界车站的候王厅,五王议会今天几乎是爆满状态,来办事过节约会的人们排到了迎宾厅外边的大马路。 想在地下世界搞节日庆典,和家人们开开心心吃大餐买买买,总有花钱的地方。各个贸易中转站没有分行,想从hc里拿现金,只能去大车站。 江雪明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这让九五二七非常担心。 刚玉是很奇怪的石头—— ——它喜欢安静又祥和的主人,也会让主人变得更安静更佛系,特别是第二次[蜕变]的关键时刻,主人会变得像是boss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睡过去。 所有的精神元质都会回到雪明的体内,慢慢蓄积力量,慢慢撑开卵的外壳,最终完成蜕变。 小七私底下也问过boss——雇主在这种状态下继续旅行真的没问题么? boss只回了四个字。 “放心盘他!” 既然是boss的安排,小七也没什么闲话可以说,只希望雇主能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还能完成摇铃的动作吧! 至于那根来路不明的棍棒—— ——估计会让雇主头疼一段时间了。 ...... ...... 九五二七让其他三人排队,自己跑去车站的寄存处,把那根来路不明的棍棒取了回来。 关于这根棍棒到底是什么,她曾经请教过猫爬架女士和boss。 boss看见这玩意时整只猫都不好了。 从猫爬架女士的口中得知—— ——这就是明德的一根骨头。 最早最初,在地下世界十二学派商会的元老院里,各有一根[明德的遗骨]。 用boss残躯制造的棍棒具有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就像是商会学派组织里的龙头杖。 谁拿到了这根骨头,谁就是元老院的话事人领头羊。 像红石为主的工院、农院,第三交通署和第四交通署。 这些地方大多做的是食品药品相关的买卖,手艺的传承也是师徒关系为主,那么棍棒的归属,也在学派德高望重的大师手里,这种大师一般早就经过五次六次蜕变。无论精神元质还是傍身手艺都强得离谱。 换做其他五色系石头里,以蓝色系为主的商法学院或物流公司,能拿到这根棍棒的人,要么家底厚实,要么能力超群,都是赫赫有名的人。 问题是,这根棍棒boss也不稀罕,要它来讲,遗骨算是它巨兽之身的趾爪,对付灵灾比较好用,是送给骁勇善战或手艺高明者的礼物。 送出去的东西,boss是不会再要回来的。就和小猫咪怕你饿死,出去给你抓了一只老鼠那样。 至于这根棍棒的附加意义,它的象征色彩,都是乘客们强加上去的。 如果雪明拿到了这根遗骨,代表他与某个元老院有缘。 为了搞清楚到底是哪家倒霉孩子把元老院里的龙头杖给弄丢了,七哥又动用了一番人脉,一通好查。 最后追根溯源—— ——从黑石水晶大族里找到了这么个学派。 地下世界一直有个神秘的元老院,它不教人做事,也不传授什么手艺,不打架,不争斗,其中的学员或工匠连话都很少,只是默默的旅行——他们的石头大多是黑白二色,也有极少数纯色刚玉与白水晶玻璃饰品。 这个元老院在地下世界的存在感不能说一星半点,那是完全没有。 因为它主要的作用是,要人心平气和,不害怕不生气不伤心不喜悦不愤怒等等等等,几乎就是个情绪垃圾桶,给人做心理辅导的,名字也很普通,就叫[无名氏]。 小七特地跑去大书库查了查这个元老院的历史,还真的查到了挺多怪异的乘客。 其中一号叫罗平安的客人。 这家伙写了一本自传,说是贞观年间,因为长得帅被招进宫里当优伶,结果武后见了非常喜欢,但平安先生不肯营业,就被流放到南方打地道干苦力,挖到一个桃花源,逃进去住了一千多年。 平安先生在桃花源里修仙炼气修身养性,错以为辉石就是灵石,用辉石来求长生,结果真的一路练到了六次蜕变,变成vip,最终挖到铁路找到车站做了登记。 直至今天平安先生还觉得,身上精神具现化的灵魂威光是他的身外化身,要再练个几千年,应该能飞升仙界。 这就是八十多年前从地下世界冒出来的[无名氏],天天给人谈易理天道,和乘客们做心理辅导。 至于这本自传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在灵翁看来,黑色的石头一般是火山岩黑曜石为主,是吸收能量与知识,沉静内敛,旺盛好奇心的象征物。 白水晶与刚玉为主的无色石头,则是释放能量和知识,同样沉静内敛,保持专注和平常心,内在含义非常玄妙的象征物。 再往下查,小七作为一位狂暴吃瓜组长,吃瓜吃到了自己家—— ——她的师父,就拥有黑石元老院的遗骨。也是罗平安道长的记名弟子。 大书库的自传故事从这里,直接一脚跨进了玄幻画风。 不过小七也没见师父拿这玩意说过什么要紧事儿。 最后小七琢磨着——估计师父是不想当情绪垃圾桶,所以才会那么低调吧。 ...... ...... 至于雪明带来的遗骨—— ——小七压根没当回事。 它只是一个流传在地下世界的都市传说。 很久以前,大概三四百年前,还有一群奇怪的无名氏要人们心平气和的生活,尽量活得久一点——像赊刀人,像测字算命的奇怪先生,像寻龙点穴的风水师傅等等等等,跟着时代前进,还有不少私家侦探,心理医生,精神科大夫。 后来这个组织,在妖艳浮荡的地下世界渐渐消失了,恐怕和时代洪流滚滚向前有一点关系。 毕竟现代社会,哪个不是歇斯底里的在人生舞台上放浪形骸呢?相比之下[无名氏]在其他元老院的衍生行业中,简直像是一群吃斋念佛修航船渡苦海的和尚道士。 这根遗骨不是什么权力或财富的象征,与任何学派元老院,乃至如今地下世界的各行各业都没有直接关系,交给雪明使用,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它还拥有boss的一部分力量,用来破除迷信对付灵灾,是非常强大的道具。 ...... ...... 等小七把这些事情说明白以后。 江雪明从半醒不醒的状态中立刻弹射起来。 他琢磨着,没有哪个游戏上来就送满级装备的吧?! 要用这根棍棒去揍敌人?他寻思自己的角色等级也不够呀! 听着冤种学派[无名氏]的描述,他就觉着这东西不能要,哪怕不是烫手的山芋,光吃山芋也可能会过敏。 “这东西拿去卖,能把我欠你的钱还上不?” “你想找黑白两色石头还有刚玉,这三类人在地下世界都很稀少,是真的稀人...只有他们会对这根骨头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也未必出得起这个价,就算出的起...”小七琢磨着:“难保不会有像商学派这种家伙在拍卖过程中暗箱操作,恶意竞价从中牟利,这些学算数搞金融的小坏蛋可机灵了,都说普通乘客是吃草干活的打工牛马,掌握辉石钱币的人,才是肉食主义者。” 小七耸肩无谓,继续说道。 “雇主啊,像是你,你们这类人都很佛系,没缘分的亏本买卖绝对不会做,要不我把这根骨头拿去贸易中转站试试?反正我闲得慌...说不定运气好,招呼几个好姐妹一通炒作,当个新的概念产品,像元宇宙数字藏品一样,就卖出去了。现在击鼓传花的游戏还是管用的,毕竟这个迷信,恐怕再过一万年都没法破除——人总有赌性。” 江雪明又恢复成行李状态,挂在阿星手上。 “那还是算了,留着煲汤吧,说不定运气好,喝完这碗汤,我就像你故事里的那个道长一样,真的能神功大成。”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二章 酱脊骨烤起来特别香 米米尔[mimir/mim]的本意,指的是北欧神话中的智者,以知识闻名的智慧巨人。 在《埃达经》的两篇诗文中,记载过米米尔的故事。 这位巨人,是智慧泉的主人,指导众神之神奥丁学会魔法。 像如尼文[卢恩符],就是奥丁遵从巨人米米尔的指导,用一只眼的代价,最终换回来的神力。 关于北欧神话的大题,现代社会中保留较为完整的有冰岛史诗《埃达》,日耳曼史诗《尼伯龙根之歌》,根据此类神话衍生出来的文化商品数不胜数——像九十年代后出生的人们,魔幻《龙族》就是他们了解北欧神话的窗口。 ...... ...... 关于第十八区的温泉集市。 ——此地以智慧巨人米米尔来起名,其中蕴含的寓意,是赠予乘客们智慧与内省的智慧之泉。 在神话传说中,智慧泉[mimisbrunnr]坐落在世界树的约顿海姆,是第二树根。 约顿海姆是山巨人与霜巨人的家园,满是乱石、绝壁、荒林。 奥丁大神喝下智慧泉之后,获得了惊人的学识,但是知识的重担让他从此失去了笑容。 ...... ...... 开往深渊的列车向着北纬64度一路狂飙。 江雪明勉力打起精神,倚在步流星的臂膀上,盯着乘客日志。 有关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信息,大部分都能在日志的新增页上找到。 只是雪明蜕变的关口不适合看书,或者说,他不适合进行任何复杂的思考学习,大脑的状态几乎回到了幼儿时代,稍稍做几道一元二次方程,就能让他睡过去。 阿星耐着性子,大声念叨着日志上的内容,像是给明哥念睡前故事似的,这样能让明哥打起精神,将这些事情记得清楚一些。 “深渊铁道总局的第一个正式的目的地,就是米米尔温泉——经过黄金乡为主的大型矿藏,其中蜿蜒崎岖的史前矿山,人力开掘的痕迹表明,这些绵延数千公里的巷道,是另一张神话的扉页。” “从九界出发,以这座黄金之乡为支点,明德之兽向大西洋的雷克雅未克修了三张不同海拔的铁路网。” “其中海拔最高,离九界车站最近的地方,就是米米尔温泉集市,boss将它称为正式目的地,并且在数百公里之外的雷克雅未克,修建了第二座车站——巨山[hugemountain]。之所以用这个名字,是因为在那之后,boss通过山妖的引荐,和山巨人达成了互惠互利的修造协议,这些巨大的类人生物愿意为boss建造车站的相关设施,之后两个大族的霜火巨人也加入其中。” “这些故事在大书库中能看见更加完整详实的版本,日志上有关于米米尔温泉集市的说明,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明哥...你撑得住吗?” 步流星用宽大的手掌,在雪明眼前晃了晃。 雪明看着车窗外的无尽黑暗,忍住困倦,强打起精神,慢慢说:“我还能听一会,你多讲讲这个温泉集市的事,我想搞钱,总得入乡随俗。” “好。”步流星翻开下一页,就温泉集市本身的历史意义,以及它的人员构成作详细说明。 “明德怪兽到达米米尔温泉时,这里还是荒无人烟的古代遗址,只有一口间歇泉,不时喷吐出带着硫磺味道的肮脏水源。经年累月的开发改造,它从一个人类聚落,变成乡镇,变成城市。” “虽然刚到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但是古遗址的卢恩符,四处游荡的山妖,还有山妖与野兽杂交诞生的子嗣们——这一切都让boss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人类与灵灾怪兽共同依靠着间歇泉水生存,互相提防又合作共赢。” “在[数据删除]之后,这里的灾兽渐渐绝迹于荒野,泉水也枯竭,没有黄金时代神话生物与人类其乐融融的局面,只剩不同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在此地挑选珍贵的猎物,进行试炼、比斗,最终蜕变。” “今时今日,它成了十八区的地标城市,城市居住人口达一百四十万,流动人口每年有八十一万,以红石学派为主,元老院的名字叫做[石匠会],主要的财政收入是冶金工业、矿业、餐饮业、旅游业,还有...娱乐业和赌博行业。” “十八区是相对接近地表文明的资源型区域,它位于地壳和地幔的莫霍洛维奇间断面——丰富的电解质资源和稀土,强大的地磁环境让它孕育出许许多多奇妙的生物,灿烂的文明。我们依然能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看见许多灾兽的遗骸化石,与之有关的塑像与画作。但你想要一窥全貌,恐怕得前往更深的荒野。” “这座城市有许多美食美酒和盗猎副产品。哪怕有许多灾兽上了车站的保护动物名单——但是喜欢红石的人们,大多都是肉食主义者,这种盗猎行为屡禁不止,至今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阴暗角落里,依然能见到珍贵的天价菜。” “这些灾兽形态各异,曾经是车站拓荒队伍的敌人,它们的来历诡谲离奇,许多怪兽的血脉源头与山妖和巨人有关。不过你不必担心,智人依然是自然界中的顶级掠食者——在你抵达米米尔温泉集市之前,当地的自然生态圈中,百分之九十的大型动物都已经被吃得绝种了。” “关于间歇泉,在[数据删除]年之前,像是莫霍洛维奇间断面带来的小礼物。人们喝下泉水,获得了超然的知识,精神元质在极短的时间内升华变异,我们就此拥有了数以万计的奇人异士,熬过了最难的拓荒时代。” “它或许是莫霍洛维奇间断面里丰富的榴辉岩石带来的神力,灵翁曾经直言,如果米米尔温泉再次降下甘露,它会是最恶毒的诅咒,也是最美丽的祝福。” “总而言之,这座城市目前掌握在红石人手中,他们多情又勇敢,有强烈的尚武之风,许多个世代过去,依然是一群快乐质朴的猎户,年末一月和年中七月会组织两次大型巡猎节,叫做[酒神祭]——他们喜欢捕捉各种灾兽还有车站的保护动物来做菜,并且能用各色神奇的香料酒酿来刺激五感,完成三元质的蜕变。” “如果你的厨艺高超,是个开朗活泼的人,boss非常推荐你去这个地方逛一逛,不必记住谁的名讳,不必作任何防备——在世界树的第二根枝干,遍地都是美酒和鲜花。” 步流星合上日志。 还有很多很多内容没有念完,可是明哥已经睡着了。 光是书上的描述,就已经让阿星产生了强烈的期待感。 他细细琢磨着,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能让人完全放下戒心,不需要名字,也可以交朋友,一起喝酒,一起赏花,一起流血打猎,一起做菜吃饭? 雪明半睡半醒的,抬手拍了拍阿星的脸,要阿星清醒一些。 “说的那么好听...” “感觉就是一群铁憨憨啊...” “难怪灵翁会说,如果智慧泉再次喷涌,既是诅咒也是祝福——至少对红石人来讲,目前大家都保持在一个智力水平,不用整天提防这地方哪,愁眉苦脸的过日子。” “嘿嘿!”流星立刻兴奋起来:“这不就是明哥你说过的!我们想要成为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雪明指正:“这是叶北大哥告诉我的...我...” 他突然愣住—— ——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叶北大哥早就跑来地下世界冒险了,不然那根棍棒要怎么解释呢... 还有陈先生也算是[无名氏]的一员。 雪明的脑子难以运转,难去考虑这些复杂的事情,他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温暖手掌,要将他带去黑漆漆的深层睡眠状态中。 “阿星...你去...” “vip贵宾车厢,看看...要当心,路上打听打听...有事情喊...” 说完这句,雪明就失去了意识。 “喊乘务员帮你...” ...... ...... 流星脱下灵衣给雪明盖上,听见明哥的吩咐,他立刻兴致勃勃的往车尾跑。 光是列车上就能看见不少红石人—— ——阿星从三号车厢出发,带出去两条烟,六盒蛋挞,跑到列车的尾巴时,结果手上换到十八件礼品,全都是吃的,以辣味和甜味的零嘴小吃为主,不过看这些肉脯面点蔬菜干的形状,也难以辨清到底是用什么食材做的。 从哥哥姐姐们嘴里蹦出来的词汇一个比一个怪,大多是外文译名。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中国老乡,人家送过来的回礼是朝天椒牦牛肉,流星啃了一嘴,眼泪都辣出来了。 这些热情奔放的人们非常喜欢强烈的味道,以往是流星拉着人去问星座,结果这回不必等他去问——车上返乡回家过年的人们,都把家庭住址告诉阿星了,要阿星带着伙伴一块去吃年夜饭,哪怕是一节车厢里的人们,也会一起提出这种邀约。 当时阿星就整不会了—— ——感情这些哥哥姐姐是一家人?年夜饭也是一个大桌搞定? ...... ...... 不过,也容不得阿星想太多。 因为这些红石人说出来的东西大抵都是明哥眼里的垃圾信息—— ——像隔壁家那谁又和那谁吵架了,或者是那谁家小孩最近考试成绩咋样了,因为考试成绩太差所以很生气,又把老师给揍了之类的事。 要说一两位是这样还好,流星还能乐呵呵的搭上几句话。 这车上三百多号人里,两百多个都是这样——他步流星再怎么乐子人,那癫狂指数也得蹭蹭往上涨。 在倒数第二节车厢,流星还能见到两排超级好看的小姐姐,在vip车厢外面现场做抖音直播。给观众们看地下世界的云旅游。 也不知道boss管不管这事儿,当时阿星就觉得,要是和明哥一起去做直播挣钱,整活环节里耍弄后空翻的事情谁来干? 最后阿星觉得自己已经有俩女朋友,也没去找这些直播团队要小姐姐的电话号码,可是等他走到vip贵宾车厢门前的时候,才发觉口袋里多了六张带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回头一看—— ——好几个姐姐朝着自己抛媚眼呢。 这一幕吓得他猛敲贵宾车厢的大门,生怕纱羊小姐姐说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 ...... 车上的喧嚣见闻到此为止—— ——故事从这扇贵宾车厢的门扉开始。 没有任何人回应步流星,就像是贵宾车厢里的贵宾并不在这辆车上。 大门由厚重的白色大理石打造,上边镶着许多黑曜石。 这些黑曜石排列成三个方方正正的英文字母。 [j·o·e] 翻译过来应该叫[乔]。 或者是籍籍无名的人,普通人,平凡人。 “小哥哥!你是第一次搭这辆车吧?”身后有人呼喊着,提醒着阿星。 阿星也不知道那是谁在喊,毕竟这些个直播团队的补光灯和手机光源太多太杂,倒数第二节的车厢里人太多了。 隔着连接通道,阿星回话:“对!我来找vip的!是第一次搭这个车。” 远方又有另一位小姐姐热情地喊着:“弟弟!你找错地方了!那个贵宾车厢,没有人的!或者说——很早很早之前有,后来就没有了!” 阿星喊着:“啥意思啊?” 有声线清幽淡雅的女士用英文回道:“那一节贵宾车厢,原本是[joe]的位置——米米尔温泉集市在一百五十年前,发生了一次非常可怕的灵灾,传说间歇泉的幽深地底,出现了非常厉害的灾兽。” 又有小妹跟上,急急忙忙的形容着:“那头灾兽想要重新打开泉眼,痛饮泉水,变成神话里的四足飞龙。” 紧接着有个摄像大哥喊着:“[joe]打败了它,再也没有回来,连棍棒和石头都没找回来。boss就一直留着这个车厢,想要等这位vip回来。” ...... ...... 流星愣住了—— ——他看向黑白分明的厚重石门。 如果说,vip贵宾车厢的大门装潢,与这位vip本人的特质有关。 维克托老师是热情的金红色。 那么这位[joe],是没有感情的黑色与白色,是和明哥一样性情寡淡的人呀。 米米尔温泉集市里,有那么那么多红石人,从这个故事里听来,这些红石人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勇者战巨龙的机会。 除非他们打不过。 但是[joe]去挑战巨龙了。 还是一个人去的,打赢了,但是没有回来,只留下这个没有回应的车厢。 ...... ...... 阿星更加好奇了。 他使出全身力气,咬紧牙关,想要推开这道石门—— ——他想,列车的运力是多么宝贵的资源,boss愿意花大价钱,为夯实笨重的石门留下一个宝贵的位置,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只可惜到最后,阿星也没能推开这道门,只得悻悻而归。 ...... ...... 在圣诞节即将结束的时候。 雪明和流星下了车,照着车站广播的提示,他们要去见一位导游,也没说名字叫啥——住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地瓜大街,离车站不远。 雪明再次变成行李状态,让阿星提着,路过六月台的地下通道时,两人就觉着——这个米米尔温泉集市真的很气派,月台都比九界多了俩。 走出车站的时候,两兄弟拿着通行证,找货郎去问路——这才知道日志上的武德充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卖报的小货郎见到生面孔,热情的送来两支犀牛左轮枪,都是象牙雕作握把的高品货,是这座城市的见面礼。 这地界就没有什么枪械管制的说法——随时随地都能听见枪声。 雪明当时吓得差点变成阿星背上的树袋熊,瞪大了眼睛去看街头巷尾。 横街杂巷的摊烧烤位也忒多了,没有城管的说法,偶尔还能看见武装雇员用手枪的枪焰点烟,仿佛不这么做就不够自由奔放,时常见到岩窟顶端的窝棚落下来一两只倒霉的中枪燕子,叫商贩捡走尸体,剔掉弹片和骨头,连羽毛都不处理,烧烤架上就多了一道原汁原味带着雷汞火药气息的新菜。 整条地瓜大街在广场四十多尊大火盆的照耀下,是一片红红火火的颜色。 虽然远方还有灯火通明的楼宇大厦,但是欢迎新客人的火车站大街,更像是什么古早西方奇幻里的佣兵团集散地。 有吆喝着要拉人头去外边打猎的。 有大声喊征婚,条件要求年龄凑合,性别不限。 他妈的还有人想比拼美国传武居合术,一千个辉石币一局,赢家要给输家喂药救命,能救回来就行,不许打头。 最神秘的事情就是,在当地这种决斗仪式算是热门运动,马上就有牛仔去应约。 说时迟那时快。 隔了五十来米—— ——射出去的枪林弹雨六连发,带着腥臭的强风吹到雪明脸上的时候,这个日子人连忙把小货郎送的犀牛左轮枪藏起来,生怕被热情的红石人拦住拉着他们比拼西部居合术。 两个小伙子提心吊胆照着地址,来到地瓜街的筒子楼里,找到了三零七号房。 只是那个场面看得雪明越来越心慌。 因为三零七号房在一楼,不在三楼。 整个筒子楼像是被炸弹轰过一遍,下边两层已经变成地下室了。听楼下晾衣服的大婶说,早些年有强盗团伙来劫车站,被赶进这座筒子楼,这个半开放式的猎奇户型是用rpg炸出来的,最后它也没完全塌掉,毕竟这是火车站边上的老楼,算黄金地段,石匠会的人赔不起这个拆迁款,当地住户将就着继续住下了。 ...... ...... 从筒子楼里飘出来香喷喷的烤肉味道。 两人顺着那股味寻过去,就找到了导游。 他们的导游是个中国人,特别特别年轻。穿着一身屠宰场的衣服,披头散发胡子邋遢,看面相是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但是眼睛黯淡无光。手里提着一条香喷喷的脊骨,压根认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组织,算是给客人的见面礼。 这条脊骨晾在烧烤架上——旁边除了辛香料的瓶瓶罐罐和油刷以外,还有一把非常非常古老的枪械。雪明在纪录片上看过,是雷明顿武器公司的文物级产品。 导游小哥打了个响指,指尖的粉末和木炭的火星一起飘洒出去,雪明立刻从迷蒙睡意中惊起,仿佛精神元质在那一刻被辛辣的气味所唤醒。 导游小哥敲了敲身后三零七房间的大门,表明自己的身份,又对两位新客人打招呼。 “嘿![joe·英俊小伙]!”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三章 屠宰手艺 joe——中文音译是“乔”。 通常作为男孩名来使用,也可以作为女孩的名字。 它来自希伯来语,英文本意是平凡人,上帝赐予的孩子,寓意是英俊潇洒,独立自主的人,俏皮活泼的俚语也叫[俊小伙]。 ...... ...... 此时此刻—— ——导游小哥哥对两位初来乍到的乘客打招呼,所用的昵称就是[joe]。 阿星和雪明这才反应过来。 ——就像是波普艺术[popart],在今时今日,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人们已经将[joe]这个名词,当做了衣食住行生活娱乐的一部分。 它可以用来打招呼或开玩笑。 与朋友们问好时,这个文化符号也完全融入了问候语里。 ...... ...... 只是一时间,两个小伙子不知道怎么回复人家,尬在原地了。 导游哥哥从烧烤架下边取出一把斧头,将脊骨砍做三段。 砍骨头的手法看得江雪明咋舌称奇,他以前做过红白案,处理肉品的工作他非常在行——看导游手中的斧刃脊线到刃口开成钝角,用作切削劈砍树木的多层纤维. 这位导游小哥砍骨头的手法犀利自然,是一眼寻到脊骨的关节豁口,从脊骨的脂肪肌肉纹理中,自然而然将骨节断开,一斧两断一气呵成。 骨质中的髓液本来封在蛋白质胶体和骨节里,在斧刃的挤压下,烤肉的空腔一下子打开,发出“啵”的一声脆响,是手法高明的屠夫。 “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导游小哥哥拿出三张脸盆大小的薄面饼,裹住脊骨往外递,“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等在路上说。” 烤脊骨的味道让江雪明两眼变得清明透彻,就像是某种催化剂,原本懒洋洋的精神元质变得活跃起来了。 阿星正准备上去拿见面礼—— ——雪明先人一步,褪下避寒的棉袄,露出其中的灵衣和胯裤。拿走导游手里的赠礼。 他握住面饼脊骨,在骨头上啃下一块滚烫的肉,一边细细咀嚼,一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叫江雪明,从九界车站来——大卫·维克托让我们来这座城市找活干,来挣钱。” 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里,发生了两件事。 先说雪明身上的变化。 辛辣的脊骨肉里满是辛香料的味道,外层的肉质焦硬有嚼劲,里层的肉质松散鲜嫩多汁,没有一点血水的腥味。 雪明分不清那是什么香料,强要他形容,也只能说出“类似菌菇的盐鲜味”,还有青柠和梅果发酵酿造的酒香味道。 他很快就咬下了第二口肉。 烤肉的味道逐渐变得醇厚,似乎腌制了很久很久,紧接着就是第三口、第四口——直到牙齿狠狠撞上松脆的脊骨,从骨质中流淌出酱料与骨髓。 那个瞬间,雪明感觉颅内发生了一场爆炸——像是寒武纪的生命大爆炸。 他的四体肢节随着大脑发出的信号,不自觉的微微战栗着,鼻咽喉和上呼吸道都被这种味道填满。 对精神元质来说,这道菜的骨质很像芥末的味道,只需要一小口,雪明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 ...... 再说另一件事—— ——导游小哥听见大卫·维克托这个名字时,脸上的表情由冷转热。但也没变的多热。 好比见到陌生人,听见陌生人口中冒出熟悉的名讳,有了共同话题那样高兴。 比起这件事,雪明吃东西时,脸上露出的表情令他更加开心。 烤肉是导游小哥的拿手绝活。 有客人来,收下这份礼物,当面吃得干干净净,那就是最令人振奋的事情。 好比维克托先生看见读者,一丝不苟的把报纸上的完完整整看完一样。 ...... ...... 步流星见到明哥那副陶醉的模样,也忍不住上前要了一副脊骨面饼。 这次不同,不像是死偶机关里的鲜活巨无霸汉堡——阿星在吃东西的时候,说不出任何话。 他低下头,用坚固强硬的牙齿,啃开脊骨的每一处肉块,用柔软的面饼顺着骨质关节挤压出稠厚的酱料与骨髓。 直到他满嘴油污,又用面饼擦干净嘴,囫囵吞枣一样将面饼塞进肚子里,最后打了个饱嗝,脸上浮现出潮红。 “啊...满足了...已经不用再战斗了...”阿星原地瘫倒,躺成一个大字,睁大了眼睛看着筒子楼上方的穹顶,眼睛里有一万颗星星。 “是什么香料?好像...好像百里香...不对,又像是蘑菇...我感觉脑子里的电池,现在能放出雷霆,充满了能量...” 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导游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真想知道,以后能联络你送外卖不?这道菜简直像是一首歌!一个故事!” 阿星越说越兴奋,肚子里滚烫的食物让他浑身开始冒火,没头脑美食家要开始夸夸,要开始点评。 “竹炭让它的脊肉和脂肪充满了烟火气,在菌菇和酒浆香料的陪衬下,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酒馆,人们在抽烟玩牌。” 阿星煞有介绍的跑到导游小哥面前,双手撑着冻品柜,贴到导游小哥脸上。 “它真的好神秘!是什么动物的脊骨?当我用门牙顺着骨架的切角啃下第一块肉,旁边两侧的肉汁自然而然的贴了上来——就像是推开酒馆的两块弹簧门,两侧的迎宾女郎一左一右,一下子挽住了我的手臂!” 导游没回话,表情镇静自然,只是微笑着啃骨头。 阿星接着说:“还有!还有!第一口咬下去的感觉,就好比灼热又焦硬的奇怪前菜,烟熏火燎的硬汉朝我展示着他的枪,要我拿出真本事,用灵巧的舌头去对付这些地头蛇,要讨他们的欢心。” “可是只要我稍稍一用力,动动我的小脑——这些纸糊的老虎就会跪地求饶,我听见筋肉好比弗拉门戈吉他的疾奏,由硬转软的瞬间,肉质深层里迸出来的汁液就是这场比武里溅出来的血!” “软骨和胶原蛋白裂开的声响像是绵密的鼓点,在催人决战。当牙齿撞上熟透的骨头时,我才明白——我碰上了硬点子,在这间酒馆里,有他妈个满肚子坏水的凶神等着我。和外边的喽啰不一样...” 阿星的表情也变得凶神恶煞的,拧着眉头咬牙切齿。 “他妈的,这家伙哪怕是死了,脊梁也硬得离谱,辣到我的喉咙冒烟,它真的好性感,一下子我就被决心填满了!” 流星手舞足蹈的,拉扯腮帮子,亮出嘴里的牙。 “我用各种技巧,用浑身上下所有的武器,用舌头赤身裸体去和它硬碰硬!那种辛辣刺激的感觉是什么?你加了什么?它让我耳鸣!啃开骨头时我听见好比雷霆一样的枪声!” “是芥菜。”导游小哥哥吐露出独家秘方:“是一种芥菜。” “芥末?芥菜?”流星不理解:“天哪,你的手法简直出神入化!能让芥末融进骨髓里,又不破坏这条脊骨的完整性!” “不...不是我的功劳。”导游小哥笑着答道:“这是一条灾兽的脊柱骨,很少见的那种。” “哈?”流星更不理解了,“有什么动物能往自己骨髓里加芥末的呀?” “说起来挺奇妙的,你们这些外来人肯定很难理解。”导游小哥收拾好烧烤架,把小推车送回房间里:“打开你们的日志,里面有关于灵灾怪兽的详细说明。” ...... ...... 米米尔温泉集市—— ——灵灾中的怪兽。 这片荒野中,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野兽。 它们身上的肢体组织和毛发器质,这些特征,让它们像神话传说中的奇美拉合成兽。 令人叹服的事情是,这些灵灾怪兽没有任何生殖隔离,就像是一个独立于地表,又近似地表的生态圈。 科研站认为,这些合成兽能突破生殖隔离的障碍,与其他生物大族交换基因,自由的交换三元质,很可能是因为得到了山妖的帮助。 山妖是一种体型巨大的类人生物,形态与它们的直系父母山巨人有关。 这些神话物种会尝试与各种生物交配,并且生下各类强大的畸形怪兽。 山妖又会与子嗣进行二次杂交,越过了生殖隔离,打开了一道生门——这种毫无规律的繁衍方式,在莫霍洛维奇间断面诡异地磁环境的养育下,诞生了数以万计的合成兽族群。 在这里,你可能会看见长着九个头的蛇,或是三头犬,亦或是狮头蛇尾的怪兽。 不过今时今日,这些神话生物大多都上了菜单,长得不够奇怪,灾害度不够强烈的,红石人都不乐意去吃它,只当做牛羊猪马一样的寻常动物。 偶尔还能从野外看见一些经过多次元质交换的灾兽个体,能在恶劣的环境下活下来,定然都是极端怪异的存在。 ...... ...... “这条脊骨里的芥菜味道,不是我加进去的,我哪儿有这个本事呀...”导游小哥哥解释道:“里面的硫代葡萄糖苷,是一种很偏门的灵灾怪兽,它们把这种东西当武器——在幼年时,它们非常好动,喜欢前往火山深处温暖的地块寻找食物,也容易遭到癫狂蝶的毒手。” 导游往外走,给两位乘客引路,接着说道。 “这种东西存在于包心芥菜、芽甘蓝和芸苔属蔬菜里,有浓烈的苦味和刺鼻的辣味,白夫人闻见直摇头。幼兽会特地摄取这些食物,或者由父母给孩子的脊骨种芥菜,保持共生关系,当做身体里的驱虫药,作为维塔烙印的疫苗。” “原来是这样!”步流星感叹着生命的神奇:“小哥哥!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步流星!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啊?你是什么星座的?” 导游小哥耸肩无谓:“名字不重要,喊我导游就行,至于星座...我也不知道。” “还有人不记得自己的星座?”步流星十分疑惑,转头看向江雪明,小声询问:“明哥...这个小哥哥好像不喜欢聊天,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呢!” 江雪明:“人家不喜欢说废话,咱们就顺着人家的意思来吧。” “不。”导游小哥带着两兄弟走过地瓜大街,矮身避开四处决斗射来的残弹。 他们进入落日大道时,才有机会闲聊。 导游小哥解释道:“我是真的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和星座了,名字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姓温,哎...如果我知道,也没必要向你们隐瞒,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们连我的名字和生日都不知道,怎么来还这两条脊骨的人情债呢?” “温哥!”流星立刻喊:“你是被车撞过吗?失忆了?还是和人斗枪的时候,人家耍赖轰了你的天灵盖?脑子不清楚了?” 江雪明小声嘀咕:“会说你就出本书...” 导游小哥一点都不生气,平静得像是古井寒潭:“你这个朋友真有趣,难道一个人失忆,还能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忆的吗?” 雪明:“精神病人思路广。你理解一下。” “你烤肉的手艺那么好!一定有很多朋友的!”流星大声嚷嚷着:“兴许朋友们能帮你恢复记忆呢?” “还是不要了...我感觉现在挺好的。”导游小哥作米米尔温泉的比喻:“就像是城市里早就干涸的智慧泉,喝下去,会记起很多很多事,也许不去想,记不起来也是一种福分,你们说对不对?” 步流星乐呵呵的应着:“对呀对呀!如果世界上有忘情水多好!我要把以前糟糕的事情都忘记!” 雪明满脸担忧:“可是...如果欠了很多人的债...” “那就让债主来追我,不用我去找,他们肯定能找到我。”导游小哥态度云淡风轻:“我如果是个杀人犯,就会有青金卫士来追债,我如果是个负心汉,就会有女人来追债。我如果有很多重要的生死之交——与这一切人与事重逢,我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真好呀!明哥!”流星的情绪非常亢奋:“他真好!boss给咱们安排的导游太好了!” “温先生!”雪明依然情绪平静,只想把事情搞清楚:“你记得多少事?认识多少人?能帮我们找到工作吗?”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应该没问题。”导游小哥带着两人来到落日大道的公共停车场——从停车场的服务台要了三台摩托车。 又看这位导游从摩托车的置物格里掏出剃刀,把头发和胡子修理干净,一下子变得精神凌厉起来。 那是个典型的东方人,剑眉星目唇厚有肉,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四肢强而有力。头发在剃刀的修剪下稍显凌乱,厚实的下颌好比一头鲨鱼。 雪明没有见过这样强壮的下巴——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粉碎食物,啃开骨头而存在的。 只是导游小哥的眼神过于温柔沉静,与海洋中永不回头,永不停止的鲨鱼扯不上半点关系。 “走吧,我带你们去皮具布坊碰碰运气。衣食住行百行百业,咱们就从衣服开始,恰好我也认识那里的老板娘。”温哥脱下围裙,换上黑色紧身背心和皮裤,爬上哈雷机车,戴上蛤蟆墨镜,“你们两个,不赌博吧?” 流星:“我喜欢和人打赌。” 雪明:“不。” 温哥拉下墨镜,露出乱发中黑漆漆的沉静眼眸,认认真真盯着两个小家伙。 “不会以赌博业为生对吗?” 流星:“那不可能!我运气都用在投胎上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雪明:“我投胎的运气一般般。但也不会去赌。” 温哥抛去两片钥匙,两副墨镜,要雪明和流星上车。 雪明多留了个心眼—— ——他看见温哥的车上还有一把主武器。 uts-15霰弹枪。 土耳其公司生产的无托式泵动战斗霰弹枪,发射十二号霰弹。是现代战争中的巷战利器,杀人效率极高。不过uts-15的故障率也很高。 副武器就是刚才看见的雷明顿m29左轮手枪,又称史密斯·维森m29——这个武器公司的产品之前也见过,就是雪明第一次去芳风聚落拿到的自动手枪。 回到这支文物枪械上。 它的弹种非常特殊。 雪明能认出这支七十年前的凶器,也是因为它特殊的弹径——马格努姆0.44in*40左轮手枪弹。 这是当年世界上动能最大的副武器手枪弹,弹头直径接近十一毫米,子弹初速448米每秒,动能1560焦,最大膛压297兆帕。 它是猎杀大型动物的利器。 想要驾驭这种枪械,需要强壮的体魄和过人的眼力。 ...... ...... 阿星已经骑上哈雷,一个劲的拧油门,在原地烧轮胎。 雪明则是站着不动,依然在思考。 温哥多问了一句:“怎么了?江雪明,你在害怕吗?” “不是...”雪明感觉十分尴尬。 温哥疑惑:“为什么还不上车?难道说...” 雪明点头坦白:“我不会骑摩托车,我从来没学过,一点都不懂。开汽车是铁包肉,摩托是肉包铁,要是发生车祸,还不如去搭地铁...所以我就从来没学过这种危险交通工具的驾驶办法。” 温哥释然了,仔细想想是这么个道理。 “要不你坐我后排?” 雪明问:“有没有公交...” 温哥:“你觉得有吗?在这座自由气息快要扑到你脸上的城市里,人人都是骑士,人人都过着朝生暮死的日子。会有公交大巴这种东西?” 雪明坚持着心中的底线:“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也是摩托,只不过它长得比较成熟稳重...它...” 温哥大笑拍手,用力鼓掌:“目的地离这里二十一公里,你可以选择跑着去。” 雪明爬上哈雷的后座,抓紧了温哥的腰,把行李捂得严严实实,生怕漏东西。 温哥指着正在烧轮胎的阿星,停车场里满是橡胶的臭味,还有一道道焦黑的圆弧轮胎印。 “你看看你的朋友,他多精神呀。我看见你们关系亲如兄弟,就以为你也和他一样...” “不...其实...”阿星立刻松开油门,从车上下来,把钥匙也送回来了:“我也不会...” 就这样—— 阿星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坐在哈雷前排,雪明这个一米七的小矮子,坐在哈雷后排。 温先生一点都不生气,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他只觉得这两个小家伙非常有趣。从阿星的胳肢窝里低头看路。 紧接着一骑绝尘。 三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向着落日大道一路狂飙,冲上桥引,越过千米的人工桥梁,向着西城去,搅起飞沙走石滚滚浓烟。 远远的,能听见车手挥鞭赶马的呐喊。 “哈!”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四章 随时随地都能吃上一口的小零食 米米尔温泉集市xc区的大土豆升降机,这部工程电梯,链接着上城区和下城区。 上城区有佛洛依德矿区和工业园,火车站和聚居地。 下城区则是米米尔间歇泉,以及六道人工卫城。 这些卫城作为抵御灾兽的前哨站,如今已经变成了卫星城镇,更远的地方,就是无尽的荒野和古代矿道。 在靠近城乡结合部的地方,是米米尔间歇泉的人工河道,往上方看,四百米左右的距离,有一公里宽的大裂谷将整个米米尔温泉集市分割成两个部分,这就是莫霍洛维奇间断面的裂谷。 落日大道的大拱桥,链接着西城和东城。 ...... ...... 此时此刻,人们聚集在大升降机的安防审查隘口,在最后一道温泉关前,拦住了一列车队。 其中三十来人,是九界车站的武装雇员,袖章上印着地狱猫的商标。 另外二十来人,是石匠会引荐给九界车站的外聘保安,名字也简单易懂,叫[红石摇滚乐消防队],这些官兵的职责是保护城市人民的财产安全,有很多人是雇佣军临时工。 此时此刻,十三辆货运大卡车从匝道矮坡开上升降机的接引平台。 所属hellcat七班和五班的两位班长立刻上前盘问。 “你好,托运的是什么东西,审计单给我看一下。”七班的班长是个四十来岁的魁梧女性,满脸的伤疤,手臂粗壮,往卡车的驾驶位窗口伸手:“送去哪里的?” 卡车司机探出脑袋,笑嘻嘻的说:“雇员姐姐!车上不是有石匠会的商标嘛!都是送去上城区的食材!很珍贵的!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要不...咱们私底下打个商量。” “注意你的言辞。”班长姐姐的手按上枪套,“你刚才是在贿赂我吗?贿赂深渊铁道局的骑警?” 司机立刻高举双手,吓得脸都发白,遮光帽也掉下来,露出地中海的发型。 “诶...嘿嘿嘿...别紧张!别紧张!” “把审计单给我,还有你的身份证明。”班长姐姐说完,就朝不远处的五班兄弟们吆喝:“起来干活了!宝贝们!这些人说他们是石匠会的物流员工!摇滚乐队来的!你们认识他们吗?” 话音未落—— ——立刻有官兵喊。 “看着挺眼熟的...不过要我喊名字,肯定是喊不出来。” “确实...好像在哪里见过。” “杰森·梅根!你四个月之前来摇滚乐团报道,表现非常好!第一关到第六关的岗你都站过!告诉我,你见过这些家伙吗?”五班的络腮胡大高个班长从队伍里抓出一个面善的罗马尼亚汉子。 ——正是杰森·梅根。 梅根先生一动也不动。 此时此刻,他非常紧张。 为了追上江雪明,他来到这座城市,想以红石摇滚乐队消防员的身份,在交通要道拦截猎物。 这份工作对他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 他敏锐的灵感能探查灵灾怪兽,能找出各种违禁品。很快他就和hellcat的武装雇员们打成一片。 同事们还奇怪——为什么如此优秀的青金卫士,要屈居人下,来米米尔温泉的物流关卡当一个看门大爷。 杰森的辉石首饰,是一串青金石手链,它伤痕累累,绳线断过不止一次,又重新编织起来。 他的舍友每天都能听见意义不明的梦呓,在梦中念叨着江雪明的名讳。 撇开那些追寻心魔的旁捎末节。 杰森·梅根非常紧张。 他能感觉到手腕上的青金石发出高频脉动,像是急促的心跳。 这些货车里装载的东西,必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货车的石匠会商标,是鲜红的磨盘与刻刀,杰森能嗅到阴谋的味道。 那些油漆太新了,实在太新了! 随便从车站挑一位青金卫士,选一个专业的刑侦人员,一眼就能看出这些货车的拙劣伪装。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直接撕破脸皮吗? 这十来辆货车上有多少条枪? 里边藏匿的灾兽似乎是活的,我能感觉到它们粗重的呼吸,铁链锁住脊背,穿过肋骨,割开声带的痛苦,那种愤怒和恐惧,能透过铁皮直接投射到我的辉石,投射到我的心里。 如果要鱼死网破,这些来路不明的盗猎重犯,真的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单辆货车的载重极限是五十吨,看看轮胎就知道,里边的怪兽个顶个都是重量级。 如果激怒了他们—— ——把这些灾兽放出来,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 我会死在这里,我的同事... 这些好朋友... 都会死在这里。 “杰森!你在想什么?!”五班班长抓住了杰森先生的衣领,使劲摇晃着:“醒一醒!你的灵感很厉害!比咱们这些半吊子要强,拜托你打起精神,看看货车里到底有什么!” 七班的班长姐姐隔着老远抛过来一根安检棒:“查查灵灾浓度!盯紧点!” 杰森先生硬着头皮接住安检棒,他的手在颤抖,另一只手抓紧了主武器m870,随时准备调换枪口。 他一步步走向货车队列,在伙伴的簇拥下,来到货车铁皮旁。 ——如山的灵感压力几乎将他吞没! 他内心无比确信,这些货车里装载着十几种不同的灵灾怪兽,透过一层薄薄的车皮,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的体温。 身边的小伙伴们浑然不觉,还在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喂...杰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胆儿小,哈哈哈哈...” “要不今天下班,哥几个带你去坐过山车练练胆?最近古代矿道里新加了这个娱乐项目,每一百个玩家中,会随机挑选五个幸运玩家,他们的矿车会冲过一个大断崖,要是摇钢轮手柄的速度不够快,有可能会死哦!~可刺激了!” 杰森是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他不是个乐子人。 这些同事对他很好,都是重要的伙伴... 他不要再失去任何伙伴了!他受不了更多的刺激,要在千疮百孔的心上多打几个洞,这对他来说过于残忍。 安检棒上的灵灾浓度停留在百分之二十左右,这些货车成功通过了检查。 司机的领队也顺利递交了审计单,还有一张石匠会管辖商铺的引荐书。 两位班长没有任何异议,准备放行。 ...... ...... 但是杰森知道—— ——肯定不是这样。 这些车辆的随行人员,这些司机,肯定在什么地方搞了鬼。 他抿着嘴,内心犹豫不定。 要不要说出来? 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如果我的侍者——我心爱的姑娘还在,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她比我要勇敢得多...”杰森急得要落泪。 他看着这些藏着灾兽的大卡车上了磅秤,司机们开开心心的领了过磅单,拿到通行证。 “等一下!等一下!”梅根先生连忙喊停,跑到货车司机的领队面前。 戴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具,用演技精湛的表情嬉笑示人。 “哎!领队!领队你等一下!我找你有事...” 司机领队看上去机灵得很,见到杰森时,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怎么了?摇滚乐手?咱们不是已经过了安检嘛?您亲手检的呀!” 杰森怯懦的打着商量:“能不能晚一些进城...至少...等到我兄弟们换班换岗...”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货车领队打断道:“为什么要晚一些?这些兽材都得送进城里宰杀,丢去冷库冻上,给战士们准备新年的开工宴,酒神祭也得吃上一顿新鲜的,不是吗?” 杰森没有话说了,结结巴巴的:“我...” “也不是不行...嗯...”货车领队凑到杰森身边:“但是会耽搁一些时间,你会出一笔误工费吗?我反正是没关系的,什么时候进城都可以,但是我的雇主可不会太高兴哦!~” 杰森口舌干涩:“要多少?你要多少钱?请等我的兄弟们换班,再进城吧?至少这样...他们能...他们能保住这份工作...麻烦事不能出在我们这一岗...我...” “啊...起码要一百万辉石币,罗马尼亚来的小伙子。”领队的表情变得冷冰冰的:“你知道车里有什么?对吗?你的灵感很敏锐...应该是个履历丰富的乘客了...也不缺钱的样子,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做生意,讲究诚信待人。我不会拒绝你的钱。” 杰森紧张的吞咽着唾沫。 领队咬着杰森的耳垂,笑嘻嘻的说着。 “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照顾这些普通人,或许是不想他们丢了工作,或许是不想在火拼中丢了小命——但万幸的是,你没有捅破这层危险的窗户纸,我应该谢谢你?我应该跪在你面前,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红石摇滚乐手,杰森·梅根?” 这位货车领队脱下帽子,狠狠咬了一口虾条,又递到杰森嘴边。 “吃掉它,我就答应帮这个忙。我们就是一路人了。” “这是什么东西?”杰森看见领队手中的肉条,他感觉呼吸困难,灵感发出阵阵恶心的信号。 “是人肉...”领队笑嘻嘻的说:“你在米米尔温泉待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吧?我们是肉食主义者——只有吃肉,吃下这种能量密度极高的东西,脑子才能灵活的转起来,只会啃草的牛羊,永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生下来活下去,就是被人吃掉的命。” “你说,只要我把它吃下去?我就和你是一路人了?你是哪一路人?”杰森伸出手,却不敢拿住那块虾条。 领队扫掉头顶几片假毛,褪去伪装,变成精明能干的光头汉子:“我们是骷髅会的人,是一群拾荒者,被石匠会流放出去的人,监狱也关不住的人。和你一样,不止一次蜕变的人——你似乎...很想加入我们?你真是个人才啊...兄弟。” “兄弟...”杰森几乎就要心动了,他心中千思万想的罪犯恶棍食人魔,或许还是个猎手前辈,向他递出了人肉虾条,这块人肉会让他重获新生。 杰森伸手去拿:“给我...我吃...我要吃...” “不过!你想要加入骷髅会,还有一个门槛...”领队像是逗弄小孩子那样,收回了手,“不可以哦,不可以那么着急,不行,你还不够饿!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见饥饿感,看不见那种疯狂的...饥饿感。” “饥饿感?我不够资格吗?我的眼睛里缺了什么?”杰森不理解,难道说他真的没有天赋?连一个坏人都做不了?注定是碌碌无为普普通通? 领队捂嘴偷笑:“对哦,你一定有侍者对吗?是男是女?在你身边吗?叫什么名字?” “是的...”杰森·梅根点头:“是个姑娘...年龄很小。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 “不知道名字?那你知道她的编号吗?”领队不徐不疾,坐回接引平台的绿化带石头墩子上,准备促膝长谈。 杰森摇头:“我没有问过她的编号...说实话,我并不关心她...因为我以前有更重要...” “不关心是好事。”领队翘着二郎腿,捂着下巴,咧嘴笑着,露出满嘴尖牙:“我们和车站势不两立,你想要加入骷髅会,就杀死你的侍者吧。将她的辉石和棍棒带过来。” 领队神情陶醉。 “还有最重要的,将她身上最嫩的那一条肉带过来...大腿的?或者脸蛋上的,脑浆也可以,让我好好烹饪一番,除掉其中的朊病毒。这场仪式结束之后,你就拥有了强烈的饥饿感...” 杰森不说话了。 领队依然沉浸其中,突然变了脸色,变得阴刻狠厉。 “别想用其他肉来骗我们...我和你说,我吃过人肉,知道人肉是什么味道,它的口感偏酸,非常柔韧,我喜欢把它炸作虾条,这样随时随地都能取出一根塞进嘴里,用来消除疲劳感,是极好的零食——像我的侍者,她在冰柜里呆了两个多月,陪着我度过了最饥饿最难捱的那段时光。” 领队拉着杰森排排坐,摇晃着手里的虾条。 “很快你就会爱上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凌驾于顶级掠食者之上的快感,是统治一切征服一切地的感觉,你会上瘾的。杰森·梅根,你一定会上瘾。我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真的想成为骷髅会的猎手,就把你的第一个猎物带回来。” 杰森咬牙切齿,浑身有一种难言的暴怒,他的眼睛里能看见青金色的微弱火苗。 领队依然是那副贱兮兮的笑容示人:“怎么了?有困难吗?这不是什么难事吧?你连她的名字都没问,也没问过编号。你并不关心她,对吗?你在生气?天哪!~你不会对我这么个陌生人,发这么大的火吧?我可是在帮你哦!难道说...” 领队凑到梅根身侧,咬住另一只耳垂,轻声呢喃着。 “你其实很在乎这个侍者?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难道说,你在欺骗自己?也在欺骗我?” 领队的表情从满面春风,瞬间变得凶神恶煞。 “我对你敞开心门,你却要来侮辱我?用那种犹豫不决忸怩作态的样子咒骂我?像是车站的狗腿子,要把我抓进监狱吗?你背叛了我的心吗?!杰森·梅根!”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杰森神神道道紧张兮兮,他猛然站起,几乎要抓狂。 “不是这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杰森,你搞得我好乱啊!婆婆妈妈的家伙是当不了坏蛋的!”领队仰起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位达契亚汉子的心思。 “我的猎物只能是江雪明...我的第一个猎物,只能是他!”杰森恶狠狠的说:“咱们能讨价还价再商量商量吗?我先把江雪明的肉送过来,再谈谈一直跟在我屁股后边的拖油瓶,再谈谈这个侍者要是进了厨房,咱们该用什么烹饪办法?按照这个顺序来,这样行吗?!” “江雪明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对你很重要吗?”领队不明白,完全不理解:“出来闯荡江湖,要讲规矩,骷髅会的规矩不能坏,你用其他东西搪塞我?敷衍我?你要亵渎这个神圣的仪式?!” 杰森举枪:“那就是没得谈了?” “喔喔喔!喔!bro!!!兄弟!”领队举起双手:“别激动...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精神疾病,或许这个江雪明伤了你的心,这家伙是男是女?” 杰森咄咄逼人,枪口不偏不倚:“是个男人。” 领队疑惑:“啊?你不挂念香喷喷的侍者姑娘,却要吃一个糙汉子的肉?” 杰森:“他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应该比我的侍者好吃...” 领队更疑惑了:“难道他伤了你的心?是个渣男?” 杰森神情慌乱不知所措:“不是...不说了...我懒得和你解释...” 领队咬牙切齿好声好气:“那我就不问了,咱们不谈这桩人肉生意,谈谈别的,至少别他妈把枪对着我,你的小伙伴们已经看过来了!” 杰森·梅根立刻解除武装,搂着领队的肩膀,换做嬉皮笑脸,对同事们打着招呼。 “没事!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闹着玩呢!” “嘿嘿嘿...闹着玩...闹着玩...” ...... ......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 ——几乎要互相亲吻表达善意的瞬间。 车队里,有一辆货车发出低沉的轰击声。 似乎有一头灾兽再也受不了这种生不如死的禁锢,要以命相搏。 领队还没反应过来。 杰森脸上的笑容刚刚凝固。 嘴里说出“闹着玩”的时候。 巨大而尖锐的金属啸叫传出。 车皮猛然裂开一个恐怖的坑口,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探出一颗狮子的头颅。 它的两只眼睛被猎人刺瞎,兽吻的牙齿拔光,下巴也断了,上下颚骨变得绵软无力,脸上满是血污,在突破货车的铁皮时伤上加伤,巨大的躯壳挤出铁皮,割开更多的伤口,从中冒出汩汩鲜血。 它的喉口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有人砍断了这头巨兽的声带,部分气管受损,再也无法发声,只有低沉粗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它挤出车皮时,整个身体瘫倒在接引平台上——背上的异形翅膀已经被人扒光了毛发,十六条铁链在翅膀上扯下鲜肉。 它倒下之后不过几秒,就断了气。 紧接着就是沉默—— ——巨大而恐怖的沉默。 武装雇员看见安检棒上的灵灾浓度急转直上,从百分之二十的安全线,跳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还在不断上升。 杰森满脸的冷汗—— ——骷髅会的领队,也是满脸的冷汗。 这种恐惧来自于他们的灵感,巨大的灵感压力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们的神经碾碎。 死在莫霍洛维奇间断带的灾兽,会因为特殊的地磁环境,变成更加恐怖的东西,这个过程叫做[化圣]。 灾兽的血液接触到榴辉岩石时燃起汹汹火焰——那种青蓝色的火焰几乎要把人的双眼照瞎。 从带翼狮子的尸身,重新爬起来青焰重构的怪物。 它是如此的美丽强大。 以至于周边的武装雇员都忘记开枪——像是第一次见到极光,见到云层上的龙。 枪管在瞬间热融弯曲,人们惨叫着,手上的皮肉黏连着滚烫的柄把,再也无法分开了。 只是短短数秒,这头巨大的青狮扑打双翼,原地绕圈踱步。有几个武装雇员离得比较近,立刻变成了死而不僵的尸体,死去也没有倒下,变成了烤肉雕塑。 智慧泉的河道中冒出冲天的青色烈焰,它直冲穹顶,像一道无上天光。 剧烈扭曲的高温空气中,这头万兽之王烤化了货车的轮胎和铁皮—— ——从车辆里跑出来一个个惨叫的火焰人形,那些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就变得静悄悄的,只有焦黑的尸首倒下,再也没有动静。 七班的班长姐姐掏出对讲机,另一只手持枪抵肘作射击:“大升降机出现灵灾怪兽!灵灾浓度百分之百!请求支援,指挥所!请求支援!” 零零散散的弹丸扑在这头怪兽身上,还没触及毛发皮肤,就开始扭曲变形,发出热熔金光,柔软的高温钢铁敲在狮子的身体上不痛不痒。 它对这些枪弹漠不关心,只是扒开一个个高温熔化的车皮铁罐头,用爪子捞出散发蒸汽和火焰的灾兽血肉,吞进肚子里。 吃光了所有货车的猎物,它的肚腹变得鼓胀起来,毛发在瞬间生长蔓延,变得生机勃勃,从额前猛然探出两根犄角。 这两根犄角一直保持着高亮,有手指粗细的雷霆缠绕着犄角,好似两条白蛇。” 杰森梅根已经吓傻了,他还想去拉扯骷髅会二五仔,要结结巴巴的问清楚情况—— ——青狮打了个喷嚏,作一声响鼻。 只听轰隆巨响,从怪物的喉口喷吐出来强烈的电浆射线—— ——骷髅会领队在一瞬间,被这个喷嚏融化,变成热乎乎的肉汤,恐怖的电浆顺便熔掉了杰森的一条手臂。 人们在呐喊,奔走,逃向其他关口。 “有灾兽在间歇泉的河道里,快叫救援队的人过来!我们找不到它的[死门]!” “救命!——救命!” 一时呼救声,惨嚎声。 还有烤肉的香味随着强烈的山谷狂风传出去很远很远。 杰森咬牙切齿,几乎疼得晕厥过去,在绿化带旁翻滚,用另一只手抽出万灵药,想往大腿血管扎,却怎么也握不住针剂,他疼得身体痉挛,难以自救。 在那一刻,他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一根根灵体构筑的丝线缠上颤抖的臂膀,强行稳住手臂,完成了注射动作。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又在万灵药生效的时候重回宁静——心中想着,恐怕今天要命绝于此。 他瘫倒在地,看见远处的巨大狮形怪兽在接引平台上反复踱步,没有吼叫,也没有作其他的动作,对人类完全不感兴趣,甚至不够格登上它的菜单。 ——那到底是什么怪胎?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人们,以前狩猎的东西,就是这种神话生物吗? 现实情况已经容不得他想太多,臂膀生长,骨骼重构时,他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移开视线—— ——又看见陡峭的山崖,崎岖的绝壁上,似乎有什么在移动。 是燕群吗? 不...好像是摩托车? 有三个人过来了? 是vip吗... 可恶...我又变成了等人来救命的废物... 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不对—— ——那张脸我忘不了! 坐在后排的人,是江雪明! ...... ...... “江雪明!”杰森的手臂重新长回来,剧烈的神经痛和灼烧感依然残留在骨头里,他的手握不住任何东西,牵连着半个躯干一起剧烈的战栗。 他依然在喊:“江雪明!” 没等他喊完—— ——七班的两个小战士拽着他的腿,要把他拖去救护站。 “江雪明!”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五章 广陵散小笼包 落日大道的拱桥上围满了人。 喜欢看热闹的观众扒在人行道的护栏上,对谷底的青焰怪兽指指点点。 “看呀!那是什么怪东西!” “乐子大了!消防署和青金警视厅都搞不定![广陵止息]肯定会派乘客过来的!说不定能见到vip!” “喔!你们几个!能黑进车站专线吗?我想听!我想听听灾情和警情!”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一个锅型迷你通讯基站就搭起来了。 这些红石吃瓜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新鲜猛料。 在强烈的磁场干扰下,两个大音响当做音频输出源,对大土豆升降机的灾情作现场直播。 “米米尔温泉集市乐团!我是车站第一消防署,我们还有多少人?” “能够立刻调动的在职人员有三百四十七人,其中一百一十四人告假调休。” “报告灵灾浓度。” “百分之百!这头灵灾怪兽已经[化圣],它死在升降机旁边,就在河床里,榴辉岩让它变成灵体形态了!” “辐射强度呢?” “在七百米外的观察站显示,目前它的辐射强度是每小时十八点三微西弗,如果在核心区域肯定更强,它的物质肉身在辉石的催动下燃起来了,恐怕在燃尽之前,会去寻找可燃物,寻找能量密度极高的食物来填饱肚子。” “温度。” “大升降机的温控仪表数据显示,它周边五十米的范围里,气温是一百二十摄氏度左右,体表温度可能接近三千摄氏度。” “我给你转接广陵止息的指挥哨所,这种已经化圣的野兽,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乐团,你们配合石匠会的武装雇员负责遣散围观群众,救援工作交给广陵止息的专业人士——不要让这头怪物找到更多的燃料。” “直升机和纱羊特勤组呢?” “在路上,预计到达地点还需要一分四十秒,米米尔温泉集市能生存到今天,靠的是混乱环境中维持强大的动员能力——要用火扑灭火。” “交通调配工作呢?要乐团帮忙吗?说起来真的很让我恼火...在这种关键时刻,乐团的大头兵都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只是一群没有灵感的普通人呀。像战场上用来凑数烘托气氛的无名氏。” “放心吧,在灵灾警报响起的那个瞬间,温泉六关的所有主干道已经做好了管制工作。别说丧气话——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战士,战士并不是孤独的,战士不光需要火焰和血液,不光需要伤痕和武器,还需要肉和酒,盐和糖,家和诗。” “我明白了,指挥官,这番话让我充满了决心——乐团收到命令,现在开始肃清落日大道双城区桥引和闲散人员,没人能进入灾区,除非他们会飞。”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确实看见有三个人在飞...指挥官,我追不上他们。” ...... ...... 大桥开进来六辆装甲车,随行的红石摇滚乐手在驱赶人群,要把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赶去安全的地方。 从深渊之底不时冒出激烈的能量涡流,青色的焰光像是能量喷泉一样,跟着强风冲上桥面。 迷你通讯站在强磁环境下停止工作,观众们扼腕痛惜,还得去迎接摇滚乐手黑漆漆的枪口,要是不配合工作,立刻就得吃上一颗防爆岩盐弹,骨头也得断几根。 “别呀!长官!人一辈子总得见几次大场面!” “这种级别的化圣野兽,五十年都难遇一回,我还能活五十年吗?” “别抢手机呀!长官!我就拍个照!发个朋友圈!你这样搞,我抖音号下期视频怎么更新呀!哎哟!我摄像头怎么烧了...不!我的血蝴蝶高利贷才还了两期...嗷嗷嗷!” 熙熙攘攘的人群叽叽喳喳的,像是羊群一样,叫摇滚乐手持枪赶去封锁区之外。 还有人依依不舍,指着崖壁上的黑影。 “那么有本事!去抓他们呀!这不公平!” 人们顺着好事者的手臂,顺着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 有一台哈雷摩托车在陡峭的崖壁上冲刺跳跃,带起滚滚浓烟。 一时间—— ——乌泱泱的人群中爆发出如雷的喝彩。 口哨声,欢呼声,敲打铁栏的躁动音符在擂鼓助阵。 红石摇滚乐手里有一组阿兵哥也被这种强烈的热情所感染,他们不由自主的放低枪口,跟着一起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吼。 组长:“你们在兴奋什么?” “不是...组长我们...一时没忍住。” 组长几乎要抓狂:“救灾啊!救灾!不是开演唱会!我知道你们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专业一点!” “可是...真的好酷...我也想试试...我忍不住...” “组长,你要是看见有人拿石头打了五十次水漂,一定也会觉得好厉害!好他妈酷炫吧!?” 组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提枪赶人细细思考。 “确实...” 兵哥哥们配合工作,又强调说明。 “你看,这台重机车越野的时候,上边扒着三个人,它的车架,它的液压缓冲,它的钢轮,它冲刺时喷吐出火焰和尾气...它...” “工作时不许闲聊!”组长在咆哮:“下班了我带你们去买!得弄个团购价!” ...... ...... 步流星坐在摩托车的手把仪表盘上,双手死死抱住滚烫的油箱,烫出水泡也不愿松开。 “哇哇哇哇哇哇!——” 中气十足的惊声尖叫在整个裂谷中回荡。 崖壁的倾角只有几个孤零零的立足点,是米米尔间歇泉还在流淌时修筑的坝口,这些石坝埋着加固钢架,有巨大的铝块作为防锈元件。 引擎的咆哮声像是龙吼—— ——从排气管中喷射出龙息恶焰。 失重感突如其来,阿星睁大了眼睛,就看见温先生矮着身体,放低头仔细观察路况的神态——如果这条七十度倾角的悬崖坡道能算作[路],那么他确实是在观察路况。 万事万物都在飞退。 带着焦臭轮胎味的强风灌进口鼻,雪明和流星说不出一句话,问不出一个问题。 在落日大道的拱桥上,两侧道路的指示灯变成红色警报状态的瞬间——温先生立刻拉动油门冲下了悬崖。 没有任何提问的机会。 没有任何下车的空档。 只有强烈又灼热的灵感压力提醒着他们,似乎有什么灾难发生了。 “温哥!——”阿星扯着嗓子大吼大叫,灼热的空气灌进肺腔,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发生什么事啦!这是近路?!” 温先生的语气平静,表情冰冷:“不知道,但我得去看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阿星:“咱们不是来找工作的吗?!——” “没错,但是有很多很多人可能会因为它...”温先生指向谷底的化圣野兽,“因为它失去工作。” 摩托车轰然落地,在那一刻——江雪明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敏锐的五感让他听见车架的悲鸣,避震器在极限工作状态下可能撑不了多久,后轮的橡胶胎已经开始漏气。 “温大哥!我们不该选这条路...有没有更安全的方法...” “对你们来说可能比较危险。”温哥调转车头,后轮跟着油门飞转,在坝口平台扫出一道u形余火:“这就是我心中的道路,是必经之路,我还没来得及思考...” 再次起跳—— ——向着更深处。 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雪明只觉得屁股冒火,后座下方只剩下变形的钢轮在沙土峭壁中哀嚎。 “身体已经先一步给出答案了——”温先生的指着远方的灾区现场:“——这些惨叫声和枪声,还有野兽的低吼。像是在呼唤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体会先大脑一步作出回应。” 雪明瞥见那股高温扭曲的空气中,有一个巨大的兽影。 “看起来很危险...” “确实很危险。” “一定要过去吗?” “一定要过去,勇士不会躲避浪潮——要乘风破浪。” “能等一会吗?容我拍个照先...”阿星忙里偷闲,想掏出手机给纱羊妹妹带点乐子。 没想到温先生根本不给他溜号的机会,离开地面还有七十多米的距离,二十层楼的高度。 这台摩托的寿命已经快要走到终点,任何休息时间都可能让它命绝于此,绝不能停下。 流星觉得身体被某种野兽牵扯拖拽,手机跟着突然启动的摩托车飞出去。 他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在半空中,阿星想要抓住粉色小宝贝,整个身子都往外探出去。 “不!————” 这条通向地狱的高速公路,出现了一道漆黑的幻影。 从温先生的肩头突然冒出一条矫健的手臂。 它来得快,去得也快。 雪明在后排看得清楚——动态视力却捕捉不到这条手臂的任何细节,只能看见它黝黑发亮的皮肤中透出深蓝色的光芒,像是鱼皮。 它以极快的速度抢回手机,将阿星拉回油箱盖的位置,纷乱的影子在快速运动,将步流星背包里漏出来的橡皮擦和漫画书,还有一盒扑克牌都塞回背包里了。 毫无疑问,那就是灵魂的威光! 维克托老师说过的[魂威],是精神能量的具现化! “把你们带进这场灾难里,我十分抱歉。”温先生的手臂与灵体重合之时,从四散的杂物中抓住了一张黑桃k,与两位小乘客作详细说明,“我会在这张纸牌开始燃烧之前,将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灵灾环境的刺激下,江雪明只觉得眉心剧痛,神经中枢和整条脊骨变得滚烫,身体也跟着活跃起来。 “温先生...您也是车站的vip吗?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一个幻影...” “我不记得,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温先生两手逮住两个小家伙的衣服,要作最后一跳。 落点是大升降机的通讯塔台,旁边的停车场有一处装修建材堆料沙坑。 “名字能代表什么?称谓能定义什么?如果我不是那个人,我就不能走这条路了吗?” 哈雷走完了短暂又悲催的一生。 它在腾空时解体,变成一堆复杂的零件。 雪明在半空中本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越来越近的地面,失重的体验让浑身的血管舒张,心跳加速。 流星已经蜷成一团,跳伞的丰富经验早就让他学会了怎么用屁股和背脊吸收冲击,尽量保存生命。 轰隆—— 带着汽油的火雨泼洒下来。 从浓烈的烟雾中,踏出一只皮靴,踩在停车场的沙坑石台边缘。 温先生一手丢开雪明,一手丢开流星,嘴里咬着黑桃k,感受着空气中焦灼的气流。 ust-15刚刚落下,他接得稳稳当当,手里的雷明顿m29弹巢飞转,发出清脆的沙响。 他一手拨开烟尘,将霰弹枪挂上脊梁。 他一手抓住流星的宽檐牛仔帽,当做脊骨的回礼,戴在头上。 他从雾中踏出第二步,从皮衣的烧烤瓶里洒出最猛的几样香料,随着狂风和青焰卷去远方。 哈雷机车的铁轮死而不僵,从他的腿边滚到升降机的大平台,撞上焦黑的尸体,逐渐变成滚烫的金色。 在裂谷半空中——直升机和纱羊特勤组作出第一次攻击。 四颗照明弹将整个裂谷照得灯火通明。 武装直升机的机炮开始工作,锁定目标喷吐火舌。 跟着机炮的曳光示踪弹迹,纱羊特勤队的攻坚成员悬停在崖壁边缘,分组完成投弹工作。 巨狮在机炮的轰击下苦不堪言,一连串滚烫的钢铁熔流打得它浑身抖擞,用羽翼裹住柔软的肚腹弱点。 纱羊投下的短程导弹在靠近巨狮的火场时,就彻底失去了制导功能——在半途提前爆炸。 漫天的烟花反而变成了一道碍眼的烟幕,从中传出震天的怒吼。 强烈的电磁脉冲在云雾中弹跳——命中这些飞行单位时,就像是电蚊子一样。 三架直升机的航电系统同时瘫痪,其中一架底盘被打出了一个水桶大小的孔洞。 在播音站大喇叭的惨嚎尖叫声里,还能听见扭曲变形的“mayday·mayday!”,还有高度过低下降率过快的刺耳警报。 最终它们撞上崖壁粉身碎骨,和失去意识的纱羊特勤组埋在同一个坟墓里。 有一头大蜻蜓受了雷击,翅膀都烧成灰,摔在停车场外的大马路上。 它死前依然在抽搐着,身上的凯夫拉融进外骨骼装甲中,变得血肉模糊。 直升机坠毁之后,机炮的轰击也停下了。 巨狮有了喘息的机会,扑打双翼扫开阴霾,它看上去非常疲劳,连头上的犄角都开始退化,要缩回颅骨中。 它在焦土中寻找食物,用爪子扒拉着天上掉下来的纱羊外卖,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不!——大蜻蜓!”流星悲切的大喊着,又变得咬牙切齿:“坏东西!你这个坏东西!” 突如其来的呐喊,似乎惊扰到化圣野兽的进餐。 它佝身耸肩,羽翼紧紧与背脊贴合,那是猫科动物的捕猎架势,两只眼睛燃起汹汹青焰,看了过来。 雪明捂着流星的嘴跑得飞快—— ——两人立刻钻回停车场的传达室躲起来了。 温先生捂着牛仔帽,嘴里的黑桃k已经开始燃烧。 他朝传达室喊:“开场白不错!步流星!后边半段得改一改!你要学会骂人!用词得狠厉一些!去救援站躲起来!活下去!” 不过五十米的距离—— ——处在接引平台的青狮佝身探头,似乎在寻找藏在暗处的猎物。 它嗅到一种浓烈的香味,肯定比眼前这些烤肉要好吃。 步流星紧张兮兮的看着窗外,只敢冒出半个脑袋,看一眼又缩回来。 江雪明的心脏在狂跳,他从未如此接近这种类似神灵的怪兽。 ——那头狮子身上的火焰能融化钢铁,光是站在它身边就会变成黑炭,它踏出的每一步,都能在碳钢板材上留下一个金红色的肉爪脚印。 它甩头抖落身上的炮弹铁水,毛发里的伤口冒出汹汹火焰,凶残狠厉的眼神中,还留有一丝灵慧,像个狡诈的捕猎者,往接引平台下方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流星超级小声:“温先生会怎么对付他?!” “应该会先逃跑吧。这地方太狭窄了...”江雪明有理有据的分析着:“你看通讯站里的辐射指示,还有温度。我认为单靠人力绝对没办法杀死它,刚才你也看见了,短程导弹的制导系统会失灵,装药量越大,就越难接近它,反倒是初速够高,动能够大的子弹能让它感觉到疼痛。” “我感觉,我在发生蜕变,明哥!光是呆在这种环境里...”步流星胸口的金锁正在发光,它在震颤,好像随时都会完成[解锁]动作:“你呢?” “是的...我也...”江雪明话还没说完,手上的钢玉冒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窗外卷起一道狂风。 真如江雪明所说,他们的导游在停车场选了一辆新的摩托车,向着温泉关的下一道关卡飞驰。 空气中弥留着一种强烈的香味,雪明和流星都闻到了——就像是芥末辛辣刺鼻的味道,在焦臭的空气中,要把所有恐怖都冲散。 化圣的野兽立刻被这种味道惊醒,迈着沉重的步子猛扑出去,在沥青马路上留下一个个火焰脚印,要跟上马路上疾驰的幽蓝幻影。 步流星立刻跑了出去,看见远方山谷中骑士,挥舞着明亮刺眼的光,好比逗弄猫科动物的逗猫棒。 “明哥!明哥你看!” 江雪明跟出来,才发觉自己的棍棒不翼而飞,恐怕是刚才从山崖上跌落时,温先生顺手带走了,就和阿星的帽子一样,暂借出去的小礼品。 雪明默默念叨:“他没有辉石,也没有自己的棍棒。” 流星捂着额头:“他就是joe吗?” “这个名字不重要。”雪明立刻选了一辆摩托车,心急如焚的样子:“走,我们跟上去。” 流星不理解:“明哥...为啥啊?他不是让我们躲起来吗?” 雪明亮出明德的遗骨:“这里有一件满级装备啊!他偏偏要选我的魔杖?!万一打坏了怎么办?vip会认不出这根棍子吗?这位前辈是真的失忆了!连哪根棍子比较厉害都认不出来了!要是他真的逗猫逗出事儿了,变成一块烤肉,死在这里,那得多冤啊?” “可是...”流星拍了拍摩托车的油箱:“你会开吗?” 雪明眨了眨眼睛,看向现场十几台泥头车的残骸。 他没有回答,想了半天终于说。 “要不我们跑着去?” 流星一拍手:“嗨!去救援站抓个人!” ...... ...... 救援站的广播电台对大升降机的电梯灾情作实时直播。 杰森·梅根在侍者的陪伴下,一个劲的擦眼泪。 他非常懊恼,非常自责。 如果他拥有决心,拥有勇气,拥有这些改变命运的力量。他不会犹豫,也不会让这场灾难发生。 他绝不会让那头狮子爬出来,在它的尸体接触榴辉岩之前,就会变成一道千疮百孔热气腾腾的菜。 可是当时他吓得浑身发抖,几乎无法呼吸,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骷髅会的食人魔,能处理好这些危险的灾兽。 结果就是,这四个月里和他朝夕相处的伙伴们,有一半多的人,永远留在了大升降机的接引平台,变成了热气腾腾的人肉大餐。 广播塔传出战地记者在第一现场送回来的直播解说。 “目前灾情已经蔓延到第五温泉关,这头化圣野兽似乎在某个勇敢市民的指引下,要回到荒野!” “根据直升机和闭路电视拍到的画面,这位市民手里的棍棒是明德劣作,一根会发光的魔杖,目前它的使用者是来自九界车站的一位乘客,名字叫江雪明。” “多亏这位市民以身饲狮的勇敢行为,灾情暂时不会进一步扩散到上城区,此次灵灾怪兽的化圣迹象非常罕见,上一回同类事件发生时,已经是七十七年前。” “许多市民在落日大道的拱桥两侧扎营睡觉,想要见到更多奇观,在场的三千多位观众里,已经有三十多人通过这次机会完成了蜕变,蜕变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一左右,有心的朋友可以去碰碰运气,但是不要妨碍广陵息止的车站人员工作喔!” “本节目由深渊铁道总局广陵散小笼包赞助!一口下去满满幸福!在你最痛苦时,给你最欢愉的味觉体验!现在打电话订购有买三送一活动,请拨...” ...... ...... 咔——的一声。 杰森掐断了无聊的广告环节,这座城市的疯狂与混乱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人们都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他们生存的方式,像是陨石,像是流星。在灼热的大气中留下精彩的一笔,就已经够了。 不需要名讳,总会有其他人给天上一闪而逝的星星起名字,许下不切实际的愿望。 星星会回答他们,会试着完成这些愿望。 救援站里还有同僚们的哀嚎声,哭泣声,烧伤在摧垮他们的意志,折磨他们的神经。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身边的星星们,能多留一会,能多活一刻。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他又想起自己的侍者,那位名字好听,长得好看,温柔又勇敢的侍者。 他的小温蒂——[温蒂·米尔斯] 在rsh[红星山],她也像是一颗流星,为了车站的光荣事业伟大道路,永远都找不到了。 新的小侍者只会擦干净杰森脸上的眼泪,却擦不干净杰森心里的眼泪。 “先生...我知道你很痛苦。请你振作起来...我们的路还很长,对吗?好不容易...绕了那么大一圈,咱们不能放弃!对不对?!” 杰森的眼神死而复生:“你叫什么名字?姑娘?” “你愿意问我的名字啦!”小侍者开心的拍起手:“我的名字可难记了!特别长!我是个斯拉夫混血,其实...哎呀呀!罗马尼亚那地方可复杂啦!雇主!你可听好咯!记不住我就多念几遍!” 杰森:“编号也可以...” 小侍者:“那不行!我得好好介绍介绍自己,这可是你第一次问我名字呀!” 杰森:“还是算了吧...” 小侍者:“别呀!哎!” 杰森喊停的原因没有别的——他敏锐的灵感察觉到,有熟悉的人过来了,非常熟悉。 他拉住侍者,往怀里带,把小侍者的脸,埋进胸膛。 江雪明推开门,与杰森对视。 流星大大咧咧的喊:“有空吗?兄弟们,有人会骑摩托车吗?咱们这里有一件秘密武器,得去帮帮那位勇敢市民,在角斗场里会会万兽之王,我们是战士——摇滚是打不死的!” 杰森的额头在冒汗,他看见救援站的一列列床位,搁着五十来米,和江雪明遥而向望。 整个救援站里忙成了一锅粥—— ——健康的人在看护伤员,医生也不够用。 杰森的小侍者忙里偷闲,刚帮三四排的六个兄弟换完药,勉强能聊上几句。 似乎所有人都看着杰森—— ——他刚想拒绝。 “去!过去!”七班的班长姐姐抓住了杰森的手臂:“梅根!你的灵感很厉害!去帮帮他们!” 班长姐姐的半张脸都毁了,从纱布里透出化脓的焦臭味道,她的眼神炙热如火。 “你是个青金卫士对吗?你有一串手链,我看见了,你一定有个很帅的代号!梅根!你能来红石摇滚乐团真是太棒了——愿意敞开心扉,用真名实姓和我们打交道!真是太棒了!” “杰森,拜托了!” “我想报仇,可是有心无力。” “我还有四个震撼弹,你看看能不能用上,杰森!” 杰森并不是青金卫士,他没有那个能力为车站惩奸除恶。 他无法拒绝这种炙热的目光。 ...... ...... “走吧。江雪明。”杰森起身,把小侍者藏在身后。 江雪明面无表情,眼神炽烈,充满了敌意:“我好像见过你,你的糖醋排骨很好吃,可惜我没尝到。” 杰森迈出大门,看着救援站外空荡荡的停车场,所有车辆都被紧急征用,只有一台摩托车。 杰森笑了笑:“嘿,机会多得是。” 只有阿星还没回过神来,没感觉哪里不对,他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明哥,为什么他知道你的名字?” 杰森没有解释。 江雪明摇了摇头。 关于名讳,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雪明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这位卡斯托便利店的大厨,应该是在糖醋排骨里下了毒,搞不好是个猎手。试着在路上报隔夜仇吧。 ...... ...... 他们的当务之急,首先要克服另一个问题。 流星坐在前排油箱上。雪明抱住了杰森的腰,坐在后排。 杰森·梅根一动也不动,眼前是步流星天真无邪的懵懂,身后是江雪明阴刻狠厉的灵压。 憋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总有各种办法在这种紧要关头把气氛毁的一干二净!天杀的...我他妈真的服了。” 只有勤勤恳恳的小侍者,试图引导雇主重新走上一条满是星星的道路。 她一边给伤员换葡萄糖,一边对窗外呐喊,一个劲的擦眼泪。 “先生!我的好先生!boss要我告诉你!战士不是孤独的!战士不该孤独!” 第十六章 狮子头 越过低矮河谷的最后一道关卡。 铃木dl250警用摩托车在马路留下一道鲜红的曳光。 巨兽奔跑时带起炽热的狂风紧跟其后。 如果不算尾巴,它的体长约有七百五十公分,头颅像是一台装甲车的前鼻。 它一路冲关破卡,完全无视了两侧道路的防卫火力,用羽翼稍稍遮盖侧脸和眼睛,喘出沉重的呼吸往前狂奔。 青狮在运动时,四肢前后配合踏步抓挠路面,在羽翼的配合下保持极佳的平衡——那种沉重又诡异的韵律,轻盈又快速的流动感,会让人错以为这精妙的生理结构不是什么野兽,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它牵扯四肢的肌肉时,那种摆幅极慢的优雅姿态像是在漫步与云间,可是跟随极远的步距步幅看去,它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 哨卡的测速仪上带着火苗,在它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还在努力的工作——这头优雅的狮子已经到达每小时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 一红一蓝两道曳光撞进空旷的荒原道路,惊起漫天的蝙蝠和金腰燕。 道路灯光飞逝而过,照亮温先生平静如水的面庞。 他眉头紧皱,不时看一眼后视镜里的狮子,观察着狮子的奔跑动态。 “不行呀,还不够火候,这家伙精神得很,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要熄灭的样子。” 从警用摩托的无线电台传来通讯信号—— “——请问是车站地瓜大街幸福小镇三零七号的温洛先生吗?” “没错是我。”温先生拿起对讲机:“你们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也找了很久,广陵止息的情报员顺着你的住处找到给你供货的冷库老板,他就叫你温洛,你没有暂住证和通行证,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温洛先生?听说你住在这里十六年了...” 电台里的声音突然变形——在强磁环境下化作嘈杂的颤音。 摩托车猛然打横,道路前方亮起鲜艳的青色熔流。 只差毫厘——他就会变成一滩滚烫的肉汤。 数秒过去,青狮从喷吐烈焰的站姿中醒觉,它的脸上浮现出暴怒和烦闷的表情,只有停止狂奔才能用双眼锁定高速移动的目标——可惜吐息落空,这让它十分躁郁,只得惺惺作罢继续追逐。 它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燃料越来越少,那种疯狂的饥饿感让它畏首畏尾,不敢随便挥霍体内的能量。 要不就这样算了? 去寻找其他目标? 它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深远的漆黑荒野吸引着它。 可是—— ——眼下这个人类身上飘出来的香味,让它食指大动。 如果能吞下,一定能燃烧很久很久吧! 温洛吹起响亮的哨声,拧动油门,在郊野公路蛇形,轮胎划出一道黑漆漆的焦痕,排出刺鼻的尾气。 狮子看来,就像是有个不识好歹的畜生,在撒尿标记领土,在挑衅! 它不假思索追了上去,继续追逐黑暗中的那一抹鲜红尾灯。 愤怒的吼叫声能传到十五公里之外的温泉关——在那个地方,三个小伙伴刚刚离开最后一道哨卡,沥青路上还留着青狮的火焰足迹。 通讯设备恢复正常。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查我?是因为我干了这个事儿,你们要给我发好市民奖吗?这个奖我拿了很多次了,没什么用。” “我们是广陵止息,是车站的特种部队,不像米米尔温泉的本地人那样了解你,我想先和你打个招呼,熟悉熟悉,毕竟等会咱们还得互相配合,一起对付这头化圣的野兽。” “唷,是车站来的高人?” “算不上高人,温洛,我听你的好邻居说,你失忆了?” “算不上失忆,只是用一个陌生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已经有了很多美妙的回忆。” “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我是老房东从野地里捡回来的稀人,我的脑袋似乎受了很严重的创伤,过了很久很久才学会说话,在那之前,老房东给我拍了张照片,是我和307号房的合影。见到陌生人,我把照片递出去交朋友,人家先看到倒过来的307,很像loe这个单词,就一直喊我loe[洛]。” “洛,你有什么能力?我们通过闭路电视发现,你身上有魂威,你曾经是vip吗?” “我不知道...你问这些问题,就没想过我是个失忆的人吗?和美国队长试图勒晕一个机器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有点搞笑。” “那...你有什么战绩?” “多了去了——我记不清,第一次住进307的时候,这间房还在三楼,不在一楼,后来有劫火车的强盗来了,我就挨个轰碎了他们的脑袋,可惜我的枪不够快,不够狠,只有六颗子弹,得慢慢的杀——不然我现在应该住在三层,不应该在一层,一层的蚊子太多了!” “你没有去其他地方吗?去大车站做测验?” “没那个必要,我欠了老房东一大笔钱,忙着打工呢!这不刚接了boss的一个小委托,要给两个小朋友当向导,结果这头狮子不让我导了...我导不下去呀...哎哟稍等一下...” 前方道路突然变窄。 连绵不断的钢架桥梁连接着荒原上层层叠叠的间断面。 这些裂口就像是“世界树”的根系,将原野撕开,下方是数百米乃至上千米的断层绝壁。 温洛没工夫分心说废话,全神贯注的骑车狂飙。 钢架桥梁在汹涌的平原大风吹拂下轻轻摇晃着,勉强维持它的自重,不至于形变倒塌。 它们本来就是提供给探险队的便捷步行通道,不能通车。 车辆必须绕行北面,从矿区的溶洞进城。 温洛想要在此地决战,用这些天险来对付野兽。 在汹汹风声里,电台响起亲切的人声:“很聪明的做法。” “很凉快的风凉话。”温洛摘了墨镜,收好魔杖。一个急刹车,停驻在断崖东侧,看着西侧百余米的断口。 那头青色的大狮子在钢架悬桥前不安的踱步,似乎在犹豫。 温先生掏出所有香料瓶,倒在牛仔帽的帽檐,让自己变成狮子眼里秀色可餐的性感尤物。 “喂喂喂!喂喂喂!不会吧!你不会就这样放弃了吧?” 他拉扯眼皮扮着鬼脸,大声喊叫。 “来!来来来!跳过来!你的翅膀是摆设吗?你还有力气吗?试着飞过来!大大猫咪!不怕困难!” 这招对狮子非常管用。 化圣的野兽绕了几个大圈,猛然向着悬崖狂奔。 温先生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有那种沉静如水的微笑。 “好吧...我想错了,它确实会飞。” 身后传出沉重的振翅音符,那头大狮子起跳时寂静无声,在半空漂浮了一段距离,轻巧的落在更远的断崖,堵住了前方道路。 大狮子落地的时候也是满脸愕然,完全没觉得自己能跳这么远,它差些滑下狭窄的崖壁,拼了老命爬上一个小平台。 “nice!小宝贝!落地的动作真好看!我给满分!”温洛眯眼挑眉,变成了夸夸小能手:“看来你和我一样!连自己有几分能耐都忘掉了!” 紧接着他拉住油门,原地掉头,往来时路溜之大吉。 他一边逃,一边想。一边看,一边说,“你觉得它能跳回来吗?电台里的朋友?” “恐怕不行,直升机传回来的画面里,它助跑七十多米才起跳,而且它不会飞。” “bingo!”温洛非常开心:“看来我可以下班了,它不会飞,这是大好事,它没有鸟儿那么强壮的胸肌来牵动背上的肌肉,那对翅膀能带着它滑翔,但绝对没办法原地起飞...它...” 电台传出焦急的提醒:“小心,它朝着你来了!” 温洛回身扭头,戴上墨镜细看那冲天的强光。 “哇哦...” 一道刺眼的电浆光柱将这头大狮子托起,像是火箭原地发射时喷吐出来的烈焰。 它身上的光芒和电磁力在肉眼可见的变弱,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它狩猎的决心。它找准角度冲上半空,扑打双翼,向着目标滑翔俯冲。 温洛张着嘴,惊讶的形容着:“它从哪里学到这招的?艾隆·马斯克?” 电台:“快跑啊!” 温洛:“已经在跑了。” 电台:“你就没感觉到紧张?” 温洛:“更大的场面我也见过。” 电台:“你这样显得我很蠢...” 温洛:“没关系,我不会和你的同事说的...这事儿只有我们俩知道。” 电台:“你有点让人生气了...这是公共频道——喂!五车厢的联络员!我听到你的笑声了!” 联络员:“不好意思...车长...我先挂了。” 温洛:“你才让人生气,上来先问候我全家,查我族谱却不肯自报家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虽然名字不怎么重要...但我也不好意思一直用[那谁]或者[你这个家伙]、[喂]来称呼你吧?” 电台:“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有办法杀死它。” “怎么办呢?”身后的温度越来越高,温先生能感觉到——那头怪物俯冲落地时,自由落地的加速度要更快更强。 铃木摩托发出凄惨的啸叫,温先生调转车头,冲向荒野的乱石苔地。 青狮在扑了个空,它眼中的光芒渐渐要熄灭,刚才喷吐能流将自己当做火箭发射出去,已经消耗了太多太多的燃料。 它快要死了—— ——快要燃尽了。 可是野兽在死亡之前,是最凶狠,最危险的。 它的肚腹干瘪,浑身瘦了一大圈,反而跑得更快,肢体更加的灵活,落地之后只是趔趄几步,立刻追进野地里。 它的眼里只有自信和嚣张,这片苔原是它的绝对主场。 那种两轮机械,在漆黑的原野中,跑不过几百米就会撞上石头,报废当场。 电台:“你的车要散架了。” 温洛:“没错。” 电台:“我需要你转到三零三道路,在你前方六百米,有路灯,你看见了吗?” 温洛:“看见了,哥正在越野,至于能不能到达你说的那条路,得看石头给不给面子。” 电台:“你有辉石?” 温洛:“路上有很多石头,我前胎爆了。估计撑不了多久。” 电台:“那怎么办?!” 温洛:“我有我的办法,你打算怎么办?” 电台:“三零三道离铁道很近,我们运来了一架sd-44反坦克炮,它的俯角不够,得用算好落点,然后给它一炮。” 温洛:“明白,等着我的好戏。” 离终点还有三百米—— ——铃木的前轮撞在黑漆漆的大石头上,温洛整个人也跟着飞出去。 他落地时,体内的漆黑手臂再次出现,撑着身体完成翻滚,接住零零散散的警讯电台,把电瓶也抓了回来。 “我开始跑了!” 电台:“你说的办法就是用腿跑过来吗?” 温洛一边跑,一边往后观察敌情:“不然呢?要不我和它打个商量?骑着它过来?它答不答应是一回事...我的屁股肯定不会答应。” 电台:“你跑得过它吗?!直升机!援护他!” 温洛微笑着:“刚才肯定跑不过,现在嘛...它终于有点食材的样子了。” 漆黑的苔原上,青狮再也喷不出一口火,它的皮肤变回青黄色,伤口呈现出焦黑的脓血。它的右前腿一瘸一拐,刚才火箭跳跃落地时折断,但是依然能勉强跑起来。 “看看它,看看它,我闻见香味了。”温洛迈开大步往前跑,“只有一点点,但是能闻到它的香味——它气喘吁吁的,它的温度在下降,我感觉得到!你找到[死门]了吗?广陵止息?!” 巨狮在荒原漫步蹒跚,每次要追上可恶的猎物时,突然响起的转轮机炮让它不得不作出防御架势,用坚实的羽翼护住肚腹和头颅。 “对对对...你们省点子弹,慢慢打。”温洛在全力冲刺,三百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是——别停火。” 机炮的声音一停。 巨狮猛的扑向空中,很难想象它还有如此强大的弹跳力,它原地起跳,只靠着强壮的四肢,跳上六十余米的高空,差一些将直升机攥在爪子里。 武装直升机被尖爪狠狠带了一下,起落架和底盘留下了三道鲜红的高温爪印。 温洛气喘吁吁,对电台说:“这就是大自然的美,刚才你们拍照了吗?肯定得拍一张吧?” 电台:“......” 温洛:“我断线了?” 电台:“不,我在装填炮弹,刚才观测手问我,到底要打谁,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打这头狮子。” 温洛:“你不会是想瞄准我吧?” 电台:“我确实这么想过,但是放弃了,因为你肯定不怕炮击。” 青狮落地时带起汹涌的强风,它将温洛的身体吹得失衡,差些摔倒。 眼看狮子又要扑过来——空中的直升机还在调整飞行姿态,电台里传出刺耳的警报声。 那个瞬间—— ——m29喷射出炙热的火舌! 它连绵不断的射击、射击、射击!从未停歇! 钢铁弹巢中快速跳出一颗颗铜皮弹壳,紧接着便是漆黑的幻影手臂,迅速往其中塞入新的子弹。 灼热的枪管迅速变形扭曲,连续高速射击动作让不少子弹刚刚进入膛口就已经走火爆裂。 绵密的弹雨像是恶毒的金针轰向狮子的额头和眼睛。 它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个人类身上有这种持续又密集的火力,眼里的火焰被弹雨彻底浇熄,什么都看不见了,变回了瞎子,疼得满地打滚! “我要是早点学会这招也不至于住在一楼,本来三零八有个屁股特别好看的姑娘,那场劫案之后,她就搬走了。”温洛捂着额头,丢掉手里变形报废的冒着高温热气的m29,手掌跟着扯下一块皮肉,已经发黑发臭。 紧接着他对电台说:“你们至少得赔我一台摩托车,医药费,还有一把新枪。” 他继续狂奔,没有丝毫懈怠——他知道,身后的狮子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死去,这些子弹只是不痛不痒的添头。 他握紧手中最后两件武器,uts-15和魔杖,随时准备回头迎敌。 巨狮的鼻头耸动,凄厉的哀嚎着,露出獠牙佝身作捕猎的架势。 它嗅着空气中浓烈的香味——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吃掉这个猎物,让火焰重新燃烧起来,只要吃掉这个猎物,一切都会好起来。 最后的一百米,那是最短也是最长的一段路。 此起彼伏的跳跃,巨物落地时的枪声。 就像是漆黑的夜幕中,有两头怪兽在以命相搏。 ...... ...... 一只破破烂烂的皮靴踩上三零三公路。 路灯照亮了温洛满是血污的脸。 他身上有一道巨大的撕伤,在数十次的奔走跳跃,躲避射击中,他挂彩了。 从右肩到肚腹,将皮衣和背心撕开,有部分肾脏破裂,伤口让趾爪的高温烫出一道黑漆漆的疤痕。 “还好你是个火属性的口袋妖怪,不然我的出血量肯定不止这么点。”他骂骂咧咧的,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黑漆漆的荒野中,那头栽倒在地的巨兽:“你他妈别装死了...我都没用这个绝招,你怎么先用上了。” 电台已经在剧烈的运动中报废,uts-15也没能活下来,早就变成一团聚合物废品,魔杖断成两截,切口光滑平整。 “来我这!来我这里!”温洛左右手高举魔杖的两根断片,魔杖依然在发光,要给铁道列车作示踪标记。 一点五公里之外,广陵止息的铁道工作人员正在调转炮口,作最终校准。 炮膛喷吐出汹涌的烈焰,100mm口径的炮弹变成柔软的铁团,作自旋运动——朝着远方的目标飞去。 “轰——” 整个列车的车架都晃了那么一下。 观测员大喊:“命中目标!再装填!” ...... ...... 炮弹落在苔原野地里,将巨狮的肉身轰成两截,泥土和血肉纷飞,变成暗红色的喷泉。 温洛捂着嘴,依然只是坐着歇息,要恢复体力,从来没放下警惕,漆黑的眼睛仿佛里写着[再来一回合]。 “听听!你听听!是葬礼的炮声!这排场多大,你多长脸呀,如果还有力气,我真想和你再来一场决斗。” 巨狮只剩下半截身体,依然向着温洛爬行,提起最后一口气,要爬过来了! “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温洛蹬着双腿,嬉皮笑脸一个劲往后退。 第二发炮击还没来—— ——sd-44的理论射速是每分钟十五发。 但是这头畜生不会等,它等不了那么久,恐怕它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几十秒了。 胡乱挥舞的趾爪像是钢锯,在公路上留下一道道白森森的爪痕。 巨兽连嘶吼的声威都发不出来,它的火焰已经完全熄灭,身上的柴薪都渐渐暗淡,只想吃下新的燃料! 千钧一发之际。从远方驶来的摩托车,一个壮汉腾空而起,抱着明德的遗骨,如坠地流星猛然扑下。 阿星在半空中努着身体,将boss的指甲盖高高举起,与狮子头狠狠相撞,刺进巨狮的前额,像是一枚巨大的骨钉,如热刀入牛油一样顺畅无阻,扎穿了它的头颅! 五秒钟过去,狮子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连肌肉的颤抖都没有,任何生机都灭绝。 毫无疑问,它死了。 这个时候—— ——迟来的炮弹轰鸣,像是庆贺英雄们凯旋归来的礼炮,在远方巨狮的下半身炸出新的泥坑,凑合着也能听个响。 温洛憋了半天,想了好久好久的骚话,终于说:“你这算抢人头。” 阿星满脸的血,还有不少脑浆子挂在头发上,是耸肩无辜无谓的神态:“温先生,你一声不吭就往外冲,咱们好不容易追上来,总得干点什么吧!” 江雪明抛去一支万灵药针剂—— ——温洛接得稳稳当当,立刻治好了身上的伤。 雪明当即走到狮子身边,拔出明德遗骨,开始无情的鞭尸。 温洛看着那个小家伙提起棍棒,一下下捶打尸体的狠厉表情,有点心虚。 遂问流星:“他怎么这么扭曲?” 流星摇摇头。 只听见雪明咬牙切齿的怒吼。 “我的棍子!” “我的药!” “我的工作!” “都特么怪你!” 流星连忙上去拉扯明哥。 “算了算了,哥...算了...” 雪明丢开明德的遗骨,拉都拉不住,一个劲的用脚猛踹狮子的脑袋。 “说不定会复活!你们也来一起!把它脑子给踩碎!” 流星:“有道理哦!” 于是流星和雪明对着狮子头开始拳打脚踢。 杰森满怀敬意,看向温先生。 ——这些vip都是英雄... “我...对不起,我来晚了,温先生...” 温洛:“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遇上了可敬的对手。” “是吗...”杰森感觉窘迫,为对方那种强烈的战斗意志喝彩:“那...这两个小伙子,还在侮辱尸体...真是没礼貌!” “你要觉得没参与感,就加入他们。”温洛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立刻加入了雪明和流星的鞭尸运动。 能听见哥几个作愤怒的低吼。 “敌人!艹!” “敌人!打!” 杰森额头冒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了很久,上前拉扯步流星,要身材魁梧的阿星让个位置。 “让我踹两脚!”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七章 元宝红烧肉 米米尔温泉集市—— ——青金警视厅。 这座建筑矗立在地瓜大街西北偏北的方向,背靠弗洛伊德矿坑,地势极高,需要升降机才能到达。 ...... ...... 温洛跟上车站的警务人员,热情的给三个小朋友做导游工作。 “你们一定会好奇,当初为什么总设计师要把警视厅和监狱修在这里,本来在地上世界,都说高处不胜寒,建筑越高地位越高——但是在米米尔温泉集市恰恰相反。” 他绘声绘色的摆弄手势,跟着看守所的好哥哥爬楼梯,一边走一边说。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碳排放量非常大,每天一百多万人在吃喝拉撒做饭开车,虽说有一个七万平方公里的地下大空腔,是相对独立的生态循环圈,但海拔越高,它的温度也越高。” 温哥指向位于高山崖壁的警视厅。 “这里是整座城市的最高点,任何地方出了事,在这里出发的直升机都能从上至下直达灾区。” “罪犯如果有急性病症,或者是女犯要产子,送往最近的医院动手术只需要七分钟。” “地暖系统能保证犯人不至于在紧急断电时冻死,稀薄的氧气也会扼住他们的咽喉,削弱他们暴动时的战斗力。” “所以说...” 就在温哥绘声绘色给客人们介绍景点的时候—— ——有青金卫士在旁边听了一路,终于忍不住想要指点:“你不是犯人...怎么给这些乘客介绍起监狱了?” 温洛抬起双手:“对啊!” 雪明亮出手铐:“没错啊。” 流星满脸无辜:“咱们不是犯人,为什么要戴手铐呢?” 杰森只是沉默:“......” 他们刚刚收拾了一头化圣的野兽——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这种怪物算非常严重的灵能灾害,如果处理不好,让它跑进上城的聚居地,一边进食一边作战,会死很多人的。 结果青金警视厅的好哥哥们到达现场,二话不说就把四位给铐上了。 雪明理解这种做法,能对付怪兽的人,必然有很强的破坏力,查不清来历和底细之前,自然要关起来审一审。 杰森理解这种做法,毕竟这些灵灾怪兽,是骷髅会运来的,是人为的灾难,如果青金卫士查不出个所以然,这种近乎于恐怖袭击的行为,肯定会再次发生。 流星不理解这种做法—— ——他用行动表示了自己为什么不理解。 他稍稍张开双臂,手铐嘎嘣一下断开。 紧接着就一通挤眉弄眼,耸肩无谓带着掌声送出去。 温洛也不理解这种做法—— ——他跟着流星一起挣开手铐,用魂威捏爆了钢锁和卡扣。 负责安防押解的几个武装雇员不约而同的举起枪,紧张起来。 青金卫士们见怪不怪,毕竟他们在闭路电视里见过温洛的能耐,也没说什么,帮江雪明和杰森两位乘客打开手铐——态度稍微变得和善起来。 其中一位青金卫士要给警视厅找台阶下,讲了几句好话。 “理解一下...我们也是照本宣科读书办事,做完笔录,不会为难你们的。” ...... ...... 关于化圣野兽的灾情。 四人轮番提供了一份详实的记录。 撇开温洛身份成谜的事情,这个男人照实交代了自己是如何对付这头野兽,并且将魂威也展示给审查官员看,毫无保留。 他配合车站的车载火炮,与广陵止息的特种部队一起作战,在救灾过程中提供了非常强大的助力。 ——至于其他三个小朋友。 江雪明的供词谈吐清晰,逻辑通顺,从文本内容来看,只是一个来米米尔温泉集市找工作的日子人。 步流星的供词混沌难言,嬉皮笑脸,从文本内容来看,只是一个跑到灾情核心地带找刺激的乐子人。 ...... ...... 最后是杰森·梅根。 这个人的乘客日志和证件是新的,做了补办手续之后就再也没有搭过一次车。 从他口中冒出了骷髅会这个词,立刻引起警视厅的高度关注。 杰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去了更深处的弗洛伊德流放区,送去秘密审查室喝茶了。 ...... ...... 典狱长亲自将三位客人送到停机坪。 “你们可以走了。” 江雪明记得,他们四个人是分开单独审的,现在只出来三个——杰森·梅根留在了警视厅里。 这是为什么?难道说这家伙真的是个猎手? “典狱长...我能多问几个问题吗?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人,为什么他没有出来?” 典狱长是个大胖子,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听见江雪明的疑问,立刻扮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呵斥:“怎么?你和他很熟?你认识他?要不你也别走了?” “哎!~”温洛立刻跑到典狱长身边勾肩搭背,另一只手从典狱长的衣兜里掏出雪茄,是一点都不见外,“好哥哥,来抽根烟,别这么大的火气!这两位都是我的客人,日志新得很!他们就是好奇宝宝,你说对不对?别和小孩子较真嘛!” 那个瞬间,典狱长感受到了强大的灵感威压,仿佛被顶级掠食者盯上了。勾住脖颈(如果他有脖子的话)的手臂,就像是鲨鱼的巨颚。 “好...好吧...” “能不能给咱们说说...”温洛的眼神友善,语气温柔,从典狱长腰间掏枪,抵住雪茄开火点烟:“说说里边那个罗马尼亚来的小朋友,到底犯了什么错?” 典狱长狠狠吸了一口,嘴里冒出滚滚浓烟,一下子轻松不少。这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解释着:“那家伙有青金石,三十多岁了,带着侍者到处乱跑,也没有一份正经工作,根据我们的调查,四个月之前他来到米米尔温泉集市,去乐团找了一份工作,形迹可疑。” 雪明:“哪里可疑?” 典狱长接着说:“如果你有能力去当警察,为什么要当一个义警?如果你能进警视厅工作,为什么要去乐团混饭吃呢?所以我说这家伙形迹可疑——更早之前,他在九界车站闲逛的时候,还被人检举指控破坏车站设施的罪名。” 江雪明飞速在笔记本查找相关的信息,记下新的字样。 “他真的是个罪犯吗?有直接证据吗?” “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们怀疑杰森·梅根已经加入了骷髅会,他和骷髅会的人里应外合,准备把这批灾兽运进城里。”典狱长冷笑着:“还好老天有眼,这些邪恶的罪犯难逃法网。” 江雪明目光炙热:“你们要怎么对他?” “想加入骷髅会,必定要杀死自己的侍者,如果找不到他的侍者,那么说明他的侍者已经遇害。”典狱长大笑,像是想到了刑讯逼供的场面:“我们已经把他送去监狱的审查机构,在那里有药物刑讯流程,他要服下吐真剂,受电击拷打,这样才能保证他说出来的话是真的,怎么?你想保他?只有他的侍者作担保,他才能重获自由,任何人来了都没用,哪怕是boss亲自来提人,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嫌疑犯。” “这个骑摩托的老大哥...”流星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亲自把我们带到大狮子面前呀!我们要他帮忙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呀!” “这不能说明任何事情。”典狱长吸烟摇头,笑容中带着嘲讽:“天真的小子,你认为食人族会良心发现,不再吃人肉吗?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些罪犯会改过自新,他们在监狱里受尽了折磨,赎罪的过程,就像是驯兽员去驯服一头食人野兽,它们本来就尝到了人肉的香甜味道。只是罪不至死,得耗费警视厅的人手,去管教这些只会拉屎增加碳排放量的废物而已。” 雪茄的烟絮落在停机坪的h指示标线,被狂风卷成飞灰。 典狱长抿着嘴,垂着嘴角,昂头挺胸,露出侧脸的伤疤,他的一只耳朵没有了。 “这只耳朵,是罪犯咬下来的,这些犯人一旦在监狱中受了委屈,走出监狱时,只会将这些伤痛,变本加厉的还给更多的普通人——喂!冷冰冰的小子,你管好这个傻乎乎的大高个!地下世界不是他想的那么美好!” 虽然江雪明和杰森有一笔旧账要算——那不过是五十毫升万灵药就能算清的账,最多让杰森也吃一盘带毒的糖醋排骨,再跪下来给阿星磕几个头,按照罗马尼亚的刑法投毒罪去蹲监狱。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 ...... 只是雪明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理不通顺。 ——我不认为杰森·梅根这个人,真的是十恶不赦的食人魔。 因为杰森的侍者,依依不舍的守护着这个雇主。 照阿星所说——当初守在厕所门外,与阿星聊天的大胡子,就是杰森·梅根。 在那个时候,杰森就可以直接将流星衣服里的手机和日志拿走,根本就不需要绕这么一大圈。 卡斯托便利店的招牌菜远近闻名,他当真要费那么大的功夫,做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如果想要我的日志,想要我的命。 在驰马大道通向步家大宅的必经之路上,我有九种方法能够运用泥头车制造不同角度的致命车祸。 照典狱长所说,杰森的旅行经验丰富,应该要比我慎重得多,除非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杀死我,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神秘又拧巴的事。 我讨厌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就像是机械结构,越复杂的机械,就越容易出故障。 温洛大哥说的没错—— ——不必去躲避风浪,如果杰森·梅根的目标是我,我应当调查清楚他的出身,他的技能,他的特长,他的弱点,然后彻底消灭这种不安的感觉。 我与boss说过——我希望让这些猎手,也过上每天胆战心惊夜不能寐的日子,现在有两个组织,是专门对付这些人的。 其中一个是青金卫士——我似乎去不了这个地方,会被繁复冗余的程序拖住。说不定刚进去就被boss派去守监狱了。 另一个是广陵止息——它是车站的快速反应部队,目前以我的力量和学识,还远远够不到它的门槛,在化圣野兽的灾情中,我几乎帮不上任何忙,要我去列车上作观测工作,或者当个半吊子炮兵,恐怕我还得读很久很久的弹道学。 这种灾难可不是一辆泥头车就能搞定的... “明哥?明哥!”步流星晃了晃手:“想什么呢?你皱着眉毛,又开始焦虑啦?” “走吧。”江雪明不再多想,省下这些精神元质和脑细胞,用于蜕变。 三人登上直升机,温洛依然喋喋不休,在空中对着各个城区指指点点,十分开心的样子。 江雪明无心旅游,一边准备面试流程,要找到一份踏实的工作,心中也在盘算另一笔账。 想要完成流星的心愿,在地下世界开一家咖啡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首先是选址,如果按照流星的说法,要在大车站租一块地皮,最便宜的商铺门面月租是一万七千八百个辉石币,押一付三,一年起租。 加上装修门面和采购各项费用,起码需要二十万辉石币的启动资金。 如果租在相对车站来说,较为偏远的大城市,像米米尔温泉集市这种地方,租金会便宜不少,但是治安又是个大问题。物流的成本也会急剧增加。 像九界车站的冷链物流,咖啡厅这种甜品小食为主的餐饮店铺,完全可以用七哥的伏尔加来运货,能省下很多钱。 月亮巷离红磡也就五十多公里,一天能跑十来趟。 ...... ...... 最终江雪明下定决心——要在米米尔温泉集市,至少挣到四十万辉石钱币,把欠小七的钱一次性还清,然后回九界开店。 按照比枪决斗的赌注来算,我要在这种生死一瞬的对决中,击败四百个对手。 按照米米尔温泉集市的餐饮行业,最火爆的烧烤食铺工资来算,我需要在水案这个岗位上,工作十八个月,负责开膛破肚处理生肉。 如果有机会晋升主厨,那么只需要十个月。 可是问题来了—— ——这些薪资标准都是温洛大哥告诉我的。 在这座城市,厨师的工资高得吓人。 一个月的收入能比得上新晋乘客调查任务的薪水。 为什么会这样呢? “温大哥!为什么米米尔温泉集市厨师的工资会那么高?水案每个月都有一万八到两万七的薪水?” “我说的这个水案,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个简简单单的水案...”温洛笑了笑,解释道:“这个开膛破肚处理生菜的活计,是要从苔原围猎开始,到猎物变成配菜的那一刻结束。” “哦...”江雪明这才明白,原来水案是这么个意思。 温洛将魔杖的两块大铁坨子丢给江雪明:“在这座城市,最重要的四个东西,就是衣食住行——对付极寒极热环境中的火浣衣和御寒狩猎服,吃下去就能提神醒脑的广陵散小笼包,昂贵的越野摩托车,还有一个温暖的围猎营地,能驱赶野兽的信息素帐篷,与这些行业相关的岗位,都非常非常挣钱。你的资料上写着,你以前是个厨师对吗?” 江雪明将魔杖的破片收好,点了点头。 “那维克托喊你来这里找工作,就选对了地方!”温洛说完,立刻回身吆喝道:“长官,有pos机吗!我要转账!” 直升机的乘员舱前方,立刻丢来一团黏糊糊的异物,像个肉球。 温洛接住,死死抓住这颗肉球,掰开肉球的六条步肢,露出其中整齐的牙齿和一条细密的腔体。 江雪明和步流星看得头皮发麻,两兄弟躲到一旁。 步流星:“啥玩意呀这是?” 雪明:“虽然上门推销信用卡pos机的业务员很恶心,但是也没这玩意猎奇...” 温洛解释道:“你们乘客日志上的新增页没写过这玩意?” “可能咱们还算新手,是boss眼里阳光明媚的高中生,为了防止校园贷这种糟糕的事情吧...boss没在我们的日志上写过这种支付工具。”流星坦言:“这玩意也长得太磕碜了,真的是pos机吗?” 温洛擦拭着肉球上的粘液,细心的说明:“这是一颗不死不灭的混沌之卵,这个种群有庞大的信息素网络,用来记账非常非常方便。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将你的hc银行卡交给它,并且...” 这么说着,温洛将肉球翻了个面,露出肉球背上的数字表盘。 “并且输入转账的额度,它们就会把这笔账送回五王议会的记账台——它不进万维网,也没有任何电磁信号的干扰,更没有什么黑客能黑进这个财务系统,非常的安全。” “妈耶...原来是肉做的比特币啊。”流星咬着小手帕,脸上都挤出褶子了。 “它靠信息素和对应的财务机构匹配,任何一笔呆账坏账假账错账,都可以追查到个人头上。”温洛将自己的hc插进去,对江雪明说:“来,我给你打钱。” “啊?温大哥你有钱啊?”雪明惊讶:“那之前你说...你欠了老房东很多很多钱,要打工还债的事...” “没错呀,老房东救我一命,我得还救命之恩,在他的幸福小镇烤肉揽客,卖点面子,拉客人来租房就是我的工作啦。”温洛如实答道:“boss托老房东找到我,要我当你们的导游,我也得好好完成这个任务呀。” 紧接着,温洛指着江雪明的大背包。 “你的魔杖被我搞坏了,还送了我一支万灵药,借我明德遗骨杀巨狮恶兽。我无以为报又不能以身相许,只能用点俗物来招待客人。” “哦...”提到魔杖,江雪明一下子变得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相伴一生的棍棒。 他将hc递给温洛大哥:“你看着给就行,这笔账我不会算。” ——他是真的算不清,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两张磁卡塞进混沌之卵的嘴里。 温洛在肉球背上一通敲打,转过去四十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个辉石钱币。 另外还有两张血蝴蝶购物券。 当时流星的下巴都快掉到地板上了。 温大哥还真是客气,出手太阔绰了。 “这...温大哥...”雪明接回来卡片,把hc上的粘液口水都擦干净,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把“挣它四十万”的小目标给完成了。 “这座城市不会辜负保护它的英雄。”温洛开心的大笑,将pos机丢回座舱的机务人员手里。 “我们战胜了一个强敌,是七十多年才会出现一次的灾兽,上城区至少有六条街,十四个聚居地居民楼逃过一劫。这就是它给我们的奖赏。” 温洛举起手机—— ——上边有来自百乐门公司的转账提醒。 狩猎化圣野兽,是总价八十八万辉石币的大单。 雪明和流星拿到的钱,是其中的一半要少一点点。 “而且我还要托你们帮几个忙,两位搭档!”温洛翘起双腿,搭在直升机的窗口:“除了衣食住行这四个行当,不知道你们对冶金工业有没有兴趣,愿不愿意...” 魂威在刹那间出手袭击—— ——漆黑的手臂将雪明身上的犀牛左轮夺走。 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 江雪明与神灵的化身争夺这支枪械的归属权。 他十指齐飞,将这支特殊构造下沉枪管的左轮手枪弹巢拆除,击锤和枪管卡进两根牙签异物,落到敌人手中也无法立刻发射。 几乎是本能在驱使着雪明,要在枪械脱手时完成这些保险动作。 “你愿意为我改造一支新枪吗?江雪明?”温洛看着失去发射功能,非常安全的犀牛左轮枪,眼里都是欣慰,都是欣赏:“你真是个心灵手巧的男孩子,难怪维克托会那么喜欢你,冒着暴露黑历史的风险,也要把你这个徒弟送到这里来。” “如果有具体的工程图纸和设计需求...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不敢说一定行。”江雪明点了点头。 “作为报答,我会为你重铸这支棍棒,和你的刚玉一样,你想用单手使唤它,恐怕很难很难。它需要成双成对。”温洛笑眯眯的,又大声喊道:“青金好哥哥!给我来点招财进宝!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遇上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伙伴!” 立马就有速食包装袋飞过来。 温洛先生接住三袋小零食,都是元宝红烧肉,分给雪明和流星。 “这是本地最棒的零食,它能量充沛,吃下去立刻能感觉到身体被火焰填满!” 雪明撕开包装袋,从里边取出一颗[金元宝],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他依然执着,想要从这个神秘男子身上找出更多的线索。 “温大哥,你一定是[joe]吧?你的名字叫[loe],但是只差一个英文字母。” “可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温洛勾下腰,和雪明对视,“如果你能帮我想起来,我接着给你打点钱?” 此时此刻,流星看得真切—— ——这两个人佝身抬头时,那种黑漆漆的眼眸中透不出任何光源,仿佛一对极为相似的胞胎兄弟。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步流星嘴里投进去一块红烧肉,突然就大喊大叫起来:“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个小天才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过于震惊。 江雪明:“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温洛:“我也猜到了。” 江雪明:“有没有一种可能...” 温洛:“不要吧...我们刚刚认识不久...” 江雪明:“对,你不能是我爹。” ...... ...... 事实上,雪明和温洛的长相差得非常远。 要说相似的地方,只有辉石的属性相近。 雪明的话很少很少。 温洛的话很多很多。 但是那种八风不动稳如磐石的神态,是一模一样的。 ...... ...... 雪明接着说。 “温洛大哥,你给我们那么多的报酬,除了为你捯饬新枪这件事,恐怕还有其他的事,要我们帮忙吧?” 温洛点点头。 “根据我目前打听到的消息,我给你们安排了一连串的网红景点打卡地,要去中央广场,去人力资源市场,去酒吧,去舞厅——去这些地方寻找骷髅会的踪迹,这座城市有麻烦,它的勇士不会坐视不管。” 雪明:“会有生命危险吗?” 温洛抛起红烧肉。 “你在大马路上没病走两步,都可能被飞驰而过泥头车带走年轻又不值钱的生命。” 雪明张嘴接住,感觉身体温暖起来,有火焰在胸口燃烧,战意昂然。 “有道理。” 1秒记住114中文: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上菜顺序很重要 从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棉纺布料皮具市场出发,沿着西城的香槟北路一直走七公里,能看见工业园的变电站。 工业园是这座城市的心脏,发电站在活火山的根源支脉汲取热能,利用大空腔的冷热锋面产生的强风牵引扇叶,将它们转化为电力——它为这座城市第一个重要器官炼钢厂提供充沛的能量。 此时此刻,煤料在转轮电机皮带的牵引下,送去烧结矿单位。粗矿经过两次滚筒初炼,除去其中的杂质,变成高炉中滚烫的铁水。 金色的融液流体进入锻铸车间的模具中成为铁胚。 在轧钢车间的工作台,它一次次冷却叠钢,一次次回火渗碳,最终变成不同型号的钢材。 这些还未完全成型的钢铁,会变成各类建筑根骨,食品器皿,水管阀门,铁道钢轨等等与人息息相关的东西。 一辆摩托车停靠在数控切割车间的大门前。 温洛拔出钥匙,熄灭引擎,对身后的江雪明说:“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为我定制武器。” “真的吗...”江雪明内心激动起来——他对冷冰冰的钢铁造物没有任何抵抗力,这些工程造物,这些优雅、精巧、沉稳、简单、可靠的机械体,对他来说是世界上最性感的东西。 “你想要的材料和工具,制图员,倒模工匠,包括聚合物相关的材料学工程师和包皮师傅,哪怕是木匠,我都能给你找来。”温洛眯着眼,像在小孩子面前展示大人衣柜的坏叔叔。 “喔!”江雪明听见这些事情时,眼睛都亮起来了,“温洛大哥!你真是我亲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我从小到大就想当工人!做东西!” 温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种热情,他被吓住了——自此之前,这个名字又冷又亮的小家伙一直都是谨言慎行的态度。 过了很久,温洛才开口问:“这是你的梦想吗?雪明?” “对!”江雪明坦言告之:“我认为人类最伟大的特质是知性,是在混乱的自然环境中寻找规律,是不畏苦难的勇气,不怕失败的意志——是好奇心和理解力,是关爱和共情。与万事万物沟通,互相改造共生共存。这些东西,这些知识和肉身一起做工,投射出来的产品,像是大机器生产,像是一次次工业革命,都是人类本身最厉害,最伟大的灵魂威光。” 温洛若有所思,想了半天也搭不上一句话。 最后温洛说:“挺好的。” 江雪明:“对,挺好的!” 紧接着温先生又对流星说:“你就在旁边看着,不要乱找乐子。” 阿星从摩托车的货斗里跳出来,满脸愕然:“啊?不用我帮忙?” “工厂是非常危险的地方。”温洛抱着双手,对阿星认真嘱咐:“这里的铁水废水、粉尘泥浆、有毒气体、化工原料,还有功率巨大的电气系统,像球磨机、水泵、钢炉和十千伏以上的工业高压电路,这些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命,你没进过工厂对吗?” “哦...是的,我没去过工厂。”流星突然就心虚起来。 江雪明是工厂里出来的,他自然知道温洛先生在说什么。 他从包袱里掏出三双防静电鞋,还有对应的劳保装备,对阿星说:“在重工业厂房,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就在此时—— ——c数控切割厂房里跑出两个工人。 一个是运营部经理,一个是安全标准指导员。 经理大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工业园里来了?” “我是loe!”温先生远远的抛过去两根香烟,手法精准,落在两位负责人手里。 “loe?”年轻的经理满脸狐疑,打量着眼前这个形迹可疑的东方人,捧起手里的卷烟:“这里有无尘车间,不能抽烟的!没什么事情就走吧!我们不接待访客!” “洛!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年长的安全指导员满面春风,声音大的像打雷:“打得好!打得真漂亮!要帮忙吗?!” 温洛抿嘴笑道:“这个经理是新来的?” 经理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指导员大叔上来就抱住温洛的肩,要把温洛带去车间里:“对!他不认识你!就喜欢指手画脚,别理他!” “喂!你怎么能带游客进车间?我要上报石匠会!到时候没你的好果子吃!”年轻的经理立刻叫嚷着:“听我的!安全生产!” 雪明越过经理身侧,神采奕奕的跟了上去。 流星越过经理身侧,嬉皮笑脸的扮出丑样。 指导员大叔回头骂道:“温洛是我们炼钢厂的大恩人,你知道我们工厂安全生产标准是谁修订的吗?你知道在矿区里打灾兽抓老鼠回来烤着吃,这种习俗是谁留下的吗?就是你面前这个人!他一身绝活,却在钢铁厂基层埋头苦干,待了三年。你现在住的涅槃新区,有四栋主楼的钢条是他造的。” 经理立刻就不说话了,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指导员骂骂咧咧的:“你敢和他作对?石匠会的查税官员三天之内让你睡大街,打火机给你安排上,让你滚回九界天天给boss表演绝活。” “阿星,给这位经理整个狠活。”雪明觉得气氛到了,就去拍流星的肩。 流星立马原地来了个后空翻,那一米九的大高个作空翻动作时,灵巧得像是一头巨猿。 温洛刚要走进厂房,立刻扭身回头,从皮衣里掏出一沓采购清单,神神秘秘的递给经理。 “帮我搞点东西。” “啊?”经理看清采购单上五花八门的奇怪玩意,“要这些玩意干什么?怎么还有化圣野兽的毛皮和骨头?我上哪给你搞?” “如果你看了每天八点档的红石新闻,能在电视上看见,我们哥几个就在今天,打死了一头化圣的野兽,不出意外的话,你开车去市政厅。”温洛一边解释,一边把流星和雪明拉过来, 三个小伙伴和不知所措的经理拍了个合照,温洛接着说。 “——不出意外的话,你开车去市政厅,找一个叫赵东来的老头,把这张照片给他看看,他会派人把东西送过来。明白了吗?我要胫骨和背皮,还要一尺半的鬃毛,捆扎起来拳头那么大,就要这么多。” “赵东来?”经理磕磕巴巴的:“是石匠会的执政官吗?” “是的,好好把握。这事儿办好了,说不定你这个月能多发点奖金。”温洛把经理往雪明面前推:“小朋友!你也给他写一张清单!你要给我改枪,不可能从零造起,对吗?” 江雪明立刻将清单从日志上撕下,早就准备好了。 ...... ...... 六个小时之后—— ——数控机床车间里堆满了材料。 江雪明要的东西很简单,也很昂贵。是总重八十一公斤的钛合金。 标号β21s航空钛合金,用作镀钛防锈的氮化暗金涂层。 标号bt-22抗拉超高强度钛合金,用作枪械海狸尾与枪械保险零件,拉机柄与抛壳钩的零件。 标号ti-1720阻燃钛合金,本来用于f119矢量涡轮发动机,是f22猛禽战机的主引擎,现在用于构筑枪械的枪管与导气系统。 标号sp-700冷处理钛合金超塑钛合金,作为枪管分层膛线的耗材零件。 还有扳机组、枪击组、击锤组、排障组等等等等零件。 这些冰冷的金属将作为枪械的受力件和替换件,c机床接受钻石切割刀的整容改造,反复打磨调整尺寸,最终变成狩猎的工具。 枪械的原型体设计图,还有翻模材料也一起送来了。 ...... ...... 温洛为江雪明重铸棍棒的材料,是化圣野兽的一部分骨料和毛皮——包括明德的遗骨。 江雪明当时还纳闷,要是把boss的爪子给炼坏了怎么办?万一强化失败,该怎么和boss交代呢? 温洛大哥满不在乎:“那就让它再长一根呗!~” 当时江雪明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他觉得——温洛大哥肯定是vip,vip说的话肯定都靠谱。 只是几十年之后,雪明回忆起这件事,还会隐隐后怕。 “如果真的把这根骨头搞坏了,我和流星都会变成猫肉罐头,分作三十二份,给boss当成羊奶配菜送服。” ...... ...... 工作开始—— ——指导员调派了两条生产线的工人来配合两位钢铁艺术家。 工期是四天,两人的工作几乎同时完成。 ...... ...... 在最后一天,流星完成了蜕变。 工业园的特殊环境,让阿星在睡眠时非常亢奋。 他喜欢在电气室里睡觉,一睡就是二十个小时,十四个大区的电器柜都被他摸过睡过。 那种强烈的能量就像是兴奋剂,在睡眠时依然能维持玫瑰辉石的光源,让主人时刻保持兴奋和警惕,保持作战的状态。 当他蜕变的那一刻,江雪明能明显的感觉到,阿星的灵感压力似乎不一样了。 原本这个小子的辉石像是火焰,只在胸口安静的燃烧着。 现在这份热忱的情绪能量,好像蔓延到了阿星的四肢,变成了完整的人形,好比从虫卵变成若虫的过程。 雪明是打心眼里为阿星高兴。 这个伙伴是他人生中的宝藏男孩,在这趟旅途中,能互相依靠排忧解难。 ...... ...... 在车间的的工具房,江雪明和温洛带着两个大箱子。 两人脸上都是粉尘油污,脏兮兮的也顾不上擦,是刚刚完工,就立刻跑来展示自己的工艺成果。 江雪明兴奋的说:“该验收产品了!” “开箱环节!”温洛更加兴奋:“让我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宝贝!我要用它们轰碎骷髅会大老板的脑袋!” 江雪明打开箱子,露出其中的枪械。 他拿出主武器,是一把冲锋枪。 “温洛大哥,这是一道前菜——原型是tdi公司生产的短剑·维克托[victor]冲锋枪,krisssuper[v]——每分钟射速一千八,使用点四五acp弹。” 他拨动保险,解释说明。 “有单发,双连发和全自动模式,它本身设计优秀,后坐力冲量会向下转移,枪口在持续射击动作时不会上跳。” 将枪械递给温洛,雪明接着作说明。 “它的重量维持在四点四公斤,很沉,不过我相信你能用好它——你能摸到用到的所有零件,已经全部更换成更加可靠的钛合金。” 温洛盯着这支冲锋枪,看见它冰冷的黑红配色,机匣上醒目刺眼的[v],一时间有些失神。 雪明伸手将短剑的红点瞄准打开,拉扯枪托,“温洛大哥,这支枪械加装了aa12同款的内置缓冲簧——在你使用之前,它经过三万次射击测验,它很可靠,并且致命。” 紧接着,雪明从武器箱中取出一根消音器:“这是它的鱼鹰消音器,能让子弹初速降到亚音速,但不能完全消灭开枪时的声音,作为前菜,我想它应该能够完成潜入杀敌的工作。” “很好...”温洛试了试枪托和肩膀的贴合度,举枪瞄准,紧接着保持待击架势:“你在枪托上垫了东西...很贴身。” “这个异形托我特地按照你的身材打磨过,把聚合物托垫改成了金属和叠层牛皮。”江雪明拿出kac骑士握把,挂上短剑的导轨:“你可以在侧面装枪灯,或者把骑士握把换成更贴肉的阻手。这些改装都得按照个人喜好来。” “这能算前菜?”温洛非常开心:“这已经是能让我吃饱饱睡好好的正餐了。” 说罢,他将短剑的握把甩动,完成收纳,又反复几次,从毫无防备的装备进入作战状态,只需要一秒钟。 整枪的状态非常棒,透出一股润滑油的腥味。 江雪明这位工程师将它的各个组件的配合工作调试完毕,铸造切削打磨合金的过程中,他能感觉精神元质在不断变强,离蜕变只差临门一脚。 温洛拉动机匣柄把上膛待机开保险的动作,流畅得像是一口吞下香甜软糯的汤圆那样顺滑。 “这能叫前菜?我越来越期待正餐了...” 紧接着—— ——雪明从武器箱里取出[正餐]。 “原型是史密斯·维森m500狩猎用左轮枪。” 它整体透出暗金色的哑光,整枪经过镀钛处理,有一种沉稳老练的高级感。 “使用点五零马格努姆大威力手枪弹,子弹动能超过两千七百焦,是m29的现代版本——它能杀人,而且非常致命。” 江雪明拨动弹巢,枪械抓巢轮轴发出清脆悦耳的沙响。 “和短剑一样,它的枪管与弹巢,几乎每一处受力件和发射功能件都替换成钛合金。我给它加上了海狸尾,沿用双动扳机没有保险的设计,它很沉重,整枪有三点八公斤——但是你只要拿住它,随时随地都能开火。” 温洛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卧槽!” 他仔细端详着m500的弹巢,原本是六弹巢的凹面设计,雪明将它改成了蜂窝状六边形的八孔弹巢。 它的握把主茎与枪击组融为一体,没有任何分件,用一层厚实的牛皮包裹住。 扳机更加跟手,拨打弹巢退弹也更准确,更快速。 “最后是甜点。”江雪明拿出一个个弹巢分件:“左轮手枪是非常古老,非常特殊的工业设计,它的枪膛与弹巢是一体的,前半程的击发动作在弹巢中完成,子弹进入枪管之后,弹巢作为枪膛是半开放状态,没办法把子弹的动能发挥到极致。” 雪明抛过去十二个弹巢。 “温大哥,你仔细看,这些弹巢在市面上买不到,我做了快拆改装,只要你的手速够快,你可以像是拆装弹匣一样,一次性更换八颗子弹连续射击,不必用魂威一颗颗的装填子弹。也方便你回收弹巢统一装填子弹。” 温洛看清弹巢底板的圆孔,它的开孔形状与击锤紧紧贴合,燃烧室的废气会从这个精巧的通道回流,击锤反推再次回到待击状态,让这支左轮变成自动手枪——相对封闭的枪膛,也能让点五零马格努姆的动能变得更加恐怖。 温洛盯着m500的橙色的光纤瞄具,还有暗红色的扳机,以及方方正正像是肌肉车一样的枪口前鼻,整个人差点抽过去。 江雪明掏出了另外一支m500:“其实我做了两支,另一支是左利手设计,方便你双持。” 温洛倒抽了一口凉气:“嗬——” 流星赶紧去扶。 雪明说:“这就是我这四天里,做的所有工作了,如果有更多的时间,我应该能做得更好,不好意思...温洛大哥,我只是略懂一点。要是...” “别说了,别说了。”温洛拿起箱子往车间跑,留下一道高速移动的扬尘:“我再去捣鼓捣鼓!你这几道菜都太贵重,太他妈硬了,我都不好意思把我的拙作拿出来丢人现眼!”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⑨章 本草纲目和土耳其冰淇淋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在二零二五年一月一日。 温洛先生终于做出来满意的礼物,他左手提着广陵散的招牌小笼包,右手抱住工具箱,脱下满是油污的工作服,换上一身体面的防风大衣,跑到员工食堂,准备给江雪明上一道新年硬菜。 江雪明这几天也没闲着,他给维克托老师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也是新年礼物——是一整套钛钢制作的文具。 凌晨两点的时候,两兄弟刚刚把这套文具寄出去,寄到九界车站的邮费是四十四个辉石币,运费相当昂贵。 寄件的过程顺风顺水,也没有遇上什么稀奇事。只是车站方面的物流管理人在接到邮件时多说了一句话,让江雪明特别在意。 “收件人也是大卫·维克托吗?也好,算你们一个团购价吧!” “还有人要给维克托老师寄礼物吗?”江雪明立刻追问。 物流管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面相和善,笑嘻嘻的说:“当然了!很多人都喜欢维克托老师的作品,会给他寄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vip都是有头有脸的名人——有很多追随者,倾慕他们的人,会给他们寄礼物。” 江雪明也没过多追问:“哦...这样。” “有多少小粉丝给老师寄礼品?”流星立刻好奇的嚷嚷,“有没有那种胸大腰细的火辣女粉丝呀?” 物流管理一边收拾货品一边说:“就你们的一个件,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步流星:“啊?” “今天算地下世界的大日子,元旦节呢!”物流管理听见阿星这副诧异的口吻,接着解释:“人们都忙得很,要给最亲密的人准备礼物,哪儿有时间去照顾维克托先生呀!一般是太阳报的新书开刊,或者老书完结的时候,送给维克托老师的礼物会比较多。” 流行还想说点什么。 “今天是维克托老师的生...” 江雪明立刻捂住流星的嘴,要流星别说了。 毕竟维克托老师的生日,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 ...... 回到食堂—— ——温洛先生赶到工人食堂时。 江雪明正在展示这几天的新成果,他给阿星和自己准备了四支新枪。 将新年礼物推到阿星面前时,阿星还怪不好意思的,这个小子揉弄着双手,一时半会像害羞的小孩子。 雪明要把武器拿走,他又立刻反悔,大大咧咧起来,再也不客气了。 江雪明拿起其中的前菜:“流星,我给你准备的副武器,你应该会很喜欢——枪体原型是伯莱塔92f,在一九八二年,由意大利伯莱塔公司设计生产。” 他将手枪递给流星,流星立刻两眼一亮,“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 “你是网不好吗?脑子没连上wifi?”江雪明拍了拍枪械的握把:“要不我提醒你一下?” “别别别别!我再想一下!让我再想想!”步流星想了半天,终于从那个枪口制退器的造型,还有半开放式轻量化的套筒,认出来这支枪械的“二次元”属性:“这是武士之刃!喔!芜湖!——哇哦!哇塞!” 没错,是生化危机系列中武士之刃的造型。 “伯莱塔92f的扳机护圈非常大,你的手掌尺寸也非常大,我根据你的指节和掌骨特地调整过它的握把。”江雪明接着解释道:“它使用九毫米帕弹,子弹初速333米每秒,非常适合加装消音器,结构稳定,十分可靠。” 它整体呈现出氮化钛的哑光金色,又有银色的握把作金银撞色,给人的感觉金光闪闪。 “谢谢明哥!”流星收到手枪时乐不可支,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别着急谢我。还有正餐。”江雪明紧接着从武器箱中拉出一直滑膛霰弹枪。 它没有瞄准镜,只有一组简单的照门。 它就像是一支特地锯短的滑膛猎枪,双管双扳机,但是机匣主位有两个结实的弹匣。 “这个是...”流星又开始烧开水,表情像是在憋大号似的:“我想一下,让我想一下!” “别想了,温大哥已经来了,我长话短说,这是野狼·a——恶魔猎人系列中的退魔霰弹枪,由于是虚拟游戏里的东西,没有现实原型,我花了不少功夫才调教好它。” 江雪明敲开它的弹匣,展示其中的内构:“它能打十二号霰弹,不需要泵动装填,但是需要抛壳。” 他往枪械中塞进两截空弹壳。用手臂拍击机匣的卡口,振打枪管,两枚弹壳就从膛口跳出来。 “你想打独弹头,防暴岩盐弹,这支没有膛线的滑膛枪都可以做到。它的结构简单,稳定可靠,非常致命。” 说罢,江雪明再次完成退弹动作,单手甩动这支沉重的凶器,扣下扳机,用大拇指按住机匣侧边的释放钮,枪口因为自然重力下垂,弹壳跳出,紧接着抖手将枪管甩动归位,就完成了一次开火换弹的动作。 “哇哦!哇塞!”流星眼睛里全是小星星,抱着猎枪不松手,对着冷冰冰的钛合金包牛皮握把猛亲。 ...... ...... 温洛适时找了个机会凑上来,将工具箱摆上台面。 “来!小伙子!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江雪明满怀期待,看着工具箱慢慢打开。 那个瞬间—— ——从工具箱中冒出来几片青色的焰花,飘出去几米远就立刻熄灭。 步流星立刻从痴迷中醒觉,手中的枪械都不香了——灵感在隐隐报警。就像是第一次看见化圣野兽时,那种强烈又灼热的威压。 江雪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见,工具箱里摆放着八支分件棍棒。 这些棍棒约三指粗细,花纹符印各有不同。 此时此刻,温洛没有说任何话,要江雪明自己去感受这些棍棒上附着的内在韵律。 雪明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 ——它们既是一体的,又是独立存在的。 这话说起来未必过于谜语,要详细的形容。 八个分件成双成对,由青狮的毛发编做油浸处理的绳索链接起来,作为四对双截棍,两黑两白。 符印作撞色处理,像是某个大厂的slogan或商标——代表生、休、杜、伤、景、死、惊、开八门八极。 有boss的傲狠明德人面虎身兽纹,也有化圣青狮的焰纹。 流星能听见明哥咽口水的声音。 江雪明捧起其中两对棍棒,从黑白分明对仗工整的另一面,发现这些棍棒的浮雕有了新的寓意——代表乾、坤、巽、坎、离、艮、兑、震八卦八方。 这些棍棒的材质摸上去非常特殊,是很离谱的锻造工艺,如果雪明猜的没错—— “——温洛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 雪明的声音变得极大,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这些钢铁里有他无法理解的工艺,想要知道,想要搞清楚。 他举起手中的双截棍,递到温洛面前,“请告诉我,你怎么给它做的叠层?它外层是柔韧的钢铁,内里是加工打磨的骨质碳素合成钢,最外一层是航空铝合金氧化处理的超高硬度防锈层。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温洛用双手鼓掌,用魂威延展出来的双臂给自己点烟,满面春风,就像是受到夸夸攻击志得意满,非常非常开心。 “你这个眼力劲真是恐怖...摸几下就能搞明白它到底是什么结构,什么材料,如果你有魂威,一定非常有意思。” “是魂威吗?你的魂威居然能做到如此精密的热处理吗?”江雪明惊呆了:“像是做面团一样,将各种不同熔点,不同延展性的材料垫层,让它们紧密结合在一起...真的,就像是神话里的匠人。我看不到任何热处理留下的沙眼气孔——太离谱了!太离谱了啊!” 江雪明的钢之心开始冒出青白高亮的焰光,仿佛被棍棒点燃了。 “它们的熔点密度不同,材料极限也不同,材料渗碳比率,阳极氧化,还有淬火的温度也是不同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是用你的魂威,做出精密度极高的揉捏锻打,每个工序像是熬制中药那样,反复尝试,最后才得到了这个配方?!” “yes!”温洛震声怒吼,挥拳与江雪明的手掌相碰:“爽到!” 江雪明的掌骨差点被这记拳击打裂,他捂着剧痛的手掌,就立刻感觉棍棒中有股暖流冲击着手掌的神经和穴窍,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手掌的肉身元质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是神经末梢已经恢复如初,可以继续作战了! “这他妈是什么怪东西啊!”江雪明从震惊的状态转化为惊呆:“为什么它能刺激我的生物电系统?它是按摩棒吗?” “十方八极,长生久视。”温洛双手合十,作了天人合一的礼:“力透八门,劲贯八方,这是我给它赋予的内蕴,你不妨试试它的能耐。” “就在这里?”江雪明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里是食堂...我怕我打坏东西。” “你取其中生死两门,水火两卦,它自然而然会柔中带刚”温洛抛过去一盒广陵散小笼包:“吃饱了才有力气练功!” 江雪明吞下一颗小笼包,感觉精神力恢复到了顶点,内心清明如水,只是这个灌汤包里的汤料中还有一点茶香,似乎在vip特约茶室里喝过这种东西,是修补精神元质的好东西。 不等他多想。 温洛立刻问:“江雪明,你学过功夫吗?” 江雪明立刻说:“一点点!” 温洛:“那你知道,刀和剑,哪个更凶悍,更危险,更需要勇气吗?” 江雪明不假思索:“是剑!” 温洛:“为什么呢?” 江雪明:“因为撩剑进步的刺杀动作是撞开阻碍,直奔咽喉,要快速、准确一招制敌。整个身体都像是炮台弹弓投射出去。和长枪长矛的刺杀不同,它们可以利用长柄去白嫖,一寸短一寸险,双手剑是非常需要勇气的武器。” 温洛:“为什么刀做不到?” 江雪明:“刀要借势,由上而下,或从右到左,借武器本身的重量或是身体重心倾斜的力量,或者干脆一点,借马力和车力,是劈砍伤害,不能立刻进入根骨要害,要有来有回,要刀随身走,不可以横冲直撞。” 温洛点头称道。 “那就没错了,你听得懂我说的话。武器的演化历史,就是白嫖的历史——武器做的越来越简单,对人来说,是淡化功夫的存在感,像是你给我造的武器,都是针对我的身体,我的肉身元质量身打造的,我非常满意。而我给你准备的东西,能让你练一辈子功,来锻炼你的肉身元质。” 温洛立刻问:“你用过双截棍吗?” “用过一点点,不是很熟。”江雪明已经开始舞棍:“和赵老师学过,他的师祖是李小龙,这玩意很容易打到自己,要控制情绪和肌肉,要脑子特别特别清醒,要调整呼吸...” 温洛:“那我就不和你讲话了,你好好呼吸,好好感受它。” 步流星只看见雪明大哥一步步走出去,在食堂的靠窗走道掸棍甩臂,像是人形风车。 黑白二色的棍影时而旋转,时而弹跳,从中猛然冒出一团高亮的光芒,好比青狮的火焰,又像是魔杖本身的光源。 它内在的狂暴能量变得安静下来,引起呼啸的狂风,食堂里的吊扇也跟着旋转。 江雪明已经无法说话—— ——他笨拙的棍棒技巧算不上多高明,这两对双截棍实在过于沉重,本身魔杖的材料就很离奇,极高密度的钢铁,还有boss和青狮的骨质,让这对棍棒的重量保持在十五公斤左右,他需要时刻调整棍体本身的平衡,像是无形的水火,让惯性带动它们做一道道自旋弧线,好比画出一个个柔和又暴烈的圆形。 从棍棒的浮雕中,透出的焰光越来越刺眼,越来越亮。 双截棍的舞动速度,雪明的步幅步距也越来越大。 流星看得真切,他能感觉到,明哥身上有什么东西似乎碎开了——有强烈的灵感压力从中迸射出来! ...... ...... 此时此刻—— ——远在九界车站客服部偷懒摸鱼的九五二七突然从午休睡眠中醒觉。 她翻了个身,一下子要摔下沙发。 可是等小七回过神来时,却安然无恙。 她望见近在咫尺的地板,单以左手撑住地面,整个身体微丝不动,只有钢之心在发出阵阵柔和的青白光源。 那是极强的平衡能力,是雇主已经蜕变的特征。 ...... ...... 食堂里寂静无声,工友们看见这些日子里的工作成果,都按倷住内心的激动,从江雪明身上感受到了独特的宁静。 青色风暴中的纷乱棍影逐渐变成一个半圆形。 有食堂阿姨低头刷手机短视频,沉浸在网络的绝活里,忘记躲避,手里的土豆箩筐被这股强风扰动,一个不留神就趔趄倾倒出去。 带着泥巴的大土豆在半空中被棍棒打成两截,炙热的风暴将它的剥皮,像是空气炸锅一样烹饪,最终精准的落到一处饭盆中。 流星看呆了:“好像手工艺人在玩土耳其冰淇淋啊!” “呼——” 雪明深深呼出一口气,从超凡的状态中醒觉,单单一分钟,这对棍棒就已经将他浑身上下的精神力抽干。 他仰面倒在流星怀里,睡得非常深,非常香。 温洛眯着眼,笑容爽到极点。从饭盆中取了一块烤土豆抛进嘴里。 “完美!” Act [Zero]·第[零]幕 [part·1——友谊的尽头] 靠近弗洛伊德矿坑的旧城区,有一间酒吧,它的名字叫“友谊的尽头”。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与弗洛伊德矿坑的历史故事有关。 在一百四十多年前,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从事脑解剖和病理学研究。 他是精神病医师、医学博士、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 弗洛伊德的父亲雅各布是一位羊毛商人,从第三位妻子的爱情里,找到了生命中最宝贵的金羊毛。 弗洛伊德开创了潜意识研究的新领域,促进了动力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变态心理学的发展。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工业成就,有大半的物质基础建立在西北的大矿脉,车站的侍者匹配机制,也建立在弗洛伊德的基础理论上。故而它叫弗洛伊德矿坑。 矿坑的茶堂酒吧曾经人声鼎沸,是工长组长宴请勤劳工友和排障乘客的地方。 他们在此处交流开矿经验,谈矿脉新闻,邀请乘客去狩猎灾兽,在矿难事故中救灾救命,为矿业安全生产排忧解难。 今时今日,随着交通网越来越发达,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产业重心从冶金矿物重工业,渐渐向娱乐旅游大赌场偏移。 于是茶堂酒吧就改了个名字,叫做[友谊的尽头]—— ——矿脉依然还在,酒吧也依然还在,只是变得门可罗雀,很难热闹起来了。 现在弗洛伊德矿区的顶端,是青金警视厅和流放地。 犯下重罪但罪不至死的人们,会处以流放的刑法,丢进危机四伏的矿穴,只有一辆老旧的矿车,带着六个不知所谓罪名各异的悍匪诡贼,去往更深处。 至于目的地在哪里,只有天知道。 这些复杂的道岔脉络可能会将这些罪人送去任何一个地方,用九死一生来形容这种流放未免太过客气,曾有别站的审计人员耗费四十年的时间,给犯人们戴上生理体征的检测装置,进入矿坑到达目的地,再次活着被人们找到的概率,不超过千分之一。 别站的安全管理人员对米米尔温泉这类往外倾倒垃圾的行为非常不满——不止一次对boss投诉。 但是boss默许这种行为,这些恶棍留在米米尔温泉里服无期徒刑,对车站来说是一种侮辱——对于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乘客们,这些恶魔能安逸的在监狱里作息规律健康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嘲讽。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的故事可不兴乱讲——还不如丢到荒野去,给其他乘客探探路。 “米米尔温泉的流放地,有史以来流放了五千五百八十八人,活下来四个,其中两个知道悔改,感恩上天再造人生。” “另外两个不知悔改,一个已经死在青金卫士的追捕中,另一个依然逍遥法外,在矿脉的另一处出口,临近冰岛地下两万四千米,拉起骷髅会的旗帜,要建一个地下黑帮,四十年之后,他成功了,有人继承了他的遗志,结果就是我们看到化圣野兽在升降机平台搞人肉烧烤,摇滚乐团死了一百一十个人,还有四十多个人要截肢,广陵止息是快速反应部队,没空管这档子事,武装雇员都是本土作战的好手,一旦跑到未知的荒野中,就立刻变成待宰羔羊。” [友谊尽头]大酒吧里,老旧的红木桌台前,温洛将步流星的棍棒推到桌缘。 流星拿走东西,点头道谢。 “在这片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滋生了许多黑暗,他们会找各种中间人,将白色的地方染成灰色,比如危险的灾兽和致幻药物等等违法行当,我要去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温洛大哥反复强调,谨言慎行。 “在此之前,我已经带你们逛完了整条蓝藻酒吧街,百乐门大舞厅,还有坚果博物馆,其他的生活区你们可以自己慢慢看,如果真的很喜欢赌博,那么就去赌场玩玩。但是我不推荐你们以此为生,许多年轻人来到米米尔温泉集市,就在赌场毁掉了一生,欠下用血肉都还不清的非法高利贷。” “此事与你们毫无干系,我会将返程车票交给你们。” 说罢,温洛从衣兜中掏出两张车票,上边加盖了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章子,可以直接作为旅行便签塞进乘客日志里。 他将车票推到桌台边缘,推到步流星面前。 “你们要去衣食住行四个行业中找工作,那么报我的名字就可以,或者报出你们老师——大卫·维克托的名讳,一定有人来帮助你们。” 温洛往前台要了三杯伏特加,不加冰,“我们的友谊走到了尽头,要在此处分道扬镳,来一杯践别酒?” ...... ...... [part·2——践别酒] 流星心事重重的,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感觉心跳加速,完成蜕变之后,他精力旺盛一刻都闲不下来。 但是,连温洛大哥都说,这是非常危险的旅程,恐怕对我们这种[若虫]来讲,只要跨进这条道路,就很难再活着回来了。 “你想赌一局吗?”温洛的眼神炙热:“你想下注?想跟着我去寻找骷髅会?去剿匪?” “说实话...我很喜欢这里,温大哥...这里有好吃的,好看的,一大堆乐子!每天都有新鲜的刺激事!”流星端起酒杯,与之相碰:“我的石头是红色的,维克托老师的石头也是红色的,他应该也非常非常喜欢这座城市,所以——” 阿星喝了一口,脸立刻变得通红。 “——所以我想跟上你,可能这么做,会对不起我的妈咪,我为了找乐子,总会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她总会担惊受怕,怕我再也回不了家,但是她从来没怪我,也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她真的很爱我。” 温洛:“那么,为了你的妈咪,你要回家了?” 流星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还有很多父亲母亲失去了孩子,很多孩子失去了父亲母亲,就在今早,元旦节的大广场上,我看见纪念碑多出来的名字,我见到很多人不再鸣枪决斗,他们保持安静,只在这一天这一刻,连天上的燕子都回到巢里,不会随便泼洒鸟粪了——它们感觉得到,这座城市在哭。” 这个半大的男孩子,将酒杯放下,他根本喝不了多少酒,他不再迷信自己的酒量,不再去赌一时之气。 “温洛,我想做点什么,我要跟你一起走,然后一起回来。竭尽全力活着回来,帮助你完成这件事,如果维克托老师在的话,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温洛:“......” 流星眼睛亮起来,有火焰在燃烧。 “我仔细想了想,要是真的像维克托老师说的那样——只要喊这个名字,就有很多很多人来帮助我,只因为我是维克托老师的学生吗?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老师和这里的人们有一段善缘,可是他们却因为这个骷髅会,遭受生离死别的苦楚折磨。我怎么能临阵脱逃呢?如果老师问起我,我受了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恩惠,却在此刻当缩头乌龟,恐怕我的辉石就再也无法燃烧了,它会变成我这一辈子的心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温洛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嗅空气中的味道,嗅见老旧楼梯的霉味,要确定流星的身体中,从紧张的汗水里,分辨出谎言的信息素。 突然—— “——ok!” 温洛轻轻鼓掌,微微一笑。 此时此刻,江雪明从门外闯进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给自己造枪花了点时间。” “明哥!”流星一看到雪明,就立刻变得畏首畏尾的:“我...我和温洛大哥说好...我要跟着他...” 江雪明一点意料之外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顾着倒腾新枪,留给他测试枪械的时间都没有。 他见怪不怪了,“哦,谈好了?这么快?” 流星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又没有不对的地方,“明哥,这回你不拦我了?” 江雪明还很奇怪,心中感叹着,难道阿星经过蜕变之后,一下子就长大了? “我什么时候拦过你?我拦着你有用吗?我说的话你听过一句吗?难道你要我问[你又开始了?],不不不,你有停过吗?哈哈哈?大蜻蜓好抱吗?” 流星立刻沉默,只是小声嘀咕:“呃...挺好抱的。” “温洛大哥,情报收集完了?”雪明将枪械都摆上桌,“我要的弹药你搞到了吗?咱们三个都需要大量点四五acp和九毫米帕弹,你的m500得想想办法,这种大威力手枪弹很难买。” “问题一个一个问。”温洛打了个响指,“事情一件一件来。” 大酒吧立刻沸腾起来—— ——酒保老板胡子邋遢的,两眼冒出精光,从桌下拉出黑漆漆的弹药箱。 “loe!去打爆这些狗杂碎的脑袋!” 做铁板烧的小工,从墙上拉来四套molle快拆背心,抛到温洛的手里。 “他们和火车上的乘客私下交易,从货品赃款来计算吃喝采购的数量,骷髅会在野外有个聚居地,至少有一百四十多个人,很可能已经建起村庄,私下交易的暗号是[哆、来、咪、发、唆],逐个音阶往下读。” 有个短头发的服务员小妹妹抱着四把猎刀,将刀子丢上台面,兴奋的对温洛喊。 “那个地方,他们管那个地方叫[零号站台]——是矿脉深处的一个出口,临近米米尔温泉的火山根源,附近有猎团活动,专门吸纳车站通缉在逃的有志之士绝活人才!特别是犰狳猎手!” 从门外闯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高瘦男子,将纸条塞给温洛,又低声说。 “别说是我给你的...小心点。” 温洛打开纸条一看—— [——半个月之前,骷髅会盯上了酒神祭,想用灾兽讨好石匠会的管理人员,在酒神祭的围猎活动里,希望能在青金警视厅的监狱里假释几位重罪犯,将他们吸纳进骷髅会,可惜失败了。] [——下一步计划,他们会尝试改变矿道的信号灯和道岔,让流放的重罪犯直通他们的聚居地“零号站台”,在矿脉里的犯罪活动和非法交易会更加频繁。已经有一条秘密通道顺利通车了,事态很严重,执政官要我们低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像一把尖刀直插心脏。] [——我要回到拾荒者的队伍里去,种种迹象表明,石匠会的工学派,各个电台和铁道信号工务段,有他们的眼线。我只能亲自来见你,把纸条交给你。] 温洛将纸条交给雪明,让两个小家伙仔细看看。 步流星不是很理解—— “——为什么有四套装备?” “因为一辆流放罪犯的矿车,要塞满六个犯人才会出发,我们就是其中四个。”杰森·梅根推门而入,脸上阴云密布,在警视厅呆的这些天,让他心力交瘁没工夫打理自己,脸上长满胡须。 “喔!大胡子!我可算认出你来了!你没长胡子的时候,还挺帅的嘛!”流星变得兴奋起来,“谢谢你啊!当时你替我守衣服!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名字呢!你叫啥呀?什么星座的?” 一时间,其他三位都不说话了。 温洛摘下墨镜,突然觉得,贸然答应阿星的请求,是很离谱的事情。 江雪明盯着杰森—— ——杰森盯着江雪明。 两人言简意赅,谈吐流畅。 雪明:“你出来了,你的侍者去接你了?你没有吃掉你的侍者?或者说你不是我想的那种人?” 杰森:“没错,我立刻就赶过来,要跟上你们。” 雪明:“那就是说,你不是猎手?” 杰森:“还没变成猎手,我想要你的日志。” 雪明:“只是日志吗?我老师也想要我的日志。” 杰森:“我想战胜你,你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你的意志坚定,精神超群。” 雪明:“只为了这个?” 杰森:“是的,就像是肉食主义里的迷信,我相信这个仪式会让我变强,像是你们中国人也经常会说,牛骨和虎骨磨成粉,熬汤喝下去能变得强壮。我把你当成了第一个猎物,也是我突破见知障的必经之路,你已经变成我的心魔。” 雪明:“现在呢?改变想法了吗?” 杰森:“没有。” 雪明:“那咱们挑个地方?来一场决斗?了却你的心愿?赌注就是我的日志?” 杰森:“......” 过了半响,步流星还是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杰森不耐烦的说。 “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江雪明。会有机会的,总会有机会的!我会主动来找你决斗,而不是乞求你的施舍,现在咱们在同一条船上。” 雪明看向温洛—— ——温洛点了点头,是早有准备,早有沟通。 杰森·梅根从桌上取走了molle和猎刀,与温洛先生打了个招呼。 “温洛先生,我并不知道您在车站曾经所用的名讳,但我相信,您是一个令人心驰神往尊敬憬仰的人,我诚恳的请求您,带上我一起...” 此时此刻,梅根的情绪在一瞬间剧变,变成暴怒的表情。 有种无法言语的紧张和抓狂,要从满是血丝的眼眶泼洒出来。 他的双手颤抖,牙齿打架。 “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他们跟着青色的焰火一起走了,变成烤肉,变成尘土,我几乎羞愤到饮弹自尽,一天天在牢狱中受刑,肉体元质的痛苦,也无法将这种愧疚感洗去,我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有种强烈的仇恨在我心里萌芽。” 他紧紧抓住了温洛的手臂。 “就像是皮肤焦黑碳化的那种痛觉,是伤口感染化脓的臭味,是神经痛,是粉碎性骨折的伤害,是眼睛失明耳朵失聪,是半身偏瘫,要拄着拐杖过日子的窘迫,是无处容身的焦虑感。哪怕用万灵药治好他们身上的伤,他们依然会活在这种恐惧里,一切都只因为我的无能为力...因为骷髅会!” 他念念有词,将温洛拉到面前。 “我的灵感能感觉到,我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我的朋友们身上的痛苦,我都能感觉到,温洛先生!我不是杰森·梅根,我是摇滚乐手,我是每一个红石摇滚乐手——我要感谢上天赐给我这种灵感,这种像幻肢疼痛一样的感觉,它使我的复仇心比任何时刻都要坚决,我要被它填满了,我要跟随你,找到骷髅会消除这种痛苦。让我的辉石——” 青金手链在杰森的腕口冒出如蚕丝一样的柔和光芒。 “——让我的辉石,为你指路吧。” 江雪明要了一杯牛奶,交给阿星。 紧接着将其他三杯酒,分给温洛、杰森还有自己。 雪明:“那么就说好了?” 杰森:“一言为定。” 温洛:“我没什么意见...你们搞得这么认真干嘛?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是小场面...” 流星:“可以给我加一点点啤酒吗?奶啤也可以的...”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雪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关于[loe]这个人,有太多太多谜团,有太多太多可以挖掘的故事。 他将[loe]写在纸上,撕下透光的纸页。 轻轻敲打桌台,要温洛大哥多留个心眼。 紧接着将[l]的字符透光页,翻了个面。 ——它就变成了[joe]。 温洛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是的,是我,我刚想起来,就在今天。” 流星兴奋的跳起来了。 “我就知道!温洛大哥!你肯定是joe!你能杀死那头狮子!也能屠龙!哇塞!这下咱们有好戏看啦!” 江雪明一点意料之外的表情都没有。 只是写下了更多的单词。 将[joe]的三个英文单词塞了进去。 它们变成了三个名字,变成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 ...... [j]ack vict[o]r vinc[e]nt ...... ...... 这一下子,流星微微张着嘴,不讲话了。 雪明:“你不姓温,你应该姓文——中文名叫文不才,英文名叫文森特。” “所以我说。”无名氏微笑着:“是今早上刚想起来的,一月一号是咱们的大日子,我看见你在给维克托准备小礼物,我就想起来了,也给他送了一份礼。我琢磨着,这应该是boss的安排,坏猫咪要我这个vip结束假期生活,上岗再就业,真是个残酷的资本家呀。” 江雪明:“想起来多少?” “全都想起来了。”无名氏握紧了拳头:“力量回来了,魂威的真名也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该怎么振打翅膀,像是蝴蝶一样翩翩起舞,这一切,都想起来了。” 江雪明松了一口气,这趟旅程的安全有了保障,是一支强心针。 如果说,这位vip拿回了全部的记忆——那是单枪匹马战胜尼伯龙根之歌里神话巨龙的勇士。 就在这个时候—— ——杰森·梅根的小侍者冲进大酒吧。 “先生!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我准备好了!我很厉害的!” 四个大男人看向这个小姑娘。 一时间小侍者没反应过来,被强烈的灵感压力挤兑得昏头转向。 她捂着脑袋晕乎乎,又嚷嚷着,鼓起勇气。 “你们好!请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可不可以...把灵压都收一收...我有点难过...” 温洛... 不—— 应该叫文不才。 他丢给侍者姑娘一盒广陵散小笼包,又训斥着后辈,“你们几个?在女孩子面前爱什么耀武扬威?” “放轻松,我的好姑娘,咱们这一趟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呢!”杰森紧紧搂住了小侍者:“管他们姓甚名谁?” ...... ...... [part·3——家书] 九界车站,vip特约茶室。 静养病房里,维克托浑身是伤,包成了一个木乃伊。 他鼻青脸肿的,一只眼睛已经失明。 他想伸手去拿桌上的万灵药,就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到。 一次次反复尝试,一次次失败告终。 他的双目失神,像是被某种恶兽暴揍痛扁,打断了十几根骨头。 他的侍者安静又温柔的坐在他身边。 “下次还敢乱跑吗?维克托...” 真实又勇敢的维克托绝对不会说谎,不会违背自己的内心。 “下次还敢...” “那就老实呆着,直到你悔悟罢。”寻血猎犬捂嘴轻笑,看见雇主的胳膊和腿都吊起来,像是一条风干的腊肉,又像是烧腊卤水店里的叉烧,她露出满意的表情。 “下次还敢...”维克托坚定的说:“下次一定。” 这些伤势并非是在旅途中留下的,只是寻血猎犬对雇主的小惩大诫。 寻血猎犬:“你有两封家书寄回来了,维克托,要看看吗?” 维克托:“老爸老妈在冥界给我送信吗?什么时候地狱三头犬也乐意让阴间信件往阳间送了?你把东西留着,说不定还算文物,不过也不稀奇,往我以前的工作室床铺底下翻找,应该能找到几个硬币,也能算文物。” 寻血猎犬:“其中一盒钢笔,是你两个徒弟送过来的,他们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很好,遇上一个非常靠谱的人,是个中国人。” 维克托:“我认识的所有中国人都很靠谱,除了大徒弟脑子缺根弦,希望他能早日开窍,不至于像我一样,天天被你吊打。” “呵...”寻血猎犬吐出舌头,在维克托脸上舔了一下:“没有说谎的味道!就喜欢你这个一根筋的韧劲!” 维克托:“另一封信件呢?” “是文不才寄来的。”寻血猎犬念出这个名字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鲜红的魂威一闪而逝,一条桃心形状的尾巴裹住万灵药,注入维克托体内。 他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从寻血猎犬手中夺走信件,紧接着就像是一尊雕塑,仔细辨认书信上的字迹。 落款上的签名,就是[文不才]—— ——与一百多年前,科罗拉多大峡谷的铁路上,那些华工黄页合同的担保人签名一模一样!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维克托紧张到吃手手,撕开火漆,拿出信纸。 [致我的老友——] 大卫·维克托,这是故事的第零幕。 按照你的写作习惯,一定会留一个又臭又长的寄语,然后在正文里像是烟花一样,让它炸开对吗? 哈!~我没那个习惯,我喜欢直来直往。 首先,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我往饯别酒里加了我的血,让你和杰克,染上了一种名字叫[长生不死]的大病,希望你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麻木,人生不应该是一场热血到冷血的旅途。 我也不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似乎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比你想象中要久远得多。 我的脑皮层记不住太多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去重要的记忆,渐渐忘记,渐渐忘记上一段人生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直到我来了米米尔温泉集市,在这里住了七十多年,十六年前,我因为boss指派的紧急调查命悬一线,又变成老年痴呆了。 boss给我放了个长假,直到这几天,它把你的两个徒弟送到我身边。 这两个小家伙,让我想起了很多事,包括你的生日。 我现在忙着对付骷髅会,整理米米尔温泉集市一大堆狗屁倒灶的破事,前阵子还打死了一头化圣的大猫咪,拿它的胡须给你做了两支毛笔,你试试好不好用,不好用也别想着退换啦!哈哈哈哈哈哈!我不包售后服务! ——文不才[vincent] ...... ...... 维克托捏着书信,神色狂热。 “是非常惊艳,非常丰富的冒险经历!我要去取材!我...” 寻血猎犬的拳头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 维克托立刻就变成了乖宝宝:“我还有更新要写...” 寻血猎犬女士骂骂咧咧的。 “你看着我,维克托,你好好看着我,像刚才看野男人的情书一样,他妈的看看我?哪怕有一半的热情?只一半?说不定我也就心软了?松口了?答应你,让你出去鬼混!” 维克托:“不!我不能背叛我的心!” 此时此刻—— ——门口的苏绫师父抱着薯片,一个劲的咔擦咔擦。 她抹干净嘴,轻轻鼓掌,是和七哥一样的狂暴吃瓜组长。 “精彩。” 1秒记住114中文: Act1·[Halcyon Days·太平盛世] 前言: [人生就像弈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弗洛伊德] ...... ...... [part·1——火焰爆爆过山车]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矿区入口。 两道百米高的拱廊石门是巨人们留下的遗产。 其中宏伟壮丽的壁画浮雕,诡异猎奇的山怪灾兽雕像,从地下深处带回来的化石遗物通通运去了市中心的博物馆。 实际今日,它的广播站台和工人广场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年久失修的工人宿舍,以及流放区的灯光证明着,这里还有人类在活动。 一条条盘根错节参差荇菜的铁轨,由数以千计的道岔系统控制它们的走向。 整整二十八层矿站分流节点构成一个巨大的矿道脉络,将不同岩层的煤石、有色金属矿物、天然气、榴辉岩石和地热熔岩分割开。 往日矿业的繁荣盛景已经不在。 米米尔温泉集市将这条繁复冗杂的矿道玩出了新花样。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 ——还记得在不久之前,红石摇滚乐团的兄弟们提到过一项新鲜又刺激的游乐项目。 它的全名叫[火焰爆爆过山车]。 一百辆手摇人力矿车从这座古老的矿站出发,经过各个道岔节点,最终到达不同的目的地。 从这一百辆矿车中,会挑选五辆幸运矿车,送进滚烫火山的底层道路,在黑曜石玻璃岩层之间跳跃,在回环滚筒道路中翻滚。 人们争先恐后,选出钟意的参赛人,在赌桌上挥霍自己的血与汗。 直到最勇敢最幸运的勇士摘下桂冠。赢家通吃,败者食尘——这就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赌博业。 为了让这场比赛变得更加刺激,更加多元化,青金警视厅把流放罪犯的程序加入其中,让这场[赌马比赛]变得更加混乱。 ...... ...... 一月六号,是疯狂的星期四。 不光是kfc特价卖场,也是火焰爆爆过山车开赛的日子。 人们摩拳擦掌,在弗洛伊德矿区排上长队,在购票窗口拿走观赛席位的门票,在大马戏团的帐篷前吃烧烤,紧接着从身材火爆的赌券小姐衣领里拿走一张幸运之神的奖券。 他们挤在[友谊尽头]的登记窗口,伸长了脖子吐出舌头,仰起头颅,要看清投影屏幕上九十五辆幸运矿车的驾驶人,在奖券上写下对应的号码,希望得到幸运女神的青睐,从此获得改变命运的钱财。 按照计划,江雪明一行人顺利登车。 他们的矿车号码抹上了示踪涂料,在矿道的高速摄像机里,节目组的后台人员会将他们悄悄送去零号站的秘密通道。 没人会在意火焰爆爆过山车的比赛突然消失的矿车——不过又是几个倒霉鬼在矿山中失踪。 想要赢下百万辉石币的头等奖,就必然有了殒命此地的觉悟。 只是江雪明听明白这场比赛的规则时,突然就醒悟——突然明白文不才为什么反复强调“不要以赌博为生”这句话。 这场马赛没有赢家,就像是... “就像是一场仪式。”杰森·梅根靠在矿车的货斗钢板边缘,脸色阴沉,感觉很不好受。 现场狂热的气氛牵连着他的灵感,让他作呕。 步流星也是一副沉重的表情,感觉很不舒服。 只有小侍者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轻轻拍着雇主的背脊。 “先生!你是怎么了?晕车吗?” 杰森摇了摇头:“不,我能感觉到很多混乱难言的情绪。观赛席上的人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挑拣冷库里的肉牛——你再看看周边。” 他指着宽阔又拥挤的数十条赛道,密密麻麻排满其他参赛选手的矿车。 “这些人,好像从来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矿车两侧传出各种杂音。 江雪明闻声看去。 左边一位朝气蓬勃二十五六岁出头的小姐姐浓妆艳抹,打扮得像个妖怪一样,对摄制团队的器材挤眉弄眼,握着ppk手枪对镜头扭腰送臀,扯来一条广告商的绶带,身上的布料只差一步就能进r18频道。 她大声呐喊着自己所属娱乐公司的宣传标语,让随行的保安快快准备好,准备摇动把柄,转起钢轮。 再看右侧夕阳红团队里的四个老爷老太,种族从斯拉夫人到日耳曼人,东德西德一家亲的装扮造型,像是要再打一次二战。 中间那位胸佩苏联勋章勋章的老奶奶特地拉来一箱子土制炸药,抛投手榴弹的架势叫一个绝活。 队伍里的另外两位大爷拉起一面旗,那是温泉集市里的一家面包烘培店,也是他们的slogan——叫做[丢雷老母]。 文不才抹干净额头的汗水,像是大话西游里至尊宝化身齐天大圣,甩了甩手。 “太他妈燥了。” 杰森先生满脸愠色,在混乱狂暴的灵感体验中恶心反胃:“他们心里的疯狂,直接投射到了我的脑袋里。” 江雪明还看见有几处矿车已经提前偷跑,不等矿区的裁判鸣枪示警,观赛台上的人们已经举起他们手里的正义之枪。 仿佛礼炮齐鸣—— ——跑的最慢的倒霉鬼变成了筛子。 机警又勇敢,狡猾又无赖的先头部队蜂拥而出。 江雪明这才明白——这场比赛没有哨声,没有规则。 有子弹轰中车皮,文不才先生大手一挥,立刻将四个小伙伴的脑袋压低。 “当心...” 又听见观赛台上的赌徒们在咒骂,在催促! “跑啊!怎么不跑!你们在干什么?” “我下了重注!喂!别傻愣着!” “温洛!我认得你!你本事那么厉害!怎么在这种时候开始讲起公平竞技骑士道义了?哈哈哈哈!被枪指着的感觉很难受吧?!你也有今天!你也...” 砰—— m500的大威力手枪弹在观众席中爆发出一团稠厚的血浆。 骨片和血液呈现出一个扇面,像是滚烫的火焰,泼洒在数十人的身体各处。 文不才朝观众席比着中指,一脚踹开刹车片,突然驶入这条无悔之路。 “你们看见了!是他先动的手!现场有两万多个证人为我作证!” 文不才扯着眼皮扮鬼脸,吹开m500枪口的青烟。 在这个瞬间—— ——江雪明小声哔哔了一句。 “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文不才吹着口哨:“你可以给自己想个诨号,好比[丢雷老母]这种非常劲爆的名字,免得咱们消失不见的时候,也没人记得我们几个到底是谁。” 流星突然抬头:“汪汪探险队?!” 杰森:“太弱智了。” 江雪明:“杀出一个黎明?” 杰森:“太过时了。” 文不才:“红与黑?” 杰森:“很古典,但是剧情有点拧巴。” 小侍者:“罪与罚?” 杰森:“我刚从牢房里出来,你认真的?” “那你自己说一个!”小侍者嘟着嘴,奋力摇动钢柄,催动矿车。 杰森笑着,兴奋起来了。 “我们是灵云!命比纸薄心比天高的[灵云]!” 矿车从坡道一路往下—— ——冲进错综复杂的分流岔口。 四处都是枪声,爆炸声。 步流星直接吐了出来。 小侍者露出担忧的神色,又不好去关心陌生人,于是对杰森问:“先生,他也和您一样!因为这种强烈的灵感体验,恶心作呕了?” 杰森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正常:“不,他只是晕车。” ...... ...... [part·2——死门] 这条通向癫狂地狱的道路,沿途死去的人们,没有任何一个是无辜的。 “不要细想枪口下的亡魂姓甚名谁,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文不才打空m500的子弹,眼看侧方一架矿车的钢轮崩裂,在矿道中翻滚,冒出火星。 矿车上的对手跟着倾倒下来血肉成泥,在巨大的惯性拉扯下失去肢体。 江雪明看得非常清楚—— ——失去下半身的敌人们,依然要用尚且健全的肢体举枪射击,就像是落进冥河的枉死鬼,要拉上一个垫背。 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 高速行驶中,沿途的风景简直像是进了万魔殿,进入潘德曼尼南的大魔宫。 硫磺硝石和黑曜石在榴辉岩的照耀下,将整个矿脉的筋络照亮。 一块块巨大的水晶岩基后方,能看见死法五花八门的同行者。 刚才一起出发的短视频摄制组已经换了掌舵人——从肤白貌美的小姐姐变成了壮硕的摄影大哥。 摄影大哥还捧着小姐姐的半边身体,疯狂的往当家花旦脖子上注射万灵药。 更远的地方,[丢雷老母]与其他三架矿车激战正酣。 他们像是回到了斯大林格勒,回到了柏林,回到了容光焕发风华正茂的年纪。 投弹手和三人一组的冲锋队配合默契,只需要一轮枪弹齐发,就能干掉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年轻。 疯狂的啸叫,狰狞的大笑。 这一切一切,都让江雪明这个日子人感到怪异恐怖。 但他没有战栗,也不像以前的[虫卵]迷蒙无知。 这就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人们,是他们独特的娱乐,独特的灵魂。 小侍者和杰森两人努力摇动钢柄,皮带牵扯滚轮飞转,在时而幽深黑暗时而光怪陆离的矿道中往前奔驰。 流星瘫靠在矿车的铁皮旁边,嘴边还留着秽物,只会阿巴阿巴。 文不才先生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随时准备踩下刹车,对准子弹飞来的方向轰出致命的还击。 “我需要援护,如果你做好了准备...”文不才突然说:“六点钟方向和十二点钟方向有车来了——我会换上主武器,对付前面的,你要对付后面的。” 江雪明:“你在和我说话?” 文不才朝步流星踹了一脚,故作惊讶:“哦!原来我在和您说话!流星先生!您还能举起枪吗?您不会不举了吧?” 江雪明从武器箱里掏出自己的新作品。 [tti·stbatmaster] [塔兰战术·战斗大师2011] 原型塔兰战术生产制造的竞技手枪,以sti2011枪族为原型的改装款。 它在电影《疾速追杀》中大放异彩,但这支武器在现实中也是一等一的杀器。 它继承了1911的所有优点,如果你的记性不错,应该记得半年之前,江雪明拿到了它的姐妹款——svi英菲尼蒂。 战斗大师的扳机力只有两点五磅,连续射击的性能优秀,非常可靠。 握把上的龙鳞扇形防滑纹和光纤瞄具仿佛会说话,就像是在说“需要近距离格斗时,请将性命交给我。” 热烈又轻佻的口哨声传来,文不才看见江雪明手里的家伙,就像是见到了搔首弄姿的脱衣舞娘,“你掏手枪的意思我明白,是要离得近一点?再靠近一些?要一次性解决?手枪射程有限!” 江雪明拉动套筒上膛,选了个最保险的方案:“减速,最好把车停下,先对付身后的,我不喜欢腹背受敌。移动射击的精度会下降,从矿道远方传来的声音,我听的清楚,我们后方起码有三辆车要靠过来了,我不保证能全部干掉。” 文不才猛踩刹车。 杰森和小侍者应着队友的意思,停止了摇柄动作。 从矿道深处,渐渐照出一片刺眼血红,惨白大灯已经让血染成红色。 有三台矿车冲来,紧接着从隔壁车道一闪而逝,车上的人们原本还在互相射击,看见静止不动的目标时,齐齐将枪口对准了江雪明。 杂乱的枪声响起,战斗大师喷吐出炙热的火舌。枪焰像是闪电,一次次将雪明的脸照亮。 二十一记枪声迅捷如雷,现场留下了八根准备扣扳机的断指,还有一地枪械的破烂零件。 三架矿车上的持械敌人还没来得及哀嚎,破片和碎裂的金属扎进了躯干和手臂,他们纷纷低头躲闪,要爬去箱子里找万灵药重整雄风,乱作一团,根本顾不上还击。 文不才笑眯眯的说:“我知道这招,这招叫除你武器。主角才喜欢用这招,我喜欢用阿瓦达索命咒,是不可饶恕的咒语。” “走!”江雪明踢开刹车片,收起战斗大师:“现在只需要对付一个方向的敌人了。” 杰森看得真切,想得明白—— ——他能感觉得到,刚才这个冰冷的小伙子心里起了强烈的杀心,但是又在瞬间用强大的理智控制住,像是掐灭火焰一样,像是控制肌肉一样,精准的控制着潜意识。 这就是杰森羡慕又嫉妒的能力。 是他一直想要拥有的控制力。 哪怕面对死亡威胁,也能一直保持冷静,找出最快解决问题的正确路径。 如果这小子刚才逐个去瞄准头颅,动了杀心——绝对不是这个结果。 人体拥有两套相辅相成的运动系统,一个由大脑控制,一个由脊柱神经控制,哪怕毁掉脑袋,死亡之后的神经活动,也会让这些疯狂的尸体扣动致命的扳机。 江雪明选了一条最简单,最直接的生存路径,在第一时间摧毁了敌人的武器。 如此多的目标,如此混乱的环境。 江雪明照着正确的顺序,扣下了正确的扳机。 这种寻找[死门]的能力,在杰森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死门——又叫鬼门关。 在车站的官方术语中,不止提到过一次这种濒死状态的概念。 无论是肉身元质,还是精神元质,它们都有[死门],它像是阿喀琉斯之踵,再强大的巨人,也有脆弱的脚后跟。 如何击倒一个看上去毫无破绽的强敌?只有寻找敌人的死门,才能到达胜利的终点。 在vip审查流程中,就有死门的审查测验。 江雪明曾经体验过,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在强光强声的刺激下,精神元质变得脆弱敏感,呼吸都困难起来,身体的空腔穴窍,肌肉骨骼也开始运转不畅。 他在那一刻,见到了自己的[死门]。 回到矿车上—— ——杰森和文不才两位在地下世界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不约而同发觉同一件事。 江雪明的天赋卓然。 他找到[死门]的方式简单直接,行而有效——几乎是天生的杀星。 ...... ...... [part·3——小憩] 经过十三分钟的激烈角逐。 剩下的对手越来越少,江雪明要求车组人员放慢速度,一般来说这种类似pugb的大逃杀死亡游戏里,跑得越快也代表死的越快。 往往苟到最后才是赢家。 但他们的终点,并不是如何赢下这场比赛——而是照着典狱长的安排,进入十四号岔路口,往地底的火山支脉去。 矿车平稳又安静,按照计划进入岔道口,往熔岩湖泊的大跳台去。 这条路上再也见不到其他敌人了,能在混乱难言的厮杀中得到片刻的安宁。 江雪明和文不才也开始摇动钢柄手把,生怕等会冲台跳跃的速度不够,不能把小命丢在这种地方。 雪明能感觉到,刚才定步站立射击的动作要远比之前靶场训练流畅得多。 从静止到出枪,身体里好像有另一幅肢体,在策动肌肉和骨骼,说出更加精准的肢体语言。 ——这就是[蜕变]之后的我?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产生了莫名静谧,身体与精神达成和解,完成统一。 这是他蜕变之后第一次迎敌攻击,战果赫然,力量的种子在身体中生根发芽,这半年来的练习都没有白费,最终开花结果,长出一颗香甜的果实。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将他拉回现实。 他们飞了起来—— ——江雪明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他看见杰森先生紧紧抱住侍者,青金石猛然爆发出炙热的青色火焰,有一对难以辨认的灵体手掌,将他们牢牢固定在车斗里——那是另一种勇敢,为了保护某个人,不得不费尽心机的勇敢。 他看见文不才搂住流星的后颈衣领,好比打太极,一拉一扯的动作,像极了维克托老师在拉扯书箱时保持的动态平衡。只是拨弄记下,流星从车斗外,像是水流中的鱼儿一样,游了回来。 他感觉身体失衡,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心中猛然一沉,四肢百骸中的灵体仿佛听见了命令,脚掌自然而然的贴合车底铁板,两手搭在矿车的边缘。 矿车落地时,巨大的声与威都没有撼动雪明的身体,他的膝盖柔韧得像是两条皮筋,只是稍稍作缓冲趔趄,弯曲踏步,和橡皮人似的,就立刻如钟摆归位,呼吸再次顺畅。 他回头看了一眼,仰头看见大水晶平台上,依然作追逐斗枪,要你死我活的比赛选手们。 “说起来有点冒犯...”江雪明细细思考着:“明明我们的内在世界那么精彩...这种没事找事的生死角逐,像是吃饱了撑得搞出来的。” 文不才将步流星放下。 “是好事,在太平盛世,才会有人吃饱了撑得玩命找乐子。” “抱歉...”江雪明终于收起那种人云亦云的态度:“我不该说这些,听起来太傲慢了。” “能意识到自己的傲慢,也是天大的好事。”文不才不紧不慢的说:“可能对你来说,人生就像弈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江雪明一屁股坐下来,要好好休息休息,让炙热的大脑,干涩的眼睛重新回到最佳状态。 他回答。 “人生还不如下棋,没有再来一局的机会,也不能悔棋。” 矿车开进幽深遥远的秘密通道。 铁轮倾轧钢轨,迸发出碾碎石砂的噪音。 万事万物都安静下来。 得闲片刻,是小憩修整的时间。 1秒记住114中文: Act2·[One Must Fall·孤身一人必将堕落] 前言: [一个人的价值,应当看他贡献什么,而不应当看他取得什么——] [——爱因斯坦·阿尔伯特] ...... ...... [part·1——血蝴蝶高利贷与拾荒者] 卡耐基在《人性的弱点》中说过一句话。 它叫“北风造就维京人”——指的是没有严酷的环境,就无法锻炼出强大的维京人,北欧海盗将寒冷海风变成了强壮野蛮的体魄,将困境转化为顺境。 “我在漫画里听过这句话!”步流星蹲伏于荒野的乱石中,“《jojo的奇妙冒险》这部漫画里!主人公的老师激励学生时,就说过这句话!维京勇士北风造!” 杰森在一旁皱眉嫌弃,“这家伙嗓门大得像打雷...” 文不才与四位同行者一起躲在大石的背风面,指向秘密通道的终点。 “步流星说的没错,我们要去的地方充满了艰险阻碍,你们看...” 矿道尽头,骷髅会的人们在此处沿着崖壁造了四条栈道,依靠火山岩黑曜石的墙垒,建起四座哨站。 此处也是莫洛霍夫维奇间断面,是米米尔温泉的源流地,上下纵深超过千米,最低端就是不断翻滚的岩浆,还有熠熠生辉的榴辉岩。 哨站和零号站台相距不过五六百米,只有一条铁索桥通向外界。 “能从别的地方进去吗?”江雪明指向崖壁两侧的天险沟壑:“用钩索,或者滑翔翼?或其他的东西?” 步流星立刻说:“我会跳伞!这个我在行!攀岩我也可以的!” 文不才摇摇头,将手指移到坚实易碎的黑曜石山体。 “这些玻璃晶体的硬度很高,但是不抗震,想选另一条路进入零号站台,除非你会飞——直升机的噪音太大,我们只有一条路,一条最困难,也是最简单的路。” 杰森瞥向矿车货斗,里面有一些简陋的防风斗篷,长衣长裤,打了不少补丁,看上去十分破旧。 “你想伪装成拾荒者,找个借口混进去?” 文不才:“是的。” 杰森:“拾荒者是地下世界位置最低,能力最弱的群体,你准备找什么借口?” 文不才:“伪装成铁道流动餐车的厨师。我们本来要去米米尔温泉集市讨生活,沿着铁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结果来路不明的强盗,抢走了我们的东西,把我们丢在铁轨上等死。” “这个借口合适吗?”江雪明没有说过类似的谎,他在地下世界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不清楚这种伪装是否能欺骗骷髅会的食人魔。 杰森·梅根趴在公路边缘,仔细嗅着沥青路面上的味道。 他用手指去沾染车辕与轮胎上残留的渣滓,放在鼻尖细细嗅着味道。 他敏锐的灵感做出判断——这个方法可行。 “这办法可行。”杰森比划出道路上车辕的尺寸:“看车辕的痕迹,它的轮间距是餐车的尺寸,有其他流动餐车进了哨站。” “确定是拾荒者的流动餐车吗?”江雪明振作精神,连番追问:“拾荒者的特征有哪些?我得记下来,万一我演不好,露了马脚怎么办?” 小侍者神气活现志得意满,在江雪明面前卖弄学识:“嘿!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就好好听我的先生给你慢慢解释吧!” 杰森:“你在得意什么?” 小侍者:“对呀!你在得意什么呀?” 杰森:“不,我是问你,我在和你说话,我的好姑娘。你在得意什么?” 小侍者惊慌起来:“雇主...我...” 杰森:“世界上没有哪个婴儿,是生下来就会说话的,那不是婴儿,那是穿越来的,是借尸还魂的妖怪——江雪明不知道这些事情,很奇怪吗?很值得你开心吗?值得你欢呼吗?” “对不起...先生。”小侍者一下子蔫了,眼睛变得水汪汪的,“我就想着先生能赢他!能比他要好!能在每一个地方,赢了还要赢!这样先生...就会好起来...” “哦!别哭...求求你了。”杰森双手合十乞求着:“你放过我,饶我一命罢...” 江雪明拉开小侍者,认真执着的问:“杰森老师,请你教教我,我该怎么扮演这个角色?” “老师!”小侍者一下子就不哭了:“杰森先生!他喊你作老师了!” 杰森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见侍者欢欣雀跃的样子,又看见江雪明一丝不苟的表情。 ——他最终开口说。 “拾荒者是地下世界最可怜最可恨的一群人,他们没有任何本事,也不为车站工作。” 一边说着,杰森开始换衣服。 他将身上的molle脱下,解除所有武装,把衣服撕烂,沾染唾液与煤泥。 “这些人成分复杂,从来不以真名实姓示人,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笔血肉债务,要还给血蝴蝶高利贷的财政机关。” 江雪明听过这个词,跟着杰森一起换衣服。 “高利贷?boss还有这么个缺德副业?” 雪明身上数条拉链敞开——小侍者看得脸颊绯红,一个劲的往雇主身后躲。 杰森接着说:“光靠boss的万灵药,可养不活那么多的乘客,各个车站都有经过官方认证的信贷机构,他们收下贷款人的肉体元质,货款就是兑换万灵药的血蝴蝶购物券——拿走贷款人身上再生能力较强的器官、骨髓、造血干细胞等等元质。用来培养白夫人,制造万灵药。你们有白夫人咖啡对吗?” 江雪明:“是的...” 杰森:“白夫人咖啡就是血蝴蝶高利贷的劣等品。” 步流星琢磨着:“哦!这样说,我一边喝药一边贷款,岂不是可以卡bug?只要我再生的速度够快,给他们噶几十个腰子,再用万灵药长回来。多是一件美事啊?” “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杰森把破衣服丢给小侍者,要小侍者躲到几个爷们看不见的地方去换:“肉身和精神是原本是互相依存,互相辅助的关系,你突然拿走了其中一部分,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 步流星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喝药卡bug套信用卡,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太可能。 “血蝴蝶高利贷只能解燃眉之急。”杰森详细解释道:“按期还款,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你都需要去车站提供肉身元质。在巨山车站,六百克新鲜的肝脏,一期还清的价格是八千六百个辉石——如果要分期,这个价钱会更高,还得计算利息,车站希望获得完整的脏器,但是一次性取走的肉身元质越多,对人体的伤害也越大。” 江雪明问:“这些肉身元质,就是培养白夫人的原料?” “是的,反复借贷的结果非常可怕,车站在这方面有明确的规定,不会允许同一个人高频次的借贷行为。”杰森咬牙切齿,想到了混沌难言的场面:“一个精神肉身都健全的人,不断让自己变成残废,伤口不断愈合,又经历新的创伤,用这些痛苦换来的钱,在城市中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花钱也越来越没有节制——他们忍不住的,绝对忍不住,借贷的频次只会越来越高,献出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杰森·梅根捂着脸,谈到这件事时,感觉精神紧张,唇齿干涩。 “反复借贷的副作用,会让乘客的精神元质受损,灵感会变得越来越弱,癫狂指数也会越来越高——以前能看清的东西,能感知的事物,能为了一场电影感动得痛哭流涕,能为了一次约会开心到睡不着觉,后来都没有了,他们失去了这些简单又纯粹的感情。甚至失去了最重要的,活在每分每秒真实世界的能力。 我有很多同期的乘客朋友,其中也有几个,就这样堕落成拾荒者,变成一具空壳,变得麻木不仁,再也没办法乘车旅行。” 杰森牙关紧咬,怒到极处。 “我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或许他们还在地下世界,冒着生命危险,要去徒步沿着铁路,走到别处陌生的车站碰碰运气,试图伪造身份,骗过财政机关的审核人员,继续贷款。” “或许他们早就回到了地表世界,用最后一笔钱结婚生子,过上了普通人的幸福生活,谁知道呢?” “或许他们还在铁轨上推餐车卖小吃,偶尔和车组检修维护人员要一根烟,在车站休息的时候,要从乘客手里换到一张车票,希望幸运女神能再次眷顾自己,能看清钞票上的五芒星。” “或许他们强大的意志力,能帮助他们从这个恐怖的旋涡中逃离出去,但是...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会在这种反复献祭器官的迷信仪式中,变得脆弱不堪。如果没有侍者来帮助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孤身一人必将堕落。” 江雪明顺手就给妹妹发了一条短信。 [不要碰网贷,白露,哥哥有钱。] ...... ...... “拾荒者就是这样一群人吗?”步流星突然就不打算换衣服了,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体验过这种情感,是学不来装不像,完全没办法演,没那味儿。 “普通人也乐意出卖自己的身体,为乘客提供万灵药的原料。”杰森已经换好了衣服,又趴回到公路旁,要再次确认自己收集的信息准确无误:“但是普通人反而不像乘客,下场没有那么惨。他们的灵感没有那么强烈,也不会体验到从高处跌到低处的那种快感,那种莫名的堕落快感——只是癫狂指数上升,会让这些普通人的内心变得脆弱,变得易惊易怒,犯罪的概率会上升。除非是车站的调令引荐,普通人拿不到车票的,也不能往返多个车站去骗贷,这种副作用会变得无足轻重,还清贷款之后,他们就恢复如初了,长则半年,短则半个月。” 江雪明内心唏嘘,没想到车站的高利贷,说的是车站与乘客这笔血肉债务带来的利息。 好猫咪费尽心机,想给乘客们的冒险旅途备上充足的万灵药,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从这条生产线诞生的救命灵药,让许多乘客自甘堕落,变成疯疯癫癫的拾荒者。 “在五年前,车站就不允许任何乘客出卖肉体元质了,借贷的大市场里,反而滋生出更多的灰色地带...私人银行和私人贷款,各种五花八门的理财项目层出不穷...那就是另一个血淋淋的故事了。”杰森暂且按下不表,他低头舔舐着轮印黑泥里的味道。 那场面看得步流星咋舌称奇。 杰森对文不才说:“有机会进去!绝对有机会!文不才!” 文不才:“细说。” “用流动餐车的名头,是一个绝佳的借口。”杰森解释着:“这些泥土道渣里,有新鲜的驴粪,流动餐车的厨师用畜力运货,比起货车要更安静,更保险——驴粪的主要构成物是蕨菜和苔藓,都是巨山车站的货品,我吃过这些东西。这些驴子要是不听话,还能变成御寒的衣料和食物。” 江雪明也为之动容,从包袱里递出水壶和牙刷,“壮士!辛苦了!” 杰森接走了牙刷水壶,一边清洁口腔,一边口齿囫囵的解释着。 “就在不久之前,两天以内,有一列拾荒者的流动餐车进入了哨卡。从车辕的走向来看,他们是有进有出,进去的时候轮印很深,驮了很多货品,出来的时候轮印较浅。” 紧接着杰森又在公路上绕圈。 “这条路没有弹痕和裂片,外层哨站的戒备松散,应该是个很好说话的地方。” 他仰头漱口,最终将漱口水吐光。 “我们需要两个侦查兵,去前面探探路,要花花肠子多一点,要和陌生人聊得开谈得来,这两个侦察兵得互相照应,为对方的谎言查缺补漏,得问清楚这个聚居地有多少人,多少条枪,要旁敲侧击,问出零号站台的大老板住在什么地方。” 步流星举手:“我准备好了!” 文不才刚想说话。 杰森摇头:“你不行!温洛,你的名字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太响亮,太惹人注目了,你的下颌骨宽厚有肉,特征明显,但凡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待过几天,都能认出你这个下巴。” 江雪明:“我和流星一起?” 杰森:“你会演戏吗?” 江雪明:“完全不懂。” 小侍者:“让我来以身犯险吧!先生!我能...” 杰森面无表情:“放你妈的屁。” 小侍者失魂落魄,从杰森屁股后边,躲到了江雪明屁股后边。 杰森叹了口气,开始和步流星讲戏。 “小子,我是一个拾荒者,我的流动餐车被人抢了,你遇见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就要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就这么跑到零号站台来了——你是个找乐子的乘客,要本色出演,这么说你明白吗?” 步流星:“哦!明白的!” 雪明小声哔哔:“但愿他能明白。” 小侍者小声哔哔:“但愿他能照顾好我的雇主。” ...... ...... [part·2——博克大宾馆] 零号车站的第一关卡,叫做[博克关]。 这个名字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与一种蒙古摔跤运动同音。 哨卡前方的营房帐篷有不少的流民,是拾荒者的露营地。 这些拾荒者寄希望于这个车站铁路网之外的[零号站台],能让他们发大财撞大运。 好猫咪给不了的,或许零号站台的另外一个boss,能在这些拾荒者的人生诗篇上,补全新的扉页。 哨站的安防人员装备齐全,是非常专业的雇佣兵,他们身上的军品来自迈阿密,手里捧着ak74u,肩上的敌我识别标识与无线电一应俱全。 袖章的商标上是一个鲜红的zero,以及背景图案中的血蝴蝶剪影。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步流星把杰森扛在肩上,像是带着战利品,大步流星往里闯。 他立刻就被前哨的护卫队拦住,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向阿星。 有人询问。 “你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流星笑容灿烂,如白瓷一样的牙齿,大灯下闪闪发光,他健康的精气神几乎要将安防大哥们感染,一时间举枪的哥们放松了警惕,这面善的小哥看上去就很好相处!是个开心果。 阿星高举双手,顺便将杰森的腰腹夹在耳侧。 他至真至诚的说:“我来找骷髅会!” 哨戒站的佣兵组长笑开了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巡逻兵跟着笑:“他找对地方了!” 后方有躁动不安的喝骂。 “这混小子是青金卫士吗?!要不杀了他?!咱们比比谁的枪快?你打他脑袋,我打他老二?!” 流星连忙嘟嘴,一副无辜无助的样子。 “喔喔喔喔喔喔!bro!喔喔喔!冷静!冷静点!我不是来找死的!我是来找骷髅会的!哆、来、咪、发、唆?” 阿星念出暗号的瞬间。 哨站的好哥哥们不约而同传出一声叹息。 “是拾荒者?他懂我们的暗号,我们这里不收废物...” 流星亮出乘客证件:“我有棍子,还有辉石,和身后撸口子借网贷的不可燃废物不一样!” 佣兵们传出出欢呼,要迎接新伙伴,这是令人振奋的事。 “可惜,我被肩膀上这家伙捅了一刀.”阿星转了个身,露出侧腹的伤口,绷带还有血迹:“你们一定想知道他是谁对吗?” 佣兵们接着叹息,为流星遭遇的不幸而愤慨。 阿星向佣兵们展示着肩上的杰森·梅根。 “这位朋友!是一个拾荒者,他叫杰森,杰森·梅根——他搞丢了自己的侍者,从此一蹶不振,开始以贷养贷,成了一个拾荒者,我今天要去米米尔温泉集市,半途被他的流动餐车勾走了魂——在四下无人的铁轨,他就想杀了我,要噶了我的腰子,拿走我的证件继续去贷款,还好我够机灵够强壮,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佣兵们又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当头的小组长一个劲的打喷嚏,兴奋起来:“干得好!你干得好!” 流星接着说:“可是他做的菜很好吃,特别是羊肉汤和奶茶,还有烤牛排,你们吃过烤牛排对吗?我说的烤牛排很特殊...真的很特殊,吃完以后我整个人都快乐起来,连腰上的伤也不疼了——真的很好吃...很可惜,我想这应该是他为了做给侍者姑娘练出来的手艺...太可惜了。” 佣兵们紧接着叹息,情绪变化非常快。 巡逻员掏出小手帕,都开始给自己擦眼泪了。 流星说:“但好消息是!这位大厨!现在进了咱们的山头!是我送给骷髅会的投名状!我们有口服了!” 佣兵群体中爆发出如雷的喝彩。 “ohhhhhhh!!” “ohhhhhhhhhoh!!ohhhhhhh!” “快去叫大宾馆的掌柜来!把这位客人请进去!让掌柜亲自查查他的底细!要是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是大好事!” ...... ...... 博克大宾馆的掌柜。 是一个蒙古大娘们。 她身高八尺,腰围六尺。 满脸刀疤,坐在大堂中央,像一尊凶神。 步流星通过哨卡,走到博克大宾馆的前堂,就看见掌柜在闭目养神。 他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呆住了。 只听见大掌柜缓缓开口,眼睛也没睁开。 “你想加入骷髅会,先把辉石交出来。” 阴暗的灯光下—— ——两条倒挂的剥皮尸体,悬在前堂两侧。 掌柜的拿起杯盏,去接血水,作酥油茶汤的辅料。 “怎么不说话?是害怕吗?” ...... ...... 流星抿着嘴,和杰森对视一眼。都是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jpg”的奇怪表情。 说实话,这画面冲击力有点强,饶是乐子人再乐,都有点心虚。 流星超级小声:“守门的boss也太过重量级了吧...我没想到进门就是这种场面,杰森...你有头绪吗?后面还有道中,关底和隐藏boss吗?那又是什么极品?” 杰森超级小声:“一般家里最凶最狠的狗用来看门,这不是最浅显最易懂的常识吗?维京勇士北风造...维京勇士北风造...” ...... ...... 掌柜的不紧不慢,抿了一口香甜血腥的茶。 “不要怕,你们左手边的,是我花钱找的小白脸,右手边的,是与他私通的情妇——都是死得其所,算寿终正寝。” 她壮硕的肩颈厚肉抖动着,从椅子上站起。 她并不发怒,也没有威吓,甚至步流星感觉不到一点灵压。 她声音像是风吹铁壶,如低沉洪钟。 “这两个贱人,在我这里取走了太多太多,我伤心难过,却不能哭出来,也不敢哭出来——我认为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她轻轻挑弄着小白脸的大热狗,紧接着一刀割下,丢去角落里,就立刻有阴影中的灾兽将它叼走吃掉了。 “一个人的价值,应当看他贡献什么,而不应当看他取得什么。这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说出来的话。” 她来到步流星面前,依然没有睁开眼,佝头去嗅流星身上的味道,嗅见古驰的香水味。 “好香啊!你好香啊!你的味道强而有力啊!” 她俯身凑到流星的耳朵旁边,粗重的呼吸像是一头猛虎。 “把你的辉石交给我?我只看它一眼,就还给你,我们会成为亲人,像是那头小黑猫与你们作认亲鉴石的仪式,是爱的主题,你看怎么样?” 1秒记住114中文: Act2·[One Must Fall·独断专行必定落败] 前言: [一言之美,贵于千金] [——葛洪] ...... ...... [part·1——看门犬] 博克大宾馆的前厅灯火摇曳,暗黄光源投射出灾兽狰狞可怖的阴影。 湿滑黏腻的浆液爆裂开来,黑暗中传出畜牲们争夺食物的撕咬和低吼。 它们的牙齿咯咯作响,有铁链缠绕着它们的脖颈,猛烈的碰撞着,发出沉重的音符。 步流星紧张地吞咽着唾沫,神态像极了网红柴犬的黄色狗头。 杰森要更加紧张——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可是此时此刻,他必须将这场戏演完。 在他的旅途生涯中,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攸关的大危机。 ——零号站台之行,是最凶最险的一回。 没有武装雇员的保护,没有侍者的帮助。 身后是三十五个全副武装的食人恶魔,四十多条枪。 面前是身高二百二十八公分,体重接近四百磅的蒙古大掌柜。 杰森先生的大脑在飞转,殚精竭虑思前想后,连手腕上的青金石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发光。 ——看吧!看清她的肉身元质,那身皮草大衣和围脖腰带裹住的肢体和躯干。 她非常强壮,像是一头猛犸象,手臂比我的腰还粗。 如果与这种“怪兽”做力量的正面对决,只需要一个照面,我脆弱的脊柱和颅骨在她粗大的手指面前,像是鸡蛋壳一样,只需轻轻一捏,就会血肉横流。 ——看清楚她的精神元质,那种假寐眼神下,隐隐不安的眼神。 方才她杀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花钱买来寻开心的小情人,另一个是与这情人私通的情妇。 她毫不留情,将他们变成了两条鲜嫩多汁的剥皮青蛙,吊在宾馆的大堂,滴下来的血当做酥油茶的添头。 毫无疑问——这家宾馆的大掌柜,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狠罪犯,手上绝不止这两条人命,已经进不了天堂了,地狱也未必会收,只能留在人间,等着比她更强更壮的人,来收走她这条食人魔的狗命。 哪怕走出这家宾馆。道路的前方,还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还有各种各样的猎奇人渣。 杰森突然醒悟—— ——他所向往的道路,他一直坚持的东西,是那么宝贵,那么不凡,得过且过的人生并不可耻。 可耻的是向强权和暴力妥协,在伤害他人时未有一丝一毫的后悔,杀人放血如喝水吃饭——满嘴名人名言的仁义道德,在行凶之后转进如风,与人认亲时,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多看一眼。 也是我这辈子,头一次碰见的,最恶毒最恐怖的人。 这就是骷髅会的哨站看门犬。 很难说——我杰森·梅根能活着走出去。 很难说,我能活着和小侍者重逢。 真可惜啊...我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甚至没有问过她的编号。 我怎敢如此傲慢,如此骄纵轻狂。 温蒂,我的好姑娘。 我可能要步你的后尘,为了车站的伟大事业,光辉道路。 永远消失在地下世界了。 ...... ...... “你在发什么呆?”大掌柜昂首挺胸,有些不耐烦:“我要你把辉石交给我,你听见了吗?还是说...” 突然之间—— ——恐怖的灵压猛然袭来。 那种纯粹的恶念,像是狭窄逼仄的电梯突然坠落速降,要将流星和杰森都压成肉泥。 阿星不自觉的手软,一下子脱手放松,杰森也重重摔在地上。 大掌柜猛然睁开眼,那对金色的眼眸非常特殊,是线型瞳,有野兽的特征,像蛇一样咄咄逼人:“还是说!你心里有鬼?你是青金?还是广陵止息?是车站派来的探子?” ...... ...... 粗糙的巨大手掌按住步流星的牛仔帽。 阿星的脑袋对比大掌柜的宽阔五指,就像是可笑的玩具一样。 流星两次三番想要拔枪,最终都制住内心怒意,他感觉脚踝有剧烈的疼痛,是杰森先生一口咬住,在恐怖的灵压中死死支撑,要阿星继续保持清醒。 此时此刻,还不是亮出獠牙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呀?我的石头...”流星从衣领中掏出寄命锁,要将福寿万年送出去,“不就在这里嘛?” “唔!——”从大掌柜的咽喉中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叫,就像是金属受了锐器割伤时的杂音,她脸上的厚肉挤弄出兴奋的表情:“是红色的石头!浪漫又勇敢的玫瑰辉石呀!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呀!” 不等流星作其他动作—— ——他只觉得身体一紧,脖颈差些叫大掌柜粗鲁的动作扯断。 “嘎嘣”一声,福寿万年的金色项链断开,落到大掌柜的手里。 这个臃肿强壮的畸形巨物吐出长舌,疯狂地舔舐着金银寄命锁。 “不错不错不错不错不错!不错不错不错不错!你真不错~!”大掌柜捧着阿星的辉石,低头佝身咧嘴大笑:“是个好宝宝!是个非常好的宝宝呀!你将辉石交给我,就像是交给车站的boss一样,我们就变成一家人了,家人之间是不能有谎言,也不能互相欺骗的——我相信,boss也对你说过,诚信是地下世界最宝贵的东西,小宝宝可不能说谎哦!那么我要问你...” 大掌柜的表情语气剧变—— ——从满心喜悦,变得冰冷阴沉。 “这把锁,这颗辉石里,为什么有纱羊的气味?为什么有这些打工贱种的气味?” 步流星连忙解释:“我的女朋友就是纱羊——两个!” 大掌柜愣了那么一下...紧接着说:“很难让人信服,很难很难,不过我...” 她巨大的头颅佝身前探,带着发黄大牙和鲜红的长舌,朝阿星扑过来。 阿星感觉自己就要死了——要被这头巨兽一嘴咬断脖颈。 长舌舔舐着阿星额头的冷汗,大掌柜的眼神越来越亮。 “你的信息素不会说谎,你没有说谎,是个诚实的小宝贝呀!” 紧接着,大掌柜又问:“那么这颗辉石,为什么还有一种呛鼻的芥末味道?它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灾兽料理,我的手下说——你要赶往温泉集市,在半道就被这个拾荒者拦下,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给我的小宠物。” “是...”步流星刚想编一个简单的谎言。 “是我!”杰森猛然站起,“是我做的料理,我用这道料理把他骗来,我在菜肴里下毒,想毒晕他,杀死他,拿到他的日志和乘员证件!” 长舌扫去杰森的脸颊,像是响亮的耳光。 “我让你说话了吗?”大掌柜面露凶光,细细品尝着杰森的信息素:“嗯...你也没有说谎...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了。” 流星连忙说:“是呀,掌柜的!这家伙想害我,但是打不过我!” 杰森连忙说:“我跑他就追,他追我就跑,最后我被他抓住,带到这个地方来,我的餐车也没有了。” 大掌柜狐疑:“就这么简单?” 流星和杰森齐齐点头:“就这么简单。” “不!我一定要问清楚!”大掌柜瞪着铜铃大小的金色眼眸,想把眼前的两个小家伙看清看透:“你!叫什么名字?” 阿星大声应道:“步流星!” “你说你身边这个拾荒者——”大掌柜的手指从阿星的脸,移到腰腹的伤口:“——想要捅杀你,取走你的肾脏去贷款?是这个意思吗?” 步流星点点头:“没错!” 大掌柜往阿星耳边吹气:“把你的伤口给我看看,毕竟你看上去血气旺盛,行走时步态如常,扛着这么一个大活人,脏器受了重伤,还能找到零号站台的入口,这些事情很难让我相信你——小宝贝,只要亮出你的伤口,我就把辉石还给你,还会好好的招待你。” ...... ...... 杰森眼神剧变,内心忐忑不安。 ——这下糟糕了。 这个傻大个腰上的伤,应该是假的! 他不是个专业演员,绝对不会往自己身上扎刀子,他... ...... ...... 还没等杰森想完。 步流星脱下灵衣,露出身体的强壮肌肉。 在腰腹肌群靠近肾脏的位置,真的有一条新鲜的刀伤——伤口极深,医用绷带揭开的瞬间,随着阿星深沉的呼吸频率,不断的往外冒出血沫。 ...... ...... 杰森内心巨震—— ——这个小子,玩真的? 他真的捅了自己一刀?伤口那么深!我都能看见肾囊的切口! 这是真的吗?他忍受着如此疼痛的伤势,一路将我背到这里来?! 步流星,你的决心和怒火,我感受到了!你的热情像是一颗子弹,它击穿了我的心! ...... ...... “哇哦...真可怕...”大掌柜挤弄出两滴眼泪,假惺惺的将辉石还给步流星,“这一路上辛苦你了,我的宝贝,你等等我,我们这就把它治好。” 步流星拧眉忍痛,把福寿万年挂回脖子上。 大掌柜在前厅来回奔走,为阿星调制了一杯酥油茶,其中的白夫人冻干粉,能治好阿星身上的伤。 只是流星接到茶杯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杯盏里有血,是人血——是厅堂两条剥皮尸首的血。 “怎么了?难道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大掌柜的舌头再次搅弄步流星的侧脸,想从汗水中获取有用的情报:“你在害怕,你感觉很恶心...难道你没有吃过人肉?喝过人血?你根本就不知道骷髅会的规矩?你的侍者...还活蹦乱跳的?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用这种东西侮辱我?!”步流星怒吼着,将杯子砸得稀碎。 他怒到发狂,脸颊上的冷汗瞬间变得滚烫。 “你怎么敢用这两个贱人的血来招待我?!掌柜的!这两个人间极品!他们一个忘恩负义!一个横刀夺爱!”他指着厅堂中的剥皮尸首,眼中满是血丝,“他们的血,怎么能和我的侍者相提并论?!” 大掌柜被阿星强烈的情绪所感染,惊讶的看着鲜红的辉石,心中突然明悟。 ——这个小家伙恐怕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杀不死自己的侍者,只能来投靠骷髅会。 杰森先生十分惊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掌柜的眼睛里淌出泪水,都是心酸心疼——她在为这个孩子强烈的自尊心而哭泣。 她重新做了一杯酥油茶,这次不加任何辅料,交给步流星。 “喝下它,算作冒犯你的赔礼,如果无法让你消气,你要打骂我也可以。” 步流星抢走茶杯一饮而尽,紧接着在厅堂来回踱步,奔走到掌柜面前想挥拳,却愤愤然停止,最终把怒火都倾泻在家具上——他算是专业拆家小能手,只两个来回,整个前厅几乎被他掀了个底朝天。 杰森大气不敢喘一下,听见阿星粗重的呼吸和吼叫,磅礴的怒意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连阴影中的灾兽都退避三舍,要绷紧铁链,躲去更黑的地方。 ...... ...... 大掌柜冷眼旁观,眼中有失望,又有惊喜。 她仔细观察着这个莽撞的小子,在伤势愈合之后,这个小伙子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她感到惊讶。 石梁在一次次舍身撞击中开裂,木质桌椅就像是脆弱的巧克力一样,在他手中撕成碎片,金属置物架只需要几次狠厉的踢击,就立刻变成弯折的废铁。 他的肉身元质非常棒—— ——如果能成为骷髅会的一员,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大首领一定很喜欢他,他看上去很单纯,直来直往,欲念强烈。连纱羊这种怪异的生物都能成为他的女伴,还是一次两个,去驯服灾兽,控制灾兽也不在话下,在米米尔温泉,圈养灾兽是非常可贵的能力。 “饶了我的家具吧。你不肯对我动手,这份心意让我很感动。”大掌柜的抿嘴微笑,眼神变得狠毒起来:“欢迎来到我们的大家庭。” 步流星气喘吁吁,拄着膝盖恢复体力。 大掌柜来到阿星身后,粗糙的大手抚摸着阿星的大腿,从大腿一路摸到屁股和腰腹,想要认清楚这副肉躯中的速与力。 “好香啊...真的好香啊...可惜你还没有吃下侍者的肉。”大掌柜一把将阿星推去侧厅的阁道:“没有经历这个仪式,我们的兄弟姐妹就不会认可你。” 阿星被巨大的怪力推动,往前趔趄,差些摔得狗啃泥。他猛然回头质问:“那咋办嘛?!你还要我怎样嘛!?” 大掌柜拍了拍手,立刻有手下跟上步流星,将流星架起来,要送去别的地方。 掌柜慢慢悠悠的说:“你需要补办一个认亲手续,像五王议会那种繁复冗长的盖章签字,我们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家里的可爱狗狗打个招呼——如果你能活下来...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猖獗扭曲的笑容中,大掌柜兴奋的舔舐着嘴唇:“嘻嘻嘻嘻...如果你能活下来,就说明你足够强!你能斗过这些恶犬,你就是一块货真价实的宝石——你们俩!带他去厨房!让他和我们的小狗玩一会儿!” ...... ...... 杰森·梅根一动也不动。 他紧张焦虑的看着步流星被枪口指着,拖去黑暗的深处。 还能听见流星的惨叫和呼救。 “不要啊!救我啊!” ...... ...... 杰森敏锐的灵感知觉作祟,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廊道尽头的大门突然亮起冰冷的灯光——照出灾兽的脸。 那是两头巨大的犬科动物。 要详细来形容,应该是一个身体,两个头颅,形似杜宾的大型犬。 它们的嘴巴长得极大,牙齿缝隙中留有肉渣,喷吐出腥臭恶心的味道。 不算尾巴,它的体长约有两百三十公分,四肢矫健有力,眼神机警狡猾,仿佛已经拥有了人类的智力。 它舔舐着骷髅会喽啰的手心,用爪子扒拉厨房的大门,给两位好兄弟开门迎宾。 他们将阿星粗鲁地扔进厨房大门,那只双头犬一跃而入,像是饥不择食的华府石榴姐,像极了人类在获得食物,食指大动时的狞笑。 它慢慢将大门关上,同时用两个头颅,死死盯住厅堂的杰森,还能听见它喉咙中传出类似“嘻嘻嘻嘻”的诡异笑声。 仿佛在说—— “——下一个就是你。” 大门紧紧关上,整个廊道变得一片漆黑。 ...... ...... [part·2——烹饪手艺] “下一个就是你!”大掌柜猛的挥手,臂膀上的灵体骤然将杰森拖拽着,拉到身前。 “你是个拾荒者?” 杰森拧眉咬牙:“我已经一无所有,我的侍者已经死了...” 掌柜的舌头,在杰森的脸上肆无忌惮地索取着汗水,索取着[真实]的信息素。 “你很会做菜?” 杰森:“对。” 掌柜:“你想夺走步流星的脏器?找私人信贷公司换钱花?” 杰森要在恐怖的灵感压力中保持清醒,说出真话:“不!只是因为兴趣爱好,我想干点坏事!” 掌柜的突然来了兴趣,她感觉这两位来访的客人,都是人间极品。 “只因为兴趣爱好?你就要杀人?” “哼...”杰森冷笑:“我做了一道香甜可口的糖醋排骨,里面加了氰化物,保证能毒晕他,可惜...我失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掌柜兴奋起来:“真不错!真不错不错不错不错!你真是个人才!放在骷髅会里,你也是个数一数二的人渣!可是为什么?” 大掌柜凑到杰森跟前,神色狠厉与之对视。 “为什么你还会缺钱?一个厨艺精湛的人,为什么还会缺钱?如果你真的有那种手艺,如果你真的会处理灾兽食材,你不应该是个拾荒者。” “不要拿钱来衡量我的爱好,你在侮辱我吗?”杰森顺遂着内心,不耐烦的坦言告之:“一个经常给食物下毒的人,能做正经的厨房活计?” 湿滑温热的舌头从杰森脸上离开。 大掌柜眯着眼,狐疑的盯着这个消瘦的达契亚人。 “你叫什么名字?” 杰森:“杰森·梅根。” 大掌柜:“你的青金石是怎么回事?你本该是一个青金卫士,专门猎杀我们这种人,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杰森轻声笑道:“[食]这个字,是[人]和[良]组成的,我没什么良心,就只能搞歪门邪道了。” 大掌柜喜笑颜开:“真好!你真会说话!一言之美,贵于千金!那么...” 她松开杰森,丢下两把剔骨尖刀,“那么你要准备好,时刻准备——准备接住从厨房里丢出来的食材。” 杰森眼神闪烁,惴惴不安:“你说的哪一位?” 大掌柜的笑容轻浮荡漾:“当然是你第一眼看见的那个东西,无论是人头,还是狗头,只要你看见了,就拿走它罢,拿去做成菜。” 紧接着变得冷漠无情:“你那种不安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在同情步流星吗?杰森·梅根?你还有同情心这种东西?还是说,你是个胆小鬼?连人肉都不敢烹调?你是个手艺拙劣的厨师?做不好这道菜吗?” 杰森语气镇定:“不,狗肉比人肉好吃——人在剧烈运动之后,会产生大量的肌酸,顶级掠食者的肌理皮肤结构,让他们的身体拥有迅速散热和长久的耐力,也会让他们的肉质变得很糟糕,我从来没有同情步流星的意思,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自己做出来的菜能更加美味。” “哈哈哈哈哈...你真会说话!”大掌柜居高临下,傲慢的瞥视着杰森:“那么,让我先尝一口?让我先尝一口你的肉?” 杰森:“你是认真的?” 大掌柜:“拾荒者都是血蝴蝶高利贷的受害人,想必你对骨肉分离这种事,已经稀松见惯习以为常了,往自己身上割一刀,取下一块肉,不算什么难事吧?莫非你在骗我吗?把你身上最嫩的那一块肉割下来,有那么难吗?” “噗嗤——” 杰森的眼中闪烁着青色的火焰,他拧着身体,往大腿靠近屁股的软肉动了刀子。 一时间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臂痉挛,紧接着便是滚烫的灵魂作丝线一样的凝实灵体,帮助手臂割下了两寸有于的肉体元质。 他将这块刺身剥皮去筋,爽利果断的丢去大掌柜手里。 于此同时,他也感觉头晕目眩,失去的肉体元质一同牵扯着神经,自残带来神经损伤需要几个小时才能恢复过来。 大掌柜的动作非常快,给大厨管上了一杯酥油茶。 她轻轻舔舐着这块刺身,又看见杰森喝下酥油茶,伤势愈合立刻爬起,从破衣服里掏出酱料和芥末,往刺身撒调味品。 大掌柜吞下这来之不易的食物,咀嚼时发出“呱唧呱唧”的恐怖声响,血液和肉汁从嘴角喷溅出来,“嗯...你们都很香!” ...... ...... 杰森看得san值狂降,他无法理解这种食人魔内心的欢愉,还有吞下人肉时,脸上的满足感。 就在这一刻。 从厨房里传出巨大的动静。 轰击声,打砸声。 枪声,还有兽爪划拉钢铁的声音。 猎犬的狂吠,人类的嘶吼。 两个守门的喽啰在放声大笑,为家犬加油鼓劲。 大门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怪物撞击,发出一次次沉闷的冲击。 连门锁都无法禁锢厨房里的怪兽,两颗猎犬的头颅猛然从门缝中挤出! 只不过—— ——这一次它们笑不出来了。 守门的喽啰们,笑容也僵在脸上。 他们由上至下,望见猎犬惊恐的表情,耳朵也背伏在后脑,变成了飞机耳,疯狂的挣扎着,似乎想要逃出这个地狱。 它们的咽喉让两只宽厚有力的手掌掐住。 步流星从门缝中探头,和双头猎犬拼成三位一体的地狱三头犬。 阿星露出的灿烂又恐怖的笑容,扯动猎犬的脖颈,要将它们带回厨房里继续玩耍。 “嘻嘻嘻嘻...杰森·梅根,听好咯,你要独断专行,就必定落败,我收拾完这两头畜牲,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哦!~” 大门猛然关上,还能听见铁链在门把手上缠绕,不断加固这扇脆弱门扉的惊悚巨响。 ...... ...... 杰森·梅根燃起来了。 ——他看得真切,听得明白。 那个小子在宣战! 他在挑衅!他与我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 他在提醒我!要我主动反击! 这座城寨关卡,讲的是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如果我继续示弱,从身体中取走更多的肉身元质,用谎言去修补谎言,这些贪得无厌的食人魔,只会得寸进尺,往我身上索取更多,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要用火,来对付火! 步流星,你的台词非常优秀,是个专业演员,是我看扁你了! 我不能独断专行,我不是孤身一人。 你无时不刻都在我身边,与我一同迎敌! 战士不是孤独的! 1秒记住114中文: 测试章节 最近间贴被吞了好多条 反正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亲爱的衣食父母可以在这里涂鸦随便说点什么测试一下!么么哒!爱你们! 《深渊专列》测试章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3·[Castles In The Air·空中楼阁] 前言: [不能受命于自己,就要受命于他人] [——威廉·尼采] ...... ...... [part·1——蜕变的本质] 厅堂走廊的深处,猎犬的呜咽惨叫终于停止。 万事万物都归于宁静,厨房的大门被一只血手缓缓推开,紧接着步流星探出半张染满血迹的脸。 他的头发凌乱,浑身冒出热气,野狼ace的枪管滚烫,随手挂回腰间。 他倒提着棍棒—— ——这支以“铁骑士”为名的手杖,已经沾满了秽物。 这个小伙子眼神炙热,胸口的玫瑰辉石跟随着粗重冗长的呼吸明暗不定,皮靴在黑漆漆的长廊中磕碰出摄人心魄的沉重脚步声。 他一步步朝着光亮处走,只是看了一眼守门的两个喽啰——他们几乎吓得丧胆,眼里的戏谑都变为尊敬。 这种尊敬,又变为用枪口制服野兽的“尊重”,他们要举枪迫胁步流星,要步流星老实一些,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心安,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 阿星的语气冰冷,从胸肺吐出的热气却是滚烫的:“你敢拿枪指着我?你们俩,敢拿枪指着我?” 两个喽啰能感觉到阿星身上的灵感压力,他们把恐惧心都转化为怒意,这样做能保持清醒。 “废话少说!站住别动!慢慢退到厨房里去!老实呆着!” “草你妈的!你突然冒出来,是想吓死我吗?!” 大掌柜没有喝止手下,她露出戏谑的表情,很喜欢这个脾气暴躁的小伙子。 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惊讶。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铸就如此强壮的人。 到底是有多么幸运,才能让这个莽撞的小伙活到今天? 于此同时,她的内心也有种隐隐不安,这个小家伙肉身元质的强悍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黑暗中,廊道尽头枪声大作。在厨房阴冷的灯光下,好似有一头矫健的野兽在与人缠斗。 枪焰一闪而逝,照出两位守门人惊悚恐惧的脸。 他们的脑袋撞上墙壁,枪焰亮起,只在瞬间就被掐灭,ak74u变成松散的零件,鲜红的护木滚进亮堂的前厅。 骚动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 步流星从廊道走出时—— ——手里还拽着双头猎犬的尸身。 在灯影之下,暗黄色的光源照亮这个小伙子的侧脸。 他对掌柜冷漠的说:“我最恨别人骂我妈妈。” 阿星与他母亲长得很像,浓眉大眼,五官立体,天生就是可亲可喜的面善模样,可是此时此刻,从他眼睛中流露出来的锐利锋芒,光是与之对视——能让掌柜和杰森内心产生一种灼热感。 是一团滚烫发红的铁。 是子弹出膛之后,留有余温的枪管。 是金铁挥出奇兵百艺之后,锋刃溅出来的星火。 阿星撕开破烂的灵衣,露出粉红色衬衫,将猎犬尸体丢在杰森面前。 “搭档,该你出招了。” 大掌柜和杰森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们能感觉到这个小伙子身体中的若虫灵体,蕴含着恐怖的精神能量。 按照超凡世界的蜕变过程来算。 杰森·梅根处于[蛹]和[茧]之间。 大掌柜处于[茧]的最终阶段,即将迈入[羽化]的阶段。 但是这两人都不敢说,在灵魂力量的对抗中,能完全赢下这个怪异的小子。 灵魂元质的力量,并非是线性叠加,在化茧成蝶之前,都是在地上爬行挣扎的虫豸。 第二次蜕变的[若虫],也可以战胜[茧],因为人类的肉身实在太过脆弱,在现代社会中,任何工程造物都可以变成致命的武器。 哪怕是走到了蜕变的尽头,拥有了魂威这种肉躯之外的幻影化身,也很难对付火器子弹。 像杰森先生,在虫蛹和茧的两个阶段左右横跳,他的精神状态非常混乱,却也能够根据蛛丝马迹,去辨别泥土中粪便的味道,认清楚藏匿在粪便里的蕨菜与苔藓。用丝线灵体编织的手臂,去帮助肉身完成不可思议的精密动作。 像掌柜与寻血猎犬,能用舌头辨识出汗液或其他腺体分泌物中的情绪,能依靠这些信息来识破谎言,也能利用灵体创造额外的肢体。 毫无疑问,这些与灵感有关的超能力,相比[若虫]阶段时,要更精细,更方便。 但是—— ——若虫又叫[伪虫],与闪蝶成虫相比,它只是缺少[飞行]和[繁衍]的能力。 其中的[飞行],指的是完全变态之后,脱胎换骨的灵魂威光,类似维克托的魔术,制造幻觉,或文不才的幻身手臂与巨狮搏斗的力量。 其中的[繁衍],指的是师徒关系中,利用灵感压力和各种教材指导学生进行蜕变。 除了[成虫]这个阶段,在作战方面来说,前五个阶段的蜕变,它们对战斗力绝对值的影响并不大。 人们依然需要智慧与工具,还有强大的意志力和肉身,来决定生死胜败。 文不才是个非常好的例子——哪怕是成虫,也需要依靠精巧的工具和强壮的肉身,才能让魂威达成最佳的作战状态。 故而—— ——大掌柜和杰森,都在害怕这只[若虫]。 他们敏锐的灵感知觉,能够脑补出厨房里的搏斗过程,却使他们更加恐惧。 这个小子刚才杀死了一头灾兽。 从猎犬的伤口来看,他像是掰妙脆角一样掰断了猎犬的脖子,两条咽喉拼作一处,把双管霰弹枪怼上去,对齐狗头一炮双响。 大掌柜心烦意乱,感觉这个新来的小家伙似乎不是那么单纯,不是那么懵懂。 ——哪怕大首领也没有这样凌厉的身手,果决的勇气。 ——看看他的身体,一处伤口都找不到,用来抓握禁锢猎犬尖牙的手掌,只是受了皮肉伤。 ——别看他身上那么多的血,都是在缠斗中,用腰腹臂膀的巨大力量,像是蟒蛇一样缠绕猎犬时沾染的血迹。 双头猎犬的体型巨大,它的账面数据核心力量接近一点五吨,与成年雄狮能打个平手。 也就是说—— ——这个小子,在那么狭窄的空间里,在跪伏瘫倒的姿势下,制服一头狮子,并且杀死狮子。 这已经和[蜕变]到哪个阶段没有关系了。 这个小家伙的格斗技巧,缠绞经验,身体平衡,使用武器的作战资质,对犬科动物的弱点感知——这些顶级掠食者的狩猎学识,要远远超出掌柜的想象。 大掌柜能感受到的,杰森先生也能感受到。 杰森看着猎犬的尸身,两眼发直,心中暗想——这就是维克托与文不才两位vip教导的学生吗,可惜我没有这种天赋。 “喂!轮到你出招了!搭档!”步流星朝杰森喊叫,转而向掌柜呼喝:“掌柜,你不是要见识见识这个厨子的手艺吗?我这就带他去厨房给你做一顿新鲜的狗肉?怎么样?” 大掌柜冷汗直流,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决定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到别处—— ——如果这小子有问题,是车站派来的细作,这口黑锅能盖到其他干部的脑袋上。 ——如果这小子没问题,也算我大功一件,宾馆里的家具,还有我心爱的小狗狗,大首领定然会加倍奉还。 ——要是在博克大宾馆里发生激烈的冲突,我还没见过这小子玩枪的手艺,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不能死在这里! ——看门犬就应该做好看门的工作,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唤的。我只要嘤嘤狂吠,为大首领逼走那些不识好歹的喽啰就行。 ——要送去哪里呢?要送给哪个冤大头当礼物呢? ——让我好好想一想,我需要一点时间。 这么想着,大掌柜的表情变得顺遂自然,轻松写意,挥动粗壮的手臂。 她要保持威严与优雅,保持上位者的威压,将狐假虎威的声势都展现出来:“很好!你们去吧!去给我做一份狗肉火锅,一定要细心。时间长一些也没关系,我等得起,可是如果它不好吃,我就用你们身上的料,作火锅的添头。” ...... ...... [part2——星座美学] 流星立刻拉上杰森跑去厨房。 两人给猎犬扒皮去骨,动作非常快。 在满地血污的环境中点火做菜,要给大掌柜的送上一道香喷喷的狗肉火锅。 杰森的手抖个不停,因为他看见厨卫垃圾桶里还有人类的牙齿—— ——这些食人恶魔的所作所为,让他感觉惊慌失措,连提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只得不停的说话,不停的询问。 要问清楚身边的搭档到底在想什么,好获取一丝一毫的[安心]。 “流星...你喊我搭档...这样下去会露馅的...你在想什么?” 步流星眉头紧皱,从猎犬的肚腹中扯出肠子,丢去垃圾桶里。 “我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杰森先生。” “我们在一条船上,你总得把你的作战计划说清楚,把你的思路讲给我听吧?”杰森一边给猎犬剃毛,一边去掉淋巴腺,手上的血越来越多:“我想了解了解你,你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人...和你在一起时,我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阿星坦言告之:“我没有什么计划,如果硬要起个名字,那就是[横冲直撞计划]——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自己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很多时候我都是靠气势和力量来解决问题。” “啊?”杰森疑惑。 阿星将猎犬的肢体剖解,手里的割肉刀走线精准娴熟,和明哥学了很久很久的格斗肌肉关节通识,此时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他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我和你搭戏,还以为你是个专业的演员,就想着,不能丢了明哥的脸——我就给自己的腰子捅了一刀,要为你圆谎。 可是你好像不在状态,从来没把我这个临时群演放在眼里,你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要与这些食人魔妥协,要讲他们的规矩。 ——我想舍身为你探出一条路,去和那个强壮的婆娘作狠厉的对骂,是半步都不想退让。结果你也看到了。 ——我交出去辉石,她就要我认她做亲娘。 ——我把伤口给她看,她就要我喝人血。 ——我把大厅里所有的家具都打碎,她才阴仄仄的,把之前说的话都否决,都耍赖不认了,要送我去喂狗。” 杰森不理解:“我记得,你被人架走的时候,在喊救命,是什么意思?” 步流星一刀砍下狗头:“我在向你求救啊!杰森,你是我的搭档!在踏进这座魔窟的时候,我本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把生命托付给我,我也是一样,准备把生命托付给你了!我想对你喊几句,叫醒你,不需要遮遮掩掩的——维克托老师给我们上课,教的第一件事,就是主动出击,用勇气来战胜恐惧!” “那就是说...”杰森的动作变得流畅自然,“我猜的没错,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步流星——你对江雪明也是这样吗?你对任何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都是这般态度吗?” “已经不是初次见面了。”步流星这么说着,又瞥向杰森先生的手臂,“你我的友情并非是空中楼阁。” ——从那条青金石手链中,正不断的吐出蚕丝,变作一条完整的臂膀,好像文不才先生的灵体一样,逐渐凝实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步流星在刹那间又变回俏皮的神态,从临战状态中醒觉,让紧张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让辉石暂作小憩. “我认人很准的,打一见面我就觉得你不是个坏家伙,你根本就没那个天赋,我放心把衣服日志还有手机都交给你—— ——交给厕所之外的那个大胡子,那会你看上去灰心丧气的。我见不得你这样颓废,就想给你找点事情做,我将心比心站在你的角度想了想,比如委托你去守护我的衣服,这样你会有点成就感,有被人需要的感觉,有完成约定的满足感。 ——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给明哥添麻烦,你居然敢给他下毒? ——还好我把那碗糖醋排骨吃掉了,也算是机缘巧合,我有始有终自讨苦吃。 ——嗨呀,人的感情真复杂呀!我们的缘分也真复杂呀!” “哈哈哈哈...”杰森咬牙切齿,既不甘心又很快乐:“哈哈哈哈哈!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好生气但是很好笑...哈哈哈哈...我怎么会遇上你们两个极品?我真的很不幸...又很走运。” “你打算怎么做?杰森先生,我只能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很少会顾忌身后的事。”阿星眼神中有隐忧:“我不知道那个大掌柜还会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看她身上的幻身灵体,似乎和你一样,是经过多次蜕变的强敌。” 杰森将处理好的灾兽狗肉丢进大锅灼水熬煮,紧接着答道:“用最简单的方法。” 流星:“最简单的方法?” 杰森从阿星的裤兜里掏出手机,要阿星解锁——紧接着开始编辑短信。 “你的手机性能优秀,非常好用。在哨站外围,我看不见任何高耸建筑,也没看见雷达车,他们没有电侦手段,除非有一座藏在暗处的空中楼阁,在监听卫星通讯信号——我们只用手机短信,就可以把我看见的东西,发给另外三位搭档。” 流星惊呼:“哦!你全都记下来了吗?我和明哥的手机蓝牙配对性能确实很好,你连这种事情都记下了?” “这是我的天赋,我的强项。”杰森紧接着开始搓玻璃,像给老师打小报告似的,把第一哨卡博克关的防卫兵员分布情况都发出去。 他在厨台的血污里作画,画出整个博克关的地形地势,将四个外卡哨站和铁丝网标注出来。 在这些铁丝网和哨站之间摆上一颗颗犬牙,用手指画出标线,代表巡逻的范围,最终用牙签注明这些守卫的所在高度,用锡纸包裹狗牙,说明这些特殊目标,是房屋内的驻守单位。 一副哨卡外围的鸟瞰图就此完成,最后撒上六十二颗醒目的白芝麻,八颗黑芝麻,落在哨卡之外的拾荒者营地里,分作聚居地里的拾荒者帐篷。 白芝麻是杰森可以确认的目标,是真实的拾荒者。 黑芝麻是杰森无法确认的目标,可能是骷髅会的暗哨。 紧接着,他对桌面拍了张照片,把文字信息和图片信息传输到江雪明的手机上。 “侦察兵的工作完成了,就这么简单。”杰森用灵体手臂,将桌上的血污一扫而空,留不下任何证据,连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步流星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这些戏法在他眼中宛如神迹。 要他去背去记,那是难如登天的事。 这一路上撞见几个人,有几个兵员在什么位置抽烟,他们的脸长什么样,要分析出行动路线,要做到这些事情,在流星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同样的—— ——杰森看流星的肉身,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们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大铁锅传出沸水尖啸,才接着开始干活做菜。 杰森:“抱歉...我没把你当朋友。” 流星:“不必道歉。” 杰森:“我胆子小,灵感高,精神强,意志弱,癫狂指数变化剧烈,颅内违禁品和灵灾浓度时好时坏,这就是偏光六分仪给我定的命运,我很难违抗这种命运。就像是人的脑袋,天生地养。” 流星:“不能受命于自己,只能受命于他人。” 杰森:“你说的对...可是...我不像你...也不像江雪明,还有维克托、文不才...我...” 流星:“没什么可是的,杰森,你我皆凡人,生在天地间。” 杰森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流星给杰森传递调味品。 “我相信你!就像你现在相信我一样!” 鲜香刺激的辣椒酱和料酒,在大锅中喷吐出刺鼻滚烫的烈焰。 流星如此说—— “——我们也要相信明哥和文不才,你要相信你的小侍者。我想问你两个问题,杰森·梅根。” 如此正式的称谓,让杰森有些猝不及防,好像还没做好准备,可是人生从来没有什么准备。 人生是一次没有准备的旅途。 出生时父母不会让孩子准备准备。 死亡时阎王也不会让人们准备准备。 杰森忙于烹调料理,想在流星炙热的灵压中喘一口气,他非常专注,将所有精神力都调动起来,投身于做菜:“你问吧。” 流星振振有词:“我想开一间咖啡厅,可是明哥只会做小吃,这可不行,咱们怎么说都要一个主厨对吗?杰森...” 杰森打断:“你认真的吗?在这种地方?说这种事?你喜欢看电影吗?我特别喜欢看电影!很多角色就在这种莫名奇妙的承诺里死去,很多故事就在这种烂俗的情节安排中半道结束!” 流星换了个说法:“啊...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险死还生...” “够了,闭嘴吧,你这话说的就像是战争电影里对姑娘做出承诺,要去前线征战,归来之后结婚的士兵一样恐怖!我感觉很恐怖!”杰森一边给狗肉装盘,一边骂骂咧咧的:“他妈的...你到底是什么人间极品?快问下一个问题吧!你不是有两个问题吗?问点好事不行吗?” 流星:“你什么星座的?” 杰森一时半会没说话,只是夹了一块狗肉塞进阿星嘴里。 眼神变得非常复杂—— ——他最终放下架子和叉子,和流星谈日子和乐子。 “我处女座的...” 阿星松了一口气,暗搓搓的喊了一句“好耶”。 杰森很不理解:“为什么你要问我的星座,它重要吗?” “很重要。”流星正儿八经的说:“直接问生日,就没办法给你带来生日惊喜的感觉了——杰森。” 杰森在那一刻像是被棍棒狠狠敲打着后脑勺,懵住了。 流星紧接着吐出骨头,从嘻嘻哈哈变得正经起来。 “我认为,问别人星座,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很多人都觉得这是迷信,但是真的很管用——至少能让我摸清楚这个认识不久的人,是否了解他自己,能够谈到哪个地步,愿不愿意与我深交。” 杰森越听越不对劲——这小子话糙理不糙啊。 流星煞有介事振振有词:“听上去有点不着调,但是我觉得很重要,你仔细琢磨琢磨——想要成为杀人魔,成为连环凶犯,想变得一肚子坏水,和这个人是不是超能力者,或者身体是否强壮,杀人快不快没什么关系。哪怕是村口剃头的陶德,也能开夫妻黑店割掉三百多个脑袋,人肉拿去楼下做成肉饼卖,他们根本就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 杰森:“你说的没错,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内心。面对骷髅会的食人魔,我的灵魂深处有种恶心作呕的感觉,我突然醒觉——原来我没有这种天赋,没有漠视生命的天赋。” 流星接着说:“要认清这些恶魔,我想应该要从生活中最普遍的社交环节开始,比如问问他们的星座,打开他们的心门。我的直觉会为我做判断的,它会助我披荆斩棘趋吉避凶。” 说起这个,流星就莫名的开心。 “比如雪明大哥!一开始他真的吓到我了,他给我的感觉冷冰冰的,我去过监狱,还和牢头拜把子成了兄弟,明哥的眼神,我当时看来就像是监狱里的杀人犯——后来我和他越聊越投机,越来越合拍!” 流星手舞足蹈的—— “——我知道他的焦躁不安,他对陌生人的所有敌意,都是因为他的妹妹,他能忍受我这个聒噪又冒失的伙伴,在地下世界的旅途中,我很感谢雪明大哥,这个人很可靠!” 他特别指正,特别兴奋。 “我的直觉告诉我,明哥虽然看上去很危险,但他一定不是什么坏家伙,他很关心我,从来没有抛弃我这个伙伴的想法。” 1秒记住114中文: Act3·[Castles In The Air·白日做梦] 前言: [决定一人一生,以及整个命运的,只是一瞬之间]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 ...... ...... [part·1——牧园] 两个小时之后。 杰森和步流星前后在厅堂和厨房来回奔走,将灾兽的肉躯料理完毕,送出来三十多套锅碗。 博克哨卡的大掌柜嗅见辛香料和热油膏的香味时,那对金色的兽瞳瞪得滚圆,立刻喊人里屋客房运来新家具。 菜肴逐轮送上一个大圆桌,掌柜抢过铁盆,就将滚烫的浓浆肉汤一饮而尽,紧接着脸色变得潮红,脖颈额头汗如雨下。 她单用粗糙宽厚的手掌拿住铁盆中的炖菜肉块,塞进口腔中咀嚼,连带骨骼一起咬碎。 上一道菜,她就吃光一道菜,进食的效率非常惊人,连骨头都剩不下几根。 方才守门的两个喽啰从昏迷中醒觉,闻见狗肉宴的香甜味道,眼神中透着渴望,是食指大动佝偻着身体,为大掌柜背负来圆桌红椅,就一动不动跪伏在地。 他们想,要是也能吃上一口灾兽的肉,一定能变得更强壮吧! 掌柜在吃下狗肉时,从喉口发出“呜噫嘻嘻嘻”的怪笑,也从不见她这样开心,这样愉悦。 哪怕与身后剥皮放血而死的小白脸说风花雪月时,掌柜也没有露出如此开心的表情。 那一定是非常滋补,非常美味的肉吧?! 想到这些事—— ——喽啰跪得更低,伏得更深,额头的伤也顾不上包扎,能见到阿星重拳留下的凹印。 他们一言不发,生怕打扰了掌柜,扫了人家的好兴致。像是在拜神仙,做仪式。 仿佛只要多拜几次,让前额去亲吻厅堂粗糙夯实的地砖,从伤处挤弄一些血,就可以让掌柜开恩救济,让神龛上大快朵颐的神灵撒弄些供品下来——这样他们也能尝尝,尝尝平日里那头凶神恶煞作威作福的双头猎犬,到底是什么味道。 步流星和杰森两人送完菜,站在厅堂的避风处,一动也不动。 他们已经把博克哨卡的基本信息送了出去,只收到一条回信。 回信的内容是: [干得好]和[活下去] 分作两条信息送回。 步流星在看见这两条消息时,脑子里都能想象出明哥焦虑又激动的神情。 ——我想,明哥不喜欢说废话,这两句废话中的废话,是明哥在担忧挂念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只怕给我添麻烦,最终冥思苦想在手机屏幕上掐出来的六个字。 ——在这种环境里,明哥不知道我遇见了什么人,即将前往什么地方,说得越多,我的心也会越来越乱。 ——第一条消息,代表这些信息对明哥有帮助,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第二条消息,代表明哥在短时间内帮不上什么忙,必须靠自己。 没等阿星仔细琢磨完,杰森浑身一紧,猛地抓住阿星的胳膊。 从厅堂的大圆桌传出狠厉的咒骂。 大掌柜打了个饱嗝,长舌最后一碗狗肉,铁锅里的汤汁都没留下。 她吃饱喝足,就望见两个喽啰跪伏在地可怜巴巴的样子,立刻火冒三丈。 “你们两个王八蛋!在看甚么?!” 她扬起手,攥住其中一个喽啰的衣领,提到身前,那股怪力连柔韧的凯拉夫都能徒手撕裂。 “难道你们想和我抢食?好大的狗胆呀...” 她越说越怒,心中的饥饿感越来越强。 手中的喽啰唯唯诺诺不敢吭声,只是呜咽着,抬手防备,又在一呼一吸的时间里放弃防备,连手都不敢抬起。 大掌柜一手掐稳喽啰的脖颈,另一手猛然弓起,粗粝的五指像钢铲,生生从可怜虫的大腿上挠下一层肉泥。 霎时哭喊声要从喽啰口中冒出来,又见大掌柜眼神狠厉,臂膀和肩颈鼓起一片虬札筋络,将喊叫声都掐死。 ——紧接着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 ...... 步流星的眼睛里要喷出火来,在他看来,博克宾馆的大掌柜是个欺软怕硬的难缠小鬼——放在油锅里炸一百遍都不解恨。 粗大的手指染上粘稠腥臭的血,沾上桌面的酱料汤渍,带着肉沫送去掌柜的嘴里。 她嘟着嘴,用灵巧的长舌吮吸着指甲盖里的美味,她在品尝别人的恐惧,品尝别人的痛苦,为这道自己亲手所作的新菜,感到欣慰自豪,是无上欢愉。 令人感叹的是,她并不是一个癫狂到极点的人,给痛苦难捱的负伤喽啰们,送去一杯酥油茶,只是轻轻吐出一个“滚”字——就再也不去释放多余的残忍了。 此时此刻。 大掌柜的进食时间结束,回过头来好好打量着两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我很满意!步流星!你可以走了。” 说罢,她从裹腰皮草中掏出一张文书,丢给步流星,这种书面形式的通行证像极了车站的作风。 阿星接住一看,封面有骷髅会的血蝴蝶商标,信函的标题写着[牧园],下边的简介内容,像是在介绍博物馆或科研机构,用词委婉而优雅,非常的神秘。 大掌柜神色轻佻,脸上的疤痕跟着抖动:“你去牧园找科曼,让他带你游览参观,好好了解我们骷髅会,了解我们的伟大事业光辉道路——最后想一想,你能为我们付出什么?你又要从我们身上索取什么...走吧。立刻就走。” 杰森:“那我呢?” 阿星:“那他呢?” 大掌柜有些不耐烦,“这个厨子留下,留在我这里,我很喜欢他的手艺。” “不行啊...”杰森刚想开口。 大掌柜立刻打断,瞪大眼睛变得凶神恶煞:“不行?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忤逆我?!” 步流星扛起身边的伙伴,就如刚进门时那样,将杰森的腰腹夹在脑袋边上,不闻不问往门外闯,“走了!” 大掌柜怒目圆瞪:“你好大胆...” 步流星撇撇嘴,回头对着大掌柜凶了一眼,“这是我送给骷髅会大首领的礼物!你这条看门狗,也要和大首领抢食?还是说...” 阿星单手甩动霰弹枪,野狼ace退出弹壳,枪械复位待击,仿佛在说——不久之前,这两颗子弹带走了灾兽的性命。 “还是说,你要和我在这里开打?那么急着退休,急着给我找一份新工作?以后这里改名叫流星关了?挺好听的,你觉得呢?如果你死了,大首领会怪罪我吗?或许大首领巴不得让我来守这道卡,毕竟我吃的少,比你低碳环保。” “嘶...”大掌柜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她只得化怒意为笑容,暗地里捏碎圆桌的木料,要把这个可恶的小子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他身上的肉。 “多谢掌柜的!一张通行证就够了!”步流星说完,就往门外去。 有守卫来拦,掌柜立刻喊。 “让他们走!” ...... ...... [part·2许仙来了也没辙] “哈!小子!你的嘴巴子真厉害!”杰森趴在流星肩头手舞足蹈的,兴奋的吆喝着,“真解恨啊!如果一部电影要你来当主角,那一定是个爽片!我爆米花和可乐吃到胀肚子都不会觉得腻!” “杰森先生,你能安分一点么...你低头看一眼。”流星走在悬崖栈道上,裂谷吹来大风,搅动铁链,脚下的钢架梁起起伏伏,非常危险。 往右手边五十厘米外,就是千余米的悬崖,悬崖下是致命的熔浆河流。 杰森回过神来,往外看了一眼,就立刻死命挣扎要从阿星肩膀下来。 在一米九高的阿星肩膀上看这种风景,对杰森的心脏来说,实在是过于刺激了。最终变成树袋熊,扒在阿星的腰上一动也不动了。 阿星捧起杰森的脸:“杰森先生...没有人跟着咱们,开动你英明神武的大脑,快想想这是为什么?” 杰森的脸颊在步流星的挤弄下,强行嘟起嘴睁开眼,双脚站定,落回虚浮的铁板栈道。 他仔细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开始办正事。 “我们已经离开博克哨卡的范围,我预估那座大宾馆里还住着二十多个人。” 杰森·梅根一边说,一边掏出阿星的手机,只看一眼,就记下了阿星手机的解锁密码,自顾自的编辑短信。 他自言自语,要强化记忆。 “有此根据,是从一楼厨房的餐具数量推断的结论,大掌柜的食量惊人,她一顿饭要用三十到四十套厨具。从食材储备和餐具数量来判断,整个博克关的防卫力量是八十多人,在八十到八十八人之间。”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迅速跳动,像是一位键盘艺术家。 “大掌柜要我们去牧园参观,却没有人跟过来,这代表博克关卡的后方道路,就是骷髅会相对私密的区域——除非主人召唤,看门狗是不能进屋子的。” 步流星轻轻拍着杰森先生的肩:“厉害呀!你真厉害呀!” 杰森摇了摇头:“只是挣扎求存的技巧,没什么厉害的。” 紧接着他继续说,继续记录。 “这一路上没有监控摄像头,栈道不能走车,连最基础的货运小三轮都走不了,要么里边有其他出入口,要么有类似纱羊的灾兽,能为骷髅会搬运物资。” “应该有另一个出入口吧?”流星说得有理有据:“我有两个纱羊女朋友...以前我也问她们,有没有像纱羊一样,给车站打工的大型生命体,她们都说不知道,原本纱羊能听懂人话,是因为获得了星界的知识,这种生物在地下非常稀少。” 杰森愣了半天:“你说真的?” 流星:“是呀...” 杰森:“不是...我问的是,你真的有俩纱羊当女伴?” 流星:“不然呢?” 杰森僵住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原以为阿星说这个话,是想唬住大掌柜,想兵出奇招,至少从癫狂指数这一项,让敌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迫力。 没想到流星根本就没演,所有表达出来的东西都是感情,没有一丝一毫演技。 “说回来这个事情吧。”流星指着极远方低矮谷口的黑曜石大桥:“骷髅会的人,依靠这条桥梁进出零号站台,但是不可能所有东西都走这条栈道吧?我觉得还有其他的路。” “有道理...”杰森依然沉浸在纱羊与人的爱情中难以自拔,他忧心忡忡的,一边理性分析,一边看流星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杰森说:“毕竟上一回,骷髅会弄到的灾兽,用卡车运去米米尔温泉关,肯定有另外一条秘密通道。” 流星:“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因为好奇...”杰森索性开门见山,有话直说:“纱羊是一种很...很猎奇的生物,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和她们牵上红线的...我非常非常好奇。” “哦...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流星回忆起之前在黄金乡发生的事:“我失恋的时候,给黄金乡的纱羊小姐姐打电话...她按小时收费,愿意听我倒情绪垃圾,我就特别特别感动。” 杰森跟着流星一路往下走。 流星一边走一边说。 “然后我们越聊越投缘,因为大家头脑都挺简单的,杰森先生,你了解纱羊这种生物吗?” “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感觉不可思议,这种生物的智力水平比较低,说不出什么复杂的句子。模仿人类的语言,但是情理逻辑是完全不同的。” “也对...你说得没错,我俩女朋友一个名字叫美美,一个名字叫丽丽。好多好多纱羊都是用这种简单的叠词当名字,它们记不住太多事情,傻乎乎的像我一样,但是背广告词要钱要吃的,说话就立刻流畅起来了。” “你和她们近距离接触过了吗?” “我要和大蜻蜓睡觉,打完电话就立刻奔现,结果...我小心翼翼的扒上火车,跑到黄金乡去,和她们回家,她们和电信诈骗似的,要把我按在床上,准备把我大卸八块,然后吃掉...” “蜻蜓都是暴食狂,一次进食能吃下百分之六十体重的食物,为了支撑飞行消耗的能量,它们无时不刻都在攫取食物。” “但是她们打不过我,我失魂落魄的逃出来啦,那会我特别伤心,先是被一个外星来的寡妇骗了感情,又差点被这对姐妹花生吞活剥。我不敢把这个事告诉明哥,一个劲的吃麻婆豆腐,被辣哭好几回,我想,明哥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骂我,会把我绑起来,再也不许我乱跑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其实美美后来也联系过我,她和我说,下回一定要注意,不能直接脱衣服,不然她们根本控制不住捕猎天性,会把我身上的蛋白质当做蜂蜜蛋液,当做香甜的东西吃掉。” “差点被妖怪吃掉,你居然还打算和这些东西沟通?你在想什么?你是准备演白蛇传吗?” “因为我是个男子汉,我是个性感硬汉!杰森,我不能让她们掉眼泪,我在电话里答应了,我要做她们的男朋友,我不能食言呀!杰森先生...我陪她们打牌聊天,只要不见面,就是很好很好的事。她们简简单单的,我也简简单单的,多好的灵魂伴侣呀。” “车站没有问起这件事吗?这算凶杀案。” “我不想看见她们受到伤害,也没有告诉别人,其实纱羊和车站的关系挺微妙的,乘客们把她们当做宠物,当做单纯的工具来看待。” “你还说之前...你和一个星界生物,和一个寡妇...” “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饶了我罢...别再来揭开我的伤疤了,就像是我问你,你的侍者...” “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希望能和超古代种族小姐姐谈恋爱,在地表世界遇见好多感情骗子,她们像是猎人,我给这些猎人钱,付出感情,最后我妈咪把她们的底牌揭开——我不断的分手、恋爱、又分手。最后我想,地下世界的超古代种族小姐姐应该不会嘴馋那些身外之物,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她们馋你身内之物了?” “是的...杰森先生,你觉得我能找到真爱吗?” “你是白日做梦!” “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电影里,打击主角的话就得这么说,勇敢的主角一定能做到。” “谢谢你!杰森,这是一种祝福吧?” 哥俩走完这条栈道—— ——话题戛然而止。 左手边出现一条的甬道,直通裂谷的内部。 明亮宽敞的玄关处,有一位衣着光鲜的大人物正在等候客人。 那人就像是五王议会的大堂经理,一丝不苟,高而纤瘦的男子,四十岁上下,身上披着一件藏蓝色大风衣,酒红色马甲和黑领带,皮鞋一尘不染。 他穿着一副黑手套,正在玄关的登记台处低头写画记事,记录着牧园的入库货物。 “步流星与杰森·梅根——来到我科曼·苏利文面前,作为牧园的管理人,两位大驾光临,我深感荣幸。”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歌剧的报幕员。 他的头发是香槟金色,垂在耳畔微微卷曲。 与大掌柜一样—— ——科曼先生笑脸相迎时,四颗犬齿是牙尖嘴利,眼睛也是金色的线性兽瞳。 步流星还没搭话,杰森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科曼先生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他喋喋不休,拉着两位客人,迎进玄关走道。 “歌德说过——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包括整个命运的,很可能就是短短的一瞬间,我很喜欢这句话,天天将它挂在嘴边念叨,念叨,念叨个没完没了。”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就像是一个舞者,口中传出抑扬顿挫的呐喊,非常热情。 “两位要脱掉鞋袜,脱下外衣,放下武器,来我的大园子里好好看一看,这将是你们决定自己命运的重要时刻,恐怕只要几个小时,就可能影响你们的一生,想要加入骷髅会,你要认可它的理念,它是伟大的!光荣的!壮丽的!无所不能的!” 流星想护住自己的棍棒和枪,结果在科曼先生的牵引下,他就像是陀螺,原地转了三四圈,鞋子袜子脱光光,手上的家伙也不见了。 那是一种极为精巧的手法,牵引着流星和杰森的身体,在几个拉扯来回之间,就将流星身上的武器都卸下。 科曼语气轻柔,再次问:“步流星先生,我看您那种失望落寞的表情,不由得想再问一句,您真的想带着枪械,带着这些危险致命的武器,去我的牧园里吗?” 步流星心虚了—— ——虽然是毫无防备的状态,但是科曼先生刚才确实在几秒钟之内,就将自己身上的家伙通通缴械,连子弹都没有留下。 尽管如此。 阿星还是倔强:“我...我想试一试...可以吗?” 科曼先生的脸上多了些怒意,轻轻摇动登记台的传唤铃。 “叮铃——”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这位四十岁的优雅阿叔不再优雅,表情变得悚然可怖。 从明亮的甬道中窜出密密麻麻的蛇形生物。 那些生物说来非常复杂—— ——它们在地上蠕行时速度极快,就像是从甬道的暗格地洞中钻出,如河水一样流动到科曼先生身后。 它们陡然立起身体,好比眼镜蛇展示自己的角状头颅示威吐信。露出白皙的肚腹鳞片,用两条后肢直立,两条前肢鲜红的鳞片飒飒作响,抖动时发出杂乱的风声。 二十多只黄澄澄的蛇眼紧紧盯住了步流星。 这些类似地龙蜥蜴一样的四足怪兽,体态有正常人类的腰肢粗细,站起来的时候,几乎高达三米。 科曼也是一样,跟随身后的小宝贝们一起,朝着步流星吐出长舌红信。 “不试了,我不试了,听你的!” 阿星当时就收回了之前那句话,他仰起头,看着遮盖住天花板大灯的所有蛇头。 那些蛇没有说话,科曼先生也没有说话—— ——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种一板一眼,叉腰昂首的高贵架势,就像是在说—— [——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Act4·[Dragons·恶龙] 前言: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威廉·布莱克] ...... ...... [part·1——巨物] 牧园的入口处,杰森迟迟没有动。 步流星本想跟着这些长虫的队伍往里闯,瞥见杰森的反应时,终于醒觉—— 杰森先生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不敢去的地方,恐怕有非常恐怖,非常怪异的东西。看他发青的脸色,应该是被他的灵感所害,很难往前迈步了吧。 这些地龙蜥蜴一样的怪异生物现身的瞬间,杰森就再也不动了,只是神志恍惚地呢喃着。 “是巨物...我感觉到巨物的脉搏...它在向我呢喃低语。” 步流星听过这个词,从九五二七的嘴里听过—— ——巨物。 在死偶机关城中,那座水塔外,未知巨物散发出来的恐怖灵压将流星逼得昏死过去。 所有的巨物,都是极为古老强大,不可思议的巨大生物。 杰森从这些地龙蜥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古老的气息,它们身体中流淌的血液,还有神智里散发出来的恶念,就像是一条条跗骨毒虫,在杰森的大脑中蛀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孔洞。 一时间各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逼疯,要把他推倒在地涕泪横流。 “啊呀呀...”科曼园长惊讶的捂着嘴:“没想到您的灵感如此敏锐,能从这个位置,感知到我们伟大的神灵——您真是个人才!” 流星三步并做两步,扶住杰森摇摆不定的身体,“你没事吧!?喂!” 杰森尖叫着,嘶鸣着,血丝和黄斑迅速爬上眼白,气色也一下子变得极差。 “它在...它在吼叫!它痛苦!它愤怒!它要烧死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来这位朋友心智脆弱,理解不了伟大神灵的美。”园长一挥手,就有地龙左右摇摆,一路蠕行,爬到杰森面前,要贴得更近。 园长嬉笑着:“仔细感受感受!感受它的鳞片,感受它的子嗣,感受它留在人间的奇迹!你好好看看!杰森·梅根,看多了...” 一瞬间,园长的表情从安逸潇洒。 ——变成狠厉果决。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你看得越清晰,就越明白它有多美,能i从旁支血脉中,从这些地龙子嗣的身体里—— ——感受到巨大的! ——超凡的! ——魅力十足的! ——炙热的! ——化圣真龙!” 步流星一边挥手要赶开地龙蜥蜴。 从那舌吻中喷吐出恶臭,细密的牙齿中留着不少碎肉残渣,它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刷过牙。 它的脖颈如眼睛一样灵活,在各个方位缩头探脑,要让神志不清的杰森看个仔细。 山谷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步流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灵压越来越微弱,就像是精神力在这种折磨里逐渐要消耗殆尽。 “对不起...”流星低声念叨着,“我要取走你的辉石,这样下去,恐怕你会疯掉...” 杰森脸颊的水份在迅速减少,身上汗如雨下,喉口嘶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仰头看着裂谷的天空,在漆黑一片的山谷之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它的双翼遮天蔽日,谷底滚烫的熔浆洪流就是这恐怖巨物的口涎。 阿星想去拉扯杰森的手臂,从腕口取下青金石手链。 他心想——杰森先生的灵感到底有多么强大呢? 我们的辉石只有孤零零的一颗。 他却有二十四颗成串的青金石。 维克托老师用灵感来观察我们时,也需要靠得极近,可是救护站,隔着五十多米,中间还有一道厚实的防火门,杰森先生就已经感觉到明哥的存在了。 如果是我,拥有如此敏锐的灵感,每天脑子里都是诡异的声音,奇怪的情绪,恐怕我早就变得疯疯癫癫了。 “杰森,你比我更勇敢!”步流星伸手去取那串青金石:“已经够了,你的旅途到此为止了。” 可是阿星伸出去的手,在半途就被杰森牢牢握住。 阿星听得见—— ——这个达契亚硬汉依然在发出无声的尖啸。 哪怕喉口开始迸出血沫,声带也撕裂,肺腔的毛细血管在粗重的呼吸中反复收缩胀紧。 杰森似乎还想接着看,继续看,要看清那头巨物的样子,要直视内心的恐惧。 流星猛然扭头,死死盯着杰森的另一只手。 尽管杰森先生的身体是后仰翻腾,即将失去意识的姿态,在灵感的高压中几欲昏厥,要陷入完全癫狂的状态了。 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战栗,瘫软倒在流星身旁。 他一手抓住流星的臂膀,护着手腕的青金石。 从另一条手臂中,迸发出灵魂的威光。 一条丝线编织出来的灵体臂膀,快速又精确地在粉色手机上输出文字,打开画板工具,做出比例尺标注,将一头栩栩如生的巨龙画了下来! “bravo!”园长的脸色变得狰狞又欢喜:“棒极了!干得好!杰森·梅根!你看清它的蝠翼了?看清它的龙吻了?” 园长张开双臂,要身旁的地龙都往杰森身边簇拥。 “——听吧!孩子们!听听杰森先生的歌声!他的惨叫尖嚎多悦耳!多迷人!杰森先生看见了你们的主母!这位歌剧演员刚刚唱完第一幕!要把歌声...” 园长低头行礼,激烈昂扬的架势变得温顺又阴狠:“唱给他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朋友们...谁会收到这条消息呢?广陵止息吗?是青金卫士吗?还是说...” 在那个瞬间—— ——流星一手抱住杰森,红色的玫瑰辉石在燃烧。 园长拉下眼睑,展示着金色的线性兽瞳:“你要与我们作对?胆敢拒绝这份光荣的恩赐吗?山妖与巨龙的血在我们身体中流淌...哪怕你知道了这些,也依然要与我们死磕到底?要放弃这种强大的化圣之力吗?只要你点点头,步流星,我们会把这一切都送给你,不需要任何代价!只要你愿意...吃下一块人肉!” 流星一步步后退,身后已经没有退路,踩上虚浮摇曳的栈道铁板。 十数条地龙排成一字长蛇,又看见这些灵巧的畜牲攀上岩壁,像壁虎一样。只等园长一声令下,它们吐出红信,亮出尖牙,要把猎物撕成碎片。 “这套路我懂。”步流星紧紧盯着登记台的枪械和鞋袜,赤脚踩在铁板栈道,脚心立刻被烫出几个水泡,“外边的打手看门,里边的老师洗脑,是几十年前的老套路。”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留给你朋友的时间也不多!”园长为步流星的勇气和冷静鼓掌:“你会怎么选择呢?是加入我们?还是与我们为敌?你的肉身元质很不错,红石喜爱勇者,勇者都有强壮的体魄,那是癫狂蝶最爱的颜色,也是最容易染上龙血,变成恶龙爪牙的人们呀!你只需要往前一步——” 攥掌为拳,探出一指。 “——就不用受这烈火烹油的煎熬。只要丢下你手里的那条青金烂肉,就能和我们一样,成为血肉至亲。” 园长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就像是在努力表演单口相声的报幕员,要逗弄观众发笑。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可怜的家伙,他既没有勇气成为青金,和化圣的野兽没有缘分,也没有勇气当一个恶棍,在你手里,只会成为累赘——我们骷髅会为什么叫骷髅会?!” 流星知道,该轮到宣传企业文化环节了。 园长挑弄着灵活的十根手指,要给身侧一头地龙挠下巴,做着最温柔的事,说出最残忍的话:“我们把同伴吃掉,吸收他们的力量,身上的荣誉属于所有骨肉至亲,我们是一体的!像血蝴蝶!万物终将归一!” ...... ...... “画完了吗?”流星小声问。 杰森猛然将青金石从腕口扯下,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两只眼睛已经流下血泪,鼻咽管里也喷洒出粘稠的血块。那是神经紊乱毛细血管爆裂带来的症状。 他几乎吓破了胆,但是依然保持着神智。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狠厉,最凶残的怪异生物。 他无法用语言精确的表述出那头巨龙的模样,但是手机画板上的东西,已经露出真容。 “水...我要水...我要水...” 杰森的眼睛里只有巨大的恐惧,脱水的身体依靠本能驱使着他要去寻找水源。 步流星从腰带里取出一支万灵药。 “哦!你要做出选择了?!”园长浮夸造作地捂着嘴,作苦口婆心的劝诱:“如此莽撞,如此果断的做出选择了?你还年轻,你的身体若是沐浴龙血,定然要比我们更强!你仔细想想,为车站那头卑鄙的黑猫工作,能挣多少钱呢?你们累死累活,在地下世界玩命,为它修铁路...” [part2——死到临头] 万灵药猛然落下,要扎进杰森先生的颈动脉—— ——岩壁的地龙怪兽像是山崩落石扑杀下来。 须臾间—— ——流星身上多了四处深可见骨的伤。 他怒吼着,奋力推动一整支完整的万灵药针剂,全部送进杰森·梅根的身体,像是一头公牛抖擞身体。要把背脊上磨牙吮血的畜牲都推下悬崖。 这些蛇形长虫身上的肢节肌肉灵活有力,跟着流星的力量甩弄腰肢,硕大的角形头颅就立刻重新摆正,像是一门攻城锤一样,狠狠撞在流星的肩臂腰肢。 它们很机灵—— ——没有张嘴,没有露出颚骨弱点,也没有去攻击流星的脑袋,进入他强壮上肢的攻击范围。 这些畜牲就像是在烹饪一道菜肴,好比松肉锤,想要制服步流星这头猛兽,得先削弱他的战斗力,让他的腰腹膝腋的软肉变得肿胀无力。 可是—— ——园长正想把台词念下去。 想念出那句:“真可惜...又一个勇敢的红石人要葬身于此,变成一堆无用粪便...” 只念到“真可惜”三个字。 一颗滚烫的头颅擦着他的脸飞过,他猛的瞪大眼睛,几乎要瞪裂眼眶。 他还没看清那鲜红的头颅到底属于谁,腥臭的血液带着高温,将他的脸颊烫出水泡。 激烈的战吼像是维京海盗在唱着战意高昂的船歌。 那个本该被分尸撕碎的壮硕小伙,仅仅凭着一只肉掌,拿住一条无头蛇尸,在崖壁上猛然拖拽出一条血路。 园长惊慌失措,从衣兜中掏出一支精美的手枪,雕花讲究,做工严谨。 软弱无力的九毫米帕弹打出去,叫阿星用浑身的地龙野兽尽数挡住。 他就像是一辆小坦克,踩住结实的黑曜石廊道时,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更加凶狠,更加野蛮。 园长打空了所有子弹,才意识到,这个小子的肉身元质有多么离谱,有多么可怕。 阿星闯出了一条血路。 像是一辆装着钢牙前铲的泥头车,丢下杰森之后,他解放双手,将这些柔韧的畜生的鼻孔堵住,在地龙张嘴呼吸的瞬间就冒着被咬碎手臂的风险,扯出那鲜红的长舌。 若是有旁侧来救命的狡诈畜牲,他一路披风带血的冲锋劲头,搅动出一道鲜红的[雨],膝盖和肩肘猛然挥出,像是炮台一样,顷刻间能将这些地底怪兽的骨头都撞碎。 杰森躲在栈道桥梁,半个身体都趴在滚烫的铁板桥上,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上的衣料也燃烧起来,一时间居然忘了疼,忘了遮盖身体的布料已经燃起来了! 他认真分析,仔细思考。 也完全思考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感,怎样强烈的愤怒,能让这个小子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他低头看向巨龙的画作—— ——龙身残破不堪,像是与传说中的英雄搏斗之后留下的噬骨剥皮之伤,在骷髅会信众的修复下,由一张张人皮填补着这些伤口。 这也是杰森感觉到恐怖,感觉到头皮发麻的原因。 这些人皮,这些受害者,他们似乎还活着,哪怕只剩下了一张皮,附着在巨龙腐朽的身躯上,达成另一种永生不朽超凡化圣的境界。 无论看几次,杰森都会回想起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不安,他的灵感能听见这成千上万的死魂灵,他们在悲伤哭泣,或在狂喜雀跃,或只是平静的等待着,仿佛在等待巨龙振翅的那一天,自己也能跟着这伟大的存在鸡犬升天。 巨大的蝠翼薄膜,乃至尖爪的戒指,也是由无数的人骨皮肉修补而成。 天知道骷髅会已经给这头龙送去多少饵食,天知道这头龙给骷髅会送来了多少血。 在一瞬间,无数的哀嚎的狂啸,这些亡灵怪异至极的喜怒哀乐又一次涌进他的头颅,要将他逼迫到疯癫的境界。 此时此刻,杰森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步流星为何会如此愤怒,像是一颗炸弹,在顷刻间将所有的能量和光芒都绽放。 “这些畜牲...居然...” 巨龙的肢节皮肤,鳞片的间隙中,还有婴儿,还有小孩,还有下腹吐出脐带和血污的产妇! ——只要是人,只要是能拿去献给巨龙的三元质,不分男女老少,骷髅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 强烈的怒意将杰森拉回了现实世界。 ...... ...... 阿星的眼睛冒出精光。 他的胸口挂满了恶心的血肉,粉衬衫让瘫软无力失去意识的地龙撕碎,他就一挥手,鼓胀起来的胸肌带着衬衫一齐裂开,变成随风飘洒的烂布条,又在转瞬之际被一股灼热的山风吹上天。 他的肌肉冒出蒸腾而起的烟雾。挥出的拳头就像是子弹,像stg44步枪在开火! 坚韧的龙鳞擦破皮肤,双拳露出森森白骨也没有停下。 拳头迅如雷霆,是激烈昂扬的鼓点。 身影好似浮云飘舞,是流水高山的琴弦。 敌人想要反击的瞬间,抬起软弱无力的趾爪和头颅,那攻击的意图早就堪破——被这坠星雨水一般绵密有力的拳头轰碎。 园长一时忘了逃跑。 要逃走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挪动轻灵的步子,像是鬼魅一样,身体宛若失去重量的烟雾,要向着洞窟中飘走了! 阿星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肮脏的乱发中亮起一对赤红的眼瞳—— ——胸腔鼓掌,隔膜与肚腹猛然膨胀起来。 大腿处的裤缝崩裂,在弹射时好比一头捕猎的金钱豹。 那个瞬间—— ——时间都变慢了。 能看见野狼ace让一条鲜红的臂膀重新拿起。 能嗅到硝火硫磺的味道。 能听见死神的呼吸。 “只要抗下这两颗子弹...只要能...只要能硬吃这两颗子弹...”园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身体中迸发出最后一丝求生本能,身体扭动蠕行,从灵体中迸发出两片薄如蝉翼的附肢羽翼,要往牧园的更深处逃遁。 枪声如龙吼! 一秒过去—— ——科曼·苏利文仿佛见到了天使。 他感觉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不致死! 他的半个身子被独弹头轰碎,血肉尽数成泥,可是只要抗住这一击,就能借着霰弹猎枪巨大的动能飘向更深处了! 只要回到温床!只要能回到温床! 他就可以借三元质重生!哪怕是一杯白夫人咖啡!都能让他重整雄风! 步流星的声音如影随形,如勾魂无常。 “你这孤魂野鬼!已经死到临头!” 科曼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步流星,临死之前,还能看见那颗鲜红又浪漫的玫瑰辉石。那一道大锁——福寿万年已经解开,幼兽再也没有束缚,已经长大了。 科曼香槟色的秀发被一股巨力猛然抓住! 紧接着死死按在地上。 流星踩住科曼的头颅,举枪瞄准:“可惜!你已经没有下半身了,否则我要从你的脚趾头开始打!一路打到天灵盖!” 野狼ace喷吐出炙热的枪焰—— ——滚烫的铁雨顺着科曼的三十三根脊柱骨一路往上! 枪声不绝于耳—— ——紧接其后赶来的地龙援兵在洞口多看了一眼,就立刻吓得悲恸横流,吐出一地的秽物,还能从秽物中见到手指头。 野狼ace的十二颗子弹打完—— ——阿星换弹的速度有如神助,是在江雪明特训之下,一次次残酷演练中获得的神力。 又是激烈的二十四发铁雨霰弹,像是精准的刀锋链锯,削开卡曼的中枢脊柱。 其中四颗子弹让围观看戏的地龙观众糟了难。 它们本想帮助园长。 或是帮助园长脱困。 或者帮助园长早日离开这残忍的折磨,其中一头地龙张牙舞爪,想要冲上前来咬断科曼的脑袋,将骨肉至亲的血肉带回温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我会把你的小可爱,把你牧园里所有畸形怪胎,还有你跪拜的那头龙——统统杀光。”步流星提起科曼的头颅:“你该后悔,后悔接受龙血,哪怕只剩下一颗头颅,也能用这种凶狠的眼神来瞪我,明哥教过我,怎么对付你这种穷凶极恶的王八蛋...” 科曼的下巴没了,声带没了,鼻骨也歪在一侧,无法发声,无法说话,无法呼吸。 他确实很后悔—— ——只后悔没有带上充足的地龙兵员,没有准备更厉害的武器。 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相信了博克大宾馆那个傻逼娘们的鬼话!什么叫珍贵的客人?什么叫优秀的厨子? 看门狗就是这样看门的?她往牧园放进来一尊活阎王! 这种强大的战斗意志,这种掌控情绪,利用愤怒作战的人形怪胎——绝对能杀死大首领,别说大首领,恐怕现在还在修养睡眠的伟大神灵,也会在这些人的突袭攻击中,永远沉睡下去。 只是—— ——我科曼·苏利文,一个人类历史上伟大的科研工作者,一个创造新生命的... 大脑的思维戛然而止。 ...... ...... 明亮的甬道中迸射出一颗流星。 它是科曼·苏利文的头颅,射向坚硬的黑曜石悬崖。 漆黑高墙耸立着,这颗流星在半空中接受熔流的炙烤,开始燃烧。 撞碎高墙深院中的琉彩玻璃。 落在管风琴下,一路飞也似的滚动,在鲜红的地毯上留下焦臭的痕迹。 在背景的大壁画上,有勇者屠龙,沐浴龙血的神圣。 两侧的弄臣阁僚纷纷跪地求饶,看向红椅当中的巨大阴影。 苏利文的头颅撞上漆黑的铁靴,紧接着终于走完了漫长的一生,变成了齑粉。 ——是一封战书。 INTERVAL·幕间喜剧·酒狂 前言: [脑袋里的智慧,就像打火石] [不去敲打,就不会迸出火花] [——威廉·莎士比亚] ...... ...... [part1——舞刀弄枪] 深不见底的矿道深坑之底吹起一阵热烈的飓风。 它是地下空腔尖锐的警笛,赶起一片家燕,好比牧羊杖勾住了羔羊的脖颈,将一团稠厚的浓雾吹上谷口,在顷刻间叫狂躁如刀的烈风撕成碎片。 它吹开拾荒者营地的简陋帐篷。 吹开流浪汉的大帽子。 吹走空气中的血腥味。 吹动文不才的头发。 吹起骷髅会暗哨脚脖子上的轻薄裤腿。 吹跑尸首鼻孔里的苍蝇。 文不才往山谷的熔浆河流丢下尸首,对远方的缓坡高台,大声呐喊:“都在这儿了!一个不留!” 零号站台外围的拾荒者营地中,碍眼的暗哨已经清理完毕。 文不才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没有留下任何不干不净的尾巴。 “接下来呢?”小侍者躲在大石后方,替哥几个守着装备:“你们打算偷偷溜进去?” 文不才:“鬼鬼祟祟的容易让人家误会。” 江雪明:“只要听见不对劲的信号,我们就从正面突破。” 小侍者紧张得结巴起来:“正正正正正面?!正正正正面?!” 江雪明:“她是网不好吗?没连上wifi?说话都丢包...” 文不才:“这地方有信号就不错了,你将就着听吧。” 小侍者:“你们说真的?从正面?他们有八十多个人呢!还有八十多条枪!八十个!不是八个!” 江雪明:“杰森老哥给我们开了个全图挂,我觉得能打。” 文不才:“你来当观察员?给我火力援护?还是去咱们一起去打巷战?” 江雪明:“你觉得呢?武术的最高境界是白嫖,他们的主武器是ak74u,看那个伊拉克成色,再放个几年应该能进博物馆,有效射程不会超过三百米,杀伤射程不会超过六百米。能白嫖,为什么要上去拼刀子?” 文不才:“总会有躲起来装死的机灵鬼,相信我,我对付这些恶棍经验丰富,如果维克托抓住我,他下个月能写出来六本新书。” 江雪明:“那就听你的,给我命令吧,文不才长官。” 文不才:“江雪明,找高地待机,继续观察。” 小侍者:“我呢我呢!那我呢?” 文不才:“你网不好,试着找找信号。” 小侍者:“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呀?!” 江雪明:“听不见...大声一点。” 文不才:“完全听不见。” 小侍者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手里的无线电,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 ...... 从谷口突然涌起一片红彤彤的鸟形怪影。 这些影子像是巨大的蝙蝠,扑打着翅膀,从岩壁各个洞窟中倾巢出动,在半空盘旋加速,发出厉啸。 还没看清这些飞鸟的模样,它们来得快,去得也快,直直冲着谷口下方更深处的牧园而去。 文不才:“该行动了。” 江雪明:“对,他们暴露了。我刚刚收到短信。” 文不才:“短信上说啥?” 江雪明:“微信发了一张图过来,是一头身躯腐败的巨大龙类生物,看比例标尺,这头龙不带尾巴的体长应该在五十多米左右,身上的鳞片破破烂烂的,有很多人皮人骨缝在上边当做创可贴。” 文不才:“有说其他的事吗?” 江雪明:“有。” 文不才:“念给我听听?” 江雪明:“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文不才:“你网也不好吗?” 江雪明:“所以我说,他们应该暴露了。” 小侍者:“快动起来啊!我的雇主有危险了!” 文不才:“已经在动了,我在路上,别慌,哥来了!” 江雪明:“长官,你慢点,我先把主武器拼起来。” 文不才:“我突然就不想去了。我恨我的腿,它自己会动。听见女孩子的求救声,我就身不由己。” 江雪明:“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这玩意结构简单,不用十来秒我就能拼好。” 文不才:“下次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怪吓人的。” 江雪明:“但是你的语气轻松写意,如闲庭信步,我很难紧张起来...说实话我甚至觉得咱俩就像在某个精英论坛里版聊,在谈某个游戏关卡的攻略。” 文不才:“确实如此,那紧张一点?” 江雪明:“我看你快到博克关的岩台,前面有四个人,马上要接触了,什么指示?” 文不才:“我和他们聊聊,表明来意。” 江雪明:“然后呢?” 文不才:“和他们当中看起来最能打的,比一比绝活,整点笑料。” 江雪明:“为什么这么做?” 文不才:“咱们又没长翅膀,也没办法飞到谷底的牧园里去英雄救英雄,把这些食人魔拖住,尽量不要打扰那两个小家伙逃命,这就是最好的作战计划。” 江雪明:“你对阿星那么放心?” 文不才:“我对维克托的眼光很放心,他对任何事物都苛刻到恶毒,我去吃个牛排,他都要从两条肉筋里挑出一丢丢不符合他心意的地方,是纯粹的事儿逼,你俩能过他的法眼,恐怕都有一手绝活。” 江雪明:“...” 文不才:“我网不好吗?” 江雪明:“刚才我在标记第一轮反应射击的目标,不好意思,专注力下降了。” 文不才:“所以我说,在车站,像你这种人才,如果没有一手绝活,可能就像抖音里毫无营养的性感妹妹,只能扮作洋娃娃,对着镜头发呆三十秒,什么也不干,只能卖卖脸了。” 江雪明:“还有十六米,他们掏枪了,我该开火吗?长官?” 文不才:“不着急,他们好像发现了牧园里同伙遭难的事,容我上去开个嘲讽,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说罢—— ——文不才孤身一人来到接引兵员面前。 他昂起头,微微歪着脑袋,就看见一个两米来高,梳着飞机头的壮汉小队长上来盘问。 “你干什么的?!” 文不才满嘴跑火车:“我是来骷髅会!学功夫的!” 无线电耳机里传出江雪明悠长深远的呼吸声,是随时准备屏息狙击的信号。 小侍者插了句嘴:“上帝啊!希望这俩脑子脱线的大人物能正经一点...希望我的雇主能活下来吧...” 小组长瞪大了眼睛,歪着头,佝下腰紧紧盯着文不才这个小矮子:“学功夫?” 立刻有组员捂肚爆笑。 “哈哈哈哈哈!组长!怎么又来了一个傻乎乎的怪胎?!” “woohoooo!今天的乐子可真多!” “牧园的科曼死掉啦!飞龙都跑出来了!” “大首领气得一刀一个,杀了四个内阁嘉宾,咱们组长这下又能升职加薪,我们也能喝到一口人肉汤!” “不知道这个家伙...还会带来什么乐子呢?我好奇!我兴奋!我感觉好热啊!” 话音未落—— ——从文不才喉口爆发出一阵怪吼! “阿哒!~~~” 突然挥起双臂,食指中指并做利剑,文不才先生一手掩面抹鼻,一手前探挥拳,装模作样摆弄架势。 紧接着就是两三次轻巧的凌空回旋踢,身体平衡非常棒,落地时没有任何声音。 踢击带起的狂风扫乱了小组长特立独行的发型。 “喔!”小组长两眼一亮,立马放下枪,从腰间掏出发胶,给自己稍显凌乱的莫西干头理得干净利落,再次精神起来。 从组员口中爆发出热烈的吆喝声。 “布鲁斯·李!” “李小龙噢!李小龙!” “组长!不能输呀!” 只看见小组长舞出一套王八拳,拔下避弹衣,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努着身体,胸口的红石一下子燃烧起来。 他像是一位不服输的武士,要在这个不知所谓的闹事客人面前好好亮出看家本领。 一下子,哨卡变得热闹非凡,还在煮饭的,沉迷游戏的,和手机的网恋对象吵架的,都齐齐从屋子里跑出来——要看清楚这新鲜的乐子。 小组长打完一套拳,就立刻倒立,只用一根手指头一柱擎天,支撑着壮硕的身体。 一时间口哨声和嘘声都涌向文不才。 文不才耸肩无谓,面对嘲弄时满眼无辜,脸上都是戏。 “喔!~发生什么事了?” “哼!”小组长轻巧的翻腾落地,一副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样子:“小子!你想来咱们这儿学功夫?还不够唷!拿出绝活!” 文不才掏出烟盒,给离得近的几位老哥发烟,精巧玄妙的手法就像是弹弓投石,香烟像是响箭,落在哨卡组员的嘴里。 紧接着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管上火。 “我心中的一团火!是不会熄灭的!” 双截棍从文不才腰间弹起,有一对无形无影的手臂轻轻甩开棍身,就立刻被他抓在手心。 “呜——” “阿哒!阿哒!” 双棍齐舞,此起彼伏。 青色的烈焰熊熊燃烧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闪光。 站在楼道高处的组员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录像,眼里都是小星星。 ...... ...... [part2——舞刀弄“枪”] 江雪明:“你拿我棍棒就为了干这事?” 文不才:“不然呢?你能看见多少个目标?” 江雪明:“四十七...五十五个...还有...从大澡堂跑出来八个,马上就是整整齐齐一家人。” 文不才:“能打中几个?” 江雪明:“全部。” 文不才:“能杀死几个?” 江雪明:“说不准,这个距离我不保证能全部击杀,尽我所能。” “真的管用?”小侍者捂着脸,这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属于知识盲区,vip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她惊得在无线电台里喊出英文:“god...no!god!pleace!noooooooooo!” 文不才:“我们切到英语台了?” 江雪明:“也许...” 文不才:“被人监听了?” 江雪明:“就算被人听到,估计那位负责监听搞谍报的一定气到发癫。这种废话连篇的消息能有什么战术价值?” 文不才:“那咱们继续?” ...... ...... 双截棍夹在文不才腋下,他气焰嚣张,肢体张力十足,拧眉怒视像是一头老虎。 小组长也没辙了,咽着唾沫,左顾右盼看着身后的组员,对这套舞棍绝活心中也是赞不绝口。 棍棒划出的青色烈焰要将他逼得步步后退,又被热情的组员们推出来,连头顶的毛发都燃烧起来,变成恶灵骑士了。 “啊呀呀呀呀!——”小组长一声怒吼,从腰间掏出两把锯齿割肉刀,发出阵阵怪叫,凌厉的刀光如流水一样泼洒出来。 他越舞越热,越来越兴奋。 他感觉自己在变强,就好像遇上了传说中的vip——看见翩翩起舞的蝴蝶,虫豸也会试着去扑打翅膀! 头顶的火焰生生不息,要把他彻底变成一个光头,可是他顾不上疼,只顾着继续斗舞,继续斗武。 等他一曲舞毕—— ——收刀回势,脑袋上的莫西干头已经彻底完蛋,只用毛巾擦拭几次,就亮出圆滚滚的光头。 身后的组员还热烈祝贺着。 “组长哇!你秃了!也变强了!我们感觉得到!哇呜呀!太走运了!你真的太走运了!这下咱们的汤里,一定有肉啦!” ...... ...... 文不才:“现在呢?” 江雪明:“八十八个,全都来了,有六十多岁的老畜牲,有十五六岁的小畜牲。” 文不才:“说实话,我活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这场面。。” 江雪明:“有点紧张?” 文不才:“你多陪我说说话吧,指不定就是人生最后一句。” 江雪明:“我有个问题。” 文不才:“你问。” 江雪明:“打这个,有钱,对吗?” 文不才:“......” 江雪明:“打这些人,还有那头龙,有钱拿的。对不对?” 文不才:“咱们商量商量那个...开火暗号怎么样?这比钱更有意义!” 江雪明:“god!no!noooooooooo!” 文不才:“听我的雷声。” ...... ...... 文不才拿出手机,对着小组长舞刀的优美身姿来了一套三连拍。 一边拍一边夸:“对!对!哇!你真他妈性感!欢迎!欢迎来到男子汉的世界!” 小组长听了更加兴奋—— ——对手的认可是最好的祝福! 他舞得更起劲,要返场加演! 他扭动身体的幅度更加夸张,与化圣龙穴融合之后,人体骨骼无法做到的姿势,他能轻松完成! 刀光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幕。一旁有热心组员拿来一盆洗脚水,对着组长泼去,就被这凌厉的光影给撕碎,砍作细密的雾气。 文不才举着手机,越走越近:“漂亮!太棒了!太性感了!” 小组长的眼睛里渐渐有了金光,圆滚滚的瞳孔要褪凡化圣,变成真龙的子嗣! 从他干涩的喉咙中传出一声震天的怒吼,继而摆出张牙舞爪的pose—— ——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在叫好,在兴奋的尖叫。 文不才举起手机。 “笑一个!要露出牙!十六颗牙!” 小组长露出了爽朗和善的笑容。 ...... ...... “脑袋里的智慧,就像打火石,不去敲打,就不会迸出火花!” 文不才提起枪—— ——轰碎了这家伙的脑袋。 闪光灯亮起,照片定格在这一幕。 整个过程非常快。 快到血液溅到一旁组员的脸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快到大威力手枪弹将组长的颅骨炸得稀碎,弹片和骨片散射向密集的围观人群,带走了十六条性命,也没有听到一声哀嚎。 快到文不才吹灭m500的枪焰,将它旋转入袋,都没有人发现是谁开的枪。 快到与此同时江雪明的主武器喷吐烈焰,我他妈都没来得及介绍这是一支什么步枪。 它的子弹来了! 枪声还没来! 像是暴烈的钢雨,像悄无声息的死神。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七百米的狙击距离—— ——雪明手中的主武器已经喷射完一整个弹匣。 从高点看去—— ——步枪弹恐怖的动能命中前排第一反应区的所有头颅。 现场变成一片尸山血海,留下十六具死而不僵的无头尸首。 从西南方向传来绵密如雨的枪声,经过两秒才迟迟赶到。 前排的观众这才想起要提枪反击。 后排的观众仓皇逃去屋子里找武器,手机丢在一旁,顾不上拍照发微博啦! 枪口齐刷刷抬起的瞬间—— ——文不才爆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吼。 魂威在这一刻透体而出。 “阿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这个瞬间,从口径巨大的左轮手炮中喷射出一团团鲜红滚烫的热流! 它受到火药强劲的推力,挤压变形,经过膛线的引导,像是一团软趴趴的铁泥,做着自旋运动,突破音障时发出震碎耳膜的炸响。 ...... ...... 瞄准镜中,江雪明的瞳孔微缩,第一次看见文不才先生的灵魂威光。 ——那个人就像是坚硬的活靶子。 铁弹射去这位vip的身体上,像是撞进了一座花岗裸岩,弹片和飞砂振打着空气,在文不才身边留下一个个扭曲变形灼热的湍流旋涡。 左轮手炮连绵不断开火,雪明甚至看不清那个幻身的真实模样。 它仿佛有六条手臂,在空气中留下高速移动的残影。 拨动扳机时—— ——膛口喷吐火焰时,已经开始挑拨击锤。 朝文不才射去的子弹,都叫那一抹幽蓝漆黑的幻影接住,然后捏得粉碎!连破碎的弹片都没有漏出来! 子弹打光时,将弹巢整个拆下,据枪爆射的动作都不曾更改,立刻塞进六颗新的子弹。 江雪明集中精神,从钢之心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想要看清蝴蝶振翅时,魂威的真实模样—— ——他看清了! 魂威幻身的臂膀上,甲胄如同鲨鱼的厚皮,分为蓝黑二色,均匀的排布在每一条肌理。 头颅眉心有一道船锚形状的徽印,形状好似ar步枪的拉机柄。 胸口的黑桃图章倒置,好似一颗漆黑的心脏在缓缓跳动,有[铁轨]作血管,与它的灵体之身紧密相连。 ...... ...... m500的钛钢枪管在魂威的操纵下好比一支机关炮。不断有弹巢抛飞,又被幻身手臂抓回腰间的工具袋里,填满零散的点五零子弹。 文不才变回了一百多年前,在西部射杀土匪的冷面死神—— ——他的血肉之躯和灵魂化身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单方面的火力压制。 短剑喷射的弹雨,m500爆发的惊雷。 还有江雪明一刻不停,从远处高地射来的狙击。 只在短短的一分钟里。 博克大宾馆的前哨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只有文不才脚下数百颗弹壳,还有魂威击碎捏碎的子弹裂片。 他转枪入袋,还有点不太适应,这他人生中第一支,能抗住如此暴力射击之后,还留下全尸的枪械。 滚烫的枪管烫得他的屁股起了水泡,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喊出魂威的真名。 “阿哒!~啊...啊...[alcoholism·酒狂],打完收工!” 江雪明收好主武器,从高台翻下。 “我们现在就去找流星?” 文不才:“步先生还活着吗?” 江雪明打开手机:“活蹦乱跳的。” 文不才:“何以见得?” 江雪明念出短信的新消息:“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文不才:“比上次的字要多得多呀!确实是活蹦乱跳的。” 江雪明:“不光如此,他们还有余力,抽空给咱们画了一幅牧园的地形图,和小学生春游写生,做绘画作业似的。” 文不才:“咱们现在就赶过去?给他发个语音消息?” 江雪明对手机低声念:“撑住!哥来了!” 小侍者捂着脸。 “god...no!god!pleace!noooooooooo!” ...... ...... [真名:文不才·vincent] [魂威:酒狂·alcoholism] [破坏力:???] [速度:???] [射程:???] [持久力:???] [精密度:???] [成长性:???] [特殊能力:???] [出身:来路不明的古老生物——boss如此称呼文不才。 ——事情的起始,来自一八八八年的一封家书,一个失魂落魄的亚洲人向医生求助,并且声称自己患有严重的阿兹海默症,遗忘了所有事,包括亲人和爱人,只有一封家书,能证明他曾经拥有过,拥有过这些生命中的珍宝。 这种病症绝不可能在身体健康的年轻人身上出现,于是医生推荐了[数据删除]当地的巫蛊法师为这位可怜男人治疗。 但是巫师与这位病人进行星界层面的沟通时,突然被这神秘人颅内绝强的精神能量逼得吐血昏厥,就像是在一瞬间——看见了五亿四千万年的生命演化历史。 巫蛊法师向这位神秘人引荐,让他前往天穹车站,要取得传说中的万灵药,来治疗他的[失忆症]。 他是车站的无名氏,一个没有过去的男人,从他的骨骼中,提取碳同位素作核验结果能追溯到寒武纪。 他就是joe,他就是文不才。 从远古时代就开始生存的昆明鱼,不断失去记忆,不断跟随自然环境和逆转录病毒的改造演化,最终化身为人——直至今天,他依然活跃在地下世界的某个角落,是非常神秘的远古生物。] [备注:soulpower·魂威——来自《tribbto**》专辑中同名单曲] [备注ii:酒狂·alcoholism——来自《神奇秘籍·西麓堂琴统》中同名单曲] [备注iii:mc嵇康!厂牌叫什么?!跟我大声念!竹林七贤!——傲狠明德在酒吧打碟时如此说] 1秒记住114中文: Act5·[FireBorn·初诞之火] 前言: [男人活着全靠健忘,女人活着全靠牢记] [——苏格拉底] ...... ...... [part1——寻血猎犬的礼物] 江雪明翻下岩台,带上杰森的侍者小妹往哨卡飞奔。 他一手提起弹药箱,一手提起侍者小妹,行军的速度非常快,五六百米的长途负重奔袭消耗不了多少体力。 “别愣着,姑娘,帮我换弹。” 小侍者夹在雪明的腋下,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听见江雪明的命令时,就立刻埋头往空弹匣里压子弹。 三人汇合时,文不才也在整理装备,打扫战场。 “小伙子,你的弹巢炮膛设计还有点问题,回头帮我改进一下。” 江雪明跑到文不才身边,检查弹巢的具体情况,一眼就看见十二个弹巢中,有三个出现了热压故障。 点五零大威力手枪弹在发射时,给枪膛带来了巨大的膛压,钛合金能承受这种膛压,但是巢孔不会跟随弹壳一起形变,有很多弹壳卡在弹巢里,用退弹卡扣也推不出来。 自此之前,雪明对这两支m500左轮枪进行过一轮又一轮的试射,没想到还是会出问题,只能说——文不才耍弄转轮手炮的技巧过于暴力,手炮要承受连续射击的高温和压力,还得保证它的可靠性,想从两者之间取一个平衡,还需要长时间的精修微调。 江雪明接走这三个弹巢,从携行工具箱中掏出改锥和锤子,敲打半天,也没能将膨胀卡死的弹壳从弹巢里取出来。 只见文不才身侧幻肢频频闪动,如云烟魅影的魂威突然出现,对着弹巢戳出剑指。 弹壳从六角弹巢中弹射出去,终于恢复如初。 江雪明顺着弹壳射出的方向看去,外围的拾荒者正在慢慢围过来。 他们眼里透出一种奇怪的情愫——像是憧憬,又在畏惧。 小侍者紧张兮兮的说:“走!我们快走吧!这些拾荒者想要加入骷髅会,现在博克关的人都死光了,没人拦着他们了!” 文不才迅速给手炮上弹,清点武器箱里的备弹量——手炮和短剑的子弹余量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不知道能不能陪伴他们走完这段旅途。 “他们闯进零号站台会发生什么?”江雪明问。 小侍者摇头:“不知道呀!” 江雪明:“那就把他们放进去!给骷髅会的食人魔,还有那些飞龙找点事情干!” 小侍者两眼一亮:“对哦!” 文不才拍了拍小侍者的肩:“这事儿交给你了。” 小侍者郁闷又紧张:“我?交给我?这可咋办呀?” 江雪明捯饬完武器,一脚踩进血肉成泥满目疮痍的博克关大道,往大宾馆的方向走。 “用演技!小妹妹,你当初在卡斯托餐厅给我递布丁送蜡烛的时候,不是演的挺好的吗?” 文不才立刻跟上,扛起武器箱,回头嬉皮笑脸的吆喝着。 “想想你的雇主!他懂哲学,他有哲人石,苏格拉底大哲学家说过,男人活着靠健忘,女人活着靠记性——这事儿你可不能随便忘记,要办得漂漂亮亮,把每一个细节都演好,你在这里演得越好,你的雇主活下来的概率越大!” 那个瞬间—— ——小侍者的连忙往随行包裹里掏东西,她的小脑袋在光速运转。 她看着身后那群盲目痴愚艰难蹒行的拾荒者,这些人大多都没有灵感了,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要投身骷髅会——是邪教都看不上的无能人渣。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动起来? 小侍者拿出大喇叭用力喊,作凶悍狠厉的表情。 “先生们!先生们看这里!骷髅会的看门犬都死光了!一个不留!这些挡在幸福生活道路上的王八蛋,被咱们一枪一个杀绝了!” 小侍者咧嘴大笑,那模样阴森可怖。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懦夫是当不了坏家伙的!快随我们来!我们要去零号站台,去更深处!去见骷髅会的大首领!这机会一辈子恐怕只有一次!” ...... ...... 江雪明捂着脸:“我总觉得杰森的小侍者,迟早有一天能进《黑袍纠察队》的剧组。” 文不才:“她戏路很宽,长相甜美,确实如此。” 江雪明又想起七哥,快乐“啪”的一下都消失。 “指不定我的侍者能和她组队出道。” 文不才:“所以我说,男人活着靠健忘,想想开心的事情吧。” 江雪明指手机的短信,收信频率非常高——两秒十七救。 ...... ...... 从哨卡外围涌进来汹汹人潮,拾荒者们一下子让小侍者点醒。 ——对啊,此时此刻,是千载难逢改变命运的机会呀! ——要继续在血蝴蝶高利贷的泥潭里打滚吗?这不可能! 这些来路不明的刽子手把博克哨卡的看门狗都杀光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 这代表骷髅会又空出来八十多个职位,有八十多份薪水等着人去领,有八十多块人肉,等着人们去吃呢! ...... ...... 小侍者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将头发攥作侧边马尾辫,免得挡住眼睛,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又揭开领带,举过头顶用力挥舞,爬上哨卡的铁丝网,站在关卡的观察哨台上使劲吆喝。 “冲呀!往里冲!别停下!你要争先恐后!不然连口汤都没得喝了!记得!你们有六百多个人!哦不——七百多个人呢!骷髅会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糟糕...她好像太入戏了。”文不才眉头一皱。 江雪明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他看见密密麻麻的混沌人群在半道就开始撕扯扭打,还有捡起地上的ak74u开始喷射子弹。 两人迅速攀到哨卡岩台高地的生活区,躲进了一间厕所里。 他们探头探脑看着远处高台上的小侍者。 江雪明忧心忡忡的问:“她不会有事吧?” “她身材不错...”文不才吹着轻佻的口哨:“应该没人会向她射击,拾荒者是拾荒者,不是染病的癫狂蝶患者,在拳击比赛里,你见过哪个观众对着举牌子的女郎下死手?” “有道理。”江雪明如此说,还是很紧张,他握紧主武器,出枪预瞄,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准备朝小侍者开火。 文不才:“你在担心,你关心这个姑娘?” 江雪明:“我有个妹妹...可能是条件反射,出现幻视了。” 文不才:“听说你和杰森有一段恩怨?这个侍者还准备帮杰森来对付你?” 江雪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文不才:“啊...挺好的。你的主武器不错,看起来很眼熟...” 江雪明:“是寻血猎犬女士送给我的见面礼,上回我去特约茶室做检查,她就说,要我一件伴手礼。” 文不才跟着举枪射击:“详细说说。” 从人群中爆出一团血雾—— ——尸首跌入人群中,那是一个拾荒者,想要爬上岩台,去拉扯小侍者的裤管,像个好色之徒。 “打得好。”江雪明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这混沌人流立刻像是羊群,见了天敌一样,在小侍者的岩台分出一道真空区域,头也不回的往大宾馆继续行军。 紧接着,江雪明松懈下来,把抵肩戒备的出枪姿态都解除——开始展示手里的家伙。 “寻血猎犬女士的爱枪是一支ak-12,7.62*39子弹,有效射程八百米,射速每分钟八百发——从苏联到俄罗斯的轻武器传承,卡拉夫尼科夫总设计师制造出来的野兽,套上了泽宁特皮卡丁尼导轨所作的缰绳装具。” 暗黄色的警戒大灯照在这支凶器冰冷的机匣上。 “它是现代战争经过驯化的野兽,非常可靠,而且致命。” 可调节的枪托,模块化设计的前截枪管。以及鲜红的全息瞄准镜,让这支ak看上去不那么狂野,不那么暴躁。 就像是—— 文不才:“——穿着西装的暴徒。” 江雪明:“我用我的手艺将它改造,它更可靠了,让我感觉很安心。” 文不才:“所以我会觉得眼熟呀...原来是维克托的侍者手里的家伙,和你很搭,有名字吗?” 江雪明:“师娘叫它[血狼之眼]。” “噗...”文不才忍笑:“很好听。” 江雪明:“有哪里不对吗?” 文不才:“不不不...没有哪里不对。” 江雪明:“有哪里不对吗?” 文不才:“我没有笑话人家的意思,只是我想到维克托和这娘们肯定有一段故事——我以前在太阳报上看过他们的新闻,维克托总是挨打,因为喜欢写作,他要一个人独处。” 江雪明:“哦...” 文不才接着比划手势,肢体语言非常多。 “然后他就一直躲着自己的侍者,vip的侍者都是要贴贴的,要如影随形的,光越强烈,影子才能更凝实,这个道理你懂吗?” 江雪明眼神狐疑:“我怀疑你也是个嗑cp催婚的怪人,在暗示我什么东西,但是我找不到证据,刚才你低头看我辉石,看我手上的钢之心,那种奇怪的笑容是认真的吗?” 文不才耸肩无谓,连忙把话题扯回来:“不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到这种八点档肥皂剧里出现的东西,就觉得很有趣,比如你仔细想象一下...” 江雪明应了一声:“嗯。” 文不才:“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维克托。” 江雪明:“嗯,我老师。” 文不才:“被一个女人,追得满世界乱跑。” 江雪明:“对。原来她真的是想当我师娘?” 文不才:“然后这个青金卫士,犯人也不抓了,天天守在维克托身边,把一身本领,一身绝活,像是水刑电刑断骨抽筋的手艺,都往维克托身上使。” 江雪明脸色一变:“要变强!要变强!” “所以我说...”文不才捂着肚子狂笑:“一想到我还在米米尔温泉住了十六年,自由自在的,又想起报纸上维克托吊在医院电扇,绑成木乃伊和出土文物似的...哈哈哈哈哈我就伤心的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线电里传出去的笑声—— ——小侍者听得一清二楚。 她满头的黑线,从旺盛的表演欲中醒觉。 眼看着拾荒者冲进狭窄低矮的悬崖栈道,不少倒霉蛋直接被同行者丢进熔浆河流里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 又听见两位乘客,其中一位还是vip,在讨论如此缺德的事。 毫无疑问,这两位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比起杰森,比起雇主来说,他们的嘴快,枪更快,行动力极强。 对这些一心投身于骷髅会的拾荒者,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真是—— “——好帅啊...” 小侍者打开手机,就看见“灵云乐团”的合照。 江雪明的容貌就不用多说了。 文不才这位vip,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旧时代港星漫画脸的气质,那位...谁来着? 小侍者拍了拍不太灵活的大脑,一下子想起来了。 郑伊健!——啊对对对... 小侍者一个劲的猛点头。 再看自家雇主,剃了胡子也不算什么歪瓜裂枣。但这个大哥要是再年轻点就好了。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从博克大宾馆冲出一个巨大而臃肿的身影。 那就是大宾馆的掌柜,第一哨卡的看门恶犬。 她的眼神凶悍,动作狂野,从栈道猛然冲刺奔跑,一路挥舞粗壮的手臂,只是抓挠勾带轻飘飘的动作,就将身侧身前的拾荒者们卷上天空,开膛破肚。 文不才:“掌柜的出来接客了。” 江雪明:“还好,我们没有贸然进入这座宾馆,在狭窄的环境里,不好白嫖。” 文不才:“看上去她的记性不好,不是个好女人。” [part2——平平安安] “畜牲!你们这些畜牲!胆敢踏入骷髅会的领地?!”掌柜瞪圆了眼,纵身跳跃,三步并做两步,肢体动作迟缓却有巨大的能量蕴含其中。 她一边跑一边骂,是泼辣的悍妇。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小伙子们的脑袋怎么全都开了花?!是哪个不识好歹的贱种!敢杀我的狗?!” 她的眼神从凶悍,一下子变得焦虑不安又恐惧,移到小侍者身上时,转为[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车站派来的杂碎...我真是倒了血霉!我要死了?我没有几句话可以说了吧?能在几分钟里,把我的人全都杀光,连个报信的都没留下,连传令兵都来不及拉警铃,恐怕是一位vip——亲自来闯骷髅会了?让我最后看一眼蝴蝶振翅高飞的样子吧——让我瞑...” 一道鬼魅身影悄无声息落在掌柜身后。 “阿哒!——” 酒狂在顷刻间透体而出。 纷乱的拳影好比炮弹出膛,在这头食人肥猪的身后留下一个个红与黑构筑的黑桃印章! 魂威在怒吼。 “阿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畸形的巨大身躯像是受到高频按摩仪的捶打抖动不止,肋骨在须臾间炸穿胸膛,齐齐刺出。 “让我看一眼...让我瞑目...让我...”从金色的野兽瞳孔中流出悔恨又渴望的血泪,她一脚踏进鬼门关,依然在哀求,想要回头:“vip!vip...让我看看你...” “[adios!·永别了!]——我们在人间无缘,恐怕地狱也难相见!”文不才举枪爆射。 头颅好似西瓜,从当中裂开。 肥硕壮实的身躯轰然倒下。 江雪明看着这一幕,内心有种莫名的敬畏——魂威的神力几乎无坚不摧。 他从高处跳下,正好落在掌柜的尸体旁边,就立刻低头去查看尸身的伤势。 黑桃印记一样的图章,由红黑二色浓稠的血液组成,几乎一瞬间将这体格巨大的怪兽所有的战斗力都摧毁。 从肩颈的脊骨一路往下,中枢神经瘫痪时,这头猎物就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每一拳的质量都很高,高得匪夷所思——人体根本就无法作出如此连续,如此高频率的舍身全力一击。 可是文不才的魂威能做到,能轻轻松松做到! 文不才用魂威将敌人送入死门,舍不得一颗手炮子弹,特地用富余的九毫米帕弹,用短剑给了头食人魔最后一击。 文不才言简意赅:“走。” 江雪明立刻跟上:“好。” 两人的话变少了,变得急促,变得冷酷。 小侍者不明白,想要跟上去。 文不才立刻喊:“你停一下,注意安全。” 江雪明跟着喊:“与我们保持八十米以上的距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打。” 他们就像是进入工作状态,再也没有任何一句废话。 文不才:“我们马上要进入牧园,流星和杰森逃进了牧园里。” 江雪明:“从地图来看,他们穿过了一条大门廊,门廊两侧有骷髅头的印记,代指不明生物,是高风险目标。” 文不才:“牧园有四个大区域,最深处是温床,往外是兽栏和珍宝馆,外围是龙巢,在龙巢有飞龙和地龙两种衍生从属物。我不确定,你到底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江雪明:“所以杰森不是个好男人,他记得以前那个侍者,也会把你牢牢记在心上,小妹。你最好谨慎一点,离远一点,你的雇主不是什么健忘的人,要是你有三长两短,变得疯疯癫癫,万灵药也治不好你了,你的雇主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的语气像是冰冷的刀子。 听得小侍者心里暖暖的,是非常奇怪的感觉。不过没时间感动咧!已经结束咧! 那两人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一前一后在铁板栈道上纵跃大跳,他们对身体的肌肉发力和距离测量简直像是机械生命一样精准。 小侍者是完全跟不上的,只能一边小心翼翼的绕开栈道的尸首,一边往前摸索。 “请...请把我的雇主带回来!” 文不才:“小事一桩。” 江雪明:“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小侍者:“当然是活的了!” 江雪明:“那就安静的等待,等他的声音传到无线电里,你自己亲自来听这个好消息。” ...... ...... 两人迅速冲进牧园的接引平台—— ——越过地龙的尸首,作简单交流。 “那小子干的?” “是的,四个月之前,流星不需要助跑,光靠弹射起步就能撞开一道墙。这些地龙的肌理结构并不复杂,找到其中的弱点,找到死门也不是难事。” “干得好。” “我感觉你好像话变少了,这不像你。” “乐子找完了,就得过日子。” “你用魂威干爆博克大宾馆的掌柜那个时候,我的灵感察觉到,从你身上...”江雪明越过甬道的地龙尸体,还有不少全力冲刺,与地龙搏斗而死的拾荒者的尸体。 江雪明:“我感觉到,你身上爆发出来一股非常冷酷的杀意。” “是的,那个时候我在想,这头肥猪到底吃了多少人,到底是多么的傲慢。”文不才的表情变得咬牙切齿,难得见到他生气的样子:“居然敢拖着那身食人野兽的身躯,来到我面前骂骂咧咧,理直气壮的想要看看我身上的闪蝶,看看我的魂威?她不会跪地求饶,更无半点悔恨之心,哪怕恐惧心,也是因为大难临头表达出来的求生意志——我非常生气,气得扣扳机的手都在发抖!” 江雪明:“我能体会这种感觉。” 文不才:“闲聊到此为止,我只想大开杀戒。” 江雪明:“你的辉石还在身边吗?” 文不才:“我把它弄丢了,估计找不回来了。” 江雪明:“你能使用我的辉石吗?钢之心?刚玉?如果用我的石头和棍棒,你有把握对付那头巨龙吗?像你以前做的那样?” 文不才:“我的石头是黑色的,与你相反,我绝对用不了你的首饰——至于能不能收拾巨物,得看情况。” 江雪明:“看什么情况,具体一点。” 文不才:“要利用火,智慧泉的榴辉岩里,有一团火焰,它能让死的变成活的,让活的变成死的米米尔传授给奥丁卢恩之力,智慧泉——其实是非常强大的初诞之火。” 江雪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追问:“那是什么?” 文不才:“等会再说,嘘...” ...... ...... 越过龙巢区域,他们看见不少双足飞龙的爬虫尸身,还有野狼ace的弹壳,更多的,是拾荒者残破不全的尸首,都被地龙啃噬过一遍。 不少畜牲躲在暗格地道中,它们是胆小又幸运的那一批,遇见步流星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阻拦,捡回来一条命。 听见江雪明和文不才的脚步声,它们本来还在啃噬骨肉至亲的尸身,闻声立刻缩回了地道里。 这些畜牲的神智并不高,只是望见近在咫尺的脚脖子,忍不住饥饿感,刚从大快朵颐的状态中醒觉,像是吃完一口,就立刻要吃第二口,它们嘴角带血,有浓烈的腥臭味道涌出,在暗处观望吐出红信。 ——有地龙躁动不安,想要偷袭,想啃噬文不才的脚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 ——这贪心的小蜥蜴,脑袋叫皮靴踩得粉碎。 文不才:“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江雪明心领神会,立刻合眼堵耳。同时从molle中掏出闪光弹,丢进地下通道。 酒狂再次现身,将武器箱里的备弹投掷物一股脑往不同的暗穴入口丢。 一瞬间,巨响和强光像是捅穿了龙巢老窝,还没清理干净的阴暗角落里,窜出畏光畏声四散奔逃的爬虫,顷刻间就变成弹雨中的肉泥。 “区域完全静默,我的灵感也平静下来了,检查备弹。”文不才下令。 江雪明喊停:“长官,等等...我听见不一样的声音。” 从甬道一侧的墙壁冲,猛然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赤膊男子,正是步流星。 他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拉住杰森,喊的特别大声,特别惊悚。 “嗷呜嗷呜嗷嗷嗷嗷嗷!——我瞎了!我瞎了呀!我看不见东西了!” 杰森先生神志恍惚,连续高强度的绘画作业让他的精神力消耗极大,一副痴傻的模样。 流星一下子撞在江雪明身上,眼睛因为强光刺激,一直在流泪,脑子也因为震撼弹的强音嗡嗡作响。 阿星摸了摸江雪明的弹匣,突然惊觉。 “是敌人吗!” 江雪明:“是你明哥。” 但是阿星根本就听不见,方才他一路奔跑逃窜,拉住杰森先生逃去兽栏,被里边更加强壮,更加可怕的灾兽逼到了暗道里,就钻进地龙的巢穴继续逃。 怎想到突然袭来的强光强音让他失去了视觉和听觉,一下子猛扑出来,就回到了龙巢外围的甬道。 他往上摸索,染血双手把雪明的脸都摸成红色。 “啊!原来是明哥啊!没事了没事了!” 流星笑嘻嘻的,一手拽起杰森。 “杰森先生也没事!” 江雪明适时递过去无线电,要杰森报个平安,完成与侍者小妹的诺言。 杰森仰头看天,表情痴呆。 小侍者就从无线电里听见。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1秒记住114中文: Act6·[SHINE IN THE DARK·黑暗中的一道光] 前言: [没有失败,只有战死]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1——墙中之影] 大牧园的深处,兽栏大厅与珍宝馆的连接通道,蜿蜒复杂的岔路耳室之中,有一个纤瘦又扭曲的孤影,蜷缩在角落中。 ——那是个一眼看过去,会令人感到生理不适的畸形怪胎。 刚满二十三岁。 科曼·苏利文诸多试验品其中之一。 科曼馆长唯一成功的试验品。 通过人工环境培育,用山妖和腐龙的血脉,经过授血仪式,培育出来的[vip]。 他没有名字,骷髅会的人们叫他小苏利文—— ——像这种小苏利文,在珍宝馆的展品柜里比比皆是。 每当大首领来到牧园巡视工作,科曼馆长就会把一个个展柜的蓄水箱打开,展示着防腐液中的孩童尸首。 科曼馆长会详细的解释,这些失败品为什么会失败,失败在哪一步,生命结束在哪个阶段,把责任都推脱给这些试验品的孱弱体质。 对骷髅会来说,[化圣]是一种非常残酷的遴选机制。 好比自然界中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只有足够强大的三元质,才能借由山妖的血脉来打开生门,摈除身体的排异反应,获得强大的巨龙之力。 在人类成年停止自然生长,步入青壮年时期,就很难再进行[化圣]的授血仪式了。 但是科曼·苏利文成功了。 他将榴辉岩演化出来的[化圣]现象,拉下了神坛,筛选出强壮的婴幼儿,在温床的抚育下,照顾他们长大。 狩猎乘客的延髓大脑和脏器,辅以灾兽的血肉,把这些东西,当做实验体的饲料,将他们喂大。 其中有山妖血脉的灵灾怪兽,会影响实验体肉身元质的成长。 其中有乘客蜕变的强悍神经,会影响实验体精神元质的成长。 许多实验体,在这种带有剧烈神经毒素的食物,和极度癫狂的养育环境中死去。 整个珍宝馆,有四百四十五根立柱。 每一根立柱中,都有一个人瓮。 人瓮里,用防腐液浸泡着失败者的尸身,这些实验体,年龄最小只有三周大,年龄最大也活不过三十岁。 它就像是骷髅会的光辉历史,是人类探索超凡之物,最接近神灵的那一刻。 科曼·苏利文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最终他们成功了。 小苏利文活了下来—— ——并且长出了龙角,龙鳞,龙爪,龙尾,与巨龙之眼。 虽然没有龙翼,但是这个实验体已经无限趋近于化圣真龙的子嗣。 他的食量极大,能量的转化率也非常高,新陈代谢一直保持着匪夷所思的高效运转状态。 身体各个部位的脏器并不排斥[肉食主义]的真义,将人肉吃下,然后化为新的力量。 与[化圣]的灾兽一样,小苏利文已经成功的打开了灾兽与人类的[生门]。 由此通过小苏利文的血清和肉身元质,从温床中又诞生了无数的授血之人。 博克大宾馆的掌柜,就是其中一个。 她惊人的食量与巨大的体型,正是在为化茧成蝶作能量储备。 科曼·苏利文本身,也是通过授血仪式,变成拥有龙血的老怪物,他活了一百二十二岁,看上去才四十多岁大。 ...... ...... 容颜永驻,不老不死。 这就是米米尔温泉之底,负伤凶龙与骷髅会达成的交易,给人们开出的价码—— ——骷髅会狩猎杀人,提供三元质,为凶龙修补伤口。 ——凶龙献出血脉,提供灾兽子嗣,为骷髅会扯虎皮谋利益。 如果说,零号站台就像另一个九界车站。 那么博克关就是另一个红石摇滚乐团。 大牧园是另一个科研站。 地龙、飞龙的灾兽卫队就是零号站台的青金卫士、广陵止息。 授血仪式是另一种授石仪式。 腐龙是另一位boss。 大首领就是相伴腐龙身侧的另一个[猫爬架女士]。 癫狂蝶同样眷顾着这里的生灵,维塔烙印不会刻意挑选患者,白夫人也不会管自己吃的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的肉。 不过这个山寨版车站,除了组织架构还算工整——其他的科研设施和执行部门,包括整个创业团队。 ——都是十恶不赦的食人魔。 找不出任何理由,能够饶恕这些畸胎怪形,哪怕从中挑出最年轻,最单纯的人,一旦进入干饭状态,他们就没有任何悔悟之心,拿着人类手指头当零嘴啃。 关于饥饿感—— ——饥饿感是自然环境中最直白,最强烈的源动力。 羊膜动物依靠这种神经信号,逐轮逐级划分出生态位构筑食物链,最终决出顶级掠食者——智人。 关于恐惧心—— ——恐惧心是最纯粹最强烈的情感,也是最原始,最能激发智人自然演化的力量,最早没有辉石的时候,人们也能依靠恐惧心来完成蜕变,来化茧成蝶,获得魂威。 世上有许许多多超凡人类,就是依靠神秘的恐惧心,获得超然的精神力量——在历史中他们叫做巫师、僧侣、炼金术师、求道之人——还有更多无法查证的诡奇传说。 ...... ...... 此时此刻,小苏利文一动也不动。 他蜷缩在黑暗中,屏息凝神,回想起种种美好甜蜜的回忆。 “父亲...我的父亲呀!” 他以双爪捂住脸庞,捂不住向前凸出的龙吻颚骨和鼻梁。 “我感觉不到你的灵感压力...你死掉了?就这样死掉了?” 他跪在珍宝馆的讲堂旁,凝视着黑暗中的一道光—— ——那是大首领的肖像,是与科曼爸爸一同将他养大的人。 “大首领...我...我的心裂开了!你经常与我说,多想想好的事情...不要想坏的事情,可是我一想起父亲...” 从爪趾缝隙中淌出粘稠的眼泪,第三眼睑的爬虫类瞬膜也变得通红。 小苏利文看上去伤心至极,心中的苦痛难以言喻。 他低下头,跪在礼堂前痛哭流涕,要把头颅埋进地台里,想起旧日时光的种种往事。都是那么美好,那样温馨。 ——在十岁的生日时,他与父亲一起剁掉六个红石摇滚乐手的脑袋,把肠子都丢进一个大脸盆,比谁吃得快。 ——在十三岁,酒神祭的日子,他们一起去苔原打猎,一旦有人掉队,就连人带马整个活吞,真是令人快活。 ——在十六岁,父亲抓来六个年轻的女孩子,要与表现优秀血脉精纯的小苏利文生下更多的龙人子嗣。可惜小苏利文不解风情,只是将姑娘们碍事的脑袋拧下,然后吃得干干净净。 ——那个时候,父亲也没有责怪小苏利文。 “怎么会有人!对如此仁慈如此善良的父亲下毒手!” 龙吼在礼拜堂中回响,愤恨又疯狂。 小苏利文挣扎着,在地台边缘抓心挠肺,满地打滚,把体面的衣服都撕掉,露出红彤彤的背鳞,和白花花的肚腹。 他的龙角撞在坚硬地台,就立刻刨出一个深坑。 “那是多么恶毒...多么恐怖的人...多么丧心病狂的人呀!” 强烈的恐惧心让小苏利文的身体中,长出来一对幻身龙翼。 他已经来到化茧成蝶的最终阶段——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恐惧心,他就能拥有魂威。 “我一直都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变成蝴蝶了” 小苏利文悲痛横流,呜咽着,嘶吼着。 “这也是[肉食主义]的一种吗?我没想到...居然要用你的死,来强化我的情绪。这是你留给我最后的礼物吗? “我很害怕...失去你之后,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下去...” 他看见背脊延展出来的灵魂之翼在闪闪发光。 “没有你,任何事情都变得陌生起来,如果有一天,大首领也离开了我...一切都变得冷冰冰...黑漆漆的...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了...我心四分五裂,再也拼不出完整的形状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就像是茧,从小苏利文的体内钻出完整的魂威之身。 是一个漆黑的影子,雾气环绕在它狰狞的棘皮臂膀之间,强而有力的身形在小苏利文粗重急促的呼吸中逐渐完整。 它轻轻抱住小苏利文的脖颈,像是恋人,像是亲人,像是父亲一样。 小苏利文浑身一紧,从悲痛中醒觉,终于看清魂威的模样,却念不出它的真名——在这种复杂的实验中诞生的缝合生命,就像是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一样,想要知道[自我、本我、超我]的真名,是难如登天。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你能帮帮我吗?”小苏利文紧紧抱住了魂威,泪如雨下。 黑雾缭绕的畸变魂威只是轻轻拍打着小苏利文的后脊,也不会说话,一手指向珍宝馆门外,极远极远的方向。 “嗯...杀死父亲的人,就在牧园里。我感觉得到...他们强大的精神力量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敢,我不去想复仇的事,我只能躲起来,我的身体都在抗拒——好像身体中的龙血,都在向我吼叫,要我快快逃走,那是什么人呢?是[joe]吗?小时候,父亲就用[joe]的故事来吓唬我,如果我不肯乖乖睡觉,就有屠龙的人来杀死我,将我做成肉干...” 魂威依然学不会说话,变作一团纯粹的影子,离开了小苏利文,向着甬道而去。 它变成一滩烂泥,藏进了山石岩洞的地底,只能看见模糊的虚影。 小苏利文哀嚎着—— “——你也要离开我吗?我的魂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我的父亲死了,我才能得到你!难道我要把大首领也杀死,心中的恐惧成双成倍,你才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了...我...” 一瞬间,这畸胎龙人脸色剧变。 “难道说,你的行动,才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你不会说谎,你是我的[灵魂威光],此时此刻,我对父亲的思念,已经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心,所以你才会义无反顾,去报仇!?” 小苏利文原本惊讶悚然无辜无助的表情,变得狰狞决绝。 “好!去找到他!找到那个杀死父亲的贱种,他已经吞下父亲的血肉,变得更强大了,如果我能吞下他的血肉,那么父亲会回到我身边,回到我的身体里,与我融为一体!一定是这样...我的魂威,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伟大的癫狂蝶会让一切生灵重新归一!” 小苏利文在怒吼。 “大首领,此时此刻,我明白你的理想,你与父亲都是我的救世主,是我黑暗人生中的一道光!” ...... ...... [part2——记得拉闸] 文不才把杰森手腕上的青金石取下。 达契亚汉子终于从癫狂边缘捡回来一点点神智。 杰森已经处于魔窟深处,四周的地龙生物越多,他越能从诡异猎奇的血脉中,时刻感受到腐龙真身的巨大灵压。 紧接着,文不才就往杰森嘴里塞灌汤包,和缺德爸爸带孩子似的,塞完吃的,还要扶住杰森的下巴,帮助婴幼儿咀嚼。 滚烫辛辣的汤汁在口腔中爆开,一瞬间杰森的双目肉眼可见恢复清明。 “我艹!——我艹!草草草草草!” 优雅的罗马人,标准的中国话。 杰森还没回过神来:“我他妈的是怎么了?” 江雪明从武器箱里拿出新的对讲机,给杰森和流星一人发了一个。 “你差点疯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杰森脸色复杂,手腕上的饰品没了,灵感也不像之前那样敏锐,感觉轻松不少。只是受了江雪明的帮助,心里有点不爽。 对讲机中传来小侍者急切的问候。 “先生!你还好吗!先生!” 杰森:“没死,活蹦乱跳的。” 小侍者:“那就好...没发疯吧?” 杰森:“哇呜啊咕噜呀哈乌拉拉!” 文不才:“他这套鱼人语哪里学的?” 江雪明:“应该是《炉石传说》。” 小侍者:“先生你别开玩笑了,天天逗我开心...我不会哭的!放心,我不会哭!” 杰森这才恢复正常:“因为你问出来的问题弱智得有点离谱了,什么叫[没发疯吧?]——我真的很难理解。” 就在这个时候,步流星刚刚推开育婴室的大门,在育婴室后方,就是温床。 沉重石门的后方,流星只是稍稍窥探一眼,几乎要将灵魂留在此地。 ——十六列排成排的地龙卵蛋,一路往前延伸,仔细数数,总共四百多个。 这些大小不一的椭圆形卵蛋,看上去非常吓人。 它们的外壳柔软,是一层薄薄的肉膜,其中能辨认出地龙的骨骼脉络,还有飞龙的柔弱双翼。 这些粉嫩的软壳上,有一条条狰狞的血管,其中透出黄色的高温浆液,有黄铜莲蓬头喷洒温水,去维持育婴房的空气湿度。 水雾落在这些卵壳上,就散发出汹涌的蒸汽。 不少卵壳中的小畜牲躁动不安,似乎察觉到异常的灵感压力,就像是遇见了天敌,要自我保护,立刻破壳而出。 四五头地龙爬虫刚钻出卵壳,还没爬出去几步,像是早产夭折,失去能量死在半途。 也有卵蛋中能见到四趾爪印,这些小畜生要立刻撑开蛋壳夺路而逃,但是力量不够,只能乖乖呆在卵里,继续品尝着临终前的巨大恐惧。 不止如此—— ——流星还看见,更远的地方,立着一排排“哺乳隔间”。 说是哺乳隔间,不如说是奶娘的工作车间。 这些小隔间用一道道绿色的医用帘幕隔开,床铺竖起。 床上绑着许多女人。这些女人身上插满了管子,身体由拘束衣紧紧抱裹住,看不见任何皮肤,只能从大致的身体轮廓,判断出是人形女性。 看胶管的颜色,大抵是葡萄糖和尿管——不一会就有其他奶娘抱住小地龙来取乳喂奶。 这些自由行动的奶娘,都是神智恍惚的模样。 要流星去细看,他的神经元在这一刻颤抖战栗,几乎崩溃。 这些女人之所以能自由行动,只因为头颅的损伤,她们的颅骨被取走了一部分,额前叶暴露在外,连带眼睛都挖走。 她们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半开放的头颅能强化灵感,辨认出奇特的生命体,依照母性本能去养育这些腐龙子嗣。 再看一眼产房—— ——流星几乎要疯了。 那是比地狱还要恶毒混乱的地方。 有个双足直立的地龙医生,戴着白帽和口罩,从一个产妇肚子里取出婴儿。 满身是血的婴孩出生也不会哭泣,只是哈哈大笑,还在耍弄柔韧的脐带。 从产房中传出产妇的狂笑,像是在庆贺伟大生命的诞生,在庆贺化圣之身养育新一代试验品的喜悦。 只是步流星突然闯入—— ——让温床中所有工作人员都警惕起来。 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负责人... 哦不—— ——负责龙。 应该这么说。 这位负责龙趾高气扬,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收到外面的消息。 科曼·苏利文是牧园的大脑。 脑死亡之后,整个机关还能运转一阵。 这位负责龙轻轻摇晃着传唤铃,要像深渊铁道的乘客那样,呼唤守卫,传唤侍者。 ——要步态优雅,要神气活现。 一声“叮铃——” 江雪明钻过流星的腋下,把门完全推开。 紧接着,负责龙开始紧张,不耐烦了。 又是一声“叮铃——” 文不才从流星另一条臂膀下钻出,站在温床的阁道入口,捂着鼻子,满脸嫌弃。 “天哪!这地方简直像是无间炼狱,我到底遭了什么罪,boss要我干这种苦力活...” 负责龙摇动传唤铃的手法变得野蛮粗暴。 “叮铃——” “叮铃——” “叮铃——” 杰森走了进来,看了一眼。 然后晕了过去—— ——我们走一遍流程。 晕的非常快。 我根本就没时间写怎么倒下的。 和他妈猝死一样。 还好文不才先生手快,在杰森晕倒之前,酒狂拿住广陵散的小笼包,塞进杰森的嘴里才抢救回来。 杰森回过神来,看着这一切。 他立刻炸毛,像是摸了十千伏变电柜电门的boss那样——整个人都变成了爆炸头。 “狗娘养的!我要把你们这些畜牲宰杀干净了!一个不留!” 文不才在一旁看得捂住小嘴:“哦...哦哦哦...变成维克托的发型了...真神奇,真有才华。” “给我枪!”杰森大喊:“我要毙了这群狗杂碎!” 没人应—— ——有点尴尬。 但是只要那位负责龙继续摇铃。 杰森就不是最尴尬的. “叮铃——” 江雪明展示着身上的武器,没有多余的。 “我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不好意思...讲道理你应该也没脸找我要,对吗?” “叮铃——” 步流星展示着身上的装备。 “我的子弹打光了,准备上去手撕,一起吗?” “叮铃——” 文不才把右利手的m500左轮手炮递给杰森。 杰森立刻开枪爆射—— ——强劲的后座里让炙热的枪管上跳,撞在他的鼻梁,腕骨也在瞬间挫伤。 子弹轰碎了负责龙的一条大臂。 这头龙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遵循条件反射,又摇了一下手臂。 铃铛落在产房里,落进产妇的肚子里。 产妇骂骂咧咧的—— “——你们真会挑时候呀!玩真的吗?!要在我刚生完宝宝的时候来找麻烦?他妈的,等我把伤口缝好了!我要把你们的小宝贝割来下酒!都愣着干嘛!奶娘们!侍卫们!杀了这些入侵者!” 杰森眼冒金星,被m500狠狠敲了一下,眼看着要倒下,文不才适时拿回手炮,将杰森扶住,丢去石门旁边。 “我都不知道这家伙哪儿来的火气,这种身手去闹洞房挺合适的——他找借口吃席的方式方法也太艺术了。” 江雪明没有废话,只是出枪—— ——之后无非是打打杀杀,一路无话。 流星身上的伤势由万灵药治好之后,抽出棍棒,一手拿住轻剑铁骑士,一手握住战锤礼节杖,像是一阵狂风,朝着温床的护士站喊杀冲锋。 他身后的两个火力点交替掩护,几乎在瞬间就摧毁了育婴房和哺乳隔间的所有抵抗。 这里没有几条枪,防卫力量非常薄弱,只在几分钟内,整三层的温床楼阁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活物。 流星还特地去看了一眼哺乳隔间里囚禁的女人,不看不打紧,一看san值又蹭蹭往下掉。 这些哺乳工具已经失去大部分脑组织,只有延髓链接着脑干和负责生理活动的零散脑组织,用一张无菌薄膜包裹住,已经不能算人类了。 她们的皮肤和骨骼早就叫粗糙的手术程序野蛮的抽走,恐怕是送去给腐龙修补肉身了。 流星往文不才要了一百颗九毫米帕弹。用武士之刃的枪焰,结束了这些恐怖怪形的一生。 一切罪恶—— ——都在枪焰中浇熄。 此时此刻,江雪明再怎么强大的神经,也在这人间地狱中露出了弱点。 “我们真的,能杀死这头龙吗?能赢吗?我只是想赢!” 文不才:“能。” 江雪明咬牙切齿,指甲扣紧掌心,割开血淋淋的伤口:“有那么多人为它卖命!有那么多人...我只怕自己的能力不够!” 文不才拍了拍江雪明的肩,与雪明一样——他的眼神冰冷,像黑曜石:“只有战死,没有战败。” 莫名的灵压袭来。 于此同时—— ——文不才突然回头,死死盯住了大石门。 江雪明也跟着回头,他感觉到,有一种尖锐又苦楚的灵感压力来了,是强敌! 杰森·梅根的身体缓缓飘起,仿佛有个看不见的隐身人,控制着他失去意识的肉躯。 步流星眼疾手快,将棍棒手杖猛然掷出,想把这股愤恨又恶毒的灵感源头给打散! 手杖让杰森紧紧握在手中,反而成了人家的兵器! 那一刻,杰森猛然睁开眼。 原本湛蓝的眼瞳变得一片漆黑。 “步流星,是你杀死科曼·苏利文?!就是你?!” 一对漆黑的龙翼在杰森身后张开,振打空气吹起狂风。 文不才:“开火。” 江雪明:“打哪儿?” 文不才:“不是头就行。” 江雪明:“......” 文不才:“你手软了?我们有万灵药。” 江雪明:“这个距离对我来说有点难度,你要我杀死他很简单,要我留他一命,很难很难,而且我完全搞不明白,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 文不才:“是敌人的魂威,非常难缠,非常恶毒的意念,控制着他的身体。如果沾上我们,我们也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我要你血债血偿!”杰森·梅根完全落入了魂威的控制中,挥动铁骑士战锤,眼里只有步流星,对炙热的枪口视而不见:“来试试看?你们尽管泼洒子弹!” 从杰森嘴里,传出小苏利文的怪笑。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你们也是[肉食主义者]吗?和我们一样!要杀死同胞,获得力量?!英雄们!敬请见证!好戏开场!” “砰——” 杰森整个下半身断开,子弹将他拦腰截断。 文不才:“对不起我没忍住...” 江雪明:“不怪你,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好不容易有个公报私仇的机会...真可惜。” 小苏利文完全没想到这两个杀星会这么果断! 没有任何的犹豫,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了射击。 杰森之身在地板上乱爬,想找到身上的万灵药,止住血,继续作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苏利文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些家伙真的能毫不留情的杀死同伴吗? 没关系! ——没关系!换个身体就好了...换一个... 黑雾在杰森的身下凝聚成形,像是无底泥潭,迅速蠕动着,在驳杂的影子里,在迷乱的灯影下移动到另一具尸体。 “我看见了。”文不才的眼瞳快速移动。 “我锁定了。”江雪明的眼瞳已经聚焦。 文不才:“那你还在等什么?” 江雪明:“等它抬起头。” 连绵不绝的枪火将尸首的脖颈打断,脑袋飞上半空,在灯光的照射下,终于变成完整的半龙人形。 它拼着最后一口气,要将骨片都射向大厅的十六盏照明大灯。 只要整个温床都黑下来,只要让它再次潜入影子里—— ——小苏利文在暗处窃喜,如果能依靠魂威,夺走这两个杀星其中之一的肉身,一定能扭转战局吧?! 可是那个瞬间,小苏利文的魂威和见了鬼一样,扑打着翅膀,在半空僵住。 碎裂的骨片在半空中被炙热的弹头搅乱吹飞——血狼之眼的咆哮不绝于耳。 江雪明在全神贯注之下动态视力变得非常可怕,光凭子弹的超音速涡流,带起的强风就能改变骨片的射击轨迹。 文不才:“我不明白,它既然要玩躲猫猫的游戏,在影子里当鬼。” 江雪明:“是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文不才:“为什么不直接拉了温床的电闸呢?” 江雪明:“可能是产房不能断电?影响生产?” 文不才:“有道理,也有可能,他拥有魂威的时间不长,没什么作战经验。” ——对哦! 小苏利文猛然醒觉,又开始后悔。 “为什么我不去拉电闸?为什么呢?!” ...... ...... 可惜酒狂不会给小苏利文重来的机会。 步流星深呼吸,猛然将文不才先生举起,像是炮弹一样投射出去。 激烈的拳影在空中好比灿烂的彗星雨。 如云如烟的黑雾魂威在酒狂的狂轰滥炸下抖如筛糠,类龙蝠翼顷刻间烟消云散。 文不才落在杰森身旁,将杰森拼拼凑凑,肠子塞回去,打上一支万灵药。 他得闲有空说起俏皮话:“人体,真奇妙呀!~” ...... ...... 礼堂中,小苏利文的眼神涣散,灵体受到重创时,精神元质跟着做出应激反应,在顷刻间踏入死门。 他的魂威被打散—— 屠龙勇士只在一回合彻底击溃了他的魂威——任何幼稚的阴谋诡计,在力量的绝对差距面前不堪一击。 他拄着软弱无力的身体,一点点爬向厅堂。 “我要休息...魂威...我不该听你的...我需要休息...让我吃点东西...让我吃一点...” 小苏利文仰起头,心中想着,自己是多么幸运,只是魂威被打散,还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 只要能逃离这座魔窟,只要能回到主母的身边,回到腐龙的身旁,一定能重新活过来,一只脚踏进死门而已,只是区区死门而已! 如果越过了这道鬼门关! 定然能变得更强大! 黑漆漆的枪口指着小苏利文的脑袋。 子弹是黑暗中的一道光。 小侍者提着ump,眼神凌然。 “你居然敢对我的雇主下手?!下地狱吧!臭小子!” 枪声以后。 只有寂静。 1秒记住114中文: Act6·[SHINE IN THE DARK·夜去明来] 前言: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孔子] ...... ...... [part1——男人活着靠健忘] 牧园的战事告一段落。 雪明拖着沉重的身子,踩在柔软温热的血肉泥潭中,跟着文不才扛起昏迷不醒的杰森。 他感觉非常疲劳,几乎要站着睡着。 连续半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掏空了雪明的精神力。 一次次屏息射击,像是驯服野兽一样,要驯服手中的血狼之眼,只要射失几次,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文不才喊出“区域完全静默,灵感没有异常”的口号时。 雪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难以言喻的疲劳感从四肢百骸涌来。 大脑在疯狂的催促着他,快点睡下,快去甜美的梦乡休息一会。 从哨卡外围到博克关的长短跑,从博克关到牧园的铁栈道,再从铁栈持枪行军奔袭到温床,他几乎没有歇过一口气。 这一路上精神高度集中,一路上的高压环境,这一切让雪明摇摇欲坠,几乎要昏厥过去。 流星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雪明看见这个大高个再也不像刚出发时那样神气活现龙精虎猛。 阿星两只手耷拉在裤缝旁,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打着赤膊,裤子也要裂开。两条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经过万灵药的治疗,两只掌骨的伤势已经愈合,但是神经疲劳一时半会很难恢复过来。 这个小伙子拄着手杖,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踏出石门的那一刻,被甬道明亮刺眼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精神力在肉眼可见的下降,而且精神降得越快,那种隐隐不安的灵感压力就会越来越明显。 文不才不再嬉笑,不再逗趣,从携行包袱里掏出一袋子广陵散小笼包,“这里还有一袋,十六颗,是我最后的存货了。这玩意的保质期很短,趁新鲜吃掉它,就能恢复一点精神。” 江雪明话不多说,一点都不客气,拿来小笼包往嘴里塞。 辛辣刺激的汤汁在唇齿喉舌蔓延,细密的碎肉带着汤点的鲜香,一下子就溜到胃袋里。 ——它像是一颗性感诱人的炸弹,瞬间点燃了雪明的精神元质。 他足足吃了六颗,才感觉脑袋里的神经钝痛有所缓解,犹豫不决,又往嘴里塞了两颗,肚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手脚不再战栗,思维逐渐清晰,钢之心的光源也渐渐稳定下来,好似呼吸灯一晦一明。 “力量回来了,虽然不多,但够用。”江雪明沉着冷静的说:“我可以继续作战。” 步流星吃掉了剩下的八颗小笼包,一下子仰天怒吼:“满血复活!” 杰森让这一惊一乍的吼叫声惊醒,从迷蒙混沌的状态中醒觉。 “感觉怎么样?”文不才拍了拍杰森的肩。 杰森连忙去看肚腹的伤口,在万灵药的治疗下已经恢复如初,连疤痕都看不见了。 他依稀记得意识消散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人体,真是奇妙的东西...” 那种俏皮话在他听来非常惊悚。 但是有一说一,将肉身拦腰打断不是什么致命伤——古代刑罚中的腰斩,能让人活很久很久,在极端的痛苦,漫长的折磨中死去。 如果有万灵药的庇护,肠道要重新归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多开腹手术的缝合程序中,医生会把肠子一点点塞回肚腹,只需稍稍整理,不至于缠绕打结,它们就会自动复原——这就是文不才口中说的“奇妙人体”。 “我能继续作战。”杰森伸出手:“把青金石还给我。” “我交给你的小侍者了,让她来评估你的精神状态,我不想掺和你俩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文不才指向身侧—— ——小侍者脸上全是血,没来得及擦。 想要杀死小苏利文的半龙之身,她清空了四个ump的弹匣,整个人都变得红彤彤的。 “雇主...” 杰森戴上青金石,就立刻从敏锐的嗅觉和灵感压力中寻到真相——他几乎能看见小侍者举枪射击杀敌的一幕。 “你救了我一命?” 小侍者尴尬的笑着,血红的脸蛋露出两排白牙:“也不算吧...是我捡了个漏,那个怪胎跑出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非常非常虚弱,是死门大开的状态——用子弹能杀死,我做了这个判断,就立刻举枪打他。” 杰森点着头,几乎要流泪:“谢谢...谢谢你啊...” 小侍者一时半会有点蒙圈:“不是的,雇主呀,主要还是vip文先生的功劳,要不是这个怪胎的魂威被文先生轰散了,打得稀碎——不然,指不定我可能会栽在这儿呢!” 杰森猛然抱住小侍者,捂着小侍者的后脑勺。 “谢谢你啊...谢谢你...” 文不才耸肩无谓,表情就像是看见八点档苦情戏的暴躁青年,回头朝着兽栏的方向去。 江雪明和步流星立刻跟了上去。 流星的灵感比较弱,他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清状况。 “啥情况呀?明哥?” 江雪明稍稍思考了一下,立刻说:“那个小妹,刚才命悬一线,差一点就死去。” 流星惊讶:“真的吗?我看她不是挺好的吗?” 江雪明摇摇头:“我们早来一步,或者晚来一步,在任何错误的时间进入温床,身后的侍者小妹都会正面撞上那个拥有魂威的怪胎。” “还好!还好那个怪影子是朝着我来的!”流星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她是捡回来一条命了?” “可能和青金石的特质有关。”江雪明联想到神秘莫测的辉石,“青金石也有幸运的特性,杰森·梅根拥有那么多青金石,应该是个很幸运的人,命运女神在暗中眷顾着他。” 流星又听见身后杰森在嚎啕大哭。 小侍者怎么劝都劝不住。 “谢谢你啊...谢谢你能活下来...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谢谢你能陪我到这里,我真的不是一个好雇主...” “先生!你别哭啦,你再哭我要和你比赛啦!比谁哭得更大声!” “你饶了我吧,我忍不住,我忍不住...我本想在这段旅途中,或许会走到生命的终点——为你们画画,为你们丈量那头巨大龙类的身躯尺寸,要看明真相,至少这样,我就不再是[无用之人]。” “先生...你怎么能这么想?!生命是可以随便放弃的东西吗?” “我有好几次,都昏死在这种恐怖的灵感压力之中,那两个东方人,让我洞悉内心的真情实意,我这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当猎手的料——却要你陪我演这出滑稽戏,那么久!那么远!从红磡到雷克雅未克,整整半年,整整三千多公里!” “先生,我与你在一起时感觉很开心。boss也没有责怪我,我想它早就明白了你和我的心。我能杀死这个怪形,也是你一次次指教我,要仔细观察猎物,能认出他们的死门,与其说是我救你,不如说是你救了我呀。” “所以我哭得停不下来,看见你平安无事的时候,我泪流不止...在这座魔窟夜去明来的瞬间,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只想抱着你。温蒂·米尔斯...我的...” ump的枪口顶住杰森·梅根的下巴,要这邋遢的汉子抬起头—— ——小侍者眼神冰冷,尽管眼里还有泪水,但是咬牙切齿杀意已决:“我的好先生,你是认真的么?这时候你能叫错名字?哪怕你用鱼人语随便叫唤个名字,我说不定也会应一句呀。” 在兽栏甬道的远方,文不才舒心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种笑声非常刺耳,非常缺德。 ...... ...... [part2——可以留到下辈子] 十五分钟之后。 杰森鼻青脸肿,一本正经的指向博克大宾馆。 “以我丰富的寻路逃命经验来看...我们应该要去博克大宾馆找个类似升降机一样的通道——大牧园里没有其他道路了。”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 杰森没有在意,只是接着说:“博克大宾馆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我们之前从大肥婆掌柜手中领到通关证件,按照这个零号站台山寨深渊铁道组织构架的标准流程,要我们到牧园来,进行三元质的测试——然后是授血仪式。”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 杰森依然没有在意,接着说:“我脑子很灵活的,文不才先生,你觉得我的推理怎么样?” 文不才:“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森:“可不可以不笑了?” 江雪明捂嘴:“我没有笑。” 杰森攀上扭曲的铁板桥梁,突然回头怒喝:“你明明有!你一直在偷偷微笑!你都没有停过!半笑不笑的!怪吓人的你知道吗?!” 江雪明:“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是叫你放开了笑啊!”杰森抓耳挠腮在前面引路,“为什么我要一时热血上头,跟着你们来这个鬼地方呢?我到底是发了什么瘟?” 看杰森那张脸,左眼已经看不见了,让肿胀的眼睑挤弄成一团肉瘤,牙齿也飞出去好几颗,说话都漏风。 ——都是小侍者打的。 小侍者一言不发,跟在雇主身后,一个劲的催促着雇主赶紧往前走。 杰森一边走一边问:“能用万灵药把我的脸治好吗?” 小侍者立刻说:“不行!你要学会健忘!下次你要抱着我,喊着小温蒂的名字?你要我怎么办?真用我手里的枪给你开动一下小脑筋?” 杰森又说:“我一只眼睛肿了,看不见半边东西,要是遇上敌人,是测不准距离的...你知道吗?在拳击比赛里,如果一只眼睛受伤,就无法去捕捉对手的拳头了。” 流星用手肘一个劲的去杵明哥:“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还想打拳呢?明哥?” 江雪明没什么表示—— ——他只是在思考,文不才到底有多强。 这一路长途跋涉连续作战,也没见文不才吃几口广陵散小笼包来补充精神力,甚至一口水都没有喝。 这就是十六年前,靠着一己之力车翻巨龙的人吗? 如果说魂威酒狂是文不才的进攻能力。 这种惊人的意志力、精神力,还有持续作战的粮食储备,就是屠龙勇者敢去挑战巨龙的底气。 可是现在,我们几个小伙伴把他的储备粮吃了大半。 弹药也所剩无几—— ——阿星身上的备弹已经用光,还从文先生手里毛走了一百多颗九毫米帕弹。 战斗大师的子弹还有四十一颗,是最后两个弹匣。 血狼之眼的7.62毫米步枪弹还有一百六十六发,能不能打完一场遭遇战都是个问题。如果遇上掩体较多的巷战和室内战斗,恐怕要立刻挥霍一空。 虽然子弹没了,身上的负重也变少了,这是唯一的好事。 想到此处,江雪明看见文不才身上鼓胀的武器袋,就开口问:“joe——你身上还有多少备弹?” “投掷物已经用完了。”文不才先说最坏的消息,紧接着开始报菜名:“点五零还有六十一颗,我魂威手痒难耐,省不下多少弹药,至于维克托的子弹,我已经全都交给步流星了。” “啊?不能这样呀!”流星一听,立刻要把九毫米弹药送回给文不才:“还是你来用吧!” 文不才摇摇头:“你留着防身。” 紧接着,这位vip展示着江雪明的棍棒,把双截棍亮出来,“江雪明,这根棍子还有其他用法,你看好。” 文不才奋力甩动双截棍,手掌紧握八门八极的符印——青狮的毛发立刻绞拧成结实的长绳,隔着三十来米的距离,像一条狠厉的鞭子,铁棍击碎了博克大宾馆的牌匾,恐怖的动能连带着牌匾后方的黑曜石一起打穿,刺进岩块里,崩开蛛网形状的裂纹。 江雪明看得两眼冒出小星星了。 他立刻拿出另一对棍棒如法炮制,可是再怎么挥,也无法做到文不才那般手心意三位一体的劲道。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不知疲惫的挥动长鞭开山破石,钢棍在山石中弹跳崩飞。 文不才:“好了宝宝,别玩了,这不是一时半会能领悟的...卧槽?” 只用几十次尝试—— ——雪明抓住了狮子毛发那股柔中带刚的韧劲。 连带着呼啸风声一通振臂,长鞭像是破空利箭一样打在山崖的石头里,陷进去两寸多深,只是不够牢固,不够深,力量还不够大。 文不才终于正眼去瞧江雪明的手臂——那条右臂中,有细密的灵体丝线涌出。 那是[蜕变]的痕迹。 是若虫吐丝化蛹的迹象。 ——只是七天? 短短的七天?这小子要开始下一次蜕变了? 如果让那头小黑猫知道,它一定高兴得连干好几大碗羊奶,要把这个好消息在vip的微信群里发好几遍,还要单独call我一万次,给我发个大红包... [糟了,我不能装死潜水一万年了。] 文不才想到此处就释然,抬手给雪明的灵体丝线拍了张照,脸不红心不跳的发回vip群组里。 ...... ...... [文不才:图片信息请通过手机查看] [boss:?] [不死鸟:?] [寻血猎犬:?] [维克托:老朋友!我已经把债务还清了,还挣了不少钱!说吧,多少钱能让你回车站?开个价?!] [寻血猎犬:?????????] [文不才: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ghost:boss,每次这个群有消息你都秒回,你是住在微信群吗?] [boss:你看看这个id] [ghost:?] ...... ...... 熄灭手机屏幕,顺便开个免打扰,文不才接着想—— ——在这种特殊的灵压环境中,在vip身边,若虫的经验条涨得飞快也是正常的。 只是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活着出去。 他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听过那么靠谱的观察报告,没有与人作如此高质量的协同射击了。 ——江雪明,步流星。 希望你们人如其名。 ...... ...... 山涧裂谷中传来一声又一声沉重的敲击。铁棍在山石中破开一个又一个深坑洞口——它越来越深,直到完全捅进黑曜石山体中,江雪明想要将它拔出都有些吃力了。 收好棍子,雪明望见手臂上的灵体丝线逐渐回到肉身之后,突然醒觉。 “我这是...又开始蜕变了吗?” 文不才吹着口哨,眼带笑意,又将手中的双截棍作鼓槌,互相敲打。 铁棍仿佛通了人性,从青狮毛发的接口处冒出火花,紧接着棍棒猛然收紧,绳索旋转绞合——四支短棍拼接成一条钢锏,这神奇变化看得步流星馋得流口水。 阿星立刻说:“它会变形呀!明哥!给我玩!” “你的手杖也能变形,你玩你的去。”江雪明有样学样,将手中的两对双截棍也变成一条钢锏,它变得沉重起来,重心也发生改变,不好挥舞了。 文不才拄着这支钢锏当手杖用,踏进博克大宾馆的前厅,跟上杰森继续前进。 流星委屈巴巴的,往流浪汉的尸首身上扒了一件大斗篷披着,跟着文不才走进漆黑的前厅里。 文不才在最前方,举起铁锏,就立刻有青色的火焰照亮道路。 江雪明也如此做,手中的铁锏一开始还不肯听话,他只是轻声喊着:“帮个忙,朋友。” 棍棒立刻燃烧起来,仿佛要雪明用语言表达心意,才能听见主人的呼唤。 从厨房的廊道后方,有一架电梯,有一个小凹口,像是手掌的形状。 杰森立刻认出电梯秘钥的掌纹尺寸。 这个机关锁很粗糙,很原始。 并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单纯依靠皮肉骨相来认人,如果不是正确的手掌尺寸,就绝对打不开。 在明亮的青色焰火下,杰森立刻辨认出这支手掌的主人,就是博克大宾馆的掌柜。 杰森麻溜跑出去,又跑回来,忘了东西。 “刀!刀给我!” 江雪明抛出猎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杰森没有去接,趾高气昂做侍者的行礼,装模作样接走了文不才先生的猎刀。 江雪明捂着脸:“他什么毛病?” 文不才:“这个仇你记下了?” 江雪明掏出日志,写下一行字,又把猎刀捡回来,“对,我记下了。”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杰森梅根捧着一只肥大的手掌跑回来,正是从博克关卡的崖壁道路弄到的掌柜尸身。 在高温环境下,这只手掌有些浮肿,腐败的速度非常惊人。 他好几次将手掌扣上去,电梯大门的机关齿轮跟着开始惨叫,可惜死尸的手掌,实在是打不开这扇倔强的大门。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江雪明:“怎么办?” 步流星:“会不会是,你拿错一只手了?” 杰森不说话了。 江雪明也不说话了。 连文不才都盯着流星,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阿星天真无邪的眼睛。 阿星挠着脑袋蛮不好意思的:“嘿嘿...我就想活跃活跃气氛...认错左右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嘛。” 杰森的小脑袋瓜立刻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将手掌洗干净,丢回厨房脱水,送去冷库降温。 又是十来分钟过去,这个锁匠终于弄开了电梯门锁。 文不才一个劲的鼓掌,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按下电梯的传唤圆钮:“你真的好有才华!” 杰森听了这么一句夸夸,整个人都飘飘然,“嘿...雕虫小技而已。”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他们不知道这座电梯到底通向哪里。 没有楼层显示,只有头顶的沙漏通过机械发条带动齿轮组,旋转倒置开始计时。 大约过去两分钟。 电梯的主体方厢里传出铜铃的响声。 铁栅门跟着打开—— ——五人挤进宽敞的大电梯里。 文不才扫视着楼层,要他这个屠龙勇者来猜正确答案,想要一下子猜中是难如登天。 于是众人又开始看向杰森。 杰森有了底气,就说:“给我一丢丢万灵药,只要一丢丢就行,说真的,我不能这个样子去见敌人对吗?他们看见我鼻青脸肿的模样,就知道我是最好欺负的...” 小侍者:“有问题吗?” 杰森:“关键就在这里了,我真的就是最好欺负的!” 江雪明二话不说,立刻递出万灵药。 杰森炸了毛:“为什么又是你!?” 流星抿嘴:“我的药用完了,一半用在你身上。” 文不才提起掌柜的大茶壶,里边还有不少酥油茶,都是白夫人冻干粉的产物:“我很久没去车站,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大市场换了两支回来,身上的药水存货不多,不过我寻思应该够用,刚才我提了一壶茶回来,你要试试吗?” 最后,几个人齐齐看向江雪明。 流星问:“明哥?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万灵药?” 江雪明从携行背包里掏出一个医用卷带,上面全是异形环孔注射器,一共二十支,每支二十五毫升,加上工装胯裤随身携带的万灵药针剂,还有已经用掉的,总量七百毫升——他将所有的存款,所有血蝴蝶购物券都提现,变成携行药剂随时取用。 “很奇怪吗?难道这辈子不用,药水可以留到下辈子?” 1秒记住114中文: Act7·[NEMESIS·报应不爽] 前言: [理想是指路明灯。]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 ...... [part1——授血小教会] 五人站对着电梯钮盘大眼瞪小眼—— ——最终,杰森不情不愿的拿走江雪明的万灵药,治好了脸上的淤伤。紧接着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按钮。 流星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嚷嚷着:“喂,能搞定吗?不要装神弄鬼呀!” 小侍者嘟着嘴,立刻不开心了:“不许你质疑我的好先生!他很厉害的!” 过了十来秒,杰森按下对应楼层的木钮——电梯终于开始运行。 文不才:“你怎么知道是这一层?” 江雪明也在等一个答案,用炙热的目光盯住杰森。 杰森耐心的解释着。 “这部电梯总共有三十一层,其中八层和九层应该是财务室或理事厅,有七个不同的指纹,手指肥大,没有伤痕。” “其他的普通楼层算居住区,木钮上的油污和灰尘比较多,就是工具间、库房、电气室和垃圾处理室。” “按照九界车站的组织架构,骷髅会的人们都会去零号站台报道,从木钮的机械劳损状态来看,最陈旧最松散的那颗按钮就是通向零号站台的楼层。” 江雪明问:“如果有个暴躁老哥喜欢捶电梯按钮呢?” “如果这是经年累月的习惯,会在表盘产生一大片凹痕。”杰森话音未落—— ——电梯大门缓缓开启。 一行人经过接引厅和盥洗室,再走数十米就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黑曜石桥梁映入眼帘。 流星兴奋的拉扯着杰森:“哇哦!真的呀!你真行呀!” 文不才:“好有才华。” “雕虫小技而已...”杰森虽然嘴上这么说,小侍者就像是他的尾巴,在欢快的摇动着。 这道桥梁宽有六十余米,江雪明用计步器来测算,全长四百四十一米,道路中有不少牲畜的脚印,还有橡胶轮胎留下的碾压胎痕。 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遇上任何敌人。 直到五人抵达零号站台的第一处道标景点。 那是一座欧洲哥特式风格的古典建筑,有飞扶壁和又高又尖的孤顶。 金色的大玻璃上画满了血红色的癫狂蝴蝶,正门左右两侧的雕像,一处是披甲配剑的骑士,另一处则是举石持杖的贤者。 最高处的倒置十字架上,钉死的不是耶稣,换成了一只倒挂的巨大癫狂蝶。 这座教堂约有十六米高,这只蝴蝶几乎占了整个教堂的三分之二,它的昆虫口器部分正好对准了大门,仿佛要吸取授血之人的脑髓。 教堂左右两侧都有不同的道路,向左是绵延山体数公里的盘山道路,可以走车。 向右则是通往深坑地底的复杂矿道,但是所有矿车都不见了,从执勤岗的烟头痕迹来看,是刚走不久——就像是收到了风声,要抓紧时间办事,把所有交通工具都带走了。 整个教堂只有前厅和忏悔室暴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全都掩藏在黑曜石山体中。 门前白色大理石地板刻着它的名字,是希伯来文。 文不才认识,杰森也认识。 他们不约而同念了出来。 “授血教会。” 江雪明疑惑:“这是在模仿九界车站的灵翁教堂?” 文不才:“恐怕是的,毕竟车站送给乘客棍棒和辉石,都是实打实的恩惠——腐龙想要招兵买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在福利待遇上认输了,谁来给你卖命呢?” “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授血教堂!经文都给你烧掉,十字架给你掰正了!三天之内灭你教会满门嗷!”流星走上前去,想一脚踹开大门,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文不才适时拉住流星,随手就丢到身后去。 “等会。” 江雪明接住小伙伴,就看见文不才往前一边走一边掏武器袋,心中疑惑,“你想干什么?” 文不才:“这种鬼地方你们也进的呀?是嫌自己吃的苦头不够多么?” 江雪明观察着山体:“这里看上去应该是零号站台的唯一入口,我们在授石之后,就立刻去boss那里取得棍棒,应该离最终目标不远了,文不才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得绕路?另外做周密的打算?搞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不,我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有什么作战计划,就咱们五个人还计划什么?”文不才只顾着从武器袋里捯饬,好不容易掏出来二十多块“橡皮泥”,很像肥皂。 但是江雪明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塑胶炸弹。 文不才给教堂外围的主干立柱贴炸弹,一边解释着。 “你们几个小宝贝记好,像是这种鬼地方,一般经验老道的乘客,都是直接用炸弹移平的。阿星说的没错——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奇怪建筑,就应该炸上天。” “进去?从这条路进门?里边万一有什么弯弯绕绕机关毒箭,搞几个鬼打墙一样的重复地形,你以为我在玩宫崎英高做的游戏吗?我有几条命啊?” 江雪明立刻跟上:“我来帮你!” 杰森和流星齐齐傻了眼,本以为文不才是个乐子人,没想到是个日子人,在这种地方表现得特别实诚。 小侍者立刻问:“文先生!这些塑胶炸弹是用来对付腐龙的吧?你现在就用掉?杀龙的时候怎么办?” 文不才立刻答:“放轻松,更大的场面我也见过,而且人家在十六年前就吃过热兵器的亏,指不定它学聪明了,这玩意也不好使了呢?要随机应变!” 小侍者:“那...” “别说了。”文不才打了个响指,示意众人赶快离开,是贴完炸弹大功告成的意思:“难道没有武器,没有炸弹,没有火,我们就得撤退了?我就要躲到龙翼之下,要认输了?” 众人撤出百米之外—— ——看塑胶炸弹的份量,绝对能摧毁方圆百米的任何生物。 ...... ...... [part2——仪式感] 授血小教堂之内有两排座位。 左侧留给十六位阁僚,为骷髅会与外界贸易中转站牵线搭桥的聪明人。 右侧留给十六位特约嘉宾,是骷髅会在各行各业招揽的猎手人才。 所有座位都是空荡荡的,有消息灵通的机灵鬼带头跑路,看见博克关和大牧园的惨状之后,立刻从另一条秘密通道逃走了。 只有老管家安德烈和小侍从巴鲁留在这里,他们是大首领身边最亲的爪牙,最厉害的手下。 此时此刻,他们留在癫狂蝶的圣像之下,守住通向内阁的必经之路,留在授血小教堂的讲台前,为了给敌人一个下马威——要像授血的典礼那样,把所有仪式感都做足做好。 小侍从巴鲁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身强体壮,向伙伴展示着身上的枪械和格斗兵器,要与敌人痛快的血战,身体中迸发出灵魂的威光,一闪而逝忽明忽暗。 老管家安德烈看上去五十来岁,实然已经接近古稀之年,之所以能常伴于大首领身侧,是因为整个零号站台的楼房设计,水电走线,通风防火,都是他的手笔。 这座魔窟能经营到今天,有安德烈一半的功劳。 巴鲁在讲台前换了好几个架势,与老管家讨论登场台词。 “我们要说点什么?安德烈?还要等多久呢?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安德烈站在讲台前,仪态斐然衣着华丽,双手搭在癫狂蝶圣经上:“问题要一个一个问,我才能一个一个回答。” 巴鲁立刻挺身昂首,又觉得气势不够,要问最重要的事。 “那你就说!我要怎样去迎敌?他们进来,要怎么去亮相?” 安德烈:“要有仪式感。” 巴鲁:“怎样才有仪式感?” 安德烈:“我敲下癫狂蝶圣经的[圣血]与[圣餐],你就割腕放血,去引动机关。” 巴鲁惊喜:“好!这样石灰粉见了我的血,就和硫磺一起燃烧!是很好糊弄人的!他们肯定会害怕,连枪都握不稳!” 安德烈接着说:“你要不急不忙往前,我继续敲下[礼仪]和[授血],灯都逐个亮起——你就与他们战,要战出风采,要充满决心!” 巴鲁惊喜:“好!那样我的血和汗都会落到神圣之地,落在教堂里,我与癫狂蝶同在了!” 安德烈:“如果你体力不支,就用万灵药,我会抽出[化圣]的信封,打开信封时,它的硝火会将纸页燃烧,你同时浴火重生,与他们作第二轮搏斗,要把子弹都打光,才可以亮出白刃和獠牙。” 巴鲁:“那您做什么?” 安德烈:“我负责看。” 巴鲁:“您就只是看着?” 安德烈:“在你死去之后,我会试着战斗,吃下你的血肉,像一头即将老死,随时会心梗暴毙的颓弱老狼,为了心中的理想去战斗,癫狂蝶一定会欣赏我,高看我,最终接纳我。” 巴鲁:“之前呢?” 安德烈:“或许会开几枪,我并不会开枪——若是打到你,那仪式感就全毁了。” 巴鲁落寞:“你要用这些戏法...假装与我并肩战斗吗?” 安德烈:“毕竟大首领只会说[给我上],而不是[跟我冲]——你是不是对我们这个车站抱着什么奇怪的幻想?巴鲁?” 巴鲁摇摇头:“只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的...” 安德烈:“这十六年,我们为大首领工作,为腐龙筑巢,从来没有任何人到达这里,这是我们第一次登台,你会紧张,会感觉不适,会失去安全感,这是正常的。” 巴鲁一下子清醒过来。 “也对...我从来不与博克哨卡下贱的雇佣兵一起杀敌,只是看着他们在血肉泥潭里翻滚,心中偶尔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意,我明白,那是一种优越感,我比这些垂死求生的低级生命,要尊贵,要优雅——感谢大首领让我远离纷争,让我安逸快乐的生活那么久。” “不过别担心。”安德烈从容不迫的表情变得狡诈狠厉起来:“在六排和八排——两处靠近大门的地方,我准备了暗箭机关,这里处处都是钢丝绊索捕兽夹和活门陷阱——以前大首领不要我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免得误伤到内阁的贵宾,现在我可以放手去做了...嘻嘻嘻嘻...” 巴鲁:“如果它们伤到我怎么办?” 安德烈随手扔去一张设计图:“那你就动动脑子,记下吧?” 巴鲁接住,在癫狂蝶的圣像之下屏息凝神,看了半天,终于是没有记下,他根本就记不住,没这个天赋。 “看来我今天是凶多吉少...安德烈,我总觉得,死在你手里的概率,要比死在敌人手里大得多。” 安德烈满脸不在乎:“大首领只顾着讨好腐龙,内阁的贵宾落荒而逃——我思前想后,都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那么久的零号站台,为什么像是瓷娃娃一碰就碎——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漠视,我漠视你的生命,你也漠视我的生命,我们无论生死,最终要变成癫狂蝶。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族群,怎么可能会关心[人]本身的安危呢?” “算了,我脑子简单,就不去想那么多了。”巴鲁终于放弃,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定。 在讲台下方,他就看见数十米外冗长多余的前厅大道。 他内心细细揣摩,心中暗想。 这房间做得真是精巧,如若敌人进门来,第一时间想要抬起枪口,必定会在黑暗中找不到目标。 紧接着便是亮堂的灯光逐轮逐次亮起来,离他们最近的火焰里有镁条,定能闪瞎这些人的狗眼。 必要时,我就要通过大讲台的麦克风,让他们慌乱。 说点什么好? 就用西班牙语——说欢迎光临吧! 他们寻不到真声,我再踢飞几张椅子,趁着他们举枪防备时,从暗中开枪杀死一两个,等他们中枪倒地,就往前走——踩着红毯从黑暗中出来,跟着安德烈所做的机关一起,把这些狗杂碎杀光。 这样—— ——大首领会回到我身边! 这样—— ——我也许能继续瘫在零号站台的塔楼软床,用望远镜看看博克关的风景,每天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来吧。 为什么还不来呢? 只要你们出现—— ——就用两支cz805的步枪弹迎接你们。 若是往旁侧闪避寻找桌椅保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我也能用高亢嘹亮的笑声,去嘲弄你们被捕兽夹和活门落穴坑害的蠢样。 台词我都想好了! “理想是指路明灯!只有一往无前闯进黑暗中的勇士,能与我为敌!” 巴鲁如此念叨着,像是魔怔了,脑子里想的都是鲜花和烈酒。 安德烈终于有些不耐烦——已经在讲台前装模作样站了一个多小时,他的老腰撑不住。 巴鲁也是如此,感觉眼睛干涩。 前一天他躲在塔楼没睡觉,只为了把游戏打通关,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会出这档子事。 内阁的防卫力量非常薄弱,主人的卧室没有几条枪,大首领是多疑又敏感的人,绝不容许任何危险的脏东西踏进零号站台。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我的[drama·戏]热情都要消磨殆尽了!”巴鲁抓心挠肺,白礼服的小领结跟着躁动不安的心一起变得凌乱:“为什么他们还不来?为何如此傲慢?!” 安德烈沉默着,用灵感去探查屋外的事物。最终开口—— “——或许是害怕了?他们要离开了?原本我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在门外摸索探视。” 巴鲁仰起头,愤怒的质问:“难道是你的拙劣机关露出马脚!把他们吓跑了?” 面对质疑,安德烈更加愤怒:“不可能,我布置的陷阱机关万无一失,你怎么能质疑我?我为你设计房间,安排日程,难道你就感觉不到每天的舒适生活,是多么精巧绝伦天衣无缝?” 巴鲁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逃跑?我不理解!难道他们是一群懦夫?他们内心清楚,想得明白——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安德烈神色惋惜:“或许是被癫狂蝶的圣像吓走——可惜了,我的舞台多么完美!你这演员多么完美?” “不不不...不行,他们不能走!”巴鲁内心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如果他们走了,我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能耐?怎么继续在大首领的恩惠下混吃等死?我至少得捞点战利品回去!一颗头颅?一条手臂?哪怕是一根手指头?我该用什么,向大首领证明我的价值所在呢?” 安德烈也开始轻轻捶打老腰:“你不是有理想吗?与大首领念同一本经,做同一个仪式,你也是拥有魂威的人,不必用这些凡俗肉身来证明什么吧?” 巴鲁摇着头,要往门外闯:“不行...我还是很不安,要是这些敌人走进来,在舞台上斗个你死我活那还好说——要是敌人就这样落荒而逃!宾客们都恬不知耻的回来了,要与我抢功劳,上祭台作献祭仪式时,他们必然会来害我,献给腐龙的供品,就是我这无用之人的肉身!” 安德烈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博克关哨兵的功劳...又...又怎么算?” 此时此刻—— ——巴鲁跑过俩个低矮的台阶,往大门处飞奔。 在这个瞬间,明亮的火光照出他硬朗脸颊的轮廓线条。 时间都变慢了。 他心中暗喜,是镁条在燃烧时迸发出来的光明吗? 不对—— ——这种光明,怎么会如此热烈,滚烫的气浪几乎要将双腿都带离地面? 火焰裹挟着细碎的玻璃,像是一股铁石金沙,激波的轰鸣和噬人的火舌,在百分之一秒内摧毁了巴鲁的耳膜。 他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将他的皮肤和肌肉撕开,紧接着骨骼也变成齑粉,叫无数的焦黑碎石与玻璃细沙切割打碎,最终变成一团如云如烟的尘土。 安德烈离爆炸点要远一些,有数十米的距离,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滚滚烟尘扑面而来。 暗处的活门被巨大的压力挤碎,气浪掀飞了所有的机关暗箭。 他想要逃跑,可是刚迈开步子,预先准备好的捕兽夹,此刻在爆炸压强差产生的回卷涡流中,像是小蝌蚪找妈妈一样,找到了安德烈的腿。 只过去十分之一秒,安德烈僵在原地,强壮的龙血肉身让他的死亡过程变得非常缓慢。 塑胶炸药将教堂的雕像和玻璃变成了一万把刀子,像是沙洗工艺的切割器材,带走安德烈身上所有柔软的物质,只留下了一副枯骨,最终连骨头都不剩,只有千疮百孔的铁架子,护着一只孤零零的掌骨——要给杰森·梅根这个半吊子验尸官出一道学术难题,想查清楚死因,是难如登天。 相距两百米,江雪明依然能感受到这些炸药产生的气浪冲击波,整座黑曜石桥梁都跟着震了一下。落下不少碎石,掉进岩浆河流中。 ——胜过腐龙的吼叫。 ——是报应不爽的火。 Act8·[NEMESIS·血债血偿] 前言: [王对王,将对将] [——薛丁山] ...... ...... [part1——侏儒与巨人] 幽深黑暗的广阔苔原,骷髅会的零散队伍停驻在民间驿站。 他们开着大卡车,从莫洛霍夫维奇间断面的矿穴中,沿着陡峭险峻的崖壁一路往上,哪怕打错一道方向盘,立刻会变成滚烫岩浆里的铁水。 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复杂山路,越过海拔四百多米,行军的速度又快又急,再强悍的司机也要修整歇息。 ——事到如今,零号站台已经名存实亡,变成一盘散沙。 癫狂蝶的信徒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纸糊的老虎,除了几个核心成员,阁僚和特约嘉宾早就作鸟兽散。 原因也很简单——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人们都能捣鼓出锅盖卫星去侦听灾情警情。 这些机灵鬼早就听见了灵云小队的私人频道。 他们听见混乱难言的协同指令。 他们看见枪声之下的尸山血海。 这些入侵者从博克关正面突破,如果加上一个气氛组小侍者,入侵者只能算两点五个人。 ——只有两点五个人,哪怕算上侦察兵,再四舍五入一下,总共五个人。 这五个人,先在博克关搞定了八十八个作战单位,摧毁龙巢地空混编的防御力量,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 紧接着一刻不停,没有任何修整时间,从大牧园出来时,这五个人还有万灵药和弹药储备,有余力作战。并且其中一个小怪物边打边蜕变,从若虫到化蛹只花了七天时间。 他们开始惊慌,开始恐惧,开始喊出“我打你妈!——”的脏话。 直到通讯频道里传出[joe]这个单词。 这下乐子可大了—— ——连头顶的龙翼都保不住他们了。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难道真的要像大首领的死忠卫队,真的去念叨《血蝴蝶圣经》?真的为了维塔烙印和屠龙勇士死战到底? ——疯了吧! 阁僚和特约嘉宾本就是地下世界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一群人,半道听说骷髅会这个传销组织有点前途,指不定能捞到油水,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言。 神神秘秘的大首领整天把身体裹在一副漆黑的铠甲里,不敢用真面目视人,这种高岭之花怎么去谈情交心?怎么聊骷髅会万物归一的企业文化? 核心团队没有战斗力,科研工作者沉迷龙血怪兽。 防务战斗依靠雇佣兵,高级战斗力沉迷狩猎仪式。 哥几个外务部渠道商,和米米尔温泉集市学派高管眉来眼去的交际花,听到风声就跑路,这种行为不过分吧? 当这些阁僚和猎手逃之夭夭的时候,内心不约而同想着一句话。 “大首领呀,不是兄弟不当人,你是个崇拜癫狂蝶的乐子人,咱们都是实打实的挣黑心大钱,把良心喂了狗的日子人,两者是聊不到一块去的。” ...... ...... 在十八区的大苔原,四处都是游荡的灾兽——酒神祭前后十五天的时间里,通往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列车专线会在特定路段减速,要把驿站的灯都点起来。 有很多乘客会主动半途跳车,引导拾荒者把流动餐车和小商品市场的台子搭起来。为酒神祭的围猎活动做准备。 这些平日里荒废的小驿站,就变成酒神祭的花街闹市。 在一间烧烤屋旁边,有骷髅会的队伍围成一圈举杯庆贺。 这些人,就是骷髅会的核心成员。 同伴死去,他们也不悲伤——只是重新回到盖亚妈妈的怀抱里,说不定尸首被灾兽吃掉,还能变成癫狂蝶。 工具人雇佣兵死了,偶尔能听见几句骂声,气得跺脚。 就听见外围两个坐得比较远的男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大喜事,接走老板递来的烧烤盘,给同伴们上菜。 “喂!安德烈死了!” “还有巴鲁也死了!” “是好事情呀!” “他们怎么死的?” “留在矿洞里的眼线,用监控摄像头看见,整个授血教会被二十多公斤c4炸碎了。” “是大好事!他们一定没有全尸!能飞去很远很与的地方!” “对呀!如果能飘到智慧泉里,巨龙法芙娜一吸气,这两个家伙就变成法芙娜的一部分了!” “真的好羡慕呀,羡慕又嫉妒!我要发癫了!” “如果不是大首领拦着,我也想留在那里!” 依然有神智清醒的成员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为什么?既然矿洞里还留着眼线!为什么在他们布置炸药的时候,你们不去帮助安德烈!哪怕是一句提醒!一句警告都不愿意喊出来?” “安德烈和巴鲁换了戏服,根本就没带无线电,连手机都没带啊!他们出征的时候就讲好,不许带任何电子设备...观众会出戏的!要有仪式感!” “而且这不是大好事嘛?你过来,看看手机传回来的画面,这个人布置炸药的时候专注又严谨,是玩炸弹的高手,后边那个小学徒跟上来帮忙,选爆破点位的眼光就有瑕疵了。我们当时还遗憾——生怕烟花炸的不够好看。” “确实,如果我在现场,看见二十多公斤c4炸开,光是想想灵魂都要离体了!我怎么可能舍得中断这种崇高的艺术。”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矮小的侏儒低头啃咬着兽肉。 这个家伙身上披着御寒的皮草毛料,身份尊贵。 他长着一副吓人的怪脸,头顶没有一根毛,大蒜鼻、三角眼,身高不过九十公分,啃咬肉食的时候,嘴巴也跟着裂成三瓣,是兔唇畸形。 “都说够了吗?” 这个侏儒,就是骷髅会的大首领,人们只喊他作[大]首领,除了这个称呼——没有名字,也没有过去,除了核心成员,没人见过大首领的真实容貌。 聚餐的小圆桌立刻安静下来,只有外围两个高大的男人,从服务员手里不断拿走新的食物。 大首领脸色阴沉,接着说:“很可惜,我不能安排你们立刻去见癫狂蝶,安德烈和巴鲁很喜欢零号站台,他们放不下,我就让他们去了断烦恼。” 众人点了点头,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大首领紧接着开始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要身边亲近的人们都听清楚,想明白。 “我们雇了许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物流人员,给米米尔温泉的百味坊送灾兽,通过这层关系,换来不少广陵散的小笼包,还有乘客手里的万灵药。 但是在这个环节,出了大问题。 ——从语音记录里听,有个傻逼二五仔和藏在红石摇滚乐团里的青金卫士说闲话,把骷髅会暴露出去了。 要不是这头化圣野兽,joe就不会找上门。 joe没有找上门,我们还能在零号站台继续经营我们的伟大事业。 ——哪怕这个跑物流的临时工,嘴巴管严实一点。 ——哪怕这个青金卫士不是吃撑了闲得慌,不去什么摇滚乐团体验生活。或者死在化圣野兽的灾难里了。 这一切都不会变成今时今日的结果。这代表什么呢?” 有人回答:“是我们太仁慈了。” 有人回答:“是我们对底下的人太好了。” 有人回答:“是大首领您宅心仁厚。” 有人回答:“是他们不识好歹,一点自觉都没有。” 有人终于回答:“是我们太倒霉。” “不!”大首领咬牙切齿的指着这些信众的鼻子,用锋利的烧烤钢签扫过去:“你怎么能把过错担到自己身上?我们没有失败!只是绕了一条远路!” “对啊!大首领...” “法芙娜还没有完全活过来,要是它能染上维塔烙印,一定可以传染给很多很多人吧?” “没办法,时间不够了,它活不过来,只凭十六年,是活不过来了。” “如果它能飞过米米尔温泉集市城区上空,振打翅膀的时候,起码能感染五十万人!不!一百万人!” “只可惜它依然是死的,癫狂蝶也不喜欢它。” “都怪那个该死的青金卫士!” 大首领怒吼着:“没错!都怪那个青金卫士——他好死不死要来管我们的闲事!只怪他实在是太走运!命运女神这个婊子为什么会青睐这种人?!” 越想越气,越想越急。 这个侏儒握紧双拳,金色的眼瞳中满是血丝。 “难道只因为!他拥有灵感!能得到石头?能得到boss的眷顾吗?我没有资格?只能向癫狂蝶求助吗?” 和步流星说的一样—— ——人想要作恶,与能力无关。 骷髅会的大首领,是一个没有灵感的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算不上,是天然畸形残疾,面目丑恶的侏儒。 与所有乘客一样,大首领原本拥有灵感,又因为血蝴蝶高利贷,失去了灵感,连侍者、棍棒和辉石,最终全部失去。 “为什么?boss!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拒绝我?要用血蝴蝶高利贷来诱惑我!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既然如此——那就瞧好了!傲狠明德!” 大首领阴恻恻的啃下一块香甜辛辣的肉,用恐怖阴森的眼神,扫向在场的所有亲信。 他默默念叨着。 “我会一直活下去,活得比你还要久!梼杌恶兽,我一直在研究你,我一定要找到杀死你的方法!暗处给你使绊子!让你恶心得睡不着觉!没办法睡觉,你就会踏进死门!” 越来越癫,越来越狂。 “智慧巨人赐我神力,恶龙之血铸我肉身,我要捣毁你的站点,杀了你心爱的乘客们,我在梦里见到癫狂蝶,它会帮助我完成这一切!嘿嘿嘿嘿...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不远处—— ——骷髅会的车队停驻在铁道沉稳的基岩地台旁边,靠着苔原的裸岩脉络,去支撑铁路的稳定性。 在道基下的拱形门洞中。 大卫·维克托一动也不动。 寻血猎犬往两人身上撒了许多芥菜味道的浓烈信息素,能干扰视听。 寻血猎犬:“你听见什么了?” 维克托:“什么都听见了,还有就是——你撒调料的手法能不能温柔一些,我眼睛开始疼了...真刺激...原来芥末落进眼睛里,是这种感觉吗?我得记下来,没准写书的时候能用到。” 寻血猎犬满不在乎:“我以为你能承受这种刺激呢!就没想太多...” 维克托一边扯来随行侍者的领带,一个劲的揉眼眶,像个深闺怨妇:“我没受过这种苦。” “没有吗?”寻血猎犬惊讶:“我还以为每个乘客在若虫阶段时...都会...” 谈到此时,寻血猎犬突然愣住了。 “难道说...” ...... ...... 芥末的硫代葡萄糖苷,能赶走大部分虫源。 也是自然环境中,一部分蝴蝶若虫主动摄取的植物化合物,用强烈的气味作拟态,隐藏肉体,吓走捕食者。 红石人——是癫狂蝶最喜欢的宿体,他们热诚、勇敢、愤怒、鲁莽,离癫狂只差一步之遥。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各色辛香料和信息素,对于乘客们来说是天然的除虫武器。 按照常理来说,大卫·维克托如果是红石人,却完全受不了芥菜的信息素,那么代表这位雇主在成为车站的一员之前—— ——早就拥有了魂威,早就变成了蝴蝶。从来没打过类似的[芥末疫苗]。 ...... ...... 大卫·维克托点点头:“是的,我都两百多岁了,没受过这委屈,心脏不太好,你撒调味料的时候小心点儿。” 寻血猎犬立刻要制住维克托的手臂,要用舌头去舔干净。 ——从桥洞下传出撕打声,最后不了了之。 维克托的衣服烂了,寻血猎犬女士没有得手。 两人冷静下来,谈了谈正事。 “你全都听见了吗?维克托?” “没错,声音很大,意念很强。” “怎么办呢?” “我想起我的小徒弟,如果是他...应该会开着泥头车,然后油门踩到底——那个位置很合适释放泥头车居合术。就在接引道路旁边,这些人坐得那么近,都是为了和大首领贴贴。他们身后是铁道的沉降岩,是个避风处,泥头车撞上去也不会产生很大多大安全隐患。要是我俩真枪实弹上去,估计这条铁路要瘫痪二十多天。” “我去找车?” “不必找,他们有车。” “咱们找机会摸上去?然后像打保龄球一样?乓的一下?!” “好主意。” ...... ...... 从驿站外缘的接引道路往下看。 垂直四百米之下的深渊谷底,往矿坑洞窟中一路向前,三公里之后,我们就到达了授血教会。 教堂已经完全塌陷,灵云乐团的五人组从一堆废墟中找到了通向内阁的道路。 那是一条阴暗幽深,地势急促,超过七十度的顺滑坡道,根本就不是留给人走的,就像是巨龙用趾爪挖出来的坑口——后来人修修补补,作出一个简单的圆形大通道。 “这个我懂,山寨版环形高速路。”流星一看就明白了。 众人站在漆黑的圆形通路面前,迟迟没有往下跳。 江雪明:“真奇怪...” 文不才:“你觉得不对劲?” 江雪明:“一个守门的都没有,看来骷髅会的人已经撤走了。” 文不才:“没错,前面应该就是内阁,还有腐龙的老巢。” 说罢,文先生指着不远处的一辆矿车,“他们通过矿穴进出内阁,另外两个出入口...” “连接着一片大铁矿。”杰森鼻头耸动,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还有苔原的风,泥土的味道,铁锈味,和一点点煤油的味道。我闻不到任何人的体味了。” 文不才笑道:“好有才华,你能感觉到腐龙吗?” 杰森如实告知:“不行,太远了。我能从它的子嗣身上直接看见它的真容,但要我隔着几百米,一千米的距离,直接去找它的本体,我做不到。” 文不才从江雪明身上取走另外一条钢锏,他将两条钢锏并做一处,变成两米有余的长棍。 “走了!你们去追骷髅会的人——我去屠龙。” 江雪明忧心忡忡的:“能行吗?你这语气和出门买菜似的!我很不放心!” 文不才跳进矿车,拉下闸门,“说对了!我去买个菜!你们也别闲着!” 眼看矿车坠入坡道,落进幽深黑暗的无底深坑中。 文不才的声音是那样欢快热烈,就像是找回记忆,找回熟悉的感觉了。 “王对王!将对将!别让这些王八蛋逍遥法外!要血债血偿!” 矿车顺着坡道急速下降—— ——江雪明立刻说:“我们走。” ...... ...... [part2——你血如我血] 流星跟上:“怎么追?” 杰森跑在队伍最后,吆喝着。 “他们跑不了多远,我在黑曜石上观察过整个谷口的地形——这里是米米尔温泉岩浆河的根源,离苔原的铁路很近,他们如果要开走所有车,就得绕行盘山公路。” 流星两眼一亮:“我练了好久的攀岩!冲冲冲!” 江雪明一边跑一边问。 “在教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能当做武器吗?我把棍棒借给joe,现在心里很没底。” 杰森掏出一只掌骨,是安德烈的脚掌——他看了半天没看出来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出现在爆炸现场的。 江雪明:“没用,扔了。” 流星:“怪吓人的。” 杰森又掏出一副扭曲变形的铁盔,这是大首领留在教堂的假身。 江雪明:“也没用,扔了。” 小侍者:“雇主,你怎么喜欢捡垃圾啊?” “因为好奇!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杰森跟着队友跑上盘山公路的右侧悬崖,开始攀岩爬坡。 此处离坑口驿站,直线距离只有六百六十一米。 只要往上爬,努努力。 半个小时一定能追上他们。 杰森·梅根此时不想再说一句话。 他要重新调动身体的每一条肌肉,越过这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艰难道路。 如果按照楼房来算,他们要用双腿攀上一百八十多层高楼。 没有休息时间,到达目的地就立刻要迎敌作战。 真的能行吗? 此时此刻,杰森心里很没底。 可是心里的火焰一旦燃烧起来,就不会再熄灭了! 摇滚乐团的朋友们。 大牧园里的受害者。 腐龙身上的死皮囊。 这些死状恐怖至极的东西,都在隐隐策动着杰森的四肢。 十分钟过去,越过好几条狭窄山路,在山路平台上休息时,杰森几乎要累得昏死过去。 他脸色变得铁青,看见山路的轮胎痕迹,心中欢喜又惊恐。 他低头去舔舐轮胎的泥渣,立刻吼出嘶哑的声音,喉咙都开始冒烟。 “没走远!没走远——我们离他们很近!很近啊!泥印子还是热的!有烟头的味道,很快了!” 杰森兴奋的站起,就立刻两腿一软,坐回悬崖边,差些掉下去。 江雪明死死抓着杰森的头发—— ——把杰森拉到面前。 两人的额头相触。 雪明只是说:“你要活着,不然怎么和我决斗?” “哈哈哈哈哈!”杰森用力的呼吸着,非常非常用力,要让身体的每一个红细胞都运转起来:“你说得对!我得活着,不然怎么为摇滚乐团的人们报仇?!” 小侍者也是晕晕乎乎的,这两百来米的攀岩运动,就像是直上直下爬了五十多层楼,尽管有两道山路平台能休息一会,但是缺水的身体跟着脸上的表情一起垮下来了。 太热了—— ——这里太热。 熔浆河谷的热空气要把他们烤成肉干。 只有流星还是龙精虎猛的,二话不说,用一只手提起杰森,夹住侍者小妹,独臂往上攀爬。 流星大声呐喊着:“还没走完呢!这段路就最后一点点!稍事等候!杰森·梅根和不知道姓名的小美女!两位乘客,你们现在乘坐的是流星专线!目的地——” “——送骷髅会的王八蛋回地狱去!” 江雪明一言不发,拎着沉重的装备和枪械,继续往上爬。 第二段道路结束—— ——阿星整个人都瘫倒在盘山公路的大道中央,仰面朝天。 “我的妈呀!我这辈子没爬过这么远,这么高,这么热的山...以前都是越爬越凉快,我都快熟了...杰森!我俩是老熟人了对吗?” 杰森缓过一口气,捂着肚子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侍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刚刚从崖壁冒出头,手指已经扭曲变形,指甲盖也裂开。 杰森上去拉了一把—— ——拉完了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事。 江雪明:“多谢。” “不...不客气...”杰森挑眉抿嘴,神色复杂。 雪明照常检查身上的装备,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紧接着丢给流星一支万灵药。把最后一颗广陵散小笼包也塞进流星的嘴里。 “活了活了!我活了!”流星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那样,突然站起,“哟西!” “大佐!别他妈乱捅词儿!”江雪明骂道:“有那个力气你赶紧爬山。” “呼...”步流星吐出一口浊气,“我觉得我的情绪不够强烈!你们来点生气小妙招?!帮帮我!我要借辉石的力量!” ...... ...... 小侍者嘴巴快:“你一个月挣两万,一万六给老婆,两千自己花,两千给爹妈,她不满意要离婚。” 杰森想了想:“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真爱!地下世界没有你的爱人!放弃吧!勇士!” 江雪明选了个委婉的说法:“我考虑了一下,步美阿姨对我来说,是救命恩人,我无以为报...” “好了!”步流星怒得咬牙切齿,特别是雪明大哥最后一句隐晦的国骂。 胸口的福寿万年迸发出惊人的怒焰——就像是神话中斩杀恶龙的神怒宝剑熠熠生辉。 阿星要杰森抓住背脊,一手带上明哥和小侍者,朝着山崖狂奔。 他单用两条腿,踩住陡峭的山石,像是使着梯云纵的轻身功法,猛的往上窜。 只是黑曜石山体非常锋利,非常脆弱,四个人身上的体重带着装备一起,将近三百多公斤。 一路险象环生—— ——有几次阿星差些在八十度的斜坡上十足坠落。 身上的三个伙伴齐齐伸出手,抓住锋利的怪石。 流星看见朋友们的手掌上的伤口,明哥的臂膀架在岩体,杰森的下巴和双手挂出鲜红的血。 小侍者努着身子,凯夫拉下的侍者领带变得更红了。 “动起来!我的腿...帮帮忙!” 步流星猛的捶打着大腿肌肉。 “给我听话!你们要听我的!手脚呀!帮帮忙!我可不是在和你们打商量说好话!” 四人队伍里传出粗重的呼吸声,除了流星,大家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呐喊。 距离身下的平台还有七十多米。如果在此处力竭跌落,死相肯定很难看,说不定连用药自救的机会都没有。 江雪明抬起腿,要把胯裤的针剂送去流星身边——眼看万灵药要滑下去,杰森的灵体手臂猛然探出,将四支针剂死死抓住。 ...... ...... [part3——你心似我心] 就在此时此刻—— ——四人齐齐回头。 有一种恐怖至极的灵压袭来。 从谷底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它悄无声息,在振打翅膀时只能听见低沉有力的风声。 杰森的嘴张得极大—— ——他的眼角开始流血,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几乎在瞬间就要癫狂致死。 巨龙拖拽着沉重的身体。 于岩浆峡谷中飞空腾跃,扭动着身体,灰白色的肚腹龙皮,有许多杂乱的纤毛。 它的双翼上附着成百上千张人皮,这些人皮的嘴巴张开,像是在惨叫惊呼。 扭曲变形的龙爪随意踩上一块山石改变飞行方向,炙热的熔浆河流带起的热风,就托住这头巨物的臃肿身体,往另一侧牵引。 破破烂烂的蝠翼肉膜之下,有数百条黑漆漆的灵体亡魂,像是纯粹的恶毒意念化成的能量球体,紧紧跟随着这传说中的生物。 只在短短的一秒里,杰森的所有神智,所有意志,所有的精神力,连带着身体的电信号一起崩溃。 小侍者眼疾手快把青金石取下—— ——江雪明趴在杰森的肩头,狠狠咬破舌头,一口带血的唾沫喷上杰森的眼睛。 “我艹!我艹!”杰森看不见东西,这才从恍惚中觉醒。 是惊恐的罗马人,是地道的中国话。 延展出来的灵体手臂逐个给小伙伴们打药加油。 “这头龙为什么不会叫啊?!明哥!?”流星一边爬,一边形容着:“突然一下就冒出来!怪吓人的!” 江雪明看得清楚:“因为它叫不出声了,我的棍子在它喉咙里!” 极远极远的方向—— ——与巨龙搏斗的勇士已经跳上龙背,翻过龙脊,早早将明德劣作捅穿了腐龙的喉口声带。 文不才双手紧紧握住屠龙利器,从携行包袱里掏出招财进宝红烧肉,给自己补充着能量,要与这头死去的腐龙作体力的拉锯战。 眼看巨龙要一头栽进岩浆河流。 文不才只是微微摆弄棍棒,将它捅进延髓的神经中枢,巨龙就立刻跟随棍棒转向。 “还不行,你还没死透!现在就想进锅?还早着呢!我可不会做广东菜!” “你这个体格呀!要是回到白垩纪,咱俩能在水里好好斗一斗——按照古生物学家的说法,我在那时候还是一头沧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于此同时。 骷髅会的人们还在商量着宏图伟愿。 大首领拉上亲信们,振振有词的说。 “你们认为从黄金乡,到米米尔温泉集市,乃至整个巨山车站里,有多少可以利用的神话之物?” “算不清对吗?是的!光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莫洛霍夫维奇间断面,它其实很像一颗大脑,像是大脑皮层的沟壑。我曾经不止一次怀疑,整个北海区域绵延数百公里的地下矿区,就是米米尔智慧巨人的遗体。从它的尸体中,迸发出来这么多的生命。” “灾兽为什么会化圣?因为它们在濒死的时候,触碰到了米米尔的脑,就和大神奥丁一样,将自己的眼睛献出,倒吊起来,喝下智慧泉——最终领悟了强大的卢恩之力。” “我之所以有底气和车站作对,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我有把握让它们为我所用!地下世界的璀璨辉光!对么迷人呀!” 大首领讲得绘声绘色,神气凛然。 教众们一个劲的点头附和,但是搭不上话。他们知道,大首领有远见,可是要他们去理解这个远见,实在太难太难。 最终这位侏儒垂头丧气的,依然在拥挤的人群中低头喝酒吃肉。 “地下世界...多么迷人呀...” 大首领低眉垂眼,突然就捂着脸,换了个方向,不再去看桌前丰盛的烤肉。 他在思考—— ——如果有个人,有个足够强大的人,在他行差步错时,在他向血蝴蝶高利贷妥协的时候,在他朝拜癫狂蝶时,向他伸出援手。 可能结果就不是这样。 有个服务员跑过来,要送菜,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看见这侏儒怪人掩面而泣的样子,壮着胆子喊了一句。 “他们不带你一块吃吗?先生?他们欺负你吗?” 大首领抿着嘴,要伸出手去接菜盘,强打起精神:“不...没有。我想家了。你是乘客吗?” 服务员立刻说:“对呀!我第二次搭车!boss要我来这里找工作,说这里安全,一定是一趟很温馨,很有意义的心灵奇旅。就在酒神祭这段时间,我给这些拾荒者说说故事,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你...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大首领抿着嘴,再也绷不住了,“原来我...绕了那么一大圈吗?” 服务员小妹接着说:“别呀!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不就是高利贷嘛?石头又不止一颗,我来到这里,就感觉很奇妙——有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等着我呢!” “原来我...绕了那么一大圈吗?”大首领咬牙切齿痛哭流泪,“boss...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都怪你...这盘菜的盐分超标了!不好吃!它不好吃了呀!我真的好嫉妒...好嫉妒这些家伙,这些拾荒者怎么能耐那么走运!要是我晚来那么几十年,是不是我就不用跑那么那么远...活得那么那么累!” 话音未落—— ——柴油机的引擎声轰鸣起来。 江雪明拉动档杆,作深呼吸。 流星忧心忡忡的:“你会开吗?明哥!开这玩意要a照!” 江雪明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每一个日夜,吃饭睡觉上厕所,哪怕是马桶塞子都要做出换挡的动作,我的灵魂发出阵阵怒吼!用你的话来说!我在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就已经与它血脉相连了。” 雪明把ak-12丢给步流星,“有人跑,你就打他们的腿!不要放过任何一个!” 杰森窝在驾驶位最下方,刚刚把汽车电路给理好,双目失明不影响他的偷车技巧。 江雪明立刻说:“杰森!你的眼睛看不清路,快来踩油门!” 杰森:“为什么?” 江雪明:“你从红石摇滚乐手身上感受到的烧伤,截肢的痛苦,还有我们身上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些人。” 在那个瞬间,杰森两三次忍住想要亲吻雪明的冲动。 杰森扶着雪明的脑袋:“你血如我血!” 气缸在咆哮—— ——变速波箱挂挡弹射起步。 轮胎在滚烫的黑曜石上,烧出火红的光焰。 江雪明:“你心似我心。” 伤痕累累的灵云乐手在引吭高歌。 ...... ...... “怎么可以这样?!”大首领表情扭曲起来:“怎么可以这样?!boss...这不公平!我也要你尝尝我的痛苦...” 服务员小妹终于觉得不太对劲,可是乐于助人的红石人从不会畏惧。 她把耳环取下,把玫瑰辉石递出去。 “来!你是想看辉石吗?你没有石头对吗?别灰心!别丧气!一切都会好起来...” 绵密如雨的枪声响起!泥头车像是猛兽金刚,前鼻的铲嘴清出道路。 “轰隆——” 一瞬间,小桌板前边大快朵颐的食人魔,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铁道基岩上的壁画。 整个车头撞得凹陷进去,它的前轮依然在疯狂的旋转,将血肉都泼洒出来。 小姑娘满脸的血,伸出去的手还没收回来,眼前的侏儒已经不见了。 依稀能看见基岩石墙上的动物毛皮,就是侏儒身上的衣服,被滚烫的钢轮死死咬住,扯成带着火焰的碎末。 甚至没有惨叫。 一瞬间—— ——说走就走,去了异世界。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没有从[心灵奇旅]的震撼中醒觉。 ——天空中滚落下来一头巨龙。 它撞碎了沿途所有的石廊走道,冲出苔原,巨大的躯壳在苔原犁出一条血路。 文不才一使劲,明德劣作带着巨龙的头颅猛然翘起,让它安安稳稳的横置于铁道中央。 屠龙勇者高呼胜利的名讳。 “v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ictor!——” 维克托先是被泥头车的动静吓了一跳,从桥洞中冒出头,还以为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文不才浑身都是血,经过河谷岩浆的炙烤,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他还断了一条手臂,但是没死——活蹦乱跳的。和他的魂威一样。 他的头发都烧光,视网膜结晶,眼睛也瞎了,但是不妨碍这个浑身赤裸完全可以过审的男人癫狂的怒吼,“这个死法是不是很眼熟?!” 维克托:“确实,像你一样。你这个王八蛋让我伤心了很久很久,是我作品的空窗期,我不可能把伤心和悲叹都带给读者。” 文不才猛然回头,终于感受到了旧友。 “看不见了!不过还能闻到你的气味。” 维克托:“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这个衣品越活越回去了。” 文不才:“脑袋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维克托:“下一班车还有二十五秒到达,你可以长篇大论,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的。” 文不才:“没想到重逢时,刚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维克托:“我爱你,超过婚姻关系。” 文不才:“别着急!马上就做好了!” 维克托:“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肯定记得我的全名对吗?肯定记得?对吗?别让我考验你!我不喜欢给你出题...” 文不才:“戴维?” 维克托:“操!” 文不才:“大卫!维克托!” 维克托:“哈哈哈哈哈...” “我脑海中的一切!” 列车轰鸣—— “我怎能忘记!” ——汽笛悠扬。 “我怎敢忘记?” 它轧断了巨龙的脖颈,从中喷射出的红与黑,将文不才和维克托染成了同一个颜色。 它永远不会晚点。 像是正义。 绝不迟到。 ...... ...... 寻血猎犬女士在桥洞下边抽烟。 默默的,不说话,只是抽烟。 ...... ...... 小服务员面无表情,把耳环重新戴了回去,和以前的江雪明一样,后知后觉的摇了摇传唤铃。 ....... ....... 步流星一脚把车门踢开—— ——和小侍者拎行李一样,拎着浑身骨折多处的江雪明和杰森,和圣诞节那会一样。 ...... ...... 巨龙的头颅这才落地—— ——灰白色的眼睛渐渐合上。 它死透了! Encore①·[Fantasy·如梦似幻]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鲁迅] ...... ...... [part1·enigma·不可思议的谜] 龙血沿着铁道山石一路往悬崖下流淌。 这具腐臭的焦尸原本是冰冷的——米米尔智慧巨人用滚烫榴辉熔岩,用智慧泉,为它吊住一口气,它就化圣重生,变得半死不活。 事到如今,它躺在铁道旁,纤长娇弱的脖颈被冷酷无情的深渊专列一刀两断。 从脊骨的延髓开始算,这无头的龙身足有三十多米长,带上纤细干瘪的鳍尾,一眼看过去给人的压迫力十足。 尽管已经死去,依然能从褪色的背鳞与棘刺中看见一丝狰狞可怖的红色。 它肚腹的纤毛已经褪成一片死灰,在胸骨和下腹有两处惊悚的巨大伤口,像是被利器生生割开,又用人皮缝补修理。更深的躯干部分,在文不才乘龙迫降时,就被锋利的黑曜石割成一团烂泥。 它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在广阔漆黑的地下苔原,连着飞出去的龙头残躯,画出一个暗红色的惊叹号。 小侍者在驿站的食铺奔波,带回来饮品和小吃,把勇士们身上的伤都治好。 驿站有五十多位乘客,听见震天动地的响声,如今齐齐看着神话生物的残骸,都僵立不动,呼吸也变得缓慢。 还有拾荒者们,他们在流动餐车前捯饬汤点烧烤,地动天摇的那个瞬间,心中沉寂已久的灵感——身体中的能量像是沉寂了千万年的火山,要跟随这声地震一起复苏。 “你们仔细听!听到什么了吗?”文不才褪去焦黑的皮肤,脸上的烂肉都长出来,将小侍者送来的白夫人咖啡一饮而尽。 维克托从狩猎杂货市场买来一套火浣衫,丢给老朋友。 “没有,我听不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骨骼再构,鲜红的肌理迅速重生,最后覆上皮膜经脉和血管。 文不才的手臂长了回来,抓住衣服立刻穿上,免得大家尴尬。 他双手抚动脖颈,将脸上黏连的焦黑粉尘都擦干净,两眼冒出摄人心魄的精光,眉毛和头发也跟着长了出来。 “我听见躁动不安的脚步声。” 维克托:“这些人没动,你担心他们来抢夺这头巨龙的肉身吗?确实,这玩意就算烂到根里,也会有人当做宝贝。” 文不才:“它是法芙娜。尼伯龙根之歌里的守宝巨龙。” 维克托:“你怎么杀死它的?” 文不才:“你问的哪一次?” 维克托:“两次。” 文不才坐到维克托身边,与维克托一起翘着二郎腿,随手要了一根烟,紧接着用魂威的重拳互相轰击,迸发出火焰来,点燃香烟。 “十六年前,boss给我安排了一份紧急调查的差事,在十八区的矿脉深处,工程站的人们挖到了一个巨大的行宫。 热源探测器和脉冲信号发现了这头龙,人们从行宫的金银珠宝,卢恩符文和诗歌壁画里推测——它就是法芙娜。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它应该比传说中的守宝巨龙要弱很多。” 谈起工作,维克托来了精神,立刻掏出日志本,将文不才的描述都记下来,准备当成写作素材。 “何以见得?” 文不才不紧不慢的指向巨龙的尸身。 “因为它太小,尺寸完全比不上巨物,用巨物来称呼它,实在太掉份了——车站的霜火巨人铜雕站起来,起码有两百米高,光是boss雇来的装修工人,都能手撕这种爬虫,一脚踹断它的脊骨。” 维克托略加思索:“也对。” 文不才接着讲述往事:“我深入调查时惊醒了它。” 维克托:“为什么?” 文不才调笑打趣:“可能是因为我身上过于古老的血脉让它认祖归宗了。” 维克托:“它想吃掉你?” 文不才:“不,它很害怕,并且像面对顶级掠食者一样,第一时间选择逃跑,第二时间选择朝着米米尔智慧泉前进,我推测,它应该是想要变强,想去触碰米米尔的智慧泉,变成完全体——那个时候,它还没有龙翼,背脊上多出来一对柔弱的扇形软骨膜,我一路跟在它身后,抓着它的尾巴,想和它讲讲道理。” 维克托:“可惜它听不懂人话。” 文不才:“没错——它一头撞进智慧泉,在熔浆中打滚,要变成一团焦炭,又从榴辉岩里得到了米米尔的智慧,我想应该是米米尔让这头龙,变成了传说中守宝巨龙法芙娜的样子——它的肉身被米米尔改造,按照米米尔的思想,演化出守宝巨龙的蝠翼和红鳞。” 维克托:“然后呢?” 文不才:“我用棍棒给它做了两次开膛手术,骑着它飞过半个城区,打断了它的龙角,我的棍棒和石头完蛋了,都变成了熔浆河流的一部分,强大的磁异环境让我的魂威吃尽了苦头——我从龙背上跌进苔原,它撞进弗洛伊德矿穴深处,大家都是半死不活,半斤八两。” 维克托:“这一次?” 文不才抿着烟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吞云吐雾的感觉让他找回了一点说废话的热情。 “我带着四个小宝贝勇闯骷髅会,万幸的是,他们都有一手绝活,特别是你两个徒弟,是一等一的作战好手。一个能打猎手撕怪兽,一个能开枪杀死恶魔。” 维克托一个劲的偷着乐,但是表情还是要冷峻严肃。 文不才接着说:“我原本想一个人来,抓一头飞龙,直冲法芙娜而去——但是时代不同了,敌人手里的枪最远能打五六百米,要是半道我脚底下的飞龙不听话,被打死了,我跌进岩浆河里,估计也活不了。” 维克托:“你确定?” 文不才:“我不确定...如果化圣的过程,真如那个侏儒所说,是一种野兽的道化,神性的皈依——是米米尔巨人的大脑在作祟,说不定这颗大脑,整个莫洛霍夫维奇间断面的强大能量,会把我变成一头利维坦?或者变成百首巨龙?哈哈哈...想想就很有意思。” 维克托:“你做个人吧。” 文不才:“所以我说,这四个小宝贝真的很能干,没他们的帮助,我干不成这件事。” 维克托:“你又一次杀死了它?” 文不才:“对,法芙娜是半死不活的,它的身边还有许多烦人的灵体,是崇拜巨龙的人们,想要变成它的棘爪和龙鳞。” 维克托:“真奇妙...像不可思议的谜。” 文不才:“我也想不明白,难道我把皮囊献给恶龙,和它一起飞上天,就能与它融为一体了吗?” 维克托:“像你说的...” 文不才:“它已经死去,身上是找不到死门的,僵死的肌肉不知道疼痛,不会做出应激反应,很不听话,比上一次还难骑——我用boss的骨头做了一把杖,扎进了它的延髓,用魂威控制着它的身体,去岩浆里滚三滚,用智慧泉的强大能量绞杀这些阴魂不散的亡灵。” 维克托能想象到那副画面:“很难吧?” “也不是什么难事,去菜市场挑螃蟹,你都得冒着被螃蟹夹出血的风险。”文不才形容着:“我们在熔岩中起起落落,我失掉了右臂,还有全身的皮肤,但是脑子很清醒,能记得来时的路——最后就是你看到的,我的停车技术还不错?” 维克托:“很不错,不过科目二你肯定过不了。” 文不才:“对,科目二是挺难考的。” 维克托:“你刚才说的脚步声是什么?” 文不才:“这头龙死了,科研站的人应该会很喜欢,不过现在是酒神祭,食腐动物也应该很喜欢它...” “下次你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吗?!”维克托立刻起身,对寻血猎犬大喊:“动起来!亲爱的!让拾荒者和乘客们准备好!有灾兽要来!” 寻血猎犬挠头:“刚才您这张嘴刚才拉出来什么屎?我听错了吗?您喊我什么?” “这就我讨厌和女人沟通的原因,她三十六岁,年龄差距产生了八道代沟。”维克托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翻着白眼拉上文不才去布防。 铁道的承重岩石前方,绵延一千两百米的市场驿站冲出来四百多个人。 他们是游走在各个站台,用双脚丈量数百公里长途跋涉的拾荒者,没有故乡的人们。 这些人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因为防务人员给他们送来了一张临时雇员证件。 就像是与车站完全断开链接,很多年之后,两者又重新产生了联系。 年轻的乘客们四处奔走,把相伴一生的棍棒都交出去,交给那些看上去年长的,经验丰富的拾荒者们。要这些叔伯阿姨打起精神,回想一下—— ——热忱的红石人,勇敢的红石人。绝不认输的红石人。 阿星编进了第一梯队,在维克托的指挥下,要用谷堆袋和驱虫营帐建起临时[fob·兵站],在承受灾兽冲击的时候,有一道像模像样的掩体。 糯米和胶汤在拾荒者手中像是魔术道具,这些膏体迅速变成了坚固可靠的墙垒。 他们变得热情起来,手脚麻利的构筑着防御工事,高声欢呼着,与屠龙的勇士们一起打猎。 流动餐车和fob将巨龙的尸首围成一个半圆,身后就是苔原更远方的米米尔智慧泉岩浆河。 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从苔原数十公里外的矿穴中吹来地底深处的北境寒风。 他们等待着—— ——互相传递弹药与吃喝。 流星随手将铁骑士拆做一剑一锤,将轻剑送给身侧的陌生人。 “你用这个!” 拾荒者就立刻问:“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流星:“我怎么知道?” 拾荒者接走轻剑时热泪盈眶,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摸到棍棒了—— ——可是他不够自信,连握住棍棒的勇气都要失掉。 左顾右盼,他寻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乘客。将铁骑士轻剑交付出去。 “你用这个!一定比我厉害吧?!用这个!” 乘客拿走轻剑时犯了难... “我是第二次乘车,恐怕...用不好的。” 拾荒者:“没关系!你有石头!一定比我们要厉害!” 这支剑在人们手中传递,越过两百多米的距离,也没有人愿意去用它,哪怕是作为防身武器,只要使用它,保住性命的机会就多了一分。 最终,铁骑士又回到了阿星手里。 他郁闷的看了半天,回头对那位拾荒者说:“我要你拿着,你就拿着!” 拾荒者:“可是...” 流星将武士之刃一起递出:“没什么可是的!你难道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怎么开枪?怎么挥棍?” “我...”拾荒者哽咽着。 “你是个勇敢的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马上就要和你一起作战了。”流星用力拍打着同伴的肩:“用工具保护自己是一种勇敢,把工具交给别人,也是一种勇敢——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的决定。” ...... ...... [part2——hunter·猎人] 尖利刺耳的警戒哨响起! 有灵感敏锐的伙伴能察觉到苔原吹来的寒风中,有灾兽的臭味。 江雪明从临时搭建的观察站跳下来,四米多高的岩台之下,小联络员来接应。 联络员:“什么情况?” 江雪明:“看不清,这地方太黑了,应该是一些鸟类,我听见它们振翅的时候动静非常大。” 联络员拿出无线电,立刻和战斗编队的乘客们喊。 “天上!在天上,它们已经来了!” “是什么东西?” “在哪里?” “我看不见!” 无线电频道立刻乱成一团,这群散兵游勇根本就没有任何通讯纪律。 杰森的声音响起:“是[sergio·瑟吉欧],一种脖颈有白点的怪鸟,用科研站的一位生物学家的名字命名,你们应该见过它——在矿穴里吃金腰燕和老鼠,偶尔会捕捉灵鹿,食量很大。” 一下子整个队伍都安静下来。 杰森接着说:“三号fob的人抬起头,把探照灯对准我手电的方向。” 黑暗中的一道光,照亮了四百米外黑压压的鸟群。 “它们的翅膀很像大雁,为了吓唬捕食者,羽翼上有眼睛的纹路,在逃避猛兽追踪的时候,会弓起身体,把整个身体当做一张怪脸,去吓唬敌人。”杰森说完,就立刻要其他射手换岗:“不要想着能打死它们,天上起码有两百多头怪鸟,要吓走它们!” “用什么吓走?” “用火!把流动餐车的棚盖掀了,风道全开,推出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怪东西...原来是人面雕呀!” “兄弟!喊它的俗名,别念学名,文绉绉的我们听不懂!” 杰森嫌弃道:“谁他妈是你兄弟?” “那就喊你领袖?” 杰森:“你还是叫我兄弟吧...” ...... ...... 维克托抬头看去,默默念叨着:“这个叫杰森的小子,灵感好强...” “他有青金石。”寻血猎犬举枪警戒,枪口一直跟随着fob兵站的大灯光束。 维克托:“和你一样,是青金卫士吗?” 寻血猎犬:“不,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不过他的天赋斐然,应该是有什么神经疾病吧?不然boss应该不会放过这种人。” ...... ...... 流动餐车的火焰像是漆黑海洋中的航船。 拾荒者看着谋生的工具渐渐往苔原的深处飘去,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一瞬间—— ——心中的死火山重新燃烧起来。 人面怪鸟朝着巨龙的死尸俯冲而下——这个瞬间,兵站的引导灯光聚作一团,交汇之处变得极其刺眼。 无线电里的指令也逐渐平缓,逐渐冷清。 再也没有杂乱的句子,没有近乎癫狂的兴奋感。 “二号fob,我申请使用火力,打光源的聚焦点。” “二号fob,干得好,这些人面大雕的眼睛结构特殊,能看见黑暗中的东西,但是受不了强光。” “一号fob有个六人小组想冲锋,两架流动餐车跑歪了,正前方有三十度的夹角扇面看不见任何东西,是盲区,我们要去提供视野。” 文不才:“去吧。” 从兵站爆发出惊人的枪声—— ——打落满地的鸟羽和碎肉。 枪声只持续了一瞬间,只在灯光高亮之处聚焦成一个强大的火力点,像是一颗钻头,碾碎了数十只不识好歹的畜牲。 半空中有迅速变向心存恐惧的雕鸟,绕着那刺眼的光源,绕开这支光辉铸造的神兵利剑,要绕行别处。 “四号fob看见零零散散的猎物绕到温泉口,想从后方偷走龙肉。” “视野很好,可以直接射击。” “有点远,大概八十多米。” “它们的鸟屎都淋到我头上了,我好生气啊!” “我们能打中!我能感觉到,它们没吃东西,肚子空空的,温泉的上升气流会让它们变慢!用犀牛都能打中!” 文不才:“自由射击。” 四个组别的二十四个战斗单位立刻离岗,往驿站的市场飞奔。 拾荒者的动作迅速,都是在铁轨上躲避列车时练出来的灵巧身手,只是这一次不同了。他们提着乘客送来的枪,蹲伏在铁道基岩的避风暗处,盯住熔岩河流上方鲜红的空腔天顶。 雕鸟腾空而起,强烈的热流将它们吹上半空,在这个瞬间,暴烈的弹药如期而至。 “各个兵站,剩余备弹还有多少?” “一号fob没有弹药了,准备近距离接触灾兽,我们去法芙娜的尸体旁边,用驱赶野兽的信息素帐篷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赶走这些怪鸟,你们注意,不要射失误伤。” “我感觉有更大的东西要来。” “你的灵感恢复了?兄弟?” “你没感觉到吗?joe和我们在一起,乘客和我们在一起。” “boss的骨头也和我们在一起,踩在铁路上,我就能感觉到,回来了,我能作战,我勇气回来了,下一趟车马上要来!” ...... ...... 杰森·梅根贴在裸岩上,细细聆听着远方灾兽队伍的脚步声。 它们越来越近—— ——那是细密如麻的凌乱音符,是利爪刨开苔藓草叶飞奔的声音。 他立刻对无线电喊道。 “是三色豺狼!成群结队的食腐狼犬!这些狗东西非常聪明,能用不同的叫声互相沟通,传达信息,要找出它们的主母。它们以头领的血脉维系族群关系,是母系氏族。”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鬣狗低吼声传来。 黄黑二色的鬃毛斑点在流动餐车的火光中一闪而逝。还能看见背脊上的芥菜疫苗,像是肉瘤包裹着植物根茎。 这是米米尔温泉集市附近最常见的食腐灾兽。 “它们绕开了餐车,我看不清。” “太远了,射程不够,不要浪费子弹...” “它们在绕圈?在等什么?” “等我们的子弹打光?” “有侦察兵吗?我们有这个勇士吗?扛着大灯出去跑一圈?撒点荧光示踪剂?” 骷髅会的三辆卡车冲出兵站。 小侍者一马当先,往黑漆漆的猎场中行车。江雪明紧跟其后。 杰森开着最后一辆车,从东南角出发往另一个方向去。 车载无线电中传出警告。 文不才:“那地方应该有个大家伙,我闻得到,杰森,你小心点。” 杰森:“我知道,应该不是食腐动物。” 文不才:“那就是来碰运气的肉食性灾兽,你更要小心。” 杰森:“我只是不想输给某个人!比他起步慢一点,就得做更多的事赢回来!” 三辆卡车在苔原中照出来凌乱的光轨,强光强声惊走了暗处的杂食蜥蜴。豺狼也被赶到更远的地方,一时半会不敢过来。 只是杰森跑得极远,灯光离空腔的连接通道越来越近—— ——在矿穴的出口,灾兽通过粪便和尿液在复杂的脉络中寻到正确的道路,在数量繁多的空腔之间迁徙捕猎。 大灯照在这些坑口,反射光也照亮了杰森的眼睛。 无线电中传来询问。 “是什么?” 杰森看得清楚,却愣在原地。 高亮的led车灯照出一头雪白的雄狮。 它高高昂起头颅,从坑洞中探出半个身体,强壮的上肢与蓬松的鬃毛抖动起来,抖落身上的荧光碎石,好比万兽之王在俯瞰众生。 它有两条尾巴,是腕口粗细的白蛇,它们朝向卡车吐出红信,要把这古怪的人类造物赶走。 白狮的眼睛里缺少色素,是天然的白化病,瞳孔也是粉粉的,看起来有种既可爱又可怖的美感。 它几乎有三米多高,带尾巴的体长,超过十六米,比之前的青狮怪兽要大上两圈。 杰森没有逃跑—— ——对大型猫科动物来说,猎物开始逃跑,就是捕猎的时机已到。 他使劲按着喇叭,刹车油门一起踩,要把泥头车伪装成拥有神力的怪兽,要吓走这头巨狮。 文不才:“你看到什么了?” 杰森:“很美...它很美!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强壮又伟大!” 文不才:“听上去挺棘手的?” 杰森:“我正在努力。” 白狮只是附身看了一眼,歪着脑袋,肉掌躁动不安的在岩窟墙壁上磨爪子,似乎要把爪趾磨得锋利一些,是遇上了强敌,要临阵磨刀的意味。 它的身后探出两个小脑袋—— ——是它的子嗣们。 两头小狮子翻滚下来,落到苔原里嬉戏打闹。 杰森想了半天也没有直接撞上去,这些小狮子看上去也很难用卡车杀死,它们的幼体尺寸也很夸张。 白狮子爸爸像是想通了—— ——它轻巧地跳下平台,在大卡车面前嗅了嗅味道,紧接着用嘴巴叼住傻儿子,用尾巴卷起傻女儿,跳回了岩窟,一巴掌按在好奇傻媳妇脸上,把媳妇满脸的凶光,都揉成温婉贤淑的样惊恐模样。 一家四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杰森满头的冷汗,终于把卡车开回坑口驿站,他惊魂未定,下车时两腿发软,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无线电里传出小侍者的问候:“先生,你没事儿吧?”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我就变成一堆粪便了。”杰森双手抓住无线电:“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我斗不过好胜心。感谢上天...感谢命运女神...” “哦!这一回不是命运女神救的你!”文不才一边说,一边打开大卡车的尾门,和维克托一起走出来。 维克托心潮澎湃,像是体验到了非常美丽的灵感:“真的很奇妙呀...和那种巨兽近距离接触的体验,它沉重的呼吸,还有旺盛的生命力,让我如痴如醉。” 文不才满脸遗憾:“可惜,你们这个芥菜信息素也盖不住我身上的味道,让它们跑了。” 杰森回过神来—— ——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已经在巨龙尸身旁布防。 工程兵和司炉还有车长跳下来,铺了一座临时道岔铁轨,不影响通车的情况下,运来了四座四联装机炮。 这下乐子可大了—— ——聪明一些的畜牲跑得飞快。 脑容量比较小的,不知死活的野兽,就变成餐桌上的新菜。 寻血猎犬女士在驿站现场查出六个骷髅会的余孽,都是阁僚,准备带回去好好审一审。 ...... ...... 江雪明找了条椅子坐下,在日志上画出一页又一页,用灵体丝线控制疲劳的手臂,画出冷硬的线条。 ——这一页,是维克托和文不才坐在道岔信号灯下边,维克托老师往医生包里掏烟盒的画面。 “渡尽劫波兄弟在。” ——下一页,流星做了一盘巨他妈难吃的糖醋排骨,要杰森加上一瓶氰化物,要亲手把这道[流星劣作]送到杰森嘴里。 “相逢一笑泯恩仇。” 1秒记住114中文: Encore②·[Unbreakable·坚不可摧丨牢不可破] [我们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脱掉衣服,但上阵要穿甲] [——鲁迅] ...... ...... [part1——outofthefog·冲出迷雾] 熔浆河流的热风吹拂着战士们的脸颊。 故事尘埃落定,胸膛热血难凉。 来自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习俗节目要在酒神祭上演。 ...... ...... 隔着一条铁路。 文不才与维克托遥而向望。 两个人,两支枪。 一场对赌。 一次决斗。 维克托捂着下巴,低头沉思:“等下一班车来。” 文不才双手互抱,笑容灿烂:“你是认真的?” 维克托:“上一次我被你揍得满地找牙,是一百六十四年前,确切来说,是十月金秋月光温柔阳光灿烂的日子,在香水瓶帮的老巢,商业街的大旅店,你把我错认成邪术巫师,从我嘴里敲掉了十六颗牙——就因为小杰克看我的书,看得入迷了,他在读《龙的罗曼史》时,闯进我的书房,偷看我的底稿,像个癫狂症患者。” 文不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维克托:“我非常记仇,一直都记得!过去那么久,现在我对你比我要强这件事,抱有一丝丝疑问!” ...... ...... 浪漫的人们在等待列车。 虽然说起来有点破坏气氛—— ——但是寻血猎犬女士发了疯一样,往雇主身上套厚实的凯夫拉避弹衣,给维克托套上三级头。 维克托:“你觉得我会输?” 寻血猎犬:“不不不!没这个意思!” 维克托:“你觉得我会输?我用文字当子弹!你必要用精准致命的语言来回答我!” 寻血猎犬:“我们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脱掉衣服,但上阵要穿甲!” 维克托妥协了,“好吧。” ...... ...... 文不才将m500抛向维克托。 他身上只有一套厚实的火浣服,能防火,但是不能防弹。 维克托接住沉重的手炮。 文不才说:“你用左利手,不会觉得我欺负你吧?” 维克托答:“我用在工作时左右开弓,两只手都能写,它们一样灵活。” 两人转动弹巢,检查子弹和枪械的状态。 双手自然下垂,在等待火车的轰鸣声。 此时此刻,骑士比武即将开场。 维克托说明细则:“火车离开的瞬间,就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倒下。” 文不才询问赌注:“来点彩头?” 维克托:“我要你的日志!把你脑子里的故事都掏空,变成我的作品!” 文不才:“我劝你戒赌。” 维克托:“作为等价筹码,如果我输了,我会为你买三辆新摩托车。” 文不才:“什么型号的?” 维克托:“本田黄金之翼旅行摩托,铃木隼竞速摩托。如果你不满意,想当个老炮,还有哈雷百年传骑归来的三款车型,任君挑选。” 文不才:“你准备好吃枪子了吗!” 维克托:“你刚才不是劝我戒赌吗?” 文不才:“人总要战胜不成熟的自己,就和演化道路一样。” 维克托:“找借口上赌桌的措辞,让你变成了一个文学家。” ...... ...... 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广陵止息的好哥哥们还在驿站聚餐,庆贺狩猎的完美收官。 许多红石人老早就察觉到这场vip的斗枪比武,兴奋的躲到墙垒兵站,把所有探照灯都打在两位骑士的身上。 流星猛然站起,随手将身上拾荒者的烂衣服撕碎:“女士们!先生们!——” 小侍者偷偷塞给阿星一个话筒,把音频线扯去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专列,播音站台开始传出热烈的报幕声。 “我是你们的新朋友!名字叫步流星,是大步流星的步流星,不过这件事不重要,你们看过法语歌剧《摇滚红与黑》吗?也有个杰洛·尼莫上来热场子,要给你们说一段报幕贯口。” “看看黑方!黑方是来自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屠龙英雄,他穿着一身火浣服,我相信这么鬼热的天气,他能把衣服继续穿下去,一定憋了一肚子火!你们或许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他失去了石头和棍棒,连记忆都失掉了。”阿星紧紧攥住话筒,喉咙出发出不甘的怒吼,“和失去石头和棍棒的拾荒者一样,和你们一样,他斗得过心中的守宝恶龙。” “loe!——” 红石人声浪如潮,人来人往。 “joe!——” 拾荒者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流星爬上观察站,紧接着指向红方。 “红方同样来自米米尔温泉集市,你们一定很了解这个人!他是现代的摩登十字军,是风骚撩人的杂志宠儿,舞技和书法同样性感,无论是乘客,还是往返于各个站台,用双脚丈量铁路的旅行者,一定在太阳时报上见过这个名字,大卫·维克托。” 流星在评价老师的时候不留情面,用词辛辣。 “他写出来的地摊文学不会拒绝任何读者,与你搔首弄姿,要你打开心门,一定能收获奇妙的冒险!” 口哨声,尖叫声。 还有催人决战,用菜板松肉锤敲出来的激烈鼓点,用原始的低吼喊出海浪一样的蒙古长调。 人们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围在决斗现场。 列车在极远极远的苔原裂谷缝隙中钻出—— ——于此同时。 江雪明和杰森依然在比赛。 他们开着卡车,冲进荒野。 三色豺是非常狡猾的生物,如不赶尽杀绝,一定会回来寻仇。 两个泥头车骑士在比拼驾驶技术,比拼灵感知觉,比拼黑暗中的行车路线规划。 汽油机的轰鸣声中,前鼻钢铲的血和肉是骑士的勋章。 比分来到[11:33] 从杰森尴尬的表情,满脸的冷汗能看出来——雪明练习泥头车的过程真的非常刻苦,非常用心。 ...... ...... 火车平稳的开过坑口驿站。 它带起狂风,展示着人类历史大机器生产中不可思议的伟力。 辉石的力量在引擎中爆燃轰鸣,钢轮如一颗颗血红的兽瞳。 粉红的蒸汽飘向空腔的天顶,带着机油与泥土味道的冷凝水落下来。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闪而逝,或许都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的人们。 车上的乘客们好奇的看着车窗外,乘务员耐心的解释着米米尔温泉集市的风土民俗。 道路两侧的观众们早早做好准备,一声不吭,瞪大了双眼,用各种护具铁锅保住要害,脱下燥热外衣,穿上冰冷护甲。生怕决斗中产生的碎骨流弹带走自己倒霉的小命。 绝强的吊桥效应作用下,灵感压力步步递增。 有一对陌生的男女突然热情的拥吻起来,试图用一见钟情的本能,来抵抗内心的恐惧。 欢呼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 只是人们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瞬间。 在这个瞬间—— ——寻血猎犬女士嫉妒到发狂,扭曲到变形。 不论是台上还是台下。 亦或寻血猎犬身后的倒霉鬼,那六个骷髅会的阁僚,六个挣黑心钱的日子人,他们都是莫名兴奋的伸长了脖子,要青金卫士挪开几步,别挡住这场好戏。 只是一顿拳脚下去,这些米米尔温泉只挣黑心钱的中间商就立刻委屈巴巴。 “不让就不让嘛...不要打我嘛...” ...... ...... 小侍者刚刚不情不愿的在计分板上掀开新的一页。 [22:55] 雇主输得很惨,但还没完全结束,她暗自祈祷,希望豺狼不要不识好歹,能在归来的道路中,主动把狗头往车轮下钻,让杰森先生找回点面子。 ...... ...... 列车离场的那一刻—— ——狂风带起滚滚尘沙。 神灵的化身应着主人的召唤而来。 恶魔在浓烟冲吐出火苗。 黑色的鱼鳍亮出幽蓝的光,在雾中一闪而逝。 纷乱的拳影带出六记能炸碎耳膜的枪声! 子弹产生的引爆将烟雾搅出一个个拳头大的坑洞。 结果毫无悬念—— ——维克托败了! 点五零马格努姆弹的巨大动能将他击飞,避弹钢板和魂威一起裂开。他就像是一个皮球,胸口和肚腹大腿连续中弹,厚实的护甲撞碎了他的骨头,子弹轰得他倒飞出去。 还没等维克托落地。 文不才冲出浓雾,紧紧拉住了维克托的小布靴。 像是摆弄娃娃,他将维克托扶正,接着送上万灵药和小笼包。 抽空伸出手去把左利手m500接住,它刚刚落下。 文不才说:“你吃席找的借口五花八门,实在是太艺术了,好有才华。” 维克托脸色阴沉,魂威被击碎的瞬间死门大开,依然不敢相信,同样是蜕变六次的成虫蝴蝶,在振翅决斗时,力量的差距会如此巨大。 他吞下小笼包,注射万灵药,找回一些力气,打起精神,还要嘴硬,“你就当做我变着法子想把摩托车送给你吧。” 文不才紧紧抱住了维克托:“我爱你!胜过婚姻关系!” 维克托脸色变得铁青:“不...放开...你放开...我的肋骨断了...我刚治好的...” 文不才:“开玩笑吧?骗我的?” “你的耳朵聋了吗?!咔擦一下!那么响你都听不见?你以为我是龙吗...咳咳咳...”维克托轻声咳嗽着,从喉口嗅见血的味道:“骨头刺穿了...肺泡...我要喝咖啡...给我咖啡...” 文不才:“......” ...... ...... 一场决斗结束了—— ——另一场决斗才刚刚开始。 从两位vip开枪互击的现场,散射出来的破碎流弹打爆了一头倒霉狼犬的脑袋。 它的尸体在苔原的乱石中翻滚,撞上雪明的卡车前铲。 杰森立刻对无线电喊叫:“这一分不算!” 雪明:“听你的,不算。” 两人回到坑口驿站的市场里,将血迹斑斑的卡车停好。 猎狼比赛的分数,最终停留在[23:62] ——以杰森·梅根的惨败结束。 达契亚汉子气得抓狂,心中暗想。 [在开车这方面我没什么天赋,要另辟蹊径了!我没见过这家伙开枪的手法,要不试试斗枪比武?] 说实话—— ——杰森确实没见过江雪明开枪。哪怕在温床,江雪明用血狼之眼的弹头涡流去拦截飞石骨片的那个瞬间,杰森处于昏迷状态。与文不才作协同射击时,杰森根本就不在场,也没有无线电,更不知道江雪明对[白嫖武术]的理解力是多么的恐怖。 江雪明面无表情,注意力全在卡车的身上。 他细细思索着。 [它的车架应该是铬钼合金,很沉重,一般拉力赛车会用这种金属来做防滚架,我在想,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哦不,泥头车。要不要给她做个医美手术,一定要的吧,这车太难开了,而且单纯的轻量化绝对不行,它整车的平衡都很重要...] ...... ...... [part2——standmyground·坚守阵地] “喂!”杰森抓着江雪明的衣服:“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在笑?你在笑话我吗?” 江雪明连忙解释:“我想起开心的事。” 杰森恼怒:“赢了我很开心吗?” 江雪明:“不是...我只是想到这辆车...” 杰森:“还没完呢!还没完!我们来比枪!我一定要赢过你!” 小侍者在一旁听得满头问号,“雇主,你他妈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江雪明掏出战斗大师:“也行。” 杰森拿出犀牛左轮。 三十秒过后—— ——很快啊,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气氛组。 他们连赌注都没商量好—— ——就已经结束咧! 步流星这个报幕员只在闲暇之余插了句嘴,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全是技巧。 “来自不知道什么分院的江雪明同学使用除你武器咒,打败了不知道什么分院连咒语都没使出来的杰森同学,精彩。” 整个过程饶是流星都燃不起来—— ——太快了,几乎是单方面的碾压。 杰森手里的犀牛左轮还没抬起来,出枪的速度已经慢人一步,等他抬起枪口,手里的武器已经变成零件,变成一把把飞刀,扎进了凯夫拉和防弹插板里,将他轰得两腿发软。 手指头满是淤痕割伤,杰森疼得咬牙切齿。 一次次挫折,一次次打击。 他无法想象江雪明这个人到底是多么冷酷,才会拥有那么强烈的战斗意志,能在瞬间摧毁敌人的尖牙利齿。 他得换个温柔的方式,不至于让决出胜负的过程如此暴烈如此突然,只在第一回合就败下阵来。 “来打拳!我们上擂台!江雪明!” 紧接着这个达契亚汉子揭开避弹背心,脱下灵衣和衬衫,露出匀称的肌肉身形。 他并不壮,肉身元质算得上优秀,这副躯壳能带着他攀岩爬山,只是和步流星比起来要差远了。 江雪明脱下molle,扯开身上的灵衣拉链。往热情的驿站大市场弄来两副拳套,还有缠带护具。 小侍者:“您真的是认真的吗?雇主...” 杰森扭头问道:“怎么了?我这种决斗邀请在你看来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吗?” 小侍者抿着嘴,突然笑出声。 她笑起来很好看,像是一颗酸梅糖果,非常甜。 “您的灵感应该要比我强大得多,在面对江雪明先生时,我提不起任何与他作战搏杀的想法——倒不是在变着法子拐弯抹角的笑话您,勇者抽刀向强者!现在的您,让我感觉非常安心,您的意志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杰森喜笑颜开,揉弄着小侍者的脑袋。 “等我胜利的好消息!” 小侍者用力点头:“嗯!” 杰森:“反倒是我要问问你,你一边给我加油鼓劲,一边对着人家的腹肌和人鱼线吞口水的表情是认真的吗?” 小侍者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皱着眉头:“雇主,您该好好锻炼了——要我和玛丽莲·梦露穿同一款式的裙子,你该看谁?” 杰森仔细思索:“看你。” 小侍者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往外伸的脑袋给掰正,一个劲的挠头,想不通也理不清——终于在栗色的发丝里找到耐人寻味的小情绪,再也不说一句话。 ...... ...... 兵站的粮袋和墙垒作基础材料,一个简简单单的帆布擂台搭起来。 拾荒者们脱下了满是补丁的衣服,将它们绞拧成围绳。 从广陵止息的好哥哥那里要来火车的损件管材,裹上厚实的防寒毛料,就变成了拳击手可以依靠的四角立柱。 帆布毯子上还有石匠会的商标。是鲜红的磨盘与刻刀。 是粮食与工匠的象征,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动手能力极强。 不论是动手制造工具,还是动手斗殴狩猎。 ...... ...... fob电台的探照灯再次聚焦,两位拳手登台亮相。 步流星处在最佳的观赛点,在观察站的高点开始鬼喊鬼叫。 “以苔原矿穴的入口为北方,在擂台的西南角,是这场铁人三项决斗比赛的红方——他的名字叫江雪明。” “你要问什么叫铁人三项?开车打猎,比武斗枪,最后戴上护具脱下衣服,来一场肉体的碰撞!这就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铁人三项!” “在东北角的蓝方选手,名字叫杰森·梅根,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乘客,按照三局两胜的规则,他早就吞下失败的眼泪,可是这位选手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人!他一次次从耻辱和失败的地狱里爬回来——” 小侍者适时递上一张小纸条。 步流星接来纸条一看。 “蓝方拳手的身高在一百八十八公分,体重是七十七公斤,他的臂展要比江雪明长上不少,在拳击比赛中,与他的对手跨了好几个量级。按照正常的拳赛规则,这是一场极不公平的较量,对江雪明选手来说,完全可以弃赛。” 江雪明举拳,摆出抱架战斗姿态。 步流星欢呼雀跃:“我从来没见过明哥如此热情的精神风貌!他没有拒绝!那么就按照米米尔温泉集市的规矩来办!没有裁判,没有回合制,没有积分得点和无效打击——拳台上,只有下巴是公平的。” “每个人的下巴都是那么脆弱,哪怕七十磅的拳力,只要找准角度轰中下巴,就能让大脑摇晃,身体昏厥倒地。” 步流星挺身揨臂,跟着观众们的欢呼声一同喊叫。 “比赛开始,直到一人倒下才算结束!” ...... ...... 用双手决出胜负的拳击游戏中。 第一步,是确定对手的左拳,在拳击中叫做刺拳,在武术格斗中叫做引手。 左拳能够碰到的范围,后手的重击立刻能跟上。 此时此刻—— ——杰森的左臂对江雪明有天然的优势。 他几乎领先雪明两个进攻位,不断用凌厉的刺拳试探着,一下下轻轻点着对手的侧位大臂,想要封堵江雪明的行进路线。 他的脸色严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步流星适时蹲在解说台上,观察着两人的肌肉色泽。 “红方在观察蓝方的臂展,这是明哥常用的招数,打人的一方会比挨打的那个体力消耗大——要怎么办呢?杰森!我给你提个醒,明哥的拳速是十八点七,如果让他钻进你的怀里,你绝对受不了他绵密如雨的攻击,因为我用身体试过那种组合拳的痛苦!” 话音未落—— ——雪明改变了步伐。 他开始弹跳,消耗更多的体力,开始正反架互换,试图改变对手的刺拳节奏。 杰森一下子乱了阵脚—— ——原本极具规律的推搡拍击,想要把身材矮小的江雪明推出臂展范围外。 现在这个小矮子的交替垫步,好比在跳舞。 心一乱,拳头也跟着乱。 前手拳挥空的感觉非常难受,就像是在大海里想要抓住浮木,那种安心的感觉没有了,完全跟不上对手的步伐了! 连续揨臂的刺击打出去。 在空气中留下汗水,留下响亮的风声。 杰森眼前的对手,江雪明—— ——这张冷酷无情的脸,湛蓝的拳套边角轻轻划过,带起一点点血,只差毫厘。 左臂像是弓张伸缩的弹簧,杰森步步为营,同时追击。 “啪——” 清脆的拍击声带起血水。这种绵软无力,没有垫步支撑的拳头,雪明的眼睛能捕捉到,就能拍开。 一直藏在暗处的右臂隐隐作祟,杰森按倷不住心中的急躁,想要用大范围的勾摆拳击去抓住灵活的对手了! 江雪明:“加油!” 杰森愣住:“什么意思!?” 江雪明:“字面意思。” 一种无法言喻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杰森的情绪在瞬间被点燃—— ——他不再后退!不想再退后一步! 连续快速的垫步进攻接踵而来。 杰森使了全身的力气,却越打越惊。 那个黑发青年在低身位护头摇动,像是不规律的钟摆。 手臂擦着他的头发和额骨,擦着鲜红的拳套掠过。 杰森的两臂越打越往下。 江雪明几乎用蹲姿,几乎避开了所有进攻,只是偶尔力竭的拳头他不避不让,用肩颈的厚肉和大臂都硬撑下来。 直到两人的汗水将磨盘与刻刀都浸透——杰森终于抓住一丝一毫的胜机,他兀然看见,江雪明两臂掩面时,眼神失焦的刹那!是防御的空档,是死门所在! 重拳猛然轰下! 在那个瞬间—— ——杰森失去了意识。 他只觉得脸颊被一头牛狠狠顶了一下。 可是台下的观众都看得清楚。 红方的拳手就像是一个技艺精湛的猎人—— ——仿佛在与肢体强壮的野兽搏斗。 等待野兽力竭的那一刻,猎人稍稍露出气力不济的假象。 野兽便扑将上来,将心口的死门都露出来了! “杰森吃下反击!这拳结结实实!”步流星看得真切:“就在他要拳击捶击递出直拳的时候!红方自下而上的左臂架住了进攻者的右臂!拳头从肘外发力,啄在蓝方的脸上!” 杰森的腿在发抖,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要维持抱架姿态,要护着脑袋。 江雪明的拳速非常快,像是机枪开火,不断轰在杰森低身位的肚腹,想要由此找出头颅的破绽! 步流星:“能撑住!蓝方护住了要害!但是能忍受肚腹肝脏和肾脏的痛苦吗?只要你放低姿态,弯腰放手去护着肚子!明哥绝对会把拳头送到你的脸上!要坚守阵地!” 杰森想反击。 步流星:“小心了!杰森!” 刚抬起的手臂叫雪明凌厉迅速的刺拳点打,反击意图在启动阶段彻底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是拦截对手进攻所创造的搏击格斗技巧,也是截拳道的真意。 杰森的脸色变得铁青,腰腹传来的每一次轰击都不是很厉害。 可是,如滴水穿石一样—— ——这些拳头一次次,一次次精准的落在他最难受,最软弱的腹部。 咬紧牙关—— ——杰森·梅根! 他如此想,依然只是护着下巴和颧骨。 三番两次想要在如此近的距离去还手—— ——那是不可能的,连手臂都伸不开。 连续垫步逃窜的身法步法,江雪明的拳头质量也跟着这种追逐在下降! 他不可能一直维持如此高频率高质量的进攻! 仔细去听!仔细去听!杰森! 仔细去听... 听他的呼吸声!去看清他肌肉的光泽! 只要他停下,那就是我的回合! ...... ...... 擂台下的观众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们没见过如此冷静理智的互搏。 红蓝双方在规整的选位,用身体去丈量擂台和对手的步距,要撞上围绳是最惊险的一刻! 因为双方对彼此的拳力都有了解,唯独拾荒者衣料编制出来的围绳,能给身体加多少力量,是一个未知因素。 只过去短短的八秒。 江雪明在即将力竭时停止追击,猛得脑袋一歪。 躯干跟不上神经反射,几乎是同时,杰森能刮开人皮肤的刺拳又来了! 说实话,雪明没想到这位青金老哥的战斗意志如此强,这种疼痛放在流星身上,也能让他痛苦的弯腰,把下巴露出来,把死门露出来。 还有力气还手,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江雪明不由自主的说出口,被连续的组合拳击推出进攻范围,不慌不忙的调整呼吸和步态。 杰森·梅根两眼失神,在沉重的喘气。 雪明没有追击,他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拟态—— ——与他之前拟态假作力竭一样,杰森在勾引他进入猎场。 西北角对杰森来说是背风面,我要去应着北境的寒风挥拳进攻,如果被这种低级的伎俩骗到,恐怕真的会在杰森凌厉的左拳下,逐渐耗光体力。 “太好了!杰森·梅根!”江雪明花了整整四秒调整过来,他感觉双手火辣辣的疼,连续挥拳的机械疲劳,还有手臂和脸颊的血,让他感觉到一种理性的美,“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加油!” 杰森神色怅然,皮鞋里的脚掌猛然扣住地板,准备发力。 “我是个幸运的人,想要成为犰狳猎手,第一个猎物就是你,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幸运。原来我绕了那么大一圈吗?” “嗯。”江雪明做好了迎击准备:“绕远路才是捷径。” 两人的体力过半,如果再这么打下去。 是没办法结束比赛的——没办法让其中一人倒下。 方法只有一个——放弃防御去互殴,用拳头来说话。 ...... ...... 接下来,是毫无技术价值,不需要步流星解说什么的斗殴环节。 从苔原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酒神祭的围猎队伍从集市出发,冲上黑漆漆的原野。 红石摇滚乐队的人们粉末登场,开着越野车兜风打猎——不时会往远方眺望,看见擂台上挥洒血与汗的两头斗兽。 万千生灵像是大地上的星辰,它们各有各的本领,各自在枪声中绽放着生命的能量,或是化为尘土,重新变成米米尔的一部分。 热烈的欢呼和悲切的哭喊都融成一片。 是重新找回灵感的人们,将手中的棍棒依依不舍的还给年轻的乘客们。 雪明和杰森挥动拳头的速度越来越慢。 红蓝两色的拳头在纠缠,同时命中脸颊。 他们五官的软肉在颤抖,大脑的震荡牵连着的脊柱神经一起,让身体跟着战栗。 像是春雷,蕴含着无限生机—— ——它越来越响亮。 苍凉的北风无法吹熄这两团火焰。 他们身体中迸发出来的高温水雾,逐渐在擂台上聚作一团灵云。 腕骨在隐隐作痛,要怎么办呢—— ——答案只有如雷的拳击。 “砰——” 互击,一次次互击。 小侍者在擂台下一言不发。 步流星在岗哨上握紧双拳。 维克托:“很像...” 文不才:“像蝴蝶在振翅。” “江雪明...我的一只眼睛肿起来了。”杰森面目全非:“算不准距离,或许下次交锋就是最终回合...” 雪明脸上没有多少伤,可是从体重和全身的脂肪总量来测算,杰森·梅根的血条实在太长太长。 “太快了...”江雪明有几分惋惜的意思:“很荣幸能与你交手,只是太快了。” “你这家伙的拳头真奇怪...”杰森的脸上有血也有泪:“好像每次,我只要再跟一步,只要再多用一分力,就可以抓住你...好像只要再咬牙坚持一会,垫步出拳的质量再高一些,就能击倒你。” 江雪明抬起双臂:“嗯,在擂台上,你是非常优秀的战士。” 杰森抬起双臂:“像黄蜂一样狠毒,疼死我了...要把我从浑浑噩噩的泥潭里敲醒,可是用力呼吸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活着,活得无比畅快,这只眼睛肿起来,灵感也不是那么敏锐,神经末梢也渐渐安分下来,我分不清与你手臂的距离,我才觉着——真好呀,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两人同时踏步,向着对方冲刺。 “杰森!” “江雪明!” 力量与战吼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只想借心中的愤怒与热情,榨干身体中最后一点体力。 这场拳击赛最终没有优胜者,也没有失败者。 粘稠的汗与血挂在帆布上,让他们一齐滑倒,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他们躺得四仰八叉,还出现了横纹肌溶解的症状。 一桶凉水浇上去,冲走拳台上的污秽之物。 流星和小侍者将伙伴拉下擂台,就立刻有其他的人们要上去一决高下。 杰森意识模糊:“我赢了吗?” 小侍者擦干净雇主脸上的鼻涕类,没来得及擦干净自己脸上的鼻涕类,只是取笑打闹。 “你哪儿赢了呀!精神起来!雇主!还早着呢!你看看你这张脸!上拳台的时候输了颜值,下来还是输了颜值呀!人家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你瞅瞅你这个脸哎哟哟哟哟哟...” 杰森:“还好我脑子好使,哈哈哈哈哈!” 小侍者疑惑:“打拳还要脑子的吗?” 步流星:“他是说,他头比较铁!” 小侍者:“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齐齐看向江雪明。 雪明已经劳累过度,完全睡过去了—— ——小侍者还有点担心,因为雪明的腿还在不自觉的抽动,手臂也是。 “这是怎么了?打出毛病了?我看那些剁掉脑袋的青蛙,也是这么抖的!你朋友没事儿吧?!” 流星也没看出来什么蹊跷,一下子紧张起来。 杰森的观察力非常敏锐,看明白了。 “是科目二,腿在踩离合器,手在挂挡。” Encore③·[Forever·永远] 前言: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鲁迅] ...... ...... [part1——ifthestoryisover·如果故事已经结束] 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爬上车厢—— ——隔着老远,车长穿戴整齐,向极远处的文不才敬礼示意。 文不才与维克托一同回礼。 如海浪一样振臂抬头挥打出温暖的风声。 在擂台上搏斗的人们抬起了拳头。 在烧烤架前忙碌的人们抬起了手臂。 哪怕是忙得不可开交,正在搬运粮袋,拆除墙垒的人们也停住脚步,目送着车站的英雄们离开。 江雪明和步流星与杰森·梅根闲聊里得知,广陵止息是深渊铁道的利剑——分为快速反应部队,攻坚克难的正规军,还有从事谍报工作的隐秘人员。 他们在各个交通署驻扎布防,快速反应部队需要对各地的灾情立刻做出判断,赶往现场救援,装备良莠不齐,像是上一回杀死青狮的一百毫米反坦克炮,已经是苏联时代的产物,非常古老,考虑到车站珍贵的运力,还有灾情的紧急性,基本是找到库房里的古董重火力就立刻要用上。 这些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各个车站城市的生命财产安全,和普通乘客的调查任务完全不同。 武装雇员与摇滚乐手解决不了的灵灾,他们必须解决。 普通乘客和vip拿不下的强敌,他们必须拿下。 在复杂的城市建筑与重要的交通设施中作战,是非常危险的事——广陵止息的战士与探索未知地块的vip一样,是人们心中崇敬的对象。 四联装的机炮爆发出来的曳光信号弹,是故事落幕的演化。 拾荒者从荒野中重拾勇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带上携行包袱,丢下流动餐车,跟随着新乘客的辉石光芒,踏上铁路沿线的检修小道,向着米米尔温泉集市而去。 这座城市充满了欢笑和泪水。 这座城市像天堂又像地狱。 或者说—— ——地下一万七千米,在遥远又神秘的东方。 守住大门的boss,也从来没有明说,地下世界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好比那一条喷泉广场的苦殇道。 好比那一句来时为人,去时为人。 人世间的迷离情感非常复杂,比辉石的喜怒哀乐要复杂得多。 他们只是默默的跟上队伍,走过无数遍的道路,在红彤彤的辉光照耀下,此刻焕然一新。 抱住丰收的兽肉与钱财,抱住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抱住心里的一把滚烫柴薪,抱住颅内重燃的火。 开拓前路的先行者与他们在一起,钻破岩窟的boss与他们在一起。 用无数人的脚印,踩出宽又阔的通天大道。 这个时候,许多人已经开始哭泣。 除了棍棒与石头这种身外之物,拾荒者猛然醒觉,在独自流浪的许多年里,侍者与家人恐怕都已经将他们忘记。 剥皮拆骨的人肉买卖不光带走了他们的肉身,反复适应新的体组织,反应适应新的神经元,这些超凡体验让他们的心也跟着麻木,几乎把所有宝贵的东西都忘了。 此时此刻,人群中传出万千哀叹,涕泪横流。 起初小侍者还不明白这些流浪之人的苦痛。 她突然想起,雇主杰森先生在紧紧抱住她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乘客与侍者并不是车站选配的婚姻对象。 也不是boss或灵翁乱点鸳鸯谱送来相亲的。 是超过男欢女爱,能相依相伴一生的重要灵魂,又怎么能单纯的用婚姻来草草敷衍,只作男女之情来理解呢? 在偏光六分仪的审查匹配下,在弗洛伊德理论的精神透视中—— ——乘客与侍者,几乎是彼此的另一个自我。 江雪明早就从白青青身上察觉到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契合感——与七哥换鞋,去拿住脚腕,或擦拭嘴唇的脏渍,投喂食物,却没有任何别扭的冒犯感觉,只是聚少离多的半年里,仿佛和相处了十数年的亲人一样自然。 拾荒者面对内心守宝巨龙的诱惑时,误以为出卖肉体能换来永恒的幸福,一时忘记了boss的吩咐,忘记了日志上的嘱咐,忘记了车站的规矩。 他们押上重注,最终输得一无所有。 一次次徒步往返各个车站时,冒着被列车碾碎,被怪物吞下的风险,最终用一张假证件,一副假面孔,从内心的守宝巨龙法芙娜那里换来一堆假的金银财宝。 他们输了还要输,赌过还要赌。 直到内心开始产生巨大的恐怖,勇气和自信都失掉,无法对付危机四伏的荒野恶兽,无法踏上来时的道路,困在一座座铁道相连的孤岛。 或许侍者还在不断的寻找他们—— ——因为那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是很难替代的灵魂伴侣。 杰森·梅根绕了那么大一圈,才会幡然悔悟,抵达终点时抱住身旁的小侍者痛哭流涕。 步流星又想起骷髅会的食人恶魔。 那是多么恐怖狠厉愚蠢又狡猾的一群人。 迈向深渊的第一步,就是杀死生命中的另一个自己。 好比物竞天择自然演化,彻底丢下人性,方能成就癫狂造化。 维克托和文不才两位老师都说过—— ——骷髅会不止一个,崇拜血蝴蝶的人们,也不止这三四百人。 在层层叠叠无限深远的地下世界,有许多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踪迹。 这些人窃取神秘事物的力量,[肉食主义]是他们的真理,竭尽全力搜罗三元质,为癫狂蝶寻找优秀的宿体,要把维塔烙印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创造一个没有高低差,没有美丑,没有善恶,没有复杂情感的纯粹地球。 漫漫历史长河中,有许多史实验证着——人有自毁的倾向。 这种自毁的过程,就像是boss所说的[仪式]或者[魔法],拥有独特的魅力。 人们依靠它学会钻木取火,学会避雷听风。 依靠着[俺寻思应该能行]制造轮子和房屋,直到几千年后才有了基础几何与经典力学。 癫狂蝶对人类的诱惑,根植于人类的本能。 自毁与堕落也是如此,是一种没有理由的[献祭]仪式,从中能体会到虚无的快乐。 是毫无秩序的混乱混沌,是彻头彻尾的失理失智。 这些无组织无纪律只凭着教义和单个首领搭建起来的魔窟,这种依靠食人习俗为纽带,拉拢陌生组员的传销窝点,在文不才先生眼里,确实只算小场面。 只是整个剿匪杀敌的整个过程,都有一种极度的癫狂,朝着他们张牙舞爪,尽管没有见到癫狂蝶的本尊,没有见到它的真身,定有它的子嗣,在更深处暗中窥伺着这一切。 雪明回忆起骷髅会的核心成员,在他们大难临头之时,没有丝毫恐惧,望见泥头车的大灯照亮他们临终时满是油污的脸,表情仿佛与神明归一,是超然物外的解脱感。 他无法理解这些人的美学,光是仔细想想大脑都在颤抖。 就和他无法丢下良心,挣不了大钱一样,根本没那个能力。 告别恐怖阴霾,踏上沧桑正道。 ...... ...... 有身强力壮的拾荒者与伙伴们告别—— ——他们朝着反方向走去,要徒步回到大车站。 同行的乘客不理解—— ——明明米米尔温泉车站更近,为什么要选择一条更远的路呢? 从冰岛北海出发,哪怕是最近的巨山车站也要走上数百公里,更别提数千公里之外的九界。 这些逆行者如此回答。 “我的出发地点在那里。” “只是一条远路,稍稍绕远一点。” “还有力气,这些年丢掉的本领,失去的灵感,还有石头和棍棒,说不定能在沿途的贸易中转站找回来。” “怎么出来的,就怎么走回去吧。” “不然我无法原谅自己。” “我该怎么去见我的亲人?用这颗千疮百孔锈迹斑斑的心?我该怎么去见我的侍者?用这张整容之后面无全非的脸?” “命运女神眷顾勇者。” “别担心,朋友们。” “北风是铸锤,它推着我,要催我快快上路。” “它会敲打我,将我这块破铜烂铁,铸成不死不坏的钢。” “只是要...要我最亲最爱的人们稍稍等一会。” “别着急...对不起,我这就回去!” “没来得及问清楚名字的朋友们!” “我们会再见面的!” 另一支队伍向着无边的黑暗中前进,只有铁轨的信号灯指明前路。 在沿途的各个车站,陌生的兄弟姐妹要互相告别,去往不同的地方,去[求道],去寻找自己的[必经之路]。 他们是无根浮萍,没有杖,没有石——天上如梦似幻的灵云,要重新回到起点。 如故事的[第零幕],文不才与维克托在家书中所写的—— ——人生不应该是一场热血到冷血的旅途。 ...... ...... [part2——inghome·回家路上] 如果故事已经结束—— ——人们会回到[友谊的尽头],要一杯人面雕的蛋黄鸡尾酒,用蜂蜜和威士忌,还有金酒来调,与距离最近的朋友们举杯相碰,哪怕不知名讳。 道路的两侧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一辆载着龙头的巨大彩车开过来,法芙娜脸上的软骨厚肉都割得干干净净,送去科研站,只留下一具没有眼瞳,龙角用石膏修复的巨大头骨。 它挂上弗洛伊德大矿坑的巨人拱形石大门顶端,它的庄重与威严,还有历史的厚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就变成了新的网红打卡地。 矿区的旧城立刻有几个街溜子围到酒吧旁边,从年纪来看,应该是不懂事的年轻人。 他们盯上了这家酒吧,望见如此好的风水宝地,被一群矿工叔伯占着,就立刻眼红起来—— ——往矿洞里出入观光的客流量巨大,他们就立刻决定,要从人生的低谷翻个身,至少得收一笔保护费。如果店主是个软柿子,那[友谊的尽头]也要改名,改成什么名字不重要,至少得改个喜庆点的,让客人一眼就喜欢的。 “咚咚咚——” 为首的年轻小伙用力敲打着卷帘门。 他只需要推开弹簧板门就能直接进来,却要去用力叩打铁帘,生怕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 此时此刻—— ——文不才坐在吧台,在吵闹的人群中,与流星吩咐着。 “你明哥托我,把明德的遗骨剩下的一部分,融锻压铸,与你的手杖合为一体,我们出发时,我就把它改造完了,这一路上,你用起来感觉怎么样?” 流星兴奋的说:“如有神助!boss的爪子无坚不摧呀。” 文不才还想说:“你以后用它,要好好爱护它,我听杰森说,你好像对你的侍者不太上心...” 没等流星回答。 门外跳进来一对男女—— ——他们举着枪,叫嚷着。 男的人模狗样:“把脑袋都伏下去!乖乖听话!” 女的气焰嚣张:“这里的老板是谁?我要找他谈一笔生意!” 酒保大叔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摸向桌下的猎枪。 文不才立刻说:“不!不要在这里杀人,客人是无辜的,他们手里的酒也是无辜的,别让杯子染血。” 没等人们反应过来,这两个新时代的不速之客冲进陈旧的酒吧房室。 男人耍弄着墙上的旧吉他,兴奋的拨弄几下,发出刺耳的噪音,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随手丢到沙发上。 紧接着女人就望见江雪明,要上来仔细瞧瞧,一路踩着客人们的桌子,兴奋的跳跃。 杰森立刻站起:“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拍动墙上的牛仔帽,让那帽子跟着拍击旋转起来,他撩动头顶的红发,扯开胸口的衬衫,把心脏位置的癫狂蝶露出来,要来个登堂亮相。 “我们是骷髅会的成员!嘻嘻嘻嘻嘻...不想变成人肉火锅,你们就乖乖听话!” 女人要凑到江雪明身边,咧嘴嬉笑,五彩斑斓的指甲和五彩斑斓的头发显得非常有艺术素养,文不才看了直呼[好有才华]。 “乖乖别动!不然咱们骷髅会在整个十八区三千多号兄弟姐妹!会把你们的家人!你们家人的家人!你们的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通通杀光!” 步流星突然站起,紧张起来:“真的吗?你们是认真的?还有三千多号人?还有这种好事?” 杰森捂着脸:“他好像当真了...” 文不才扯着维克托的脸,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这个组织搞艺术创作就没有瓶颈期的吗?” 维克托挥手打下老友不安分的手:“你别捏我的脸,你没有自己的侍者吗?而且...” 寻血猎犬抓着雇主的手,强行捏住自己的脸,扮作亲昵的样子,替雇主把话说完:“而且这俩朋克青年看上去就不像什么食人魔,他们根本就没有灵感,是出生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新一代。” “没错!”男人神色倨傲,抱着双臂来到步流星面前,仰起头去盯住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就是我们说的,不听话的都得死!” “嘿嘿嘿...嘿嘿嘿...”女人一屁股坐在雪明的餐桌上,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妆容厚得像是一层防弹盔,她卷起裤腿,把高跟鞋脱下,从餐桌上用脚趾沾了些土豆泥,与江雪明喝令:“把它舔干净呀!我要你快些把它舔干净!你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不怕我吗?你就不怕我几枪把你打得昏死?肚子里红的绿的都流出来!我再亲自把脚趾塞到你的嘴里?你喜欢这样?你喜欢被动是吗?” 江雪明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文不才。 文不才捂着小嘴,盯住那放荡女士的大长腿,惊讶的默念着。 “动作难度好高...身体柔韧性好强,好有才华。” 眼看那沾着土豆泥的脚趾头离雪明的脸越来越近。 女人手里的犀牛左轮枪也逐渐抬起,它即将移到雪明的肚腹。 维克托取了个折中的说法:“摧毁他们的意志,不要开枪。” 雪明从物理层面摧毁了这个朋克妹妹的意志—— ——他一手抓住桌布,一手逮住犀牛的枪口,身法如电,从坐立不动的状态中像是一头醒觉的猛虎。 只听呜嘤细碎的呼痛,这女人的脚趾就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身体的柔韧性确实很棒。 雪明将她用桌布裹成一个大包袱,用五彩斑斓的头发打了结,与此同时,手中的犀牛左轮枪变成了一团零件。 就在这个时候—— ——阿星决定从精神层面摧毁男人的意志。 他只是一个熊抱上去,男人手里的枪械就被巨力压得哑火,弹巢也脱落下来。 紧接着男人就听见阿星急切的询问。 “你真的有三千多个兄弟?都是骷髅会的孽种?”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你有没有女朋友?那个要明哥舔脚趾的姑娘和你长得很像,你们是兄妹吧?没有女朋友的话?我通讯录里有不少小姐姐的联系方式,你要吗?” “结婚了吗?有生娃的打算吗?” “工资一个月多少?要交税吗?” “房买在哪里啊?” 这些精神攻击将这位不速之客狠狠的玷污—— ——只有越来越紧的双臂,在压迫着他的胸肺,不过两秒钟,他就晕了过去。 门外还在看热闹的同行街溜子,立刻吓得作鸟兽散。 维克托叹了口气。 文不才:“怎么不开心了?” 维克托:“人们并不是仇恨邪恶。” 文不才:“你可别把带进现实里。” 维克托:“人们只是仇恨无能的自己,希望有一条捷径,立刻就披上龙皮,哪怕是假的。” 文不才鼓掌:“喔!哲学大才!” “该走了,朋友。”维克托说。 文不才:“要我送你吗?” “你不和我一起走?”维克托疑惑。 文不才满不在乎;“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在这个地方,你想想,与骷髅会的中间商做交易的人还等着我去抓,赵东来执政官等着我回去述职——这座城市少了我,这间酒吧没了我,会变成什么样?” 就在这个时候—— ——酒吧里爆发出打架斗殴的动静。 有两个醉醺醺的酒客突然开始互搏,用拳头招呼起对方的脸。 流星还没回过神来—— ——热情的红石人就立刻给了他一拳。 流星:“为啥呀?你比我还癫?” 揍到流星的那位客人兴奋的大喊着:“你打得好!真好!真解气啊!我要被你们点燃了!” ——理由非常离谱。 紧接着,店铺乱作一团. 邻座的几位客人原本还在聊天扯淡,突然就加入到热烈的搏斗拳击中,翻脸只在一瞬间,由原本安静祥和的表情,变成洋溢快乐的笑脸。 混乱的人群中,江雪明偷偷翻窗逃了出来。步流星还想加入——结果被寻血猎犬女士一把抓走。 文不才与维克托玩着你拍一我拍一的拍手游戏。一边拍一边拿走吧台酒保递来的番茄酱。 文不才喊:“打得好!” 维克托喊:“没错!我被他的内力震伤了,中国武术真厉害!” 文不才给维克托抹上番茄酱:“太激烈了,我们真是战得太激烈了,你们可别过来,我俩都是车站的vip,会误伤到你们的。” 维克托将文不才往门口带:“能和你战一场真是太好了。” 全是拙劣的演技,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四人在酒吧后门碰头。 江雪明问了一句:“杰森呢?” 步流星:“还有他的侍者呢?” 文不才耸肩抿嘴 维克托沉思:“应该还在里面。” 只听玻璃的破碎声—— ——杰森满头是血,撞开酒吧的窗户,半个身子挂在窗台上。 小侍者满眼通红,抓着杰森的衣领:“你才喝了一杯!又喊我小温蒂?小!温!蒂?” 杰森呢喃不清,脸色潮红:“倘若...死去的人没人记住,那就是...真的死了...” 文不才只是捂嘴:“是鲁迅的名言,他好有才华!” 维克托:“他俩喜剧创作的道路上也完全没有瓶颈期是吗?” ...... ...... 二十分钟之后。 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火车站依然是那么热闹。 七位朋友要各自道别—— ——杰森头上包着纱布,他好像一直都在受伤,却怎样也无法磨灭眼睛里的光。 杰森说:“我要修整,做好万全的准备,然后去[rsh·红星山]——三年之前我不敢去这个地方,最后留下心魔,我现在已经无所畏惧,谢谢你们——特别是你,江雪明。” 江雪明说:“我得回家一趟,休息一段时间,去大书库念书,顺便把咖啡厅捯饬起来,到时候...” 杰森说:“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去你的后厨...” 文不才喊:“捂住。” 维克托伸手:“别说。” 寻血猎犬跟着伸手。 小侍者的动作最快,已经把杰森的嘴给捂严实了,对朋友们说:“我和雇主一起去!放心,一切有我!” 步流星说:“我和明哥得回家了,老师,保重。” 文不才把棍棒交还给雪明:“我过年的时候,会去九界看看,到时候你把m500的弹巢调整好,给它们起个名字吧?总是这么喊,我想这两支枪也对我没什么感情——在你的咖啡厅里,大家碰头一起看春晚怎么样?” “不要!好土啊!”杰森说。 小侍者应:“不要!太难看了!” 流星问:“bilibili春晚行吗?” 江雪明:“我没意见,但是我要拉上七哥一起,她应该会觉得很无聊,而且还会试图把我绑走去见她爹。” 寻血猎犬:“雇主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维克托:“走吧。” ...... ...... 众人搭上了不同车次的列车—— ——维克托和寻血猎犬要去巨山车站,回冰岛雷克雅未克,直飞维也纳,去给成尘百年的父母庄园扫墓献花。 ——文不才往来时路而去,没有提及三人组中剩下的那一位[杰克警长],是只字未提,似乎有很多事留在心里。他要回百味坊查查骷髅会阁僚与猎手们的踪迹,能全都抓回来最好。 ——杰森·梅根和小侍者要去伦敦的天穹车站做准备,在那里有专业的莺巢射击教官,sas的皇家空降师会教他如何使用cqc技战枪法,与江雪明一起过完年,就要去迎接命运中最重要的旅途,去红星山丘完成三年之前没有走完的[必经之路],或许这是他化茧成蝶的机会。 ——雪明和流星把武器送去托运站点,弹药都被扣押下来,只有空空的枪械可以回到九界车站。 米米尔温泉的站台理事柜人员给他们的日志上,敲下新的印章。 日志中的内容很少很少—— ——是用苍白的文字很难去表述清楚的冒险。 “杰森·梅根是个很奇妙的人,他的灵感超然,这趟旅途有许多艰难险阻,他冒着癫狂致死的风险,帮我们看清前路逢凶化吉,一开始给我们定下灵云之名,都是机缘巧合与命中注定。” “北海不光有冰岛,还有处在烈烈寒风中的芬兰。” “这片土地不过三十三点八万平方公里——灵云乐队从中诞生。” “这支前卫丨力量丨金属乐队的名字,来自于[stratovarius]这个合成词。” “它代表古典与现代的结合,是天上变化多端的云朵。” “是时代忘却已久的,对自由,勇气与纯真之心最质朴的向往——灵云的曲和词都是如此。” 合上日志,收好钢笔。 江雪明望着车窗外的无尽黑暗,给七哥打了个电话。 “喂,小七?” “嗨呀!雇主!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旅游体验怎么样?不要为债务担心啦!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分期嘛!~分作一辈子慢慢还!” “我弄到钱了。” “啊?” “我弄到钱了,一次性还清吧。” “不不不...啊...不着急呀!” “还有就是,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过个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能帮忙把咖啡厅的屋子,还有装修都搞定吗?” “你去卖肾卖血了吗?雇主!血蝴蝶高利贷可不兴碰嗷!” “没有,我去屠龙了。” “what?!” “还学了一手魔法,除你武器。” “what?!” “屠龙勇者给我俩做了一对魔杖,我准备把其中一支交给你,就像是boss和灵翁,给我的对戒一样,希望它能保护你。” “what?!等会...” “还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魔法有没有那种...” “没有的,没有魅惑术。” “好小子你居然学会抢答了...我不是说这个,就是咱们...呃...有没有...除你裤子术?” “我信号不好,先挂了。” 江雪明不动声色的挂断电话—— ——紧接着闭上双眼,抱着棍棒,要小憩片刻。 步流星也靠过来,没有灵衣御寒,就找乘务员要了一张毛毯,和明哥贴贴。 睡一会吧,只睡一小会。 再去vip车厢看看。 Curtain Call·谢幕 [写不出的时候不硬写] [——鲁迅] ...... ...... [crimeandpunishment·罪与罚] 没头脑和不高兴踏过列车的宽敞廊道—— ——来到故事的尽头,来到故事的起点。 白色的大理石门扉依旧矗立在那里,用黑曜石点缀出[joe]的三个英文字符。 江雪明内心忐忑,反复琢磨。 这个词并不是单指文不才一个人。 而是文森特·vinc[e]nt。 维克托·vict[o]r。 还有杰克·[j]ack。 这三个名字只出现过一次的孤立字母,组成了完整的无名氏。 想要推开这道牢不可破的心门,要将其中剩余的孤立字母抽调出来,重新排列组合。 ...... ...... 步流星见四下无人—— ——就去用浑身蛮力,想要推开文不才的贵宾车厢。 直到阿星累得气喘如牛,它依然纹丝不动。 江雪明思付许久,终于轻声念道。 “joerank。” 该翻译成什么好呢? 现代的语境,叫作j·o·e三人组排位赛? 不对—— ——在一百六十年前,应该有另外一个说法,如果把rank当做名词。 它叫[英俊小伙的行列]。 流星看懂了,兴奋的说:“那必须是我了呀!” ...... ...... 大门的声控传感器开始工作。 从沉重的门扉中传出齿轮组嵌合发条绞拧的复杂动静。 紧接着就是横置的钢梁大锁咔的一声,复位还原,释放大门的声音。 江雪明内心充满了好奇—— ——与维克托老师私下请教。 关于文不才的来历,按照维克托老师的说法,那是一头来自寒武纪的昆明鱼,跟随着自然环境与病毒对抗,是长生不老的生物。 从合弓纲的生命体,演化至今时今日的智人。文不才一定体验过无数次生死一瞬的危机,一定有很多生存的技巧可以学习。 想到此处,江雪明领着阿星往门里闯。 踏进贵宾室大门之后,两人齐齐愣住。 这间车厢房室非常混乱—— ——具体来说,它没有床铺,没有厕所,没有餐桌。 它不像提供给贵宾休息的,哪怕是一张椅子都放不下。 它是一座陈列馆,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张信函,数百张图画照片,各种展柜中的奇怪物件,有化石和古董,有一文不值的工业烂铁,也有价值千金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墓板。 一时间,江雪明看花了眼。 漆黑的地板与纯白色的天花板无影灯,让两个小伙子一时半会有些愣神。 这个房间就像是国际象棋的棋盘那样规整简单。 左右两侧对称布局,中央的小件展柜和说明信封的安排,能给强迫症的大脑做一次爽到极点的按摩。 无论从装修摆位,还是置物柜里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得的东西。 都让人有一种冷到极点的残酷感。 狭长的走道正中央,第一件展品,是昆明鱼的化石。 雪明打开信封,与流星一起查看信封中的黑曜石硬卡。 ...... ...... 你好,欢迎来到我的墓园。 你可以叫我文不才。 或者文森特? 或者温洛? 亦或是其他名字? 籍籍无名的人? 这些都不重要,我有很多很多名字,很多很多—— ——目前你们看见的,就是科研站的生物学家与我说的事实。 这是我最早最早的形态,一条鱼。 它身上有二十五个肌节,来自中国云南。 是的!我是云南的! 然后呀,这些肌节呈双[v]结构,一头朝前,一头朝后。 我依靠这个字母,认识了很多很多人。 ...... ...... 两个小伙伴放下卡片,继续往前。 两侧的墙壁画作,或者是展柜的化石,有寒武纪时代的生物模型。就像是在展示着文不才在自然界中的累累伤痕,傲人战绩。 直到始新世晚期—— ——械齿鲸的模型旁边,才出现新的卡片信封。 内容简单扼要,只有寥寥数语。 ...... ...... 在这里停一下!多看一眼!~ 这个时候,我有了一颗非常巨大的脑。 它的结构简单,可是记不住多少东西。 这些神经突触在今时今日依然影响着我,能让我在水中迅速的找到猎物。 好了!你可以往下,如果觉得博物馆之旅比较无聊—— ——我们可以直接跳到一八六零年。 ...... ...... 一千二百万年前的大展柜里。 出现了森林古猿的化石。 再往前—— ——是三百万年之前的石器工具。 文字说明也开始变多,变得复杂。 大多都是科普栏目,在这个时期,文不才没有完整的记忆,只有模糊不清的求生意识。 直到乍得沙赫人开始走出洞穴。 直到裸猿披上衣服。 直到人类文明迸发出璀璨的火。 直到公元三十年。 一个由腿骨雕刻的圣人受难像躺在大道中央。 还有三枚圣钉,圣餐礼用的银餐具。一个水晶头骨所造的杯子,用来盛放圣血葡萄酒。 流星:“这下乐子可大了!” 江雪明一言不发,只是拿起卡片详看。 ...... ...... 从二十五个肌节,到三十三条脊柱。 我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三十三周岁之前,可能会随着生活质量发生改变,但不会超出二十五到三十三岁的骨龄范围。 除了骨质中的碳同位素能显示我的真实年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科研站的历史学家和我说—— ——这骨头上雕的是我。 我说他不是我。 ——他们硬要说他是我... 好吧,我也没办法。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的脑袋至多能记住一百多年的事,其他的所有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这把刻刀,一刀一刀雕刻成截然不同的样子。 ...... ...... 再往前,再往前。 来到一八五七年的福州,有铁犁和弯刀躺在锦缎盒子里。 卡片上的文字变多了。 ...... ......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来的,只记得乡会的老人和堂哥与我说。 我是投奔太平军,以拜上帝为由头,跟着同乡起义的大头兵。 但是失败了,我醒过来时少了一条腿,什么都不记得,就拄着拐,跟着弟兄一起逃去美国生活。 我犯下很多罪过,其中也包括与太平洋铁路公司引荐乡亲来修铁路。 三年之后,我的腿居然长了回来。 我学会说英语,与组长工头去大都会泡妞玩枪。 与乡亲们聚少离多,等我从东岸约克城出发,到科罗拉多去探亲。工组单位只交给我一张张黄页合同。 ...... ...... 江雪明和步流星沉默着。 他们看见置物柜当中染血的铁道。 鞭子与斗笠。 枪和麻古烟草。 一副扑克牌。 香水瓶雷汞火药枪械。 ...... ...... 那一刻,我认为我是吃了人肉,才有把断腿长回来的本事。 我希望在这条铁路上结束我罪恶的生命—— ——有个人将我从铁轨上拉开。 他的名字叫杰克·马丁。 ...... ...... 一步步往前,两人看见越来越多的画像和古物。 一对大皮靴,恶毒的水晶蝎子。 警官的正五芒星徽印章。 雷明顿公司生产的转轮手枪。 黑曜石卡片上的文字越来越多。 ...... ...... 杰克是一个英国贵族。 父亲是工业革命时代造枪立功的勋爵。 这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只需要留在庄园里混吃等死—— ——只是他渴望冒险的心,让他来到了这片蛮荒的沃土。 此时此刻,我内心的恐惧牵动出闪蝶,认识到这个大大咧咧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并不简单。 杰克的精神状态非常奇怪,他易惊易怒,容易大喜大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被各种香嫩的肉食和娼妓的美色勾走魂魄。 我能明锐的感觉到,这个家伙只有一半的灵魂。 我很感谢他救我一命—— ——于是决定不辜负这种幸运,去找太平洋铁路公司之下的香水瓶帮报仇。 ...... ...... 继续往前。 这些经历能接上维克托老师的故事。 江雪明特别留心,注意到了一件事。 “维克托老师拥有魂威。” 步流星也注意到了。 “文不才先生在一百多年前也拥有魂威。” 江雪明:“他们俩,那个时候没有辉石和棍棒。” 步流星:“是的,只是依靠着恐惧,依靠恐惧这种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让心中的闪蝶飞起来了。” 这两位长生之人,是拥有魂威完成蜕变之后,才来到地下世界的,与boss给乘客们安排的蜕变之路完全不同,是纯粹的野生闪蝶。 之后的展柜,无非是一路打打杀杀。 ...... ...... 我们捣毁了树懒镇的商业街,我与维克托相遇说来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小杰克本来胆小如鼠,他不敢跟我去找香水瓶的麻烦,可是又期盼着,希望能沾上一点英雄的名头。 他偷偷尾随在我身后,在商业街的大旅馆,他就发觉住客名单上大卫·维克托的名字。 这家伙为了读到维克托的最新章节,完全把我抛之脑后,卸下所有防备,在虎狼盘踞危机四伏敌人的老巢,用力敲打着维克托的大门。 我非常在乎杰克的安危,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直到我赶来现场,发觉杰克那副失魂落魄,捧着稿纸流口水神志不清的样子,就对维克托大打出手。 维克托少了十六颗牙齿,杰克拦住我—— ——我才知道,这并不是香水瓶帮派里拥有超自然力量的食人恶魔。 我们成了朋友。 ...... ...... 江雪明只是看了一眼步流星。 步流星抿着嘴,有点心虚,但立刻说:“我肯定不会!” ...... ...... 我们摧毁了人类动物园里的大马戏。 园长的恶毒戏法,把他的侍从变成了怪物,把杰克变成了一头驴。 但是这些古怪诡异的东西,都可以用拳头和子弹击碎。 当维克托看见有色人种少数族裔,还有黄种人与黑猩猩关在一个笼子里,自小被喂养豆油和毒药,慢慢变成畸形怪胎供人玩赏时,这个文弱的作家怒得发狂。 从来不对女人出手的他,将马戏团的四位貌美如花的歌伶,将这些被园长变成蜘蛛怪物的食人魔女,一刀一刀砍下步肢,一枪一枪轰成碎片。 只是小杰克那半份灵魂让我感觉异常的恐怖—— ——在这些美丽又怪异的事物消失时,我的救命恩人居然会感到可惜可叹,感到失落失望,甚至还想多当一会混沌无知的驴子,体验一下那种四足着地,拉磨干活的诡异生活。 我想把小杰克失去的魂魄找回来。不然的话,到底是怎样冷血恶毒的家伙,才会为这些食人恶魔创造出来的人间惨剧喝彩呢? ...... ...... 江雪明与步流星来到了三位小伙伴故事的终点。 它有一道黑红幕布—— ——幕布之下,是一副扑克牌。 分别是黑桃k、红桃q、方块j、草花ace。 还有两张鬼牌。 红黑相间,规整自然。 ...... ...... 故事来到了终点—— ——我们见到了大首脑。 大首脑就是杰克,杰克就是大首脑。 我在北大学堂蹭饭的时候,鲁迅先生就和我说过,写不出来文章的时候不要硬写。 此刻我不知道该如何清晰完整的叙述这个故事,一百多年前的记忆再怎样模糊,在生死攸关之时,它就像是弹孔,依然留在我的脑子里。 我想维克托一定能表达得更加清楚。 确切来说—— ——杰克·马丁本就拥有魂威。 他的特殊能力,便是将自己的灵魂劈作两半。 他将软弱无能、善良仁慈、多情好色、贪吃嗜赌、犹豫不决的灵魂,变成了杰克·马丁。 留下勇敢残忍、诡计多端、冷血无情、克己守心、果断狠厉的灵魂,变成了香水瓶帮的大首领。 这位大首领要找到圣人的遗骨,寻找圣血与圣餐,借着西进运动修筑铁路的名头,挖掘玛雅文明留下的传说羽蛇神秘遗址。 我的同乡于我有数年恩义,如今变成我与大首领之间的血仇。 我的同伴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杰克要朝着另一个自我开枪。 大首脑与我们说——我们不约而同,都在举行着食人的仪式。 与香水瓶帮的入会仪式一样,这些土匪要谨遵政府割头皮做靴子的法令,吞下一块人肉,才能变成香水瓶帮的一员。 就像扑克里的两张鬼牌。 我们与大首领作了四轮对赌—— ——最终决出胜负,将他送进地狱。 故事如果已经结束。 所有的罪过,都已经偿还。 但是我不甘心—— ——失去一半灵魂的小杰克活不了多久。 尽管他还是那么开心,那么畅快。会为了维克托的新作品喝彩,每翻一页,他都会大声喊着:“你真的好有才华!” 但是我和维克托都能感觉得到,杰克身体中的灵压在迅速消散。 不过一两天,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就多出来许多白发,他逐渐变得痴呆,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他与我们说起故国的大庄园,希望能一起回去。 他会做非常好吃的,用酸黄瓜、牛脊嫩肉与番茄片做出来的汉堡,我们一定得去尝尝。 他迫不及待想要回东海岸,想搭船回家。 可是他连马都不会骑了,身体也不听使唤。好几次跌下来,又爬上去。直到我们收拾完镇上的香水瓶余孽,带着伤痕累累的杰克,回到东海岸的港口时。 小杰克终于明白,他应该是活不长了。 他与我们说—— ——要歃血为盟,喝一杯饯别酒。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束。 那么观众一定会退票吧。 可是我也没想到—— ——与他们割开手指,互换血液的圣餐礼,会把我最重要的两个朋友,变成长生不死的怪物。 喝完这杯酒,维克托与杰克各奔东西。 我回到了那条铁路前,与自己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最终将自己说服,不再去轻生寻死。 因为亲者痛仇者快的故事,维克托绝不会写,小杰克绝不会听。 我的罪过无法赎清,那么要用余生,来向每一个求救声去努力报偿。 在一八六八年,我挖了很久的金子,凑齐旅费,去了英国,想辗转一路去往奥地利走,要找到维克托。 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体状态。 为了了解欧洲的民风民俗,我在唐宁街旁边的一家鞋店工作,认识了一个姑娘,是本地人,与她结婚生子。 那段时间我过得非常快乐——家庭的温暖逐渐让我心中的伤口弥合。 我疯狂的寻找着维克托,找了二十年。 家人听闻我们的故事,只觉得我在开玩笑,从来没有听信过这段经历。 只是命运也给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的妻子与女儿都染上了流行性感冒,并且伴有发烧和炎症,在现代看来,是非常普通的病。可是在那个时候,可能会死人。 我花了很多很多钱,依然治不好。 与妻女作放血疗法时,我不小心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她们受着圣餐礼,喝下圣血之后,我的发妻从四十来岁的状态,回到了二十五岁,变得健康亮丽,容光焕发。 这让我感觉到异常恐怖—— ——妻子和女儿恢复神智之后,就一直在盯着我。 她们想要更多的血,她们似乎认为,只要喝下人血,就可以青春永驻。 一开始只是礼貌的请求,要我往每日的餐前酒里加一些血。 后来是随身带着小刀,不分场合,往我身上割肉放血。 我去寻找教堂,找神父,想要驱赶我妻女身上的恶魔。 可是她们能见阳光,谈吐正常。 无论怎么看,都比我这个精神失常的年轻东方人要高贵优雅懂,得宗教礼节。 神父没有相信我的鬼话。 直到有一天,妻子和女儿与她们的闺中密友谈到我的血,还有她们容光焕发的美貌。 只是三言两语,这些容貌颓老如昨日黄花的老姐姐们,立刻就使着激将法,将我妻女存下来的血分了出去。 这一桌人里,有伦敦十七位不同家庭,不同身世职业的年长妇人。 第二天,整个城市闹得沸沸扬扬—— ——人们都说,有黑头发的魔鬼在这座城市里。但凡与他的血液相触,就会变成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我起初不明白,流言里说的是什么。 后来妻女要用铁链把我绑住,我才知道。 这些妇人都觉着,如此珍贵的血液,必定要严加看管,不可以让别人染指。 那年圣诞节—— ——我原本还想去南海城拜会柯南·道尔。 我想通过这位作者联络到维克托,或许他们是笔友也说不定。 只是两条冰冷的铁链,将我锁在了阁楼。 我想挣脱,我心爱的妻子,我可爱的女儿,我漫长生命中重要的宝物... ——她们举起圣钉与餐刀,要么对准我的心,要么对准她们自己的心。 我只得屈服于这种囚禁取血的仪式,持续到一八八八年的夏天。 有个杀人狂,踢开了我家的门。 ——他杀死了我的两个宝贝,一把火烧成灰。 他救出了我,还把其他喝下圣血的人们都杀死烧光。 ——他就是杰克。 当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快流干,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我的大脑早就踏进死门,杰克重新让我回到人间。 他为我写了一封家书,假作我妻子的笔法欺骗我,怕我再次轻生寻死—— ——我醒来时,大脑缺氧缺血死去的皮层再次复生,也让我丢掉了所有记忆,只有这一封家信陪着我。 我发了疯一样寻找着书信上压根就不存在的老婆和女儿。 医生都说我很不正常,有严重的阿兹海默症。 直到我顺着伦敦塔,听从巫蛊法师的谏言,来到天穹车站。 我想寻找万灵药,期盼着,或许它能治好我脑子里的病。 那个时候—— ——我只记得几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几个模糊不清的词。 我的名字里,一定有个[v],是昆明鱼的肌节形状。 我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两个[v]。 是[v]ictor的正向字母。 还有j[a]ck的倒置字母。 我与地下的人们打交道,都会去夸他们[好有才华],我不想让滚烫的心脏冷却下来,要时刻准备着,与我的伙伴们再聚首时,能畅快的大笑。 与人们说起往事,通报姓名时,我也想不起来了,就取其中模糊不清的[joe]来一笔带过。 听见人们在求救,我就控制不住双腿,要立刻行动起来,我想,我的朋友们也一定像我一样,若是一次次闯进虎穴龙潭,就一定有重逢的那一天。 故事到这里本应该结束。 这场展会也即将谢幕。 ...... ...... [brightstars·明亮的星辰] 江雪明与步流星走到了列车的终点。 列车的尾门—— ——画着一只舔爪子的黑色猫咪。 正是boss—— ——是傲狠明德。 它细长的眼睛眯着,像是在准备捣鼓出来惊喜的缺德点子,是满肚子坏水,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模样。 车门上还有最后一张卡片。 门把手挂着北大食堂的饭盒布包。 ...... ...... 在一百一十年前,我与boss说,要回故土参战,侵略者来到了我的家乡,只是没想到一打就是几十年。 这几十年,是另外一个故事。 我失去了很多记忆,又获得了很多记忆。 可是从来没有忘记boss—— ——它接纳了我,与我谈起地下世界的漫天星辰。 茫茫宇宙中,有许多比我要更加古老的东西。 只是我有幸能成为人形,获得一颗滚烫的肉心。 身体中的每一颗原子,都来自亘古的宇宙爆炸,或是超新星爆发的脉冲能量,变成相距千万光年之远的宇宙尘埃。 与我相遇相知的人们,曾经都是天上的星星。 我是多么的幸运,才能跨越千万光年与你相遇。 脑海中的一切! 我会忘记吗? 我敢忘记吗! ...... ...... 极远极远的地方,巨人们跪伏在广场大道。 岩浆湖泊冒出鲜红的泡泡,飘起一秒就碎成了烟花。 列车一路往前飞驰,逐渐进入九界车站的桥引,钢轨道岔像是一棵巨树,将四处的道路都合拢到一处。 空腔天顶的暗色涂料里,有一万颗明亮的星辰。 江雪明把卡片送回了陈列室。 与流星坐在车尾的小桌前,一共有三张椅子。 他低头仔细去看桌上的凹刻痕迹,还有粗糙的“早”字。 两人就不再说话,抬起头。 就望见飞速退去的风景,路上的怪石和火红熔流。 他们将护命符都取下—— ——想用凡身凡心,去体验文不才抬起头时,仰望星空时的心情。 刚玉铁环在桌上轻轻摇晃着,与福寿万年的黄金宝锁紧紧相依。 ——他们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 ...... act1·[halcyondays] act2·[onemustfall] act3·[castlesintheair] act4·[dragons] act5·[fireborn] encore1·[fantasy] encore2·[unbreakable] part1[outofthefog] part2[standmyground] encore3/part1[ifthestoryisover]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nemesis》 ...... ...... encore1/part1[enigma] encore1part2[hunter]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enigma:intermission2》 ...... ...... act6·[shineinthedark] [你血如我血,你心似我心]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eternal》 ...... ...... encore3·[forever]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episode》 ...... ...... encore3/part2inghome] 出自灵云乐队专辑《visions》 ...... ...... 原作[originuthor]:狐夫[foxman] [深渊专列·abyssspecialtrain] [灵云·stratovarius] [脑海中的一切] [我会忘记吗?] [我敢忘记吗!] [未完待续·tobecontinued] 1秒记住114中文: 幕外戏·倒春寒 [ectotherm·冷血动物] 伦敦南部,从温彻斯特到奇切斯特这段公路旁,是绵延百余公里的绿地矮丘幽暗森林。 时间是二零二五年,一月十一日的凌晨四点。 唐宁小子开车从伦敦出发——要带着女朋友玛莎去朴茨茅斯度假。 一月份的天气不是很好,或许和前几年汤加火山爆发有关,整个世界都冷下来,夏天是阴雨连绵,春天来了,有冰冷刺骨的倒春寒。 福特轿车在马路上驰骋,老天爷像是听了老猞猁在这片大地留下的谜语,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斑驳雨点落下来几滴,打在挡风玻璃,又立刻停止。 异常的气压让车内的男女心中躁郁不安。 还好唐宁小子是个开心果—— ——他是个非常开朗的人,健康向上,精神坚定,意志强大。 “我早就想好了,我们在凌晨四点出发,可以看到朴茨茅斯早上八点半的太阳。” “这几天都是这个鬼天气...”玛莎没什么精神,低眉斜眼看着漆黑窗外:“真的吗?开到海边,就可以看见太阳了?” 唐宁小子咧嘴笑:“肯定行,我问了姑父,他年轻时在气象站工作,他以前也见过这种天气,海上的气压与陆地不一样,想见到太阳,就到海边去,等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能看见它,如果暴风雨一定要来,我们最少也能晒到一两个小时的阳光。” 玛莎撩着一头红发,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听见雨滴时不时打在玻璃上,又不能变成绵密连续,令人安心的白噪音,实在有些烦躁,就往老旧的福特车载音响里塞进一张cd。 音乐盖过了所有焦虑和不安。 唐宁小子直视前方,开车时不分心是他最好的优点——这也是玛莎非常在乎的东西,这个男孩子虽然比她小,但莫名让人感觉到心安。 听见音乐时,唐宁就说:“你有心事吗?玛莎?” “有一点...” “是因为这趟旅途?” “是的...我不明白...” “我们已经四个月没见过太阳了,哪怕是冷血动物也要暖和一下吧?” “嗯。” “要不我和你说说这趟旅途的安排?” 玛莎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看着唐宁小子的侧脸。 说实话——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长得不赖,可是这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让玛莎觉得很怪异。 她的内心抗拒着这次旅途,觉得连绵数月的阴雨天,或许是一种好事。 她并不喜欢热闹的地方,离群索居是她的生活习性。她是一个旅拍博主,不需要和很多人沟通。 在远离市区的老别墅里独居生活,在一个银光闪闪的湖泊旁。 唐宁小子啥也没穿,从湖里爬上了她的码头,也爬上了她的床—— 只在一次学校夏列营的活动里,唐宁跑去湖泊游泳,与人打赌要游一个来回,结果游到玛莎房门前,却没有体力游回去了。 ——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非常突然。 是旅拍博主小阿姨玛莎在二楼扣动快门。 刚好就拍到一个身材倍棒的金发小哥哥爬上码头。就像是传说中的美人鱼一样。 唐宁小子闯进了她的生活里,如胶似漆甜蜜美满。 ...... ...... 让我猜猜?! 你一定在想,这对幕外戏里的小情侣,他们接下来指不定会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对吗? 稍事休息,不要心急。 这个故事在一章之内就可以讲完。 ...... ...... 弯弯绕绕的山路之间,两侧茂密的树林伴着路灯飞逝而过。 唐宁说起煞费苦心的旅途安排:“我们先去朴茨茅斯夫海军基地,我的叔父在那里,带你去看渡轮码头的太阳,五十米外就是一家鸡肉餐厅。” 玛莎:“嗯。” 唐宁:“然后坐上铁甲勇士号,到怀特岛。” 玛莎:“嗯。” 唐宁:“去罗宾山的冒险乐园,还有猴子天堂动物园。” 玛莎:“嗯...” 唐宁:“去戈兹希尔露营地搞烧烤晚会,我带了枪,能打死野猪!玛莎,你在听我说话吗?” 玛莎:“在听。” “在听?”唐宁只是继续看路开车,这个小伙子有点心焦:“可是,你好像满肚子怨气?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凌晨四点把你从床上喊醒?我和你商量过好多次,你是亲口答应了,答应和我一起走完这趟旅程的!” 玛莎:“答应是一回事...” 唐宁随手按下cd机的暂停键,把音乐掐灭了:“亲爱的,我与你相爱,是为了我们两人更加开心,如果不开心的事,为什么要去做呢?” 车速也渐渐变慢,像是要停在这孤独寒冷的雨夜道路中。 “别停车。”玛莎说不清楚,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焦躁,又把cd机给点亮:“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我没有忤逆你的意思,可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我感觉很不好。” 唐宁:“很不好?” 玛莎:“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这条路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 唐宁的表情凝固了,这个小伙子看向倒视镜,慢慢把车速降低。 他慢慢的,慢慢将眼神都聚焦在倒视镜中—— ——玛莎跟着男朋友的眼光一起,想往倒视镜中看出点蹊跷,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玛莎紧张又小声的询问:“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唐宁小子沉重的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也开始冒冷汗。 玛莎紧接着追问:“别不说话...是幽灵吗?还是什么怪物?在车里?在车外面?为什么你要减速?我害怕...唐宁!” “我看见...”唐宁的语气颤抖,浑身像是过了一道电流:“空无一物!~后座啥也没有!真是太可怕咯!” 紧接着这个小伙子就变得嬉皮笑脸的。 “你说谁会在半夜凌晨四点出来跑山?藤原拓海?” 他与女伴玛莎开着玩笑,两眼依然目视前方,没有丝毫的懈怠。 “夜里最厉害的就是灰狼或者熊,我们有枪,别害怕!玛莎,有我在你身边呢!哪怕是吸血鬼,我也会像个冷血动物,用我心爱的大猎枪轰散他!” 玛莎又生气又好笑,只觉得这个小伙子身上活力十足。 “你的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唐宁:“吓到你啦?” 玛莎点点头,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很恐怖。” 唐宁:“对不起,我不该把出发时间定在凌晨四点。但是你知道的——咱们白天来,就看不到朴茨茅斯海岸的太阳了。” 玛莎微笑着摇摇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我心脏不好。” “得令!公主殿下!”唐宁得闲抽空伸手敬礼:“您的骑士唐宁一定护您周全!” 听到这句话,玛莎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低头刷手机写消息,在ins上更新一条动态,把窗外的景色都拍下,写新的旅行日志。 唐宁又问:“玛莎,你说的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是什么?” 玛莎立刻回答:“我说不出来,就像是...我俩突然会安静下来,和现在一样。” 整整五秒过去,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静悄悄的山道路面,偶尔会传出石子被车轮碾压崩飞的飒响。 除了cd机里悠扬的乐曲,令人昏昏欲睡的古典乐。 老旧车辆里,荧光下投射出来的扬尘。 还有两人在蓝色冷光源下照射出来的下半张脸。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玛莎终于说:“就是这种感觉,我总觉得,这条路上,还有其他东西...” 唐宁大大咧咧的说:“我不会再吓你一次了,放心!别胡思乱想啦。” 玛莎很认真,她展示着手臂上的红色斑点。 “可能是胡思乱想吧。我得了皮肤病,医生说是神经性皮炎...身体不好,精神也会跟着出问题,应该是这样。” 唐宁立刻点头:“对,你少看点tiktok都行,最近我在偷偷的翻你的观看记录,都是什么神啊鬼啊之类的。怪吓人的!” 玛莎嘟着嘴,立刻把手机打开—— ——亮出米米尔温泉集市乐团或乘客们的作品。 “这不是神话鬼怪!是一个系列!你看这些绿幕特效!还有这头龙,多真实呀!” 视频恰好播放到文不才从天而降的那一幕。 唐宁嗤之以鼻:“嘁!太假了!哪儿有龙是这个样子的,它像是死了,被人逮住脖子,动都不动一下,也不会反抗。” 玛莎忧心忡忡的:“现在我们这些旅拍博主,做出来的东西都不如特效团队精彩了,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我要找什么工作来养活自己...” 唐宁给爱人加油鼓劲:“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比不上真的!亲爱的,你拍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虽然这么说...”玛莎比划着手机:“播放量和点赞不会骗人的。” 唐宁吹着口哨,微笑打趣:“老天爷!快快显灵!来点狼人吸血鬼什么的!让我的爱人ins账号关注暴涨!~再不济来个幽灵也行呀!~” 玛莎听见玩笑话,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带着些愠怒:“你就是在捉弄我!我也想好好吓你一回!” 唐宁:“怎么做呢?” 玛莎:“假装自杀。” 唐宁:“上回你干过这事儿了,躺在客厅装作心梗,我亲了你好久好久你才[哈哈哈哈哈哈]的爬起来。” 玛莎:“那割腕放血?” 唐宁:“不要浪费番茄酱呀!” 玛莎:“我不管,总之我要吓唬你!” [painandlus·痛楚与贪欢] 话音未落—— ——唐宁小子的瞳孔微缩。 道路前方,车灯照出一个模糊的黑影。 在千钧一发之际,玛莎猛的推动方向盘! 紧接着就是刺耳的刹车声,老旧的福特轿车一头冲向护栏。 玛莎只觉得身体被狠狠拽了一下,在安全带和座椅之间弹跳。 唐宁的脑子浑浑噩噩,可是这小子非常靠谱,在失去意识之前,就攥住了汽车置物格里的短管猎枪。 只过去短短的十来秒,这对小情侣就立刻恢复了意识。多亏唐宁小子良好的驾驶习惯,能在高速行驶抢方向盘这种大危机中保持车辆的姿态,最终将它稳稳停住。 “亲爱的,下次别这么玩...”唐宁放下枪。 玛莎满脸的冷汗:“你没有看到吗?!” 唐宁:“看到什么?” 玛莎:“我们好像差点撞到一个东西!” 唐宁:“是什么呢?” 玛莎:“看上去像人!” 紧接着,唐宁沉默了。 又是诡异安静的五秒钟过去。 唐宁说:“我下车?” 玛莎摇头:“别!” 唐宁认真的说:“我得下车看看,如果我撞到的是人,那必须救他,大晚上的,连月亮都看不见——这家伙一声不吭的跑到马路中间,我绝不能坐视不管。” 玛莎努着嘴,满脸不高兴:“谁会在这种时候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咱们是打着灯!开着音乐过来的!再怎么说,这家伙也应该避让!” 唐宁执拗的讲:“这人可能在森林里被野兽袭击了,失血的时候也会失去意识,好不容易看见我们,来不及想那么多事的。” 玛莎不理解:“这种时候你怎么能放下戒心?万一我们看错了?万一它不是什么人,是野猪?是熊?” “也得去看看,我有枪。”唐宁坚持自己的想法:“音乐和灯光会赶走野兽,只有人会被这些东西吸引。” “好吧!好!也不知道是谁疯了!”玛莎说是这么说,可是依然攥着唐宁的手臂:“求你了,亲爱的...别去。” 唐宁轻轻抚摸着玛莎的脸。 他眼里只有柔情,只有爱意。 “我爱你,我会回来。只是去看一眼,再怎么说,我也要看清楚车有没有问题,如果它刹车或水箱爆了,我们就立刻报警。这不光是保护刚才撞见的怪影子,也是在保护我们自己。” 玛莎恐惧得要掉下眼泪:“别...求求你,你最近像是着了魔一样...在网购平台买了好多怪东西,又要我跟着你跑到朴茨茅斯去...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中了什么邪法吗?我害怕!唐宁!” 唐宁小子解开安全带。 玛莎骂道:“我害怕!你听不见吗?你他妈是聋了吗!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个地方!不管你撞的是什么东西!不管它是人是鬼!立刻马上走!” 唐宁小子打开车门,义无反顾的去检查车辆。 玛莎终于消气,因为生气是没有用的。 唐宁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像个冷血动物—— ——从不会顾忌她的感受。 明亮的车灯前,唐宁淋着雨,在车辆旁边绕了一圈。 从保险杠看去,没有任何血迹。 再持枪绕行到鲜红的尾灯,也没有见到血迹。 往黑漆漆的潮湿道路中看去,见不到任何所谓的“漆黑影子”—— “——回来吧!唐宁!”玛莎失声尖叫,几乎歇斯底里,被恐惧吞没,“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唐宁小子打开手机的手电,仔细在道路中摸索。 最终他在湿乎乎的道路中找到了三块染血的断骨。 这些骨头浸在一滩粘稠的血液中,血里还有不少黏糊糊的液体,就像是鼻涕和口水。 玛莎:“回来!别往前了!” 唐宁依旧不死心,他能辨认出骨头的样子—— ——很像是人类的犬齿和一部分鼻软骨。 他来到道路旁边的铁护栏,就发觉深深铁栏凹陷进去,像是被什么猛兽狠狠撞了一下。 栏杆上挂着一些黑色的布料,是铁栏毛边剐蹭带下来的,布料里夹带着一张奇怪的证件。 那么就是说—— ——刚才确实有个人,从森林的矮坡滚下来。 从衣服上的味道能判断出,这是个女人,用古驰的香水。 她伤得非常重,整个嘴巴连带鼻子一起烂掉了。 撞在铁栏之后,她失去意识,迷迷糊糊的走上马路,差一点就被唐宁给撞死。 四下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唐宁一步步退后,心中有莫大的恐惧。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代表什么,不过他知道,这个会穿衣服,会用古驰香水精心打扮的女人绝没有死,也不是什么怪物——怪物在寒冷的雨夜里,是不会在乎自己身上的气味的。 不过这不是他能管的事。他很难想象,这铁栏受了多么恐怖的冲击,才会产生如此剧烈的形变。 他一步步往后退,持枪看着远处,退回了车里。 玛莎松了一口气,立刻把身体越过挂挡杆。 他们紧紧相拥,像是死里逃生,狠狠的亲在一起。 唐宁:“没事了,亲爱的。” 玛莎:“走,我们走。” 唐宁发动汽车:“你不想问问我看见了什么?” 玛莎翻着白眼:“我不想知道!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唐宁只是把牙齿和鼻软骨都收进一个塑料袋里,准备交给警官,不再去吓唬女朋友。 车辆重新启动,音乐再次响起。 玛莎还是心神不宁的—— ——她觉得这段时间里,小唐宁似乎变了个人。 他开始捣鼓起一些神神秘秘的魔法道具,研究各种炼金仪器,搞了一大堆银器回来,把这些银子都做成小珠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唐宁放下枪,抓住爱人的手。 “别担心,玛莎。” 玛莎就渐渐安分下来,小唐宁的手心滚烫,非常的温暖。 ...... ...... b106山体道路中—— ——简陋的公共厕所里。 九五二七捂着断臂,刚做完止血工作,躲在三三零一身边。 三三零一面目全非,半张脸都没了,牙齿和口腔暴露在外,身体疼得发抖痉挛。 两个好闺蜜窝在一间房里,躲避着怪物的追踪。 九五二七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超级小声:“这些畜牲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有头绪吗?” 三三零一没了鼻子,牙齿漏风,呜呜嘤嘤:“说是圣血和大鼠肾球细胞人工合成的一种病毒,五百多年前就有人通过这个配方,把肉体凡胎变成吸血鬼。” 九五二七:“你还能闻到它们的味道吗?” 三三零一:“我嗅腺都坏了,我看你就是在为难我。” 九五二七:“怎么杀死它们呢?” 三三零一:“咱们没有消毒弹药,要银弹呀!要银弹才行!” 九五二七:“没想到放长假的代价就是这种外勤任务...真倒霉!” 三三零一:“你还有万灵药吗?给我整点儿?” 九五二七摇头:“用完了。” 三三零一:“你怎么就带了两支呀?” 九五二七:“好过你一支都不带。” 三三零一:“本来我看完任务简报,还以为是个很简单的活计...你也知道,我喝药大手大脚的...所以...” 两人原本是为了补上休假的绩效,雇主前往米米尔温泉集市时,在车站的安排下,接了个看上去非常简单的外勤任务。 任务地点并不在地下,是在伦敦的温彻斯特郊野—— ——有乘客在此地发现神秘的蝠形飞行物。 从dna采样的结果显示,有大鼠、地龙与一部分古生物的人工合成血液,还有许许多多因为这种血液,变异的霉菌与微生物,有维塔烙印的特征——很可能和癫狂蝶圣教有关,和吸血鬼传说有关。 九五二七和三三零一本以为是去刷业绩的,日程安排是白天调查,晚上回天穹车站睡觉——随便逛两圈收集一些证据就回去了。 没想到这些蝠形畜牲非常狡猾,找到机会把三三老师的鼻子给打坏了。 在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里,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甚至能招摇过市,和九五二七一块下楼买豆浆喝咖啡时大打出手,斗了整整两天两夜,使用武器载具封堵道路,把车站的侍者从复杂的城市赶到孤立无援的郊野。 “哪里是安全的?我们得歇口气...”三三零一捂着舌头,把它塞回嘴里,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九五二七气得血压升高,断臂又开始喷血:“手机淋了雨,坏掉了。我和香香软软的雇主煲着电话粥呢!谁知道突然...” 三三零一:“别别别...捂着它!” 两姐妹在狭窄的厕所隔间里大眼瞪小眼。 三三零一帮九五二七绑住手臂。 九五二七帮三三零一捂住口鼻 “七呀...咱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不可能,我颜值那么高!按照电影电视剧里的反派定论,胸大的,长得好看的,一般都会活很久很久的!” “可是我们不是反派呀,而且,这不是演电影。” “别丧气。”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不知道,现在咱们没有能杀死它们的武器,只能躲起来,希望雨水能洗干净我们身上的味道。” 从三三零一的头顶,突然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灵体狼耳朵,听见了什么声音,“嘘!别出声!” 从厕所门外响起高跟鞋踩踏路面的清脆声音。 九五二七大气不敢喘一下,就看见厕所门缝之外,路过一个步态摇曳的高挑女子。 七哥在旅店的电梯里遇见过她。 一起下楼去打豆浆啃吐司,这美丽的妇人上一秒还在谈姐妹俩的衣品如何,香水如何。 刚走出门去,就露出恐怖的分瓣嘴唇,从一个优雅的妇人,变成吸血鬼——是一言不合立刻动手开枪。 没有任何预兆,非常非常突然。 那会九五二七还记得,只是与江雪明刚刚谈完车站咖啡厅的事。 这个妇人就掏枪招呼来三五个同伴,一起围了上来。 两姐妹与这些怪胎追逐搏斗,逃命躲藏。 两天两夜,没有休息。 九五二七只觉得大脑要爆炸—— ——她非常疲劳,只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将敞开的死门重新关上。 她们摈住呼吸,生怕厕所外的猎人起了疑心。 高跟鞋的响声变得急促,像是在厕所门旁边嗅到浓烈的臭味,就立刻要离开。 直到远方响起骨肉分离腔体变形肉膜振打空气的杂音,她们才安下心来。 ——怪物离开了。 “我们走,三三!” “去哪里?” “换一身衣服,回去找boss述职。” ...... ...... 福特轿车停驻在朴茨茅斯荒无人烟的海滩。 玛莎与唐宁肩并肩,站在码头上—— ——他们静静等待着日出时分。 玛莎握着唐宁小子的手:“你让我感觉很温暖。” 唐宁小子提着冰冷的枪:“嗯。玛莎,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了。” 玛莎:“你发现了?对吗?” 唐宁:“第一次亲吻你时,我就发现,你的体温低得可怕。” 玛莎:“你要我来晒太阳,是想和我一刀两断?” 唐宁:“我爱你。” 玛莎大姐的身体开始变形—— ——她的背脊鼓动,钻破衣服,冒出来两条扭曲的肉芽,猛的张开一对粉嫩蝠翼。 她的鼻子前凸,嘴脸变形,眼睛也变得血红。 尖牙与趾爪一下子齐齐冒出来,嘴巴分作四瓣。 小唐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玛莎的声音变得嘶哑而狂野,质问着:“还爱吗?” 小唐宁看着那个面目全非的爱人,似乎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他只是等待着,等待极远极远的地方,即将有一颗金色的鸡卵,从大海中慢慢冒出来。 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 比如—— 为什么一个怪物,会愿意和人类谈情说爱那么那么久。 为什么一个人类,会愿意和怪物朝夕相处那么那么久。 他们互相照顾,互相开玩笑,互相吓唬对方。 直到玛莎的身体开始出现维塔烙印的痕迹,就像是地底世界的故乡,一直在用这种致命的呼唤提醒着她,要她回到地下世界。 直到朴茨茅斯的太阳从海平面中升起。 小唐宁终于开口:“现在更爱了。” 阳光能杀死自然界中百分之九十的细菌和病毒。 玛莎在温暖的光芒中变成了碎片,从身体中迸发出来的白夫人,跟着扭曲的肉躯迅速死去,活不了几秒。 或许是一时的[痛楚与贪欢]让玛莎动了凡心。 要从永生不死的吸血鬼,变成柔情似水死门大开的平凡姑娘。 小唐宁跺了跺腿,将码头上所有尘土,都扫进大海。 紧接着提上枪,擦干净眼泪。他翻开证件,从证件夹页中取走车票,要踏上一条未知的苦殇道。 ...... ...... 古老神秘的南海城边。 趁着阳光躲进云层—— ——玛丽夫人刚刚和扈从飞回城堡的墙垒,进入幽深的旋转楼梯。 在地下四百米——在另一个零号站台,带着癫狂蝶记号的列车刚离开站台。 玛丽脱掉了所有衣服,揭开一头血红的卷发,在澡堂与好姐妹谈起最近发生的怪事。 “让两个小姑娘跑了,很可惜。” “你和扈从一起去的,怎么会失手?” “没办法,她们躲在厕所里,我是绝不会去触碰这种秽物的!闻见就恶心!” “你早该治一治洁癖的毛病!迟早有一天,它会变成你的死门!” “变脏就等于变丑,变丑我就命不久矣!美丽就是强大!而且那两个小姑娘的衣品我很喜欢,如此美丽的人们,应该活得久一点,要是死多几个,这个丑陋世界的糟糕审美就会变得越来越离谱。” “嗯...玛丽姐姐,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这些算作你的小毛病,可是我们的玛莎妹妹,是动了真情,她死了。” “怎么死的?玛姬?你给我详细说说?” “朴茨茅斯的码头有监控摄像头,我想她一定很爱那个小孩子,没有任何反抗,僵立在阳光下死去,粉身碎骨。” “呵,愚蠢。” “她本来有几百年,几千年的生命,人世间那么多好看好玩的男人,何苦为了一个人就丢掉小命呢?” “感情会让人变得软弱无能,让她迈进死门。” “对了!时候到了,该治一治身上的维塔烙印了!姐姐!” 澡堂里—— ——玛丽夫人随手拉扯黄铜莲蓬头的水管。 立刻就有鲜红的血液喷洒下来,洗去她们皮肤上的红色斑疮。 两姐妹手拉着手,从一片血雨中跳进露台的大浴池里。 是肤如凝脂,纤腰蜂臀的人间尤物。 是冷血无情,要用人血作开胃菜的残酷杀手。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一章 生活因你而火热 江雪明在第二月台下车。 鞋子离开铁板阶梯,重新站在踏实地面的感觉很好。 三座月台之间川流不息的人们,各种各样复杂的灵感,复杂的味道。如今在他的知觉中变得更加清晰了。 米米尔温泉之旅,让他从破壳而出,变成若虫,即将化蛹。 一个月之前,雪明还能感觉到一层若有若无的壁障在阻碍灵感知觉,今时今日,就像是六次蜕变的虫形比喻。他的灵体能幻化出细弱的丝线纤毛,去感受信息,完成复杂的动作。 他细细琢磨着—— ——这就是小七眼里的世界吗? 站台之间匆匆走过的人们脸上带着喜怒哀乐,去往的目的地也各不相同,他们身上的行囊或沉重或轻便,身体的状态也是千姿百态。 由手臂延展出来的丝线团块,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朝向这些旅客反复舒张又收缩。 像是许多海洋生物的纤毛,也能探测其他生物,感受洋流冷暖。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 ——雪明闭上双眼,能通过这团丝线感觉到流星的位置。 阿星就在身侧不过十来米的地方,在车站的小卖部,与管理员在一起聊天扯淡。那是非常温暖,存在感很强烈的灵感压力。 江雪明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新玩具,肉身中的灵体一刻都安分不下来,要继续往外延伸。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混乱环境中,进入化蛹的蜕变程序时,也没有如此清静自然的观察过身体与灵体的变化。 在列车上睡觉吃喝,休身养神。回到人多的地方,回到九界车站的月台时,这种丝线灵体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他心念一动—— ——手臂的团块丝线就立刻变成一根拇指粗细的线绳。 它们在皮肤之间跳跃,好比潜入肉身,又跳出海面的鱼,若隐若现欢快活跃的游到指尖。 纯白色的丝线钻出食指,一路往前延伸,随着他的目光,朝着远处而去。 丝线伸展出去二十公分就立刻开始发生变化,从拇指粗细迅速瘦身变成面条状,也不如一开始那样坚韧,在两侧乘客刻意的避让下,依然被他人的灵感压力影响,变得歪歪扭扭,像是在海洋中遇见了暗流。 有灵压强大的乘客捂嘴偷笑,看见雪明这个愣头青在月台肆无忌惮的延展灵体,是哭笑不得的感觉。 还有玩闹心强烈的小姐姐,对着这条丝线猛打喷嚏。 原本纤细的线段就立刻被强劲的冲击拉得老长,朝着月台的大石桩立柱而去。 它撞在立柱上,却没有粉身碎骨,也没有任何伤口,软趴趴的绕了个弯,继续朝着流星的方向前进。 江雪明进入忘我的状态,他能从这条线段中感受到许多,许多与五感类似的信息。 空气的流向,与其他生命体的距离。 热烈或冷淡的情绪,湿润或干燥的路面。 列车红木音响的震动,还有小卖部铁板烧肉肠的油烟味道。 尽管很微弱,这条丝线还不够敏锐,它本身作为灵体传感器来算,还比较年轻,还需要时间去成长。 但是这些信息切切实实的传回了脑袋里,就像是延展出去的新肢体。 江雪明心想—— ——这就是杰森·梅根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的世界吗? 万事万物的色彩变得更加夸张。 原本冷淡的东西,现在要覆上冰霜。 原本火热的东西,现在要燃烧起来。 不—— ——恐怕杰森在这方面的能力,要比我强上数百倍。 这老哥从来都没有用灵体的丝线观察世界,却能隔着那么远发现其他生命体。 ...... ...... 直到灵体丝线即将触碰到阿星,又被阿星挥手搅乱,在铁板烧的电炉热气里消失无踪。 十六米,这就是江雪明灵体可视范围的极限。 从拇指粗细的绞拧绳索,变成不过头发丝粗细的纤弱丝线。 再试试其他玩法? ——雪明如此想,就立刻从指尖聚起新的玩具。 乳白色的光辉丝线不断变形压缩,作出各种不同的器具。 变成刀叉,变成手套,变成筷子。 变成子弹,变成烟斗,变成口罩。 不论它发生任何变化,都是一副懒洋洋软趴趴的样子。 雪明伸手去触摸它,有一种非常奇妙的触觉。 好比左手抚摸右手—— ——大脑中传出的信号,就像是有一部分新生的肢体,被手掌紧紧握住了。 灵体丝线没有任何温度,摸上去是冰凉的。 它没有物质实体,就像是空气——用磁约束的方式聚作柔软的风团,从中能看见非常规律的电流闪动,它与肉身相连,发出时暗示亮的稳定光源。 将它做成子弹,恐怕在枪膛闭锁的时候就会断开与它的联系。 想要赋予它强大的动能,或者让它去伤害敌人,挥出酒狂那样的拳击,在现阶段是难如登天。 这就是虫蛹与若虫的区别。 将灵体丝线放出,就没有肉身的保护,能获得一些信息,能做到隔空取物这种魔法神迹,同时也更容易受到灵感损伤。 将灵体丝线收回,就与若虫没有明显的区别。 江雪明试着用这团丝线,去穿过灵衣—— ——结果失败了,灵衣将这些丝线挡在衣料之外。 他内心暗想,维克托和文不才都嫌弃车站的制服,每次喊出灵体,恐怕灵衣也会跟着撑爆。 如果魂威就是由此类灵体演化蜕变而来,由一条条丝线慢慢构筑成虫茧,最终羽化成蝶。也难怪魂威被击碎时,肉身会跟着踏入死门。 魂威的破碎散乱,代表一个人的意志信念,乃至精神能量都变成了混乱的信号。 大脑像受到神经毒素的侵害,错误的指令会牵连肉体,做出错误的行为,最终三元质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 江雪明越来越期待大书库之旅。 如果有前人能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找出其中的规律,光是解释[死门]这个概念,就已经是很厉害的学者,很伟大的学问。一定能在大书库见到他们的著作。 “明哥!你刚才是不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呀?干啥呢?”步流星举着两根大热狗回来,把其中之一塞到雪明嘴里。 “没有,我只是试了试新的肢体。”江雪明说罢,就将灵体丝线当做手指,捻着热狗木签从嘴里拔出来。 流星眼睛立刻就亮起:“哦!哦哦哦!你怎么还长出新的手指头了!” “也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江雪明回忆起维克托老师的手法——在那个时候,在维克托老师单手给walkman随身听换磁带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灵体出现的,是实打实的心灵手巧。 “糟糕啦!我可不能拖后腿呀!要是明哥变得越来越厉害!去了更远的地方...”步流星努着嘴,一副憋大号的架势:“我要是被丢下,不能和你一块去找乐子,事情就太坏了!我也要长出新手指!不对!我要长一条胳膊出来!” ...... ...... 这玩意还能说长就长的吗? 江雪明不是很懂。 但是阿星这股子精气神就像是在说——只要努努力,靠着气势也能把灵体长出来。 这小子憋了半天,又要江雪明讲几个日常生气小妙招。 他要借几个生气的小技巧,把福寿万年的大锁给解开,指不定护命符解锁了,也能获得新的小玩具。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大堂经理抱着两人的武器箱,来到雪明身后。 “两位乘客,boss委托我亲自来接你们。” 看见步流星憋得满脸通红,像是赛亚人变身似的。 大堂经理汗颜问:“他是怎么了?” 江雪明:“第一次生孩子,没什么经验。” 大堂经理递出箱子:“啊?他是男人,怎么生孩子?” 江雪明拿走武器箱:“对啊,我也没想通。” 流星试了半天,把所有意念,所有气力,所有的专注与热情都汇聚在手心,把手掌盯得发热,都没办法将魂灵从体内呼唤出来。 最终只得放弃,跟上明哥的步子。 ...... ...... 三人一路往五王议会去—— ——步流星也没有气馁,只是对着经理问东问西的。 “哎嗨嗨!哥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能传授我一点妙招不?怎么让我的灵魂像是明哥那样?拉出一根面条来?” “呃...我也不知道。” “您当初是怎么完成第三次蜕变的?” “是一次攸关生死的危机,我摇了传唤铃,侍者来救我,结果我平安无事,她却受了重伤,我要带她回车站,一直与她说故事,一直抱着她,要她保持清醒——然后灵体开始蜕变,很奇妙。” “呀?还得靠好妹妹帮忙?” 大堂经理听了步流星的缺德话没什么好脸色,“现在她是我老婆。” 流星立刻打住:“不好意思啊...我...那我自个琢磨会。” 说到此处,大堂经理就望见江雪明用灵体指节去勾带武器箱的提把,立刻皱眉沉思起来,表情也变得古怪。 “江雪明先生...自从你开始化蛹,就一直保持着灵体外放的状态吗?” 江雪明不以为意:“对,除了睡觉的时候,它会回到身体里,其他时间都会主动跑出来。你看——” 说着,雪明出左手去拨弄武器箱的卡扣,仿佛不同他主动去做,立刻有一根灵体丝线构筑的手指,轻巧的弹开卡锁,又立刻将卡锁扣上。 又看见雪明伸手去拿廊道两侧水吧柜台的可乐罐,灵丝就从五指中迸发,缠上可乐罐,送到他嘴边时,连拉环都撕开了。 “——很方便,它们很听话,比我的手指头还灵活。” 大堂经理的表情变得非常非常精彩,就像是在看怪物,“您真的不是有什么大病么?或者是脑子里有一颗肿瘤?压迫了其他神经?让这方面的能力变得特别厉害了?” 江雪明不理解:“难道其他人没有这种能力?我记得我的侍者曾经给我露过一手,她用灵丝来搅拌鸡尾酒...” “那只是搅拌鸡尾酒!”大堂经理解释着:“难不成江雪明先生你认为用念动力,或者用灵体拿取可乐,抓提重物是非常轻松的事?!” 江雪明抓起武器箱,这箱子起码有二十多公斤。反复提起又放下,灵丝构筑的手指没有任何疲劳或散乱的迹象,非常健康。 他终于想起—— ——九五二七的精神力似乎也是有极限的。 在完成搅拌鸡尾酒的工作时,那一分钟的时间里,七哥几乎累得说不出话,要雪明戴起钢之心对戒,才能构筑出完整的灵体手掌。 或许让大堂经理感觉到惊讶的怪异之处,就是灵体耐力与力量的差距? 大堂经理试探性询问:“您没有感觉到累?或者食欲大增?或是神经阵痛?” 江雪明摇头:“没有,这些灵体丝线一直在外面溜达,我没感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还有很多人在笑话我...” 大堂经理解释道:“当然了!就像是你不穿衣服在大街上遛弯——把灵体随随便便暴露出来,也代表着你准备接受其他灵体的触碰,准备与其他人来一次神智层面的沟通,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流星凑上来,好奇的问:“还有这种好事?” 大堂经理一把推开阿星好奇的脸。 紧接着解释道:“江雪明先生,您没有主动收回灵体的意思吗?” “太自然了,就像是我的手臂,我不可能一直把手臂藏在衣服里...”江雪明皱着眉,突然有些不适应,想要把灵体丝线收回肉身中,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很别扭,很委屈的习惯:“它只是一团气流,一段电波,还有这些避讳?” 大堂经理煞有介事的解释着,把两位乘客拉进电梯。 “蜕变的过程是非常慢,也非常快的——虽然分了六个阶段,无论人体还是虫,在生长的时候都是流畅自然的,就像是小孩子长大,你只是问孩子年岁,却很难感受到孩子长大的过程一样。” “卵拥有若虫的迹象,在化蛹时就已经能见到结茧成蝶的特征——这些都是一蹴而就,互有联系的。” 经理敲下电梯按钮,又兴奋又诧异。 “故而在化蛹时,也是人们精神世界最脆弱,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不同的若虫,会选择在不同的环境中完成蜕变。换到灵魂的演化过程,你这个虫蛹是直接开了个天窗,环境对你的影响微乎其微,根本没在怕的。” “开玩笑哦!我明哥超勇的啦!”流星拍着脑门无师自通:“也就是说!我得把自己丢到奇奇怪怪的热血角斗场里!才能完成蜕变?我的tamashi[灵魂]唷!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经理突然就愣住。 江雪明说:“你继续,不用大惊小怪的,他一直都是个活泼的孩子。” 紧接着雪明又拍了拍流星的肩。 “好好加油!” 流星:“嗯!我会加油的!” 江雪明:“迟早有一天,你会变成加油站员工。内心的火焰跟着安全指示牌一起燃烧。” “冒昧问一句。”大堂经理想询问雪明的私事,与灵体有关:“一般来说,无论是哪个蜕变环节,我们都需要很强烈的意念,才能策动灵体,呼唤魂威,江雪明先生,你在想什么?” 江雪明立刻说:“我要还钱。” 经理又愣了那么一下:“还给谁?” “九五二七,我欠了她很多很多钱,不能耽搁。” “还有吗?其他的?” “就这一件事,我很害怕,害怕还不上这笔钱。” “啊?” “是的,我时时刻刻都在害怕,认为自己欠她的人情实在太多太多。如果她因为这笔借款,在生活中遇见难题,她买不到合适的武器,连吃喝都成问题,要在危险的任务里挨饿受冻,或者因为这笔钱受了伤——我良心难安,就像是一把斧头悬在我的心口,随时都会劈砍下来。” 大堂经理的表情变了,突然就开心起来。 流星也是这样——搂着经理的肩,像是突然明白明哥的想法,那么复杂又那么简单。 江雪明絮絮叨叨的,灵丝所作手指越来越凝实,它想到了很重要的事,就不愿意回到身体中。 “她很在乎我,非常非常在乎,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我不知道这十八万八千八对她而言代表什么,她到底存了多久,受了多少苦,历经多少磨难,才挣到这么多钱——但是我的灵体无时不刻都在寻找她,它们不愿意回来。” 江雪明抓着重点,反复确认。 “我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借款请求,以为我这个败家雇主花钱大手大脚,会不会奋不顾身去做更危险的工作,挣更多的钱来借给我,想到这些事,我的灵体就一直在搜索她的踪迹。” “那么!”大堂经理摊手耸肩,又从江雪明手边拿走武器箱:“我得告诉你一个事,有好事也有坏事。” 江雪明:“我不用去见boss了?” 经理坦言:“先把boss放一边吧——你的侍者在第八层医护室的疗养病房休息,她受了伤,这是好事。” 江雪明在等待坏事:“......” 经理按下第八层的电梯钮:“和你想的一样,她为了补满上半年的业绩,为了拿到年终奖,跑外勤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心里受了委屈,弄丢了一条手臂,还弄丢了一枚戒指。” 电梯大门刚打开,江雪明就往外飞奔。 他跑得飞快,终于有些理解杰森·梅根叫错名字的窘迫感。 流星紧紧跟在身后,这场短跑比赛,他甚至跟不上明哥的步调。 狭窄的廊道是那么漫长—— ——雪明甚至没来得及问,到底是哪间病房。 越过回字梯台,来到疗养病房b-a的夹层。 推开b01的门,就看见两个陌生侍者在给精神失常的雇主们换葡萄糖吊瓶和尿布。 推开802的门,流星冲进去把一个老哥嘴上的烟头给掐灭了。 推开803的门,里边正在换衣服的小姐姐往外丢枕头。 推开804的门,就见到一对主仆正在热烈的拥吻,都是男人。 推开805的门,看见三三零一女士穿着病号服,对着镜子一个劲直瞅瞅,总觉得鼻子长歪了。 流星正准备走—— ——雪明立刻在纷乱驳杂的灵感中寻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信号,拉着流星进门去。 白子衿小姐姐捧着一盒西瓜,正准备往嘴里递。 她的手臂已经长回来了,但是精神损伤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她愣了半天,就看见雇主心急火燎的跑到面前——她的脸上还带着傻笑,因为三三老师刚才说了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她还没准备说点什么,是大脑一片空白,笑容僵在脸上,心中有种莫名焦躁的感觉。 因为压根就没时间化妆!素颜大暴死咧! 从伦敦回来根本没时间洗头,脑袋上全是怪味儿! 已经结束咧! ...... ...... 江雪明心里倒是没那么多戏。 他坐在病床旁,再次确信,这种熟悉又默契的灵感,与白露一样,无时不刻牵动着他的心,去握住小七的手臂也非常自然。 只需一秒,他就认出七哥新长出来的手臂,指甲像是新生的幼芽柔软又脆弱。 江雪明:“还疼吗?” 小七在瞬间被击溃,不知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往外冒。 雪明低头去亲吻小七的手背。 “很疼吧?我的手臂也脱臼过,以前在厨房切到手指,我能忍受疼痛,但不代表它不疼。” 小七抿着嘴,刚才笑得有多甜,现在哭得有多狠,“对不起,我把你的石头搞丢了...对不起...我应该和你多学学...要是我再谨慎一点,再多想一会...随时随地都保持警惕心...如果...” 雪明点着头,用灵丝将小七脸上的泪水都扫开:“没关系,我们一起找回来,把咖啡厅搭起来,就一起去找——再不行就求灵翁多造一对。” 小七听见这些话,就哭得更厉害。 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很丢脸—— ——侍者本是指引乘客,帮助乘客的角色。 可是因为一时疏忽,她连乘客的辉石都弄丢了。 她是知道的,知道偏光六分仪的好。 车站送来的雇主,是比恋人更重要的灵魂伴侣。 是可以托付一生,互相学习,互相指导的人。 可是她却把如此重要的东西弄丢,这种懊糟事情叫她羞愧难当。 ...... ...... 江雪明接着问:“能和我详细说说吗?谁欺负你?” 小七只顾着哭,抽噎时说不出一句话,强烈的意念让她的手臂再次发出阵阵钝痛,新生的神经似乎还不太适应这条万灵药催生的手臂。 灵体丝线从小七的手掌中冒出来,江雪明就立刻握上去—— ——这一刻,他能体会到千奇百怪的想法。 那个瞬间—— ——他看见了一部分白子衿的记忆。 包括伦敦塔下的天穹车站。 旅店里的蝠形怪胎,冰冷的雨夜。 失去臂膀的神经阵痛,肮脏厕所的恶臭。 还有极端的恐惧心与极端的求生欲。 这种求生欲来源于一个念头。 一个异常强烈的念头。 她希望在江雪明的咖啡厅里,能造出效果器舞台,和打碟用的小桌,能让白子衿找到合适的座位,能在灿烂的灯光下,与车库里的情敌比一比身段。 在濒临死亡时,小七脑子里的想法非常复杂。 不甘心,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去。 必须把死门关上,必须活着回到车站。 必须完成这件事,只有这件事不能认输! 雇主还没长大,他的乘客生命不过半年! 他的妹妹还好吗?真想再给白露喂两颗糖,这个小妹妹吃糖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 两兄妹的神态很相似,见到白露笑,就像是见到雪明笑一样。 糖是我亲手做的,地上买不到。 如果我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会变成猎手吗?变成癫狂蝶? 他还好吗?在远方的米米尔温泉还好吗?那个地方有很多热情的姑娘,能融化他这块冰吗? 他将戒指送给我时,我的心就不属于我了... 必须活下去,像他一样,哪怕什么都没有了,也要带着白露逃跑。 无论是怎样的困境,都得想办法,找机会活下去。 ...... ...... 江雪明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在天寒地冻的温彻斯特郊野刚刚回到人间。 巨量的信息冲进大脑,让他感觉很不好受,脑皮层传出错乱的信号,鼻咽管的毛细血管裂开,从眼角粘膜与鼻腔冒出血污。 强烈的晕眩感使雪明做都坐不稳了,只顾扶着小七,轻轻托着白青青的后脑勺,亲吻着她的额头。 “没事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这些怪物好像挺厉害的,咱们抽空去大书库看看,找出办法,想想要怎么给它们订一块漂亮的墓碑?咱们一起,把戒指找回来,就在咖啡厅里,在你的效果器舞台后边,挂一个吸血鬼的标本。” 通过灵感和灵丝,他们进行了一次非凡的神交。 小七抬起头,是满脸的鼻血,已经不哭了。 江雪明掏出纸巾去给小七擦血:“不好意思,可能我这一路上,去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经历太离谱,太离奇...才让你的大脑产生那么强烈的应激反应。” 小七神色如常,面无表情。 “不是,你胸肌夹到我嘴巴了。” ...... ...... 流星看得涕泪满面,一时情不自禁,想去拥抱三三零一,与侍者阔别重逢,拥抱是非常珍贵的友谊之证。 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带着拾荒者斗篷那种怪味扑出去—— ——紧接着就被三三老师一脚踹开,滚落在房门旁。 三三零一努着嘴,戴上眼镜,终于看清雇主的模样。 “先生贵姓啊?我们很熟吗?”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二章 无名的星星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伦敦周边的蝠形怪物和丢失的护命符,要等到江雪明去大书库进修之后再做处理。 想要找出这些怪物的[阿喀琉斯之踵],找到这些畜牲的死门,应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然它们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地表世界。 雪明理了理接下来要稳步推进的几件事。 其一、找boss述职,用骷髅会的人头计件,领赏金。 其二、把咖啡厅的营业执照办下来,和伙伴们一起做装修。 其三、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练功健身。 其四、去大书库学习,找到吸血鬼传说专项书录,最好有一个指路的导读老师,如果地下学者在研究《死门》这个学科,并且著书成册,那就吸干这本书。 其五、去天穹车站,去温彻斯特郊野,找到这群蝙蝠精,找回钢之心。 ...... ...... 计划已经订下,接下来就是执行的过程。 疗养病房里,江雪明把两支钢锏其中之一交给小七。 七哥拿到棍棒时有种不知所谓的疑惑。 “啥玩意呀?” 江雪明解释道:“是我的棍棒,在米米尔温泉由一位vip用神乎其技锻钢手艺重铸,它现在应该不叫劣作——它能屠龙。” 七哥挑眉斜眼,对一旁的三三零一低声开黄腔:“听到吗?听到吗!他把棍棒交给我叻!送完戒指送棍棒嘢!你有吗?你有吗?~” 江雪明:“不想要可以不要。” 白青青立刻把钢锏拿回来,抓到怀里抱着。 江雪明紧接着询问:“你应该知道它的用法?” 白青青点点头,立刻变得活泼起来,她的癫狂指数非常高,情绪转变的速度也非常快。刚才还是哭唧唧委屈巴巴的,只是突如其来的洗面奶攻击打得她昏头转向。 从灵丝的神智沟通中,白青青从复杂的记忆中,能体会到雪明的旅行过程,就像是神圣的f2链接着他们,自然知道这对双截棍该如何变形组合。 ——只不过魔杖本体像是拥有智慧的精灵,有喜怒哀乐和好恶脾性。 九五二七和掰棒棒冰似的,想把钢锏一分为四,让它变成两条双截棍,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也没能把钢锏分开。 眼看魔杖中冒出一团汹涌的青色烈焰,在空气中汇做一个拳头,冒出生气的青筋,朝着七哥比中指。 三三零一见状立刻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它不待见你!七啊!它在骂你!” “它骂我了!代表它心里有我!”小七努着嘴,依然在用力掰拧钢锏。“它很温柔!我哭死!” 步流星受了三三老师一脚,坐在门边挠头:“这棍子素质好差啊。” 江雪明轻轻用指背敲了敲钢锏—— ——它立刻分作四节,在七哥手中也变得听话了。 “哎嘿!”小七拿到新玩具,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扯着雇主的衣袖问:“你要不在我身边,它不听我的话怎么办?” 江雪明想了想,贴到小七耳边说了一段话,传授咒语。 小七立刻复读出来:“棍子!你也不想变成马桶塞子对吗?” 不过一秒的功夫,双截棍像是受了磁铁的吸引,立刻旋拧咬合重新变作钢锏。 小七志得意满神气活现的,是喜欢得不行,又好声好气商量着。 “放心!我会好好养护你的!要啥型号的防锈油,我立刻就带你去五金店选!只要你乖乖听话,绝不委屈你!” 话音刚落,从棍棒中喷吐出一团火焰,聚作拳头,朝着七哥比出大拇指。 这算是和解了? 沟通完了? 江雪明不是很懂,不过这根魔杖确实很好用,和明德遗骨重新锻铸之后,它无坚不摧无往不利,敲打灾兽的血肉,就像是菜刀剁肉泥一样简单轻松。 他本想这满级装备若是能变成压铸弹头的材料,应该是非常厉害的白嫖型武器,但是考虑到回收弹头的痛苦过程,遗失弹头的风险,以及文不才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打出来这八节短棍的神奇叠层工艺——江雪明就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你好好休息,我去见boss。”江雪明站起身,手臂让九五二七拽住。 小七说;“不多留一会嘛?” 江雪明:“我是去见boss,不是去打boss呀...” 小七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手,和半大的孩子似的,心中的五味杂陈立刻变成五谷杂粮。 “那你完事了,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江雪明:“陪你走一会,我们商量好了。” 小七立刻就呜嘤嘤的尖啸起来,对着三三零一猛嘚瑟:“我就说他记得!他记性一直很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三零一仗着蛮力把好闺蜜推倒,与合上棺材盖是一个动作,为小七盖上了被子:“你好好休息吧,把你手臂养好再说。” 步流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跟着明哥走出房间,低声嘀咕着:“明哥,嫂子这个笑声我无论听几次,都觉得很奇怪,她是不是有别的身份?” 雪明往外走,没有回头:“什么身份?” 流星:“她是不是传说中的魂殿大长老呀?为什么可以笑得那么...狰狞...” 雪明:“你瞎想这些,不如琢磨琢磨咱们的咖啡厅该起个什么名字。” “哦!我早就想好了!”流星跟雪明进入电梯。 雪明:“多想想。” 流星;“啊?” 雪明:“最好多想想,总不至于是汪汪冒险队吧?” 流星:“你会读心术吗?明哥!?” 雪明捂着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懊糟感觉。 步流星见到江雪明是这副表情,开始低头沉思,摆正态度。 雪明按下旭日之屋所在楼层,没有第一时间去内阁见boss,而是前往灵衣发放处,要把身上的衣服还回去,他已经不需要这层保护灵感的壁障了。 来到二十六层的塑钢大桥前,江雪明脱下拉链开襟服,将这件跟随了他半年的襁褓送回裁缝手里。 那位[分星]女士依然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雪明轻轻敲开旭日之屋的大门,她就走出来,一副知书达理轻声细语的姿态。 “你长大不少,衣服用不上了,还记得还回来,真好。” 江雪明没有说话,只是恭恭敬敬的把衣服呈过去。 分星女士见到这设计浮夸,性感撩人的开襟拉链服时差点没站稳,在门槛前跌出踉跄的步子。 江雪明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还辛苦你...” “干得漂亮!我老早就想这么做了!”分星女士一下子精神起来,“原来客人们想要的是这种形制吗?正合我意呀!” 事情变得不太对劲了—— ——原本江雪明还以为,这位分星女士应该算一位比较传统的女性。按照内心的臆测,她应当是[织女神]的化身。 可是瞥见分星女士两颊潮红,对服饰前卫设计的渴望之心。似乎与雪明的猜测有出入。 于是江雪明问:“姐姐,您把工作地点选在这里,是方便等人吗?您是织女吗?” 对待这些神秘的事物,或者对神灵的态度—— ——雪明一向都是不懂就问,没有任何避讳。 “不是。”分星女士立刻说:“你想什么呢!我就是个做衣服的,怎么方便好看怎么来,硬要和神仙菩萨扯上关系,也该是道婆黄母赐我神力。” 雪明接着解释:“初次见面时,我看你无精打采的,把工作地点选在桥头,还以为你是在等某个人。” 分星女士:“方便下班第一时间蹿出去蹦迪。” 江雪明:“啊?” 步流星:“啊?” 分星女士答得流畅自然,没有任何顾虑。 “我平时追剧,躲在屋里看电影,最近重刷《风华录》和《甄嬛传》,还有dior和纪梵希以及各种潮牌的时装秀,有人来了就给他们送衣服,下班去夜场蹦迪,看起来无精打采是正常的。能量得留到舞台上,你说对不对?” 江雪明:“哦...是我想多了。” 分星女士接着说:“衣服改的不错!我回去学习一下,再问问boss能不能这么改,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这种视觉系工作服,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个身材——估计会吓跑不少新乘客。” 紧接着—— ——分星女士那身古朴的长衫中,跟着优雅的步态露出大艳大俗的性感网袜,是非常前卫的火辣搭配,仿佛只要脱下布衫工作服,换上打歌服或辣妹吊带衫,立刻能变成舞台的焦点,是老夜场乐子人了。 裁缝回到屋子里,江雪明看见墙上挂着二十几件裙子,还有衣柜的人台各有不同风格的衫帽裙裤。 这才知道与分星女士初次见面时,那一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的意思。 再看一旁堆起物料的库场,成百上千的制式灵衣就这么躺在光秃秃的地坪上,没有任何保护,像是地摊货。 流星琢磨了半天,终于说出真理:“努力工作,努力变强,就是为了脱下西装和领带,脱下一步裙和白衬衫,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江雪明:“有道理。” 两个小伙伴与分星女士告别,回到住宿楼层,与客服部的侍者姐姐要了一间客房,洗漱干净,换上睡衣和拖鞋。要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去见boss。 ...... ...... 这回述职的过程应该会很轻松。 雪明与阿星回到理事柜台,与大堂经理要回武器箱,就看见内阁排出来一条长队。 许多经年累月在外旅行的乘客,于年关前回到五王议会,交代年终总结。boss忙得很。 从内阁里还能听见热闹的歌剧,这回的乐子大了。 从拱形石廊道往里看,人们挤在内阁两侧的书柜上,密密麻麻坐成前后三排,一共六十多个人。 在壁炉旁还窝着两个乐器组。 舞台的正中央,boss戴着石面具,拉着一位小姐姐的手,要与她唱歌剧魅影。 那阵仗和抽陀螺似的——看得流星牙痒痒。 ——boss一挥小爪子,喊出那句“为我唱!” 小姐姐就立刻拔高了调子,是嘹亮清澈的女高音。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过去,阿星看得有些无聊,就想溜号去找女朋友,想问问两个纱羊妹妹的近况。 江雪明并不知道阿星扒火车的事,也没打算管管孩子,听见流星的鬼话,完全没起疑心。 流星把乘客日志交到雪明手里,“明哥!我肚子不舒服!去厕所了!” 江雪明顺着队伍往里走,又不会读心术,猜不透阿星在想什么,只能回头嘱咐着:“注意安全。” 阿星浑身一激灵,还以为明哥看出来什么了。心里忐忑不安——步子迈得更大,走得更急。 ...... ...... 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江雪明。 他与小猫咪谈了很久很久。 把米米尔温泉里遇见的事情,还有骷髅会以及癫狂蝶圣教的事都讲清楚,最终把钢锏交到boss手里,要boss好好看看这根棍棒,最好能再写一张说明书出来。 “我明白了。”boss刚把戏服换下,不像之前那样活泼,扮作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文不才能回到铁道系统里,是令人振奋的事。” 江雪明:“可是文先生不乐意到处跑,他希望能继续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维护治安。” boss:“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他做什么。” 江雪明:“报酬的事...” boss:“我会安排的,除此之外,你还给了我一个惊喜。” 江雪明亮出丝线灵体:“是这个吗?” boss点点头,倚着猫爬架女士的肚子,站在桌子上,仔细观察着江雪明的魂灵。 “非常美!如此迅猛的成长速度,如此果敢的意志与决心!你是我这三十年来,抽到的最好的一张卡,我...” 江雪明:“您完全手游入脑了是么?” “咳...”小猫咪改了个说法:“先不谈那些,谈谈你关心的事情吧。江雪明,我记得你想开一家咖啡厅?” 江雪明强调着:“不是我想开咖啡厅,是步流星想要一个听故事的地方。” “故事!好主意!”boss两眼一亮:“选好地址了?” “二十六层观星台旁边有一大片空地,我想在那边要一块地,贴着观星台的接引道路造屋子。”江雪明说到一半,突然有点心虚:“尽量能大一些...要停得下泥头车。” “预算多少?”boss伸出爪子,扯弄猫爬架女士的衣袖,猫爬架女士就立刻为boss戴上老花镜,递去小算盘。 江雪明坦诚的说:“二十三万辉石币以内,要做一个乐队的主舞台,厨房得大一点,好走风道,好做防火设施,安全第一。” boss敲打着算盘,接着问:“为什么不选在浴场的酒吧旁边?” 江雪明解释道:“我希望清静一点,那个地方离电梯近,离出口也近。新人来了,流星就可以去抓人问故事——你明白的,boss。” 好猫咪突然愣住—— ——我明白的?我明白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雪明见状,立刻说。 “幸运女神眷顾勇者——这条塑钢大桥,是乘客的必经之路,或是新人领灵衣的时候,充满勇气才会选择的道路。我想这个咖啡厅,可以让他们稍事休息一会,流星能与这些人交朋友,聆听他们的心事,或许能解决他们遇见的难题,不论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是地上的,还是地下的,我们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们连名字都想好了?”boss突然傻笑起来:“就叫幸运女神?” “对我来说,九五二七就是我的幸运女神。”江雪明伸出手去,一时半会得了失心疯似的,被boss的美貌魅惑,想去摸摸这小猫咪的脑袋,“我要谢谢你,boss,你让我找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我想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过这个咖啡厅的名字,我得让流星来想。” 猫爪子像是条件反射,如初次见面时一样,按住江雪明的手。 boss充满威严,却非常开心。 “给你们免租吧!” 江雪明:“这么好?” boss的想法很简单—— ——若是这间咖啡厅能帮助乘客排忧解难,就等于帮助九界车站排障修路。 小猫咪如此说。 “你帮我,就是我帮你。” 江雪明松了一口气:“关于这个咖啡厅,我还有其他的请求。” boss接着敲算盘:“我只会给你一块地和一张经营许可,但是设施和咖啡食坊我不会帮你造哦,这个你得自己想办法,咖啡厅的营收也是要交税的。” 江雪明说:“倒不是这些东西,我想要的不只是食品安全许可证或是餐饮行业的经营证件。” boss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你不会是...” 江雪明说起长期的计划—— “——我想要锻造轧钢,模具切削,载具改装,乐队演出还有射击训练这些工坊行当的许可证明,我要造一个俱乐部。” boss捂着脸:“我的妈呀...你准备炼钢打铁飙车唱歌,还要造枪械斗为人订制武器?” “不过分吧?”江雪明小心翼翼的问:“因为我自己是从懵懂无知的新人,一点点摸索过来的,就我的亲身体验来说,乘客还有很多迷茫的空窗期,除了侍者以外,需要一个地方来指导他们如何作战,如何在地下世界生存下去,光是靠当地的武装雇员,是没办法完成这些事的。” boss感受到了江雪明的野心。 如果说江雪明这个铁头娃之前是冷冰冰的,从来没有吐露过任何欲望,只想把日子好好过下去的热心群众。 这个俱乐部,是他送给九界车站的一份新年大礼。 在广袤无垠的地下世界—— ——大多数生物都在依靠“索取”而活。 无论是癫狂蝶还是人。 都是互相索取,互相撕咬,互相争夺三元质。 从而获得更多的物质与空间。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旅途中,这个日子人心中的诉求已经变了,是从穷则独善其身,到达则兼济天下的转变。 boss刚想开口:“枪械管制...” 江雪明:“你可以让广陵止息的兵员来驻场度假,当做给他们的休假福利,在这些兵哥哥的眼皮子底下,我觉得没有人敢乱来。弹药和枪是分离的,我在二十六楼修整,改出来的成品去车站的射击靶场做射击测试。” boss:“格斗训练...” 江雪明:“它有健身房和兵击擂台,有尼龙武器和护具。” boss:“要舞台...” 江雪明立刻答:“音乐是缓解压力最好的媒介,现代社会的人们隔三差五也会去ktv吼几嗓子解压。” “我想问一下...”boss终于把话说完,把问题完整的问出来:“你做这些事,是为了你自己吗?” 江雪明从桌台上拿回钢锏。 “boss,这是我机缘巧合下,拿到了你的骨头,我从维克托老师那里得知了你的理想,很令人着迷。” boss点头:“谢谢夸奖。” 江雪明问:“你叫傲狠明德,是中国神话中的四大凶兽之一,是脾气古怪倔强野蛮的人面老虎。古代人是这么形容你的,对吗?” boss接着点头:“是的。” “你和传说里描述的不一样。”江雪明盯着那对金灿灿的猫眼:“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凶。” boss挑眉笑着,在笑雪明的天真浪漫:“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你可以去书库找找深渊铁道的总纲。” “既然说来话长,像您说的,我就自己去看吧。” 江雪明说起自己的身世,说起理想。 “boss,我是一个人贩子家庭里出来的,养大我的两个人,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都是坏到骨头里的人渣畜牲,我从小由他们带大,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差点也变成小人渣,小畜牲。” boss阴阳怪气一语双关:“可喜可贺?” 江雪明接着说。 “但是最后我没有变成这样的人——多亏陈叔叔引荐,让我去给叶北大哥送外卖,他们给了我一份工作,是一份正经的工作,是健康作息充满热情的工作,我不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恩惠,这不是撞大运,我不会感谢上天,也不会觉得这是我的运气好,我只会感谢这两个人,感谢他们能赐我反抗生活的力量,感谢他们给我再造人生的机会,能让我带着白露逃跑。” boss不说话,只是沉默着。 江雪明又鞠躬道歉。 “维克托老师总是说他自己啰嗦,不知不觉我也开始絮絮叨叨的,但是我认为有必要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您,我亲爱的boss——娜娜美长官给您打电话,您就立刻去帮助她们。那个时候我就很奇怪。” “按照我了解的,您应该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见过很多大场面,可是一听到有糟心的事,有人需要帮助,您就立刻行动起来了,这真的让我很惊讶。后来文不才先生又说[人生绝不是一场从热血到冷血的旅程],那个时候我在想,boss一定也是这样的鲜活生灵,从不会气馁认输,从不会长大变老——与我叶北大哥讲的一样,我们还年轻,想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小猫咪抿着嘴,尾巴也开始不安的摇动,是不开心的意思。 江雪明接着说—— “——所以,谈回来我的家事,我一直在琢磨,这两个人贩子养父母越坏,我就要变得越好,不然对社会来说太糟糕,只有索取却少有报偿,只有支离破碎的家庭在哭喊,很少有义士去帮助这些家庭,帮他们找回孩子。” “我不明白坏人为什么可以活得那么开心那么快乐,我没有那种能力,当不了坏人。于是我要愈发的努力去做个好人。已经有人给我当了榜样,他们没有从我身上索取任何东西,却愿意对我伸出援手,我想这是现代社会里的侠客,是摩登时代的恪守美德的骑士。” 江雪明捧起钢锏,一团火焰从中燃烧起来。 “您能将流星送到我身边,能让我遇见白子衿,能为我安排这些旅途,我这一路上只是低头默默做事,却很少说话。今天终于能好好与您聊聊了。” “这根棍棒,是我机缘巧合下拿到的,由我恩人传递到我的手里,我相信这是我的使命所在——据我道听途说了解到的,它的学派叫[无名氏],对车站来说没什么实际的功能,我想把它的招牌重新立起来。就在我说的这个咖啡厅里,我多少能做一些事。” boss往猫爬架女士衣兜里扯来一张小手帕,眼睛圆滚滚的,给自己擦着眼泪,又狠狠的擤鼻涕。 最后江雪明小心谨慎的形容着:“和维克托老师简单扼要直击灵魂的语言不同,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做一点微小的工作,和娜娜美老师讲的一样,一点点,justsoso——我只是略懂一点,听上去有些啰嗦了...不好意思。” boss哭丧着,一个劲的在猫爬架女士衣袂上擦鼻涕。 “好了,你不要再对我进行精神攻击了,小猫咪听不得这些话。你还想要什么?闭嘴!你赶紧去理事柜台拿走地契和许可证!这是我很少才会做的亏本买卖,快!在我后悔之前!” 江雪明提出请求:“我希望您能将九五二七的护命符还给她,我与她的对戒,她搞丢了其中一枚,这样下去,她恐怕很难在地下世界生存。” boss略加思索:“这个倒是没问题。” 江雪明松了口气:“没有其他事了。” ——事情谈完了。 江雪明拿到了一张蓝宝石切出来的硬卡,是大书库的通行证。还有一个首饰盒,属于九五二七的护命符放在里面。 大堂经理正准备将这位贵客领出去,态度也变得奇怪起来。 经理从刚才的对话中这才得知,江雪明这小子拿到了明德的遗骨,算是元老院的话事人,只不过[无名氏]这个学派早就跟着滚滚红尘,在时代中销声匿迹。 江雪明没走出去几步—— ——boss就喊住他。 小猫咪问:“我会经常去你们的俱乐部里听故事,你们想好名字了吗?想不出来我找大文豪抽空整一个?” 江雪明想起文不才先生,又想起步流星,想起维克托的指教。 最后手机短信上,流星把刚刚想出来的店铺名称发过来了。 “[joestar·无名的星星]” joe与江近音,star与流星近意。 boss疑惑不解:“这小子不会是从漫画里找的灵感吧?这个名字和《jojo的奇妙冒险》中历代主角的姓氏一样——joestar·乔斯达。” 江雪明微笑着,为大堂经理关上内阁的大门。 他照着boss的语气要一语双关,非常记仇。 “很凑巧也很不巧,可喜可贺?”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三章 走出来了 与boss告别,在大堂经理的安排下,江雪明要休息两个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车站要从其他贸易中转站抽调工程人员和泥瓦匠,为[joestar]添砖加瓦。 江雪明坐在灵翁教堂廊道的长椅上,准备去做安全检查,要排很久的队。 在闲暇之余,他将[joestar]的工程设计图交给经理。 紧接着雪明说:“让师傅们看清楚,我会和他们一起把这个俱乐部造出来。” 经理接来设计图一看,莫名兴奋起来。 “江雪明先生,你居然...想在车站搞这些东西?” 江雪明:“刚才我和boss说的事情,你应该听到了吧?” 经理:“对...只是亲眼看见这张图的时候,给我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那是非常厚实的工程文件。 光是草稿设计页就有三十三张。 它的正门装修风格朴实,非常接地气。就像是寻常楼巷之间的咖啡厅,有许多灯箱写作[小吃、咖啡、枪械、武器、音乐餐厅]等等文字说明。 就和烧烤摊似的,一眼就能明白。 朝向车站楼宇的廊道开了一个侧门,方便回家的人们在此处暂坐歇息,也有配套的食铺摊位。 再往里走,是通向二层兵击擂台与健身房的台阶与绳梯,还有一条消防钢柱,让楼上急不可耐的人们能立刻滑下来补充能量。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儿童滑梯贯穿整三层的梯台。 经理看见就立刻问:“能改大一点吗?” 江雪明:“啊?我原本设计给小孩子玩的。” 经理:“大人也想玩,我想抱着老婆一起滑下来。” 江雪明挠头,在思考承重和材料强度的问题,最后点头。 “行。” 回到设计图上,往靠窗卡位长桌旁边更远的地方看,是一个占地面积约有百平米的舞池,主舞台设置在东南角,正朝窗户和大门——分星女士能立刻看见夜场开趴的信号灯。 往大门的方向去,是一个工整的直尺长台。 酒水柜和生鲜冻品都在这里,厨房要更远一点,在远离舞池的西北角。 从西南方向延伸出去的车库安排了悬臂吊机。 再往观星台道路前方去,是切削熔锻压铸打磨蚀刻光雕器具一应俱全的大车间,车间旁是工具房与堆料坪。 回到大门前,是空白的大招牌—— ——江雪明拿出钢笔,写下[joestar·无名的星星] 经理迫不及待的问:“其他的呢?其他楼层你画完了吗?” 江雪明:“画完了,你可以慢慢看。” 经理一言不发,低头详看这些精细的图纸。时不时会抬起头,去观察江雪明的神态,发出莫名感叹,询问着房室的功能。 “这个画着哭脸的房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放电影的,杰森先生是个哭包,我想或许有很多人,都需要一个隐蔽的地方去哭,去释放压力。” “这里呢?为什么画了一把大锁?还有香烟?” “是吸烟室,进去之后要连续不断吸半个小时的烟,不然出不来。” “哈哈哈哈...那...这里呢?这里呢?这些画着床铺的小会客厅?” “书架有暗门,直通五王议会的客房,累了能直接回去睡大觉,不用绕回一楼的侧门。” “三层这条独木桥是干什么的?” “用来决斗的,在旅途中有什么恩怨,可以在桥上解决,从桥上掉下去,会直接落到二层健身房的游泳池里,并且受到所有健身哥的耻笑。” “啊?这不是拱火吗?” “不论输赢,站上独木桥的两个人,最终都会掉进游泳池。只是前后顺序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是个表白圣地呀。” “要是有一对情侣通过决斗仪式冰释前嫌,在游泳池里结为夫妻。能反过来疯狂嘲笑其他健身哥。” 经理合上设计图,像是饱餐一顿,心满意足,要带着东西离开。 临走时,经理拿出一张乘员证件,又在证件下方补上一行字。 将证件塞进黑信封,交给江雪明。 “无名氏的大当家,我以后得这么叫你了。” 没等江雪明回过神来—— ——经理快步跑回理事柜台,要去迎接其他乘客。 ...... ...... 来不及多问几句—— ——还没问出那个“大当家”的意思。 他细细琢磨着这个称呼,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明德的遗骨对于地下世界的元老院来说,就像是话事人手中的龙头杖,或许经理说的是这件事。 雪明也没有多想,毕竟他是个日子人。 虚无缥缈的名头是最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拆开信封,取出乘员证件。 这张证书,是九界车站发给所有乘客的书页证明。 和盲文卡片这种体检报告不一样,就像是乘客过了试用期,终于可以正式聘用的证件。 [江雪明(xueming·jiang)] [年龄:二十二周岁] [职位简要名称:九界车站雇员·乘客] [雇员具体信息:江雪明先生在湘南衡阴长大,自小与妹妹相依为命。 雪明先生的家庭非常复杂,他由拐卖人口的养父母带大,自小耳濡目染,应该与这两位罪犯学了不少在险恶社会求生的知识。 在雪明先生二十一岁时,他的妹妹江白露染上了维塔烙印,超然的灵感让车站找到了他,并且送去一箱子车票。 他是个天赋卓绝果断勇敢的大机灵鬼,顺利完成了调查任务。 让我这个boss感到头疼的是——世界上再厉害的万灵药,也治不好雪明偷枪的毛病,可是后来他不偷了,他决定现买现造。 在地下世界混乱的环境中,他拥有非常强大的作战技能,无论是射击还是搏击,还是对疼痛的忍耐力。 虽然不太明显,但我能察觉到,江雪明先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几乎对邪恶事物带有深刻的仇恨,据他本人所述,这与他在地表世界的家庭经历有关——特指人肉生意这个缺德行当,如果你或者你的朋友与这个行业沾边,千万不要与江雪明先生谈起这些事,如果谈起,希望你身体健康。 我们经过严格的评估,最终决定雇佣这位帅小伙。 他经过一(划去)两(划去)次[蜕变],前边这句不算。 他的成长速度非常快,说不定你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能看见闪蝶了。 江雪明先生有两位vip的联络方式,大卫·维克托与文不才都算他的老师,或者说这小子遇见任何新奇的,认为有必要学习的技能,立刻会变成吸血蚂蟥逮住猛吸,你要小心,乘客,如果你拥有一手绝活——千万不要被吸干。] [直至今天,江雪明先生依然在九界车站旅行。] 最后一行是经理的批注。 [您好,如果您看到这张证件,请善待这位乘客,这代表他真的真的对您完全放下戒心,] [他看上去有些冷漠,成为乘客之后也改不了那副冷面魔男的气质,很少会吐露出强烈的情绪,非常的安静。] [但是我还得提醒您一句,江雪明先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要试图蒙骗坑害他,因为你所有的索取,最终都会照价报偿。元老院有他的一席之地——boss这猫咪小心眼儿,绝不会放过你。] ...... ...... 将证件收好,时间也差不多了。 雪明做完安检,偏光六分仪的核验结果还是那个老样子。 [受检人:江雪明] [核验时间:2025年1月15日] [灵感:规格外] [精神:规格外] [作战技能:规格外] [癫狂指数:无] [求生意志:规格外] [颅内违禁品:100%] 没有任何变化。 自从这个数值撑爆仪表之后—— ——江雪明内心就一直有个疑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根本就不是人类,不然这种爆表数据是怎么来的呢? 妹妹身上的维塔烙印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七遇见的蝠形怪物也与癫狂蝶有关。 不过这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渐渐消散了。 因为白露还是好好的,今天微博动态更新十八条,和步美阿姨在温泉酒店打乒乓球,一路吃吃喝喝买买买, 思前想后只会犹豫不决。 ——走下去,继续向前走。 江雪明不再胡思乱想,紧接着拨通步流星的电话,想喊阿星来做安检,随后跟着泥瓦匠师傅们,一起干活施工搭房造屋。 可是... 阿星的电话打不通了。 手机里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杰森·梅根发来的。 [江雪明,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我还是想和你谈谈步流星这小子的事。 他三番五次要我为他守秘,但我与他已经有了一段难以割舍的缘分,我不能坐视不管。 流星是个单纯的人,他与我说,他有两个纱羊女伴,其实这是很荒谬的事情。 纱羊是绝不可能与人类产生爱情的,你一定要看好他——这些拥有星界知识,获得灵智的野兽,它们诡计多端,食量恐怖。如果流星一直与这两头怪兽相处,恐怕...] 没来得及看完信息,江雪明已经开始奔跑。 他先是跑回酒店客房,找到流星的大背包。 立刻回到病房,向三三零一求助。 “三三零一!你是青金卫士!能根据这个气味找到阿星吗?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没等江雪明问完。 三三老师撇撇嘴,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拎来步流星的包袱,策动肉身中的灵体—— ——面庞与五官在数秒之内变形扭曲。 原本还算清秀的一个女孩子,脸上长出灰白色的杂毛,鼻子前凸,颚骨变形,耳骨上移,跟着那头黑发耸动,冒出来一对狼耳朵,变得面目全非。 这变脸的阵仗看得江雪明一时惊住,不知道作何言语。 只有那副眼镜还留在三三零一的脸上,带着长而上翘的睫毛,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在默默思考,粉嫩的鼻子细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九五二七看见雇主那么惊讶,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 “呃...我第一次见到三三老师变身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你别害怕哈...” 江雪明:“只要能把流星找回来,她变成赛博坦星人都行,我不害怕。” 除了头颅以外—— ——三三零一的四肢也有轻微的形变,双手勉强还能看出人形,指甲变得锐利细长,能用十指做按压手机指纹解锁的动作,能够直立行走。但是浑身都长出来一层厚实的灰毛,青金色的眼眸是线性兽瞳。 三三零一说:“跟我来,我闻到了,这阔少爷就在附近。” 江雪明:“那就好,可是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三三零一往门外闯,一边带路一边答:“可能又失恋了?” 病房里的九五二七一听,立刻要从床上爬起来。 “有瓜!新鲜的瓜!我也要去!” 没等她爬起来,江雪明立刻又是一次洗面奶攻击把她给打晕了。 “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 ...... 三三零一领着雪明来到了月台小吃摊。 还是老位置,还是老菜单。 步流星身上干干净净的,蹲在小桌板旁边,没有任何麻婆豆腐的油渍,一旁放着十来个碗,也是干干净净的。 他只是吃,并没有哭,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等到雪明来拍打流星的肩膀。 “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情了?阿星?” 步流星立刻拉着明哥坐下—— ——他的情绪平静,就像是在描述着一段与他无关的事情。 “明哥...我去找两个纱羊妹妹,我想知道这些天,她们过得好不好...我很关心她们的。” 江雪明贴到阿星身边:“然后呢?” 步流星接着说:“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上一回我偷偷扒火车去见这两个妹妹,结果差点被她们吃掉,真的很惊险。” 江雪明:“这个事情,杰森和我说了。” 步流星:“对不起,明哥。” 江雪明:“这一回,这两头大蜻蜓把你怎么了?” 步流星:“她们骗我,说她们家里还有个弟弟,想去读书进修,考铁道工程学研究生,要我借她们三千辉石币。” 江雪明:“嗯...” 步流星:“我借了,然后就被拉黑了。” 江雪明:“嗯,没事的,就当买个教训。” 步流星:“明哥,你不会去找她们麻烦吧?” 江雪明:“不会,最多做成菜,你知道,我对人类以外的生物没有任何慈悲心。” 步流星:“算了吧,明哥,不至于...其实她们已经落网了。” 江雪明:“可惜,我还想亲手把你的网恋对象喂给你吃,让你长个记性。” 步流星:“我去黄金乡找她们,我在她们楼下喊,我和她们坦白。” 江雪明:“坦白什么?” 说到这里,步流星就绷不住了。 “我和她们坦白说——我没有和什么外星寡妇睡觉,那是我吹牛乱讲的...我怕她们笑话我是个处男,很丢脸的,那个迦南姐姐就抽走我一管血,和我抱着贴了一会,然后再也没管过我了——我心里从来都只有大蜻蜓,没有别的女人。” 江雪明愣住了:“那你之前和人家睡觉?” 步流星努着嘴:“我是和她们睡觉,不是睡她们,我这不还没准备好嘛?还差点被她们撕碎吃掉...” 江雪明端来碗勺,给流星喂豆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流星一边吃,眼泪又掉下来:“明哥,你说为什么她们可以随随便便利用我的感情,来骗我的钱呢?” 江雪明:“别因为这个伤心。” 步流星很努力的解释:“我伤心的原因不是她们骗我,而是我再也不能相信这些女人了。” 江雪明:“你到人家楼下,求到结果了吗?” “哪儿有什么结果呀...”步流星解释道:“我早上转的账,中午出的警,眼睁睁看着她俩扭送青金警视厅,走的时候身上还绑着红布——是宣传幅条。” 江雪明:“写的什么?” 步流星怅然若失:“写着警惕网络诈骗——然后青金同志找到我,下午就把赃款追回来,转回我的hc卡里了。” 江雪明:“你没报警?看来这对姐妹是惯犯?有别的受害者报警了?” 步流星摇摇头,眼睛红彤彤的:“不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江雪明:“没事的,阿星。” “明哥...我问你个事儿。”步流星是伤心莫过于心死的样子:“是不是真的,我的理想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实现了?我只是想找一个很奇特的姑娘...” 江雪明:“你对奇特这个形容词的用法,和我理解的是同一种意思吗?” 步流星没搭理明哥的闲言碎语,接着说。 “我想呀,地下世界那么大,一定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吧——她会让我感到很新奇,不会来问我家里有多少钱,不会嫌我看上去笨笨的,就很简单,能和我到处吃到处玩,到处疯跑。” 江雪明:“你这说法和养条狗没啥区别。” 步流星:“明哥,你嘴巴子越来越毒了。” 江雪明:“不好意思,我道歉,但是咱们没必要为了坏女人伤心。” 步流星:“我只是害怕。” 江雪明:“别害怕,我们一起去找,一定能找到你钟意的超古代种族小姐姐。” ...... ...... 步流星倚着江雪明的肩—— ——虽然说出来很破坏气氛。 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阿星太高太魁梧,他是坐在地板上靠在雪明身侧的。 ...... ...... 雪明很少会见到阿星惆怅的表情。 这个大男孩原本充满活力,现在却像是被现实狠狠击倒。 阿星努着嘴,捂着眼睛,却捂不住眼泪,就像是理想破碎的瞬间,什么都好不起来了。 “明哥,我保证以后不再乱来了...我理解你当初剃头的想法了,遁入空门是好事。” 雪明:“你到底理解了什么...” 阿星说:“我会把心好好收起来,小心翼翼的保护它...” 就在这个时候—— ——-三三零一吭了一声。 “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说实话,这大姑娘挺尴尬的,一直杵在这里又接不上一句话,听着雇主那复杂的感情史,突然有种很难受很心疼的感觉。 可是这与三三老师没有任何干系,不像工作服,她这身病号服的裤子没窟窿,没做尾椎骨的让位设计,半个屁股都跟着毛茸茸的尾巴一起露在外边,只有一层单薄的衣服罩着,非常尴尬。 江雪明和步流星一起闻声看去。 雪明点点头:“好,辛苦您了。” ...... ...... 直到三三零一离开。 阿星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看着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晃去的,看着那个狼耳朵长鼻子,睫毛弯弯眼睛亮亮的奇怪姑娘一边面露难色,扶着眼镜看清道路,一边捂着病号服的衣袂往前跑。 江雪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已经走出来了?” 步流星点点头。 “是的,我已经走出来了。” 江雪明:“你会剃头...” 步流星:“方便戴头套,变成狼人模样,染上疯狂。” 江雪明:“遁入空门...” 步流星:“在佛前苦苦求好了几年,但是她在一瞬间就把我推出空门,推进死门。” 江雪明:“把心好好收起来,保护起来...” 步流星:“我要和分星女士学着做衣服,保护她的尾巴和屁股。” 江雪明:“你伤心,你难过,你再也不能相信别的女人...” “你瞎说什么呢!明哥!”步流星满脸惊奇的嚷嚷着:“她不是人!” 江雪明把这小子推开—— ——两手高高举起,越过头顶鼓掌。 “精彩。”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四章 畏首畏尾的勇气 [受检人:步流星] [核验时间:2025年1月15日] [偏光六分仪·审查结果] [灵感:a] [精神:b] [作战技能:s] [癫狂指数:a] [求生意志:a] [颅内违禁品·灵灾浓度:92%] 这就是半年之后阿星的六分仪面板数据,变化非常大。 大堂经理看见这张盲文卡片时,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 步流星满身油泥污渍,紧张兮兮的蹲在工地旁,戴着小黄帽,眼巴巴的仰望着咖啡厅的钢梁骨架。 他与经理说起这张卡片。 “怎么样?好哥哥!我怎么样?” 经理:“我很意外。” 步流星立刻问:“是好是坏呀?我精神没出问题吧?” 经理跟着阿星一起蹲下—— ——他伸出手去拍打阿星的脸蛋,像是在挑拣猪肉,把这小子脸上的水泥灰都打干净,就立刻看见流星已经长出了浅薄的络腮胡。 这小子一个月没刮胡子,邋里邋遢的。 经理看完流星的样貌,说回正事。 “你小子是不是在做检查的时候,用了辉石借力?” 流星一口矿泉水喷出去,工地上的组长阿叔和雪明立刻躲远了—— “——啊?不可以这么做吗?” 经理:“也不是不行。” 流星:“关系不大吧?” 经理:“关系不大。” 流星半懂不懂的:“我还以为,做安全检查测试的时候,要像赛亚人一样保持火力全开的状态呢!” “没那个要求,你拿到的是安检卡,又不是强者资格证。”经理解释道:“只是会让车站的安检评审人员感到很困惑。” 雪明闻言立刻蹲过来。 “他怎么了?这小子状态不对吗?” 经理乐呵呵的说着:“没事,只是成长的速度有点吓人。” 流星挠着脑袋,突然把明哥拉到身边,指着明哥:“都是他干的!他教我怎么作战的!” 这个时候,经理没把流星的玩笑话放在心上,要详细解释盲文卡片上的数据。 “不是的,和你的作战技能没什么关系。辉石是情绪的放大器,它能让你的大脑和身体超频运转,也会强化你的作战技能,但是不会影响你的基础硬件——我说的成长,是精神和灵感的成长,还有求生意志的成长。” 流星问:“这种成长很少见吗?” 经理点起一支烟,像是想到了匪夷所思的事。 “非常少见,特别是在成年之后,人长大了,精神元质的成长速度会肉眼可见的慢下来——许多想法,许多观念,也会跟着年龄的增进不再更改,学习的效率越来越低,自然也没有什么成长的说法。” 吐出去的烟雾在灵体的丝线干扰下,排布成各种形状。 那是四肢爬行的婴儿,逐渐变成青少年,变成壮年,最终变成老人与墓碑。 “步流星,这半年的时间里,从数据来看,偏光六分仪几乎将你认成了另一个人,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流星用力的点着头:“嗯!是明哥在不断的训练我!以前我很喜欢熬夜,克服了这个坏毛病,我的肌肉和体脂就保持在一个非常健康的状态里——力量和精神也渐渐变得强大。” 经理笑眯眯的说:“恭喜你,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神奇造化。” 流星搂着明哥的肩,好奇的问着:“那明哥算啥呢?在偏光六分仪看来...” 经理:“六分仪没把他当人。” 步流星:“......” 江雪明:“......” 经理接着说:“什么时候我们有灾兽安检程序了,在把他丢进去,说不定能获得惊喜。” 步流星:“什么惊喜?” 经理:“爆表的惊喜。” 江雪明没说什么,一言不发挣开阿星的手臂,忙着盖房子。 离小年夜还有十来天,正经的除夕大年夜不过二十天,整三层共计九百多平的房屋建设肯定是做不完的,撑死搭出来第一层的毛坯承重梁柱和水电管线道路。 至于第二层的建设工作,得等到第一层所有钢筋混凝土完全凝固,并且从五王议会的窗墙基岩借出钢梁,来加固泳池的基底,才可以正式开工。 流星这个大少爷压根没去过工地,也没干过这些粗活,上来徒手掰断了两块支撑板,雪明看得肉疼,就要他去搅拌混凝土,眼看料堆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少,阿星身上的泥巴越来越多——雪明就不要他做事,要他找个地方休息着。 没有什么事情,经理送完流星的安检盲文卡就离开了,还留下两个包裹,都是送给江雪明的邮件。 流星耐着性子,不去动明哥的私人物品,但是心中又有疯狂的好奇,抱着邮件箱子轻轻摇动,想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看邮件的寄信人,就更好奇了。 其中一个包裹是维克托老师送来的。 另一个包裹是洁西卡长官送来的。 不可以打开,绝不可以打开—— ——阿星的内心一直念着咒语,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他吆喝着:“明哥!我去找我的侍者玩啦!” 江雪明在用手锯对付钢筋,一旁塔吊车刚刚开始工作,看起来还要忙很久。 雪明头也不回:“去吧!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和七哥去吃饭!然后回家...” 流星正准备走—— ——雪明立刻跑出来,用手锯割开邮件箱子,要阿星了无牵挂的出门找乐子。 阿星笑眯眯的:“还是你懂我!快看看是什么!是新年礼物吗?” 维克托老师把钢笔送回来了,还寄了一封说明信件。 [——致我的傻徒弟们,特别是江雪明] [下次给我造钢笔时,笔芯要用钒,不可以用钛钢,我用不惯。] [它有两百七十克,请将它的重量削减到一百九十二克。] [在虎口和大拇指握住笔杆的地方,要做一点点让位,我的手很大,喜欢紧紧贴着笔杆写作。] [谢谢你们的新年礼物,它看上去精致,实际上粗糙。不过我很喜欢。] [我与boss作述职报告时,得知你们的近况,就让侍者去寻找圣物和银子,帮助你们去对付吸血鬼。我在故乡维也纳的老宅中还找到了仪式用的银剑,按照你们老家年表的说法,应该是乾隆年间的古董,已经熔成银锭。请好好使用它们,我的父母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开枪打断我的腿,但是徒弟们,我这个老师没有传授更多学识与技艺的能力了,只能送去这些身外之物。] [你们要活下来。如果打不过也没关系,逃走就好,只是逃走以后,要记得我们并不是逃走,是背负败北的屈辱,也要勇敢的活下去。] [若是你们逃回来,我就把文不才抓来,让他去寻回你的钢之心——毕竟我花了大价钱给他买摩托车,这点请求,他断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大卫·维克托] 信封之下,有一盒防潮纱布裹住的底稿,是留给阿星的小礼物。 维克托老师说的圣物,是六组教堂装饰所用的银质风铃。它们雕出圣母玛利亚的绘像,并且刻有玫瑰经。是正儿八经的除魔铃铛,送灵丧钟。 流星眉头紧皱,一言不合就开始抹眼泪。 雪明:“你怎么又开始哭了?” 流星:“不好意思,我想到要是有一天,维克托老师离开我们,我再也收不到这样的礼物...我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关心...一下子没忍住...” 雪明双手狠狠揉着步流星的脸,揉弄成各种形状,用精巧又狠毒的手法,以手锯给流星剃干净胡子。 “你清醒一点!阿星!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你居然想用你的寿命?送走这个长生种?谁送走谁啊!老师只是希望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咱俩能尽量活久一点吧!” “对哦!~”阿星一下子就不哭了,变得精神起来:“我要努力活着!” 雪明收拾好圣物和书信,还有夹层里的银锭,准备拿去做包钢银弹头。紧接着打开洁西卡长官的包裹。 书信的字体娟秀淡雅。 [——给江雪明和步流星] [说好了网络联系呢!制铁所的网是通了!你俩连微信号都没留给我一个呀!] [整半年多杳无音讯,要不是我做了换头手术,来boss这里问一嘴,还以为你们真的已经死了呢!] [我听说,江雪明要变成无名氏的大当家了!] [是好事!你干得好呀!] [米米尔温泉就在我头顶,和死偶机关城相隔不远,八十公里外的正上方,真想去那里看看!] [我用这个月的工资,买了两支g26送给你们,不要再去偷别人的枪了!这不好!这很坏!] [我还听说,雪明你要给joe改造枪械,有冲锋枪这种哒哒哒哒哒的好东西,把他的短剑也拿来改一改,点四五acp是没有未来的,要改枪管枪机缩减口径提高穿深,我要制铁所的叔伯,给你把枪管造出来,你记得哦!一定要记得哦!] [我给步流星准备了三种榴霰弹,按照十二号弹径做的闪光弹和震撼弹,还有燃烧弹——可以用滑膛枪发射,用来对付吸血鬼肯定好用。] [我放假了!你们要不要带着我出去玩,去天穹车站!我会带头冲锋!] [——只剩下脑袋的洁西卡,由娜娜美代笔写] ...... ...... 雪明红了鼻子,有些难过,差一点就哭出来了。 步流星:“明哥,你怎么了?你不能哭...你是性感硬汉!” 江雪明:“不!我生气!” 步流星:“为什么?” 江雪明:“她还是没有留微信号...” ...... ...... 工坊还没造起来,雪明托阿星把材料零件先送去寄存处保管—— ——紧接着就继续施工。 步流星得令立刻办好这些事,抱着维克托老师送来的底稿,耐着性子,忍受着强烈的好奇心,要把这个故事送去与侍者三三看。 他跑回病房,心急火燎的敲开大门,就撞见七哥正在收拾床铺。 流星探头探脑的,也不进门,只是左右张望,最后也寻不到三三零一的身影,于是非常礼貌的问着:“嫂子!你知道我的侍者去哪儿了吗?” “她啊...”九五二七将病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搬走了,“她受伤比较轻,口鼻粘膜是身体愈合性最强的组织之一,接了个托运安保的活计,去跑任务了。” 步流星慌张起来:“什么时候走的?!” 小七挑着眉头:“哦哟哟?你关心她呀?细说细说!” 步流星依然问:“她什么时候走的?哪班车?” 小七抿着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其实...人家刚走,是闻到你的味道就跑了。” 步流星突然就丧气:“她不想见我吗?” 小七随手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丢过去。 “三号站台,开车还有十六分钟,她喜欢吃苹果。” 步流星立刻接住,动作慌张,眼神勇敢:“还有吗?” 小七从行李中扯出一条红围巾,也抛给流星,“目的地是北境六十九区,很冷,她忘记带围巾了——哦不,应该说,是我藏起来,特地留给你的。” “哦!——”流星眼睛都亮起来:“你好卑鄙啊!嫂子!” 小七神情鄙夷:“要不你先闻一下?闻闻围巾的味道?我不记得有没有洗过...” 流星低头去嗅这红围巾上的香味,眼神越来越坚定。 “嫂子,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恐怕要我也为你做一些对明哥不清不楚的卑鄙行径吧?嘻嘻嘻嘻!” 小七满脸疑惑:“什么跟什么呀!你闻到什么了?你比我还癫?” “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步流星神态恢复正常。 小七想抬腿赶人,想一脚踹在流星的屁股上,最终扑了个空。 “走啊!还搁这演戏呢!戏精!” ...... ...... 流星用围巾抱住苹果和底稿,朝着目的地飞奔,去五王议会取走所有hc里所有的万灵药,一共有八支,接近两公升的量。 他想着,这辈子不用的药水,绝对留不到下辈子。 他跑到月台的接引廊道,半路上就抓到了三三零一,那个凌厉的斜刘海发型,还有走路时昂首挺胸的步态,流星记得很清楚—— ——他确信,是这辈子记得最清晰的身影,哪怕她是人形,也能记下来。 ——手中捏住的臂膀是如此有力。 从芳风聚落回到车站之后,侍者三三捏住他的耳朵,一路骂骂咧咧的,将他拽去医护室。 从黄金乡回来以后,流星失魂落魄的时候,侍者三三将他踹进四方露台的大浴池里,要他清醒一点。 流星不敢太用力去拉扯三三老师的手臂,安静又笨手笨脚的等待着。 只等那个姑娘回过头,掏出眼镜戴上,看清雇主手足无措的样子。 一瞬间,阿星脑内所有回忆都清晰起来。 我与灵翁喝完酒之后—— ——是她送我回房间。 我和妈妈告别之后—— ——是她守在我家里那么那么久。 我该怎么和她打招呼?我甚至没有问过她的真名实姓... 我们该怎样重新认识?我开始相信明哥说的... 这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 ...... 三三零一:“有事吗?先生?” 步流星不再勇敢:“嫂子托我送东西给你...” 三三零一疑惑:“嫂子?” 步流星解释道:“就是...我明哥的侍者,九五二七。” 三三零一收下围巾和苹果,塞进皮箱里,“你是说,这些东西是小七要你送来的?你只是跑腿?” 阿星点点头又摇摇头,把底稿递出去:“哦不!我还想把这个给你!” 三三零一疑惑不解,没有去接阿星手里的书。 阿星立刻解释着:“这是我老师写的书,我很喜欢的,很喜欢很喜欢!” 三三零一摇摇头:“但是我不喜欢,我眼睛不好。” 阿星松开三三的臂膀:“要不我跟你去坐车!我念给你听!” 三三零一吐露微妙笑意:“你想逃票?我是青金...你要守规矩,不然我很难办。” “对不起...”步流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嘴是那么笨,又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为什么以前与其他女孩子搭讪时是那么自然。 可是这个时候—— ——他却开始畏首畏尾,心中懊恼又惭愧。 我的心,你背叛我了吗?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你跳得那么快,那么急。 要把我所有的风度翩翩和潇洒自信都丢掉了。 ...... ...... 三三零一突然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盯着我。” 步流星疑惑,可是眼睛无法离开:“为什么?” 三三零一指着月台外:“我马上要登车,你的脸好红好红,你的眼睛真的好大,能看见火。” 在这一刻,在这个瞬间。 步流星胸口的福寿万年解开锁扣。 与以往的解锁程序不同,这一回福寿万年再也没机会重新锁上了。它的锁芯像是被一股巨力崩坏,再也无法还原。 有一万个念头在他的大脑中爆炸,像是灿烂的烟花。 三三零一接着说:“我眼睛不好,是红蓝色弱——大多数犬科动物都有这个毛病。所以我问你呀,这些东西真的是小七托你送来的吗?你可别骗我。” 步流星:“不是的!” 三三零一接着说:“就像以前一样,你会怎么做呢?” 步流星一本正经大声嚷嚷着:“我想认识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我想知道你的星座!我想去扒火车!想和你一起走...” “嗯,后边几个要求不行,我会亲手把你送去中转站拘留。”三三零一最后还是拿走了流星手里的书:“雇主,虽然咱们聚少离多,你也没怎么搭理过我,但我这个人有职业病,喜欢查人隐私,我是了解你的,和伯母也处过一段时间——我知道你是个爱玩的人,也知道你有多喜欢这个故事,把维克托老师的底稿送给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你一定很委屈很委屈,我收下了。” 阿星撇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有委屈!” 三三零一从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步流星。 “很高兴认识你。” 步流星接来,没来得及看。 “很高兴认识你...” 三三零一已经登车,坐在车窗边,朝步流星挥手。 阿星只是留在原地,多看了一眼—— ——在短短的一分钟里,魂魄就跟着上车了。 他分明看见,三三零一摘下眼镜打开书稿,低头伏案用放大镜照着书页上的文字一点点看过去,看得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就像是在查案。 阿星立刻往前跑,他感觉这百米的距离那么远。以往只要几秒钟。 铁路那么那么远,九界离北境六十九区有几千公里。 三三闻声转过头,喊了一句,“听话!” 步流星就立刻停住,不再去扒火车了,停在车窗旁仰头看。 三三老师从皮箱里把苹果拿出来,用围巾使劲擦干净灰尘,一下子掰作两半,从窗口探出身体。 “给你!给你!拿住!” 流星立刻跳起,拿走三三手里的半边果子。 他连忙举起手提箱,把万灵药往上送:“给你!我差点忘记了!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三三零一拿来箱子,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 ...... ...... 开向深渊的专列发出低沉的啸叫。 牵引挂钩互相咬合,带动沉重的车厢往前行驶。 步流星就站在那里,一口一口啃着苹果,连核都没有留下。 三三零一紧紧盯着阿星。 只要阿星往前跑—— ——她就立刻皱眉。 阿星要往列车靠—— ——她就立刻变脸。 直到阿星乖乖留在月台,不再轻举妄动。 ...... ...... 合上万灵药的箱盖。 三三零一像是从刑场上走下,是险死还生的庆幸表情。 她默默想着,心快要融化。差点就想把流星拉上火车。 她歪着头,想着过去和未来。 想着那个非常高大,却一点都没长大的男孩子。 想着这个一刻都停不下来的调皮鬼—— ——到底要多么强烈的决心,才会让他乖乖留在月台旁,多么强大的意念,才会让他好好的守住规矩,是多么强而有力的一见钟情,才会把他最喜欢最珍贵的宝贝,都送给“刚刚认识”的姑娘。 三三零一如此想。 不能再让他上当受骗了。 想到此处,三三就给小七打电话。 三三:“喂!七啊...我雇主刚才来找我。” 小七:“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三三:“他的眼睛好大好大...像个小孩子,你见过丘比特的画像吗?睫毛长长的,眼睛大大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像个未成年人...” 小七:“嗯?哦?啊?!” “很好看。” “然后呢!” “胸也很大...”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五章 一七七三 世界上绝大多数宝石,都可以叫蓝宝石。 包括江雪明手上这张通行证—— ——此时此刻,他与小七坐在四方露台的酒吧卡座,在吃饭时候讨论起大书库的事。 卡片经由雪明之手,传递到流星宽厚的手掌里。 流星将它掂起,放在大灯下,就看见蓝宝石的白纹清晰,自然而然成为浮雕画作中怪兽的一部分。 大书库的正面logo,就是一头毛发曲卷旺盛的大狼。 背面刻着直尺与圆规,都是制图工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串数字——[1773]。 流星立刻问:“这个1773是什么意思呀?” 九五二七耐心的解释着:“人类在1773年发现尿素,尿素杀死了上帝。” 流星更加好奇:“什么意思呀?” 九五二七没什么好脾气,本想着和江雪明单独约会,没想到人家把孩子也带来了。 “就是字面意思,化学工业从此翻开新的篇章,尿素这种有机化合物,代表着人也能制造生命,破除了一部分神创论的迷信。” 流星听明白了,接着问起:“这个地方是谁管事的?明哥说,要找个导读老师...嫂子你能提前安排一个不?” “就是这头狼。”九五二七指着卡片上的大白狼。 步流星:“啊?” 江雪明:“啊?” 九五二七抿嘴无谓,没想到这两兄弟都参与过屠龙战斗,听见一头大狼管着书库,反应居然那么大? 七哥立刻问:“很奇怪吗?” 步流星立刻兴奋起来:“我能摸摸它吗?它会更新黑暗之魂三攻略大书库以后的内容吗?” 江雪明:“你别发癫...” 紧接着,雪明就问起这位书库管理员的来历。 “这头狼...能听懂人话?还知道怎么做管理?我们目前遇见的所有野兽,无论是灾兽还是化圣野兽,大多都不会讲话,你说这张卡片上的大狼能干这些活,我很惊讶。” 九五二七往雪明的盘子里夹带牛舌,旧伤初愈时胃口大开。 囫囵吞下热食,她就立刻给雇主说起大书库的构成。 “大书库的名字很别扭,叫一七七三图书馆,为了避免新人误解,或者是其他人在称呼一七七三的时候喊成侍者的编号,我们干脆就喊它作大书库了。原本它是由青金卫士组建的一个秘密文库,大家用来交流案情,学习追捕犯人的知识,后来就变成了历史档案库,搬到了科研站旁边,方便科研站的人们调取史料,查询历史上的相似案例。” 说到青金,就不得不提到辉石本身的情绪属性。 如果红石系列算作外放的情感。 对应蓝石系列,就是思虑、审查、谋算和记录。 其中白金二色的石纹带着一点点幸运的特质,杰森·梅根就是个很走运的人。 青金石也是车站官方给乘客们发放青金卫士证件的依据。 杰森·梅根没有成为青金卫士,只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还达不到追捕罪犯的标准。 金色的幸运,蓝色的思想。 这两种颜色结合而来的青金石,能让乘客们化身成追捕猎手的猎手,在人们受到罪犯侵害时,追根溯源查出幕后真凶。 “可是但靠石头和棍棒,是不行的。”小七伸出手,就要去握住雪明的灵体,将混沌记忆中的学识都传授给雇主。 乳白色的丝线纠缠在一起—— ——那一刻,雪明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混乱难言的画面。 那是原始社会中人与狼的共生关系。 小七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 “自然界中极少有动物能做到抬头这个动作,恰巧狼就可以——” “——并且经过驯化,它成为了人最好的伙伴,如今大书库蓝石学派中的青金卫士,也是从这种关系里,获得了化圣野兽的支持。” 步流星立刻问:“三三零一也是这样吗?我看见她有狼耳朵!还有狼鼻子!很好看的!” “她的事情咱们等会再说。”小七抓着雪明的手正在暗爽,没工夫搭理流星的事,要把所有精神力都灌注到大书库的第一印象中。 冗杂繁复的知识,经由灵体输入雪明的颅骨中。 小七接着说。 “在没有枪炮的年代,人们跟着随行猎犬和骏马,像是骑士一样探索着地下世界,来到米米尔智慧泉的第一批开拓者,在攻坚队伍中有一位阔剑游侠,靠着超绝的武艺和大狼同伴,击败了无数灾兽。” “但是他的座狼范克里夫只有二十来年的寿命,从伦敦塔的天穹车站,一路走到北海米米尔智慧泉的范围,就花了十数年——范克里夫要老死了。” “阔剑游侠不愿意大狼就这样死去,他决定做一个仪式,用古代山巨人留下的山妖之血打破生殖隔离,与灵灾化的大狼范克里夫生了一个孩子。” 流星两眼一亮:“哇哦!哇哦!哇哦!” 小七撇撇嘴:“你兴奋个什么,我这里说的生孩子,不是你想的生孩子...” 流星探头探脑,饭也不吃了。 “细说,细说!” 小七解释着—— “——元质与元素,是构成人体的主要媒介和次要媒介。地、火、风、水四元素你们应该都见过了。” 江雪明点头:“辉石、智慧泉的火、灵压和灵体的风,还有授血仪式和万灵药这种水。” 小七立刻应。 “对,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关乎地下世界万千生灵的形态,是四元素之一。你们上一回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看见的灾兽,身上都有山妖的血,能够打破生殖隔离,打开一道生门,去夺取别的生物的元质特征,比如一头小猫咪,也可以与狮子生下新的怪兽,从遗传角度来说,这就是夺走生物种群的肉身,诞下新的生命。” 江雪明立刻明白了。 “这头大狼,在即将老死的时候变成了灾兽怪物,并且和这位游侠生下新子嗣的意思...” 步流星脑袋里的浪漫爱情故事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 “和圣餐礼一样。”小七继续解释:“耶稣要门徒吃掉圣饼,算吞下耶稣的肉身,喝下圣酒,就是喝掉耶稣的血,最终都会到达天国——” “——那么对于阔剑游侠与范克里夫来说,与屠龙者食龙肉喝龙血的过程一样,他们在这个仪式中决斗,互相撕咬吞噬,最终生出来一个拥有两者思想,两套元质特征的融合怪物。” 江雪明回过神来:“癫狂蝶也是这样...我们从维塔烙印里获得灾厄,也获得万灵药。我们在吞吃白夫人,白夫人也在吞吃我们。” 小七:“是的。” 江雪明:“后来呢?这个智慧泉里诞生的半狼半人,怎么和青金卫士扯上关系了?” 小七以双手握住雪明的单手,要雪明稍安勿躁。 “青金卫士本就是非常出色的猎人,很久之前应该叫做青金猎人,而不是卫士——像是阔剑游侠本身就是一位运用青金石盾牌,搜寻野兽踪迹来狩猎的勇士。与座狼范克里夫融合之后,这个新生命依然叫范克里夫,但是这头母狼听得懂人话,能与人沟通,并且拥有阔剑游侠所有的学识和记忆。” “青金将这位狼形的野兽看做新的图腾,并且在秘文书库里组织学派和结社,范克里夫可以在这个结社中,与人们进行授血仪式,让人们拥有狼的特征,拥有人类十六倍的听觉——分辨气味的能力远超常人,这才是如今青金卫士的完全形态。” 流星抓着不那么重要的重点:“你说它是一头母狼?!它和阔剑游侠融合之后,怎么还是母的?” “因为生命的原始形态,我们在出生之前都做过一段时间女人。”小七空出手来,敲着步流星的脑门,要阿星安分一些:“男性的特征是在胎儿时代演变出来的。在这个阶段之前,人是无性,或者是女性。” 流星:“好神奇呀!我在妈咪肚子里,也当过女孩子嘛?!” 江雪明:“可以这么理解。” 小七接着说—— “——这种仪式是有代价的,范克里夫是化圣的野兽,也是拥有人类三元质的怪物。与人们授血时,不光是送去狼本身的天赋能力,还要订下约定,在青金卫士死亡时,这些优质的三元质必要送进范克里夫的肚子里,变成范克里夫的一部分,让它跟随时代不断的进化。” 江雪明立刻联想到:“也就是说,它是大书库的话事狼,也是蓝石学派拥有明德遗骨的两位大当家之一?” 小七点头:“没错,范克里夫大座狼经常会更换主人,它是狼群的主母,必要有一位头狼,或者配偶。另一位一般是车站的vip与它相匹配。” 步流星终于抓住重点:“可是它这个胃...不是只能吃肉吗?嫂子!你刚才说这个大狗狗要青金卫士献出尸体,它光是啃人家的脑袋瓜子,能啃出来啥呀?” “大书库就是这么来的。”小七终于把1773秘文书库的来历讲完:“它吃人的尸体,并且要阅读人们的日志,要不停的看书,学习新时代的知识,在现代社会活下去。” “三三零一也和它做了授血的仪式吗?”流星问起心仪姑娘的事情,就特别积极。 小七摇摇头:“严谨来说,范克里夫女士,应该算三三零一的亲外婆。” 步流星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僵住了。 江雪明:“亲外婆?” 小七解释道:“范克里夫非常注重家庭与族群,这是狼的天性,它有很多人类伙伴,并且有数百位子嗣——这些半狼半人已经通过车站混进了人类社会,在历史中你们能见到他们。” 步流星欣喜若狂:“也就是说...” “谈资论辈的话。”小七往流星嘴里丢樱桃,要流星坐回去:“三三零一在地下世界出生,她的妈妈是秘文书库根正苗蓝的青金卫士,是大狼范克里夫的亲女儿——她的爸爸是地表世界的一个没有灵感的普通木材商。” 江雪明:“真奇妙啊...还有其他的化圣野兽与人类共存的例子吗?” 小七仔细想了想:“呃...有,但是很病态。” 流星来了精神:“细说细说!” 小七疑惑:“你这么兴奋,是想被三三打死吗?” 流星一下子蔫巴了:“那就粗说,随便说说...” 小七与雪明解释着:“你知道米诺陶斯牛吗?” 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牛头人。 是克里特国王米诺斯的妻子,与喷火公牛生下的怪物。 雪明:“不太清楚...” 流星大声嚷嚷着:“就是一个国王老婆,和公牛生下来的孩子!是牛头人!” 小七挠着脖颈,也不是很懂这个诡奇恐怖的传说。 “在一百多年前,往西欧那地界走,一路往下,靠近埃及那些区块,有很多金绿色系的人们,在那边活动,其中有很多人都参与了拜牛教——这种邪教,当时对攻坚队来说,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雪明和流星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七接着解释道:“拜牛教喜欢酒神文化,纵情享乐欢愉笙歌——并且有一种魔法,非常厉害,是男女都无法拒绝的性诱惑力。人们与米诺陶斯牛这种怪物进行授血仪式,就拥有了超凡的魅力——你想攻坚队的人们,为车站卖命打工,就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为了追求简单的幸福。” 江雪明:“结果这个牛头人邪教,把所有美好的期望都戳破了。” 小七也是皱着眉头没眼去看的感觉:“它很可怕,很恐怖...米诺陶斯牛的天赋是释放奇特的信息素,比单纯的媚药要高级得多,能让人不知不觉的产生爱情的荷尔蒙——能迅速使人变心。” 流星:“牛头人我必杀之!” 小七接着说:“这种邪恶恐怖的教派已经没了,被青金卫士组织起来的猎牛者联盟清剿——只有一小部分人如今依然在追寻米诺陶斯牛的血,如果抓到了,就是死刑。” 江雪明认真问:“你刚才提到这个牛头人的血...是不是还在想其他的事情?” 小七慌乱答:“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事情谈完,雪明也松开了七哥的手,断开两人的精神链接。 他大抵明白大书库是个什么地方了。要找的导读老师就是三三零一,让这位半狼姑娘去找狼外婆唠唠嗑,伦敦之行所需要的书录也能整理出来。 施工队伍的工程师根据雪明画出来的设计草稿,做出四米高文件柜的施工图纸,想要搞定近千平米的joestar,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江雪明吃完东西,再次拉上七哥的手。 “我们回家吧!过大年的时候再回来!跟着三三老师一起去大书库,让阿星去见见家长?” 小七攥住雪明的手,特别开心:“行。” 只是步流星觉得哪里不对—— ——这俩人怎么像是自己爹妈一样,就把相亲见家长的事给安排好了? 但是能平平安安的回家过年,真好呀。 阿星也没想太多,一个劲往五王议会的电梯口冲。 他跑得又快又急,不小心落下来一张乘客证件。 江雪明抓在手里,与小七一起看。 [步流星(liuxing·bu)] [年龄:十九周岁] [职位简要名称:九界车站雇员·乘客] [雇员具体信息:步流星先生在红磡南区长大。 他的家庭非常简单,由单亲妈妈养大,自小没有父亲规训,是活泼好动的孩子。 在步流星十九周岁时,通过盗窃的手段偷来了两张钞票,并且从钞票中认出车票的形制,是灵感非凡的人类。 他是个天赋卓绝的大调皮鬼,顺利完成了调查任务。 让我这个boss感到头疼的是——世界上再厉害的万灵药,也治不好步流星那股少儿多动症的毛病,他几乎看见任何新奇有趣的玩意都会主动摸一摸,碰一碰。 ——还好他娘亲有钱,我寻思应该是赔了不少高达玩具店。 在地下世界混乱的环境中,他有比较强大的作战技能,几乎能手撕荒野中大部分的灵灾怪兽,但是使用武器和工具去对付自然现象,或者体态更巨大的生物时,他会显得力不从心。 我能感觉到,步流星先生是非常热情的人,对于冷漠麻木的人或事,像唉声叹气路过的普通人,他也要上去抓住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试着去帮助他们——是个见不得任何伤心流泪懊糟事的热心肠。 特指漠视生命,挣着黑心钱的人们,如果你捡到了这张乘员证明,我好话说在前面,快跑!你大难临头,希望你身体健康! 我们经过严格的评估,最终决定雇佣这位帅小伙。 他经过两次蜕变,三元质的成长速度非常惊人,仿佛永远都处在躁动不安变化多端的青春期。 步流星先生拥有两位vip的联络方式,并且有一个很离谱的大哥照顾着——不要试图欺骗他,这些人都算作社会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 [直至今天,步流星先生依然在九界车站旅行。] [您好,如果您看到这张证件,请善待这位乘客,虽然他可能会把这张证件复印几千份,看见人就到处发。] [他看上去有些过于热情,成为乘客之后,也改不了他那股冒冒失失的劲头,除了睡觉,很少时间能安静下来,让人有种抓狂的不安。] [但是我还得提醒您一句,步流星先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凡你只要懂一点二次元的新鲜热梗,都能和他聊到一块去,如果把生日或者星座告诉他,说不定还能收到一份礼物。]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六章 没有如果 步流星的健身教练有个非常清秀的名字。和他满身腱子肉的北斗神拳画风格格不入。 这位教练姓周,叫周文澜。 江雪明和步流星出门远游。 步美太太和江白露也去了千叶县旅游。 周文澜也闲下来了,与另外两位教练约在商场网咖打王者荣耀。 年关前后,生活的节奏也开始慢下来。 不用备赛,不用增肌,不用忍受寡淡的饮食吃喝,也不用盯着同学们练腿练背的痛苦面具。 李宗竹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 “哎!搞咩鬼嘢!妲己技能都放不明噶!大绝留过年?懂不懂打机呀!” 手机里传出队友的叫骂:“说普通话啊!你全程用粤语和我沟通,我一点正反馈都没有的!你是个人啊?港澳台服务器也不能这样搞的!脑子不清楚的啦?!” 文澜的手机同时冒出战败的提示音,他憋着笑,去拍打宗竹的肩:“这路人老哥说的没错...宗竹,你一打游戏就转换成方言频道了,我们俩也听不太懂。” 李宗竹切换回广谱:“当然啦!平时要微笑营业,好不容易休假放松,不搞点方言,怎么把情绪释放出来呀?我又不是皇儿城儿根儿下的正儿白儿旗儿人儿——打游戏肯定怎么爽怎么来。” “老子要是全程和你唠川普,你肯定血压冒起老高。”刘保权教练耸肩无谓,也切回普通话频道:“好怪哦!感觉真的好怪!” 游戏输了,但是哥仨的心情依然是那么阳光。 这里是hk南区的商业中心,现在是午间四点三十三分。 是健身房和射箭馆热闹非凡的时候,也有不少体态健康的小姐姐小哥哥往场馆里闯。 隔壁练舞房里活力四射的太太们,一会跳loking,一会跳拉丁。 三个老伙伴就坐在vip沙龙当中,优哉游哉的玩了一下午游戏。看了一下午俊男靓女。 有不少小姐姐跑来要文澜大哥的联络方式—— ——因为文澜大哥身材太棒。 有不少小哥哥跑来要宗竹先生的联络方式—— ——因为宗竹先生把金腰带穿出来游街了。 只有保洁阿姨与保权教练谈起三十六岁女儿再婚相亲的事。 总而言之,非常的悲伤。 人们本来都是觉悟者恒幸福,对比之下就有了迷障与痛苦。 老刘想了很久很久,最后看两位兄弟的表情都不对了,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可是摸向肚腹的游泳圈,不经意碰见裤口袋里的万宝路。一切又是那么合情合理。 ——年轻的少年少女不会喜欢与油腻中年男搭讪的。 这种油腻感只会让叔伯长辈觉得你好像很有钱,适合照顾孤儿寡母。 “嘶...”想到此处,老刘绷不住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将他吞没. ——大家都是三十五岁上下,没理由的,没理由差距那么大吧? 紧接着,老刘立刻去拍文澜,递柠檬水过去。 “文澜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能看上去,年轻一点?我想变得有活力!” 文澜听不懂,完全不懂:“你想整形啊?” 老刘猛摇头:“不是,我想不通,咱们三个收入差不多对吧?” 文澜:“你什么水平?” 老刘:“月薪在五万五左右,和署长一个级别的。” 文澜:“我努努力也差不多,但是必须保持非常好的训练状态。如果一年两年没有出成绩,没有奖杯,就要喝西北风咯。” 宗竹:“我也是,搏击吃的是青春饭,我还顺便会卖点教具护具什么的。运气够好也是这个数。” “对呀,既然大家收入都差不多...”老刘不能接受:“生活质量也差不多呀!我也要爬坡跑场运动健身,怎么大家气质就差那么远呢?” 文澜比较沉静稳重,说了个保底的答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结婚了。” “嗨!”宗竹没给老刘半分面子:“什么结婚了!别把黑锅都丢给女人,文澜呀,你最了解身体构造了,想要维持老刘这个亚健康的体态,不容易吧?” 文澜不说话了,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一个人想要保持长久的亚健康,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需要做到饮食、作息、运动这三样全部都不合格,并且长久的坚持下去,才会让身体彻底崩溃。 要说保权教练的职业,是警署的射击教官。 他的运动量绝对不小,能在肚腹上堆起游泳圈,恐怕真如李宗竹讲的那样。 ——是与老婆一起吃过量的甜食,还有非常糟糕的睡眠质量,让这位中年男人开始迅速变老。 文澜小声说:“不要结婚,会变得不幸...” 宗竹小声说:“对呀,钱再多也买不到每天多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这些时间都属于你老婆,你的食谱也是你老婆说了算。” “唉...” 刘保权只是叹气,与文澜谈起希冀期待的事情。 “文澜,你能和我讲讲你的工作吗?比如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或者幺妹儿...他们是...” 文澜嫌弃道:“你想什么呢?” 保权嘟囔着:“我就想看看你们举铁健身的时候,那股子活力劲...健身房一定是很美好的地方吧?” 文澜想了半天,决定戳破这个幻觉,破除这个迷信。 “全是汗臭味和脚臭味——每个月都得歇业清洁,我自己用车库改了一个私人健身房,不然我会发癫的。除了给学生们上课,我就喜欢跑到步美太太的家里去,那里清静,带阿星和雪明一起练肉,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保权愣住:“啊?这么离谱?” 文澜解释:“不然呢?你觉得健身房里能有什么味道?那是一种让人焦虑不安的氛围——我们的身体在剧烈运动的时候,汗液会带着大量的尿素,感觉到肌肉撕裂的疼痛时,还会释放很多信息素。” 保权还有一丝一毫幻想:“那年轻的女孩子...” “求求了,你饶了我吧,女人的味道更重,出汗量更大,更难闻——姑娘们的睾酮水平只有男人的二十分之一,体脂含量天生比男人高,训练方式方法是不同的。她们的耐力和忍受疼痛的能力在同个体重量级来说,是男人的一点五倍,有一些天赋异禀的能达到三倍。需要的训练时长也更久。而且啊...”文澜想了一会,终于把话讲完:“你看白露,最近睾酮水平上去了,开始搞力量训练,结果激素失衡,几天的功夫,腿毛就长出来了。” 刘保权惊讶:“腿毛?!!” 文澜解释道:“肯定有的啊,你以为女人都是天生光腿的吗?” 刘保权:“我老婆就没有!” “那你老婆真的很爱你,天天护理皮肤毛发,或者她身娇体弱,也没干过粗活,睾酮水平保持在很低的状态。”文澜把这些事情要解释清楚,把保权心里的迷信都破除:“你想清楚哦,咱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顶尖好手,处于世界前百位的,不然拿不到这个薪水。别活在抖音的世界里,好看的小姐姐小哥哥,都是精心打扮护理过的——我见过大部分的女学员要去拼力量举,长期训练激素水平上去了,长出胡子腋毛都算小场面。还有用类固醇药物用出事儿的,患上多囊卵巢综合征,很恐怖的。” 刘保权惊讶:“这就是女人获得力量的代价吗?长出腿毛这种事情,我很难接受...” “怪哦!好怪啊他!”李宗竹杵着文澜的胳膊,对着这油腻男指指点点:“他是不是心里一直有个误区,以为女人光滑洁白的美腿,还有身上香香的味道,是一种天经地义?” 文澜想了想,最后说:“可能只是因为老刘很少与其他姑娘接触吧?这是好事。” “你们这么说的话!我就更焦虑了!”刘保权立刻站起身:“文澜!我要你训练我!我不能这么邋遢呀...我老婆那么认真的打扮自己,每天不说化妆,至少都是香香软软的,结果我这个老公的罩杯都快赶上她了!这不行!” 李宗竹:“你看,有些事情还是讲明白了比较好。” 文澜没有说话,在观察老刘身上的赘肉分部情况。 老刘依依不饶的问:“女人真的会长腿毛吗?” 李宗竹嬉笑:“不会!女人甚至不会拉屎,也不用吃饭!” 文澜最后说:“白露真的长腿毛了,她自己也被吓到了,她和美姐一起定期脱毛,我给她俩介绍美容院——你好怪哦!为啥天天关注腿毛?” 老刘立刻好奇:“美姐的腿毛也是你除的吗?” “不是我除的!”文澜几乎抓狂:“是我介绍的美容院,而且就算是我除的,有什么关系啊?激光脱毛能掉块肉吗?我要因为性骚扰罪进监狱了?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猥琐啊?” 老刘更加好奇:“你每天的工作呢?那么多小姑娘来找你,你就没对她们动手动脚?” “我看你真的是魔怔了,都是她们对我动手动脚啊!”文澜推着保权往外走,一边解释着:“我要算不专业的健身教练,为了女色来干这行,我不该在这里,应该在牢里。要么就去日本找份特殊职业了——我非赛期的体脂都只有百分之十二,这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超模身材。你怎么敢质疑我的专业性?你不是感受过江雪明的能耐么?他的身体是我亲手铸出来的利剑。” 李宗竹跟着说:“我也有女徒弟,都是很活泼阳光的人,要对我有意思的,一般都是打直拳。我看啊,你这个人就是身体拖垮了精神,整个人都变阴暗咯!老刘你想啊!~我和文澜如果变成女人,估计也是搭伴去美容院脱毛,为了给学员展示身材身手,总得搂搂抱抱的。那我们岂不是吃大亏?拳不是这么打的!不要胡思乱想啦,丢掉幻想,好好生活。” 老刘细细琢磨着:“对哦...不过我有个疑问...” 三兄弟都停下,等着刘保权把话问完。 “我前阵子跟督查去监狱查岗,教狱警用防暴霰弹枪的据枪架势和快速反应射击。后来我也和犯人们一起打军体拳,他们都很开心,我和他们拥抱,他们就偷偷摸我屁股,为什么啊?” 周文澜:“这就是我知识盲区了。” 李宗竹:“这就是我知识盲区了。” ...... ...... 周文澜使劲嘬了一口柠檬水。 他只觉得吸管有种迟滞堵塞的感觉,像是柠檬子儿把吸管塞住,又没完全塞住,于是一用力。 “嗷!”他立刻拿住纸巾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舌尖传来痛感。 李宗竹伸长了脖子窥探:“什么东西啊?冰块?” 刘保权忧心忡忡的看着纸巾上的血迹:“没事吧?” 周文澜感觉舌头被异物狠狠割了一下,舌尖冒出血来,伤口很小,不过几秒就止住血了。 “真奇怪...” 柠檬水塑料杯里没有碎冰,确切来说没有硬物—— ——只是柠檬泡水滤出来的液体。 “让我喝一口?”李宗竹大大咧咧拿住吸管嘬了一口,立刻被划伤。 宗竹的表情扭曲,从舌尖感受到强烈的割刺痛觉。 “喔喔喔喔喔喔!见鬼了!” 他带血的舌头挂出来,连忙找网咖前台小妹要了一块冰敷着。 刘保权气势汹汹的跑到服务台,把柠檬水往台面上摆:“你们这里怎么回事?这水里有东西啊!我两个朋友喝了烂舌头的!” 前台小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像是来打寒假工的。 看身材壮硕高大的周文澜,又见这满脸横肉穿着教官服装的刘保权。 她一个劲的点头道歉,像是被吓傻了,马上眼泪都要掉下来,对着柠檬水的杯子前后检查,将水杯清空又倒满,喝了满肚子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刘发怒了:“怎么可能没问题呢?!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巧合吗?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会塞牙?我们是喝凉水都流血呀!小妹妹!” 前台小妹一个劲的哭:“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到到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哎!别欺负小姑娘啦!”李宗竹看不过眼,就上来劝说:“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舌头愈合的速度很快的,只是一个小伤口。” “我是关心她啊!”刘保权咄咄逼人的,像是职业病发作,他是一位射击教官,枪械是随时能夺人性命的东西,他对血非常敏感:“小妹妹,你怎么做柠檬水的,再来一遍!我要查清楚这件事!不然其他客人喝了这种东西,他们说不定会打你啊!” 前台小妹照着老刘的指点,将整个滤网都清空,把大水壶倒置沥干,重新泡了一壶清澈透明的柠檬水。 这一回她小心翼翼的另外换了木杯—— ——把木杯灌满,端给刘保权。 小妹战战兢兢的说:“应该...应该...没问题吧...” 刘保权满脸狐疑,抿了一口—— ——清冽寒冷的液体淌过舌尖,带着一点柠檬的清香。 “嗯...应该是刚才水壶开裂,落下来一些细碎的玻璃沙子,把我朋友们的舌头都割开了,现在没有了。” 小妹打开收银台,掏出一沓钱。躬身往前递。 “不好意思,这些钱你们先拿着,就当我赔给你们的...我回头会和店长说清楚这件事...” 周文澜挥挥手:“没事!我每天训练的时候毛细血管的出血量都比这个多。” “我也是。”李宗竹满不在乎:“打拳哪儿有不流血的。” 刘保权一言不发,跟着兄弟俩一起离开。 ...... ...... 直到vip沙龙空无一人。 收银台的小妹脱下帽网和围裙—— ——她的脸颊由圆润的鹅蛋脸,变得有棱有角,鼻骨也锋利起来,额角与眉骨前凸,眼窝深陷。 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变成了男孩子的样貌。 身体和骨骼也跟着变形扭曲,从一米五六的身高,变回了一米八一。 他看上去年龄依然留在十八岁左右,非常年轻,没有胡须和喉结。 头发变短了,变成干净利落的板寸。 眼神凌厉,透着精光。 开始自言自语—— “——他们提到了江白露,对吗?” “是的——” “——用我的魂威去追踪,跟着他们,找到江白露。” “没问题——” “——我们给她种植的维塔烙印,已经被万灵药治好了,力量的种子要发芽开花,她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没错——” “——癫狂蝶很喜欢她,我能听到它的声音。” “把她带过来——” “——要让她心甘情愿,主动来到我们身边。” “要怎么做——” “——不要操之过急,我们和骷髅会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骷髅会用各种授血的仪式来控制癫狂蝶的力量,用下贱的灾兽血液去奴役生命女神白夫人。我们可不一样,我们直面维塔烙印,直面鲜红的斑疮,直面白夫人的噬身之苦,以勇气直面这种癫狂。” 从这位小哥哥身上爆发出灵魂的威光。 一个由破碎镜片组成的人形幻身透体而出,它一挥手,就从镜子中分化出一只振打翅膀的蝴蝶。 这只蝴蝶由破碎的镜片组成。 它飞出网咖大门,追上教练三人。 飞过热闹的人流,飞进刘保权的嘴里—— “——噗嗤!” 老刘浑然不觉,嘴里叼着串串火锅手撕鸡,从火热的辣感中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呛鼻的花椒盖住了所有血腥味。 周文澜在苦口婆心的教导着:“你记住哦!这是最后一顿了!以后得健康饮食!” ...... ...... 哥仨吃完晚饭,就各回各家。 周文澜感觉莫名奇妙的累,似乎身体中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正在讨要能量,本想在车库夜间锻炼一会,结果九点多就爬上了床。 李宗竹回到武馆,与中药房的伙计打过招呼,就爬去二楼的书架上打扫,他越来越困,只觉得晚饭还没吃够——与伙计要了两个包子填肚子。 刚吃完,碳水眩晕的症状立刻发作,他就倒在武馆的瑜伽垫上睡过去了。 刘保权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他感觉肚子里住着一头龙,怎么吃都吃不饱。 妻子打开门,就看见老刘满头的冷汗,饿得眼睛发慌。 “宝贝儿,给我煮碗面吧...我好饿...我好饿...” 老刘的妻子叫雯雯,看见丈夫这副模样倒是奇怪。 “你不是说在外面吃吗?我没给你留菜呀?” 老刘一头往门里挤,走到玄关,费尽力气拽下鞋,立刻说:“我真的好饿...我手都在抖...白水煮面团都行,只要是吃的就可以...” 雯雯姐是个好女人,没多问什么,跑去厨房给丈夫做面了。 只是雯雯姐把汤面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异常诡异的一幕。 老刘呆呆的坐在饭桌前,手里抱着一堆鸡蛋壳,嘴边还留着些许蛋黄,看见妻子来了,他就立刻擦干净嘴。 “我吃了几个蛋,还是好饿啊...” 雯雯姐开始紧张,心中琢磨着,是不是丈夫得了什么病。 “我叫白车?你怎么了?是病了吗?” “没事,我就是饿...很饿很饿。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体力都抽空了一样。”老刘顾不上说话,端来汤面,只是几筷子就吃的干干净净:“还有吗?” 雯雯姐立刻起身:“不够吃?那我再去做...” “谢谢你啊...辛苦你啊...”老刘突然没来由的,就开始哭,情绪转变得非常快。 这下把雯雯姐吓坏了,这军警教官在她面前从来没哭过呀!就结婚的时候哭了一回。 “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老刘呜嘤嘤的喊:“我不知道...心里难受,我想你每天都在用心打扮,我就觉得你很辛苦,家务也是你在做。又要脏兮兮的,又要美美的...我一下子就觉得很难过。” “嗨!就这?!”雯雯姐抽出手帕丢到老刘脸上:“等着!我去做面!不够吃我再叫个外卖啊,你居然会心疼我了!诶嘿!” 等到雯雯姐回来的时候—— ——老刘已经坐在地上,抱着椅子睡着了。 ...... ...... 第二天清晨,具体来说是十二个小时整。 周文澜在冰冷的地板上醒来。 他感觉天旋地转,脑子里有一万只蜜蜂。 强烈的饥饿感,还有疲劳感,让他眼睛都挣不开。 他勉强抓到冰箱大门,把备餐拿出来往嘴里塞。 这些健身食品压根填不满胃,好像身体本能的在排斥它们。 “怎么回事...我...” 文澜伸手拿住橄榄油,往鸡胸肉和西蓝花上倒,送进嘴里的感觉却异常香甜,像是味蕾被激活,身体彻底醒来。 一对修长的手掌映入眼帘。 骨节不像之前那样粗壮,它绝对握不住一百八十公斤的杠铃。 这他妈是谁的手?! 周文澜在那一刻吓得丧胆。 他能感觉到后领和背脊温热的头发, 瞥向地板—— ——自己昨天夜里就是在这张地板上睡着的。 此时此刻,地板上几乎铺着满满的一层碎裂人皮! 细密的皮屑和脂肪稀液,还有数不清的毛发,就像是一次惨烈恐怖的手术现场,散发出阵阵恶臭。 周文澜往前踏出一步,就看见光秃秃的右腿,它依然留着明显的肌肉线条,但是腿毛都没了! 他的内心隐隐不安,跟着遮挡视线的长发,能看见一部分陌生的鼻翼。 他隐隐能想象出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走到浴室的镜子面前,他能看见,运动背心与运动短裤都变得宽松。 以及镜中人的那张脸是如此陌生。 周文澜可以确定,这是生命中从未见过的人。 是个女人——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非常健康的女人,肩颈肌群与核心肌群非常厉害,下了苦功夫练出来的。 腿部的线条不像健美运动员,并非是牛蛙腿,也接近街霸里的春丽了。 长发盖住前胸,腹肌和人鱼线饱满有力,是一等一的健身强者。 撩开头发,就见到英气十足的剑眉与深邃的眼睛。 鼻梁挺立,鼻翼显瘦,鼻头小而干净,是非常精致,稍显刻薄冷淡的五官。 早上起床时的嘴是最好看的,是血气旺盛,鲜红而健康的颜色。 最后—— ——周文澜拨开裤子,低头看了一眼。 使劲扯了扯裤头,用松紧带抽打小腹。 “啪——” 痛感使他清醒,让他意识到这是真的。 ——他。 ——变成了她。 紧接着就是声线柔软却嘹亮的c语言。 “操!”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七章 好怪哦 一场春雨落在红磡南区的街头巷尾。 它让草籽在沿海人行道的缝隙中探出头,晨露带着雨水落在阿星的背脊上—— ——他在奔跑晨练,往大院绕了一圈又一圈。 每跑过一圈,就往厅堂门前丢去一颗石子,玩着跳房子的游戏,单双单双双单跳完,没有踩线,也没有踏错步子,立刻像是疯跑的快乐狗狗,往下一圈跑。 在搏击擂台上,雪明与小七刚刚打完第九回合。 雪明的体力见底,小七才刚刚热完身—— ——两人的耐力差距巨大。 白青青的双臂能见到一个个拳印,是越过厚实拳套体现出来的恐怖穿透力。 江雪明的右眼肿得看不见东西了,那是白青青狠厉的勾摆组合拳揍出来的伤口,想要削弱雇主的视野判断力。 在第十回合,他们分出胜负。 雪明的体力不支,连续高强度的对抗中,他率先丢出毛巾投降。 这么打下去,估计午饭时都拿不起筷子。 做完晨练,雪明就捧着白青青的手臂,给这姑娘涂药按摩。 白青青也是如此,捧着雪明的脸,喷涂消肿药物。趁着雪明不注意又亲了一口额头,就尝到酸咸的汗水,还有头发上干涸结晶的盐。 雪明揉弄着七哥的发丝,像是在照顾女儿:“去洗澡,我去喊阿星一起吃饭。” 小七笑嘻嘻的跑去冲凉房:“好叻!” ...... ...... 如果你要问雪明为啥不找阿星陪练? 原因很简单,两人的量级差距太大,雪明根本不是阿星的对手。 在狭窄的擂台上,无论是拳击围绳四方擂台,还是无限制格斗的八角笼,那个局促逼仄的空间里,雪明是根本打不过阿星的,没有任何机会赢。 与阿星的格斗对局中—— ——雪明拿到最好的战果是得点计分,并且站着打完整场比赛,一场十二回合的比赛里,他拿到了九十六次有效打击。阿星拿到了一百三十三次有效打击。 在那场拳击比赛中,爬下擂台时雪明整个人都是懵的。 面对阿星接近两米的臂展,这两条手臂像是一张大网,在拳台上阿星光是把手臂打开,雪明就很难逃出阿星的攻击范围。 两人的拳击抱架相同,格斗经验接近,技战术水平也接近。剩下的就是判断力和耐力的比拼。 不同的体重与身高,雪明需要面对的,是拳击力量磅数超过九百磅的重量级打击。 阿星的任何一拳,都可以让雪明的防御架势崩溃,直接送进擂台赛的死门境地。 但是雪明的进攻,在阿星宽厚得能挡住整张脸庞的双臂下,显得不痛不痒。 这就是为什么,在只靠双手的搏击比赛中,雪明绝对赢不下阿星的原因了,这是身高与肌肉质量的差距,是体脂作护甲之间的差距。是拳击力量作进攻武器的差距。 此时此刻,雪明走到院落里,就看见流星气喘吁吁的跑回大门前。 流星满脸兴奋的问:“明哥!怎么样?!” 江雪明:“输了,打不过她。” 流星惊讶:“啊?七哥这么厉害?” 江雪明:“她在擂台上不干不净的,我不是对手。” “不干不净?”流星一下子满心好奇,刹车定步,又要与江雪明击掌,“你晨练了吗?!” 江雪明:“做完了!” 两人猛然拍掌相握,把汗水都挥洒进雨水里。 流星说回正事:“明哥,刚才你讲嫂子在擂台上不干不净的?什么意思啊?” 雪明抿着嘴,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高兴,是无喜无悲不太在乎。 “她进攻的时候喜欢踩我脚,把我前手逼成后手反架,如果我不避让,她就立刻能进到我的臂展里——来到她的优势距离。” 流星张大嘴:“好卑鄙啊!这么打拳是要被人买手脚的...嫂子也太缺德了。” 雪明接着说:“我适应了她的进攻,想去掌控节奏,于是开始用散手步法去调动她的步子——她还会特地送脚板到我脚下。” “操!”流星骂出口了:“我都没对你使过这招!” 雪明的眼神变了:“您一直都想使这招?” 流星倒是很坦诚:“是啊!你在拳台上用散手散打的步子去控制节奏,其实我是很难受的,进攻的机会永远是把握在你那边的...” 雪明:“你接着说,我去给你煮茶,渴了就喝。” 流星跟着明哥进门去,拿来毛巾擦身子,撒欢似的抖落头发的水露,又说道:“明哥,你的身体平衡很好,想停止或者启动是非常灵活的,特别是在八角笼的擂台,你那个侧踹真的太疼了,我受不了—— ——加上散手的步子和正反架切换的节奏把握,什么时候打,在哪个地方打,是高位拼拳击还是低位猜拳脚,都是你说了算。我去搂抱你,立刻有狠厉的肩肘往我胸口砸,如果不一口气把你撂倒,用体重和关节技制服你,我是很难赢的。换到拳台上也一样,我不可能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 雪明给流星倒上一壶热茶:“对,但是你要想,只有弱者会去寻找敌人的弱点来致胜。” 流星笑嘻嘻的抱着茶杯:“嘿嘿,如果放脚到你正驾的前脚,可以改变你的行进路线,我绝对会这么做,这比张开双臂去拦你要实用多了!哈哈哈哈!嫂子真厉害呀!我学到了!” “整天好的不学,学一些歪门邪道...啧...”雪明咂嘴,有几分不耐烦:“我要是和你说,她拳风脏的地方不止这些呢?” 流星:“喔!还有更刺激的?” 雪明:“我把她逼到立柱一角,想封锁她,准备布置进攻的时候,她来搂抱我时会直接亲我。” 流星:“卑鄙!” 雪明:“在体力不够的回合末尾,会试图勾我的脚后跟,直接把拳击比赛变成摔跤比赛。” 流星:“下流!” 雪明:“摔完了还会抱着我不动,我挣扎想起身,消耗的体力绝对比她多,真的让我很困扰...” 流星:“无耻啊!” “但是很管用...我打不过她,这场比赛又没有裁判,也没有旁证。”雪明耸耸肩,说完这些就回房洗澡。 明哥前脚刚走,白青青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衣,从温室那头跑回来了。 她故作神秘凑到流星身边:“赢了!我赢了哦!” 流星嘟着嘴,满脸不悦:“嗯...” 白青青:“愿赌服输啊!照片来!” 流星紧接着打开手机,把偷拍明哥的照片都给白青青发过去了。 “嘻嘻嘻嘻嘻嘻...”小七咧嘴发出魂殿长老的笑声:“你这个拍照技术挺好的嘛!一个死亡角度都没有。” 流星拍着胸脯:“当然了!我妈咪亲手教的!说不会拍照片的男人,很难找到女朋友的!” 找完乐子,小七说起正事。 “哎,你说我雇主,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呀,明哥没和我提过。” “他现在有钱了,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他不会也这样吧?” “你说哪方面的坏?我不懂。” “就是出去乱花钱什么的呀...” “那肯定不会,明哥很能花钱,但绝不会乱花。” “boss给他打了多少钱?现金一共多少?” “我问过他,他现在手头大概一千三百多万,已经用掉六百多万了。” “啊?”小七脸色剧变:“花去哪里了?这么多钱呢!” 步流星掐着手指头算:“请其他地方的武馆师傅来这里,要差旅费,人情请客吃饭还有教拳课程都得花钱,他把教练和几个老师的学费都结清了,没有落下任何一位。” 小七惊讶:“四个月也不至于六百多万吧?还有呢?” 步流星接着说:“按照咱们这个地段,屋里的房屋租金,还有几个阿姨的工资,吃喝水电等等等等,连我妈都收到了一个教跳舞的小红包,还有去拿山花园采回来的康乃馨,明哥亲手做的花束,他这方面算得特别清楚。” “他都没有送我花!”小七咬吐司的样子就像是在咬餐包,嫉妒到变形。 流星紧接着说:“他也没送我什么东西,但是嫂子,他不是把棍棒托付给你了吗?或许他把自己托付给我们了。” “也对哦...”小七立刻就不伤心了,掏出双截棍并做钢锏,往冰箱里弄来点橄榄油做保养。 流星又接着说:“这六百万里,还有两百万现金,是直接送去慈善基金会了。” 小七立刻皱眉:“那个钱不是打水漂嘛?你没拦着他?” 流星接着说:“明哥讲,希望像他和白露这样的孩子能少一些,所以就往基金会捐钱。我听着也对,于是我就和他一起捐...” 小七捂着额头,感觉哥俩在这方面真的没有一点常识。 hk这地方作为国际港,有很多来路不明的慈善基金会,其实是给富商们避税用的商业组织,和慈善搭不上任何关系。 于是七哥追问:“钱都捐出去了?” 流星笑道:“当然没有!我妈拦住了,妈咪今早带着白露去办这个事情,她与我们说,真的想捐钱,不如直接往警署桌台上丢——这样效率比走什么神秘的基金会要快得多。她认识不少人,能保证咱俩的心意传到灾区孩子的手里,或者直接变成贫困家庭的衣服和吃喝。” “步美阿姨靠谱的呀!”小七接着问:“她俩啥时候回来?” 这个时候,雪明已经洗完澡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变回居家的打扮,“她们中午回来吃饭。叫上老师们一起吧?” “哦!我去联系文澜大哥!”步流星连忙给周教练打了个视频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 ——三个小伙伴挤在桌前,准备给健身教练拜个早年。 画面刚亮起,就看见一个身材健康又火爆的姐姐,一手捂着头发,一手提着吸尘器,往大厅赶。 这姐姐招呼道。 “等会!你们等会!我把屋子收拾了再说!” 这一幕非常诡异—— ——地板上是皮屑与毛发,还有一滩滩黏糊糊的稀液。 又看到这姐姐穿着文澜教练的运动背心和短裤,搞卫生的架势非常笨拙,就像是在.... 小七:“她在驯服自己的四肢吗?” 流星也不好意思打招呼,心中想着,会不会是文澜大哥的女朋友。 江雪明看得比较仔细—— ——他能从皮屑中认出人体的皮下结缔组织,还有部分五官的软肉皮质,前不久就见过这些东西,在米米尔温泉集市里,腐龙身上的死皮囊也有这种质感。 但是江雪明绝对想不到,这个手脚笨拙的姐姐就是周文澜本人。 雪明感叹着:“好怪哦...” 等周文澜捏着鼻子,一嘴一个“操”。 房屋里臭气熏天,这些皮质与脂肪,还有包含各类信息素的复杂液体都逐一清理干净。 文澜才回到手机前,佝身对镜头—— ——他,此时应该称为她。 文澜她煞有介事的对镜头里两位学生说。 “我和你们讲的事情,很离谱,很离奇...你们不要害怕...” 流星立刻点头:“我不会害怕!是文澜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姐姐!这地板搞得和凶杀案现场似的!你要投案自首吗?” 小七轻轻拍着流星的脑袋:“没那么离谱,要真像是你说的,这姐姐绝对不会接电话的。” 江雪明:“有什么事等会说,你先把胸口捂住。” 文澜低头一看,连忙捂着运动内衣的圆口,表情又变得慌张,去厕所找了一条浴巾盖住。 “我是周文澜。” 江雪明:“???” 步流星:“???” 小七不认识周教练,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夹在两兄弟中间,只觉得这姐姐挺帅的,应该有不少小妹妹喜欢。 文澜用指背敲着手机屏幕,一个劲的解释着,扯着尖利的嗓子喊。 “我就是周文澜,两个小宝贝啊!我是你们的教练大哥!” ...... ...... 在另一边—— ——在新界的某栋居民楼里。 雯雯姐刚刚醒来,春假让她的作息越来越离谱,起的越来越晚。 刚起床,她就听见吸尘器的声音,心中猛的一紧,又变成暖暖的爱意。 她心想,一定是老公良心发现,昨天夜里还会心疼老婆,早上起来就开始搞卫生咯,真好呀... 不过翻了个身,雯雯姐半梦半醒的去打招呼。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呀?” 没有人回应她—— ——只是吸尘器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狂躁慌张。 雯雯姐就脱掉睡裤,想给老公展示美腿,一路往眯着眼,打着哈欠往客厅走。 她心想昨天夜里拽不动丈夫,丈夫是在地板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着凉,就顺手拿了一杯热水漱口,准备给老公一个热乎的早安吻。 她迷迷糊糊抓住客厅熟悉的身影,拉过来一嘴亲上去。 结果—— ——雯雯看见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女人。 是非常非常陌生,这辈子都没见过一面的陌生。 是进出楼道十几回,整个小区各个门户都打过招呼的邻里,或是小区范围的商超市场里,都没见过的陌生女人。 这女人熟门熟路,与雯雯接吻。 吻技与老刘一般无二,只是眼睛里也透着一种慌张。 雯雯一下子汗毛都吓得竖起来,却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推开这个大妹子—— ——两手抓着这大妹子的肩膀,睁大眼睛好好看了看。 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有点胖,脸圆圆的,眼睛很大,一副无辜无助的样子。 穿着老刘的衬衫和裤子,鞍形鼻,嘴唇很厚,耳朵有肉,头发微微卷曲,落在下巴的位置,像个刚到二十七八岁没做过身材管理的性感多肉妹妹。 雯雯立刻问:“你他妈是谁?我要报警了!” 刘保权满眼无辜,从喉口中冒出柔软的应答:“我是你老公啊!” 雯雯又惊又气的,也不知道脑子搭错了那根弦。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疯了吧!你是我老公?那我们结婚纪念日是哪一天?” 刘保权的脸上立刻冒出冷汗来。 “说不出来对吧!”雯雯姐先是生气,而后变成极度的惊恐:“他...确实就是...说不出来...怎么会...” 这个胖妞的神态,与老公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连发冷汗的微表情,还有双手抬起要来拥抱老婆的姿势,要安慰老婆肢体语言与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雯雯眼神中发出精光:“我的老天爷...” 刘保权:“虽然很难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 雯雯伸手去捏这胖妞脸上的肉,又是拍又是撅:“我的老天爷哦!” 老刘感觉很不适应,跟着脸上的痛感又往后退缩。 雯雯对着这胖妞身上的肉,特别是几个关键部位又看又摸。 “我的妈呀...” 老刘连忙解释着:“对不起,老婆...我真的不知道身上发生了什么,可能工作都要丢掉了,咱俩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雯雯立刻跑回卧室,掏出来一个奇异的物件。 “还有这种好事?!” 老刘的眼神都变了,变成极度惊恐的样子。 雯雯姐拿出来的东西叫罗马大帝。 “老公!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好孩子不要搜。 ...... ...... 往窗外看,春雨依然在下。 它淋湿了巷角的青砖苔藓,爬山虎是一副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样子。 它落在港岛记的招牌上,打在雨棚变成细密的水雾,又飘去隔壁飞鸿武馆的前厅—— ——春假的时节,有不少学生回到武馆里,趁着年关之前的短暂假期,要回来与宗竹老师求指教。 道场里传出拳脚拍击振打时武斗衣裤的飒响。 还有一声声叫骂。 “叉烧扑街叼毛high呀!” 一个看上去年轻而富有活力的金发姐姐站在道场中央,身边已经躺下六个学生。 她就是李宗竹—— ——具体来说应该是刚搞完卫生,洗漱完毕换完衣服的李宗竹,她的怒气值到顶点,按照kof的说法,是能放出三气绝技的宗竹姐姐。 她有几分欧洲人的长相,鼻梁高挺五官立体,头发是香槟金色,眼睛却是棕色的,是个混血儿,身高接近一米八五,比原来的男身还要高七厘米,面相来看是二十六七岁左右。 她与学生们一个劲的解释着:“扑街啊!我真的是你们的师傅啊!不是师娘!也不是师姐!” 几个男学生在地板上嗷嗷叫唤,脸上都带着快活的笑。 “怎么可能呢!” “你确实很能打呀,但是我们师傅更能打!” “姐姐!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冒充一个男人呀?” “李老师是黑头发的!不是金头发的!” 李宗竹几欲抓狂:“我外公是英国人!有金发也是正常的吧?!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紧接着又有另一个徒弟正儿八经站起身来—— “——我不允许你侮辱师门,不管你是谁,你用师傅的招数,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同门。” 李宗竹上去就是一套腿技,左正蹬接右鞭腿,身高上去了攻击范围都变大了一尺有余,等这臭屁的大徒弟脸上多了鲜红的脚背印子,一旁的女徒弟立刻两眼生花。 “师傅!您就是我亲师傅!” “我们不要宗竹老师了!您来教我们吧!” “靠!”李宗竹骂骂咧咧的,又不好发作,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道服穿在非常不合身。 她立刻就蹲下,向女徒弟请教。 “喂!迎春!” 被点名的女生浑身一紧,立刻站起。 “还有你!萍梅!” 另一位看上去气质文弱的小姑娘精神起来,像是平日里宗竹老师也是这么传唤她们。 李宗竹佝着身子,满脸不爽,她凑到两个小姑娘身边,要她们把耳朵都送过来。 紧接着这金发大姐姐就在姑娘耳边轻声细语。 “我感觉道服胸衣这里好紧啊!屁股那地方也是...” 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居然笑出声来。 李宗竹接着说:“哇!真的很难受,刚才你们看到那个凌空飞踢了吗?我就觉得是躯干带着俩水袋子起跳又落地,我咯吱窝的皮都快拉开了!有没有办法?帮帮忙!求求了求求了!救救我呀!苟命呀!” 年纪大一些的迎春小声说。 “要穿运动内衣的...师傅。” 年纪小一些的萍梅立刻醒悟。 “您真的是宗竹老师?” 李宗竹挠着头,一下子头发上的绑带又松开了。 长发如灿金瀑布,衬着那多情娥眉大眼与热辣双唇。 宗竹一个劲的嘀咕着:“坏了!真的很坏!事情变坏了!” 一个姑娘伸手去抱抱摸摸,要量出师傅的身材,另一个姑娘主动打开app给师傅下单运动内衣。 她俩一个劲的猛点头—— “——很好!真的很好!事情好极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八章 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 如小七所说—— ——每个人在娘胎里都做过一段时间女人。 在手机视频的另一头。 雪明和流星听见看见这个陌生姐姐口口声声所说,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他们与文澜大哥相处有半年多,问起以前的事情,这个神神秘秘的大姐姐也能答上来。 步流星:“教练?” 文澜已经爬上车,准备开车来吃饭:“对,是我!” 步流星:“我胸围多少?” 文澜还在调整驾驶位座椅,有点不太适应以前的座椅角度:“一百三十,你的胸很大。” 步流星挠着头:“真是我教练呀?我的身材数据只有文澜大哥知道...” 江雪明接着问:“我的体脂率...” 文澜发动汽车,刚出车库,阳光和雨露就打在挡风玻璃上,一下子整个画面都亮起来了。 “一个月之前是十五点六,那会你特别爱睡觉。身材比白露还好,还要问什么?一股脑全都问出来。” 十五分钟过去。 江雪明脸色凝重,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有强烈的不安。 小七一个劲的挠头,这奇异现象在地下世界也没见过几回,哪怕是变性手术,也不可能在一晚上就立刻完成。 步流星则是瞪大了眼睛—— “——能给我整一个不!?我好想知道另一个我是什么样子的呀!” 文澜大姐恰好推门进来,她穿着一身休闲服。衣柜里的男装没有一件是合身的,只得弄了条还算宽松的牛仔裤,套着背心和夹克就跑过来了。 她把头发拢做两条辫子,使着编擂台围绳的手法,将它们随意编起来,免得来干扰视线。 “来晚了,不好意思。你们都在视频里看见了吧?”文澜姐姐刚坐下,就熟门熟路的拿茶壶倒水。 她与流星说着:“我这指纹都变样了,手机认不出来,你家门禁也认不出来,我喊王阿姨给我开的门。” 步流星将信将疑:“你真的是我教练?不是来整蛊我的?” 周文澜有些生气,大大咧咧的把腿架上桌。 “你往整个红磡,能找出来第二条这样的腿?!我教你深蹲的时候你怎么记不住这条腿呢?” 流星立刻就信了,指着文澜姐姐的另一条腿:“这是第二条...” “重点不是这个!”周文澜把腿放回去,顺便把小七的脏手给打开,免得九五二七再来乱摸:“重点是我还有一条腿不见了!明白吗?!小宝贝儿啊!你清醒一点,我很严肃的!” 流星一个劲的搔头。 小七没机会摸到春丽姐姐的那条强而有力的大腿,躲到雪明身边跟着一个劲的搔头。 雪明也是这样,完全搞不懂什么状况,但是头不痒,就抓住小七的脑袋直挠挠。 小七:“好了不痒了,别抓了,快脱发了。”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护理班的王阿姨进门来,对着文澜教练看了半天,又露出神秘又恐怖的笑容,让人看得一头雾水。 最终流星憋出来一句话。 “真的不能给我也整一个?” 周文澜:“您完全没把我刚才说的话当回事对么?” 步流星立刻改口:“那教练...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文澜摇头,辫子跟着甩:“没有” 小七和雪明的脑袋跟着两条长辫一块动。 步流星又问:“会不会像是里写的那样,你和某个人交换了身体?” 文澜姐姐撑着下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认真分析着。 “不会,我去健身房里给自己做了一轮体测,数据大差不差,力量爆发下降得特别厉害,但是以前只能做几组的极限训练,现在能坚持十组,我敢肯定,这就是我的肌肉质量——只不过体征和激素水平变了,我是真的变成女人了。” 说罢,文澜大姐就仰起头,与人们展示着喉结。 “你们看,喉结没有了,声音也变了。” 脱下外套,展示着上肢。 “手臂上的二头肌缩水了一点点,但是我能挠痒痒了,以前背心被蚊子叮一口,我得靠痒痒挠才能够着,现在变得更灵活了。” 接着文澜还想脱裤子,七哥连忙喊停:“不至于不至于!姐姐你注意点!今天是今天,昨天是昨天!” 紧接着教练把鞋给脱下—— ——她满脸嫌弃的展示着鞋子。 “我本来就是汗脚,身体的新陈代谢很快,变成女人之后,汗腺变得更发达,半天就得换一双袜子,难搞哦!” 收拾完鞋袜,文澜就站起身卷起背心,露出腹肌和人鱼线。 “你们看,原来我是有八块腹肌的,只剩下六块了。” 阿星看呆了。 雪明也是一愣一愣的。 只有小七是一副捂着嘴,偷偷摸摸喊出一句joe的口癖。 “哦!~好有才华。” 说完这些,文澜姐姐把衣服都收拾好,去客房洗了个澡,把雨水和路途的泥尘都洗干净。 回到客厅时,大家就看见这位清冷寡淡的长发肌肉大妞,穿着宽松的睡衣坐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步流星:“啥情况呀?” 江雪明:“咋回事儿呀?” 小七:“能百度不?” 文澜姐姐皱着眉,露出嫌恶的表情:“我问过医生了。” 步流星:“怎么说的?” 文澜:“他说我脑子有毛病!” 小七:“接下来呢?” 文澜摇摇头,摊手无谓:“不知道,等宗竹来吧,他学过中医,指不定能在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里找到一点线索。要是变不回来,就这么过日子咯,还能咋的?” 周文澜教练是个爽快人,也是个非常敬业的健身职业选手。 他...哦不,她是一个人来hk打拼的,没多少牵挂,也没有成家,自然是一身轻松。 等到“传统文化”这句刚念出来。 ——从大门闯进来一个金发大姐姐。 那正是李宗竹。 众人齐齐愣住,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听见金发姐姐与门外的学生道谢。 “就到这儿!对对对...谢谢啊!劳烦两位送这么远,我开不了车,这腿脚怎么开车呀!比原来长了那么多,要交警拦下我,我拿着以前的证件找谁说理去?走了啊!路上注意安全!” 步流星闻声看去,是飞鸿武馆的两个小学妹,是谢迎春与何萍梅。 大厅里外的人们就看见一个步态踉跄,身材火辣的金发美人往大厅闯。 她穿着一身圆领黑色金边旗袍,是学生刚刚送来的礼物。 她手里提着大皮箱,像是带着行李过来常住了。 脸上戴着墨镜,凌乱的头发叫一把木簪子梳做云髻。活脱脱一个嫁进中式家庭的洋媳妇儿。只是那对墨镜下边的棕色眼睛特别有神,给人的感觉很机灵。 宗竹与人们打了个招呼,非常的尴尬。 “诶嘿...都在呢?” 文澜越看越不对劲:“你谁呀?” 宗竹越看越不对劲:“你是谁呀?” 江雪明与小七一时半会又愣住了。 流星从皮箱的携行口袋,看见宗竹老师胡子邋遢的证件照。 “不会吧?李老师?你和文澜大哥是一起飞的泰国吗?” 李宗竹跟着好姐妹一块坐下,满脸都是故事,把墨镜摘下,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啧...” 文澜姐姐贼眉鼠眼的瞥向宗竹那姣好的身段,突然没来由的冷笑。 李宗竹用指背敲着桌:“很好笑吗?” 文澜:“不是...我在想,你怎么连人种都变了。” 宗竹:“我外公是英国人!我本来就是混血!怎么了!很奇怪吗?” 紧接着,两姐妹就开始掐架—— ——她俩在饭桌前互相打闹着,对着彼此身上的软肉下手,就像是充满了好奇心,想知道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王阿姨把菜端上来。 俩好姐姐才停手,终于不闹了。 江雪明对着这位金发形态的宗竹老师一通盘问,最终从拳脚套路和训练时间作息表,从这些私人信息可以得知,这确实是自己的授业恩师李宗竹。 流星认真分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想说,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宗竹大姐姐从小包包里掏出棒棒糖叼着,看得一旁文澜一愣一愣的。 流星接着说:“宗竹老师,你是不是觉醒了赛亚人血统,一下子找回了真实的自我...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一半就开始笑,根本停不下来。 宗竹摘出棒棒糖与文澜讲:“这小子的嘴越来越缺德了,到底是谁教的?” 文澜总觉得那根棒棒糖有点诱人,于是问:“为啥你现在娘里娘气的?还有糖吗?” 宗竹立刻低头给好姐妹找了一根,解释着:“我身体变成这样之后,总是想着吃糖,可能是脑子不好使,转不过来。” 文澜剥开糖纸,嗅着糖果的味道,确实有一种莫名诡异的吸引力,按照以往的情况,她绝对不会对这些甜食感兴趣。 “真奇怪...应该是大脑需要优质的葡萄糖,身体才会产生这种反应,原来女人喜欢吃糖,是这种感觉吗?” 把糖果送进嘴里,文澜又看了一眼宗竹身上的旗袍。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呀?” “我现在是女人哎!”李宗竹表情浮夸,睁大了眼睛感觉不可思议不能理喻:“不穿这个穿什么?这是我学生给我买的!她俩要这么干我也不好拒绝呀!那是我衣食父母,送学费给我,养活我的两个小姑娘呀!她俩开车送我来的,而且...” 话音未落,宗竹姐姐就站起身,张开双臂展示着相对匀称的身材。 “不好看吗?” 文澜大姐点了点头:“挺好的。” 江雪明和小七也点了点头:“对...挺好的。” 流星支支吾吾的:“就是老师您这个适应自身属性变化的能力有点强...” 李宗竹捂嘴笑道:“哦哟哟哟!我自己都没害羞你们反倒开始害羞了...证明我这个混血儿的基因强大呀!嘿嘿嘿!” “她一直都这么自信...无论男女。”文澜姐姐耸肩,小声与流星说,“没错,确实是宗竹。” 由于这两位的身份实在特殊—— ——流行强烈要求下,要她俩去屋里脱光了互相自证清白。 只是俩姐姐从屋里出来时,都是满脸通红,像是看见了怪东西,一时半会很难接受这种坦诚相见的场景。 宗竹进门时穿的旗袍,出来也是这身装束。 文澜姐姐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她进门去穿的是宽松睡衣,出来时明显换上了内衣,似乎在宗竹的指教下,懂了一些女人该懂的事,然后又换了一身黑色的睡裙。 小七:“这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 雪明:“这也是我的知识盲区了...” 流星:“文澜教练,你怎么也...” “我就很好奇...换个角度来说...”文澜叼着棒棒糖,把头发也放下,仰头看着天花板:“你们要是获得了一副新身体,也会试试看吧?比如让它穿点别的东西?我只是好奇...” “对哦!”流星两眼一亮:“要是我也变一下!我绝对要试试穿着比基尼去照镜子!一定要美美哒!我妈咪看见我的时候,要让她超级惊喜超级开心!哇!想想都很棒!” 小七感觉大脑都在颤抖。 倒不是说宗竹与文澜这两个大男人突然变成女人这件事。 而是... “她们怎么可以...比我还性感?” 小七的关注点一向都很偏。 雪明已经习惯了,只是把腿上七哥无处安放的小手给挪开。 他仔细思考,认真分析:“可能人都有爱美之心,这是正常的。” ——这是正常的。 这句话—— 从刘保权老师走进大门时不再算数,江雪明说出去就后悔了。 ...... ...... 从门外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位身材丰腴有料的辣妹。 她把伞架在廊道旁,拿走王阿姨递来的热毛巾,擦着脖颈上的雨水和汗水。 看得出来,她化了妆,而且算是很精致的妆容,粉底和修容侧影打的很专业,扔去小红书上应该是性感网红纯欲风的定位。 她有一头短发,额前的空气刘海有几分俏皮的感觉,眼妆很浓,身上的香水味能从走廊飘到饭桌这头。 她穿着露肩黑衣,皮裙与黑丝袜,还有活力十足的厚底短靴,是非常时髦的搭配。 文澜这回还在给好姐妹喂饭,看见警官证的时候,她筷子都拿不稳了。 宗竹张着嘴,不太明白好兄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保权挤出一个笑容,腮红和脸上的潮红混在一块,太有故事了。 “我老婆...要我这么出门...你们知道的,我很听话,特别是...”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都快听不见了。 这辣妹双手合十,一路小跑坐在流星身边。 “她早上狠狠折腾了我一会...如果我不这么穿,她每天都得折腾我。所以今天来晚了一些,是她给我化的妆...” 宗竹:“你他妈是谁?” 文澜:“我要报警了!我闻到烧鸡味了!烧起来了!” 保权亮起警官证,与那个油腻大哥形象完全不同。 她现在清爽了,脂肪都去了该去的地方,她仔细想了半天,在镜子面前看了又看——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为了自证清白,她掏出豹纹包包里的手枪,在所有人面前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手法和速度甚至比之前男身还要快,要精巧得多。 三兄弟沉默互相对视。 互相看了一眼。 三姐妹各有各的想法。 文澜:“输了!” 宗竹:“是的,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在这方面居然会输——结婚好像也不全是坏处...” 保权:“你们到底在比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呀!” ...... ...... 就在这个时候,步美带着白露进来。 她们把伞放下,就见到客厅里多了三个奇怪的女人。 白露是张开双手要抱抱:“哥!” 雪明走过去,小妹立刻亮出拳脚——不过两秒钟她又变成雪明手上倒挂的树袋熊,抱住哥哥的腿满脸委屈。 步美走进来,看见儿子满脸心虚的样子。 步流星与妈妈不好解释这一桌人的成分,愣了半天没开口。 “妈咪呀...这些人...” 步美惊讶:“都是你的新女朋友?你现在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姐姐系了?” 步流星猛摇头:“不是!什么叫姐姐系呀?” 步美阿姨挠了挠头,最后说:“你们二次元不都是这么叫的吗?年纪小的就是妹系,年纪大的就是姐系,像我这样的就是母上,然后年纪特别小的就要送去坐牢,对不对呀?还有什么小男孩子也是可以的...哎呀反正很变态,我感觉是很变态,我接触这些东西之后,又想到另一个事情,好像英国那边教会里也有神父喜欢小男孩。” 美姨想了想,拍了拍儿子的肩。 “然后我又觉得可以接受了,艺术来自生活嘛。生活里都有那么离谱的事情了...搁二次元里突然就变得正常。言归正传,这三位谁是主谁是次?哪怕你再离谱点,要改阿联酋国籍搞一夫多妻,也得有个正妻吧?这回我也会雇人好好查查她们的身世,估计留不下来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哦宝贝。” 步流星:“不是!这是我的老师!还有我教练!” 步美捂着嘴:“原来几个老师和教练你都不喜欢吗?要换成这些女人?” 步流星:“我很喜欢!但是他们现在变了!妈咪!他们变成女人了!” 话音刚落,三姐妹尴尬的朝着步美挥手问好。 文澜:“美姐好。” 宗竹:“步美老板!好久不见了!” 保权:“美姐,我是射击队的,教阿星一些cqc的基础夺枪技术...您还记得我吗?” 步美想了半天,一动也不动,最后说。 “那会你们还没这么辣,特别是你,小胖妞。” 最后美姨神色如常,又与儿子说。 “几位老师为了你煞费苦心...你可不能辜负她们。” 步流星:“不是你想的!妈!” 儿子和母亲费了好大的劲才解释清楚。 白露与雪明躲在一旁,私底下打着商量。 妹妹看见这三位大姐姐时非常困惑,听到流星的解释就更困惑了。 最终她释然,与哥哥问。 “哥,能给我整一个不?我能变成男孩子吗?这些天我练肉练的好辛苦呀!是不是男孩子一下子和吹气球一样,就立刻变得高大威猛了呀?” 江雪明:“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 白露抿着嘴:“嗯!也行,慢慢来会比较快!” 说罢妹妹与小七脸上带着怪笑,一起看着雪明。 眼神特别渗人—— ——盯得雪明浑身不自在。 没等小七开口。 雪明就伸手去盘妹妹的脑袋,要白露安分一些。 “放心,我不会变的,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九章 全能之手 对于三位老师身上的异常现象,作为车站的侍者,小七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在地下世界的旅行经验不过八年,走过的路,遇见的人,反常的经历也不够多。 眼下三位老师像是进了女儿国,泡了娘溺泉。只在短短的十二个小时里,就从男人脱胎换骨变成了女人。 没有外伤内伤,没有脏器暗疾,除了醒来时多出一地皮质毛发和恶臭体液,三位老师从新身体中,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病痛或别扭的地方。 现代社会,咱们买双新鞋都得适应好几天。 这三位老师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与新的肉身元质达成了和解,是灵肉合一精神一统,完全适应了新的身体。 这些现象在小七看来,是非常奇妙的事情。 特别是宗竹老师的金发,还有欧洲人的面相,说明此类神秘莫测的造化,几乎是把李宗竹这个人送回娘胎重造,将祖父的隐性基因完全表达,最终隔代遗传的欧洲人体征呈现在女身。 这不是单纯的变性手术—— ——而是一次对肉身与脑结构的调整。 从周文澜教练表达的信息来看,这副身体削减了爆发力,增强了体力和忍耐力,同时需求的能量与食谱也一起发生改变,神经系统和激素也发生改变。 ——是从基因层面彻彻底底的[重新来过]。 这种变化绝非是现代医学能做到的,哪怕再强大的医药学内外科结合,转基因药物搭配手术,也不能直接将男人变成女人。 小七与雪明和流星说清楚这些事,三人便立刻猜测。 ——会不会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魂威,在三位老师身上产生了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是...如果老师们是受到了类似魂威超能力的影响,这位神秘的前辈到底是想干啥呀?”步流星不理解。 江雪明跟着问:“根据特约茶室的登记体检,深渊铁道系统中拥有魂威的vip,他们的特殊之处,还有具体的能力,都应该登记在册,能找到对应的人吗?” 小七摇头,耐心的解释着:“并不是所有拥有魂威的人们,都愿意为boss干活的。也不是所有vip都拥有魂威,如果你的实力够强,有能耐去探索未知地块,通过高级资深乘客的考核就可以领到这张vip的证件了——” “——换而言之,哪怕你完成了蜕变,破茧成蝶拥有了魂威,可是心智依然不成熟,意志力、精神力不够强,无法保证自己在未知地块里的生存概率,vip证件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也就是说...”流星终于想明白了:“把老师们变成女人的家伙,很可能不是车站的人?” “我不敢确定,这事儿得问boss...”小七捂着额头:“还是书读少了,吃了文化的亏。” 江雪明不徐不疾,慢条斯理的继续问:“你可以慢慢想,从这种现象看到本质,能想明白它的内在含义去追根溯源吗?” “啊...”小七两眼一亮:“我有办法!” 流星:“什么办法?” 小七掏出手机:“场外援助,给猫爬架女士打视频电话,让boss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雪明:“好办法。” ...... ...... 十五分钟过去。 从手机视频的另一头,小黑猫满脸严肃。 到手机视频的这一头,三位老师的表情各异,望见屏幕里瞪大眼睛的猫咪,有一种像是在网络聊天室里看医生的窘迫感。 boss一边拿着锉刀板修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问题也很简单。 “你们最近流血了吗?” 宗竹:“哇!它会说话!是人脸捕捉特效吗?好神奇啊!” 文澜:“没有,我不知道这个身体会不会来月经。” 只有保权辣妹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声音很小,“早上老婆把我...弄出血了...” boss匪夷所思:“what?” 宗竹见了鬼:“什么情况?” 文澜坐得远了一些:“你说的折腾是这个折腾?” “不开玩笑,我没时间听你们的生理期和私人话题。”boss丢开锉刀板,不耐烦的追问:“我是问!你们变成女人之前,有没有莫名其妙的流血?” 宗竹如实答:“我是个武师,哪儿能不见血呀,天天见血呢。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手臂就多一道刮痕,或者是护手带擦出来的血迹。” 文澜也是如此:“我是个健身教练,肌肉充血的时候会把皮肤胀裂,很容易见血。” 保权终于想起来—— “——柠檬水!” 流星听见了,就立刻喊,“王阿姨!老师想喝柠檬水!麻烦您做一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想喝!”保权抓着两位好姐妹说起在商场碰见的怪事,“就在昨天中午,在商场网咖沙龙里,你们喝柠檬水的时候,舌头莫名其妙的流血了!你们记得吗?” 宗竹立刻反应过来:“对!是你先喝的!文澜!” 周文澜也想起这件事了:“那个收银台的小妹给咱们下了什么药吗?” boss敲了个响指,要三人稍安勿躁。 “我知道了,麻烦把手机还给白青青,你们一边凉快去,好好休息。” 三姐妹忧心忡忡的给七哥送去手机,心中隐隐能感觉到这件事绝不简单,可能与超自然现象有关,可是他们都算平凡人,只得乖乖听话等待安排。 小七拉着两位乘客躲到一边,私底下与boss细谈。 boss说:“把白露也喊过来。” 话音未落,白露就从雪明咯吱窝里钻出来:“在呢!我一直偷偷听着呢!” 江雪明不知道boss喊白露过来的用意,但是有种强烈的不安,此事如果与白露有关,是不是说明,妹妹也要跑去危险的地下世界讨生活了? boss先是与白露单独商量。 “你对我们了解多少?” 白露立刻答:“基本上都清楚,我很关心我哥的!嫂子和三三姐姐不会对我隐瞒什么,但是我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不是实话...我知道你!大猫咪!你对我哥可好了!” boss磨完了指甲,开始一个劲的舔爪子:“那我有话直说,也不用避讳什么了。” 江雪明立刻打断道:“等一下,boss...” 小黑猫立刻开始等,等江雪明把事情都问清,期间这头狡诈机灵的猫咪安静的微笑着。 江雪明抱住妹妹:“你想让她,让江白露也跑去地下世界冒险吗?你把她喊过来,她对这些事了解得越多,就离你的车站越近——我反复与你说过,亲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她们以身涉险。” “哦!哦哦哦!”boss露出惊讶的表情:“九五二七,你刚才听见了吗?他说了[她们]!不是[她]!” 小七抱着雪明的手臂猛点头:“啊对对对对!” 江雪明没有避讳的意思,他是个冷血日子人,如果白露躲不掉这揽子事,就得想办法把事情做好,“请boss你务必和我把事情说清楚。” “你是我见过的,最奇怪最认真的小宝贝了。”boss一本正经,脸上满是欣慰:“很少人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抱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和理智,像以前我与小七的父亲作此类问答,她老爹把我骂的狗血淋头,说我是抢走他女儿和老婆的恶魔——那语气就像是小电影里被夺走老婆孩子的苦主一样,太怪了!但是我与这位父亲谈起小七的薪资待遇,他就立刻改口。” 小七翻脸:“能不能不说我家里事?” “好的!”boss说回正事:“江雪明,你听好,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很重要,你要好好分析,仔细思考。还有江白露,对你来说也一样。” 江雪明:“嗯。” 江白露:“嗯!” 从视频电话里,boss掏出来一本画册,与它不过四十厘米的身高一般大小,它在猫爬架女士的帮助下,翻开画册的第一页。 “这是癫狂蝶圣教的经要——” 扉页的开门开篇,是一只手掌。 手掌的五指,各站着一位大衣风帽难辨真容的人。 他们两手空空,没有辉石和棍棒,只是将手掌互相牵连,像是兄弟姐妹,胞胎亲人那样站在一起。 “——它像是《全能之手》的变体画像,也是拜蝶教的开篇,这是独立于车站之外的地下文化。” 以往谈到癫狂蝶有关的组织,像雪明与流星已经见过的龙血骷髅会,还有即将接触的蝠形怪胎吸血鬼组织——这些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渣恶棍,已经不能算人。 故而在两人内心有一个固有印象——与癫狂蝶相关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boss再次谈起癫狂蝶的源流文化时,他们心中压力倍增。 “但是它起初和你们遇见的骷髅会食人魔不一样——” 小黑猫翻开经要的下一页,是塔罗文化中的两张牌。 分别为红色的[愚者]与蓝色的[魔术师]。 “——它很纯粹,与我以身饲蝶制造万灵药一样,非常的纯粹。” “你们在经历人生的蜕变之前,都是拥有无穷能量的[愚者],需要[魔术师]来指明道路,学习技艺,点醒智慧,体验人生。” “癫狂蝶圣教经过了一次次更迭演变修正分裂重组,它依附着我创造出来的铁道脉络,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建造属于他们的站台,并且用各种方法去奴役红闪蝶,饲养白夫人,试图将癫狂蝶的力量与各种非人怪兽相结合,最终将教众信徒的肉身也变成了怪物。” “原来是这样吗?”流星恍然大悟:“所以我们见到的大部分灾兽,特别是骷髅会的地龙和飞龙,它们看上去都不太聪明的样子,连人话都听不懂几句,只能乖乖听科曼园长下的简单命令,原来它们只是工具龙吗?” “说起这个,多亏你们剿灭了骷髅会,有了这一批人龙混血的新物种,除了纱羊,我们可以见到一些新面孔,这些亚龙种族会在我的车站找到新的工作,获得新的生态位——”boss与流星解释完,立刻话锋一转:“说回你的事情,雪明还有白露...” 癫狂蝶经要翻开新的一页。 图册立刻变得恐怖而诡异。 那是千千万万的男女赤身裸体,在地下的岩窟中痛苦挣扎着,与身体中的虫豸,与白夫人做斗争对抗的一幕——也有获得魂威的领袖站在高处,挥拳振臂,呼唤着灵魂的真名。 “癫狂蝶圣教的原意,原本是为了让人们脱胎换骨,获得超凡造化,向癫狂蝶求得力量的种子。” “白夫人在这些人的身体中,啃噬他们的五脏六腑,剧烈的痛感和恐惧心,能让人的灵感与癫狂指数飞速增长。” “在这种慢性病完全发作之前,在短短的十个月里,人们要用意志力去对抗维塔烙印带来的癫狂症,没有辉石,也没有棍棒,也没有像是骷髅会这种组织,用乱七八糟的龙血夹带维塔烙印,作为力量的凭依。” “这些人要对抗肉身元质带来的痛苦,对抗精神元质的恐惧心,最终从凡人变成超人,获得灵魂的威光。” “在最终阶段,人们互帮互助,为彼此的肉身取出体内寄生的白夫人,将这些癫狂蝶的礼物制做成药物,治好身上的斑疮,完成精神与肉身的归一。” “我与癫狂蝶圣教的出发点,本是在同一条道路上,要认真来讲,我曾经也是全能之手的一员。”说到此处,boss变得非常严肃。“我利用癫狂蝶的力量,用肉身元质为你们制药——癫狂蝶原本的教义,就是希望通过与白夫人互相吞吃,互相撕咬的仪式,将所有人都变成超凡之人,让每一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的威光。” 步流星:“好恐怖的理想。” 江雪明:“听起来像是一种演化。” boss点头:“是的,就是一种演化,如果把维塔烙印当做一类逆转录病毒,曾经鱼类也是在环境与病毒的共同帮助下,最终爬上岸,来到陆地求生。” 小七立刻问:“和这三位老师变成女人有什么关系?” boss说起近代的传闻。 “关系是有的,而且很大。” “要按照它原本的教义来分化阵容的话,癫狂蝶圣教已经剩不下几个原教旨主义者,人们都是打着邪教的幌子,做着传销的生意——像你们见到的骷髅会,就是纯粹的恐怖分子。” “他们利用人们心中强烈的自毁欲望,打出万物归一的标语,让整个世界变得纯净美好,变成没有美丑善恶的世界,与生活中遭受打击,或者原本意志不够坚定,满肚子坏水来挣黑心钱的人们勾勾搭搭。” “但是现如今,依然有全能之手在地下世界游荡,时不时还会跑回地表世界来传道授业。” boss合上书籍,不打算继续展示这本邪典。 “你们的三位老师,所受的魂威攻击,很可能就来自于全能之手的一位成员——这些人的魂威形状性质与能力姿态都非常特殊,需要与血液或粘膜接触,进入人的身体里,才能发动能力。” “全能之手从苦痛与恐惧中诞生,他们不会接受我的邀请,看不起我的辉石和棍棒,只相信自己的意念与肉身,相信同道中人互帮互助的友谊。” “这种以身饲蝶的催化方法成功率极低,这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必然会经受剥皮抽筋蛊虫噬身的苦楚,如果失败,还有白夫人制作的药物去补救,能让这个孩子再次染上维塔烙印,在痛苦的轮回中反复觉醒。” “但是这种环境中蜕变出来的闪蝶,魂威是支离破碎的,非常容易击碎,他们徘徊在死门之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像车站的vip,你们见过维克托与文不才,他们的魂威化身是完整的人形,这种强烈的精神力量能开山摧石。” “和闪蝶的[飞行]与[繁衍]一样,这些破碎的灵魂也能引导其他人走上蜕变的道路——全能之手是一群原教旨主义者,他们会用魂威能力,让人们接触超凡事物,将维塔烙印种在普通人身上。” 江雪明的眼神突变,“就是这些人让白露染病?” 小七在一旁明显能感觉到—— ——雇主的气质好比一把雪亮的刀子。 boss想了想,用比较体面的说法解释着。 “全能之手以前只在地下世界这么做,对维塔烙印患者来说,能遇上全能之手,是一种幸运,他们不会染病身死,全能之手会全程看护到底,这些患者反而能拥有另一段奇妙人生。” “我知道你的意思。”江雪明一字一顿:“我清楚你在解释什么,你与这些全能之手没有什么区别,车票辉石棍棒,还有小七和流星,这一切都是你送来的,造化在我。 如果白露没有染病,我不会有今天,这不能说是幸运,也不能说是不幸,我不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我只是想问清楚——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成分。” boss斟酌词句,最后说。 “就像是你的三位老师——他们莫名奇妙变成了女人,这说不上是好事,也说不上是坏事。我想应该是全能之手在寻找江白露,藉由这三位老师所述,他们在商场聊天扯淡的时候,提到了江白露的名字,故而全能之手对他们使用了魂威的特殊能力。要让白露看看这种再造肉身的神力。” 江雪明:“白露很特殊吗?值得这些人跑到地表来搅风搅雨?” boss露出非常狰狞的笑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家伙的目标原本是你。” 江雪明:“是我?” boss解释道。 “他们的第一目标很可能原本是你。” “只是你给人的灵感压力太强了——这些脆弱的闪蝶没有什么正面作战的能力,与文不才的魂威相比,你的老师们所受的魂威攻击简直像是毛毛雨,完全不会影响他们的作战能力。” “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全能之手选了一个比较容易接近,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江白露,试图通过你的妹妹,来向你讲述另一段人生的美好。” 江雪明:“我不理解。” 江白露:“我不理解。” 步流星:“我也不理解。” 小七:“如果这些家伙把雪明变成女人,我就可以理解了,这是好事!大好事呀!” boss最终强调说明。 “很难理解吧?我想也是,全能之手在地下世界的事迹,有人爱也有人恨。他们只对意念强烈求生欲旺盛的人们施以援手——像是雪明和白露这一对远走他乡,挣扎求存的兄妹。在他们看来就是需要帮助的目标,只是帮助的手段如雷霆暴雨。” “地下世界的环境其实不适合人类的生产,复杂的辐射地磁会催生许多畸形,有很多被父母遗弃的畸形孩子——全能之手也会义无反顾的帮助这些畸形儿再造人生。” “他们接各种委托,挣钱过日子,在车站挣来万灵药,或者购买各种白夫人制品,把自身当做生命女神的代行者,作为看护人,将血汗钱都花在这些孩子身上,培育他们长大,不论他们以后变成什么人,好人或者坏人,至少不是死人,哪怕是破碎的魂威,也是优秀杰出的人。” “像是江白露——是我们在地表世界接触到的,第一例维塔烙印患者。现在我们收集到的线索来看,全能之手已经将这种暴力又温柔的慈善事业开展到地表了。” “或者是...” boss话锋一转—— “——江雪明,你的账面数据实在过于诱人。这些全能之手,这些平时在地下世界忙着收养弃婴的奶娘们,主动跑到地表世界来找你了。” “维塔烙印与自然界大部分病毒一样,非常畏光。在阳光下癫狂蝶活不过两个小时。” “哪怕是这种恶劣的条件,你的三元质依然吸引着他们,要这些奶娘拐弯抹角,试着接近你的妹妹,藉由男女肉身的神奇变化,来向你展示重塑人生的神奇造化。” “我差点就心动了...”江白露念叨着:“哥,我真的不能变成你老弟么?你知道练肉多痛苦么,文澜叔叔与我说的训练标准,是你们的一点五倍,我还是不怎么长肉,我想变得厉害!我想保护自己!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对么!我想帅帅的,我可羡慕阿星哥哥了——不是你去地下世界给我找药水,而是我们一起去!” 江雪明随手抓来一盒巧心脆往妹妹嘴里塞,要白露别再胡思乱想。 “其实有一种编排,有一种故事更帅。” 他与白露认真说起另一个范式。 白露:“嗯!你说。” 雪明:“故事里总有公主被抓走了,恶龙还是魔王什么的,把公主关在塔楼里,等着人们来救她对吗?” 白露:“我就烦这种事儿!不然怎么会有变成男人的想法呢?这个全能之手真的很会搞营销,直击我的痛点了属于是。” 雪明继续给妹妹投喂饼干。 “但是白露,你想想,如果这个时候,很遗憾,勇者他没来——公主却从裙子下边掏出一把大宝剑,把塔楼劈了,把龙杀了,把魔王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是不是好鬼赞。” 白露立刻打消了变成男人的想法。 “我要这个!给我这个!” ...... ...... boss双爪合十,给雪明最后提个醒。 “我知道你能处理好这件事,对吗? 江雪明:“你问的处理好,是怎么个处理法?” boss:“比如——如果往你妹妹身上种维塔烙印的人,落到了你手上...” 江雪明:“我会把这家伙送去医院。” boss:“只是打一顿?” 江雪明摇摇头:“不,我要这个人服下氰化物,身体长出红色疮疤,用手术刀划烂这家伙的五脏六腑,让他体验白夫人对白露带来的伤害,然后给这家伙打一针万灵药,与他谈谈怎么做慈善的事,或许能用他的方式帮他再造人生。” boss是见过大场面的猫咪,对江雪明的手段赞不绝口。 “我得感谢全能之手,把你这么个极品送到我这里来,我很感动,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这些人——你好坏哦!~我好喜欢!~” 通话视频结束。 要找到这个神秘的全能之手成员,还得从三位老师的商场之行寻找线索。 雪明回到餐厅就听见老师们说起哲学废话,互相说服着对方,要接受这样的人生。 步美阿姨看得很开。 “当一个人有了很多钱,就意味着有了很多钱。” 保权老师是义正言辞。 “一个人能力越大,就意味着能力越大。” 文澜教练瘫痪摆烂。 “一个男人变成了女人,就意味着变成了女人。” 只有宗竹老师非常精神,她刚刚发了一条消息,立刻把手机当做手榴弹丢出去。 步流星接得稳稳当当,好奇问道。 “李老师!你是干啥了?这么紧张?” 李宗竹捂着脸,理着发丝,“我大徒弟和我表白了!他神经病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复!我骂完他就丢手机了!真的好怪哦!” 江雪明不理解:“可是...你不是和学生们都讲过,你是男人吗?” 李宗竹猛敲桌,这金发姐姐脸涨得通红,生了大气非常懊恼。 “问题是我这个徒弟说,希望我快点变回去!他很不适应!” 大家都不说话了。 江白露理了理其中逻辑。 她先是指着宗竹老师,又指着天花板,肢体语言非常多。 她想起宗竹老师那个刻板认真的大徒弟——应该是交了最多学费,最用功最刻苦的大师兄,也算宗竹老师的衣食父母。 那么大师兄是不喜欢宗竹老师这副金发大姐姐的模样,反而是... ——白露终于想通了。 “哦!oh!喔!哇哦...这造化也太神奇了,能让以前看不见的东西,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章 尾指 三天之后,依靠保权老师的刑侦能力,找到了嫌疑人的踪迹,基本可以锁定全能之手这位神秘成员的活动范围。 三位老师还在讨论自己到底算不算受害人,警署已经送来了相关资料。 “嫌疑人一共有两位,一男一女。” 保权老师早起时在做头发,她一头卷发很难打理,拿起资料与学生们侃侃而谈。 “入境资料和护照都是假的,来路不明。” “男的自称保罗·布鲁克,看面相应该是个欧洲人,今年十七岁,在长沙湾保友大市场的金蝶饭店做传菜员。” “女人自称冯佳丽,是亚洲人,也是十七岁,在长沙湾馨文孤儿院做义工,和哥哥保罗一起生活。” “两人住在保友大市场后边的居民楼,原本是汇丰银行的家属楼,详细住址是十六栋四单元一号。” 保权老师把卷发夹都取下,尽量让头发变得蓬松柔顺,大大咧咧的从桌上取纯净水,一个劲的往脸上拍打。 “三天之前,就是这个冯佳丽...” 她指着资料上的照片—— “——就是她,在商场的网咖沙龙里,给我们三个下了药。让我们变成女人了。” 小七贴在雪明耳朵边,小声说:“资料上的两个人,很可能是一个人,这家伙应该拥有切换性别形态的能力。” 步流星眉头紧皱:“年纪好小...” 小七接着说:“全能之手这个组织能活到今天都是个奇迹,凭着一腔热血很难招揽到新的教众,也就只能忽悠走投无路的小孩子了。” 江雪明记住地址,决定做足准备再动身调查。 “我明白了,辛苦老师了。” 就在这个时候—— ——李宗竹捧着眼影盘从厕所里跑出来,看见文澜的脸,就立刻尖叫:“你眼线画歪了!” 文澜教练不理解:“有问题吗?” 宗竹:“当然有问题!来来来我教你,我刚从网上学的!我手很灵巧的!” 步流星小声与江雪明念叨着:“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江雪明:“确实不太对...” 保权老师立刻站起身,她早就打扮完毕,准备回警队写年终总结,不然年终奖都拿不到。 “我先走一步,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能不能变回来就看缘分吧...” 江雪明:“老师!如果真的变不回来了...” “那能咋办嘛?”保权教练抿着嘴,掏出小镜子对脸上的妆容再做复查:“难道我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可以把我的小兄弟喊回来了?我也不可能和雯雯离婚,我爱她,特别特别爱——我变了个样子,她还是很喜欢我,我不能辜负她。想起这些事,好像什么问题都难不住我了。” 文澜老师在金发大妞的帮助下把眼线给理好。 原本她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很凶悍,经过修饰之后变得柔和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年关前后我要给几个大客户送年货,手机也不认识我了,我就蹲在它旁边等电话,日子总得过下去。这事不能耽搁,要我放弃以前的事业是不可能的,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宗竹老师跑到小七身边,要七哥帮忙握住头发。 她一边理好辫子,一边与七哥和雪明说。 “我要回武馆一趟,学生们在九月份就把寒假春节两个档期的学费交了,我不能光拿钱不干事呀。等你们的好消息唷!” 步流星连忙追问:“那个暗恋你的大师兄怎么办!李老师?他要对你动手动脚的...” 李宗竹咧嘴笑道:“首先!我现在是女人,其次,我有手机,最后,我会报警。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事——感觉好怪!” 三位老师跑出别墅,步美就喊王姨开车送她们去各自的工作单位。 此时此刻,只剩下雪明、流星、小七和白露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各有各的想法。 雪明从小七和boss那里得知,全能之手几乎没有多少作战能力,按照hk的枪支管制,他们绝对弄不到枪。 这个组织也不剩几个人了,光靠着理想,过清教徒苦行僧一样的日子,是很难在现代社会中找到同道的。 它就像是癫狂蝶圣教的[无名氏],没有多少利益纠葛,也没有凝聚力。 全能之手旗下的[五指],各代表一种扭曲恐怖却兼爱非攻的信念。 从保权老师弄到的嫌疑人资料来看,这次这位双性人,应该就是全能之手中年龄最小的[尾指]。 尾指负责与年幼的孩子传播教义,由于自身的年龄很小,遇上遭人遗弃的孩子,或是家境贫寒的少年少女,或是先天残疾无药可医的幼童,也更容易产生亲和力,尾指会试着散播维塔烙印,让白夫人伴随这些孩子们长大,用万灵药去治愈他们肉身的缺失,用癫狂蝶去强壮他们的精神。 包括尾指本身也是这样挑选出来的。 在完成这个仪式之后,新的尾指诞生,旧的尾指会晋升为无名指,去寻找陷于情爱中的失败者,去拯救男欢女爱里不能自拔的人们,再次用维塔烙印送出一段缘分。 完成这个仪式之后,无名指就会晋升为中指,去寻找一个个悲剧的家庭,了解家庭的悲剧,并且向其中的受害者抛出橄榄枝。找到合适的人选,就与之前的晋升仪式一样。中指也会晋升为食指。 以此类推—— ——从幼儿教育、男女爱情、家庭亲情、事业理想、求生本能。 食指的传教范围非常大,接触的人也是五花八门,从生意失败的流浪汉,到桥洞避雨的乞丐们,要经常出没于各种垃圾场。 拇指要寻找的目标更凶险,是一心求死,要结束生命的人们。 将这些人拉出死门,就是全能之手的道义。 非常简单,也非常复杂。 小七与雪明详细说过这个群体,在十四世纪,全能之手还是分批次分教会为单位,来完成指头之间的晋升的。 它的鼎盛时期,一场黑死病在欧洲大陆杀死了五千多万人,为了躲避灾祸,许多权贵逃进了伦敦塔,去天穹车站谋求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诞生了七十七位新的尾指。 可是好景不长,这个原教旨主义的小团体被车站的各类新兴学派,或是授血邪教逼得没有生存空间了。 直到今天,全能之手只剩下最后五位指头。 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师徒迭代更替,一个人好不容易从尾指开始做起,晋升到拇指,最终拯救一位自杀轻生的人,然后草草离去,是买椟还珠的仪式履行完毕,终于可以撂挑子不干了,将全能之手的再造恩情都报答。 江雪明对这些人很感兴趣—— ——倒不是因为认可他们的教义。 这种畸形的苦痛仪式早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一味的追求痛苦和自我感动,像弥赛亚受难者的圣徒心态。 或是不求回报的付出,这类大爱是没有意义的,不光会养出各种各样以授血为由谋取私利的恐怖邪教,还会不知不觉的将自身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 好比尾指对白露做的这些事—— ——或许白露在尾指眼中已经变成了晋升的道具,如果白露成为新的尾指,这个连锁晋升的仪式就会继续下去。 亦或是说,这些家伙的目标本来就是江雪明。 ...... ...... 患上维塔烙印,受白夫人折磨的那个倒霉鬼—— ——本应该是我。 尾指看上了我的三元质,与拐卖人口给一甜枣抽一棒子的人贩子无异,只是我这个孩子长得比较凶,有翻车的可能性,他们才会试着从白露下手,找一个相对薄弱的切入点。 如果白露真的心甘情愿加入了全能之手,我恐怕也会担心她的安危,会帮她继续把这条路走完。 ...... ...... 雪明对全能之手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 他只对具体的人具体的事,抱有强烈的主观意念,不会去考虑抽象又模糊的概念。 现在能够确定的信息就是—— 有一位[尾指],在半年多前给白露种下维塔烙印。 这位[尾指]与三位老师所遇见的,可能是同一人。 也可能[尾指]已经变成了[食指],或者变成其他的指头了。 雪明要找到这个人,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如何付出代价,雪明已经用嘴讲过一遍。 雪明很少说话,大多时候在低头做事——但是讲出去的话,就一定要兑现。 ...... ...... “我去做衣服,明早出发,找到这个嫌疑人。”江雪明拍了拍流星的肩,就跑去温室后花园更深处,要七哥采购一些材料,送去射击靶场的工具房。 步流星当然听不懂明哥的短语。 明哥一般是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很少会说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做衣服?” 小七看了看雪明递来的纸条清单,两眼一亮。 “哦?!” 江白露和流星非常好奇,要小七解释解释。 白子衿是非常了解江雪明的,她为雪明买过很多东西,购置过许多原材料。 光是从清单就能看出来雪明想干什么了。 “他要做形制特殊的避弹衣,像是防弹西装,可以通过安检,在大城市也能穿,他不需要灵衣了,现在得给你们做点其他的,至少能护住要害的装甲。还有就是...” 小七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精彩,是笑到灵魂深处去了。 “还有女装版本的,哈哈哈哈哈!他给自己多画了一副设计图,是方便行动,可以在裙子里藏武器的女装......” 七哥指着纸条上的备注,照着雪明的语气念出来。 “以防万一,我已经把大部分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在内,三位老师的遭遇让我明白,女身或许是一种另类的作战优势,我必须将这条裙子也纳入采购范畴,要将逆境扭转为顺境。” ...... ...... 江雪明是认真的—— ——他确确实实就是这么想的。 全能之手的教义他并不在乎,但是他很在乎[尾指]这个人。 几位老师受到魂威的影响之后,也没有见到老师们身上产生任何疾病,或者连带着受到其他的攻击。 这代表[尾指]本身没有进攻的手段,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但是从刘保权老师的体态来看,这位[尾指]治好了保权老师男身的所有暗疾。 文澜大哥身上的皮肤撕裂。 宗竹老师手臂的骨痂与脂肪结节,原本在器械训练时,有不少擦伤划伤,这些伤口都变成三姐妹身上白白净净的皮肤了。 这种堪比万灵药一样的治愈能力,仅仅只需要睡上十二小时,蜕去一身死皮与毛发,留下脂肪稀液与组织液,完成一次变形,就能获得一个非常健康的身体。 这种特殊的魂威,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这位[尾指]应该去当医生,去救死扶伤,拿对应的报酬。 而不是装模作样下蛊害人施恩求报迷信宗教。 雪明内心暗想,如果自己真的受到这类魂威攻击,应该要留一条适合作战藏匿武器的裙装,以备不时之需。 走一步看一步—— ——做足准备。 这三位老师变成女人之后,几乎没人能认出她们的真实身份。 在受到魂威攻击之后,还有十二个小时的空档能藏起来,改头换面之后,恐怕[尾指]也认不出来,这对江雪明来说是个可以利用的优势。 ...... ...... 此时此刻—— ——在长沙湾馨文孤儿院里。 清晨的阳光刚刚落下,洒在看护房的走廊上。 尾指就坐在长椅上,她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感受着春日时光万物生机。 从走廊的狗洞钻出来几个小孩子,尾指就立刻站起身,把孩子们逮住。 “我和你们说过了!不能从这里走!” “衣服脏了是我来洗,洗坏了我还得花钱给你们买新的呢!我身上没有几个钱啦!” “回去回去,再等一会哦!等一下!” “我去厨房,看看你们的早饭做好没有,听老师的话!” 几个小宝宝半懂不懂的,就立刻挣开尾指老师的钳制,又从狗洞爬会看护房里。 尾指抿着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掏出手机,与全能之手的兄弟长辈们说起这些事情。 [尾指:这几天我没收到消息,怎么办?] [无名指:什么消息?] [尾指:江白露的消息啊!不是你们叫我与这个人结缘的吗?] [无名指:哦哦!哦哦哦!] [尾指: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跑到地上来,活动经费都快用完了,哥哥们给整点实在的行不行?给我打点钱也可以啊!] [无名指:我最近在拯救一些失足妇女,钱快花光了...不好意思。] [尾指:你要实在不行,可以去找个班上。] [拇指:继续观察,你对江白露使用了魂威吗?] [尾指:没机会呀,之前一直有个青金卫士守在路口的卡斯托便利店,我每次跟踪到这里,不敢跟进去。] [食指:胆小鬼...] [尾指:你行你上?] [拇指:不要吵架...我们势单力薄,全能之手能够走到今天,大家都不容易。] [尾指:后来那个青金走了,结果江白露又跑出去旅游了,我在孤儿院找到不少没人要的孩子,准备送回地下,其中一个来接我的班,我感觉是很合适的。] [尾指:前些日子,我在商超对三个男人使用了魂威,这些人提到了江白露,我每天蹲在报摊,就等着看奇怪的男变女新闻,好顺着这些线索,跟着他们找到江白露的住址,结果没想到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了。] [尾指:如果不出意外,这是我最后一次接触江白露了,没有合适的机会,我们要和江雪明说再见咯。这个人咱们是拉拢不过来的,拇指,我照着你的吩咐,在江白露身上提前种下维塔烙印,也没有发作的迹象。] [拇指:那就说明,这对兄妹已经去了九界车站,治好了维塔烙印。] [尾指:我还需要和他们接触吗?] [拇指: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说服江白露,她与江雪明的元质相似,如果她能加入全能之手,也是一件好事。] [尾指:行吧,你可真会使唤人。] [拇指:我曾经在地铁站见过江雪明——他的专注力,集中力,在嘈杂的环境中处理牛杂这种烂肉食材的速度又快又稳,像是工地艺术家,我被他那倒牛杂如倒红酒的手法,深深的吸引着,可惜他不想自杀,不是能与我结缘的人。] [无名指:这是什么词儿?好怪啊!] [拇指:工地艺术家?指的是在工地依然能安心画画写书创作艺术,不受外界干扰的人——我一直都用稀奇古怪的自造词去安慰跳楼哥和吸毒哥还有赌博哥,毕竟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夸这些人渣,这是高情商职业病,你理解一下。] [尾指:头儿,你要实在没活整了,可以去咬打火机。] [食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微信聊天群的对话到此结束。 尾指自言自语着。 “——布鲁克,这几天你能上班吗?休息够了吗?我很累了,四天没睡觉了,光是照顾孩子我就累到吐出来。” “我要找机会接近江白露,让她感受全能之手的美——” “——对,你长得不赖,这事儿交给你来办。” “好的,姐妹,我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了——” “——交给你了,兄弟!” 说罢,尾指就跑去男厕所。 不过几秒,从厕所中走出来保罗·布鲁克,正是尾指的男身。 他依然穿着那条连衣裙,有点尴尬。 “——佳丽,我应该和你说过,咱们能不能选一些中性的衣服?你能穿,我也能穿的...” “这个没得谈——” “——都听你的,我还得去换衣服。”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一章 由于很怕死所以制衣技能点的很高 只花了一天的时间。 准确来说是二十个小时—— ——江雪明拿出了新作品。 二零二五年一月十九日凌晨五点。 黎明前最黑暗的几十分钟,在射击靶场的工作间。 地板四处是经过裁剪的芳纶底料,氧化铝结晶体碎片落得满地都是。纺织机上还挂着不少真丝面料,缝纫底板刚刚踩完最后一根尼龙线。 数控切割机床刀头的余温还未散去,复合板经过逐轮逐次的调整,编制成防弹护甲的马甲鳞片。 在工具房的垃圾回收处,有不同防弹等级的避弹护甲与插板,已经拆成碎片,作为复合板材的研究对象,它们分为br3-br6四个等级。 br3能挡住9*19手枪弹。 br6能挡住12.7*108mm的穿甲燃烧弹。 防御与轻便型永远都不可能兼顾,和生物的演化历史一样。 生物一旦开始叠护甲,就必定要放弃灵活性。 当小七看见江雪明在工具间往复来回,不知疲惫的拆卸衣装,编织各种材料时。 她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雇主手上的钢之心一直处于满负荷运转,持续了整整二十个小时。 雪明的灵体一直处于外放状态,这多出来的灵丝团块时而变成手指,时而变成各类工具,有镊钳剪这种简单的夹具刀具,也有游标卡尺或毫米单位的卡片——卡片上还留出空隙作数字说明。 小七看得真切,那是网购平台上的乐器琴弦测距尺,雪明扫过一眼,就立刻用灵体化形,变成实际的工具来使用。 小七暗自策动灵体,想要软乎乎懒洋洋的灵体丝线听话,对着一块西瓜憋红了脸,感觉大脑在超频运转,所有用来处理图形图像和空间几何的神经一起开始工作,花了一分多钟,灵体终于像是画画一样,把这块扇形西瓜给做好。 虽然她弄丢了钢之心,但是在辉石的加持下,也不至于有如此巨大的差距。 而且小七能看出来,雇主在干活的时候,很少很少有精神力的损耗——反而在某些环节像是在充电。 他去做繁复的编织走线,要将四五种不同的丝线制为纺布,刚开始能看见雪明额头上的冷汗,眼睛也要眯起来,去仔细观察纺织机与灵丝的引导工作,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灵丝已经产生了[肌肉记忆],接下来就是重复的机械劳动,雪明能抽出双手去做其他事,就立刻变得神采奕奕——好比强迫症看见物品对齐,脏乱的屋子变得有规律,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一部分精神力。 小七能感觉到,雇主在运用灵体干活时,非常非常开心。 她不知道这些手艺雪明是从哪里学来的,或许是在joestar建造房屋时的休息时间,抓住分星女士吸来的新技能。 可是一晚上的功夫,选材纺布从零开始做出来一件衣服,对地底世界的裁缝来说都是非常困难的事。 像是灵翁或分星这样的工匠,拥有独特的神力,才可以在呼吸转瞬之间用强大的神力来铸造器物。 毫无疑问——雪明现在施展的是一种神技。 小七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本来想给雇主送点夜宵,本要递过去的西瓜,却在半途收了回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雪明的灵丝像是锋利的钢线,将果盘里的瓜瓤切成更小的方块,卷走一部分,送进他的嘴里。 小七就立刻听见雪明的吆喝。 “很甜,谢谢。” 小七:“诶嘿!咱俩客气什么呀...” 话音未落,灵体丝线变成汤勺,雪明也给小七喂了一嘴西瓜。 雪明:“我在干活,没时间陪你。” “全能之手的尾指肯定弄不到枪。”小七有理有据的分析道:“馨文孤儿院和保友市场都有公共安检,这家伙要是能搞到枪,早就被警署的人抓起来了,要不还是休息会吧?” “我不是为了对付全能之手做这件防弹衣。”江雪明言简意赅:“我是为了白露,还有你和流星的安全,你知道三三零一的身材数据吗?” 九五二七:“我知道的,你也想给她做一件?” 江雪明给衣服理好最后几颗排扣。 “是的,你看见的这件衣服,是未来[joestar]的制服。” 太阳刚刚大拿山层层叠叠的峰峦中冒头。 它透过温室花园的盆菜,穿过射击靶场的落地窗,照在人台上。 满地的工程废料来不及收拾,江雪明搞完第一件样衣,就立刻提着吸尘器来打扫。 小七表情严肃,看着这件衣服——光是用衣服来形容恐怕是不太恰当的,应该叫它战甲。 一眼看去,它的形制是一件双排扣连帽大衣,有非常贴身的内衬马甲,与大衣融为一体。 金灿灿的太阳光源投射在漆黑的复合布料上,小七经过不同角度的观察,它就像是闪蝶的翅膀,能折射出幽蓝的金属光。 小七:“这是什么面料?” 雪明在缝纫机加班加点制作配套的手套。 “芳纶、真丝、尼龙、钛合金钢丝缝制的复合材料,这是针法做出来的叠层面料结构——你看清楚。” 一对防割手套编完,雪明的灵体丝线就立刻模拟出衣料的内构。 小七仔细看去—— ——那是一种三角立体网格的针织走线,就像是路桥工程的加强梁架造型。 “你看到的金属反射光,其实是尼龙和芳纶线材的折射光。”雪明捧起样衣的衣袖,要小七凑近了看:“换个角度,还有氮化钛涂层的金色。” 小七瞪大了眼睛,看见衣料上一层一层暗金色的走线,它们像是一圈圈水纹,如果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 “真丝、尼龙、芳纶是可以当做避弹衣凯夫拉的缓冲材料。”雪明跟着解释道:“但是这些氮化钛的合金波纹走线,是我针织手法的看家绝活。” 从看见样衣开始,小七就没合上过嘴:“居然是...膛线?是膛线的形状?” 雪明把袖子叠起来,展示着金色的波纹线条,它有阳线和暗线,正是枪管内部的膛线纹理。 “我的目标是造出br-4级,能对抗步枪弹的护甲,可是一味的追求装甲厚度,只会让战士困死在沉重的囚牢中——” 这种巧夺天工的针织工艺,恐怕只有灵体灵丝,搭配惊人的眼力手法能做到——现代社会的机械加工精度,特别是在衣服和食物这两个方面,是完全赶不上人力的。 “——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办法,能模仿坦克的反应装甲,将弹头的穿透力偏斜横移,让凯夫拉缓冲层由简简单单的十层二十层,变成一百层一千层,或者达到改变弹头行进路线的作用。” 小七感觉匪夷所思,雪明讲的东西已经进入了她完全不理解的范畴——哪怕是现如今世界上最昂贵的防弹西装,像瑞士苏世黎公司生产的钻石盔甲[diamondarmor],售价三百万二十万美刀,它的防弹原理依然是软质避弹衣,单纯由凯夫拉来阻拦弹头,用硬度极高的陶瓷复合材料插板来改变子弹的形体,割碎子弹完成射击动能的转移。 在衣服上编制膛线?用膛线来改变弹头的行进路线? 这种工艺简直是魔法。 小七问:“真的能做到吗?” “人体本身就有很多圆弧倾角,我在内层做了许多设计。”雪明打开大衣的里衬,露出其中好似鳞片层层叠叠的板块:“这些合成板的板基结构类似鳞甲,外层的被甲和我们的辉石是一个材料,是氧化铝和它的结晶体,是刚玉。” 说罢,雪明轻轻戳弄着大衣的心脏部位。 整个人台都跟着滑动,就像是大衣中的马甲拉索被戳刺的力量牵引滑动,左半边的心口位置迅速陷出圆弧坑口,雪明的手指头被锋利的衣料膛线牵引,割开整齐的切口,一下子血也跟着冒出来。 “太神奇了吧!”小七看得两眼生花,想清楚其中原理,“它是里外两层,马甲和外衣联动是怎么做到的...” 雪明处理好手指的伤口:“一切都靠编织与关节拉索的设计。” 小七有理有据的分析道:“外衣像是一个大壶,里边套着小壶,人的身体就躲在小水壶里,大水壶受到伤害,子弹敲在大壶的外壳上,已经开始跟着衣料膛线的引导偏移,哪怕射穿大水壶,也打不中原本的要害了——弹头钻进水流里就会偏离原本的路线,如果膛线能起作用,它不会产生翻滚,小水壶会在凯夫拉水流的牵引下,主动挪去其他的位置,好比心脏要害被子弹击中的瞬间,整套外衣都在同时做工,要把马甲和身体推去其他的地方。” 雪明掏出枪,把人台搬到靶场里,要七哥站在掩体后方:“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你要怎么做人体设计?它那么那么复杂...你是怎么知道人的肌肉动态和脏腑位置——如果这件衣服要完美的发挥避弹功效,恐怕得对人体非常了解...”小七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与人体有关的东西,江雪明这个人,几乎已经把身体完全摸透了。 要他以肠道和横隔膜的蠕动来发出类似虎豹雷音的腔体共鸣音,他能轻轻松松做到,像是制衣环节的“量身定做”——这种肢体牵连衣料产生特定形变的效果,也是可以做到的。 人台由模拟人体组织结构的骨骼与凝胶构成。 此时此刻,它要面对九毫米手枪弹的轰击。 连绵不断的枪声响起—— ——打空一整个弹匣,小七能看见这件避弹衣像是蓝色的闪蝶振翅,左右摇晃,有部分面料撕裂,露出其中的复合板鳞甲,没有任何一颗子弹打进人台体内。 二十一颗子弹,在这身大衣上留下了十九个不同的白色疮疤。 剩下的两枪,在左心口靠腋窝的位置,扯开了一道伤口,但是依然没有击穿鳞片马甲。 大衣做着拳击比赛中类似钟摆运动一样的闪避动作,在接触弹头时,它受到的所有力量,都变成了膛线弯弧下的推拉牵引,将整件外衣来回扰动。 江雪明对准心口连打了两颗子弹,着弹点相同—— ——剧烈的机械疲劳影响下,这块面料终于被高温铁弹撕开,紧接着子弹击碎了刚玉复合板,被坚硬的刚玉切开,落在外衣的内衬失去了所有动能。 用普通的手枪弹,想击碎这件战甲,需要连续向同一个着弹点开两枪以上。 小七嘴巴还没合上:“神乎其技...” 雪明换上步枪:“只有一个缺点,穿着它挨打,产生的偏折跳弹容易误伤队友,为了消化枪弹的动能,外衣会跟着摇晃起来,很难做出反击,不过它能保我一命。” 紧接着便是7.62步枪弹的轰鸣声。 三十颗子弹将这件衣服扯得七零八落,几乎将它撕碎。 步枪弹的威力非常大,子弹初速在每秒八百米以上,命中目标时就会产生恐怖的翻滚,外衣的膛线很难去捕捉牵引这些动能巨大的子弹。 可是外衣在撕裂之前,已经完成了最后一点工作。 这些经受凯夫拉与合金膛线阻拦的子弹,与鳞甲复合板互相撞击切割,没有进入人台的凝胶身体中。 最严重的伤口来自于同个目标位置的三连射,子弹的空腔效应将着弹点的复合板完全打碎,在层层叠叠的鳞片与外衣之间滑动形变,分散动能,变成三块扁平的破片,与复合板融为一体。 它的防护力来到了br-4,能扛住7.62*39mm钢芯硬尖弹的连续射击,在敌人清空一个弹匣之后,依然留有部分防护力。 总重九点六公斤,氮化钛的膛线选材,还有它宽大的衣袂能遮盖大部分的身体,这件衣服如此沉重还有另一个原因。 “啊呀?怎么打漏水了?”小七指着凝胶人台下方,有不少紫红色的液体流淌出来。 江雪明:“那个是示踪剂,用来辨认射击结果的。” 小七:“啊?是打穿了吗?” 江雪明把武器放回包里,事情结束之后要还给保权老师,与小七解释着:“没有击穿,在复合板被击穿,或者受到巨大力量冲击的时候...” 他翻开马甲,露出马甲贴近身体的那一面。 “使用者受到了致命的危机,被车撞了,或者是被子弹直接击中要害,被7.62*54的机枪弹打穿了护甲,遭遇火力压制连续受创的情况。” 人台的肚腹胸腔上全是紫红色的颜料,这些示踪剂液体,是从马甲的隔层里流淌出来的。 雪明展示着马甲的导管线路,内侧的马甲走线非常贴肉,几乎像是开模一样,将整个人体的轮廓线都画出来了。 “这件衣服贴近皮肤的复合层,会释放万灵药。” 小七心中一阵恍惚,倒不是被雪明的设计能力,或者复杂的工作原理给搞晕了。 她只是在想,如果一件钻石盔甲[diamondarmor]能卖三百多万美刀,虽然其中有镶钻的智商税,拧去水分应该还能值个五十万美刀吧。 那么雇主这身总重九公斤的br-4级避弹大衣,能卖多少钱呢? 这是雪明一晚上就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前期物料收集环节,还有学习制衣的过程应该是非常繁琐复杂的,但事实就是—— ——雇主的搞钱能力已经超出了小七的想象。 哪怕在地下世界,这种既能救命,又不影响正常出行的东西也是紧俏货。 它的缺点雪明刚才也说过了,面料氮化钛的膛线设计容易误伤队友,没有制冷功能,大夏天的穿在身上会非常难受。 小七盯着破破烂烂的样衣,感叹着:“你把这个打坏了,多可惜呀...” 雪明听了直挠头:“其实已经打坏四件了,这是经过调整之后的最终版本,我另外还做了两件备用。可惜时间应该不够了,不然我能把裤子和手套,还有靴子也一起做好。” 小七眼睛里立刻出现了两个金钱的符号,然后就僵立不动了。 雪明拍了拍小七的脸蛋,要小七清醒一点,做好抓捕尾指的准备。 雪明把人台重新推进工具房,换上新的大衣—— ——在小七看来,换过衣服之后,雇主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离得远了,就能发现这种复合面料透出来的光源非常特殊,几乎能当做敌我识别标志来看待,从不同的角度,在漆黑的面料中可以看见金蓝二色的金属光。 小七:“给它起个名字?” 江雪明:“没必要吧?” “这是经你亲手造出来的护命符呀!如果它没有名字,兴许就会不开心,不高兴!而且咱们总不能一直喊它作避弹衣吧?万一那天你和流星说——诶!来件避弹衣!”小七煞有介事手舞足蹈的:“然后流星打开手机,真的给你网购了一件防弹背心回来,” 说实话,雪明不会起名字,起名能力让人捉急。 这么多年过去,老家那头狗,还是叫[狗]—— ——雪明多少也得负点责任。 他不断弯腰起身,舒展肢体,要适应新衣服的柔韧度。 “要不你给起一个?” 小七不假思索:“尼奥!” 江雪明:“什么黑客帝国?” 小七:“不是黑客帝国!尼奥普托列墨斯!是一种闪蝶的名字——和你的新衣服很像,不同的角度,能看见黑金蓝三种颜色。” 江雪明:“太长了,我记不住。” 小七:“所以就叫尼奥!尼奥衣装!” 江雪明:“好的,闪蝶衣装。” 小七抿着嘴,也不去计较雇主起名时的敷衍态度,毕竟雪明在做衣服的时候一点都不敷衍。 步流星刚好赶过来,端着早饭,看见明哥身上的行头。这个好奇宝宝就立刻兴奋起来,“明哥!这身衣服也太帅了吧!你会给我整一套对吗?对吗对吗对吗?” 雪明没有立刻回话。他正在复查衣装最后的细节。 这件衣服没有拉链,马甲依靠u形扣互相咬合锁紧。 马甲的领口做了特殊的射击,一块块好似鳞片的复合刚玉板,塞进外衣相同的面料中,作一条避弹围脖。 外层大衣的双排扣合拢之后,大立领翻起来,就能护住脖颈和侧脸。 将连帽拉下—— ——小七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她望见大衣的连帽出现了一张憨实的v形单棱面具。 说是面具,不如直接将它看做头盔,就像是坦克的倾角复合装甲板一样,它有十毫米厚,轻武器难伤分毫。 随着后脑的头盔合拢,磁吸开关与电源连通—— ——这张面具双眼位置的淡蓝色光源开始亮起。 江雪明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这个头盔观察窗的摄像头,不如肉眼精确。” 紧接着他敲了敲脑袋,一对鲜红的电子眼从面具上亮起。 “但是有热成像功能,还有夜视仪——阿星,我也会给你做一套,按照你的身体尺寸来。” ...... ...... 阿星当时把早饭送到七哥手里。 小七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后这个大男孩就昏过去了。 非常快。 扑通一声。 ——他妈的就很突然。 ...... ...... 此时此刻—— ——我们要讲述另外两件事。 其中一件事与[尾指]有关。 三个小时之后。 保罗·布鲁克从金蝶大饭店出来,准备去烧腊卤水店要一份特价叉烧饭来填肚子,顺便想想孤儿院的小宝贝该怎么带回九界车站,还有这个月的工资剩下多少。 他对江雪明一无所知,对江白露也知之甚少。 他甚至不知道在网咖沙龙时,魂威影响的三个人里,有一位与警署有关,想查到他的踪迹简直易如反掌。 就在布鲁克小哥掰开筷子,正准备吃东西的时候。 邻座挤过来六个人。 他们刷拉拉掏出手枪,围住布鲁克的脑袋。 布鲁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只是心中本能驱使着他,要扮作女孩示弱的可怜模样,喊内心的另一个自己上班营业。 不过两秒钟的功夫,他就变成了姑娘,望见黑漆漆的枪口时,哇的一下哭出来了。 江雪明:“没错,是他。” 李宗竹:“就是这个家伙!” 抓捕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魂威的主人甚至认不出三位老师的女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尾指在落网的时候,戴上手铐就往医院送。 七个人挤在一辆车上,尾指就趴在江雪明的膝盖上。 她一抬头,看见暗金色的面具与红彤彤的电子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江雪明:“后悔吗?” 尾指:“总之就是非常后悔...你会怎么对我?” 江雪明:“后悔也是没有用的,我会用你们的手段来对付你。” 微型面包车开进了长沙湾疗养中心。 雪明戴上了橡胶手套,让保权用警署证件与医生说明情况,并且交足了医疗费。 整个手术过程很安静,没有打麻药,也没有惨叫的声音。 患者在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来回切换,试图喊另一个身体来受这种开膛破肚的痛苦。 手术室外三位老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是江雪明在动用私刑,或是超凡世界里的恩仇得报。 不论怎样,这件事关乎到三位老师的人生。 他们只是看着步流星—— ——步流星好奇的蹲在门板边上,细细听着。 门内传来明哥冰冷的问讯。 “你还有很多同伴对吗?” “别急,不用立刻就告诉我。” “你看,这条肠子牵连着脸部神经,如果这么挠它,你的表情会变得很奇怪,白夫人在白露里蠕动的时候。她曾经也露出过这种表情。” “这里是你的胃,我把它切开了,早上你没有吃东西,要我现在倒点葡萄糖进去吗?白露的鼻咽管肿胀起来,完全堵塞的时候,她也只能打点滴来苟活。” “不要挣扎,你的心跳太快,血压太高,疼痛和恐惧会让失血速度越来越快,说不定真的会死。” “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这些事情本应该发生在我身上,对吗?” “这些针剂是脱敏药物,或许可以让你安静下来。” “尾指——现在你还认为,这些痛苦是有意义的吗?” “你想活下去,你确实是想活下去的。” “经受维塔烙印的啃噬,你的求生欲应该非常强烈。如果你想活,就安静下来,无影灯都被你的血染红了。”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 江雪明脱下手套,完成手术,他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推开门,他与流星淡淡说着:“我动完了私刑,他知道错了,接下来你们可以和他谈谈正事——我去把衣服上的血擦干净。” 步流星立刻退出去两三尺远—— ——连带着三位老师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小七听见雇主的吩咐,就大大咧咧进门去。 尾指依然被绑在手术台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是从布鲁克的眼神来看,像是见到了恐怖诡异的灵灾巨兽,心灵的创伤一时半会好不了。 他一个劲的点头,一个劲的念叨着。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听拇指的,我不该听拇指的...我不该成为尾指...” “我是布鲁克,也是冯佳丽...” “我应该是个完整的人...” “活生生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股子神神道道精神失常的样子看得小七牙疼。 她不知道雪明在这家伙身上使了什么雷霆手段。 但是从结果来看,尾指的精神世界被彻底摧毁了。 小七眼神狡黠,想到缺德主意,要试探试探这个小子。 “喂!尾指...” “叫我布鲁克啊!我是保罗·布鲁克!”布鲁克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别喊那个代号了!求求你了!要是让他知道...他肯定会来剖我的肠子!” 小七在玩火:“布鲁克...我和你商量个事。” 布鲁克抱着脑袋啜泣。 小七接着问:“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你恨不恨他?” 布鲁克猛摇头:“不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恨...” 小七要追根问底:“他对你做了很多坏事对吗?你是怕他?所以不敢恨他?” 布鲁克抿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不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小七失了神,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布鲁克认真的解释着:“我在手术台上疼死了,几乎疼得差点咬烂舌头,差一点就想要一死了之...” 他煞有介事,转为女身,身上只有破破烂烂的无菌手术服。 “可是...可是...可是我居然时时刻刻都在给别人带来这种痛苦!我为人们种下维塔烙印,原来是这种感觉吗?虽然我已经尝过一次虫蛊噬身的苦头,尝到魂威的甜头就忘了疼。” “我却要这些人,这些小孩子疼得死去活来,反复经历这种痛苦,他们想死都做不到——江雪明躲在面具里,对我做的这一切,正是我对别人做过无数遍的事情啊!” 尾指的女身更容易哭,眼泪流个不停,心中满是悔恨。 “打扰一下。”江雪明在厕所拉了一条水管,好不容易把血液都洗干净。 他拉下面罩,露出真容,挤进手术室,听见尾指歇斯底里的嚎哭,也没有露出别的表情,与尾指商量着。 “想清楚了吗?要是没想清楚,我这还有第二套疗程,刚才我还不太熟悉你的身体,现在摸清了。” 尾指立刻变得果决。 “我想清楚了!江雪明先生!我要退出全能之手!结束这种宗教仪式!结束这种痛苦的轮回!” ...... ...... 在更早的时候—— ——大约六个小时之前。 在英国南海城。 古老的城堡中。 玛丽大姐将一条断臂立在礼拜堂中央,将它捏成全能之手的模样。 “全能之手的教众都是一群铁废物,我要将战利品放在我的礼堂里,让你们每天参观这只手掌,看看这只手掌的丑态——要记住,无法保护自己的信仰,是孱弱又丑陋的,丑陋就会死去。” 这条断臂的主人,就是白青青。 手掌上的钢之心忽明忽暗,随着雪明全情投入的工作状态,呼应着对戒的另一半。 玛丽大姐笑眯眯的像是捡到了宝贝,将戒指取下,逮在自己手上。 “看呀!这枚戒指,这颗宝石,它们真的太美了!” ...... ...... 与此同时,远在地球另一边,在仰光大楼的楼顶。 拇指大哥一边对创业失败准备跳楼的灰心人好言相劝。另一边与玛丽大姐发了一条消息。 “你侮辱我的教派,我可以忍。但是我们算癫狂蝶圣教的同源同宗,我作为全能之手的领袖,必要告诉你一件事,玛丽,赶快丢掉那条手臂,把戒指送回去...” 短信还没编辑完—— ——灰心哥已经跳下去了。 拇指捂着脸,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把消息发出去,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你摊上大事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十二章 B·Side 江雪明做完开膛手术,与伙伴和老师说明尾指的具体情况,立刻跑到疗养中心的会客室睡下。 他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需要给大脑充电。 对于尾指,雪明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大恨。 对这个半大的孩子动私刑,是雪明的一点点私心。 倒不是说为白露争一口气,或是要尾指血债血偿。 要详细来说—— ——其实尾指与雪明一样,都是人贩子养大的孩子。 只不过造化弄人,全能之手买卖人口的方式比较特殊,用癫狂蝶作为诱饵,收养的人口也是弱势群体。 雪明是个清心寡欲的日子人,他的想法很简单。 尾指今年只有十七岁—— ——在雪明十七岁的时候,有叶北大哥伸出援手,让他去送外卖。 这份工作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奥妙无穷。与原来电池厂的工作要务完全不同。 更早些时候,电池厂三班倒的作息让雪明的身体崩溃,精神失常。 在冰冷的生产线上,哪怕做的再好再认真,他几乎感觉不到这些半成品零件与自己的任何联系,劳动变成了一种苦难。 但是江雪明开始送外卖时,能明显感觉到,在城市中往返奔波,是有实际意义的。他与客人们递交货品,送去奶茶小吃,都会看见人们的笑脸,或是常常听见一句“谢谢”。 这点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仿佛路上的风雨不再是坏天气,是拦在必经之路上的挑战。 他曾经设想过—— ——如果没有这份工作,没有叶北大哥。 或许他会认可养父母的价值观点,对生活低头妥协,完完全全变成另一种人。 至于变成哪种人,就很难说了。 愚钝一些,就继续做待宰羔羊。 聪明一些,就有样学样去违法犯罪。 如果江白露真的在十四岁时就卖到山里。 江雪明做不到任何事,这相依为命的骨肉至亲也变成了一沓钞票。变成人贩子养父母于江雪明的恩泽,变成他身上的衣服,变成一顿好吃的。 ——那也是另一种吃人。 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自己,很难说这个小家伙最后会变成怎样冷血残忍的人。 可是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 ...... ...... 尾指和宗竹老师一样,是个混血儿。 但是这个小孩子的家庭更加复杂。 父亲是寻欢作乐的赌客,是个中国人。 母亲是赌场接客的娼妓,是澳大利亚人。 尾指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二性畸形,是男女同体。 与母亲的职业有关,这个孩子诞生的环境非常恶劣。在人世间阴暗的角落里,有许多藏污纳垢的地方。 用[祂]来称呼尾指比较合适。 全能之手的上一任尾指接纳了这个无家可归无人看管的畸形儿,并且将祂养大,在祂十三岁时接种维塔烙印,觉醒破碎的魂威,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 上一任尾指也顺理成章的晋升为无名指。 祂用保罗·布鲁克,还有冯佳丽这两个名字在地下世界行走,为了报答全能之手的恩情,继续传播维塔烙印,救助幼童。 这种慈善事业看上去合情合理,实际上没有任何道理。 这种对弃子行为的绥靖与妥协,就像是人口贩卖环节里的买方市场。 人们在丢弃孩子时,或许还有一丝一毫顾虑与不忍,都在虚无缥缈的幻想里打消了。 “——或许全能之手能够接济这个可怜的孩子,送去一段造化。” 这不是行善,是在纵容犯罪。 全能之手只负责收养,也不会过问孩子的家庭,哪怕是切断这段孽缘的机会都没有。 偶有更加不要脸的父母,看见弃儿获得了破碎魂威,真正得到了造化神通,就回来讨要这个原本准备丢弃的骨肉。 全能之手连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只能将劳动果实拱手让出。 它是一个古老又原始的兄弟会,以癫狂蝶为纽带的原教旨主义教团,它的教义早就过时了。 对比深渊铁道—— ——九界车站送辉石棍棒大礼包,侍者作灵魂伴侣,各路学派包分配工作。 对比癫狂蝶的衍生邪教—— ——骷髅会送龙血灾兽三元质,再不济还有枪有弹,有万灵药和广陵散小笼包。 全能之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苦招揽的会员,获得破碎魂威之后,极有可能变成其他邪教组织的成员,或者干脆跑去车站,寻找更加幸福的人生。 最后它只剩下了五个人。 也包括刚刚叛教的尾指。 他们的业务范围越来越小,因为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下。 弱者有了更多的活路,更多的选择。 全能之手的苦行僧,依然坚信着自己的教义,相信这种苦修的行为,能够得到应有的报偿。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 ——和车站的[无名氏]一样。 尾指在照顾馨文孤儿院的孩子时,还要为下个月的生活费犯愁。 祂在地表世界担惊受怕,除了拇指的命令以外,不敢随便使用魂威去敛财,没有钱,就没有能力去收集更多的情报,也没有枪弹来武装自己。 这个半大的孩子被抓住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像是犯罪者仓皇之下的苍白解释。 “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尾指非常年轻,不像全能之手的其他成员。 年轻人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信仰很容易崩塌,也很容易重塑。 江雪明只是做了叶北大哥曾经做过的事—— ——或许能给这位出色的医生,在[joestar]留一个心灵诊疗室。 来往于地下世界的人们,不光能通过这种神力治愈身体的伤口,或许能从另一个性别,另一个角度来看世界。 从尾指的口供中,江雪明还得知了另一件事。 全能之手的拇指早就有了叛教的心思,但是赌徒心态让这位领袖看上去摇摆不定,游走在各个血蝴蝶教派与车站的学派之间挣扎求存。 当初看上江雪明的三元质,是为了选出一个强而有力的领头羊,来接替拇指的职位。 拇指也不止一次打过退堂鼓,要与其他成员作一次大胆的赌博。 江白露染病,成为新的尾指。 江雪明被传染,继而成为新的拇指。 成员洗牌,组织壮大,这多是一件美事。 但是这最后的幻想,也在九界车站的干涉下破碎。 全能之手的设计耕耘,反而把江雪明这张稀有度极高的卡,送给了傲狠明德。 当江雪明与尾指说清楚这些事,尾指的信仰崩塌了。 ...... ...... 此时此刻,小七和步流星坐在住院部的病房里。 尾指以女身示人,靠坐在病床上—— ——这张病床白露也躺过。 流星一本正经的举着枪,要看住这个危险的家伙。 明哥去睡觉之前讲过,拥有魂威的家伙都不能小觑。 小七的表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作为一个倾听者。 她是吃过劳饭的人—— ——班房里有很多加害人,曾经也是受害者。 像是罪大恶极意志坚定的死刑犯,小七是见不到的,都让boss拉去喂癫狂蝶,变成白夫人的饲料,或者直接丢去流放地。 尾指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时不时拉扯着被褥,又满心好奇的看着步流星与小七,感觉很尴尬。 但是不能一直尴尬下去。 流星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明哥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呀?” 尾指想起手术台上的对答。 “他和我讲...” “这事情本来很简单。” “雪明先生身上的三元质很特别,拇指是最早发现他的人——如果想要招揽他,拇指应该给他一份正经工作,至少要比卖牛杂好,要照顾好他的家人,这个职业得有一点前景和上升空间。” “可是我们...却选了最远的一条路。” “几乎是朝着相反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小七立刻说:“对啊!普通人都能想明白的事,先给钱再干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 “这是癫狂蝶圣教的传统...”尾指想了想,终于补上最后两个字:“陋习...” 尾指接着说:“我们将维塔烙印当做癫狂蝶的恩赐,与人种下烙印,就是种下神灵的恩惠。其他指头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把最好的礼物送给江白露...要比钱财更宝贵...” 小七打断道:“现在你还这么认为吗?佳丽小妹妹?” 尾指:“我说完这个...江雪明先生也不让我继续说了。” 流星笑嘻嘻的:“明哥是个实在人,他肯定会骂你。” 尾指点点头:“他的嘴很伤人...” 小七:“雪明是怎么说的?” 尾指捂着脸,整理好情绪,模仿着雪明的语气:“没钱就不要出来搞传销了,连个经典案例泥塑偶像都拿不出来,跟着全能之手能发大财还是怎么的?现在慈善基金会都知道套皮敛财,吃饱穿暖才有力气去保护自己,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去帮助别人——醒一醒!我要给你开刀了!” 流星:“然后呢?” 尾指:“他摧毁了我的精神,还摧毁了我的肉身...” 小七越听越不对劲,看尾指满是仰慕的神情,莫名内心有种寒意。 尾指双手互握,像是在做祷告。 “我想,这场手术是上天给我的考验,脏腑移位的疼痛感,手术刀割开皮肤肌理时的剧烈疼痛,这些几乎要把我逼疯。可是雪明先生依然牵着我的手,要我保持清醒...” “我只能看见一张冷冰冰的面具,还有瓮声瓮气的话语。他要我认清现实,要我活下去,要我活在每分每秒的真实世界里。” “他精妙的解剖手法,既不让脏器失去功能,又要我感受剥皮抽筋敲骨吸髓的痛苦——我真的害怕极了,在冰冷的刀子面前,什么神仙都是假的,都会破碎,我甚至唤不出魂威,只能要另一个身体来应付这种痛苦。” “我们互相逃避推诿,只想把这种痛苦送给另一个自己。突然我们就醒悟——原来我们也戴着癫狂蝶的面具,对无数人做过此类痛苦的仪式了。” “那个时候,我甚至错把江雪明先生当做血蝴蝶圣经中的圣父——那双残忍却精准的手,那种温柔平静的语气。让我痴迷其中...” 小七:“停一下!停一下!停一下!” 流星:“这姑娘是什么情况?” 小七:“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吗?”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觉得自己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让我感到奇妙的事情是,在解剖手术后半段,我能感觉到一种莫名奇妙的安心——”尾指皱着眉毛,认真的解释着:“——雪明先生对我的身体动刀,去模拟江白露身上所受的苦楚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焦虑,仿佛我真的变成了他的妹妹,这才是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我的精神世界在顷刻间崩溃。” “我在想,全能之手的本真,是给苦难失意的人们,送去癫狂蝶当工具,变成另一条通向幸福的途径。” “可是上一任尾指救下我,只是为了成为无名指,无名指去救其他人,或许只是为了成为食指——和幸福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我会呵斥孩子们,不许他们爬狗洞,可是孩子们本就是喜欢玩闹的,充满好奇心的——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感受,我只是在完成这种仪式。好比上一任尾指,我就是他用来换取晋升机会的人肉道具。” “但是我能感觉到,雪明先生捧起血肉与脏器的那一刻,我破碎的魂威能隐约感觉到灵体丝线中的意念。” “他希望我能好起来,他希望我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他希望我的生活是真实又饱含热情的——在手术台前,他将我看做另一个白露。” 尾指的话说完了,就将魂威展现在小七面前。 “这才是我的造化,我的[b-sidelife·双面人生]。” 它是一个由破碎的镜面构筑的人形幻身,分不出男女,在不同角度,能从曲面镜中看见支离破碎的扭曲倒影。 它的能力众人已经见识过了,由细碎的锋利镜面灵体割开一个细小的伤口,与血液接触就可以发动特殊能力,可以将男人变成女人,也可以将女人变成男人,它在维塔烙印的催化中诞生,拥有白夫人的神力,受到魂威攻击的人,胃袋里有足够的食物,或是有充足的体脂率作支撑,就能治愈伤势。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尾指的破碎魂威变成泡影。 祂以女身很难维持魂威的形态,只能通过媒介,像是柠檬水的戏法,将细碎的镜片喂给攻击目标。 用保罗·布鲁克的男身,不光能维持破碎魂威的基础形态,还能制造出镜体蝴蝶去追踪目标。 流星看见一闪而逝的灵魂威光,立刻追问:“我的三位老师呢!你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能不能把他们变回来呀!而且你为啥要把他们变成女人呀?” 尾指挠着脸颊,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没有钱,没有监听设备,没有人愿意为我干活——在俊豪商场的网咖沙龙里,这三个男人提到了江白露,我就想着,把他们变成女人,然后跟着报纸新闻查清楚他们的家庭,挑一个比较好说话的人,和这个人谈谈条件。如果这个人愿意帮助我接近江白露,我就把他变回来,付给他额外的报酬。” 小七立刻兴奋:“能变回来吗?” 尾指不知道这位侍者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点点头:“只要我还活着,就有变回来的机会,我的魂威虽然没什么作战能力,碎裂的镜片想割开衣服都是一件难事,但它确实可以将人的性别转换,对我自己来说,不需要任何代价——但是对别人来说,要根据不同的体质,需要不同的睡眠时间,治好身上的伤口和疾病,最终完成变形。” 小七撇撇嘴:“有这个能力你去当医生早就发财了。” 尾指想起指头大哥们的教导:“其他的指头都说,我们的能力是癫狂蝶的恩赐,是一种神迹,神迹施展多了,就没有人会敬畏我们了,他们也不会拿这种能力去换俗物。” 流星卷起袖子:“我现在立刻入教!来!给我划一道。” 小七义正严词:“阿星!三三零一会很伤心的!” 流星:“反正可以变回来!我真的很好奇啊!我妈咪肯定也很好奇!你不好奇吗?” 小七立刻变脸,与尾指商量着:“能不能...分我一块镜片?我去找雪明探讨一下学术问题?” 流星义正严词:“嫂子!你这样做!明哥会很伤心的!” 小七笑嘻嘻的反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不会好奇吗?” 流星依然举着枪,对准尾指的脑袋:“至少得等我三位老师真的变回来再说吧?” 尾指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些哥哥姐姐到底在想什么。 ...... ...... 三位老师在小七的传唤下,逐个走进住院部的大病房。 她们抱着期盼又解脱的神情,终于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里了。 文澜姐姐首先伸出手,与尾指讲。 “赶紧的,把我变回去,我手机解不了锁,很妨碍搞钱。” 尾指立刻点头道歉:“对不起!实在是很对不起!” 紧接着寒光闪过,文澜的手指多了一道伤口。 文澜大姐立刻问:“结束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宗竹凑上来说:“奇了怪了,和咱们喝柠檬水的时候一样,看不见哎!” 这些人没有灵感,自然是看不见灵体的,就和车票上的灵体标记一样,普通人的眼睛,也看不见魂威。 尾指紧接着对宗竹准备发动魂威攻击:“这位大哥...对不起...” “等会等会等会等会等会!——”李宗竹手舞足蹈作防备状:“你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尾指立刻停止动作,安静的等待着。 金毛大姐姐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后拿出手机,给大徒弟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我现在就变回去,你给我正常一点!听到没有!咱们师徒一场!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对不对?” “要是你以后再他妈的和我说怪话,或者是在拉伸的时候,在更衣室,在澡堂做怪事——要用学费来打我的脸,我还不如一辈子当女人呢!” 说完宗竹老师又把手机当做手榴弹扔出去,刚好丢到文澜的怀里。 李宗竹大大咧咧伸出胳膊,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好了!我准备好了。” 尾指改换手势,正准备策动魂威。 宗竹立刻喊停:“等等!等一下!再等一下!” 尾指:“怎么了?大哥...” 宗竹:“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对吗?” 尾指:“可以是可以...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吧...” 宗竹:“好!来吧!” 尾指又端起架势,准备作法。 宗竹:“等一下!” 小七在一旁直皱眉,没眼去看宗竹老师反复急刹车的做派。 流星有理有据的分析着:“需要很大的勇气吧...宗竹老师知道大师兄是个男同以后,变回男身需要很大的决心。” 李宗竹又与尾指问:“我变一次要多少钱?你这个服务,以后是会收费的对吧?之前江雪明和我说,他想招你去俱乐部里打工,为人治病疗伤...” 尾指:“雪明先生说过这件事?” 李宗竹:“没错。” 尾指:“我也不知道要收多少钱,你可以和雪明先生讲清楚费用,我相信他。” 宗竹老师最后对这副女身依依不舍的,要多看几眼,像是告别的仪式:“好了来吧!” 镜片轻轻一割,在宗竹的手臂上留下伤口。 最后轮到保权老师—— ——这胖妞捂着电话,和老婆打着商量。 “喂...雯雯,我现在能变回去了,我可不可以变?” “不可以吗?真的不可以吗?” “但是我还得回去上班。” “你别生气呀...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那么邋遢了。” “嗯...我爱你,但是咱们不能一直靠着罗马大帝过日子,对吧?” “不是我狂...我没说罗马大帝不好...” “哦...好。好好好,我这就变回来。” 尾指紧接着点头道歉:“对不起!给你的生活和婚姻添麻烦了。” 保权猛摇头,笑呵呵的:“算不上麻烦吧...我老婆挺开心...只是我不开心。” 文澜翻白眼:“你笑话我妆面的时候开心到变形。” 宗竹吐舌头:“没错。咱们仨就属你最辣。” 保权老师哭笑不得,最后把所有的卑微,都变成对老婆的浓浓爱意。 这个时候李宗竹非常缺德—— ——把尾指的微信推给了雯雯姐。 镜片划过保权老师的手臂。 这个荒诞不经离谱又离奇的故事,会在十二个小时内得到一个结果。 文澜言简意赅:“走!” 宗竹:“去哪里?” 文澜:“上一回咱们睡过去之前,要吃很多很多东西,还会脱毛掉皮,我家楼下有个大澡堂,一起好好吃一顿。” 保权也跟了上去:“可惜今天不是疯狂星期四啊。” 尾指还想多问几句—— ——因为祂想不通,这三位到底要进男澡堂还是女澡堂,出来的时候怎么办。 不过阿星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吧。 毕竟三位老师都是成年人了,是精通生存的社会人。从女澡堂里跑出来不被人打死就行。 ...... ...... 收拾完三位老师的事。 流星和小七一个劲的搓手手,向尾指讨要魂威镜片。 尾指与流星说:“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流星:“是不是还得签什么协议什么的?或者你这个仪式还有防沉迷?要我父母签个字?” 尾指摇摇头,表情变得难堪:“不是的...因为...我从小就是雌雄同体二性畸形,我的母亲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把我丢掉了——也有人捡到我,以为我是健康的孩子,最后又转手送给别人,这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脏东西。” 祂与流星详细解释着:“我不知道大人都在想什么,但是步流星先生,你为什么要主动变成女人呢?或许在别人眼里,你也要成为不男不女的怪物了,我对你施加的魂威攻击,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不怕麻烦!我就是好奇!”流星把手枪交到小七手里,要七哥帮忙值班:“哇!我看见几个老师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几乎是塞进娘胎重新做人——我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如果在十九年前,妈咪肚子里的小宝宝其实是个女孩,而不是现在的我!那么另一个我是什么样的?我真的超好奇!” 青金的狼母是个很好的例子—— ——每个人在出生之前都做过一段时间女人。 流星对这方面的事情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他不像小七,小七只是单纯的好色,雪明的男身她想要,如果有女身,岂不是双倍的色色?双倍的快乐! 尾指慎而又慎的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但是我还是想问清楚,步流星先生,你的亲人同意你这样做吗?我不能像以前一样莽撞行事了,没有指头大哥们的指教,我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阿星立刻打开手机,把聊天记录给尾指看。 ...... ...... [小星星:妈咪妈咪在吗?] [大美美:你妈来咯!] [小星星:妈咪!我要变成女人!] [大美美:给我变!] [小星星:妈咪你一点都不在意的吗?] [大美美:你都没变我怎么在意啊?你变了再说。] [小星星:好!] ...... ...... 尾指感觉自己的癫狂指数在这段聊天记录绝赞上升中。 不是很懂,想了半天还是不懂。 最后在阿星手臂上划了一道。 ...... ...... 阿星看见手臂上的伤口时突然开始鬼喊鬼叫,就好比得知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那样兴奋,他飞也似的跑出门,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明哥,不一会就没影了。 紧接着小七就开始苦口婆心谆谆劝诱。 “我想...偷偷摸摸给我雇主来一刀。” 尾指立刻说:“不可以的,今时不同往日,我受过这种歧视,不能随便把这种痛苦强加给别人。” 小七:“哎!~反正能变回去嘛!” 尾指接着摇头:“不行,如果雪明先生本人不同意,我绝不会这么做。” 小七开出价码:“我用金钱攻击你呢?” 尾指认真执着:“这不是钱的事,这关乎于道义。我怎么能对雪明先生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小七补充说明:“你有钱了,可以把孤儿院的小宝宝们都安置好,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就可以去帮助别人。” 尾指接着摇头:“这不对,拇指大哥和我说,不义之财不可取,会招来祸患。结果拇指大哥后来却要我对江白露行不义之事,最终果然招来了祸患。” 小七咬牙切齿的:“你们这个组织怎么都是铁憨憨呀?” “其实...”尾指嘀咕着:“如果不是这样的人,或许早就放弃全能之手了。我的年纪最小,接触全能之手的时间也不过七八年。我想其他指头应该要比我更倔强。” 小七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她拿着枪,与尾指讲了两个多小时道理,是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和佳丽谈不来,就要保罗·布鲁克出来营业,最终也没谈出个结果。 期间步流星回来两次,想抓人一起去吃大餐,却寻不到江雪明了。 原本阿星记得—— ——明哥是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睡着。 三个小时过去,也不知道明哥到底跑哪里去了。 到了晚饭的饭点,流星感觉非常饿,跑回家吃饱饱睡大觉。留下小七单独守着尾指。 七哥也不再胡思乱想,与尾指谈起正事。 “我会把你送回九界车站,偏光六分仪会对你进行思维审查,boss会委托大卫·维克托查清你的案底,用维克托老师的魂威能力看清楚你的过去。” 尾指:“嗯...” 小七接着说:“放轻松,你得踏出崭新人生的第一步。” 尾指神情复杂:“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深渊铁道应该对癫狂蝶的教众非常敏感,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或许人们会继续歧视我...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做怪胎。” 小七一下子变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敢在boss面前说自己是怪胎?哈哈哈哈哈!” 尾指神情恍惚:“有什么不对吗?我一直觉得...车站的人们都很严肃,是成熟冷酷的大人,应该会瞧不起我这种歪门邪道,利用癫狂蝶获得的破碎魂威,也是人们所不齿的东西吧。” 小七的表情变得非常怪,就像是在看外星生物。 尾指唯唯诺诺的:“有什么不对吗?” 小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车票,交到尾指手上。 “我说一千句一万句,都不如你亲自去看。” ...... ...... 就在这个时候—— ——江雪明推门而入。 一股子洗发水和硫磺皂的味道立刻涌进来。 小七扭头看了一眼,就立刻呆住。随口应了一句:“白露?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江雪明甩干净脑袋上的水珠,没什么好脸色。提着大衣走进来,把闪蝶衣装挂在门后。 尾指与小七就看见,一个容貌与白露非常相似的小姐姐,脚下生风一步步踏过来。 她的眉眼凌厉,乌黑的眼珠几乎能将光线吸进去,她的脸型与白露相似,更加健康,更高也更瘦,身高来到了一百七十七公分。 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套医生的制服,整个人显得更加清冷寡淡。 她坐到小七身边,拿来枪。 七哥:“白露?” “白露有这么高吗?看清楚,我是你雇主。”江雪明从床头柜拿来餐刀,把过长的头发一刀两断,只让它留到耳垂。 小七捂着心口,神态和范伟上春晚对戏赵本山似的。 “嗬!——” 雪明与尾指说:“把我变回来。” 小七立刻贴上来:“是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受了魂威的影响啊?” 雪明伸出手指头,解释道:“早上在测试大衣的时候割伤了手指头,我在给祂动手术时,擦枪走火不小心中招了,魂威的碎片落进手指的伤口里——别废话了,把我变回来。” 小七紧紧盯着雪明的脸,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她和白露很像,要按照苹果手机的卖法,应该是白露plus/pro,是大号的白露。 小七连忙拿出手机拍照,生怕这千载难见的场面就这么溜走了。 她又立刻贴到雪明脸上亲了一口。 雪明很火大,身体和大脑的变化,还有激素水平的诱因,这一切都放大了内心的不安。 面对小七的亲亲攻击,雪明扭头就是一嘴还以颜色。 小七愣了一会,脸上也浮起红霞,当时就乐傻了:“哈哈哈哈哈!” ——要是以前的雇主,绝不会和她斤斤计较的。 “很好笑吗?”雪明不理解,随手把头发丢进垃圾桶里,伸出手去,受了尾指的魂威攻击。 尾指接着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小七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哈哈哈哈哈哈!” 她想着,雇主现在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就像是小提琴一样。 “不好意思,我要让她安静一会,我感觉我的大脑转不动,听见这种笑声有种狂躁又抑郁的感觉。”江雪明与尾指说完这句,就立刻来到七哥的床位。 小七只觉得热风扑面,眼睛跟着挣得极大。 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神智,心脏要跳出喉口。 她望见雪明近在咫尺的脸庞,还有双唇相触时的柔软触感。 温热的手掌捂着她的脑袋,与平时冷冰冰的雇主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或是在梦里反复演练了一万遍的亲吻。 当她梦想成真时,居然是这样的场景... 然后白子衿女士的大脑顺理成章的宕机,血压增高呼吸困难,昏了过去。 江雪明擦干净嘴,对尾指骂骂咧咧的。 “她午饭吃的什么!嘴这么油?” 尾指现是看了看火冒三丈的江雪明女士,又看了看被施加物理禁言术的侍者白子衿。 最后尾指说。 “她把我的特价叉烧饭拿走了。” 江雪明:“多少钱?” 尾指:“十六块。” 江雪明:“我微信转给你。” 尾指:“谢谢...” 雪明想解锁手机,结果人脸识别和指纹都失效了。 还好有密码解锁,雪明一直都是个稳如老狗的人。 只是解锁失败的警报声—— ——听上去特别尴尬。 ...... ...... [真名:冯佳丽丨保罗·布鲁克(paul·broke)] [魂威:b面人生·myb-sidelife] [破坏力:e丨e] [速度:b丨e] [射程:e丨d] [持久力:c丨d] [精密度:b丨c] [成长性:a] [特殊能力1华丽变身:如碎裂镜片的魂威幻身,拥有改变生物体性别的特殊能力。能力的发动需要碰触目标的血液,或通过粘膜进入目标的体循环系统。] [特殊能力2造化弄人:目标身体的残疾或病痛都会消失,如万灵药的治愈效果。在治愈伤病的同时,华丽变身所消耗的睡眠时间和体脂能量也会增加,反之会加速华丽变身的过程。] [出身:需经过vip特约茶室与大卫·维克托的魂威验证。] [备注:给我变!] [备注ii:看清楚,组成我们身体的光芒]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三章 新年整点活 [南小年夜·游戏账号] 二零二五年的一月二十三号是南方小年夜。 之前的几天时间里,步流星的情绪像是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 他受了尾指的魂威攻击,满心期待的去迎接[华丽变身],但是结果往往[造化弄人]。 阿星回到旧宅吃饱喝足,跑去浴室脱光了衣服呆着,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时,他几乎要激动到昏过去。 他确确实实变成了[她]。 但是和想象中的差别很大, 把身上的秽物毛发和死皮都洗干净,阿星就套上短裤和海豹头睡衣,跑到镜子面前看了又看。 镜中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是个超有精神的小丫头。 具体有多小?身高不过一百五十五公分,体重只有四十公斤出头。 “卧槽!”当时阿星就骂出声了,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激素水平差那么多?我这个游戏账号女性角色这么菜的?真就运气全用在投胎上了呗?” 原本流星还以为,自己的女身应该是个金刚芭比,或者是蛋白质女王之类的,再不济也要像步美妈咪一样,一米八五高挑九头身,实在不行,也得有水树奈奈那个强壮的手臂吧? 她完全没想到身体基因的另一组表达形式,会是这种五短身材。身体的肌肉量没有了,和脂肪死皮毛发一起排进了下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回来,睾酮水平跌到了冰点。 阿星小妹捏着脸蛋,扯弄眼皮,狠狠揉着脸颊,在镜子面前挤弄出各种表情。 这张脸一点都不像步美,反而是男身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比较像妈妈。 镜子里的小妹有一对桃花眼,眼角下垂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眼尾有些弯折上翘,是非常有心机的眼睛。 鼻头圆圆的,很憨实,嘴巴却很薄,人中短得能克死好几个丈夫,五官集中,是标准绿茶妹妹网红妖怪脸型。 与原本浓眉大眼厚唇的阿星完全不一样,很难说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兄妹。 “好怪啊!”阿星一开口,听见尖细鸭嗓,立刻整个人都抖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这副身体,不一会抖抖腿,伸伸手,才发觉这身睡衣几乎能当她的睡裙,她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变成了幼稚鬼。 她站起,昂首挺胸学着妈妈的神态撩动头发,又扮作尊贵妇人的语气。 “王姐,给我准备抹茶星冰乐,不要抹茶不要冰,就要阿星和快乐。” 不过一秒钟的功夫,阿星就笑得满地打滚。 她立刻爬起,拍打着胸脯不过二两肉。 “没有了!我的胸肌呀!没有了!” 她立刻蹲下,把膝盖藏在睡衣里,前襟鼓起来。 “又有了!回来啦!” 紧接着王姨就看见这个小妹妹在流星的房间里笑得几乎昏过去。 王姨想了想,这应该是流星找的女朋友吧? 这么想着,管家婆就不再打扰,默默离开了。 在腊月新年,阿星连长裤都没穿,就准备往里屋跑。 她从走廊冒出小脑袋,把头发束做两条马尾辫,让它们垂在锁骨旁边,她只会做这个发型,特别简单,只要两个皮筋就能搞定。 在旁人看来好像是tom躲在墙壁后边鬼鬼祟祟的往外瞅瞅。 紧接着,阿星就蹑手蹑脚往妈咪的房间闯,想给妈咪一个惊喜。 然后—— ——然后她就挨了一顿毒打。 具体来说,是她闯进步美的卧室大门,就看见妈咪跟着网课学插花。 那个瞬间,步美已经认出了亲儿子。 但是阿星挨打的理由很离谱—— ——非常非常离谱。 阿星使唤着五短身材刚想扑上去和妈咪要一个抱抱。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妈妈了,他十四岁之后变得又高又壮,一般都是妈妈这么跑过来要他抱着。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阿星当然是要相位猛冲的。 结果出人意料,步美阿姨皱着眉,又恍然大悟,望见阿星小妹妹那小机灵鬼的神态,脸色在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她提起花艺藤条,抓住阿星的两条小辫子,扯到沙发上一通好打。 阿星的屁股都抽红了,步美才停手。 “疼疼疼疼!!——妈咪啊!是我啊!” 步美严肃厉喝:“我知道是你!” 阿星两条手臂被妈妈反扣着,也没办法反抗。 “那为什么要打我啊?我就想扑到你怀里抱抱你!” 步美非常生气:“我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步流星:“我不该变的吗?” 步美手里的藤条板子都打裂了,最后停手。 “和你没关系,不好意思,我一下子气昏头了。” 阿星立刻翻身,在沙发上弹起又落下,一个滑抱就拉住妈咪的手。 “啥情况?细说?” 步美捂着头,耐心的解释着:“你原本长得很像我...” 步流星点头:“对。” 步美:“现在长得不像我了。” 步流星接着点头:“对。” 步美:“这代表什么?” 步流星:“这代表我长得不像你了...我不会不是你亲生的吧?!妈!” 步美:“你说这话是认真的么?儿子?哦不,女儿?还是你单纯大过年的要给我冲冲喜?” 阿星小妹立刻哈哈大笑,“没有没有没有,我开玩笑呢,就觉得妈咪你皱眉头的时候,我很心疼,我不知道这张脸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不想你愁眉苦脸。” 步美拍了拍流星的脸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没把他当回事,但是现在知道了。也算是一种飞来横祸无用烦恼。” 阿星惊讶:“所以妈咪你才会打我打的那么狠啊?感情我这个板子都是替我亲爹挨的?” “因为...”步美咬牙切齿,身体颤抖:“因为这张脸和他长得太像了,都是一副无辜无助梨花带雨的模样——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你在育婴房里,被一群人抢来抢去的事情吗?” 阿星点头:“嗯!” 步美:“就是这个人,你的亲生父亲,他就坐在我床边与我说——宝宝不重要,没有了,可以再生几个。” 阿星立刻想打开手机,但是没办法解锁。 步美:“你要干什么?” 阿星:“上淘宝买东西。” 步美:“我帮你下单,买什么?” 阿星:“霜之哀伤。” 步美一下子就不想那些糟糕的事情了,她搂着这个l码的女儿,想着xxxl码的儿子——都是她的开心果。 阿星:“不想坏事了!妈咪!” 步美盯着怀里的新女儿,突然有了很多想法,用力点头:“嗯!” 阿星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就立刻抬起头,哪怕开了女号,灵感一类的技能还是存在的。 “妈咪你刚才在想什么?” 步美很卑微,提了个非常不成熟的想法:“我想...给你换衣服!换很多很多衣服,然后拍照存下来!” 阿星愣了一会,然后立刻加入了。 “好耶!” ...... ...... [火辣辣·货拉拉] 与此同时—— ——江雪明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完全没想到,地球ol的另一个游戏账号,另一个女身女号会是这样的。 [b·side]完全发挥作用还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 雪明要确定一件事。 是他最关心的事,他要搞清楚,这个女号到底有多能打。 在[华丽变身]的影响下,他能感觉到女身的激素水平与原本的身体相去甚远,肌肉结构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从小没吃过钙片奶粉,也没有足够的营养来支撑男身的发育。 可是这副女身却像是雨后春笋,飞也似的长到了一百七十七公分。 他—— ——她能从提举大衣的动作中,感觉到肌体力量变强了,而且变强了不止一点。 拳速降低了。 从原本的十八点七,降到了十五点六,虽然有所下降,但依然是世界顶尖的拳头。 耐力提高了,从原本八个回合全力以赴,现在打满十二个回合绰绰有余。 拳击力量降低了三十多磅,爆发力也减弱了。 但是组合拳变得更流畅,更稳定。 臂展增加了七厘米,攻击范围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移动中的低位踢击、追步腿法和高位爆头变得更加凶狠。 肩肘连携的撞打组合有了更多的变化。 奔跑中的定步射击能力变得更强,跑动到完全停止,再到出枪,原本要花两秒多,现在只要零点七秒。 她的体重来到了七十五公斤,净身高是一百七十七公分。穿上鞋接近一米八,睾酮水平下降,但是肌肉质量还在。 来到训练靶场作射击训练时,有一件事让雪明感到匪夷所思——她拿上步枪去清空弹匣,连续不断的后坐震动也不像原来那样强烈,更长的手臂,更大的胸腔空间,还有胸口两团无用脂肪,这一切让枪口的跳动有了更加深远宽广的缓冲区。 当雪明翘起屁股趴在沙地对准靶点打完一整个弹匣。 一旁看热闹的小七对着雪明这副好身材猛吞口水。 紧接着,雪明拉着小七再次登上擂台,要作拳击训练和无限制格斗训练。 结果令她震惊—— ——从更高的位置,能看清小七肮脏拳风派生出来的小动作。 这副女身对七哥进行了无情的量级碾压,臂展和体重的差距让雪明赢得毫无悬念。 白青青还想去搂搂抱抱,立刻被狠厉的组合拳教育一顿,她打出真火要动真格,最后鼻青脸肿委屈巴巴的滚下擂台——看见雇主猛挠头,一边亲昵的拉着手,一边给她这位伤员温柔的抹药膏。 七哥立刻就不委屈了,开始乐呵。 江雪明满脑袋问号,从战斗流程和战斗结果来看。 毫无疑问,这个女号比男号要强。 具体强多少? 如果按照近身格斗综合战斗力来算,几乎强了一点七倍。 她的大脑飞也似的计算着,如果要对付这么一个假想敌。 两个男号都未必能讨到便宜,需要拉开距离前后夹攻,如果生死相搏,很可能其中一个男号要与这个女号同归于尽。 要是带上器械兵击演练对打,战斗力的差距会降到一点五倍。 如果是射击杀敌,女号的杀伤效率也比男号高。 冷冰冰的事实摆在面前。 由于幼年时期的营养不良,让男号的身高拖了后腿。 但是在[b·side]的影响下,这副女身是脱胎换骨回炉重造,借男身的元质能量发育完整,对疼痛的忍耐力,长线作战的能力也比男身要强。 雪明还是不死心,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男身真的一点长处都没有,毕竟这算两个游戏账号,两张角色卡,如果其中一张卡没有任何优点,岂不是这个女号直接把男性角色卡给撕了? 回到工作间里,雪明想要策动灵体去制做闪蝶衣装,就在这个时候,灵丝出了一点小问题。 它不再像原本那样平稳缓和,变得狂暴起来。 灵体好比发狂的植物蔓藤,抽打在工具盘上,将螺钉针线都割裂击飞。 雪明极力控制着它,想要让这团丝线变成工具,变成规整的卡尺,过了一分多钟,灵体像是不听话的臭屁熊孩子,终于凝聚成一张卡片的样子。 上边的标号尺码也是错的,是数字乱写的废尺,刻度也完全不对。 她捂着脑袋,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很难平静下来,似乎这副女身中有另一个莫名其妙的灵魂在与她缠斗。有许多杂乱的绮念在干扰她思考。 包括之前,小七突如其来的亲吻攻击—— ——这种行为让她莫名火大,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更早的时候,雪明以男身与小七相处时,面对这种性骚扰攻击是不会生气的,也不会那么在意。 此时此刻,她拉着小七一路往外跑,要跑去伏尔加车厢里,用癫狂指数的仪表盘做简单的测试。 她一边走一边想。 很可能是肉身元质本能的同性相斥,让她对七哥产生了敌意。 精神元质是建立在肉身之上的,一旦肉身元质改变,所有属性都会跟着改变。 在疗养院里,她受了小七的偷吻,当时脑子里只剩下一种“不想认输”的情绪,立刻拉住小七,抱住脑袋一顿啃。 她尝到小七嘴唇上叉烧香葱的油脂味道时,她才回过神来,才明白这种情绪有多么可怕。 冲动的,激情的。 像一点就着的油,是昏昏沉沉的酒。 在这副身体的眼睛看来,万事万物都发生改变,原本大院里注意不到的细节,在眼耳口鼻的感知中变得分外清晰。 一楼在厨房忙活的王姨换了身衣服,围裙里有蛋液的腥,晚饭肯定有虾仁蒸鸡蛋这道菜——像是这种小事雪明以前很少会关心,现在只靠着鼻子就能隐约嗅出大概。 小七的手被雪明姐姐紧紧攥住,她的心脏在狂跳,就像是少女怀春,笑得花枝乱颤。 雪明要小七打开车门,立刻将手掌按在癫狂指数的仪表盘凹槽上。 面板在轮转跳动。 一会是c+。 一会是a-。 又跳回c+。 最终停留在c+。 和以往不同,江雪明的癫狂指数原本是[无]。 按照小七的说法,雪明几乎不会被环境所影响,像是机械一样精准的完成工作,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对比之前的男身,这个女号更加容易感情用事,更容易被外界因素干扰,不能控制灵体作精密的操作,容易生气发火,动不动就抱住小七乱亲。 江雪明从车里缩回身体,站在苍凉的大马路上。 她几乎重新认识了一次自己,认识了自己的新角色,新账号。 她解开肚腹位置的衣扣,从医师服的缝隙中看见规整的腹肌和马甲线。 往上看是两团无用脂肪,活见鬼的是,正是这两团无用脂肪为身体提供持久作战的续航能力,在卧姿蹲姿的步枪射击环节,类似枪械的复进簧或滑动阻块,能抵消大部分全威力步枪弹给后托带来的冲击力。 胸围cup跟着强壮的胸肌来到了36d,是让小七神魂颠倒的美好肉体。 江雪明挠着头,感觉匪夷所思,是不可思议的谜。 虽然[b·side]的[华丽变身]没有任何副作用,但是这种[造化]确实[弄人]。 身体中的[她]——像是藏着毒药的红酒,一旦喝下,很多人都回不了头了。 小七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要找乐子。 “雇主,咱们这算是什么组合?” 雪明一心一意答话,要干正事。 “我们等会要去搬货,你把尾指送回车站,把工作间里的纺织机和人台,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塞进伏尔加尾箱,带到[joestar]的新工坊去,然后把三三老师接回来过小年——拜托了。” 小七蹦蹦跳跳来到雪明面前,背过手,脸上的伤还没好,挨了打立刻要吃糖:“那你告诉我,咱们这算是什么组合?原来是性冷淡和纯狱风,现在呢?” 雪明难得有心情开玩笑,以女身女声和侍者逗趣。 “我们要拉货对吗?” 小七点头:“嗯!” 雪明又说:“我现在勉强算女人,你也勉强算女人。” 小七:“是拉拉!” 雪明:“然后呢?!” 两人眯着眼睛,不约而同露出奇怪的笑容。 小七当时就开玩笑似的,乓乓给了雪明臂膀两拳。 打得很轻,几乎不疼不痒。 雪明拿出药膏,像是补粉底液似的,把七哥脸上的淤青给揉淡了。 两人齐声说出正确答案,都笑得直不起腰。 “货拉拉!” “货拉拉!”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四章 看似戴上面具,实则摘下面具 伏尔加行驶在驰马大道。 九五二七与三三零一在主驾和副驾闲聊扯淡。 七哥看上去优哉游哉,三三老师则是矜持优雅,特地换了一身鱼尾裙。 无线电台里放着dualipa的单曲《levitating》——是复古的流行,是流行的复古。 姐妹俩一直在高强度对线,一句接着一句,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小七说起雇主的事:“第一眼我就沦陷了。” 三三只顾着补妆,想给步美阿姨留个好印象。 “你什么时候不是沦陷的?你早就变成敌占区了好么,原来之前你是简单爱?现在要上海一九四三?” 小七:“不是不是...我是说,我看见雇主变成女人之后...” 三三:“你拳头硬了?” 小七陶醉:“我幻肢硬了...” 三三惊奇:“真有那么好看么?现在他应该变回来了吧?我也见不着了呀。” 小七掏出手机,给三三老师展示着雪明的女身照片。 三三零一:“哇哦!我的妈呀!你可真有艳福。” 小七跟着音乐的节奏甩头摆身,伏尔加也开始蛇形,笑得非常开心,就和咱们找到漂亮女朋友要和好兄弟炫耀是一个心情。 三三零一:“别他妈晃了!我的脸!我化妆呢!停下!” “哎!讲究那么多干啥。”小七满不在乎:“三三呀,你觉得你雇主会在乎你漂不漂亮吗?” 三三零一还在嘴硬:“我又不是化给他看的...我就想给阿姨一个好印象。” 小七说起人生道理:“我们要取悦自己,美丽应该是留给自己欣赏的!别人看见那是缘分——” “——有道理哦。”三三零一这么说着,手也没停下:“所以我要干干净净美美的,哪儿像你呀。你这个野丫头,你家雇主从来都不在乎你的妆面。” 小七:“我就喜欢他这点,实在人。” 三三零一收拾完脸蛋,接着说。 “放年假了,闲下来了,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小七嫌弃道:“你是被小猫咪pua了吗?不上班闲得慌?”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太像我的生活,这种生活真的适合我吗?我是个青金卫士,虽然是老妈送来的天职,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大多时候都是在地下世界奔波,一刻不得闲。” “对哦,你的雇主好像也是这样,步流星停不下来。” “他喜欢看动画片...” “那不是动画片,是动漫,至少也得叫番剧吧?是一种艺术!~至少他们这个爱好者群体是这么讲的,动画片是给小孩子看的。” “分这么细的吗?我反正不太懂,说回这个动漫吧?我想了解了解他,就和步美阿姨一起看,然后我感觉里边的角色都好忙好忙啊...真的好忙,看着都觉得很累。” “对呀,如果主角停下来了,你让观众看什么呢?” “他们总是喊着,我要去哪里,我要成为什么什么,要做什么事,然后一直喊一直喊,到了一个地方就立刻去下个地方,仿佛有数不完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我就想啊,如果有个地方可以让他们歇一歇就好了。” “为什么要歇息?” “或许我觉得...他们也会累吧?需要休息一下,比如说一些废话什么的,生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是精彩缤纷的。” “可是动画就和电影一样呀,三三——胶片很贵的,导演和编剧组,还有纸片人不可能一直让一些角色去讲废话。” “对呀,你说的没错。” “嗯...三三,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收了步流星一箱子药水,万灵药,一共八支——两公升的量。” “哇!那他真的很喜欢你哎!” “你家雇主不是把棍棒都送给你了吗?” “嘿嘿!” “我也不是炫耀什么,我在担心他,他好像把所有药水都送给我了,那他怎么办?他自己怎么办?” “你不会喝完了吧?” “当然没有。” “那不就行了...等一下,你这个没喝完的意思是...”小七突然顿住。 三三零一低头修理指甲,一不小心剪到手,出了点血。 她随手往包包里掏出一瓶万灵药,像是喝果粒橙似的一饮而尽。 “嗝——” 紧接着这半狼妹打了个酒嗝,心满意足的看着九五二七。 “好了,现在没了。” 九五二七:“你在和我开玩笑对吗?” 三三零一:“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呀,这世界上最诱人的元质是什么?是万灵药!我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抗拒它,几乎是本能——要你看见江雪明的眼泪,你肯定会上去舔干净的。” 九五二七:“有道理——但是我也不会连续喝两升吧!两升啊!” “不就是可乐全家分享装的量么?你觉得两升很多?”三三零一撇撇嘴,歪头看窗外:“我搭个车,还没到站就能喝完。我还是收着嘴喝的呢——不然这瓶留不到今天。” 九五二七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其实秦金卫士配发的万灵药补给会比一般乘客要多,卫士们的任务也比一般乘客更加危险。 说起三三零一为什么那么喜欢满血灌药,原因也很简单,她身上流淌着青金狼母的血,她的生长周期很长,万灵药能提供非常优质的肉身状态,提供发育所需的元质。 对三三老师来说,万灵药是一种增加血量上限的补剂,她这个年纪喝多少都不够。 三三零一曾经也怀疑过车站的优秀匹配机制。 毕竟一眼看去,步流星这个家伙实在是太不靠剖了——前两回与星界的神秘古代生物亲密接触,几次险死还生不知悔改。 在拥有青金石的三三老师眼中,这种熊孩子和自己根本就聊不来的。 直到这头幼兽挣开了大锁,变得更加强大时,三三零一的半狼之身好比见到了合格的配偶,终于提起兴趣好好的嗅了嗅阿星身上的味道。 然后—— ——然后就被这童颜巨乳的小子迷住了。 三三零一的情感表达十分动物性,毕竟她本身就有灾兽血统。 “我真没想到——雇主会对我那么好。” 小七点头:“对啊,我觉得他根本就不会计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药水随便喝,他会努力去挣的。” 三三突然脸红:“我不想拖累他...” 小七兴奋起来:“噢哟?哦哟哟?你上次脸红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三三不假思索答道:“见到蓝石学派的另一位话事人,那会我被她强大的元质和单纯的意念打动了——那会我才十七八岁吧,看见那位大人物,我就躲在书架上,从高处低头看着那位vip,心脏在狂跳。” 小七调笑道:“说回来步流星,如果你把这些话说给他听,他肯定立刻要你变成狗头人。” “不是狗头人!我是三三,不是奎恩三三!”三三零一怒道:“而且我很像白丝jk吗?会ruarua狗叫?” 小七贼眉鼠眼的:“我老早就想送你这套衣服了。” 三三零一双手交叉比作x,拒绝道:“不要!” 小七:“那就说正事,你刚才讲,不想拖累步流星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三三零一坦白:“我的寿命远超正常人类,如果要与你告别,在你临终时给你合上棺材盖,当我想到那个场景,我感觉心都要裂开了。” 小七把右手从档把上离开,搭在三三零一手上。 “你是个高危职业,要去对付罪犯的,想什么呢?你要送走我?说不定是我送走你呀!” 三三零一抿着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一个道理嘛。我很害怕,我犹豫不决,我不知道该不该向雇主,向这颗小星星坦白心意——我真的很羡慕你与江雪明的感情,很纯粹。” 小七展示着脸上的淤痕:“不用羡慕,真不用羡慕,我雇主前几天还把我拉上拳台,把我暴打一顿。” 三三零一惊讶:“他真的打你了?” 小七无所谓:“拜托!你那么传统的吗?格斗是格斗,我与他几乎不分男女,不论高低,我能感觉到,他用男身对付我的时候还有留手,登上女性账号就再也不留力了,我觉得很开心,因为他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把我当做一个合格的对手,他尊重我的拳头,尊重我这个女人。” 三三零一:“也对哦...” 小七轻轻拍打三三的脸蛋:“所以啊,你可别胡思乱想的,虽然你的石头是蓝色的,但不一定整天听歌都要忧郁蓝调——步流星应该是上天送给你的宝藏男孩,我的好姐妹呀。” 三三零一接着说:“还有一个事情,我很在意。” 小七收回来手挂挡停车,拉住手刹,已经来到步家大宅。 两人没有立刻下车—— ——三三零一接着解释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我上几回听见他在外面乱搞,和外星寡妇和大蜻蜓的睡觉,我只是冷笑。有种很不服气的感觉——真的很不甘心,觉得这个家伙很可恶。” 想了想,三三表情又变得缓和。 “然后呢,他几次回到车站,去零食店里买麻婆豆腐吃,我看见他哭得那么伤心,突然心里像是长了刺,也跟着疼得抽搐起来。他的感情真的好强烈,哪怕我躲在暗处偷偷去看,都会觉得心疼。” 小七询问:“会不会跟你青金卫士的超然灵感有关系?” 三三摇摇头:“不会的,灵感是一回事,我想要去照顾他,不让他再受伤害,我有一点点私心,想他一辈子就只绕着我转圈——我有好多好多小心思,它们让我不理智。” “emmmmmmmmmmm...”小七掐灭了电台,一下子变得安静:“这就不是姐妹我能帮到你的了,或许...你可以...你可以试试和他睡觉哦?” 三三零一:“你说什么呢!满脑子黄色废料!” “哎!你可别血口喷人。”小七防备着三三老师的爪击:“我说的睡觉,就是单纯的睡觉。我要和我雇主说,咱们睡个觉吧!雪明他绝对只是睡觉——咱俩在一个屋里处过,现在能无话不谈。倒是你,我一说睡觉你就想到黄色废料?是谁脑子里不干不净呀?” 三三零一立刻抿嘴瞪眼,喉咙里发出烧开水的低吼,涨红了脸。 “呜...” 在动物性这方面,三三零一其实更加直白。 小七左右摇晃着,平移上身,像是在躲避拳击装腔作势。 “噢哟!噢哟!生气咯!不开心啦!~” 三三零一龇牙咧嘴,把四颗犬齿都亮出来,嗷呜嗷呜的示威。 最终愤愤不平消了气—— ——与小七继续说。 “都说女孩的心思多,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雇主是那么热烈勇敢的人,我有点怕他,他像是一支箭,要是把我的心射穿了,我最后却失去他了...我一想到这事情,我照顾了那么久的人,他要把所有万灵药都送给我,要把他觉得好的东西都交到我手上,哇...我要死了。” 小七没眼看:“你要再脑补一下还可以出个续集——比如人狗情未了和魂断狼桥之类的,讲的是多年以后你又遇上了类似的好哥哥——和他很像,说不定能完美接上蒲松龄的聊斋电视剧纪念日。剧名我都想好了,人家都说《好想告诉你》又称为《好想急死你》,你这个就叫《好想咬死你》吧——反正你都脑补完一辈子了,我也不好拦着你颅内高潮。” 三三零一的脑子转得飞快:“是哪个咬?是我想的那个吗?” 九五二七抬手就是一个轻轻的逼兜拍在闺蜜脸上。 “你清醒一点!该去见伯母了!” 两人下车,小七一身体面的侍者打扮。 三三零一是花枝招展,提着鱼尾裙,步态优雅,要把阳春姐教过的礼仪都做足。 两人跨过步家大宅的花园,往前厅去,就听见舞厅传出来音乐。 推开大门,三三零一鼓起勇气,捏着鱼尾裙的边摆,要把姣好健美的身材都展示给步美阿姨和雇主看看。 往里再走二十来米,绕到舞厅时,小七就看见步美在领舞,雪明和流星,还有白露跟着跳。 步美喊着八拍,在两小节的切分音定步鼓掌。 雪明已经变回男身,与白露同步率极高。 后边跟着一个不过一米六身高的小妹妹,戴着墨镜试图控制自己的四肢——这个小妹妹就是步流星。 三三零一好奇的问:“我雇主呢?” 步美喊着:“你慢了!白露!你的身体柔韧度连雪明一半都赶不上!” 白露连忙应道:“我会努力的!” 步美接着说:“阿星!你没吃饭吗?跟我走。前前,跺!亮腿!对!拍手,退——退——退,停!不想跳可以不跳!” 三三零一张着嘴:“我没听错的话...” 小七:“对,那个小姑娘是你雇主。” 三三零一:“他...为什么不变回来?” 小七:“我雇主说,阿星平白无故掉了一百斤肉,是很危险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先不要变回来。回车站过大年的时候,等尾指在特约茶室的核验报告出来了,万无一失了再变回来。” 三三零一:“哦...” 小七双手互抱,杵着三三老师的胳膊:“哎...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三三零一忸怩作态:“因为...步流星看上去,好像...比我可爱多了。” 小七鄙夷道:“在性感面前,可爱不值一提。”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是不开心。”三三零一等雇主跳完舞,就仔细盯着雇主那身华丽的打歌服,“他现在像个洋娃娃...我怕我忍不住想去抱她...” 小七:“忍个什么呀!冲冲冲!” 三三零一:“真的可以吗?” 小七立刻送出黄金助攻—— “——喂!步美阿姨我打扰一下!” 她大声朝舞台喊叫。 “能不能借你宝贝女儿用用?我的好妹妹想抱抱她!想抱!超想抱!步流星!她呀——想抱着!” 就看见步美阿姨撩起大长腿往阿星屁股上轻轻一送,阿星立刻往舞池下跑。 做完这个小动作,步美收拾好睡裙,要江家兄妹接着奏乐接着舞,白露对身体的控制还有很多技巧要学。 流星跑到侍者面前,依然是一副精气神十足的样子—— ——尽管是女身,能从那种爽朗的笑容里看出她男身的充沛精力。 阿星笑嘻嘻的说:“哇!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三三零一感觉有点尴尬:“我以前不漂亮是么...” 阿星笑得露出满口白牙,算顶级甜妹的扮相:“是的!以前没有这么漂亮,一定打扮了很久吧?我妈咪这些天把我折腾来折腾去的,我才知道女孩子穿衣服弄造型搞头发,要花那么那么长的时间和心血——我的眼睛离不开你了,能这样看一整晚,直到我妈咪把我拖进房里睡觉。” 三三零一感觉非常奇怪,是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对她说这些话,反而没有那么害羞了。 阿星接着讲:“你像是一朵蓝色的火,像是鸾尾花上的肉蔻,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小七吹着口哨,适时离开,还能瞥见三三老师屁股后边那条灵体尾巴在疯狂的摇摆。 三三零一:“谢谢...” 阿星:“你要抱抱我?” 三三零一:“可以吗?” 阿星:“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矮,要怎么抱呢?是我跳起来?还是你佝下身子?” 三三零一受不了这个甜度,她感觉这小妹妹像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又用丰富的脑补能力构造出那个壮硕有肉的大男孩天真无邪的对她说起这些鬼迷心窍的话。 她几乎要晕过去,一下子把阿星抱起,紧接着开始旋转。 阿星:“哇哦!大风车!” “哈哈哈哈哈...”三三零一笑出擦玻璃的声音,她感觉舒心极了,臂膀里的小姑娘就像是一块烧的滚烫的炭,两肩到手臂的皮肤原本被腊月寒冬的冷风吹起鸡皮疙瘩,如今都是热情洋溢带着香水味道的汗。 阿星依然在旋转,一圈又圈。 “等我变回来!我就这样抱着你转圈?” 三三零一忘了所有顾虑,忘了所有烦恼。 “好!” 阿星犯了难,说起身体的事情。 “明哥和我说,我身上突然少了一百多斤肉,得好好准备准备,我的肌肉里有百分之三十的蛋白,百分之七十的水,估计要把我丢进牛奶浴缸里,才能变回来了,没想到我长这么大还能泡牛奶浴?真稀奇!” 三三零一立刻就想着—— ——如大理石雕塑一样的肌肉猛男从牛奶中探出脑袋。 她的脸像是火烧一样。 “一起吗?” 阿星迷糊:“什么一起?” 三三零一立刻改口:“没什么!没什么了!” 她们转着圈,走过大厅,带起一阵沁人心脾的花朵香风。 阿星接着说:“可惜明哥长不高了,他从女身变回来,也只有一米七出头,他的男身已经停止发育,从小没喝过几口奶,根本就长不高——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个身体是天生就矮。我原本还以为会更壮实一点呢!” 三三零一:“你好像很关心小七的雇主?” 阿星:“当然了!明哥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三三零一:“是吗...那...” 阿星:“你也是!” 三三零一:“嗯...” 阿星接着说:“明哥还挺高兴的,估计以后要麻烦尾指很多很多次,比如遇上啃不动的硬骨头,他就得换成女号女身收风砍人,完事儿了就变回来,只有保持男身的时候他才能精准的运用灵体,他的灵体可厉害了,能造好多好多有趣又管用的东西——真好奇呀,我的灵体会是什么样的呢?” “别着急,都会有的...”三三零一的齐刘海跟着转身摆幅微微倾斜,露出白皙的额头,还有那对好似狼一样金色的眼睛:“别着急,我的雇主。” 慢慢的,她们停止旋转。 阿星依然悬在半空,被三三零一抱住不松手。 “不转了?” “嗯!转不动了,怕你晕!” “现在呢?要不我们接着去跳舞?” “不,雇主,我想看看你,安静的看一会。” “我很好看吗?嘿!是妈咪做的造型,肯定不赖吧!” “很好看...我可以亲一口吗?” “可以呀!” “你就没问我想亲哪儿吗?” “亲一口又不会掉块肉...” 三三零一深吸一口气,猛地把怀里的小妹妹抱起,抬举到面前。 紧接着就是深深一吻—— ——阿星还没反应过来。 这副女身的眼睛里,只顾着看小七和雪明在舞池里,与步美和白露交相辉映的双人舞。彩球灯光千奇百怪,照出一万种暧昧的绮念。 阿星尝到了一种强烈的鲜甜味,像是白夫人冻干粉的味道。 三三零一的眼睛近在咫尺,好比食肉动物盯住了猎物。 她们热烈的拥吻着—— ——从桌台茶几上的果盘飘来橘子的清香。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五章 寻寻觅觅 与[joestar]的悠闲假日截然不同—— ——boss依然在忙碌,过年也要加班。 它在办公桌前审阅文件,处理要务,为新人们送上棍棒。 翻到全能之手的尾指相关内容,这只小黑猫突然精神起来,低声嘀咕着。 “有点儿意思...” 猫爬架女士佝身询问:“您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boss的小爪子划过文件的详情页:“是全能之手的一个成员,非常年轻,来我的车站打工了。” 猫爬架女士:“是间谍吗?” boss:“维克托和特约茶室已经完成核验工作,这个小家伙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 猫爬架女士:“是好事。” boss:“能力很特殊,不适合作战。这个小家伙希望留在江雪明的[joestar]工作,可惜——我还想把祂送去特约茶室,让vip们都见识见识自己的另一面。” 猫爬架女士:“boss...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改变自己的性别。” boss:“力量的形态千变万化,为了获得神力,癫狂蝶的衍生教派甚至连人都不做了,变男变女又有什么关系?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呀...” 猫爬架女士:“我怀疑您只是氪金手游入脑,想给旧卡换个卡面,加一套新皮肤...做成sp变体之类的...” boss:“咳...你想太多了.” 猫爬架女士:“是吗?” boss展示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是的。” 猫爬架女士:“我姑且就相信您的说法,可是这种性别转换的特殊能力,对作战能力来说并非都是正向增益,步流星是个很好的例子。” “嗯...”boss细细思索:“也对,就顺遂祂的心意,让牠留在[joestar]当个疗养师。” 猫爬架女士:“如果全能之手要找上门来...” boss打开手机,展示着手机荧幕的未接来电、通话记录以及短信轰炸。 “拇指是个很机灵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我与他结了一笔费用,当做尾指的买断佣金——全能之手能活到今天,多亏这个见风使舵的领头羊。” 猫爬架女士:“您与癫狂蝶的代言人打交道?真奇怪...” boss:“少见就会多怪,这群人没有枪杆子,在地下世界求生,他们需要趋炎附势,依靠各个学派的救济活下去,我查清楚前因后果,才知道江雪明是他们阴差阳错之下送到我这里来的...” 猫爬架女士:“您觉得这些人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 boss贱兮兮的笑着:“他们不吃人,也不授血,在可控的范围内散播维塔烙印,与人赐福结缘,本身也是纯粹的人类。如果不来我的车站打工,按照现代社会的商业逻辑,迟早会被其他团体并购,变成畸形的附庸,变成新的传销工具。” 猫爬架女士:“您不打算做点什么?” boss举起手机:“这不是一直在联络着么?这次拇指冒着被青金fbi踹门枪毙的风险,在地表散播维塔烙印,算是困兽犹斗最后一搏——过不了多久,其他指头看见尾指在我的车站吃香喝辣,很快就会动摇。只可怜江白露受了皮肉之苦,阴差阳错成为这场红黑博弈的牺牲品。” 猫爬架女士听到这里,就不再说话。 ——小猫咪坏心眼可多着呢。 与此同时,从内阁大门走进来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在半个月之前,我们都见过。 在[幕外戏]里,他的名字叫罗伯特·唐宁。 大堂经理紧张兮兮的,与唐宁先生说:“请你冷静下来,至少要换上体面的衣服,把身上的血都收拾干净...” 唐宁穿着新人灵衣,两眼无神,像是行尸走肉一路往前。 他一手提起铁鸟笼,一手抓住黑玉颈环。刚刚完成第一单任务,来内阁讨要报酬。 boss沉默着,藏在猫爬架女士的影子里,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对绿油油的猫眼盯住这个莽撞的来客。 沉重的鸟笼丢在桌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猫爬架女士眼疾手快,将桌上的文件都归拢去另一边,免得染上脏血。 唐宁身上冒着热气,像是刚下火车,领完了辉石和灵衣,就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 他满头的金发都染成暗红色,俊朗的五官如今只剩下空洞与茫然。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唐宁将乘客日志递出去—— “——有一颗兽化鸦人的脑袋,我也一起取回来了,给我药,你说过,万灵药可以治好世界上所有病。” boss窥见唐宁手中的黑色辉石,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小伙子,我从来没说过这句话。” 唐宁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肩头的抓痕能看见外翻的嫩肉,血红的脸庞有刻骨铭心的恨。 “那它的名字怎么是万试万灵,能治愈所有疾病的药呢?” boss的神态萧然冷肃:“我在初次见面时,就与你说过,第一个任务应该是安全又舒适的,是简单的调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回来这颗脑袋,我给你的任务,应该是简简单单的探索调查。” 唐宁咬牙切齿:“别说那些废话了,把药给我。” “把万灵药给他。”boss与猫爬架女士吩咐着,紧接着攀上猫爬架的肩,居高临下像个长辈,与唐宁说:“不如你把辉石给我,与我打开心门,详细谈谈你的故事?” 唐宁二话不说立刻交出黑玉颈环,“你问的是什么?我听不懂...” boss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每个乘客来到这座车站,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有必须完成的心愿,有必须击败的心魔。我与你第一次见面时,能隐约嗅到一种强烈的仇恨心。” 唐宁取来针剂,像是得到镇静剂的伤兵,将万灵药猛的扎进脖颈。 紧接着他的眼睛变得血红,身体也跟着恢复如初,再无伤痕。 可是唐宁小子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失望。 “为什么?boss...为什么我还是感觉很痛苦?” boss皱着眉头:“仇恨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治疗的病症,万灵药是治不好它的。” “我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唐宁小子丢开针筒,带着腥臭兽血的身体扑向boss,要问个清楚:“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是因为我亲手杀了玛莎吗?” boss:“玛莎是谁?” 唐宁抓住猫爬架女士的襟领:“我深爱的人。” boss:“为什么要杀她?” 唐宁的表情变得扭曲恐怖:“因为她不是人...我很早很早就发现了,但是却很难很难割舍。” boss:“她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唐宁一只手捂着头颅,要揭开心里最疼的疤:“我不确定...她应该是神鬼传说里的吸血蝙蝠...我买了很多很多驱魔道具,她知道这些事,只是看着我瞎胡闹...” 说到此处,唐宁双手无力的垂下,像个犯下大错的小孩子,眼神开始闪烁。 “她肯定知道,她肯定知道...她一定知道,我怎么可能骗过她...我与她同床共枕,我想做什么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幻想着,有没有一种可能!有没有一种可能!” 唐宁跪伏在内阁的地台前,对boss祈求。 “她只是病了,所以体温才会那么低,她只是得了一种怪病,所以我亲吻她的时候,嗅到的血腥味只是她喝下去的药,她能把这种病治好...” “我快被这种恐怖的压力逼疯,于是带着她去朴茨茅斯的海岸线晒太阳——然后她就死在我的面前。” “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这一句,罗伯特·唐宁的泪水在血红的脸颊上留下两行清泪。 “boss!boss!boss!她是活生生的人,对吗?” “我爱她,我想她,我无时不刻都在想她...” “我想和她一起做吃的,做蓝莓烙饼,煮麦片,做很简单却很好吃的东西,她说她的厨艺是和她外婆学的...” “她三十三岁,看上去那么年轻,因为她很会保养皮肤,每天早睡早起,对吗?” “她的ins账号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了,最后一条动态,说的是她与小可爱去朴茨茅斯度假的事,还配了一个吐舌头的滑稽表情...她叫我小可爱...她叫我小可爱...” “她的红发能勾走我的魂,眼睛里藏着银光闪闪的湖水...” “她是人,我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杀死了我最爱的人。” 罗伯特·唐宁在boss面前用力的磕头,宛如疯魔。他血和泪都洒在地台的绒毯上,变成几乎变成一颗鲜红的桃心形状。 “我感觉我的心缺了一块,有热乎乎的东西,源源不断的从里面流出来了。” 砰—— 砰—— 砰—— 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让唐宁的额头裂开,露出森森白骨。 “boss!boss!你说过的!万灵药能治好所有病!你说过的吧!你一定是这样说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填不上我心里的窟窿?” 小猫咪抿着嘴,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 它跳下猫爬架女士的肩,跑到唐宁小子身边,歪着小脑袋捏着手帕,想安慰安慰这个男孩。 “对不起...我做不到...或许时间这剂良药能治好你心里的窟窿,但是我做不到...我没有这个能力。” 唐宁在低吼,满脸涕泪:“boss!这些时日里,我每天都会做梦,梦里都是玛莎的影子,我快要癫狂疯魔。” boss轻轻拍着唐宁的肩,要猫爬架女士送来一点万灵药,抹在手帕上,去涂抹这大男孩的伤处。 “根据车站的调查,你的玛莎应该是癫狂蝶圣教的成员,其实...” 唐宁紧紧抓住了boss的爪子,不想额前的伤口那么快的愈合。 他在惩罚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灵的痛苦有所缓解。 “我知道她是什么...其他乘客也与我说过,她喝人血,吃人肉!所以我必须杀死她...对吗!?” boss点了点头。 唐宁攥紧了拳头,狠厉的拍打着胸口,击打着心脏:“可是我确确实实...杀死了我最爱的人...” boss却强硬的将手帕按在唐宁脑门前。 “不!罗伯特·唐宁!不对!” 唐宁错愕,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心中的魔鬼在吐露谗言,他能听见一个声音,要他吞枪自尽,立刻陪着玛莎去地狱再续前缘。 boss的面色狰狞,煞有介事的说:“你说得不对,你错了,唐宁,你大错特错——你的爱人不是由你之手杀死,确切来说,她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我?”唐宁僵硬的跪着,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那一瞬间,boss的身体中透出稠厚的暗影,无形的灵感压力几乎要将唐宁紧紧裹住,将这个小子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碾碎,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唐宁两眼圆瞪,心脏在狂跳,血压与心率直线飙升,太阳穴也跟着咬肌鼓胀起来,鼻腔的毛细血管迅速爆裂,火辣辣的痛感从鼻咽管传出,他几乎癫死昏厥。只能听见boss亮如洪钟的声音。 “是癫狂蝶和授血仪式杀死了你的爱人。” “在玛莎成为吸血鬼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去。” “只是她在人间残留的幻影,让你误以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深爱的玛莎,或许在很多年前,早就盖棺入土,成为一把黄泥了。” “她依托着人血与人肉活了很久很久,或许就是为了让灵魂的残象,与你相遇相知相伴相爱。毫无疑问,你与她的情谊,与她的海誓山盟是千真万确,不容任何人质疑。” “罗伯特·唐宁,你不是杀人凶手。” “你的恨意不应该用来伤害自己。” “在你私下搜罗仪式道具时,玛莎没有怪你,也没有防备你。” “你将她带去朴茨茅斯的海岸线,看见生命中最重要的太阳时。她克服了本能,没有伤害你。” “可是你现在却要反复折磨自己,你怎敢辜负她的爱意?!” “你应该去仇恨血蝠教派,仇恨授血仪式的祭司,是他们把玛莎变成了怪物,他们把玛莎送到你面前,让你贪欢,让你痛苦,让你的心变成千疮百孔的虫巢。” 黑暗褪去,boss神色复杂,希冀又哀伤。 “罗伯特,去复仇,去粉碎你的心魔,我会告诉你怎么做。选出你的棍棒。” 唐宁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他擦干净口鼻的血,想治好心里的伤。 “我可以吗?我...我可以吗?我必须做到...我...” 他用大衣擦,血是越来越多,又翻开里衬,结果里衬已经吸饱了兽血。 书架翻转,boss要猫爬架从右侧武器柜顺数第三排取下一根银质桩钉。 boss:“你可以——用这个绝对能做到。” 唐宁接过这根银桩,仓皇追问:“我要怎么做?” boss递出一张蓝宝石卡片:“让你的侍者为你引路,去大书库与青金的狼母请教狩猎的技巧,认知血蝠的死门。” 唐宁只是点头:“谢谢...谢谢你啊...” 他站起身,一边退后,一边点头道谢。 “谢谢你...谢谢...” 一步步后退,边走边鞠躬。 “谢谢你,谢谢你,boss。” 最后消失在内阁的大门之外。 boss抬起小爪子,与猫爬架女士吩咐着:“给这个新人,多准备两支万灵药。” 猫爬架女士:“boss,你收买人心的手段真是狠厉。” boss擦干净脸上的泪珠:“不不不...你应该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看见唐宁,就像是看见迷路的小孩子,他们跌倒了,膝盖和手臂都摔出血,有可能再也好不起来了,也有可能再也不敢大步往前走,只能匍匐在地上,自暴自弃的爬行,这些事让我心焦——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 猫爬架女士:“我就姑且相信你。” boss撇撇嘴:“我不是个好演员,要保持威严,让人望而生畏,对我来说难如登天。” 猫爬架女士:“杰森·梅根也是如此?” boss:“对,希望他能振作起来,还有一件顶天的大事,要他去完成。” 猫爬架女士将桌上的铁笼放回壁炉旁。她回到大桌旁,打扫着桌上的秽物,突然说起一句。 “新年快乐,boss。” 小猫咪正准备提笔接着工作,突然愣住,“你记得这个日子?” 猫爬架女士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头凶兽。 “我记得,您总是怪我记性差,我就特地去查了查黄历。” 小猫咪兴奋起来:“有礼物吗?” 猫爬架女士取出一个小礼盒,打开盒盖,就露出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 boss抿嘴嫌弃:“哦!不要!这个不行!” 猫爬架女士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您说过,力量的形态千变万化,不必拘泥于性别。” boss斜着眼,不情不愿的坐到桌台旁,爪子跟着做出捞鱼干的动作,“好吧...来吧...我就戴个几分钟,但是不能被外人看见。他们看见就会笑话我,笑话我就不再尊重我,会多出很多麻烦。” 猫爬架女士自然而然踩下踏板,内阁的大门跟着反锁。 ...... ...... 唐宁走出门去,就看见侍者焦急的神态。 与boss会面相谈,心中的悲苦在渐渐消退,逐渐变成强烈的复仇心。 这一路上的经历复现于心头,却变得恐怖起来。 越过天穹车站的回转旋梯,来到幽深黑暗的地下车站,在古怪的工作人员引导下,抵达九界。 在偏光六分仪的审核环节,唐宁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有强烈的自毁倾向。 好不容易通过这些入门测验,为了得到治愈心伤的万灵药,他搭乘列车跑到了二十一区的未知交界地,去调查一种人兽混血的怪物。 恢复神智之后,唐宁想起这一路上的经历,恐惧渐渐要占满心房。特别是那个古怪的侍者... 与其他乘客截然不同—— ——他的侍者非常特殊,是一头获得灵慧的地龙。 这位地龙小姐刚刚领证上岗,戴着乘员礼帽,穿上纤长修身的剪刀尾礼服,下身则是一条臃肿的裙装。 看见雇主从内阁出来,她便抖擞粉嫩的红鳞去迎接,张嘴说话时,两排绵密的乳牙都跟着摩擦,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动静。 她有一对鲜红的眼睛,来自米米尔温泉集市,是非常稀有的地龙幼体,不过六个月大,体长两百一十一公分,尾巴瘫在地上时,站起就有一百六十五公分。 “雇主?怎么样?” 唐宁没有理会这恐怖的怪物,只是往前走。 地龙小妹立刻跟上,不依不饶的尾随。 “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过boss是个好猫咪!~它连我这种食人怪兽都愿意接纳,对于你身上发生的惨剧,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唐宁停顿半步,只觉得聒噪。 地龙小妹接着说:“哎哟?生气啦?哎呀别这么看着我,好像你能打过我一样哦——我好害怕哦!~” 唐宁:“你也吃过人吗?” “我在骷髅会的牧园里长大。”地龙小妹笑嘻嘻的说:“哪儿能不吃人呀?他们喂我什么,我有的选么?难道我要和这些邪教徒说,我不吃肉,我只想喝牛奶?” 唐宁:“我看其他乘客的侍者,大多都是人类...” 地龙小妹用爪趾拍打胸襟,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爪子也修剪过了,非常精致:“只是我比较聪明,或者说比较走运,同一个兽栏里,我不如其他兄弟姐妹强壮,它们能争到好吃的蛋白质——而我只能得到精神元质丰富的延髓与脑子,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种食谱让我拥有了灵慧,不然的话,我现在应该是一副地龙标本。” 唐宁没有回话,很不理解boss的安排。 按照其他乘客的说法,侍者对乘客来说,是非常合拍的灵魂伴侣。 癫狂蝶的衍生血蝠邪教夺走了唐宁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骷髅会也是这种邪恶组织,却赐予了这头地龙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根本就谈不到一块去,不是一路人,或说不是一路生物。 地龙小妹跟在唐宁身后,使着阳春领班教导过的优雅步态,尾巴也是摇曳生花,与雇主说起俏皮话。 “我知道,我明白,你说过好多回玛莎,好多好多回,我想她一定是个好女人。我的雇主,加把劲!我和你不同,我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我只想活下去——仅此而已,若是你有三长两短,我这个脑袋瓜子也匹配不上新的乘客了。估计boss要么把我制成新的科研标本,要么就让我去做苦力活咯!拜托?” 唐宁没有多想,只是往前,向着理事柜台的方向,讨要一张去大书库的车票。 ...... ...... 一万七千米的地表世界。 步家大宅里—— ——江白露脸色惨白,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她从暗门的走廊阁道闯进雪明的房间,从书架钻出来。 雪明立刻弹起:“什么事?” 白露:“闹鬼了!哥!闹鬼了!” 雪明疑惑:“闹鬼?” 白露举起手机,抓住雪明哥哥的衣服:“你看!” 手机荧幕上的app都长出手脚,在互相掐架,像是受了灵灾的影响。 百度逮住手机管家就是一通狠揍,夸克在一旁看戏哈哈大笑。 美团和饿了么已经开始提着桌面的ui零件作械斗比武,战出不少血,整个手机荧幕都是一片鲜红。 bilibili挥着音量槽,已经将acfun拦腰斩断,蓝色的小电视上满是血迹,正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江雪明指着某个瑟瑟发抖的粉色app:“这是啥?” 江白露又羞又急:“你别管那个是啥!哥!你看清楚点!” 这些app迸出来的血,在屏幕正中央留下了四个字。 [记得上车] 雪明满脸疑惑:“boss搞艺术创作也完全没有瓶颈期是么?” 这就是boss传唤乘客的方式—— ——非常的简单粗暴,怎么灵异怎么来。 白露挤眉弄眼:“还有还有还有!” 说着就把雪明拉去浴室,两兄妹在镜子面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雪明:“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了?” 白露表情严肃,把灯关上,又打开。 镜中的两兄妹变得血肉模糊,身体都让玻璃刺穿,喷溅出来的血液也汇做四个字。 [记得上车] 雪明不是很懂boss的这种古怪仪式感,从里到外透着一种惊吓盒子的恶趣味。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挺合理的—— ——灵异现象能够告诉新乘客,这并不是能够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死亡威胁可以让他们乖乖听话,跟随侍者的指引,去地下世界冒险。 雪明倒想看看boss还能作什么妖出来。 白露就拉住老哥跑去电视机面前,打开电视。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有人会从里面爬出来!” 雪明:“这又是什么经典桥段?” ...... ...... 兄妹俩等待着,正常的电视节目广告放到一半,变成雪花屏。 荧幕中出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正是白露的模样。 她在黑白画面中默默的梳头发,一声不吭。 紧接着就看见那双目无神的人,一边嘀咕着。 “要上车...” “要上车...” “上车,上车,上车,上车。” 一股黑烟凝聚成雾气,汇聚在电视机前方,人影就真的这么慢慢爬出来了。 这诡异的灵体关节扭曲作响,场面非常劲爆。 它抬起头看了一眼江白露,脸色苍白可怖,扮作凶狠表情,是威胁的意思。 “要上车...” 灵体又扭过头,看了看坐得四平八稳的江雪明。 它眨了眨眼睛,神色恢复如常,紧接着说—— “——哦,原来你这小子在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然后两兄妹眼睁睁看着——看着灵体顺着原路爬回电视,顺手把电源给关上。 雪明深深吸了一口气. “boss早该把恐怖电影给戒了...” 江白露满心好奇。 “还挺有礼貌的哈。”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六章 稍作休整 [护命符:无窗小筑] [性状:由防腐处理的西伯利亚松芯木材制作,状如回形针的成对木质发簪,两头簪尾各有一颗碧玺,基础元素为镁族单晶电气石,呈现出金色透明质地,是正六边多面的宝石。] [护符类别:对灵类/发簪/筷子] [泛用性:护符在灵灾环境中能为乘客驱赶灵体,绝大多数灵灾能影响人的脑波和视神经信号,让人产生幻觉,辉石的光芒能照出真实的环境,为乘客指引正确的道路。] [使用说明:能让主人保持清爽精神,维持美丽妆容的神奇单晶电气石——当你身处灵灾环境中,时刻保持美丽的心情与美丽的容貌,自然会躲过灾难。] [生产机构:九界车站制铁所·灵翁。] [备注:可作盘发、束发或装饰各类造型的成对发簪,镁族电气石总是在浴场桑拿房出现,是出自芬兰浴的宝物。也可以变成护肤化妆与沐浴时释放微弱电流,击穿水流分子束的神奇道具,姑娘们获得无窗小筑,也将拥有牢不可破的金石之誓。] [备注ii: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筷子用。] ...... ...... 这就是小七的护命符,和雪明的钢之心一样,是成双成对的发簪。 当雪明将它们从盒子里取出时,就立刻被吸引。 西伯利亚松又叫樟子松,是天然的防腐木材,所制作的器物寿命在五十年左右。 江雪明捧着这对形制如白玉的木芯长簪,细细摩挲,感受着封蜡清漆的制作工艺,簪尾有金穗流苏和灿烂辉石。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对簪子很特别,说起来很奇妙。 它们像是一对电池,由碧玺电气石作为能量源,正如说明书上所述,许多护肤品沐浴露里的甘油和水,都可以由这种石头击碎分子束,激发活性。 “嗨!给我给我!”小七急不可耐,终于拿回护命符,那感觉再好不过。 雪明没有多想,将宝物还给小七。 又见小七熟门熟路开始给护命符作保养,往酒水吧台要了橄榄油和棉签——是的,他们已经回到了车站的四方露台,正在休息。 雪明见小七开始忙活,就不再打扰—— ——他揭开大堂经理留在行李寄存处的小信封,就看见钢锏棍棒的说明,是boss亲爪做的鉴定文书。 [不才之作:狮骨无存] [性状:由铬钼合金、碳钢、航空铝材、明德遗骨与化圣野兽毛皮料所做的拼接棍棒。一共十六节,八节黑色,八节白色,外层皆有航空铝合金阳极氧化涂层,作防锈与超高硬度防刮处理] [武器类别:打击系/触媒·双截棍·钢锏·长鞭·链锤·长棍·烧烤工具] [泛用性:这根棍棒能为乘客锻体健身开路破门,它的结构复杂,结实耐用,作为魔杖能够使用基础的火焰照明魔术,勉强能发出火焰气刃这种不入流的魔术,效果非常一般——外焰温度在一千三百摄氏度左右,棒身的极限温度在七百摄氏度左右。] [使用说明:在黑暗的环境中,它能为你照亮道路,在它发出光芒时痛击活物与死物。它作为双截棍来说过于沉重,配合棍棒所示八极八方符印,无时不刻都在锻炼着主人的肌肉控制与身体平衡——闲暇的时间里,将零散的棍节并成一排,就是优秀的烧烤架,非常环保。] [生产机构:傲狠·文不才] [备注:由joe所重铸的明德劣作,化圣野兽的兽材让它重获新生,特殊的金属叠层手法,使得它内部温度产生剧烈变化时依然可以维持原状,不至于变形,是登峰造极的铁匠工艺。] 雪明交给小七的一对双截棍,是纯白色的。 留给自己的则是黑棍,文不才说颜色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他在做阳极氧化处理时,想试试两种不同的氧化色系,两者没有什么区别。 黑色棍棒染血了,不易被发现。 白色棍棒染血了,立刻就能了解击打目标所获得的战果,目标有没有流血,棍棒上的剐蹭痕迹一目了然。 雪明将黑色棍棒并做钢锏,当做手杖使用。 就在这个时候,小七理由好头发,要雪明帮个忙。 她将护命符的辉石发簪拧开,露出其中的卡口圆孔,又把那对银筷子塞进去。 雪明认得这对筷子,就是小七的棍棒。 原来[无窗小筑]是一对空心发簪—— ——此刻由这对银筷子当做电路导线,像是回形针一样,正好能卡住头发。 小七一手拿住马尾辫,要雪明帮忙把护命符卡在后脑勺的发根。 雪明照做,小心翼翼的将两根发簪穿过发丝与红绫绑带,最终合二为一。 听榫卯机关咬合的清脆动静,小七浑身打了个冷颤,像是被辉石的微弱电流刺激,一下子变得更精神了。 江雪明也感觉得到,两颗金灿灿的碧玺通过银筷子互相连接,有酥麻刺激的感觉窜过食指和拇指。 只在短短数秒,小七的脸色变得红润,整个人都像是做了一次水疗桑拿,头发变得乌黑亮丽,原本她的发质就很好,如今更像是广告片里丝滑柔顺加了特效的头发。 雪明惊呆了:“你这个辉石还带美颜滤镜的?” 七哥猛的甩头,又使劲拍了拍脸蛋,还没回过神来:“对!就是头有点麻!它时时刻刻都在刺激我的脑脊液和脊柱中枢。” 雪明追问:“除了美颜滤镜还有啥功效?” 七哥得意洋洋的笑着:“舒筋活络抗疲劳,护肤锁水防衰老。” 雪明:“然后呢?” 七哥:“呃......没了。” 雪明:“就这?” 七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江雪明疑惑:“你当初在死偶机关城里,在大水塔旁边说,只要有辉石,你就能进那座水塔,感情这玩意就是让你变得美美的?美给怪物看?” “不是不是!我变美了!~就变厉害了!”小七说着金色系辉石的特质:“我们自信又幸运,有点小傲慢,要时时刻刻保持小布尔乔亚的精致,才能更好的控制灵体哦!你看!” 说罢小七立刻策动灵体,从手臂中钻出来的灵丝不像之前那样柔软无力,变得朝气蓬勃,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缠绕成粉红色的手掌,抓住高脚杯喝牛奶的动作都是那么优雅。 雪明咋舌称奇:“挺有意思的...变美就会变得强吗?这是什么少女动画片设定...” “你的辉石不也一样嘛?”小七收回灵体,凑到雇主身边小声嘀咕:“要是我能拿回钢之心,应该能变得更厉害!” 雪明立刻点头:“嗯,一定能拿回来。” 此时此刻,大堂经理凑到雪明身边,苦苦哀求着。 “无名氏的大当家,我们真的不能谈谈这件衣服的事情吗?” 雪明刚回到车站,身上的闪蝶衣装就立刻被boss盯上了,可是小猫咪拉不下这个脸,就要经理来探探口风,想要采购这种轻量化的便携防弹战甲。 雪明拒绝:“不行。” 经理趴在桌台旁边,只露出双手和脑袋:“为什么?我得和boss讲清楚,给几个靠谱的理由吧——让我好回去交差。” 雪明耐心的解释着。 “这身衣服的针法很特别,需要很多时间,想要完美发挥它的钟摆避弹功能,就得量身订做,我必须了解使用者的身材——如果boss要我为乘客们大量订制闪蝶衣装,为广陵止息更新装备,那我这辈子都别想踏出九界车站一步了,得天天蹲在观星台踩缝纫机。” 经理拿出小本子一边记,一边问。 “这种衣服必须手工织造面料,有技术门槛,需要人力调度配合生产,还有其他问题吗?我一起报给boss,它会试着解决这些问题。” 雪明站起身,展示闪蝶衣装的膛线螺纹。它们十分锐利,已经把长桌卡位的皮质椅子割开很多道裂口。 “样衣还处于试作时期,不能说是成功的作品,我得穿着它去旅行,去作战——才能知道怎么优化它,配套的裤子和鞋子还没个影儿呢。” 经理点点头:“好,能不能麻烦大当家的,给我一块面料,boss会交代分星女士试着生产这种衣装。” 雪明感觉十分难办:“这不是给分星女士增加工作量么?我家店铺就在她家对面,她万一加班加得内分泌失调,上火了,生气了,与我结仇了怎么办?而且这件衣服最重要的工艺是一体成形,它不是由面料拼接制成的。是一件无缝天衣,钟摆避弹的动作中,最重要的受力件就是它一体成形的外衣。” 经理:“放心,分星女士的针法绝对能做出来。” 雪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完成这种针织,需要巨大的工作量。不同体型的乘客,几乎等于重新画版型设计图,根本就没有均码生产的说法。不是分星女士能不能做到,而是有没有必要让她去加班加点做衣服,她还算我的老师,教过我怎么做衣服,有授业之恩,我不能恩将仇报呀。” 关于工艺这方面,经理就不懂了,只得乖乖把这些信息都记录下来。 雪明最终与经理说起结论。 “你们也别着急,等我从伦敦回来,男装版型和女装版型都经过测试,再把配套的鞋裤裙装和手套做出来——有时间了就和boss谈谈这件事,慢慢来会比较快。” 像是觉得还不够,雪明换了个比较生动的说法,boss应该更好理解。 “boss手上有很多张顶级角色卡,他们是vip,现在要我来用闪蝶衣装强化他们的生存能力,但是强化也是要时间的,要严谨考究,要量身定制——我还在担心这身衣服能不能穿molle,能不能挂载武器和弹药,估计molle绑带都会被这些锋利的膛线割开。” “成!我回去和boss好好谈谈。”经理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又立刻回头蹲住:“那个...现在我该怎么称呼白青青啊?是叫二当家的?还是叫老板娘?” 雪明无所谓,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问我没用,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名头,你得问她。” 小七犹豫着,最终也只是脸红心跳的回了一句:“经理,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我觉得...还是小七这个称呼比较合适。阳春姐和你是同一个级别的,她是我顶头上司,称呼变了,就生疏了。我不习惯,估计雪明也不会喜欢。” 经理笑呵呵的:“哎!你们这个[joestar],这个俱乐部,有没有会员,我能提前预定一张会员卡吗?哦不!两张!我和我媳妇儿都想要,她看见那个滑梯就立刻跑到施工现场去凑热闹了。什么时候能盖好呀?” 一揽子问题丢过来,小七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虽然她是雪明的侍者,但是施工装修这档子事她真不熟,以前吃牢饭的时候,倒是跟着攻坚队一起在工地打灰造楼,可是工期都是监理和负责人制定的,她就是个卖苦力的劳改犯,根本不懂这些。 至于会员卡这档子事—— ——小七当然有兴趣了,而且兴趣还很大。 她天生就是一把搞钱割韭菜的大镰刀,整天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躺着挣钱,琢磨着boss把雪明送到她身边来,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经理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位新任[无名氏]的大当家,搞钱能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像闪蝶衣装这种手工艺织造品,能在地下世界换到源源不断的巨量财富,vip的生存能力得到保障,就代表着攻坚克难探索未知地块的任务会变得更加轻松,对付癫狂蝶圣教的持枪歹徒,广陵止息的伤亡率也会下降。 新的地区代表新的车站,新的车站代表新的物资矿产各类兽材。 小小的一件衣服,在经理的眼中,就是江雪明先生施展的神奇魔术。 这是未来的[大人物],从三元质的基础面板来看,是必然成为新晋vip的潜力股,经理自然会想要一张会员卡,提前与之交好,做一份人情来往。 尽管小七已经说的超级超级小声,几乎贴在经理耳朵旁边,要讲搞钱大计。 但是很可惜,还是被雪明听见了。 她先是说了会员制,又说准入门槛,再说到年度会费或是v·vip升级服务,要搞类似苹果、雷蛇、索尼、aj消费主义神教,最好能炒货赌石卖股票的时候。 雪明扯着小七的耳朵,拉到身边,用无情的亲亲攻击打断了小七的邪恶敛财计划。 雪明对经理说:“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至于俱乐部什么时候能正式营业,我心里也没个底。” 经理听见小七信誓旦旦的说辞,差点就心动了,还想着要不要把棺材本取出来做一份原始股投资,准备狠狠的割韭菜,或者被小七当成韭菜割。 雪明转过头,与小七认认真真的说:“我楼都没盖起来,你就开始想着开香槟的事情了,拜托,白青青,你清醒一点...我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我相信阿星也不是为了钱,才办的这件事。” 小七斜着眼,只觉得刚才那个亲脸颊的动作挺好的,内心期待着雪明以后能多来几次,不要不识好歹。 小七笑着,矫揉造作说:“行吧,你清高,你了不起~” 雪明笑着,模仿语气答:“是的,我清高,我了不起~” 经理看着这对璧人,就想起与老婆年轻时的光景,心中感叹着。 “真好啊...” 这么想着,经理留下两张车票,目的地正是大书库,是雪明与流星的票据,就默不作声的走了。 从候王厅的四方露台方向传出热闹非凡的喊叫。 嘈杂的人声里,有三三零一的声音。 她叫骂着,将步流星拽到酒吧里,丢在江雪明身边。 “这家伙他妈的跑去女浴场泡牛奶浴了!” 步流星已经变回来了—— ——变回一百九十三公分的壮汉,立刻被其他乘客轰了出来。 阿星急急忙忙的解释着:“我本来想去男浴室的!但是你不让我去啊!我又想着,要不要去公共澡堂,你也不让我去!” 三三老师:“我不许别的男人色眯眯的盯着你啊!” 阿星只顾着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其中的逻辑,或许是这头母狼的领地意识在作祟。 “那别的女人色眯眯的盯着我——你也生气呀?” 三三老师几欲抓狂:“不然呢?” 小七适时凑上来对阿星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可以在车站的客房泡澡,不需要跑到浴池去?” 流星委屈巴巴的:“我一米九的大高个!客房的浴缸那么小!我哪儿能受这个委屈!” 江雪明看见阿星身上只有一件浴袍,就从包袱里把一个塑布大包送到阿星手上。 “拿着,老弟!” 流星立刻弹起:“新年礼物?” 雪明:“对!去换衣服吧!” “冲冲冲!”流星一路打着赤脚往浴场的更衣室跑,差点习惯性跑进女浴场。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酒吧的客人们就看见这一米九的肌肉猛男一身劲装,黑色大衣带着牛仔裤和大头皮靴,大步流星往外趟。 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和压力就像是漫画里的重量级角色登台出场。 流星扮作一副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走到江雪明面前,厚实的防割手套扶着腰肢,另一只手缓缓将头盔衫帽拉下。 阿星的面具兜鍪就像是狼人的头套,黑漆漆的v形前鼻与金色的狼吻渗线,构筑出毛发的纹理。 这些金灿灿的渗线纹路,是江雪明将福寿万年这无用金锁融化之后,重新蚀刻于头盔兜鍪上的装饰面纹。 在兜帽上有一对栩栩如生的狼耳耸立着,是环境音的侦听话筒,有无线电的外置天线。 两只幽蓝的电子眼镶嵌在狼形面具上,显得分外凶狠,打开热侦功能就立刻变成红色。 这狼人头套的眉心,有第三只眼睛,正是阿星的玫瑰辉石。 复杂的黄金渗线与它相连—— ——它燃烧起来,这颗狼头就变得鲜活,变成交相辉映的金红二色。 小七张着嘴,还没等她多说一句“给我也整一个!” 雪明掏出另一个塑布大包,塞到小七怀里。 从狼人面具下,传出阿星沉闷又骚包的低吼。 “今晚!步流星加入狩猎!嗷呜!~~~~” 三三零一看呆了,她没想到雇主只靠着一身衣服,气质变化会这么大。 不过阿星就正经了这么一小会,立刻拉起面具坐到明哥身边。兴奋的喊出来:“明哥!哇!你真的给我做了个狼人头套啊?我看见这玩意的时候差点被帅晕过去!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雪明感觉很高兴,亲手做的礼物能得到阿星的认可,是非常开心的事情,紧接着向三三老师招手示意, “你不如问问她。” 三三零一抿着嘴,与步流星说:“呃...还行,他身材一直可以的。” 小七捂着塑布包包,打算回去一个人偷偷拆礼物:“太行了太行了!孩子一夜长大了。” 步流星兴奋的对三三老师说:“行吧!我还行吧?!” 三三零一倚过去,与流星正经的说:“就是最后那个...最后那一句嗷呜,不是这么叫的...我听着像骂人,哦不,在骂狼。” 步流星惊讶:“还有这种讲究?” 三三老师不知道说什么好:“三色豺都会分不同的音节,会用声调的长短来交换信息,我们有自己的语言,你刚才就像是念叨着外语在骂街。” 步流星:“那你告诉我!我真他妈的帅爆了!这一句用狼语怎么说?” 三三老师捂着脸,不太想教这一句,感觉很丢人。 雪明从背包里掏出第三件衣服,递向三三老师。 “这身衣服是给你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如果小七给我的身材数据没错的话...应该没问题。” 三三惊慌:“这是我可以得到的宝贝吗?天哪!” 雪明接着说:“我不知道你的半狼形态,所以只做了人形态的衣装,等有时间了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三三惊讶的张着嘴,抱住沉重的塑布袋子,还没回过神来。 流星就与三三老师说:“你就收着吧!当我送给你的!” 雪明立刻讲:“对,当阿星送给你的。” 三三老师绝不拧巴立刻收下。 ...... ...... 就在这个时候—— ——白露终于通过思维审查的安检程序,与侍者一起回来了。 有两件事出人意料。 其一,白露受到boss的传召之后,boss给她安排的新手任务非常离谱。 “哥,boss和我说。”江白露心如死灰的样子:“要我去你的工地转悠,好好锻炼身体。” 小七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雪明:“是好事。” 江白露掏出盲文卡片,给哥哥瞄一眼,就立刻收回去,生怕丢人。 她的作战技能的面板数值停留在d-,完全不合格,需要在车站居住一段时间,适应地下世界特殊的灵压,至少成为[虫卵],完成第一次蜕变,才能正式上车。 boss给白露安排了一系列大学文化课,老师们就是在九界车站待机的侍者,或是驻扎于车站的武装雇员。 除此之外,白露每天要去工地健身,虽然不用这个小妹妹真正动手,至少也得明白她哥到底在做什么,阳春领班与白露的侍者在这段时间里,负责她的饮食和健身课程。 “还有就是...”江白露腆着脸,没什么好情绪:“这个地方给哥哥你挑出来那么那么那么好看的嫂子!我还以为小猫咪会给我安排一个吴彦祖呢!我的灵魂伴侣再不济也得是个大帅哥吧?结果呢?结果呢!” 从白露身后走出来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挺精神的,做了两个包子头,是经典中华风,侍者礼服反倒是让这十八九岁的小姐姐显得有些老气。 是的—— ——白露的侍者是个女人。 具体来说,是身高一百六十三公分左右,还算匀称精神的小姐姐。 看礼服长袖的手臂体态,身体有力也有肉。 “你们好,我是江白露的侍者,编号是一二三零六。可以喊我小六...” 念叨起编号,这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刚刚来到车站,还不太适应这个代称。 江雪明愣了半天,因为他也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做哥哥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他已经在心中预演了几套方案,比如白露的侍者如果是个臭屁叛逆朋克小子什么的,他有九种办法可以改造这小子的肉体元质和精神元质,免得妹妹受欺负。 可是现在... 江雪明想了想。 最后干脆不想了。 “嗯,挺好的。”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七章 新年快乐 大年三十除夕夜。 月台迎来了最后一趟甲辰龙年的末班车。 车上不剩几个乘客,人们都提早回到地表世界的温柔乡去,准备度过闲适安逸的春节假期。像各地贸易中转站,许多在地下世界成家立业的人们,都保留着返乡习俗。 位于东亚文化圈的九界车站,月台与双塔已经挂上大红灯笼,在皎洁无暇的人造星空月光之下,显得喜气洋洋。 巨大的投影幕布从五王议会的大楼顶层一路往下,迎宾厅打开大门,平日里这些紧闭的门扉中冲出十二辆工程车,要打出投影灯光,把车站的艺术家精心绘制的画作都映在五王议会的幕布上。 此时此刻,从末班车下来一位重要的客人。 ——正是文不才,他与经理道谢,拿走行李托运的武器袋,没等经理喊出点动静,就立刻捂住经理的嘴,要经理不再慌张激动,也别大声宣扬。 文不才心情复杂,上一次回到九界车站,已经是十六年前。 所有熟悉的一切,如今都物是人非。 站台的管理员看上去更加苍老,经理换了人做,车长也不再是上一回的那一位,司炉顶替了车长的位置。 他缓缓踏过月台的玄武岩石砖,在护栏旁眺望着无尽深渊的黑色岩窟,又看见五王议会如山岳般巨大的楼宇阴影。 投影布上能见到旧人的手笔。 是由毛笔作画,线条柔顺又张狂的龙蛇相争,是一百五十米乘一百米的巨大画幅。 是甲辰年的伏谭青龙和乙巳年的造化赤蛇在互相撕咬,互相争斗的一幕。 文不才认得这副画作的笔法,是[无名氏]的一位古老仙家所作,是罗平安亲手画出来的。 这画像的主题,就叫[覆灯火],罗平安这位vip最讲究的就是年月时日的玄学意象。 再看画像中的赤蛇刚刚褪去一层黑漆漆的旧鳞,要立刻与水中潜伏已久胡子花白的老青龙作死斗,是搏杀至碎鳞残爪血肉模糊的一幕,用这张画来庆祝新年,恐怕会吓走不少新人。 画像中的赤蛇已经咬住青龙的脖颈。大蛇的角形颅也长出斑驳的红黑鳞片,从龙血中获得非凡的造化,看似两败俱伤,其实已经决出胜负。 由《归藏易经》所示[覆灯火]的内在意义—— ——乃人间夜明之火,以木为心,以水为油,遇阴则吉,遇阳则不利。覆灯火者,金盏光,玉台吐********日月不明之处,明天地未明之时。 甲辰年与乙巳年的关口,就是龙蛇相争,夜去明来的忌讳关卡。 用大白话来讲,是地支相冲,风吹灯灭,有大动荡大变化的时运行限。 文不才也不是很懂这些玄学命理的东西,他对这些事物不感兴趣,只是从这副画像中了解到,罗平安道长送给boss的新年礼物,就是这么一副缺德倒霉样子的画。 他心情淡然,不徐不疾的回到内阁。 刚推开内阁的大门,就望见boss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boss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看见出门远游,终于回家的好孩子。 小猫咪与猫爬架女士急切的吩咐着。 “快站起来,快快快!快去迎他!” 猫爬架女士得令,立刻抱住boss往门前的红毯走。 文不才:“客气了客气了!太客气了!” boss张开一对小爪子,往文不才怀里扑。 “喔!喔喔喔!文不才!我可想死你了!~” 文不才接住boss,没有说话,只是感觉到这头猫咪在怀里狠狠的擦眼泪,像是受尽了委屈。 boss抬起头,嘴巴像是连珠炮仗,问出一堆问题。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好不好?有人欺负你吗?这十六年来,我日思夜想,想着车站的t0级战斗单位在外边会不会受委屈?” 文不才:“您真会说笑...” boss往文不才的衬衫上擦干净眼泪鼻涕,就立刻恢复正常:“那好,我就不客套了。” 它煞有介事,表情变得凶狠毒辣,从猫爬架女士身上要了一份猎杀名单,都是超记仇猫咪在十六年间留下的心病,里边每一个人都算深渊铁道的心腹大患,是癫狂蝶圣教衍生教派的成员,还有其他零散的罪犯,算[高价值目标]。 “这是我给你预留的一份见面礼。” 文不才:“我回来过年,boss,不至于吧?” boss立刻收好名单,像是哄宝宝那样,语气变得可爱:“那就不提这些糟心事。” 文不才:“你把维克托的两个徒弟送到我身边,我的假期也结束了,能告诉我原因吗?我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呆得好好的,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来做,而且非我莫属吧?” boss点点头,将它的设计娓娓道来。 “本来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你在温泉集市应该过得很开心,如果我不给你喂这口智慧泉,你想不起以前的事情,还能开开心心的过上几十年——也不会想起亡妻杀女之痛,丧兄失忆之苦。” 文不才捧着boss的大猫脸:“好了好了,够了停!~” boss的脸蛋被一对大手挤弄着,变成各种形状,嘟噜噜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但是罗平安与我说,命有定数——覆灯火的行限流年,在辰巳年交际之时,必然有许多大事发生,恰好时候也到了...” 文不才变得严肃慎重:“这个时候到了,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时候吗?” boss跟着点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时候。” 对vip来说,这不是什么秘密—— ——傲狠明德的本体,是梼杌凶兽。 是冥顽不灵的人面老虎,boss只是它的灵体,而非本体。 各个学派元老院获得[明德]的遗骨,而不是[傲狠明德]的遗骨,指的就是boss经历了道化与皈依,是通人性懂人话的黑猫。 但是它的肉身不懂这个道理,要砍断四肢,用维塔烙印来夺走它的元质,不断制作万灵药,才能让它安分守己。 随着维塔烙印在傲狠之身蔓延,每隔几十年,就必然会出现一次收获季——从boss的精神状态能看出,下一次收获季不远了。 关押凶兽肉身的囚牢将会打开,所有的vip都必须回到九界,所有的列车也必须返回这个出发地,纠集大量的人力物力,采摘凶兽肉身中诞生的白夫人。 失去维塔烙印的钳制,这头凶兽会散发出恐怖至极的灵感压力。 这种仪式非常凶险,boss只能隐约通过睡眠周期来判断肉身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的睡眠质量让它很难确信肉体到底处在什么状态。 每次收获季,最终的结果无非只有两个。 其中一种,傲狠明德完全苏醒,boss的灵体被肉身传召,回到本体中,三元质合而为一,梼杌凶兽重新获得真名。 这是最坏的结果,距九界车站中心,方圆四千四百多米的空间中,将不会留下任何精神正常的活物。 梼杌的恐怖灵压能在瞬间摧毁所有生物的精神世界,并且将这些生物的思维重构,变成只懂得执行某事的工具。 好比正在吃饭的人们,感受到了梼杌本身的灵感压力,顷刻间就会变成只懂得进食的血肉机器,身体的三元质也会受到影响,一切都只为了进食而演化——变成恐怖灵灾中诞生的怪兽。 在大书库里,记载过此类从属物怪兽,统一称为[伥鬼]。 它们跟随在梼杌这头人面大虎身边,为梼杌搜集优秀的元质。 它们的形体各异,若是只为了进食而生,大多身形扭曲,身形矫健而无毛发,皮囊下有多组附肢和骨质牙刃,用来剥皮抽骨,分离猎物的肉身,有密布在巨大腔窍里的环形牙,像是一个血肉滚筒,任何优质的元质会经过精心加工,最终变成这些伥鬼身体中的能量,要送给梼杌当做养料。 它们的功能脑在皮囊的殖泄器附近,结构简单,只需要保持基础的行动能力,偶尔会因为伥鬼的捕猎行为释放一些信息素作为奖励。 这些怪物偶尔会保留一些人类的特征,比如说出生前喜爱的语言,用来诱骗猎物进入陷阱。 这只是其中一类比较常见的伥鬼。 若是被梼杌凶兽影响的人里边,还有抱着强大意念,有必定要完成的事情,有非常难以割舍的愿望,那么这个子体从属物,会演化出更加怪异恐怖的外观。 秘文宝库中也记载过这种怪兽—— ——名字叫做[千颅]的恐怖伥鬼。 原本是科研站的一位研究人员,想要探究更加高深的星界知识,与傲狠明德的本体接触时间过长,前后几次主动暴露在灵灾污染的环境中,让这位研究人员变成了伥鬼怪兽。 它在科研站里平时用人肉皮囊假装正常工作,私底下谋杀同僚夺取精神元质,事情败露之后,它逃去地下深处,收集了近千颗颅骨,用接肢这种粗暴野蛮的手法,将自己的肉躯变成了一颗巨大的颅骸球体。 这些遗骸中不光有人类的,还有各类灾兽或动物的头颅。 当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找到它时,它躲藏在贸易中转站的卫星乡镇,原本在村落中生活的人们,因为[千颅]的怪异灵压变得疯疯癫癫,再也不能称为正常人类了。 据文库的记载—— ——[千颅]陷入了恒久的沉睡中。 武装雇员与广陵止息的兵员,在四百米外的距离的依然能听见它在梦呓,在歌唱。 好比它的精神世界已经达成了融汇贯通的造化,常人或拥有灵感的人们被这种怪异的歌声吸引着,先后落入非人的癫狂状态中。 为了解决[千颅]灵灾,列车炮向这个村落投射了十六颗凝固汽油弹,灵能污染直至今天都没有完全消散,灵感超然的乘客在途径这片区域时,依然能听见它的歌声。 这就是收获季里最坏的结果——梼杌凶兽完全苏醒。 另外一个结果,相对来说是人类比较能够接受的。 boss通过精神状态时刻监测着肉身,估算着收获季的时间,这副肉身要是被维塔烙印蛀空,癫狂蝶占了上风,从傲狠的身体中会冒出无数头巨大的癫狂蝶。 根据灵能潮汐来测算,科研站能勉强得到一个临界值,在傲狠的肉身完全崩溃之前,必须进行收获季的仪式。 如果这副肉身足够虚弱,学派手中的十二根明德遗骨,将会抽调其中四根,回到傲狠的身体中,让这副身体重归完整,用此类精纯元质来对抗维塔烙印的侵蚀,并且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下—— ——傲狠会完全沉睡,进入梦乡。 在五十个小时里。 傲狠与明德灵肉合一,脑脊液循环将会给身体带来新的活力,它的生物电场会趋于稳定,也就是这短短的五十个小时,能够让九界车站的人们,从它的身体中挖掘出巨量的万灵药原料。 五十个小时结束,为了维持boss的灵慧与人性,将会有五位vip拔除明德遗骨,举行接肢仪式的vip们,若是心智不坚意志薄弱,很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被半梦半醒饥渴难捱的傲狠用遗骨当做媒介,将这些优质的元质载体拉入肉身,消化吸收融为一体。 剩下那一位仪式主持人,会带着小黑猫回来,成为boss的侍者。 这五个人,就是五王议会的新王,是灵翁口中的[成王之人]。 包括现在的猫爬架女士,她的名号应该叫做[猎王者],曾经是蓝石学派的元老会成员,在收获季的仪式中,她见过傲狠的真容,也失去了其他四位求生欲望不够强烈的同伴。 并非每一次收获季,都需要四位vip当做消耗品。 只是猫爬架女士的登基仪式上,她比较幸运,她比较不幸。从此她舍弃了真名,再也不愿想起那段恐怖的回忆。 不久之后—— ——对boss来说,正是悲苦大啖之时。 boss对文不才说:“我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可以通过这场试炼,与我不听话的肉身正面对抗。” 文不才微笑:“到时候给我留个位置就行。” boss非常严肃:“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丑话说在前面,不要把我的肉身,与我当做同一种东西。” 文不才耸肩:“你的意思是,车站和棍棒一样,都是明德的杰作,和傲狠没多大关系?” boss的表情复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我将它囚禁起来,献出血肉,就像是江雪明用现代语境说过的话,我只是索取,越索取就越觉得空虚。” “人们喊我作凶恶的怪兽,我想这样下去,我必然会尝到人类世界最厉害的武器,在核能的万度高温中,在核热的强烈磁场里,在核爆炸的人造太阳面前,我什么都不是,连一根毛都剩不下。是报应不爽血债血偿。” “我把肉身都分出去,制作万灵药送给你们,你们却把我看做新的神祇——或许威廉·尼采说得没错,他说他是太阳,最后却陷入疯狂,因为太阳只是散发光与热,却从不向人们讨要什么。” “我现在保持着清醒和理智,修出这条铁道,对我的傲狠之身,对梼杌来说,已经染上了无药可医的癫狂症。” 文不才没有接着说话。 他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形生物。 boss也默默抬起头,用孱弱的兽身仰视着这位vip。 文不才突然问起:“我有所耳闻,骷髅会的那个小矮子,那个大首领,他还活着的时候,找出了杀死你的办法。” boss:“我的死门结构简单。” 文不才:“只要你熬不过收获季,没办法入梦,被维塔烙印完全吞噬的时候...” boss:“癫狂蝶会借我的三元质,创造出非常强大的个体。它是一种病毒,也是一种生物,从我身体里迸发出来的红闪蝶,可能是神话时代之后,世界上最可怕的灵灾。” “我明白了...”文不才将猫咪还给猫爬架女士:“是个大工程,慢慢来吧,慢慢来会比较快。” boss交代完这些事,问起文不才的行程。 文不才从衣服里掏出自己的“猎杀名单”。 “这里有一份人员表格,你看一下,都是米米尔温泉集市里,曾经和骷髅会阁僚勾勾搭搭的人,也有不少红石学派的意见领袖,他们和癫狂蝶圣教的人做权钱交易——我回去收拾好这些事,就在米米尔温泉待命,你有事就我。” boss:“行,去哪里过年?” “我要去[joestar],见见明日之星。”文不才言简意赅:“他要为我改枪,为我量身订做一套衣服,一起吃个年夜饭。” boss:“那我就不耽搁你的行程了,请便。” 文不才刚走出去几步路。 boss又立刻喊停。 “joe!你真的不需要我给你配一位侍者吗?” “不需要!你活了那么久,应该理解我的感受。” “现在是百花齐放的信息时代,是现代社会,许多古生物也愿意与人类结缘,与人们授血,我有几个备选人,他们的生长周期都不算短。” “问题来了,boss,你觉得我这个天煞孤星能照顾好他们吗?这些人要和我出生入死,一起去屠龙,可是他们真的能和我一块去智慧泉里泡熔岩浴吗?我需要的是打不坏的武器,远远观瞻呐喊加油的伙伴,不是在生死瞬间作祟的心魔,不是累赘。” boss挠了挠头:“关于这个去熔岩里泡澡的需求,我也会考虑的,说不定真的有类似庞贝蠕虫,能承受千度高温的灾兽与人授过血...” 文不才一个趔趄差点在门口跌死。 “你说的这玩意是什么怪东西啊?” 猫爬架女士清冷淡雅的道别。 “一路走好,它一直都是这样,您理解一下。哪怕是车站新来了一条狗,它也会试着给狗狗找个好对象。” 文不才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把客套话喊出来。 “太客气了!别用[您]来称呼我,猎王者!新年快乐!” ...... ...... 以上的所有事情,文不才对江雪明只字未提。 对于雪明和流星两个小家伙,要知道这些还为时尚早。 雪明默默在简陋的毛坯工坊里干活,熔炼银锭,制作镀银弹头。 文不才也收到了新年礼物,短剑冲锋枪的枪管枪机经过改造,如今通用九毫米穿甲弹药,弹鼓让它的载弹量来到了五十发。 m500的弹巢经过再次调整,已经不会出现卡壳的情况了。 但是文不才拉着雪明,硬要雪明给这两支钢铁怪兽起个名字,雪明是真的不会起名——最后不了了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闪蝶衣装,过年的时候雪明不想加太多的班,还得准备大书库之旅,只让文不才留下了身材数据,回头再做。 随着新年的倒数计时—— ——最后一秒,江雪明预留了一件比较正式的礼物。 是留给小七的主武器,也是雪明给自己的摇铃仪式,做的一道[护命符]。 庞大的武器箱在四方露台酒吧的年夜饭大桌上,由雪明之手,推送到小七面前。 小七看见这玩意的时候眼睛也跟着亮起。 “给我的?” 雪明点头:“对,我摇铃求救的时候,你带着这东西来,我比较有安全感。” 武器箱打开—— ——露出俄罗斯中央研究设计局(tskib soo)在二零一零年的作品,是一支无托式步枪。 它的名字叫[ash·12.7]。 有效射程只有三百米,使用12.7毫米大口径狙击弹,是缩减装药适合连射的子弹,这种弹药很难买,但是雪明相信小七的人脉,她常驻于车站,想搞到这种东西在她看来应该不难。 它能下挂榴弹发射器,作为一支具备连射功能的步枪,有效射程不超过三百米,专为近距离停止目标动作,猎杀大型动物而生。 它整体经过雪明用钛钢骨骼切削重构,空枪重量来到了十公斤。不需要多么高明的射击手法,对使用者来说,需要强壮的身体才能做到连续射击。 对小七来说,这把枪就是一套健身器材。 白露都看呆了,ash的造型非常狂野。 她很难想象老哥居然会在新年送这种东西给嫂子... 但是看嫂子乐呵的劲头,白露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 ——这种武器让雪明感觉到非常安心。 特别是交到小七手上时,三十三克重型弹头就像是一块飞行的板砖,足够让大型野兽和穿戴护甲的敌人停止动作。 年夜饭吃到一半,流星与大家说了个很没品的笑话。 “我和杰森大哥一直在微信上聊天!” 三三老师好奇:“国外也能用微信吗?” 吧台的大电视里放着春晚,众人从碳水眩晕症里解脱,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来。 流星咋咋呼呼的。 “哎!反正杰森大哥有办法的!他和我说啊!他在sas皇家空降师学功夫——闲着无聊就追维克托老师的看,还收到了一份底稿,但是那份底稿很可惜啊,在运输的过程中,被蟑螂咬得千疮百孔的,啥也看不明白,杰森老哥就把它给扔掉了。” 三三老师急不可耐:“于是你就把你收到的稿子送给他了?” 流星神秘的微笑着。 “嗯!不过我寄过去两个快递!” 这半大的孩子说起缺德事的时候眉飞色舞。 “一个快递箱子里是完好无损的稿子!” 他一拍手,像是干了大好事。 “另一个箱子里,是我复印的第二份稿子,我劳心费神,在稿纸上戳了好多个小窟窿眼儿!最后撒上几只会动的假蟑螂!~” 三三零一正在考虑怎么道歉的事情。 小七跟着阿星哈哈大笑。 江家两兄妹默不作声的干饭。 只有文不才哭笑不得,最后说—— “——好有才华。”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八章 万物大裂 一七七三秘文书库位于第一区。 它离九界车站非常近,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越过一百八十公里的玄武岩窟,抵达莫霍面,见到五彩缤纷的辉长岩时,第一交通署就不远了。 一大清早,江雪明与故乡的叶北大哥打了一通视频电话拜过早年,与流星搭上了前往交通署辖区的列车。 非常可惜的是,这趟城际特快没有vip贵宾车厢。也没有中转站,终点的名字叫做[魔术都市·巴拉松]。 在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除了雪明与流星两人以外,就只剩下车组人员,并没有其他乘客与之同行。 看着车窗外的道标指示灯,五色斑斓如同漫天星辰的辉长侵入岩。 雪明思绪万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希望能在大书库有所收获。 流星还在补觉,他昨天夜里接到杰森先生的电话,被狠狠骂了半个小时,接到维克托老师的电话,又被狠狠骂了半个小时。 杰森讨厌蟑螂玩笑。 维克托收到消息,对流星这个大徒弟故意毁坏稿件副本的行为非常不满。 不过这些只算鸡毛蒜皮的小事。 阿星睡觉时非常安静,能看见他壮硕有力的胸腔在缓缓起伏,没有鼾声,也没有做梦。 在这段闲适的时光里,江雪明坐到员工休息室去,要找乘务员问问这个交通署辖区。 乘务员是个三十岁往上的大哥,面容硬朗,面庞干净,制服短发非常简洁利落的样子,见到雪明这位亚裔就立刻问好。 “新年快乐!有什么事情?” 江雪明走进员工休息室,找到折叠座椅,就这么坐下了。 他拿出笔记本,准备久坐详谈。 “新年快乐,乘务员大哥,我想问一下,这个交通署为什么修在南沙?只有一个站点?没有其他车站了?” “是的,只有一个站点,至于为什么修在这里?交通署一般都在绝地选址落户,如果铁路到了一个地方修不动了,工程器械也挖不开新的道路,代表此处的地形险峻,地质复杂,像太平洋版块与东亚大陆的交界地,因为板块运动,地下有巨大的纵深高低差。这是人力难以突破的天险。秘文书库选在这里,是为了给未来突破天险的工程队伍,提前准备技术支持,开展环境科研调查工作。” “它为什么叫巴拉松呢?” “巴拉松是蓝石人曾经最喜爱的除虫剂,它是一种强毒杀虫药,在一千年前,青金卫士曾经用它作为武器的附魔药剂来使用,闻起来有强烈的蒜味——后来变成坊市的传闻,认为大蒜能够驱逐吸血鬼。” “原来是这样?” “直到七十年之前,这种神奇的除虫剂终于有了正式的名称,秘文书库所在的交通署辖区,也就更名为魔术都市巴拉松。” “红石人用芥菜信息素赶走白夫人,蓝石人用杀虫剂来对付白夫人。” “没错,客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在我的乘客日志上看见一部分铁道线路图,这些地方...”江雪明翻到日志的新增页,化蛹的乘客才有资格去一窥深渊铁道的部分线路:“这些地方是已经荒废的旧城。” 雪明的手指跟着日志书页的标线,移到太平洋版块的边界。 从南沙出发,一路往上,途径日本北海道,直到白令海峡。 “这些交界地为什么变成黑色了?” 乘务员的语气透着诡异的冷静:“因为它们靠近死者的国度,这些车站经常在灵灾中失联。越靠近太平洋版块的车站,灵灾浓度也越高。” 江雪明有强烈的好奇心:“太平洋海床下方,有什么?” 乘务员想了想,在颅内搜索着相关信息:“有石油和火山。” 江雪明追问:“再往下呢?再往下才是深渊铁道的挖掘区域对吗?” 乘务员:“没有人到达过那里...” 江雪明:“挖不动了?还是说特殊的地质让工程器械难以运转?” 乘务员:“想挖穿莫霍面难如登天,人类的打洞能力最多去往地下一万多米的深坑,在这个深度,地热环境的气温会来到一百摄氏度,工程器械已经开始塑化,根本就无法正常工作。这是前苏联创造的伟大事业。” 江雪明:“可是boss能在地下一万七千米的地方修建车站。” 乘务员:“那是因为它花了数之不尽的时间来改造地下通风腔穴与地下水循环河道——还有为它开路修楼的古代巨人,但是现在只凭我们人类的智慧与力量,是无法征服莫霍面的,想要从更深的地方,去往太平洋的地下世界,恐怕很难。” 江雪明沉默着。 乘务员接着解释起详细原因。 “我们目前找到了一个入口,一个类似史诗传说中的险峻关卡。它能带着我们前往太平洋版块的海床之下。” “在哪里?” “在西伯利亚冻土更北边的地方,临近北海,在地下世界有连绵不断的巨大雪峰,与自然环境完全不同,也是你们经常从广播站台听见的,北境六十八到七十九区——这些地下群山寒冷刺骨,跟随季节变化,温度在零上十一度,到零下五十度左右浮动,全年有三个季节都刮着八级狂风,如同来到了死者国度的边界,来到了霜巨人的故乡。连地热都无法影响它的自然温度。” “有人去这里探索了?” “是苏联时代的开拓者,他们越过这片寒冷刺骨的疯狂山脉,发现了数量多如繁星的巨人遗址,最终在止步于红星山丘。” “红星山?这是我朋友要去的地方,为什么在这里停下了?这个地方危险吗?” “非常危险,至于为什么停止探索——因为没有路了,这个地方,就是进入太平洋地下世界的入口,是一片广袤无垠,几乎看不见边际的泥潭死海,是海底下的海洋,是暗影中的黑暗,与神话中所描述的一样,这里常年弥漫着带有二噁英的毒烟浓雾,能让人产生幻觉,新生儿在这里活不过一周。成年人居住至多七年就会死亡。它在北欧有一个别名,叫做尼福尔海姆,世界树的树根就在这里,也是死者的国度。” “还有其他的吗...” “人力所能探明的范围,就是红星山临近滩头数十公里连绵不断的化石林地,照明条件恶劣,气候寒冷,机械在此处因为金属的冷脆性变得脆弱不堪。有科研人员试图打捞海洋中的沉淀物,里面充满了剧毒的手性分子。” “手性分子...”江雪明是搞化工电池出身,他知道这个词的含义,指的是左右不对称但结构近似的分子,要详细解释,得做个比喻。 就像是人们去照镜子,镜子里的倒影绝非是真实世界的本体。 人像左右颠倒,换到化学分子式里,分子结构左右颠倒的结果,往往会诞生出陌生又新颖,诡异而恐怖的物质。 “如果你对手性有所了解,其实根据我在秘文书库往返多年的经验——”乘务员大哥笑容神秘:“——自然界的蓝闪蝶,与地下世界的红闪蝶,或许就是手性规则中的两种生物,它们相似,却完全不同。” 甲基苯丙胺中有一个手性碳原子。 如果它处于左旋状态,就是治疗精神疾病的灵药。 如果它处于右旋状态,就是害人成瘾的致幻毒品。 与它相似形态的分子结构还有儿茶酚胺递质,也是一种治疗心血管疾病的药物。 按照乘务员大哥的说法—— ——在这片毒雾蔓延的死海里,它的泥滩由这类手性分子组成的物质构成,恐怕要投入巨量的消旋剂,才能变回适合人类生存的自然环境。 过了许久,乘务员缓缓开口:“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我们只是找到了地狱的入口。真正难以突破的,是地狱的守门人。” “还有生物活在这片海洋里?”江雪明难以想象,在这种悲苦邪恶的土壤中,能孕育出什么生命来。 乘务员比划着手势,耐心的解释道。 “具体来说,应该不算活物,而是类似受到卢恩符文禁锢的死物——体格不同的山妖和巨人在此处游荡,它们在近海区域活动,身上的血肉随着维塔烙印的侵蚀而腐败凋零,从中生长出巨大的癫狂蝶,这些纯黑色的蝴蝶,最小的翼展有六米,最大的翼展能达到三十多米。” 江雪明想到了骷髅会的授血教会,原本他以为那只是宗教的夸张雕塑手法,没想到巨人体内飞出来的癫狂蝶,真的能达到这个体格。 乘务员接着说—— “——这些癫狂蝶出生的时候,就随着恶劣的环境死去,落进泥滩变成手性分子的一部分,巨人们的双足踏在这寒冷的沉淀物中,吸收泥滩里的剧毒元质,残破的肉躯在不断恢复,不断崩溃,身体中的虫巢驱策着它们继续行动。为泥滩提供更多的人性沉淀物,为尼福尔海姆当守门人。或许它们身后的那片黑漆漆的海洋,就是传说中的金加仑,是传说中的星界,是地球生命的起点和终点。” 窗外的景色随着时间慢慢变化。 人造建筑越来越多,起初是零散的驿站和机务段电塔。 后来就变成了辖区的卫星乡镇和人工菜园大棚。 铁道沿线的视野豁然开朗,能看见极远处数公里之外的城际马路。 听完乘务员所描述的红星山脉,江雪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为杰森先生捏了把冷汗。 如果真如乘务员所说,杰森先生此次旅途,恐怕是凶多吉少,是九死一生。 杰森敏锐的灵感,将会看见成群结队的古老生物,还有死亡国度的门扉。 勇敢的斯拉夫人将铁路修到了地狱门前,最终被这些巨人拦在门外,或许往前一步就是无限坦途,亦或是毫无探索价值的地下死海。 默默记下这些信息,江雪明与乘务员大哥道谢,准备起身离开。 列车即将靠站,乘务员大哥要多交代几句。 “说回秘文书库的事情吧!小伙子,这是青金卫士的城市,是蓝石人的地盘。你们下车之后按规矩办事,不要多问,也不要到处瞎转悠,地下世界的罪犯有千万种花招,负责押运的青金们也不喜欢和陌生人说闲话——如果你只是来看书的,就安安静静看书。” 江雪明能理解乘务员大哥的言外之意,心中暗想。 按照boss的脾气,能特地留个活口,由青金一路押运,送到巴拉松做审判的罪犯,恐怕都不是什么善茬,是性质特殊需要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的[大人物]。 光是对付押运对象,青金已经耗尽了精神,如果这个时候我再去与他们说闲话,恐怕这些脾气火爆的片警,会直接以妨碍公务为由把我送去拘留。 想想维克托老师的侍者,那位寻血猎犬也是整天一副别人欠她几百万的神态,常年与罪犯打交道,生活中处处充满负能量。 雪明点头致谢,就立刻跑回车厢,叫醒阿星—— “——下车了。” 阿星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使劲眨巴几下眼睛,立刻咋呼大喊:“到了?到站了?我要去见狼外婆了?” 雪明苦口婆心的劝:“等会进城,你不要乱跑,也不要随便和别人说话。” 阿星嘟起嘴:“为啥?” 雪明把其中缘由完完整整的告诉流星,也将红星山脉的事情全盘托出。阿星就立刻变得正儿八经,不再去想其他有的没的,准备专心伺候狼外婆。 阿星面露忧色:“要不要和杰森大哥说这个事情呀?” 江雪明摇头:“他的石头是青金石,比我们更了解红星山的事,我相信他早有觉悟。” 雪明没有带行李,书库之行非常安全,这里是九界车站的死穴腹地,也是科研站交通署,没有带枪出行的必要。 阿星跟着雪明下车,听见杰森要去这么个鬼地方,这小子一路魂不守舍的。 “明哥,明哥明哥...” “嗯。我在听。”江雪明跟着车站广播往前带路。 巴拉松称作魔法都市,这座城市的门面火车站,也像是哈利波特中的英式老站台,四处是黄铜与铬钢的金银管道,规整的地台与四处耸立的观察哨塔,就像来到了阿兹卡班,是关押重罪犯的华丽监狱。 两人走出火车站,没有看见广场,而是一条地势渐高的石径巷口。一路往上爬坡,就见到两侧蜿蜒曲折的道路,以及各类古旧的木质门面招牌。 偶尔有装潢华丽的,大多是售卖一些奇形怪状的开运符或圣物,形制特殊的弹药,还有重弩炮的爆炸壶,用来对付授血的怪兽。 猎人所用的商品药剂四处可见,增加身体活性的广陵散小笼包,也是在科研站研发制作,销往世界各地。 蓝石学派的商标分作两个大族。 一族就是大狼范克里夫的图腾,代表青金卫士。 另一族为直尺与圆规,都是制图工具,学派的名字叫做愚人坊。 青金卫士大多都是抓捕罪犯的猎人。 愚人坊则是绘制猎物图鉴,生产猎人装备,在地下世界搞生物科研的人们。 江雪明一眼扫过这些商铺,也有专门为辉石做特化设计,为棍棒做客制化改造的魔杖工坊——不过没时间进去闲逛。以后有机会可以来看看。 两人沿着人烟稀少的石径小路开始爬坡,要去往七百米之外的市政中心,根据接引人的地图直视,在那里乘上骑警的马车,向城市东侧去往秘文书库。 在这段路上,步流星说起杰森的事情。 “明哥,我想跟着杰森大哥一起去红星山。” “嗯,那里很危险。” “我知道很危险,但是我们一起去,一定有办法的!” “你不打算劝他?反而要来劝我?” “因为我喜欢三三零一。” “你这个跳跃式思维太离谱了,话要慢慢说。” “我喜欢三三老师,我想,杰森大哥以前的侍者,以前这位温蒂·米尔斯,于杰森大哥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我绝不可能劝他放弃这段旅途。” “有道理。” “我认为人多力量大,不如咱们约个时间,和他一起去这个鬼地方!粉碎他的心魔!” “好。” “明哥,你答应我了?” “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嘿嘿嘿...我还以为,你会先训我一顿,然后委屈巴巴的和我说什么...生命要紧,安全第一之类的。” 江雪明与工作人员递交了乘客证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回头对阿星念叨着。 “杰森·梅根是咱们店里的厨子,他可不能死。而且骷髅会之行,他与我们有过命的交情,我必要舍生取义,这不是贪生怕死的时候,是患难与共的时候。” 流星两眼一亮,用力拍打雪明大哥的肩。 “哇!明哥!每次你话一变多,我整个人都老提气了!你多说几句,多说几句嘛!” 江雪明耸肩抿嘴,扮成一副奇怪表情,不再开口。 直到两人登上马车,前座的车夫猎人也是一副怨天怨地睡眠不良的颓废模样。 流星终于忍不住,要尽情撒欢交友。 “大哥!为啥要用马拉车呀?是开不起摩托车吗?不能用电动车吗?你这个市政府是不是特别穷啊?不对啊?科研城市不都是富得流油嘛?这说不通的啦!难道只是因为帅?确实是很帅...你这个马它脾气好不好呀?会不会踢我?不踢我的话,我能不能和它交个朋友啊?大哥你什么星座的?这两匹马什么星座的呀?” 雪明想去拦,没拦住,心中那叫一个后悔。 车夫的眼睛满是血丝,从宽檐帽和那身黑漆漆的乘客大衣里,能明显感觉到强烈的灵感压力。 这位大哥非常不爽,几欲被这热烈的红石人逼疯。 最后从领巾中传出嘶哑的低吼,像是在示威,压抑住狂躁的心情,用浓厚的烟嗓回答。 “这里是死地,为了减少碳排放量,减少污染,为科研站的菜园塑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大多数人都用马车出行,货运站偶尔会使用大型柴油动力的车辆拖货,我们这个客运站,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非常复古。” 雪明连忙说:“谢谢啊!” 流星还想多问几句,立刻被雪明捂住了嘴。 到达目的地时,秘文书库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在错综复杂的低矮楼宇之间,有占地三十五平方公里的综合楼区。几乎是省会级大学城的占地面积。 其中的生活区和学习区功能齐全五花八门,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招牌挂在主楼的门洞上,叫做[加拉哈德魔术学院]。 步流星几乎激动疯了,就差和门卫大爷说起报名入学的事情。 江雪明拉住这撒手就没的大狗狗,往秘文书库的方向去,大马车换做小马车,在黑暗的环境下的校园道路,能看见成片楼宇中辉长岩的斑驳光泽,还有高深穹顶的星空色涂料。 不过几分钟的车程,两人走进大书库的门楼,往正厅大堂去。 理事柜台的工作人员穿戴整齐,准备向两位乘客讨要证件。 那柜台之后的棉布巨椅,约有三十米宽—— ——大狼范克里夫趴在椅子上,就如这座城市的守护神,迎接着每一位来到秘文书库参观的小家伙。 流星结结巴巴的,几乎难以克制内心的激动。 他望见范克里夫浑身上下层层叠叠如蓝金灰三色纺纱的细密毛发,狼吻狼颚与金灿灿的狼眼。他几乎想要扑进外婆的怀里好好摸上一把。 雪明已经提起了拳头,准备应付紧急事态——他后悔没有带枪,至少在阿星发癫的时候,子弹能打断这小子的腿。 “外婆!外婆!我来看你了!我来大书库学习啦!” 范克里夫立刻跳下棉椅,巨大的狼头凑到理事柜台边,挤开两个办事员小姐姐,冲着流星猛吸气。 在那个瞬间,流星再也笑不出来。 他感觉浑身上下都像是被腥臭的舌头舔过一遍。 这种凶狠毒辣的古代生物在凝视猎物时,产生的灵压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的皮肤迅速浮现出一片片风团红斑,是应激的过敏反应。 从大狼的喉口中传出低沉的女声:“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叫我外婆?” 流星立刻说:“三三零一是我的侍者!我要娶她当老婆!” 范克里夫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就像是从族谱里翻找两百多个名字,又从两百多个直系儿女里,翻找出更多的孙辈名字,最终想起来这个陌生的外孙女。 “哦,我知道了。”它如此说着,缩回身体,跳上大椅子,继续保持优雅尊贵的瘫痪姿态。 流星:“没了?结束了?” 雪明小声提点:“不然呢?人家那么多儿女,每个都拉上它唠几句?它再强大的精神元质也得疯,能回你一句话是给你脸了。流星,你清醒一点,它没要你送聘礼,就已经认可了你。” “不用私下议论,我都能听见。”范克里夫立刻说:“不过无名氏说的没错,步流星——你的肉身元质非常优秀,我认为你有资格加入我的氏族,你的血就是最好的聘礼。” 范克里夫这种古老野兽,表达联姻诉求的方式非常直白,没有任何委婉遮掩的意思。 流星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用力的点了点头,立刻就被雪明拉去里厅找书看了。 与狼外婆见面的过程就像是走个简单的过场,若是今后还有机会来书库进修,或是去[加拉哈德魔术学院]念书学习,或许还有深入了解的机会。 与书库的导读助理说明来意之后,雪明也得知,这个[加拉哈德魔术学院]是给乘客准备的专属院校—— ——乘客在获得魂威之后,有很长的空窗期,这段时间里,他们很难理解魂威的真正能力,或是无法熟练的运用魂威去作战求生。 在化蛹、化茧、羽化到成虫的四个阶段,都可以向boss提出申请,去这所学校进修学习。 ...... ...... 寻找书录的过程花不了多长时间—— ——这古朴的秘文书库,除了纸制原典,还有方便传阅的电子书版本。 照导读助手的说法,要保存超过百年的古籍,都是用铅铝铜镍作刻板来绘制书本。 毕竟硬盘这种电子硬件非常容易损坏,在数据搬迁的时候也容易坏道,哪怕坏了其中一个压缩包,也是巨大的损失,所以需要实体文书和电子档案两类形态,来保存这些珍贵的知识。 江雪明要的书录,恰好就是大部分乘客都想学习的屠龙之术。 智人是顶级掠食者,狩猎的天性使得乘客们都非常关心,非常在乎其他生物的[死门]。 这类书很好找—— ——有人根据不同时代的古籍,做了个合订版本。 ...... ...... 作者:猎王者 书籍名称:《万物大裂·一九八四合订版》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莱昂纳多·科恩·《颂歌》] ...... ...... 电子阅读器送到江雪明手上,开卷便是这简单扼要的标题与卷首语,算四十年前的教材。 流星也拿到一份,两人就近找了个座位,开始对这本讲述地下生物弱点死门的宝典猛吸。 这一吸,就是一整天。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十⑨章 成事在人 一天过去—— ——准确来说是三十个小时。 雪明与流星互相交换读书笔记,根据图书文册上的画像与照片,还有作者标注的弱点死门充分交换了意见。 《万物大裂》的合订版本是非常详实的狩猎指南,但是受到年代的限制,有许多古物已经灭绝,这部分内容就变成了无用之物。 在更加古老的年代,例如三百年前的文献资料很难作为行之有效的参考资料,因为那个年代没有照相机。 猎人依靠坊间传闻确定怪兽的大致形体,依靠有利地形或强大的火器炸药来杀死怪兽,最终留下的文字图画都是模糊不清的主观臆断,很少有法医殓官来亲自为这些怪兽验明正身。 若是把时间年表推向五百年之前,那么怪兽的真身就陷入一团稠厚的迷雾中,只能依靠狩猎日志这种非常质朴又失真的第一视角,来判断追捕的猎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以确定的是—— ——这位猎王者,与猫爬架女士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从《万物大裂》这本书的编年表来看,尽管作者用合订的写作手法,尽量去淡化自身的存在,但是在近代历史中依然能明显感觉到这位猎王者的存在,而且与血蝴蝶圣教息息相关。 从1910年的年表开始,介绍死门本来用的是传记体,突然改成了百科全书的格式。 传记体的故事格式,讲述的是古代猎人的自传经历。 其中有与温迪戈死斗的牛仔猎人。 也有杀死蛟龙巨鳄的东方游侠。 还有在极地驱乘雪橇,和熊怪角力,与雪人搏斗的野蛮人。 这些勇士的故事流传来下,故事里就有怪兽的死门所在。 那么从1910年开始,猎王者在合订版中,加入了现代医学与生物学的内容,也有神秘学炼金术和化学药剂的部分解释,并且将它们整理成册,收录在这本书里。 故而江雪明认为—— ——这不是猫爬架女士的手笔。 这位猎王者在1910年已经活跃于地下世界,或许是上一次收获季的见证者。 回到最重要的话题,回到江雪明最关心的[吸血鬼]这个类目里来。 然后雪明就破防了—— ——因为这本书实在太厚太厚。 关于吸血鬼本身在历史中的身份演变,在地下世界跟随时间不断衍生出来的分支数不胜数,就像是避开自然演化,这种奇妙的生物能选择许多其他的演化路线,想要完全了解,是难如登天。 对于吸血鬼这个族群,猎王者就写完了四十多万字的基本科普。 其中讲斯堪的纳维亚人种大类的血族下边,能细分出十六个小族群。 这十六个小族群,又可以分为不同教派信仰与不同授血仪式产生的亚种血族。往上追溯到尼人与智人的不同基因,从闪族与亚裔中也能分化出许许多多的血族,包括这些人类的宠物或家畜,尚武民族中驯化的猎犬与战马也可以成为血族的助力,与主人一同授血。 血族不一定都是蝠形怪胎,但是能够吸血的,一定受过元祖的眷顾,身体中流淌着[蒙恩圣血]。 于是雪明抛开杂念,不再去关注这些血族的文化传统或习性好恶,转而开始研究起这个[蒙恩圣血]。 江雪明一开始误以为,这不老不死的仙丹妙药蒙恩圣血,可能与文不才有关。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而且错的很离谱。 根据文不才在vip车厢中留下的信息来看,他的血确实是一种圣物,像是唐僧肉,能让人长生不老,可是维克托老师也从来不怕阳光。与文不才的妻女一样,这些人并非像《万物大裂》里的血族一样,与强太阳光相接触就会灰飞烟灭。 根据猎人们的记载,蒙恩圣血与血蝴蝶圣教息息相关,与全能之手的原作画像有关—— ——癫狂蝶的幼虫是一种百试百灵的药物。 在炼金术诞生以前,在更古老更神秘的年代,早就有各种巫蛊法师试图用神秘的地下病毒,来求长生不老的造化。 在《万物大裂》的原文中,根据猎王者多年的狩猎经验,为[蒙恩圣血]做的总结,指这种血与葡萄糖或生理盐水一样,是一种万用药物溶媒。 任何暴烈的灾兽血液或病毒,能以圣血为介质,进入人体之后,便能完成癫狂蝶夺取元质的仪式,人身也会跟着长出野兽的特征。 骷髅会的地龙授血礼,远不如这些玩了上千年血液的千年老方。 与[蒙恩圣血]一起根植在人体内部的,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维塔烙印。 癫狂蝶既是生物,也是病毒。 在病人[怀胎十月]期间,维塔烙印爆发之前。 白夫人为了生存下去,会与暴烈的兽血不断摧毁肉身,重铸肉身。最终将人身改造成类真菌蛋白体的恐怖容器。 只要能维持[怀胎]的状态,病人就能一直一直依靠白夫人活下去,哪怕兽血将病人变得面目全非,病人依然能从元质中寻找到智人元祖dna的正确序列,依靠人血人肉维持神智。 这也是癫狂蝶圣教授血之礼,还有食人传统的由来。 在病人的身体内时刻发生着剧烈的变化,维塔烙印的发作周期将会变得非常短暂,原本正常的怀胎流程,可能会从四十二周,缩短到一周。 白夫人在怪物的体内被稠厚的菌丝包裹,从单纯的寄生关系,变成类似地衣的共生关系。 这些娇弱的蠕虫很难安分下来,如要给血族兽身提供更强劲的能量,就必须不断的吸收人肉人血,提供能量密度极高的人体元质。 往往血族吸不到血的时候,或陷入长久的睡眠状态,或是白夫人占了上风,从肚腹中破体而出,撕毁蒙恩圣血的共生协议。 如果血族饿疯了也找不到人血,要用其他野兽元质来充当代餐,不过几顿饭的功夫,他们的菌丝蛋白有机体将会根据野兽的dna重新排列组合,变成各种兽化病患者。 太阳能杀死病毒和真菌。 兽化病患者的生存概率非常低,只需要短短几天时间,就会失去意识,暴露在阳光下自取灭亡。 从《万物大裂》的年表来看,与血液有关的神怪传说历史文献,能一路追溯到古埃及乃至更早的亚特兰蒂斯上古纪元。 这本书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产物,直到今天,江雪明从小七的口中得知,这些血族有了更好的配方,有了地龙与大鼠肾球细胞的新药方,这些东西加入[蒙恩圣血],养育出一群神志清醒,能生活在微弱阳光下,懂得团体配合开枪作战,能喝咖啡啃面包当做代餐的怪异血族。 这些怪物的死门有很多种。 阿星与雪明都在琢磨,在考量。 猎王者说—— ——镀银弹药是一种清洁子弹,那是银离子的杀菌消毒功能。 紫外线大灯恐怕派不上用场,要杀死这些东西,答案恰巧在小七的发簪里,在[无窗小筑]中。 这些怪物非常害怕圣水,倒不是因为真的有神灵庇佑着这些圣器带来的神威。 而是因为大理石雕或银器银钉,其中的微弱电流击穿了水源分子束,让这些杀毒圣水被血族的身体完全吸收,从内部破坏了怪兽的菌丝蛋白肉身。 故而圣水对血族来说是一种剧毒,也有古早传说记载强大的吸血鬼不怕圣水,那是因为泡制圣水的遗物只不过是圣人的骸布,反而会让这种怪物变得更强大。 在铝器和钴铁制品大流行的时代,血族沾染圣水时会发疯,重金属中毒让它们的身体发出诡异的尸青色,变得更加凶残。 巴拉松这类拥有毒性的万用杀虫剂能为武器附魔,所以它变成了魔术都市的招牌。 步流星挠着脑袋:“感情这些家伙,是一群蘑菇精?喜欢潮湿温暖的地方?见不得光?” “不能这么说...”江雪明解释道:“和灾兽一样,它们的形态会跟着地球的版本号不断变化,就像是我们人类,我们的生存方式也跟着时代不断变化,这种怪物脱胎于人。” 流星:“但是死门没有变。” 江雪明:“真菌病毒的死门,就是这些怪物的死门。” 血族演化到今天,就小七看见的玛丽夫人,在伦敦边界南海城拥有大城堡的贵妇,通过改造蒙恩圣血的配方,已经让这副肉身拥有抵御微弱阳光的力量。 就在此时此刻—— ——罗伯特·唐宁默不作声,捧着电子阅读器,来到江雪明与步流星身边。 这个男人看上去非常阴沉,脖子上的黑玉颈环散发出黑雾一样的朦胧光源。 江雪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家伙。 步流星也不敢去打招呼,他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灵压,这种灵压似乎要将这位陌生人身边的光源都吸走。 唐宁一边走,一边低头看书,根本没把雪明与流星放在心上,他在乘客日志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流星心生好奇,偷偷瞥了一眼,只觉得又惊又喜—— ——电子阅读器上的标题,正是两兄弟埋头苦思研究的血族。 本以为有个同道之人,能一起做学术,阿星立刻想看看这个金发小哥笔记本上到底写了什么。 不看不打紧,一看阿星整个人都凝滞了。 密密麻麻的小本子上,除了猎杀的技巧,准备的工具清单,以及对南海城附近温彻斯特与奇切斯特两块绿地的地形图调查以外。 背景底页的描线,都用鲜红的颜料,写成一个个扭曲变形,几乎要撕烂纸张的[kill!] 雪明立刻拉走阿星,要阿星别去多管闲事。 阿星附耳小声,掩面细说:“明哥...这个家伙怎么回事!” 雪明拧眉怒视,谨慎回答:“他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毁灭欲,是血海深仇。” 阿星接着说:“他的灵压给我的感觉好苦涩...要是与他眼神对撞,我估计会哭出来...我刚才看见,他和我们研究的是一个课题,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吗?” 雪明接着答:“不必了,刚受过伤的人,不会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的好意。” 阿星:“为什么?” 雪明:“是我的亲身经历,养父母与我说起白露的婚约时,谈起白露的人肉生意,我想那个时候,我应该也是这副神情,谁来帮我助我,向我施以援手,恐怕我也会多心狐疑。” 阿星:“可是...” 雪明:“你只需要记住这张脸,记住他乘客日志上的名字就行,既然他身负大恨,和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杀同一类怪物,那么迟早有机会再见面。” 阿星点点头:“嗯!明哥,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不用与他说什么,我们只需要去做!” 雪明默默的记下这个陌生人的身高和体态,最终画出一副人像,写下名讳。 “罗伯特·唐宁。” ...... ...... 两人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江雪明没有放过《万物大裂》这本书,奈何它的合订本实在太厚——雪明与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磨破嘴皮,托boss好说歹说,与青金狼母签下保密协议,才将这本书的电子版本弄到手机里。 比起[蒙恩圣血]的天然死门。 江雪明更关心的是,这些血族在现代社会的具体形态。 像上一回的骷髅会,用散兵游勇来形容都算给他们脸了,靠着卖龙血形成利益链条的传销集团,不过是广陵止息开来一架列车大炮,就可以剿灭的地痞流氓。 但是江雪明认为盘踞在天穹车站附近的血族,恐怕要比骷髅会强大得多——并非是肉体上的强大,而是从组织层面,精神层面的强大。 这些怪物在地表世界袭击侍者,抢夺辉石,胆敢对boss的一鳞半爪痛下杀手。 在天穹车站附近活动,在伦敦附近筑巢,它们至少有一套紧密的家族谱系来维持这种团结,为彼此的身份守秘,为血蝠教派献身。 它们至少控制着天穹车站周边辖区,在村镇县市郡府有稳定的血库,也有中间人为了换取利益,与这些怪物做生意。 这一会,没有像是文不才先生那样强大的vip与他们同行,想把钢之心拿回来,恐怕难度不小。 雪明能感觉到刚玉指环中传来的诡异灵压,在世界的另一头,有个陌生人将这枚指环戴在手上。 从中能察觉到一种近乎于癫狂的喜悦,这种特殊的心灵体验让他隐隐不安。 如果拿不回小七的钢之心,那么辉石对戒以后再也不能使用了。 他无法接受这种怪异的灵感压力,或许迟早有一天,戒指的另一位新主人会顺着灵魂共鸣找上门来,用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此处,雪明立刻问流星。 “你有杰森的联系方式?” 流星:“有啊!” 雪明:“你把他微信号推给我,他是个忸怩作态的人,我主动加他。” 流星:“好!” 列车朝着九界车站狂奔。 雪明十指生花,在小键盘上迅速输入英文,要杰森老哥帮个忙。 ——杰森目前在天穹车站的地上世界接受训练,如果有机会,雪明希望这位灵感敏锐的蓝石人能调查清楚天穹车站当地的风土人情。最好把辖区站点的学派势力,无论黑道白道,都划分清楚。 杰森听到这些要求时,很久很久都没有回信。 雪明只能从栏位的提示中看见。 [对方正在输入...] 紧接着像是打了很多字,又删了很多字。 最终杰森·梅根发了条语音。 语气傲慢,情绪激昂。 “哼!小事一桩!” 流星听见这句语音的时候乐呵起来。 “哎哟!这家伙还挺自豪的!” 江雪明:“阿星,这一回,我们要分头行动。” 步流星不解:“为什么?”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 ——杰森先生已经把地形图画好,扫描件送到江雪明的手机里。 雪明一眼看去,心中有谱。 “血蝠教派需要血,一定有代理人帮它们干这个脏活,我会顺着这条线一路查过去,如果能进入它们的社交圈,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事情会变得简单好做。” “哦!我明白了,明哥你是担心我嘴巴漏风。” “所以我们分头行动——”江雪明指着两张地形图,分别是伦敦市区郊区的医院血库,地下世界辖区的卫星城镇与较为原始的开发区,“——天穹车站作为一个大型交通枢纽,并非是人人都拥有白夫人制品,车站的急救室也需要血。” 步流星急不可耐的问:“那我干什么呢?” “我要你去大墓地。”江雪明指向靠近天穹车站郊野的一片鲜红区域:“杰森在地图上注明,这是各个地区的乘客,回到天穹车站评估猎物价值,丢弃无用尸首的地方——如果有乘客死去,也会葬在这里,统一由青金卫士来处理乘客们的尸体,但是大墓地的结构复杂,由此衍生出了许多小墓园,附近的乡镇居民有样学样建造的埋骨地乱葬岗。” 流星兴奋起来:“血族会差遣人类去盗尸!如果运气够好,我会遇见这些挖坟掘墓的喽啰?” 江雪明:“会有危险,但是你不怕危险。” 流星砸吧着嘴,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这些家伙厉害吗?我开始兴奋了!” 江雪明拍着流星的肩,要流星安静:“不会很厉害...如果是高价值目标,也不至于干这种粗活累活。” 步流星:“但是我能抓住他们!逼问他们,问出他们雇主的行踪?” 江雪明:“我就是这么想的,穿上我给你的战甲,你对怪物的杀伤效率要比我高得多。” 步流星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很不经夸:“那当然!这是我拿手好戏!” 江雪明说起保险措施:“洁西卡长官的手提箱正在路上。” 步流星:“啊?” 江雪明:“她委托娜娜美打了个包,把脑袋邮到九界车站了,她跟着你。你们一起行动互相照应。” 步流星:“可是...洁西卡长官不是做过换头手术,只剩下个头了吗?能帮我干啥啊?她怎么过的安检呀?” 江雪明:“她的作战履历少说有二十多年,巷战经验比咱们都要丰富,对危机的嗅觉也比我们敏锐,她要你摇铃,你必须摇铃。三三零一会提前在天穹车站待命,有必要我会喊她与你一起行动,至于怎么过的安检——我也不知道。” 步流星:“我明白了!那你怎么办?明哥?你会带着嫂子一起行动吗?你也得有人照应呀!” 江雪明:“我会让小七和尾指在天穹车站住下。在我单独行动时,不会传唤她们。如果我的身份败露,遇见解决不了的强大敌人,我的逃命手段比作战能力要强太多。大不了回车站换个账号再去试试。” 步流星神情复杂:“嗯...明哥,你要去当卧底了?” “不算卧底。我不知道这些吸血怪物有没有侦测谎言的能力,我不会说任何一句假话。”江雪明详细解释着:“像上一次你在博克关遇见的大掌柜,还有寻血猎犬女士,她们可以通过信息素,通过舌头舔舐汗液和眼泪的方式,来辨别我们有没有说谎。恐怕血族也有这些能力——所以经不起推敲的谎话,我是不会说的。” 步流星更加紧张:“明哥你打算怎么做?” 江雪明觉得解释起来过于复杂,于是不打算和流星解释其中细节:“你管好自己的任务就行,咱们两线并进——你能顺着小墓地一路摸到血蝠的老巢,就立刻与boss联络,通知广陵止息的好哥哥们过年加个班。” 步流星:“嗯!” 江雪明:“我如果顺着血库,能一路摸到中间人与血蝠的交易场所,能见到血蝠教派的理事干部,顺着线索找到小七的辉石,查清楚它到底在哪个怪物手上,我会试着把它偷到手,或者更直接一点,把这家伙的手臂剁下来,然后带着战利品逃之夭夭,逃不掉就躲起来,等待你们的支援。” 步流星:“嗯!” “计划只是计划,随时都会跟着实际情况产生变化。”江雪明最终解释道:“这是最理想的状况,我们少说多做,总会有办法的。” 步流星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顾虑说出口,没有说“打不过,也逃不掉了,该怎么办”的事情。 江雪明:“你在担心什么?让我猜一下?” 步流星:“你猜吧...明哥...” 江雪明:“我们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步流星:“对。” 江雪明:“如果我们被这些怪物抓住,身上的元质如此诱人,肯定会被吸成人干。” 步流星:“对...” 江雪明:“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转化成吸血鬼,拥有了一套时髦的皮肤,冷白的肤色,烟熏妆和眼袋。猫咪看了痛苦面具,女人看了眼泪直流。” 步流星:“对...” 江雪明:“我不会想这些多余的事。这些没有意义的假想,会让我举枪瞄准时,动作变得迟缓,挥出去的棒击也不再致命。” 步流星也从犹豫不决中解脱,变得从容不迫。 “嗯!明哥,刚才其实我在想,如果我和你,要是有其中一个受了[蒙恩之血]的毒害,变成怪物了...” 江雪明:“他妈的你这张嘴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步流星:“哈哈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说了。” 江雪明:“你要知道,我换个皮肤也能在[joestar]打工,没准在boss看来是个好事呢?” 步流星伸出手,坚定执着。 “成事在人!” 江雪明与之击掌,紧紧相握。 “没错!成事在人!” 1秒记住114中文: 序 [Nightmare Machine·噩梦机器] 唐宁街位于英国首都伦敦的西敏。 过往两百年来,它是内阁官员、首相与财政大臣的官邸。 它的名字来自于乔治·唐宁这位有魄力的财阀无赖,在伦敦最重要的地段建造房屋迅速发财,紧接着背叛联邦,同流放在外的英皇室重新建立了一个大英联合王国。 可以说,没有唐宁街,就没有英女王。 但是这些历史渊源对圣詹姆士公园里养鸽子的温斯顿叔叔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早在一年前,全世界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困顿之中。 天气变得奇怪,政局开始动荡。 人们生病,又康复,康复又生病。 一年里都见不到几次太阳,游客越来越少,鸽子越来越多。 按照体面的说法,温斯顿是被动请辞,从圣詹姆士公园的长椅挪动身体,腆着老脸找了一份代驾的工作。 他平日里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看着斜角街对面的政要官员似流水一样出入,但凡能认出豪车的车牌,英卫报的人们问起这位公园里的无名养鸽人,那么就到了他洋洋洒洒挥斥方遒志得意满指点江山的时候。 往往在摄像机前,温斯顿叔叔能在短短的几十秒里,如数家珍一般,将自己于唐宁街外的见闻流利的用一口英式伦敦老贵族腔调说给记者听,要用最恶毒的臆测,最渗人的阴狠边角料,最桃色的花边新闻,用冠冕堂皇的口吻讲出来,是绘声绘色不落任何细节。 只是回想起这些事,就让温斯顿心中的枯竭泉眼,又涌出来点滴甘露。 如今他十分落魄,穿着老旧的夹克衫,劣质的高领毛衣给脖颈的皮肤带来阵阵瘙痒,他能感觉到领口那一片经受雨打风吹烈日暴晒的柔软皮肤,早就长出了一层厚实的角质鳞。 他消瘦的脸颊与阴沉的眉眼足以吓走路上的任何女人或孩子,哪怕是携着手杖出行,准备对付罪犯的男人,也不愿与这奇怪的中年阿叔多说一句话。 温斯顿如此想—— ——这是最坏、最糟糕的时候。 连续半年的阴雨天气赶走了鸽子,连续熟年的瘟疫赶走了游客。 让他这位生活在皇城根儿的正白旗老贵族,只能沦落街头,站在酒店的门廊旁,与无知无畏不懂得绅士礼仪的粗鄙门童谈谈时局政见。 这人心不古的年代,却没有几位贵客,能看出温斯顿落魄外表之下高贵的魂灵。 阴寒刺骨的诡异天气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多月,似乎太阳已经放弃了这片土地,日不落帝国的太阳永远落下了。 哪怕是温斯顿叔叔偶尔重回故里,去唐宁街再多看几眼,想要看清庄严肃穆的建筑,想看清达官显贵副驾驶上的时尚丽人。也不像往常那般尽如人意。 光是他这几个月看见的—— ——内阁已经请辞了三十三位政要大臣。 似乎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与温斯顿叔叔一样,这些风光无限的大人物兴高采烈的走进唐宁街,失魂落魄的走出唐宁街,仿佛生命中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仿佛有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这条古老的街道中。 冬日的严寒就像是一只长着骨蛆的怪手,死死扼住了春天的咽喉。 一个电话打消了温斯顿这位老键盘侠的所有顾虑,所有绮念。 生活依然要继续,再怎么尊贵的绅士,也得为吃饱穿暖而低头。 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父母早就变成了两块墓碑。 如今想要养活自己,在租来的屋子里领生活救济,也能过得很好。 可是温斯顿不是一个闲的下来的人—— ——毕竟他是见过大人物,大场面的老贵族。 哪怕是做代驾,也要与醉醺醺的客人把中古时代的皇家丑闻都说清楚,像是翻弄病人做完抽脂手术的皮褶子,把最肮脏最猎奇的那点破事拿出来念叨——这才是[oldmoney]的风范。 电话的另一边,传出一个模糊不清,口齿不畅的年轻男声。 温斯顿照着年轻人们喜欢的口吻,比作蝙蝠侠的老管家阿尔弗雷德那般优雅精神的腔调,要作一次完美的代驾委托。 “少爷!您好!请将您的位置发到我的手机上,我马上就到!” 时值二月,天空飘起了寒雨雪花。 温斯顿那市侩又狡诈的表情看得门童直吐舌头,满心不屑。 与客人问清楚代驾的路程,交代完价钱。门童又为温斯顿那副狮子大开口的恶心嘴脸,作弄出反胃的表情。 温斯顿不屑一顾,却要用高昂的头颅说清楚高昂价格的精妙之处。 “年轻人!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精诚服务,并非是为了讨要一两个铜子儿——我们应该是客人们的心灵导师,除了单纯的苦力活,我们要与客人在这段旅途中分享见闻,成为伙伴,或是生死之交。” 年轻的门童只是应和,挂念着温斯顿叔叔平时送来的几根香烟,也不去讥笑反驳。 “是的!您说的对...” 听见门童的应和,温斯顿更来劲了。 “那柯南道尔写的福尔摩斯与华生的友谊,或许就是在一趟车上开始,对吗?你为客人提伞停车递毛巾,订饭引路拉行李,却是金口难开的羞涩表情,这就太可惜了——我认识许多大人物!却从不认为自己杰出优秀,你觉得我为什么能拥有今天的成就呢?” 门童终于忍不住了:“温斯顿叔叔...您有什么成就?” 温斯顿一时语塞,于是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因为与人相识,并不是让他们认识我,而是让他们记住我!这点很重要!要是他们记住我了,不论用什么手段记住,都算认识了。” 说完这些,温斯顿才心满意足的走下梯台,撑起一把黑伞,装模作样的与门童挥手道别。厚实的脸皮丝毫不为刚才自吹自擂露出马脚破绽而心虚难堪——只是想着,今天又与年轻人上了一课,这是极好的事。 这种感觉就像是口中念出来咒语,释放法术。 心中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能将近日连绵不断的噩梦都冲散。 是的——温斯顿叔叔最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糟糕。 阴雨天气让他四十六岁的老胳膊老腿快要生锈,明明是血气旺盛的壮年,却时时刻刻能感受到死神的传召。 老旧的出租屋里开始生霉发臭,木地板跟着煤炉地暖与室外温差总会在半夜传出嘎嘣脆响,若是被此类怪声惊醒,就难以入眠。若是昏昏沉沉的睡去,恐怕这些古怪的音符,就会变成梦中的枪声。 他想着——还好有这样神奇的魔咒,否则他会发疯发狂。 不过五百来米的距离,街头巷尾马路大道尽是冰冷的雪水,偶尔能看见孩子们去抓握栏杆上锋利的冰柱。温斯顿立刻大声喝令:“小心了!别伤到自己!” 等到孩子们都被这恐怖的叔叔吓得呆滞。 温斯顿与孩子们迟迟赶来的父母,扮作微笑。 “你们也不想自己的宝宝出什么事,对吗?” 这下倒好,连父母们都吓得呆滞,抱着孩子匆匆离开。 “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真是没教养...”温斯顿叔叔叹了口气:“人心不古啊,伦敦也不再是伦敦了。” 他像是走马观花,磨磨唧唧的终于走到代驾客人的车辆前。 客人倚在护栏旁,正在狂吐不止,像是喝了九十六度的生命之水,要把肚腹里的胆汁都吐进泰晤士河。 温斯顿立刻扬眉吐气,一言不发,作着礼节与仪式,像个安静的老管家,为客人撑伞,顺带去观察客人的神态与人种。 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男子,有非常漂亮的金发,口中冒出来的酒气里能嗅见牛舌与龙虾的味道。听见客人骂骂咧咧的口吻腔调,应该是个南威尔士本地人。 温斯顿叔叔知晓了这些事,立刻去看车辆的品牌与价值。紧接着就心跳加速,又开始后悔。 心跳加速的原因是——这台车非常昂贵,是劳斯莱斯古斯特长轴距版。 后悔的原因是——代驾的酬劳或许是要少了,要是下回能遇见这么个主顾,他得三思而后行,见到车和人之后,再谈钱的事。 “钥匙...钥匙给你...”客人终于吐完了腹中秽物,身形摇晃,拉开后座车门,将钥匙塞给温斯顿。 温斯顿举伞扶着客人上车,轻声应了一句。 “好的,我们马上就会回到您温暖安乐的家里。” 客人没有答话,一头歪在车窗旁,紧接着就开始打呼噜。 这让温斯顿有些难受,毕竟他有一肚子话想说,有一大堆牛要吹。 要是能认识这位年轻有为,或是父亲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温斯顿的漂泊生涯就此结束,过上安安稳稳的小日子,那多是一件美事。 回到工作里来—— ——他抚摸着豪车的方向盘,感受着车辆香氛与空调暖风的味道。 还有汽车引擎点燃时,车体的微微震颤与低鸣。 温斯顿的灵魂几乎都要出窍——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轻轻踩下油门,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出,让他立刻慌了神。 客人被惊醒,厉声骂道:“蠢货!你没放手刹吗?!” 温斯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荒诞的闹剧只持续了短短十来秒,温斯顿的心脏在狂跳,客人也只是醉酒时迷迷糊糊的愠怒发问,紧接着陷入深层睡眠中,依然能听见这年轻小伙的梦呓。 是痛苦的哀嚎,是眼泪都要流下来的苦苦乞求。 温斯顿若有所思,仔细看着那年轻小伙的脸庞。 他不知道这位陌生客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座城市中,似乎有一台制造噩梦的机器,时时刻刻在侵害着人们的梦乡。 为了安全着想,温斯顿决定下车检查车辆状态。 他在风雪中矮身低头,从茶绿色的车漆上,摸到了一点点暗红脏渍,很像血液。 污渍不过一个手掌大小,闻上去有一种类似潮湿发霉的臭味。 温斯顿没有多想,或许是路上的泥泞,亦或是通过桥洞时染上的发霉油污。 他立刻坐回车里,准备上路。 车辆跟着导航指示,开向城市西侧的郊野,目的地是一座临近黑暗公园的别墅,就在hb406道路旁。 经过肯宁顿的闹市区,有不少陪酒女朝着温斯顿叔叔抛媚眼。这叫他的内心快活,嘴上却骂道。 “一群不守妇道的骚货!只认得这辆车!却不认得我这个人!” 话音未落,就有个头发鲜红衣着暴露的妹妹骑上自行车,在温斯顿车前蛇形。 左右摇摆的热裤和黑丝大腿叫温斯顿看花了眼,他只得委屈巴巴的跟在自行车后方,他只觉得烦躁,却移不开眼神。 那是他这个老色鬼见过的最美好的腿和臀。 若是按下喇叭驱赶,这样美好的肉身恐怕就会立刻离去了。 可是时间久了,温斯顿也会觉得一种尖锐可怖的刺痛感,像是钢针一样挑弄着他脆弱的神经。 仿佛那个辣妹的皮囊下,勾连着无数钢丝铁线,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只是机械的踩动踏板,故意在古斯特豪车面前放浪形骸。 等温斯顿想明白这些事,内心警铃大作,反复对自己说—— ——你是个老绅士,你与雇主有一个约定,绝不能在半路上出什么岔子,要像骑士一样,将他平安无事的送回家。 尽管温斯顿叔叔已经非常非常小心。 他内心确信,那丰腴姣好的肉身并非是他能得到的东西,那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与流浪的吉普赛女人一样,只会骗走算命顾客身上的钱。 或许只要温斯顿开得快一点,按下喇叭。红发辣妹就应声而倒,紧接着雇主就得面对一笔巨额的赔偿款。 他已经非常非常小心,非常非常谨慎。 从路肩绕行,压上人行道,加速越过这古怪的红发女郎。 温斯顿叔叔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与这些富贵客人做代驾的服务,都像是在闯关冒险。 他照着目的地开去,心中却忘不掉那一抹鲜红的头发,那个摇曳多姿的身影。 温斯顿非常好奇—— ——那个姑娘的正脸是什么模样? 他抬起头,看向后视镜。 紧接着他便看见一辆自行车,在马路上歪歪扭扭的行驶着。 两侧的行人低头神色匆匆,并未注意到这怪异的现象。 温斯顿的大脑在那一刻僵住,已经无法思考。 他上一秒只是想着,这热情似火的姑娘能在天寒地冻的肯宁顿酒吧街,露出半个屁股蛋子骑车出行,是惹人怜爱的娇花荡妇。 下一秒便从后视镜里,看见孤零零的自行车钢骨与把手,看见它不断转动的踏板与钢轮,在马路上歪歪斜斜扭曲的蠕行。 可是自行车三角座椅上的人呢? 那个女人呢? 她不见了? 去哪里了? 温斯顿慢慢踩下刹车,只怕眼睛再也无法从后视镜中离开,为了安全着想,要把车停下看个明白。 可是任他如何擦亮眼睛,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后视镜中的自行车也只是歪歪扭扭的蛇形着,却不倒下,似乎真的有人骑在上面...... “砰——”的一声。 温斯特叔叔终于醒觉,有种巨大的恐怖感涌上心头。 他缓缓回头,猛然看见后车窗的一点点血渍。 方才在自行车上搔首弄姿,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辣妹,此刻她趴在车尾的玻璃上,眼神阴沉,微微嘟着嘴,蛮不讲理的埋怨着。 “喂...阿叔,你为什么要突然停车啊?” 温斯顿非常用力的喘着气,他感觉脖颈已经开始酸痛,要保持扭头的状态非常难受。 辣妹举起骨折的变形手腕,紧紧贴在后窗开裂的玻璃上:“你听得到,对吗?我可是把骨头都撞裂了,你要赔钱啊!赔钱啊赔钱!” 温斯顿没有回答,他只是往前看—— ——后视镜中找不出任何东西,只有隐隐开裂的车尾窗玻璃。 这诡异的一幕让温斯顿无法思考,他几乎照着本能踩下油门,要夺路而逃。 “喂!喂!!!狗娘养的!” 一片混乱中,温斯顿只能听见叫骂,还有惨痛的呼声。 “这下你要赔更多的钱了!更多唷!” “我抓着你的后保险杠呢!好疼啊...真的好疼...” 劳斯莱斯开进郊区的公路,那种声音就像是冤魂不散的恶鬼,一直追逐着温斯顿。 他偶尔从侧方后视镜里看去,路上除了轮胎印,还多了一条鲜红的血路。 “五十万镑?还是一百五十万镑?你说...我的腿...还有我的半个身体?值多少钱呢?” “为什么你不说话?” “温斯顿·斯宾塞?” “我看见你的驾照了...”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那幽怨的呼唤从车尾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爬上了这台车。 温斯顿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逃。 顺着后排的车窗玻璃,有一根鲜红柔韧的结缔纤维组织,带着一颗圆滚滚的眼珠,来到了车前侧窗玻璃。 它在窗外观察着温斯顿—— ——它看得见。 只是温斯顿不敢去看它。此时此刻,这个中年人眼中只剩下宽阔的马路,简单的线标,还有潮湿寒冷的路面。 “狗杂碎!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要你赔钱!赔钱呀!” “你以为闭上嘴,假装看不见,就能躲过我了?” 哀愁又凶狠的威胁从尾箱传来。 温斯顿没有答话,他找到应急车道的绿化带,猛然将侧窗靠向枝繁叶茂的树丛。 紧接着就听见凄厉的惨嚎。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操!操!操!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温斯顿的眼中满是血丝,听见这不明所以的怪物在哀嚎,他突然开始放声大笑,带着急促的气喘,笑声歇斯底里,透着残忍癫狂的意味。 目的地不远了。 后排的客人依然在梦中挣扎。 金发的小伙子睡得非常安稳,一动也不动。 1秒记住114中文: Vol·1 [Dreamcatcher·捕梦网] 在黑暗公园的郊野道路,劳斯莱斯缓缓驶入乡野别墅的停车坪。 温斯顿脸色铁青,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心乱如麻,依然在回忆,回忆着这一路上所遭遇的离奇怪形,听见的悲惨嚎叫。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些东西都是他脑内的幻觉,是近几个月连绵不断的噩梦,制造出来的恐怖梦魇。 温斯顿下车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车前车后的阴暗角落。 他既兴奋又恐惧,最终只能看见茶绿色的车漆上多了几道浅薄的划痕,连一滴血都找不着。 尾箱里空无一物,让他悻悻而归。 他将后座上的年轻小伙拉出车门,托起主顾的手腕,用腕表打开电子感应门。 小伙子依然在睡觉,哪怕温斯顿将他随手扔去沙发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也无法将他唤醒。 温斯顿跑去盥洗室洗了把脸,照镜子时就被自己恐怖又阴沉的气色吓了一跳。 那是一百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行尸脸色,香烟的泥尘堵住毛孔,长出不少粉刺和黄斑。 温斯顿默默想着—— ——如果伦敦能放晴,我不该如此窝囊的活着。 尽管两者没有任何联系,没有任何前因后果。 温斯顿·斯宾塞当时就是这样想的,人总是会给自己找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借口。 他回到别墅的主厅时,开始仔细观察这栋装潢豪华的大屋子。 看上去这个金发小伙子非常喜欢音乐,在主厅和偏厅有十六个大音响,哪怕是厕所这种潮湿肮脏的地方,也能看见两个低音炮喇叭。 都说有钱人多少带点怪癖。 温斯顿内心臆测着—— ——这位离群索居的富豪小鬼,家里看不见佣人,冰柜里除了一些应急食品和廉价果酒,唯一的爱好可能就是音乐。 温斯顿叔叔瘫在沙发上,本能驱策着他,要将刚才那段恐怖的幻觉抛在脑后。 没有什么奇怪的陪酒女。 也没有什么镜子里照不出来的幽灵。 他听见的东西,看见的东西,都是幻觉罢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待主顾醒来。讨要一笔服务费,最好还能吃一顿热乎的,或是在这温暖的大屋子里睡一觉,与主顾好好谈谈,或许能找到一份私人司机的活计。 看看这些家具,看看这种装潢,连棒球棍都是银子做的。 这主顾太有钱了! 温斯顿开始在美好的未来遨游,他幻想着阳光明媚的午后,自己躺在泰晤士河边的青青绿地钓鱼的光景。 有人撑起遮阳伞,从河边的小径走过。 或许有个看上去美丽又忧伤,三十岁上下的寡妇,能与他对上十四行诗,最终两人干柴烈火终成眷属,生下许多宝宝。 他会有一段婚外情,是肝肠寸断能上吊自杀的强烈情节。 是父老乡亲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肮脏琐事。 温斯顿抿嘴微笑,用力点头,在内心自问自答。 一定要寡妇吗? 不能是别的姑娘? ——对!一定要寡妇,还得是死了丈夫,继承一大笔遗产的寡妇。 他内心笃定,这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 ...... ...... “咚——” 沉重的敲门声将他拉回现实,温斯顿猛地睁开双眼,没有回头,错以为那是幻听。 “咚咚咚——”敲门声从一下,变成了一串。 温斯顿终于醒觉,像是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大门,那对开的暗红木门是那么好看,此刻却那么可怕。 那种声音非常特别,就好比有个人在歇斯底里的,用头颅狠狠撞击着大门。 “温斯顿!~斯宾塞!” 是沙哑低沉又哀怨的女中音。 是温斯顿叔叔这一路上,听了无数次的声音,几乎能带进棺材里的心理阴影。 “能不能帮我开个门?” “求求你了。如果你不同意,我是进不来的!~” “老绅士,要是你开门,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 温斯顿终于确信,自己惹上了阳间罕见,阴间也少有的妖魔鬼怪。 那是古老传说中的吸血怪物,每家每户的房屋都是神圣之地,要破解这种访客咒语,没有主人的同意,吸血怪物不能擅闯大门。 他缓缓站起,舒展着僵硬的手臂和腰肢,唤醒这副即将步入老年的身躯,默默换了个位置,坐在主顾身边。 过了整整二十分钟,敲击声阴魂不散。 门外的说客喋喋不休。 “温斯顿,你一定能听见吧?” “如果你愿意把门打开,我既往不咎,绝不会伤害你。” “我的目标是你身边那个看起来可爱又美味的男孩子。” “如果你愿意帮我打开这道狗娘养的大门!拆了门廊的防虫熏香木料梁子!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好处!” 温斯顿用力摇晃着主顾的肩,想要喊醒这个烂醉如泥的小伙子。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哪怕是在主顾脸上泼冰水,这小子都是一副混沌迷蒙两眼上翻的沉睡状态,像是中了失心法术昏死过去。 温斯顿没有回任何一句话,他打开手机,准备报警,按下home键的瞬间。 门外的声音变得尖利恐怖,在咯咯直笑。 “你要打给谁?警察?你觉得警察能对付我吗?” “你觉得与我作对有好下场吗?你做完了这单生意,还得回你的出租屋里睡觉,你能弄到多少钱?” “这些钱能买什么?一把枪?一盒子弹?” “它们能护你周全?能保住你那条烂命?” “认清现实,我几乎无处不在,哪怕你开车把我碾成肉泥,我也能活过来,爬到你的床边,咬断你的脖子。” 话锋一转—— ——恐怖的威胁变成甜言蜜语。 “可是如果你愿意帮我,帮我这个小忙,我会对你感恩戴德,将你当成有再造之恩的父母,如果你想和我这个女儿来一场不伦之恋,要享受鱼水之欢——就在这小子的游泳池里,让我抱住你,亲吻你,只凭一句话,一个拉动门把手的动作,请使唤我吧,温斯顿·斯宾塞爵士,我愿意当你的女奴,只要你为我打开这道门。” 温斯顿的内心在摇摆,他听见魔鬼的谗言。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温斯顿...温斯顿...” “你喜欢他的车?对吗?” “你喜欢他的大房子?对吗?” “这些都可以是你的!这些本该就是你的!” “我也是你的,我要追逐的心上人,本来应该是你呀...” “难道你一点嫉妒心都没有吗?你只看见我骑着自行车在你面前袒胸露乳,却看不见你心里有那么一股莫名的愤恨吗?” “你骂我,骂我是个不要脸的婊子,骂我贪图富贵,在年轻有钱的小伙子面前风骚撩人,或许我都不会正眼看你一回。”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我与你敞开心扉,要将这些事都讲明白说清楚。” “年龄和外表,在我看来都是浮华泡影。” “可是你如果要像个守护公主的骑士,为我打开这牢不可破的城门,将如此落魄如此可怜的我,送进房子里,我会使尽浑身解数来伺候您这位骑士老爷,我是您一个人的温顺羊羔,我是您一个人的专属荡妇。” “我们可以坐在这个金发小伙的尸体上,谈谈他的财产,谈谈我们美好的未来。” “如果您想玩点刺激的,我神奇的肉身能让你感觉到...” 温斯顿不耐烦的说:“够了!” 门外的声音变得冷淡决绝。 “什么够了?” 温斯顿一动也不动:“我说,够了,已经可以了。” 好不容易撬开这老爷子的嘴,门外的怪物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甘心的追问着。 “你愿意为我开门了?” 温斯顿语气冰冷:“不,我不打算开门。” 门外的声音变得躁动不安:“是我给你开出来的条件不够诱人?” 温斯顿解释着:“不不不,我又不是木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门外的声音变得欢欣雀跃:“那么你准备好了?哈哈哈哈哈...你准备好迎接我了?” 温斯顿站起身,往玄关方向走:“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你没兴趣...” 门外开始冷嘲热讽:“你喜欢男人?你看上这小子了?” 温斯顿怒道:“他妈的!你骂谁?” 门外的怪物幽怨的质问:“为什么?是我不够好吗?” 温斯顿已经走到门边,小声解释:“也不是...只是我觉得...我可能喜欢年纪大一些的,知性又优雅的女士。” “我可以的!我能做到!这不是什么难事!”门外的声音愈发急促,像是受着病痛的折磨,“求求你了,把门打开...你要什么女人!我都变给你!抓来送给你!” 温斯顿·斯宾塞内心在天人交战。 他不知道小主顾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归根究底,就像是一场恶作剧。 好几次他都以为这个房子里有监控摄像头,他成了电视台某个恶作剧栏目的特邀嘉宾。 为了确认这一点,他来到大门前—— ——离得越近,他愈能感觉到身体的肌肉变得僵硬,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冰冷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四肢。 门外那种急切而沉重的呼吸声像是猛兽在垂死挣扎时,表达出来的强烈求生欲。 温斯顿·斯宾塞的眉头紧拧,像是暴怒的护院犬,刹那间所有的恐惧都化为愤怒,要用飙升的肾上腺素来赶走这邪祟带来的阴霾。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与这位主顾已经签了卖身契,在这趟代驾委托里,我必定要护他平安。” 怪物怒吼着:“可是你的工作不是做完了吗?!” 温斯顿扬起头颅,挺起胸膛,一副老伦敦傲慢人的做派。 “他没有与我结账,这单生意就不算完,你带来的麻烦,都会记在账单上。” 怪物骂道:“你这个钻进钱眼里的老**!他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温斯顿摇头晃脑的:“没得谈,这是规矩——如果谁给的钱多我就帮谁?我与竞拍会上任人玩赏的卑贱商品有什么区别?你怎敢用钱来侮辱我的骑士精神?” 怪物气势汹汹的威胁着:“你不怕我?你不怕我杀了你?” 温斯顿抱着双手,就像个老嫖客要与妓女讲道理—— “——你会怎么杀死我?” 怪物恶狠狠的说:“就在你熟睡的时候!一刀划开你的肚子,把你的肠子拉出来勒死你!” 温斯顿惊讶:“听上去一定是个大新闻,我居然会用这种方式登上卫报?” 怪物觉得匪夷所思:“你死到临头还在想着上报纸的事?!” 温斯顿大声嗤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最在乎什么!婊子!” 怪物急不可耐的追问着:“你到底在乎什么?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吧!我像神灯里的精灵,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呀!” 温斯顿扬眉吐气,志得意满。 “我最讨厌,最在乎的事情,就是你那副高高在上,随意决定我人生走向的态度...” 这位中年人露出奸滑狡诈的笑容。 “你一定杀了不少人吧?从你那副轻轻松松抓女人来供我淫乐的口吻,你一定也与别人说过这些话?对吗?可是我却看你形单影只,身边一个爱侣,一个伙伴都见不着...” 温斯顿神色变得阴沉可怖,低声细语。 “你想用如此低级弱智的话术,来诓骗我这位守护在唐宁街外,与记者狗仔打了二十年交道的白鸽骑士?你这靠着皮囊臭肉,耍弄如此低级狩猎技巧的吸血婊子!不要瞧不起我呀!我的血还在脑袋里流淌,想要勾动我的欲火,让我失去思考能力,你那些拙劣的技巧完全不够看!我喜欢的是带着巨额资产,惹人怜爱又知书达理,有宗教信仰却欲海难填的俏寡妇——在混吃等死这点上,我对自己的要求是世界顶级,你却来侮辱我的审美,侮辱我的追求,侮辱我的理想。” 门外的怪物沉默了很久很久。 温斯顿接着说:“怎么不说话了?你要破防了?” 怪物破口大骂:“操他妈的!你真他妈的是个千载难逢的畜牲人渣。” 温斯顿眉头挑起:“能听见妖魔鬼怪的辱骂真是一种顶级享受,我打开录音了。” 怪物厉喝:“你上不了天堂了!” 温斯顿回应:“请继续!别停,要有正义感!能模仿尊礼守节的寡妇吗?看见污秽露出嫌恶表情的样子——说不定我会大脑失血小脑充血,立刻把裤子脱下,只打开一条门缝,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全年龄节目看不得这些东西!” 怪物的语气也开始软弱惊恐:“我的上帝呀...你到底是什么地狱恶魔...” “我是人,一个四十六周岁,一事无成的人。”温斯顿嘴上狠厉,没做任何逾矩之事,语气清淡:“上两个礼拜,刚刚从詹姆士公园被人赶出来,我这个懊糟邋遢的油腻大汉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吹牛——上天庇佑,让我在饥寒交迫时,遇见了这个小主顾,我认为这是我的使命所在,骑士温斯顿·斯宾塞必定不辱使命!” 怪物咬牙切齿:“放你妈的屁!你这个肮脏的,令人恶心的,色情的,卑劣的,让我呕吐不止的,秃头的...” “我有很多头发。”温斯顿立刻打断,他挂上银质门链,取走主顾的腕表用来开门,准备拉开一条缝隙:“我要开门了!我的猛虎要从这条门缝里钻出去了!你准备好了吗?咱们可是谈好了,只要我打开门,哪怕只打开一点点门缝,你什么事情都愿意为我做是吗?” “狗日的!”怪物吞咽着唾沫,吓得屁滚尿流,“我不想再见到你!这辈子都不想!” 温斯顿从狭窄的门缝中露出那副恶臭嘴脸,“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你怎么可以不守承诺呢?”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温斯顿从狭窄的门缝中看见怪物的真身时,他的精神依然受到了重创。 那一团团血肉散发出发霉的恶臭,支离破碎的脏器暴露在外,带着碎裂的骨片与肮脏的结团毛发。 在肯宁顿街头看见的红发尤物,如今只剩下半个破破烂烂的身体,随着肚腹的巨大伤口中冒出来的白色蠕虫,在不断重组愈合,从伤情来看,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恢复过来。 怪兽的皮肤还有许多鲜红的斑疮,仿佛它是身患重病,需要血液来维持生命,可是撞见温斯顿这块硬骨头,它得另谋生路,从灵魂中感觉到了一股臭不可闻的恶念。 此时此刻,它放弃了所有贪欲,只想着体内的维塔烙印发作之前,能喝上一口新鲜的血,再也不去想报复的事情。 这辈子——它不想与温斯顿·斯宾塞有任何瓜葛,哪怕见上一面都会反胃。 温斯顿叔叔用一副命令的口吻,高高在上大声喊道。 “我允许你走了吗?丑八怪?” 听见这声喝令,怪兽终于按倷不住心中强烈的复仇心—— ——它几乎丧失了所有理智,想冲进神圣之地,越过门廊的除虫梁,挤进满是死门要害的银质门框里,将这个男人狠狠的玷污! 它要把温斯顿变成脑死亡的行尸怪物。 不!要把他变成只会吃大粪的虫豸! 要让他的脑子活着,卑微屈辱的活下去! 失去神智的瞬间—— ——怪兽连心中最基本的求生欲也丢掉了。 它不管不顾,任由身体里的维塔烙印肆意剥夺走鲜活的元质,为了爆发出生命中恨意最为强烈的光与热。 它迅速长出来一对鲜红的灯泡大眼,整张脸都化为老鼠的模样,灰白的毛发和爪趾在顷刻间透体而出,把脑袋探进大门里,要用大板牙将温斯顿的命根子咬断!用这类毁灭尊严毁灭肉身的狠厉攻击,以解心头之恨! 冰冷的躯壳让它感觉不到痛苦,肿胀的双眼和瘫痪的下肢只能让它看见那条脏兮兮的工装裤,却看不见温斯顿·斯宾塞冰冷的眼神,还有手里早早准备好的银质棒球棍。 “尝尝我的大宝贝!” “乓——” 清脆的敲击声依然无法惊醒沉睡的金发小伙子。 在门廊前留下了一具焦黑发臭的尸首。 温斯顿的心脏在狂跳,他的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抽动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这怪物活着离开。 只需要短短一秒,他便能从古井无波的心,唤醒炙热滚烫的怒火,让这股愤怒变成尖利刺耳的怪吼,这是他在记者面前表演过无数次的,是浑然天成的怒意,这种愤怒能让皮肤变红汗如雨下,肾上腺素唤醒身体的瞬间,让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这次怒气的释放,算是超常发挥。 因为温斯顿叔叔这个无耻混蛋恪守着骑士之道。 ——面对邪恶绝不可退缩逃跑。 他演练了二十几年,在唐宁街等待着,等待着记者的聚光灯,等待登上报纸头条的机会。 想到这头怪物在街头招摇过市,吸人血吃人肉,对人威逼利诱,要人与它一起行不义之事,谋不义之财。 它抓来女人当谈判条件,多少年轻漂亮的姑娘,本该享着清福,却成了一副骷髅,被吸成恐怖的干尸。 哪怕是为了寡妇!温斯顿就怒得眼冒精光难以自抑! 他丢下扭曲变形的银质棍棒,愈发觉得小主顾不是个简单的人。 光是这诡异莫名的睡眠周期,就让温斯顿想不通也猜不透。 ——直到太阳重新升起,又躲进云里。 罗伯特·唐宁翻了个身,从梦中惊醒。 他即将迎来第二次蜕变,在睡觉时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他又害怕又惊喜,只因为看见温斯顿叔叔坐在沙发上,熬了一宿,一动也不动。 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成人频道的r级烂片,桌上的纸巾少了一大半。 温斯顿信誓旦旦的说:“少爷!我像是一张捕梦网,将您的梦魇都牢牢抓住。” 唐宁当时想了很多很多,又望见自己用来防身,用来对付血族的银质棒球棍已经弯折扭曲,门外的脏渍,像是早间的强烈阳光,将妖邪烧成一捧劫灰。 其中的信息量巨大,让唐宁的小脑袋瓜转不过来。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位代驾阿叔除了有点怪癖以外——是个非常靠谱的人。 “我缺个管家!你有没有兴趣...” 温斯顿·斯宾塞抢先一步。 “荣幸之至。” 1秒记住114中文: Vol·2 [Christmas Eve·平安夜] 劳斯莱斯停在泰晤士河南岸。 能在码头看见对岸的历史博物馆。 温斯顿有些紧张—— ——因为这一路上,他与罗伯特·唐宁聊天扯淡,突然发现自己这辈子吹过的所有牛逼,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两人来到第三码头,往帝国军事博物馆去。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起工作。 “少爷,您一直都与我说,在帝国军事博物馆,有一条通向地下的旋梯。” “对。” “这故事太离奇,我很难相信。” “我们眼见为实。” “我既期待又后悔...” “后悔什么呢?温斯顿?” “后悔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才与少爷您相遇。” 两人跟着旅客们的队伍,踏上贝尔法斯特战舰的甲板——这艘舰船,就是帝国战争博物馆。 唐宁与车站的工作人员出示安检盲文卡,就有武装雇员来接引,带着两位贵客进入船舱,找到活动板门和铁壁甬道。 武装雇员就送他们到甬道这里,接下来的路要乘客自己走。 温斯顿感觉十分神奇,他就像是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梦寐以求的奇遇和冒险即将开始。 从甬道两侧的观察窗形制来看,它像是由许多节潜水艇的休息室拼接而成,刚开始走势又陡又急,脚步声从清脆变得沉闷,就代表已经踏上安稳的河床。 往前再走八百余米,这看似永无止尽的钢铁廊道,就变成半透明的墨绿色玻璃罩体。 温斯顿看直了眼,那是伦敦塔地下的大都会。 泰晤士河与地下水库相连,跟随着这条隧道化为高低差接近千米的大瀑布,落进地下城市的水循环内河。 在瀑布的尽头,就是天穹车站的受洗池—— ——每个乘客从甬道中走出,最先到达的地方。 那是用白夫人制品按照百分之三左右的浓度,稀释成约四十吨杀毒水源的巨大池塘,它的高度恰好能淹到客人们的膝盖。 它的装潢豪华,远超过温斯顿对奢靡富贵的所有想象,经过这条必经之路时,温斯顿低头去看水池中的装饰物,那是二十四尊猫咪的银质雕像,从这些兽吻中喷吐出清冽的水源。 唐宁抓住温斯顿叔叔的手臂,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涉水前行。 “这是车站的杀毒程序,但凡有吸血鬼敢踏进这片神圣之地,它们会在受洗池里变成一滩肉泥。” 温斯顿立刻开动脑筋,发挥着奇妙的想象力。 “吸血鬼不是会飞吗?” 唐宁立刻指着受洗池道路四周的岩壁,巨人形象的浮雕壁画中亮起红彤彤的监视器光源,与管家说。 “会飞也没用,你跳一个试试?” 温斯顿踏出受洗池,在大理石砖上蹦跶几下—— ——从巨人的嘴巴里伸出测温枪,对这调皮的客人“滴”了一下。 “如果你的体温低于二十摄氏度。”唐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些浮雕嘴里的测温枪就会换成密集阵——你知道密集阵是什么吗?” 温斯顿立刻点头:“是二十毫米口径的舰载近防机炮...” “有不少退役的舰装,最终都送到这里来了,继续守护着大英帝国。”唐宁一边说,一边继续带路。 走过受洗池的副厅休息室,紧接着便是一座巨大的塔楼。 它几乎贯通整个天穹车站,像是巴比伦通天塔。 唐宁作为导游,与温斯顿说起这个地方的历史渊源。 “在我们头顶,就是伦敦塔。顺着这座塔一路往下,能到达天穹车站的辖区,它的名字叫[雨城],或者叫泪之城。” 温斯顿顺着阶梯一路往下走,看着塔楼窗外的景色。 那是绵延不断的旷野平原,在千米之上的高度往下能看见极远处的风景。 有列车的声音从幽深的地底传来,铁轨轰鸣,汽笛悠远。 “这座塔的名字叫[亚瑟]——它有四百米高。”唐宁比划手势形容着:“大概一百层楼,需要用咱们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完...” 温斯顿汗颜:“这地界的管理者就没想过加个电梯?” 唐宁露出奇怪的表情:“可能是古怪的仪式感作祟。亚瑟塔楼有一座单向电梯。” 话音未落—— ——巨塔的中心迅速升起一个金光灿灿的鸟笼。 它来得快去得也快,其中的乘客像是在坐过山车,从塔楼底部受到巨力的牵引,几乎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直冲云霄。 温斯顿扶在塔楼的旋梯围栏往上看,这单向电梯由两根钢索和简单的滑轮装置组成。一头牵连着一颗古怪的黄金头骨,另一头即是鸟笼电梯。 每当有客人从塔底进入电梯,黄金头骨会从高处落下,自然重力将这金鸟笼牵引拉扯送去地表。 从塔楼的深坑中传出古钟长鸣,仿佛这块金光闪闪的头骨与铁瓮撞击时发出的钟声。 唐宁解释道:“boss把这个仪式,叫做圣诞礼。” 温斯顿不解:“是什么意思?” 唐宁接着解释:“乘客从梅林升降机走出,离开天穹车站,从地狱回到人间,从人间前往天国。从雨城回到贝尔法斯特号——钟声是平安夜即将过去,黎明要到来的意思。” 温斯顿:“为什么要用头骨来敲钟?” 唐宁在思索,在回忆,他这个愣头青从大书库里出来之后,也没读过多少车站的历史,只能拼凑出一个相对模糊的答案。 “可能是凯尔特神话中的典故,战士们的英灵会回到九霄天,用仇敌的头盖骨当做酒杯——酒杯落下,钟声响起,鸟儿带着笼子一起飞上天,最终突破牢笼,回到故乡。” 温斯顿露出期盼的眼神:“真有意思...” 唐宁开始碎碎念,看向无穷尽的阶梯:“不过我说,这条路真的很难走,对于体重超标的胖哥哥来说,连续下一百层楼,膝盖肯定得疼上一整天。” 主仆两人到了泪城的区域,就不再往下。 再往下是车站的管辖范围,温斯顿没有灵感,没有灵视,看不清车票的倒五芒星印记,只能在泪城活动。 唐宁与温斯顿登上了大巴车—— ——在车上,温斯顿能见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人。 与少爷一样,这些人大多都穿着一身米色长衣,他们的话很少,小动作却很多。 譬如在日志本上写写画画,打开手机与人接发消息。 他们身上的首饰看起来昂贵又精致,香水与衬衣,鞋袜领巾和包袱都是高档货。 唐宁与温斯顿说:“斯宾塞叔叔,我想托你办事。” 温斯顿立刻答:“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唐宁接着说:“恐怕有危险。” 温斯顿接着答:“我已经击溃了危险,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 于是接下来,唐宁将他的故事,原原本本讲给温斯顿听。 包括玛莎这位吸血鬼前女友。 包括为什么要在伦敦郊野买别墅。 包括劳斯莱斯这辆车是怎么买来的。 包括这笔钱的来路,以及boss的真身。 温斯顿听到一半时,大抵能明白这小子内心的仇恨有多么强烈。 他想着,若是自己找到一个梦寐以求的爱人。 相濡以沫数年之久,却发觉同床共枕的爱人早就该送进博物馆里当文物,最终因为这可悲可恨的诅咒死在自己面前,恐怕任谁都接受不了。 等到唐宁将地下世界的规则,都与温斯顿讲清楚。 巴士已经停驻于莎士比亚城区的一个墓园附近。 唐宁交代着:“我去办事,不需要你跟来。” 温斯顿点点头:“去寻找偷盗尸体的血族爪牙?” 唐宁跟着点头。 温斯顿追问:“要我留在墓园做什么?” 唐宁:“为我放哨,这活计很简单——不需要你以身犯险,如果有其他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动静,你立刻吹哨,如果这些可疑的事物对哨声敏感,你就摇铃。” 他将传唤铃和哨子交到温斯顿手里,又叮嘱着,“先摇铃,再给我打电话。” 温斯顿拿到传唤铃时,突然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心头。 “好的,少爷,希望你能度过一个平安夜。” 这位老叔叔站在墓园的大铁栅栏旁边,看向幽深黑暗的乱葬岗,还有远方两公里之外的高大石化林地,终于回到现实中,从热血上头的状态里猛然醒觉。 巴车喷吐着尾气缓缓离开。 小少爷头也不回的,提着猎枪与银桩,一头撞进了无尽的黑夜里。 温斯顿孤身一人,顺着墓园外围道路,听着地下空腔中风穴传出的清冷啸叫,找到了一处避风岗亭,似乎很久之前,有警卫在此处值守,如今变成荒废的孤立建筑,破旧的板房里空无一物。 温斯顿蹲在门前,左右张望着,时刻警惕着。 突然收到少爷的短信。 [斯宾塞叔叔,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要和你把事情说清楚。] [我很抱歉,把你卷进这件事里,在踏进这片黑漆漆的墓园时,我又开始害怕,迟钝的大脑才想起来,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片地下世界是多么恐怖的事。]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搭上另一趟大巴回到亚瑟塔楼,坐上鸟笼回到贝尔法斯特,我不会怪你,如果我没有回来,宅子里的东西都归你,我的车也归你。] [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如果你执意要为我放哨,请千万当心,这些血族怪兽擅长伪装,体温和银器过敏反应能让他们现出原形。] [莎士比亚墓园是泪之城最大的公共墓地,几乎有方圆六公里的主墓区,堆尸地的毒瘴浓雾能让人产生幻觉,在墓地里迷失方向是常有的事,有很多猎人带着猎物去天穹车站做价值评估,卖不出去的灾兽尸体就随意丢弃在这里,它们很可能没死透,或者靠着啃食尸体再次活过来。] [有不少拾荒者会来这里碰碰运气捞宝贝,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的模样非常吓人,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 [总而言之,斯宾塞叔叔,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主动走进这片墓园。] 温斯顿看完消息,只觉得少爷像个多愁善感的大娘们。 他恶狠狠的说着:“小崽子!居然敢小瞧我?” ...... ...... 四个小时之后,寂寥的永夜之地,这片安静诡异的墓葬区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温斯顿打着哈欠,就这么放人家走了——他只是简简单单扫过客人的衣着神态,以他的眼力劲来看,这并不是少爷需要提防的目标,更像是来找乐子的游客。 又过去半个小时,大巴车下来一位形迹可疑的光头男子。 温斯顿终于打起精神,打开录音功能,细细描述着光头男子的容貌特征与衣着细节。 “少爷,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一分,我看见一个鬼鬼祟祟提着钓鱼包的光头男子进入墓园,他大概三十岁左右,不怕寒冷,喜欢饮酒,手表和戒指都有划痕,他的右眉弓不自然的上挑,是经常逞凶的面部表情留下的肌肉反射特征。” “他的右腿比左腿长一点点,这种明显的长短腿特征很少见,钓鱼包里的东西很重,尼龙绳都快绷断了,我不确定那是挖掘工具还是尸体。” “他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脸上没有胡须,这是职业杀手的特征,在作案现场不会留下毛发——他的指肚有指甲油的光泽,通常杀手也是用这种方式来消除指纹。” “他把钓鱼包丢下就准备离开。我需要摇铃吗?” “如果你很忙...不必立刻回复。” 录下音频,温斯顿没有点发送键—— ——因为那个光头男子已经看过来了。 温斯顿刚才的碎碎念,这位光头哥听得一清二楚。 光头哥只是露出一个非常恐怖的笑容,隔着老远,就对温斯顿喊话:“老东西!你在啰里吧嗦什么?” 温斯顿立刻应:“小东西!我说你很像个杀手!要我家少爷多留个心眼儿!” 光头哥从大衣中掏出宽檐帽,把容貌都遮住,语气也变得舒缓,从衣服里掏出烟盒,与温斯顿丢去一根香烟:“你说的这个少爷?他在墓园里打猎?你是给他放哨的?” 温斯顿接住烟杆,看了看商标,嫌恶的点起火,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没错!” 从宽檐帽下能看见光头哥满嘴的大白牙,笑容灿烂:“听上去挺好的!你要是再遇见我这种人,多留个心眼,不要把心里话都念出来——我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只怕有些人被你一通品头论足戳中软肋,要来找你的麻烦。” “哎!多谢关心!”温斯顿要套近乎:“怎么称呼?” 光头哥没有动,站在原地等车:“巴里,西班牙人,三十一岁。” 温斯顿也没有动:“我四十六岁,温斯顿·斯宾塞,英国人。” 两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一个在屋子里,一个在屋子外。 “放宽心,我来丢尸体,不想踏进这座墓园一步,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我愿意给你一笔钱。”巴里说起一根烟的友谊,想托温斯顿办点事。 “啊...”温斯顿一时语塞,决定立刻斩断这一根烟的友谊,“我答应了少爷,绝不踏入墓园一步。” 巴里满脸遗憾:“可惜了...如果青金卫士找到这个钓鱼包。我要交一大笔罚款。” 温斯顿好奇追问:“它是什么?” 巴里:“是怪物。” 温斯顿:“具体是什么怪物?” 巴里耸肩无谓:“不知道。我没读过几年书,认不出来的怪物也得杀。” 温斯顿:“你就把它放在这里?不管了?” 巴里有些尴尬,回头拍了张照片,准备与青金卫士讲道理:“对...要不是其他几个墓园的灵灾浓度最近超出了安全标准,我也不会来这里抛尸——我不熟这儿,第一次来,丢完尸体就准备坐车回去交罚款。” 温斯顿嬉笑:“我也是第一次来。” 就在这个时候—— ——钓鱼包颤了那么一下。 温斯顿眼尖,立刻惊呼。 “巴里!你身后的袋子动了!” 话音未落,光头哥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从大衣里拉出枪械,对着裹尸袋连开数枪。 尖利刺耳的枪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那是一支杠杆滑膛猎枪,看上去很像m1887。 温斯顿看不清巴里的表情,宽檐帽下只能从清冷的路灯光源下看见这壮汉下巴的冷汗。 巴里问:“温斯顿,你确定它刚才动了吗?” 温斯顿执着的答道:“我确定它刚才动了一下。” 巴里接着问:“你觉得它还会动吗?” 温斯顿看向钓鱼包,从破破烂烂的弹孔中,能窥见白花花的肉块与焦黑的伤口。 “它...” 就在这个瞬间—— ——钓鱼包猛然膨胀,本来像人体的条状物,瞬间鼓胀成圆滚滚的球体。 温斯顿感觉头疼欲裂,仿佛有尖锐恶毒的意念像是钢针一样,扎在大脑的沟壑中。 那个瞬间,巴里两眼失神,四散的钓鱼包布片中钻出来一个肥胖扭曲的球形怪物。 是类似河豚的鱼类怪形,它的背皮上露出一根根两尺有于的尖刺。柔韧的肚腹留着弹痕,黏腻的油脂胶体几乎将所有子弹都拦在体外,根本没有伤及内脏分毫。 它的腮口喷吐出湿润的水汽,鱼形的脑袋轻轻摇晃着,两只血红的鱼眼灵活的转动,最终锁定了目标。 它满口尖牙朝着天空发出阵阵怪笑,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找到猎人落单的机会——要咸鱼翻身,大快朵颐。 它的皮肤还留有维塔烙印的红色斑疮,两条扭曲变形的大腿支撑着臃肿肥胖的肉躯。 从河豚的脖颈软肉中,猛然凸出一张形似骷髅骸骨凶神恶煞的脸,阴仄仄的低语着:“杀掉,吃掉,吸收掉...” 一时半会,巴里几乎忘记反抗,他沉溺在这种诡异怪诞的巨大恐惧中,嗅见腐烂霉菌的强烈气味,在巨大的声威中失去意识,与授血怪物的超亲密接触让他丧失了所有理智,脑神经僵死,在瞬间跌进死门。 两条柔韧的手臂带着锋利的鱼鳍,要把巴里的脑袋砍碎,要拿住巴里的颅骨啃出嘎嘣脆的动静—— ——就在这个瞬间。 尖锐刺耳的金属音符,盖过这头肥仔怪鱼的桀桀怪笑。 从它肥胖的肚腹中,生生钻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 闪着银光的细剑几乎是从尾到头,将它开膛破肚。 巴里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变成了一个血人。 温斯顿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有个披着黑色大衣的高大男人,方才从墓园中一闪而过。几乎整个人撞进这怪兽的身体中,又在瞬间破体而出。 那副狼形面具已经染上腥臭的血液和鱼油。 金光闪闪的膛线和轻剑几乎将这怪兽割得支离破碎。 直到它倒下,像是山岳般强壮的古怪狼头人立刻马不停蹄,冲回了墓园深处,只留下死鱼的尸体在不停颤抖。 巴里的裤子冰冰凉,已经吓得尿液四溢。 温斯顿无法理解这种匪夷所思的人与事。 他依稀能看见,那个狼头怪客手中还提着一颗咯咯怪笑的人头,看上去是个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还戴着适合提举的矿灯帽子。 那颗人头在染上鲜血之后,只会喊出类似日本恐怖电影里的叫骂声。 紧接着,他确信这就是少爷口中“可疑的人”—— ——或说用“可疑”来形容实在过于保守了。 温斯顿叔叔浑身上下都在战栗,大脑都在颤抖。 所以摇动少爷的传唤铃时,是那么自然。 下一班车来了—— ——巴里仓皇逃窜,坐在车窗与温斯顿狂吼。 “你不走吗?!你不跟我一起走?小命要紧呀!” 温斯顿执着的说:“这单生意还没做完呢!” 巴里大哥丢下一整盒烟。 “你自己保重!” 温斯顿咬咬牙—— ——抓住烟盒。 “多谢!” 1秒记住114中文: Vol·3 [Plastic Love·塑料爱] 肯宁顿街游荡的老鼠算是开胃前菜,温斯顿一棒送它归西。 泪之城莎士比亚大墓园里的假死怪鱼也只能算作蒙恩圣血的失败试验品,已经死在步流星的铁骑士轻剑之下。 对于南海城的吸血贵族来说,这些连正式扈从都算不上的爪牙,只是鲜血交易中滋生的灰色产业,无论地上还是地下,都有它们的势力,杂鱼喽啰的辐射范围涵盖大半个英国。 ...... ...... 莎士比亚大墓地里—— ——从一片浓雾中,步流星举起鲜红的人头提灯,回到了侍者身边。 三三零一还在处理尸体,察觉到熟悉的灵压之后立刻回头询问。 “你刚才去哪儿了?” 阿星拉起面具,笑嘻嘻的说:“我听见枪声,就立刻跑去路边看热闹,果不其然有怪物在害人!” 三三零一:“然后呢?” 矿灯帽下的洁西卡长官生无可恋,满脸是血:“然后这家伙一个无畏冲锋,把我从白皮肤的混血黄种人变成了涂油彩的印第安人。” 三三零一将尸体踢进埋骨深坑,有种哭笑不得的窘迫感,掏出抹布和酒精给洁西卡长官擦脸,那粗鲁的动作就像是在给照明工具做保养。 洁西卡腆着一副臭脸:“你是认真的吗?侍者大人?我这辈子没受过这委屈,面膜里的酒精会让我的脸掉皮——疼疼疼疼疼!” 三三零一满脸歉意:“你忍一下...我手边没有其他清洁液。” 阿星立刻说:“洁西卡长官!要不我带你回受洗池?给你洗个脸?” 洁西卡怒喝:“然后用洗脚水给我洗头吗?你俩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真的好后悔啊!我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啊!” 话音未落,从埋骨地的深坑中隐约能听到点动静。 三三零一踢下去的尸体似乎没有死透—— ——阿星掏出野狼ace对着坑口随手送去成片的银质鹿弹。 只需一枪,墓地重回寂静。 三三老师与阿星说起正事:“刚才你在入口处遇见的怪物...” 阿星:“死透了。” 三三:“没有留活口的意思?” 阿星满眼无辜:“它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呀,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听见它[哇呜啊,吃掉吃掉]的吼叫声——要是再慢几秒,估计又是一条人命在我面前消失,我不会手下留情。” 三三略加思索,最后垂头丧气。 “好吧...咱们接着等,我已经通知其他同事,他们会传出消息,说其他抛尸地的灵灾浓度已经超标,这几天莎士比亚大墓园的客人会变得非常多,咱们肯定能有所收获。” “还是你厉害!”流星立刻变成夸夸人:“三三老师,如果你嗅见奇怪的味道,就为我指出方向。” 三三零一没有变成狼人模样,依然用着人类的皮囊,免得被其他乘客当做灾兽——她看见阿星这副发自肺腑天真浪漫的表情,没来由的跟着笑出声。 洁西卡翻着白眼:“真的吗?你们认真的吗?在这里?给我整个防毒面具或者灯罩什么的行吗?” 流星挠着鼻头,与洁西卡长官说。 “你不要矿灯帽了?我这里还有摩托车头盔...” 洁西卡催促:“赶紧的!给我换上!我不想搞得满脸是血了。” 流星低声嘀咕着:“明明是长官你自己说的...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 洁西卡奋力摇晃着脑袋,虽然只剩下半截脖子,还是要把所有吃狗粮的愤怒都释放出来。 “你们再多说两个故事版的阴间爱情故事,我就立刻自戳双目呀!” 短短半年不见,洁西卡长官的中文越来越流畅,阿星只是一个劲的乐呵,手脚麻利的给长官换了个带挡风罩的头盔。 三人就近找了个小墓碑坐下,在黑暗中听声辨位,嗅空气中的毒瘴恶臭,若是有枪声或血液的味道就立马动身。 三三老师坐在阿星身边时,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她低声与阿星念叨着。 “你很厉害...要我来对付这些怪物,恐怕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阿星依然是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当然了!我那么刻苦的练功,就是为了这一天!” 三三老师想听的不是这个,于是她就换了个角度问,是诡计多端的大狼狗。 “坐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很有安全感。” 从摩托车头盔中传出洁西卡长官的乞求:“给我弄副耳塞吧!求求了!拜托了!” 最后的结束词都换成日文的敬语。 阿星挠头不解:“洁西卡长官?为什么呀?我还指望你听声辨位,给我说点有用的提示呀!以往都是明哥与我说这些事,为我指明正确的道路,后来又有杰森大哥和我作配合,现在你们是我的耳朵和鼻子,我只知道往前冲锋,总得有人告诉我应该在什么时候停下吧?” 三三老师抿嘴偷笑,看着一头雾水的步流星,不想多做解释,只觉得这个男孩子真的很有趣。 说起明哥,阿星又忍不住隐隐担忧着。 “我们遇见的敌人大多都已经失去神智,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就一个字——菜!这些怪物和嫂子说的使用枪械团队作战的吸血鬼完全不是一个东西,照我的理解,明哥在地面遇上的敌人恐怕要更机灵,更狡诈,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洁西卡长官立刻说:“江雪明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着呢!” 三三零一接着说:“你的大哥,是我在地下世界见过的,最凶最狠的人,他应该...”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星撇嘴拧眉,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要是明哥一个人就把所有问题都搞定了,我在这个黑不隆咚的墓地里打酱油,那事情就太坏了。” 三三零一和洁西卡都不说话了—— ——俩姑娘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狂战士血统。 阿星有理有据的分析着:“我与这些怪物交手,铁骑士能轻而易举的撕开它们的身体,按照明哥的手法,无论是用棍棒或是血狼之眼,要击碎它们的兽身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厉害的吸血鬼也是肉做的,你们知道为什么我的盲文卡片上作战技能是[s],却没有到达明哥与嫂子的[规格外]吗?” 三三零一想起好闺蜜的狠厉手段,似乎能理解阿星的忧虑。 阿星接着说:“因为他们两个根本不会讲任何武德,我在面对可爱的女孩子,或是看上去威胁不大的目标,面对长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猫猫狗狗时,我都会犹豫不决,几乎是大脑的本能让我的身体产生一瞬间的凝滞——可是面对形态怪异肿胀恐怖的怪物时,我就没有任何顾虑,明哥说过,这是我的弱点,很可能会变成我的死门。” 三三零一立刻说:“对,小七从来没有这种顾虑。哪怕长着彭于晏的脸,只要是敌人,她能第一时间踢出断子绝孙的腿法。” 流星非常认真,煞有介事接着说:“明哥为这次旅途准备了很多东西——上一回打骷髅会,我们与文不才先生讨来的弹药装备是相形见绌,这回我穿着闪蝶衣装,感觉自己变成了一辆全副武装的坦克。” 洁西卡的听觉异常敏锐,抽空与流星说。 “四点钟方向,朝反斜坡打一颗闪光弹。” 三三零一也闻到了气味。 “有蟾蜍青蛙的尿液骚臭。” 流星第一时间得令,抬起野狼ace的枪口,流畅的换上备弹匣。 弹头在墓碑石刻上弹跳,落进背风坡道的坑口,从中突然跳出一头巨大的蛤蟆—— ——它吐着长舌,像是鞭子在胡乱抽打着墓碑的板料,一对蛙眼因为受了强光刺激流出泪水。背脊上的蓝绿色纹理透出荧光。 不过一秒的功夫,大蛤蟆在半空转向,叫一颗独弹头轰碎了肚腹,躺在野地里一动不动生机尽失,最终背皮上的荧光也消散——死透了。 流星收好枪械,接着与三三说:“这套装备让我感觉自己有如神助,如果是赤手空拳,我看见这种带毒属性的怪兽肯定跑得飞快——明哥现在是完全体,已经和成长期的数码宝贝不一样了。” 在强烈的光源下,洁西卡望见阿星这娴熟的射术,如吃饭喝水一样随手枪毙怪兽的利落动作,脑袋瓜里思考着。 ——这对兄弟到底经受了怎样的残酷训练,几乎与死偶机关的作战表现判若两人。 紧接着她听见墓园入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立刻打起精神。 “六点钟方向,有东西过来了,是三条腿的!脚步很轻,好像有尾巴,还是一样,先丢一颗闪光弹过去,看看是什么玩意。” 步流星正准备举枪—— ——三三老师按住步流星的枪口。 “不,应该是侍者,我嗅见香水的味道,虽然灵压很奇怪,不像人类——但是没有恶意。” 黑暗之中亮起一团温暖的火光。 罗伯特·唐宁的地龙侍者就此现身。 她摇头晃脑,在黑暗中保持着快速移动的优雅步态,脸上有急切的表情,撞见小墓碑排排坐的主仆二人时——地龙小妹几乎吓得脸色苍白。 她记得阿星身上的气味,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兽栏里,这杀星像是噶韭菜似的,光是奔跑起来,就能撞碎兄弟姐妹的骨头。 “请请请请问...”地龙妹妹的舌头牙齿都开始打架,“你们有没有看看看看见我的雇主?金色头发的...英国人...” 三三零一摇摇头,与侍者同事说:“没有,或许在墓园更深处。要帮忙吗?我们陪你一起去找?” 地龙小妹立刻拒绝,她不愿与流星同行:“不用了...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去...” 随着那条粉红色的大尾巴消失在道路远方。 三三零一看见雇主的狼头面具跟着一摇一晃的地龙尾巴,脑袋都快拧成一百二十度的诡异角度。 洁西卡:“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塑料主仆情?” 三三老师一巴掌把流星的面具给打正。 阿星解释着:“不是...我就看一眼。” ...... ...... 此时此刻,已经临近夜晚十一点。 在安静祥和的地表世界。 在伦敦的皇家自由医院。 江雪明刚刚离开警局,手中提着一袋资料,踏进医院的大门。 他对最近六个月的失踪案进行筛查,选出其中最可疑的几个案例,与医院相关的嫌疑人或者受害人,查到了一个名字叫[玛利亚·布鲁斯]的红发女人。 与前台值班的小妹打过招呼,雪明立刻将资料袋里的照片亮出来。 “这个女孩子,原本是这家医院的实习生,对吗?” 他与护士露出和善可亲的笑容,是营业性质极强的假笑。 护士小妹没有起疑心,看见照片时皱起眉头。 “对,玛利亚在王医生手下实习,是儿科护士。” 雪明问:“确定是她吗?” 护士答:“确定...我记性很好的,她这头红发羡慕死我了,特别漂亮。” 雪明拿出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红发女子,正是温斯顿在肯宁顿街头撞见的陪酒女:“为什么她后来不干了?” 护士小妹心不在焉的说:“她给院长写匿名信,说王医生这个人有问题...” 江雪明:“什么问题?” 护士接着解释:“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办公室恋情职场骚扰之类的混账事情...” 江雪明:“这位医生还在医院吗?” 护士立刻点头:“在的。” 江雪明掏出另一张照片——是玛利亚·布鲁斯在浴缸中割腕自杀的刑侦留档资料,“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 护士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追问:“她死了?她想不开自杀了?为什么呀?难道是因为院长偏袒那个混账吗?这姑娘怎么这么傻呀?” 江雪明:“这是去年九月份的案件。” 护士非常惊讶:“怎么会!我上个月还和玛利亚打过电话!” 江雪明:“你们当时聊了什么?” 护士努力回忆:“大概是...在谈她最近的生活。” 江雪明:“然后呢?” 护士的表情变得严肃凝重:“她说她已经走出阴霾,要开始新的人生。她在肯宁顿四区的水手酒吧卖唱,还与我哭诉...在医院度过的半年,是她人生中最恐怖最可怕的时光——全都因为那个儿科医师。” 江雪明收回照片,与护士小妹送去一张钞票。 “谢谢,我明白了,帮我联系一下这位医生,他姓王?全名叫什么?” 护士立刻说:“要帮忙挂号吗?挂儿科?您有孩子了?” 江雪明斜着眼,从大衣里掏出警官证,是七哥早早准备好的假证件,与护士说:“我像是儿童吗?” 护士立刻老实了不少:“哦哦...那我帮您联系王成桂!太好了!这家伙终于要遭报应了!” 江雪明突然改口:“不,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几楼,我自己去找吧。” 护士小妹立刻扮作一副稳重可靠的语态:“嗯!我明白,长官您要秘密行动是吗?” “他在几楼?几号房?” 江雪明当着复读机,心中琢磨着,要不要下回办事的时候,找张人皮面具当做伪装,以往他对自己的颜值没什么直观的好恶感受,如今办起事来,这张脸显得有些多余。 护士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指着电梯。 “四楼,四零四!楼道指示牌上写着呢!要我和你一块去吗?我知道路!警官?我能找你要电话号码吗?” “谢谢。”江雪明又塞出去一张钞票,留下七哥的电话号码,与护士嘱咐:“这是我的联络方式,拜托,不要跟过来。” 说完这些—— ——江雪明提着行李包登上电梯。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走过长廊,他看见井字楼的绿化植物园,还有右手侧的幼儿病房。廊道的尽头就是医师的诊疗室。 雪明心中暗想—— ——玛利亚·布鲁斯自杀之后死而复生,继而变成失踪人口,与这位王成桂医生肯定脱不了干系。 这家伙是一个儿科医师,吸血鬼最喜欢的,是孩童新鲜干净的血源。 雪明系上闪蝶衣装的领巾围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用蹩脚的韩语作问候。 “王医生,我来找您办事。” 门内传出低沉的男声回应。 “请进。” 江雪明推门而入—— ——立刻便嗅见浓烈的血腥味。 往前看去,清冷的大灯照在诊疗室的床台帘幕。 医师戴着口罩,坐在电脑桌前,像是刚刚做完工作。 那便是王成桂医生,一个为血族干活的帮派骨干。 江雪明找了个干净的座位坐下,安静自然的等待着。 “先生?你也是韩国人?我这里是儿科,你没带孩子来?”没等王医生问个仔细。 江雪明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您就不能收收味儿吗?专业一点?我在门外都能闻见动刀放血的味道。” 1秒记住114中文: Vol·4 [Braindead·脑死亡] 王成桂,二十八岁。 韩国汉阳大学毕业,目前在英国皇家自由医院工作。是儿科主治医师。 在二十四岁那一年,成桂收到了英国皇室的一封邀请函——从此生活天翻地覆,用“走上人生巅峰”来形容都不为过。 要具体说明白这位医生的工作,那是相当复杂,非常混沌。 单单伦敦城划出二十二个辖区,由不同的血族派系掌控,王成桂所在的英国皇家自由医院属于[红皇后]的管辖范围。已经形成由不同家族,不同血系构建的多个地下黑帮。 就像是古早的hk或圣弗朗西斯科—— ——uk如今也有他们的三合会、竹联帮、大圈、洪门。 王成桂医生为红皇后的扈从工作,将扈从认作教父,为红皇后的家人们提供血源。 如深渊铁道的组织架构,扈从就是血族的侍者。 对于血族来说,血液这种便于吸收,能长久冷冻保存的元质,就是他们用来对抗蒙恩圣血,用来永葆青春的万灵药。 就在今天,王成桂医生努力工作到夜晚十一点,是西敏辖区的敬业急先锋。 他美滋滋的琢磨着,或许再干上两个月,就能调去伊丽莎白塔当敲钟人,工资也从每周六万镑涨到十八万镑。 可能你对这个等级的薪水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成桂非常清楚这些钱能换来什么东西,能换来什么生活。 工作七天,他能买下捷豹的二手双门轿跑。 工作一天,他能搬空均价十镑的平价鞋店。 哪怕只用工作一个小时,他也能直接把这个月的房租交了。 ——为什么不买房呢? 因为特殊的职业,特殊的工务内容。 作为儿科医师,他既要当个白衣天使,保证孩子们身上的疾病能痊愈康复,又要取走他们身上新鲜干净的血。 已经有不少像他这样的黑心医生被家长检举,最终锒铛入狱。 这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想干得漂漂亮亮不露马脚,一个人单打独斗,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如此复杂的工作。 有营养医师为他观察儿童的体测数据。 有专业的物流系统为他冻血运血。 麻醉助手一周一换,居住地址也是一周一换。 取血器具的销毁,孩子在取血之后的不良反应,家长警觉之后如何安抚,如何以暴力或金钱威逼利诱——只这一条生产链,就养活了两百多个人。 与血族黑帮的走账都来自韩国的外汇,不过他更喜欢通过btc交易。 最关键也是最简单的取血手术,由他本人亲自完成。 只一天时间,王成桂医生摸过的颈动脉就有八十多条。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回办公桌前,开始懊恼忏悔,良心隐隐作痛,要打开tiktok来冲散心中恐怖癫狂时。 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让他打起精神保持警觉。 根据王医生违法犯罪的经验来判断,这位穿着黑色大衣的东方人应该不是什么善茬,至少与军情六处或其他秘密刑侦机构有关。 此时此刻,王成桂内心忐忑,要强作镇定。 ——这小子看上去非常年轻,与血族的接头人不一样。 ——他与我说起蹩脚坳口的韩语,很明显,他不是韩国人。 ——不管怎么样,先和他谈谈钱吧?不管是哪路人,不都是为了钱来的吗? 江雪明微笑着,点点头。 只作了简单的招呼,就雷厉风行坐在王成桂对面。 他将手里的武器袋放在椅子旁边,取出玛利亚·布鲁斯的照片。换做一口流利的英文,“我来找你谈谈这个人,医生。” 王成桂一眼便认出照片上的女人,心中生疑。 “这是去年在我手下工作的实习生...” 江雪明打断:“我知道她是你的实习生。”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短短五秒。 王成桂立刻解释:“你们之前不是调查过了吗?我和她没有任何瓜葛...” 江雪明接着打断:“我知道之前有人来调查你,现在轮到我来调查你了。” 紧接着便是更长久的静默。 王成桂医生的脸色凝重,能感受到对桌客人身上强大的威压。与之前辖区来走流程收贿赂的片警完全不一样,这家伙应该是奔着血族来的——这可不是两三千镑就能打发走的。 “恕我冒犯,先生您进门来,还没向我说清身份,您要把我当犯人审,也得给我看看搜查令吧?” “没有搜查令。”江雪明把警官证掏出来,送到王成桂面前,不打算说任何假话:“这张证件你看到了吗?” 王医生立刻大笑:“对!我看到了!是上回钱给的不够?” 江雪明:“证件是假的。” 王医生再也笑不出来,他的小脑袋瓜一下子就转不动了。 江雪明当面将假证撕了,紧接着说。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告诉我,玛利亚·布鲁斯这个人,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去年九月她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今年一月份,有人在肯宁顿的酒吧街看见她,这个小护士摇身一变,在酒吧卖唱,活出崭新人生,你有什么头绪吗?” 就在这个时候,王成桂的脸部肌肉不自然的抽搐着。 这点情绪的变化在江雪明看来,是暴起伤人的前戏。 仿佛要酝酿情绪,要下定决心,要驱策强烈的决心。 只在一呼一吸的时间里。 王成桂想拉扯抽屉,从抽屉中取出ppk这支袖珍枪械。 只见他抬手取枪,右手掌骨叫一根钢笔狠狠钉在桌台,连玻璃镇纸都一起扎穿。 江雪明佝身探头,从抽屉中拿走染血的ppk,将子弹一颗颗退出来——用手枪作手机支架,开始录像。 肾上腺素来得快,去的也快。 对王医生来说,那转瞬即逝的勇气和狂怒消散之后,就是恐惧和痛苦,他的表情扭曲,努着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钢笔从掌背拔出来,可是湿滑的血液让他找不到发力点,疼得呜呜嘤嘤,也不敢大声叫唤。 只这一件事,就将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击垮。 他望见黑衣男子冰冷的眼神,甚至察觉不到对方的怒意。哪怕是面对枪口,他只能看见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里的彻骨冰寒。 这到底是多么残忍凶狠的人,像是随手而为的动作,使钢笔刺穿骨头的手法像是吃饭喝水那样自然。 江雪明用非常温柔的语气,生怕这家伙胡思乱想。 “我很害怕,你能明白这种心情吗?医生?” 王成桂:“你怕我?哈...呵呵...哈哈哈...” 江雪明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非常非常认真,他捏住一颗ppk的子弹,详细的解释着:“它用点32acp弹药,7.65毫米口径,你知道这种子弹能做到什么事吗?希特勒用它来自杀,死的干净利落,一枪毙命。” 王成桂沉默了,他从来没开过枪,刚才他被吓坏了,遇上这么一个钱也解决不了的活阎王,只能用枪来讲道理。 江雪明接着说:“我没准备把你送进监狱。” 王成桂狐疑:“那...你到底想问什么?” 江雪明:“我想知道玛利亚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吸血鬼,谁为她做的授血仪式?” 听见授血仪式这个词,成桂的内心在动摇—— ——他不清楚吸血鬼的繁衍方式,但是玛利亚这个实习生确实变成了血族,还是他亲自为教父引荐,教父向红皇后作的担保。 他想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可是掌骨传来钻心疼痛,让他开不了口,“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手掌的伤处理好...我没办法思考。” 江雪明从抽屉掏出少儿止痛药和绷带,随手拔走钢笔。 王医生疼得失声,在桌台旁吐得满地都是,他小心翼翼的清理着皮肉中的玻璃碎屑,看见血淋淋的窟窿眼在一次次挤压下,慢慢闭合复位,最终才用纱布紧紧包裹起来。 江雪明一言不发,等待着对方主动开口。 王医生提出附加条件,还想暗中作妖。 “我能不能打个电话?” 江雪明立刻问:“打给谁?” “打给我的助手...” “他们赶到这里要多久?” “十五分钟...” “他们有几个人?” “六个人...” “是来收拾我的吗?” “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我没有安全感...我...” 江雪明翻了个白眼,从成桂医生的衣兜里掏出手机,用一张塑料卡片照着指纹识别的纹理解锁,打开通讯录发问。 “是这个人吗?这个名字叫[脏活]的人?” 王成桂慌了神:“是的...” 江雪明将手机丢回桌面:“我给他发了条短信,他马上就到。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和我把事情说清楚。至于你的助手能不能护你一命,得看你的表现。” 王成桂表情扭曲,几乎要哭出来:“我没有...我不是...” 江雪明紧接着说:“哭也算时间。” “我说!我说...我坦白!玛利亚是个非常机灵的助手!她又聪明又漂亮,我向西敏教区的教父作担保,把她送去红皇后教派深造,她向我担保,飞黄腾达之后必然会与我还这笔人情债!” 江雪明:“然后呢?” 王成桂的语速极快,生怕自己说不清楚,生怕大人听不明白。 “可是这个贱人!她出尔反尔血口喷人!说我搞职场骚扰,贪图她的美色,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是想把我搞掉!然后鸠占鹊巢,来我这个位置上吸人血!” 江雪明指着手机,“你放心,我都录下来了。有人会为你主持公道,你接着说。” 王成桂露出惊愕又委屈的表情,他像个兢兢业业好几年的打工人,说着为组织卖力工作,从不搞权力斗争的清流事迹。 “还好教父目光如炬啊!这个奸诈狡猾的婆娘想扳倒我?哪儿有那么容易!我不近女色,居无定所,一心一意为社团!供上去的血液也是整个伦敦最新鲜,最优质的那一批,我把助手们当做亲人来看待,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他们。” 江雪明慎而又慎的说:“辛苦了。” 感受到雪明的关心,成桂大哥仿佛要被自己的崇高精神所打动:“有那么多人为我担保作证,这个臭婊子只能被教父抛弃!她只能去肯宁顿,去更远的地方——流落街头出卖肉体,趴在烂赌鬼烂酒鬼的身上吸臭血。” 江雪明:“就这么简单?” 王成桂:“就这么简单!” 雪明面无表情,心中思索着—— ——根据这位儿科医师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伦敦城里的血族帮派无时不刻都在进行着此类权利的斗争。 普通人根本就进不去吸血贵族的交际圈,哪怕是举办了授血仪式的玛利亚,想要掌握西敏辖区的血库,妄图用栽赃陷害这种小学生打报告的手段来对付王成桂医生,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种底子干净,没有怪癖,不好女色,有专业团队支撑的中间人,是血族非常喜欢的高级打工人。 像红皇后教派的教父,只需要与王医生说几个简单的词。 例如时间、地点、血液品质和一个数量。 王医生立刻能将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大人...”王成桂颤颤巍巍的说:“您是红皇后教派里的人吗?还是说?您算癫狂蝶圣教的风纪委?检察官一类的角色?我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手段狠厉单刀直入,又不说废话不要财物的好人了。您一定懂我的苦衷,明白我的苦劳,对吧?” 江雪明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想着这潭水那么深,那么混,不如让这些血族的爪牙自己瞎琢磨去。 他脱下手套,亮出钢之心,“我来你这儿,只为了一件事。你见过这枚戒指吗?” 王成桂立刻点头:“见过见过!我见过!” 江雪明:“在哪里见过?” “在交货的时候,我总担心跑城际高速的伙计不够细心,会怠慢大人物,我就隔三差五跟车随行——上个礼拜去南海城的零号站台参加家族聚会,斯图亚特家的玛丽就戴着这个像是铁环一样的奇怪戒指,它在一众珠宝面前显得太普通,太平常了,我记得非常清楚!” 说到此处,成桂突然醒觉,练练追问。 “您是玛丽主母身边的人?是她的枕边人?您看上去太年轻了。不过血族都不显老,我一开始还把您误会成收例钱的臭警察了——嗨!我这个人平时只顾着工作,要是冒犯您了还请见谅!” “虽然不属于一个辖区,但是玛丽主母是圣教里一等一的大人物,您能不能向主母美言几句...” “您要血吗?我的血库里都是顶级好货——您随我来看看!” 说罢王医生就拉住雪明,连手掌的伤口都顾不上,再也没有嫌恶仇恨的意思,反倒是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 雪明跟着这吸血魔鬼的小帮工来到诊疗室里,就看见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躺在病床上。 江雪明问:“都是男孩?” 王成桂立刻拧巴起来,扮作一副苦瓜脸:“没有女孩了,女孩的身体弱,取不了多少血,好血都给红皇后送去了。血族贵人都迷信,说少女的血能永葆青春,有护肤功效。” 紧接着医生又恶狠狠的骂道。 “哪有那么多讲究的!男人女人不都一样吗?要说血的区别,还不是血型?我真是搞不懂这些贵人的怪癖,上回教父与我说,血里的重金属超标,我回去复查血源,才发现有两个小姑娘十一岁就开始偷偷抽烟,把她们父母拉来办公室狠狠骂了一顿——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父母啊?” 江雪明又问:“你平时干这些事,都是偷偷摸摸的?没有人发现?” 王成桂立刻答:“纸哪儿能包住火呢?大人?孩子们身上的针眼儿,还有他们失血以后免疫力也会下降,这些事情瞒不住的,我请了最专业的律师,在入院协议上就写明有采血样作研究用途,能为这些家庭省下不少医药费用——我可不能竭泽而渔呀!” 听见雪明连番发问,王成桂反倒开始疑惑。 ——这年轻人看上去对吸血鬼的灰色产业一窍不通,也不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英国皇家海关黑警。 他说话时会喷吐出热气,体温正常,不是血族。 他与玛丽主母戴着类似情侣或家族徽印一样的戒指。 想到这些细节,王成桂终于问。 “大人,您是主母的儿子吗?就像是主母在二十多年前...或许去了日本,去了中国,留下了您这么个私生子?您是来寻亲的?” 江雪明举起手机,依然处在录像状态中,“你说呢?” 王成桂立刻闭嘴,举手投降:“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了!” 江雪明拉上帘子,问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成桂医生,你没有想过换个工作?” 王医生立刻答:“没有!” 江雪明:“你干的这个事情...” 王医生振振有词—— “——我不干,总会有人干的,像是玛利亚这种不知廉耻灭绝人性的贱人来顶我的岗,她会怎么做呢?她能做得比我更好吗?督查组和军情六处对西敏辖区里发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英王室也有不少大人物在等着新鲜干净的血源来延续性命呢!” 江雪明一手掂在胸前,轻轻鼓掌。 “我问你个事情。” 王医生立刻住嘴,再也不说逾矩狂言。 “您尽管吩咐!” 江雪明:“如果教父给你一个机会,你会变成血族吗?” “得到蒙恩圣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王成桂的神色变得狂热起来:“我埋头苦干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多少皇帝?多少王爵?求长生不老花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他们都在吸人血吃人肉啊!他们在享用顶级掠食者的劳动成果!” 江雪明没有说话,接着鼓掌,心中掐算时间——王医生的助手们应该快到了。 王成桂突然就激动的淌下眼泪来,只觉得被幸运砸昏头脑,与玛丽主母有关联的年轻人,能放下身段,和他这么一个卑贱的凡人说起蒙恩圣血的事,他几乎飘飘欲仙,又自卑怯懦的说。 “我真的可以吗?我有这个资格去喝人血吗?大人?平日里我克己守心,跪在教父面前磕破了脑袋,他都不会看我一眼!我这卑贱的肉身,真的能得到蒙恩圣血的青睐吗?” “先不提这个吧。”江雪明指向门外:“你的伙计们已经到了。” 门外变得热闹起来—— ——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冲进办公室,见到王成桂手上的伤势,就立刻叫嚷着。 “大哥!是这个不长眼的愣头青伤了你?” “别害怕!我们来救你!” 眼看伙计们要掏枪,王医生立刻喊住。 “别!别别别!这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恩人!把枪都放下!” 廊道里放哨的年轻人还在喝酒壮胆,还以为今晚能开荤见血,听见这句话时,嘴里的酒都不香了。 “你们杀我都不能杀他呀!”王医生挥着伤手,连忙拦在为首的保镖面前,要把保镖手臂上的刺青都抓烂,情绪非常激动,小声嘱咐着:“这是玛丽大人的直系眷属,虽然不知道是儿子或是情夫...你们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恐怕咱们四十多个弟兄,两百多个靠人血讨生活的家人,都没有好下场!” 江雪明一个个点着人头:“只有六个人?” 王成桂立刻挤出笑容:“对,我给兄弟们安排的轮班,两天一换。安保人员一共十八位。” 江雪明:“货车司机和干杂务的呢?” 王成桂:“您要见他们?” “不着急,你手机里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就行。”紧接着江雪明搂住王医生的肩,对手机录像比了个剪刀手。 他对镜头说:“这是王成桂医生,在皇家自由医院为血族干活,是个非常勤恳,非常专业的采血人。像是工蜂一样,勤勤恳恳的为女王蜂采取花蜜。” 镜头一转,对准保镖伙计们。 江雪明接着说—— “——这是王成桂医生的保镖,他们情同手足,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赶到,哪个不长眼的泼皮混账要是敢碰我们敬爱的王医生一根毫毛,兄弟们随时都会把伤害王医生的人剥皮拆骨,要么三刀六洞,要么用他们手里的汤普森冲锋枪,把歹徒打成一块法式奶酪。” 突然江雪明就愣住—— “——你们手里的枪,我看一下!” 几个伙计听得非常提气,把公文包都打开,露出其中木柄枪械。 江雪明接着说:“没错!就是汤普森冲锋枪!” 王成桂笑嘻嘻的:“嘿嘿嘿...大人,不必这样,有点浮夸了。” 江雪明:“你觉得浮夸了?” 王成桂:“对...是拍给玛丽主母看的吗?我觉得有点浮夸了...” 江雪明表情非常认真:“可是我没有说笑的意思呀?” 他随即把手机镜头对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立刻问。 “你年轻,你来说说,王医生是不是对你很好?” 小伙子有些木讷,在面对镜头时突然紧张起来:“唔...是的!” 江雪明不断鼓励:“别害羞,大胆一些!如果有人杀了王医生,你会怎么做?” 小伙子立刻两眼发红,变成一副暴怒的模样:“要他血债血偿!我要把这个杂碎的脑子抹在医生的墓碑上!把他全家都杀光!没有人能伤害医生!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那么残忍那么狠毒的家伙,会对那么善良的医生动手!” 身边的兄弟们跟着一齐吆喝起哄,要把所有热情都变成尖利刺耳的怒吼。 王成桂一下子热泪盈眶,看见保镖伙计们那副汹涌澎湃牵肠挂肚的神情,忍不住为之落泪。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大人——如果不是您,我还以为这些伙计与我只是生意关系...我付钱,他们办事,仅此而已。” 江雪明把医生往前推,推到廊道,推去井子楼靠向植物园的窗口,要伙计们与医生站在一起,作最美的合影。 雪明说:“你们往前看!能笑出来吗?方便我为你们拍个合照!” 王成桂和员工们站在一块,特别开心,就看见看护病房里茁壮成长的孩子们,这些[东西]都会变成大家伙口袋里的钱,变成美好幸福的生活。 “大人!我当然能笑出来!你可要拍得漂亮一些!让玛丽主母看见我们团队的精气神!看清我们的战斗力!” 江雪明接着作指挥:“把枪都掏出来,指着天花板!对对对!这下更有气势了!” 一共七个人,排排站。 雪明从携行包袱里掏出g26,请客人们吃子弹。 清空弹匣只用了三秒,从满面笑容到脑死亡。 看护病房里的安眠药物效果太好,有两个小姑娘睡得很浅,枪声只让她们翻了个身,就接着重回梦乡。 血液和脑浆顺着窗台往下流,为医院的植被加上新的肥料。 尸体倚在窗口,挂在结实的铝合金台架上,似乎还不愿意倒下。 江雪明揭开围脖领巾,露出真容—— ——面对镜头时,他依然是那副冷静平和的表情,与手机做最长情的介绍。 “这是王成桂医生,他已经死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喝人血吃人肉,靠着人血养活的六个保镖跟他死在一块,整整齐齐的,一定很符合你们哥特人的残缺美学。” 他一路往办公室走,揭开诊疗室的帘子,拿起其中一袋血,往里面加了一颗银弹。 “你要记住我这张脸,记得这包血,说不定它会出现在你的餐桌上,让你的肚子开个恐怖的窟窿,说不定我也会出现在你的枕边,让你的脑袋开个恐怖的窟窿——那个时候就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像是一位导游,与手机说起甜言蜜语。 “我和你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来给你们添堵的原因只有一个,仅仅只有一个。” 他亮起手上的钢之心。 “我的生命里有一位非常非常漂亮,非常非常重要的新娘,你们抢走了我为她准备的婚戒,还砍掉了她的胳膊。” 他与镜头煞有介事,扮作一副咬牙切齿几乎要落泪的复杂表情。 “她在我最穷困潦倒,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援手,她从来都不会伤害小动物,非常有爱心,是个平易近人温柔体贴的人——她看见路边受伤的野狗,都会将这无辜无助的小生命,送去宠物医院。” 江雪明把手机放在廊道对面,与尸体排排坐,对镜头说。 “玛丽,你的名字叫玛丽对吗?是玛丽·斯图亚特的玛丽?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请求你将心比心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 “我的爱人再也戴不了这枚婚戒了,她现在成了一个残疾人,还与我哭诉着,说起失去手臂时的疼痛,说起身在异乡时突然遭遇的灾祸——” “——玛丽,我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她冒犯了你?或是朝你吐口水?她辱骂你了?或是没有向你下跪,去亲吻你的脚趾?然后割开手腕把血递到你嘴边?或是在你面前用力呼吸几下?你就认为这是一种冒犯?” “——可是我听见的故事不是这样的!玛丽!她和你一起下楼,在旅店的电梯里谈衣服,谈化妆品,你们本来聊的好好的,对吗?还准备去咖啡厅打点豆浆,一起啃面包?” “可是你突然掏出枪,突然用他妈的全威力步枪弹!” “打断了她的手臂。” “我无法理解...” 江雪明仰起头,捂着脸。 “玛丽主母,我从这些尸体口中得知,你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贵族,几乎整个伦敦的中间人都必须参加你的家庭聚会——你在南海城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所以我真的真的很难理解。” “你的脑袋是受了维塔烙印的侵害?是接近脑死的状态?要去伤害这样一个,愿意与陌生人敞开心扉的美丽姑娘——我这有几本《颅骨损伤》专用医书,刚在医院里找到的,要不你留个地址?我立刻邮给你?” 江雪明低下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已经是个残疾人,当我踏上这条路时,她与我哭诉,求我不要来找你们的麻烦——可是我会这么坐视不管吗?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事情是!” “她不愿意嫁给我...她说她不爱我了。她就这么清清淡淡,像个没事人一样,与我谈起未来的事情,像是什么苦情戏里的女主角,突然开始和我讲道理。比如——” “——你能找到更好的!你能找到更好的!” “她认为自己好不起来了。” “她搞丢了婚戒,连着手臂一起弄丢了...” 江雪明拿住王成桂的尸首,拽住染血的手臂,在镜头前挥舞。 “你们看到了吗?这个中间人给你们送血,我会通过他手机里的通讯录找到为他干活的人,让他们死在床上,死在买早饭的路上,死在城际公路半途,死在任何地方。我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留在这个视频文件里——直到没人愿意为你们干活,没人愿意为你们采血。” “或许玛丽主母你会觉得我不可理喻,是个疯子!死了一个中间人不算什么,总会有人来给你们卖命,” “但是我知道,吸血鬼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你做不好的事情,会有人替你做好,对吗?就像是玛利亚·布鲁斯觊觎着王成桂医生的采血岗位——同样的,有很多血族帮派在等你犯错。” “整个伦敦那么大,有那么多的血。” “凭什么你能当主母?” “我不是在威胁你们,我只身一人来英国,不想拖累任何朋友,不想失去任何伙伴,只想单枪匹马与你们谈谈这件事。” “可能你会说我错了,大错特错?” “我只想要一个公道!我有什么错?!” ...... ...... 停止录像,雪明丢开尸体,紧接着往盥洗室去。 他收拾完脸上的鼻涕泪,把表情管理做好。将手机里的录像发给小七。 “啊哈!~”七哥从窗口翻进来,嬉皮笑脸的样子,“雇主!~您把我的号码发给前台护士,是想在危难时刻看见我从天而降的飒爽英姿吗?” 雪明:“视频看了吗?” 小七嘟囔着:“我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现场直播呢!你这声情并茂的戏码是要演给谁看?” 雪明拉上小七往楼下赶,“你把这段视频处理一下,血腥暴力的内容过不了审——这些吸血鬼网上冲浪的时候看见了,对玛丽主母的态度也会发生微妙的转变。” 小七:“你打算离间他们?” 雪明:“如果只靠着拍视频写小作文,靠我一面之词就能做到这种事,我真是烧香拜佛求神仙保佑了。” 小七捂着心口:“我的爱人唷!~你平时对我说话嘴有那么甜吗?” 雪明:“这是钢铁都市里的生存手段,你理解一下。” 小七一个劲的点头:“理解理解...” 话锋一转。 小七又问起这段视频的主要功能。 “像你说的,西敏的红皇后派系没了新鲜的血源,他们会迁怒于玛丽的派系?开始搞官僚之间的权谋内斗?” 雪明爬上摩托车后座:“不一定,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这种以家族为单位的帮派,也会为了利益撕破脸皮,但是我拍这段视频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这个。” 小七麻溜跳上摩托车,顺手把雇主的臂膀放在腰上,要雇主抱紧点,两件闪蝶衣装都剐蹭出火花来。 “那你想干啥呀?” “我要他们记住我这张脸,记住我这个人。”雪明解释道:“我们回天穹车站,让尾指给我换个战斗力比较强的角色账号,这样他们所有的工作都白干了。” “哦哦哦!”小七两眼一亮,咋咋呼呼的:“要我是玛丽,我看这段视频的第一感受,只想到这么个绝世铁憨憨为了未婚妻,单刀赴会来寻仇——我肯定会派人搜索他的踪迹,抽调其他骨干保护好血库,布防的位置也肯定是医院或者公共献血车,人烟稀少的郊区城堡庄园宅邸必然会出现防务真空。” 雪明点点头,摩托车动起来,七哥的秀发就像是鸡毛掸子似的,无情的剐蹭着他的脸。 “我要去南海城,直奔玛丽的大本营,把钢之心拿回来。” 七哥:“一起去?” 雪明把七哥的头发给撩开。 “能群殴就不单挑。” 1秒记住114中文: Vol·5 [Magic Theorem·魔术定理] 五百年前,在英格兰汉普郡南海城,亨利八世建起查德顿城堡。 在古老灯塔的见证下,玛丽露丝号在此处沉没,景点位于朴茨茅斯的郊野海岸。 玛丽露丝也是基督教圣母玫瑰的音译。 五百年之后,有资格进入查德顿堡的血族,是斯图亚特家族的玫瑰经教派,教派的话事人是玛丽·斯图亚特。 吸血鬼的地下结社,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 吸血鬼从不会认为自己是[鬼]—— ——它们自称为[血族],或用其他贵族代称,按照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座次进行社会交际。 就像是黑帮有组员、组长、干部、堂哥、香主或是总务一类的别称,本质都是黑社会。 但是俗话说得好—— ——只会埋头干脏活,不会动脑子的古惑仔,一辈子都只能当古惑仔,永远都做不到龙头大哥的位置。 到了伦敦这地界,要想在血族的地盘领到红花双棍,成为堂口有名望,有人气的[superidol],除了业务能力强以外,还要懂人情世故。 像玫瑰圣母和红皇后这两个教派,自古以来就有优先招收女性学员的规矩,它们构筑的地下社会,是女尊男卑的社会。 像王成桂这种敬业急先锋,在西敏辖区的教父眼里,就是一个只会埋头打工的工具人,远不如刚刚大学毕业就走上血族道路的玛利亚·布鲁斯。 可能你会问,为什么? 这血族社会对男人那么坏的吗? 男人还能不能站起来了? 实际上这种奇怪的传统,恰巧来自于授血仪式本身。 青金的狼母是化圣野兽,按照吸血鬼非常灵活的道德标准来看,万物化圣的基础胎元为女性,从人转化为血族并非是一种堕落,而是一种道化与皈依。 血族深信宗教仪式,哪怕是访客咒语这种最简单的封建迷信都要时刻谨记,要像个优雅的客人,没有主人的允许,绝对不会随便踏入主人的房屋内。 像玛丽·斯图亚特这种活了好几百年的老血族,她身上的血,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科研资源。 跟随着历史的变迁,经历无数战争,在两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玛丽主母几乎已经成为了蒙恩圣血在人间的代言人。 能得到玛丽·斯图亚特的垂青,让主母亲自举行授血仪式的人,必然是主母最亲近最信赖的心腹。 玛姬与玛莎这两位姐妹更是大有来头。随着日新月异的技术更迭,早在一九八六年,玛丽用菌丝蛋白体细胞克隆出一对女婴。再由她的血族之身产下这对女婴。 众所周知,血族是没有办法生孩子的,肚子里的坑位早就被维塔烙印占住了,陌生的生殖细胞会被当做元质直接纳入身体的能量循环中消化殆尽。 玛丽产子的事情,在吸血鬼的社会里就像是天降神迹,在宗教意义上,好比吸血鬼已经克服了与生俱来的诅咒。 通过这件事,玛丽从普普通通的主母,变成了蒙恩圣母。 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长大之后,与她长得一模一样,那就是圣子圣母与圣灵的三位一体,宗教的光环让她站上权力的顶点。 伦敦的所有血族多少都得听点玫瑰学派的话。 玛丽说一,他们绝不敢说二。 查德顿堡就变成了玛丽·斯图亚特的养老院。 连续半年的阴雨天气,让她在地表世界越跑越远,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活在幽暗地穴永夜深渊里的吸血鬼。 这种肆意妄为骄纵轻狂的生活,让玛丽有些荡漾,有些膨胀。 她知道,地下世界的凶狠黑猫再怎么厉害,也管不到地表世界来——当她看见朴实无华的钢之心时。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思虑。 那颗透明的刚玉要吸走她所有心神。 她能感觉到,这枚戒指牵绊着另一个非凡魂灵,那种纯净无暇的意志力,强大无匹的精神力,就像是将这个孱弱无力的国家,用饱含理性的科学技术,用两次工业革命的伟力,彻底改造成繁华的现代都会。 想到这些事,玛丽主母招呼扈从提枪打断了白子衿的手臂,夺走了这颗辉石。 她就像是在菜园子里采摘果实,从来没有愧疚或后悔的意思,和呼吸一样顺畅自然。 她喝过的血,比世界上任何人喝过的水都要多。 ——等等,文不才除外。 但是除了这种极端的个例。 玛丽主母对于围猎场中出现的猎物,态度就像是对待库房里的私人财产一样,是任她支配的玩物。 她饶过白子衿一命时,还回到礼拜堂念了好几天的经。 在玛丽主母看来,拿走钢之心,放白子衿一条生路,这是善事。 如果做善事,不念经的话,癫狂蝶怎么会知道呢? 癫狂蝶不知道,那这善事不就白做了吗? 可是玛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段善缘,会结出恶果。 ...... ...... 晚间起床时,玛丽推开身侧干巴巴的尸首,摇铃铛喊来扈从。 “李奥纳多!把床收拾干净!” 她翻身下床,穿上一层纱衣睡裙,对身上的霉菌臭味非常敏感,要时刻保持美丽——陪床小零食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男孩子,可以一边玩一边吃。 扈从的老家在佛罗伦萨,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为主母干起活来利索又浪漫,时常能安排一些小惊喜。我们姑且叫他小李哥。 小李哥有两片很漂亮的小胡子,与侧厅的佣人打过招呼,就看见两位身强力壮的女仆走进来,把床榻上一滴不剩的干枯男尸给抬走。 玛丽站在镜子前,抬起胳膊使劲嗅着腋下的体味,感受着身体中古老血液的律动,确信再也没有那种令人抓狂的霉菌恶臭,终于放下心来,夸赞着扈从的精妙设计。 “你真是个妙人,李奥纳多,这小伙子秀色可餐,又能当食物,又能做玩具——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天才主意的?” 小李哥双手交叉合十,与蒙恩圣母说:“这就是食玩,在早些时候,就有年轻人喜欢这种潮品。” “食玩?嘿...”玛丽笑眯眯的点着头:“食玩?有趣呀!真有趣!” 紧接着主母立刻变脸,情绪转变得非常快。 她佝着身体,撩开额前红色卷毛,露出凶悍的眼神。 “你要好好对待这个小伙子的家人。” 李奥纳多连忙点头:“是的!是!” 玛丽:“准备怎么做?” 李奥纳多:“给他家里送钱去!我在那不勒斯找到这个小伙子,他一直都非常仰慕您,想与您见面...我只是个牵线搭桥的人。” 玛丽感觉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给这个小伙子家里送一笔抚恤金?” 李奥纳多不理解:“难道...主母有更好的办法?” 玛丽轻声细语,贴住李奥纳多的耳朵,轻轻吹出寒气。 “我要你把他的家人都带过来,他的血很好喝,如果我明天喝不到了怎么办呢?” 李奥纳多:“是!是的!” 玛丽接着说:“他的父母还能生吗?” 李奥纳多:“应该不行了...” 玛丽:“他有兄妹吗?” 李奥纳多:“四兄妹。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玛丽:“两个哥哥带过来,这两天要用到。再给妹妹安排一个中间人,要明媒正娶,十个月之后就是圣诞节,他们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刚好能赶上平安夜的宴会,我要与玛姬一起享用。” 李奥纳多:“他的父母呢?” 玛丽:“不要节外生枝,送给仆人们当零食。” 李奥纳多:“那安家费该付给谁...” 玛丽主母一个大逼兜抽出去—— ——小李哥的脑袋原地转了二十多圈,终于停下,这位扈从惊恐万分,等待白夫人将脖颈的伤口都治好,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玛丽主母擦干净手上的血,趾高气昂的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我和这件小玩具有露水情缘,虽然他是玩具,但是我对他的感情都是真切实在的——你怎么敢用钱?来侮辱我们之间的爱情?” 李奥纳多不敢说话,也不敢下跪。 玛丽主母拿住染血的手帕,轻轻拍打着扈从的太阳穴。 “我愿意接纳他的家人,这本身就是一种恩赐,你却要说安家费这种冷酷薄情寡廉鲜耻的脏东西?你究竟有没有良心?你读过血蝴蝶圣经吗?” 李奥纳多:“读过...读过...” 玛丽:“你再念一遍,它开篇经义是什么?” 李奥纳多:“受蒙恩圣血之荣,凡在地下授血的,必成为天上的兄弟姐妹,互帮互助,相爱相亲,互施恩义,天秤公平,以血代血,以肉偿肉,不得用钱财相侮,不得用金银相辱。” 念起癫狂蝶圣经,小李哥像是从刑场走下。 但凡惹玛丽主母生气的,没机会念经的倒霉蛋恐怕连骨灰都剩不下,只能剁碎了喂狗。 做错事情就念经—— ——这是南海城里血族的规矩,是一种魔术定理。 全能之手依然在信奉的铁律,这些血族早就忘干净了,他们依然会念叨个没完没了,搞得和真的一样。 小李哥收到玛丽主母的委托,麻溜退下去干活,要给主母准备另外两份惊喜,让主母的小日子多出小乐子,就是他小李子赖以为生的本事。 玛丽回到议事厅时,心中对那不勒斯的两兄弟念念不忘,琢磨着要不要叫上玛姬一块来探讨食物的新玩法—— ——只可惜那个愚蠢又癫狂的小妹玛莎。到底是遇上了怎样的人间极品,才会动了真情,才会主动死在朴茨茅斯的阳光下。 想到此处,玛丽几乎嫉妒得发狂,能让玛莎动心的男人,一定是好吃又好玩的顶级货色吧?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二妹玛姬穿着丧服,披着黑纱。 听见大姐的脚步声,玛姬按下遥控器。 议事厅的投影布里,正是昨天晚上英国皇家医院的凶杀惨案。 玛丽:“是什么真人秀吗?” 玛姬:“姐姐,你也得穿我这身衣服。” 玛丽:“谁死了?谁干的?” 玛姬:“红皇后教派的采血人死了,他是个韩国人,有不少爵爷认识他,颇有名望,周四举行葬礼。” 玛丽:“他是个好人,我半个月之前才见过他,他能当着我的面,一字不漏的把癫狂蝶圣经背完。” 玛姬:“他的死与你有很大关系。” 玛丽:“什么?” 玛姬:“你先看看吧,仔细看,姐姐。” ...... ...... 二十分钟之后—— ——视频放完了。 ...... ...... 玛丽神情严肃,眉头紧皱,她抬起手臂,仔细感受着钢之心的灵压,这种感觉让她如痴如醉,难以割舍。 她听见音响中那个小男人的咆哮与低吼,向镜头展示戒指,吐露爱意。 她看见那个男孩子清冷淡漠的眼神—— ——那一刻,玛丽只想把这神秘又俊俏的小家伙拉进怀中狠狠玷污。 要用舌头舔干净他的眼泪。 要把他架上铁床,种下维塔烙印,一边放血一边输血。 玛丽都在感叹着,她见到钢铁对戒的另一半时,大脑迸发出了惊人的才华,想出来的玩法和花招,能让她五百多年的老脸都开始发烫。 玛姬偏过头,神情严肃:“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玛丽姐姐!” 玛丽:“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玛莎的感觉了!我理解了!” 玛姬托起大姐的脸蛋,煞有介事的说:“这个中间人死了!没人敢去替他的位置,西敏马上要迎来血荒,你觉得红皇后的教父愿意去喝品质低劣的脏血?” 玛丽绘声绘色的形容着:“你看到这个小男人了吗?他像个哭包一样,他在找妈妈...他...” 玛姬大吼:“蒙恩圣母!!!” 玛丽大吼:“他只想要个公道!他有什么错!” 玛姬恢复正常,神态阴桀可怖:“可是这个麻烦!是你惹出来的...” 玛丽也恢复正常,一副无所谓的俏皮态度,像是内心早就想好了处理办法。 “你要怪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大姐...不!不对!我应该叫你母亲...可是我想,接下来我们俩都得去参加王成桂医生的葬礼...” “为什么?” “成桂医生因你而死,就因为你贪图车站侍者的一枚戒指,你让半个教区的兄弟喝不上一口新鲜的血。” 玛丽咄咄逼人:“我怎么觉得,是红皇后的教父无能无力,是他们自己护不住地盘上的生意,用这个借口来找我的麻烦。” 玛姬变得温顺,拿住大姐的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们必须作出回应。” 玛丽接着说:“你很在乎这件事吗?” 玛姬闪烁其词:“不是...” 玛丽:“葬礼在哪里办?” 玛姬:“就在圣詹姆士公园...” 玛丽:“我和你一起去?” 玛姬:“对。” 玛丽振振有词:“我不会去的,视频里这个小甜心绝对会接着杀人,我活了五百多年,是见多识广,凶手很喜欢在行凶之后返回现场,要是真如他所述,他要说到做到,那么去参加葬礼的倒霉鬼,一个都跑不掉。” 玛姬:“我们就这么看着?” 玛丽:“当然不能这么看着,要笑着看。” 玛姬:“他真的能做到吗?” “要是他真的做到了,像是屠猪杀鸡宰牛羊一样,把红皇后辖区来参加葬礼的血族都杀光——那么代表,我的真命天子终于来到我身边,代表这枚戒指没有骗我,它的主人非常强大,哪怕在地下世界,也拥有成王的潜质,是傲狠明德青睐的储君王材。”玛丽抬起手,仰视着钢之心:“我会还他一个公道,顺便把市中心的生意都接回来,尊严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愿意跪下向他道歉,愿意把戒指还给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玛姬:“他要是不肯善罢甘休呢?蒙恩圣母...您双腿一软,丢的可是整个血族的脸面。” 玛丽托住二妹的脸,又取下戒指,为二妹戴上。 “玛姬,你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要录这段视频。” “是为了讨公道?” “不对,不是的——如果他要向我复仇,不用把脸露出来,只需要写匿名信恐吓我就行了,他在杀人的时候只花了三秒钟,哪怕是我这种老妖怪,也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杀星转世,才有这般冷酷的心。” “你的意思是,他想让其他教派的人来对付我们?” “对,他很聪明,他想借力打力扳倒我们——你感觉到了吗?他的灵压像一座冰山。” “对...我感觉到了,姐姐...他好迷人...” “是不是有一种强烈的情感,从心底涌现出来了?” “我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为什么...他为了这颗辉石和我们作对?只为了他的爱人?” “还有呢?还有呢?” “难道他真的只想讨个公道?我好嫉妒...如果他口中的新娘是我...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还有呢?” “他的元质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刀子,我们如果能握住他的把柄,半个伦敦...不,天穹车站也可能会变成我们的囊中之物。” 玛丽眯着眼睛,从玛姬手中夺走戒指,“这是我的,我不给你,你不许抢。” 玛姬心有不甘,却唯唯诺诺的应着:“是,蒙恩圣母。” 玛丽主母敲着响指,从体表长出来漆黑的菌斑,将纱裙睡衣变成黑纺布丧服,“关于王成桂这个中间人,我们只要拍一段慰问视频就可以了。至于这倒霉催的葬礼,谁爱去谁去——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好事。” 玛姬:“现在整个伦敦市中心都乱成了一锅粥,但凡在医院工作的采血人都夹起尾巴过日子,如果这个小男人没来?” 玛丽:“那就代表他没这个胆量和我们作对。” 玛姬:“如果他真的在葬礼设伏,有血族死了。” 玛丽:“他有这个能力,却只想要个公道,那我就把手臂剁下来还给他,向他求婚,把李奥纳多送去意大利,南海城会有一位新的教父,这位教父来自东方,他心狠手辣信守承诺,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 “可是玛丽姐姐...”玛姬犹豫不决:“你怎么敢肯定,他一定会答应你的邀请?” 玛丽掏出手机,亮出冰冷雨夜中,白子衿的照片:“你看,这是他爱人的样子,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求婚,只是简简单单的[求婚]吧?我的女儿,我的姐妹——我们遇见逆境,要有转逆境为顺境的能力,不然怎么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 玛姬:“你是认真的吗?” 玛丽:“我非常认真,如果我们的小妹,我们的小玛莎有这种能力,有这种决心,她完全可以和情夫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每隔一段时间,去医院买点血喝又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说不定她的小男朋友还会主动为她献血献身,我根本就不会怪她——可惜她的性格软弱无能,只能被情感的毒药所左右,最终化成一捧飞灰,她用我的脸做出这些混账事,让我感觉羞愧难当。” “我相信这个来自东方的小男人,看见这张脸时,一定会露出死门。” 玛丽的面容变化,白夫人在蒙恩圣血的驱策下,钻进她的面部肌肉,啃咬骨骼和肌理,改造眼窝与颧骨,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整容手术。 “人都靠眼睛认人——我会用最温柔的那一面融化他内心的坚冰,送给他更温柔,更贤淑,更有自知之明的伴侣,不会像他说的,不像他嫌弃的那个忸怩苦情戏女主角——我一定会狠狠的爱他。” 不过短短一分钟。 “至于他信誓旦旦牵肠挂肚的那位新娘,不过五年十年,最多二十年,她就会变老变丑,拿什么和我比呢?我们只是提前送她回到癫狂蝶身边?你说对吗?玛姬?你再好好感受一下,去感受他的灵压...” 蒙恩圣母变成了白子衿的模样,只有血红的头发和宽大的骨架,还有那一百八十八公分的高挑身材没法骗人。 玛丽再次为妹妹戴上钢之心—— “——你能拒绝他吗?你胆敢拒绝上天送来的恩赐?” 玛姬立刻附和,又怒又笑。 “他只想要个公道!他有什么错?!” 1秒记住114中文: Vol·6 [Insane Dream·癫狂幻梦] 对广袤无垠的宇宙来说,恒久的寂静和冰冷与死亡才是常态。 对热情似火的地球来说,短短五亿年多年的生命历史,在时间跨度上不过是恒河沙数中短短一瞬。 玛丽·斯图亚特深知这个道理—— ——她饱读诗书,懂天文地理。 五百年来的火器历史让她大开眼界,这神乎其技的白嫖武术,杀伐果决的屠宰手法,拥有非凡元质成王之材的东方人,这一切都令她心驰神往。 简单来说就是,玛丽活了这么久,真没见过这个等级的战斗力。 从南海城的古堡中飞出数十个漆黑蝠影,这些密探是玛丽主母的斥候哨兵。 古老庄园的大铁门陆陆续续开出去二十多台车,新闻报社和私家侦探开始行动,只为了找出江雪明的真名实姓,查清他的个人资料。 玛丽深信一个简单又朴实的道理。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 ——无非是条件还不够诱人,不够致命。 如果能搞清楚这个男人的家庭,抓住他的亲人,拿捏他的软肋,用丰厚酬劳,用死亡威胁,用下跪求饶这些手段,用一条戴着戒指的断臂将他拉上谈判桌,用他新娘子的脸,将他拉进婚礼现场,绑在玫瑰教派的大船上。 这小子超越时代的枪炮武术,会为教派披荆斩棘。他栽培教育出来的新成员,能为血族开辟一条新的航道,到了那个时候,血族在人间的地盘,恐怕就不只是伦敦。 全世界的繁华都会,所有地下黑帮,都得喊她一声蒙恩圣母。 在玛丽主母不计代价的寻找江雪明时—— ——玛姬也在暗地里打着小算盘。 她从未见过大姐如此疯狂的模样,要寻找一个凡人。 这与单纯的男欢女爱扯不上半点干系,当玛姬戴上钢之心时,她切切实实体会到了玛丽大姐的心情。 在短短的十来秒里,她从刚玉戒指中感受到一种近乎于冥思悟道的平静,将近四十年的麻木血族生活,让一切都变成单调的红黑二色。 可是那颗辉石,让她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色彩。 冰冷的钢铁与冰冷的皮肤接触时,玛姬能嗅到古堡中各种香氛不同的味道,能从镜子和白水晶挂饰之间看见纷乱斑驳的反射光,能从喉舌间体会到血液如铁锈一般的腥甜味道。 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仿佛是春天的雷霆,在颅内炸开一团团瑰丽的烟花。 她像是刚刚出生的小宝宝,钢之心是她连接鲜活生命的脐带。 戴上这枚戒指时,她错以为自己还活着,有那么一瞬间,早就罢工的心脏也跟着悸动,以往漠不关心的东西,都开始产生强烈的好奇。 就好比书画架下的钢琴,玛姬只知道它值一百二十八万镑,是昂贵的防虫木料做的,乐师常常会来看琴谱,顺便为钢琴做养护工作。 钢之心让她的热情重燃,恨不得立刻趴在琴架上,看看这台笨重的乐器到底是如何产生庄严又俏皮的音符,想重新看看琴谱,去思考这些单调音符,为什么能组合出玄妙的韵律。 她想知道所有人工造物的奥秘,有一团冰冷的火焰在胸口燃烧起来了。 可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十来秒。 它被玛丽大姐无情的夺走了。 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警告。 “我不给你,你不能抢。” 玛姬在镜子面前想了很久很久,她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与玛莎完全不同,她是个非常机灵的姑娘,绝不会为情所困。 大地之上的所有财富,都属于蒙恩圣母——连我的生命,都是圣母的恩赐。 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以往查德顿堡在圣母的眼线监视之下,几乎是牢不可破的铁瓮城。 如今蒙恩圣母为了这个人换了一张脸,身边的情报人员也流散各地,是千古难逢的绝佳时机。 而我,玛姬·斯图亚特。 为什么不能成为真正的玛丽·斯图亚特? 就像是视频里这个东方人说的—— ——凭什么只能是玛丽来当这个主母? 当内心的魔鬼打开欲望之盒时,玛姬非常恐慌,她紧紧盯着镜中人,盯着脸上的细微表情,生怕露出半点马脚。 她狠狠的关上魔盒的盖子,给大脑敲响警钟。 ——冷静下来,玛姬,冷静! 蒙恩圣母对我说这些话,让我戴上钢之心。 这是她给我安排的一次试炼,若我表达出谋反叛逆之心,恐怕我会像玛莎一样,死得无声无息。 蒙恩圣母已经在唐宁街和西敏划下她的围猎场,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只要她一直戴着那枚戒指,就绝对无法冷静下来,对权力的渴望会让她头昏脑涨,露出死门。 我只需要静静等候,时刻准备好接走蒙恩圣母的权柄。 在此之前,谁能帮我呢? 我未来的幕僚与亲信,我的教父人选会是谁? “主母!主母!原来您在这儿呀!”李奥纳多捧着一份花名册走进餐厅,对玛姬点头哈腰。 玛姬连忙解释:“我不是蒙恩圣母,下回你要是再喊错...” 小李哥惊恐万分:“玛姬大人!是我疏忽大意了,您与主母长得一模一样,我是完全认不出来...” 玛姬心念一动,立刻扮作宝相庄严的模样,“有什么事?” “玛姬大人?”小李哥更加慌乱:“玛姬大人?我是来找主母的...” 玛姬学着姐姐的那副口吻,横眉冷眼:“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不是蒙恩圣母的错觉?稍稍考验你的眼力,几句糊涂话就能蒙骗你?让你把我认作我的克隆替身?!” 小李哥立刻跪伏在地,将花名册送上去。 “主母!主母对不起!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啊!” 玛姬捻着花名册的扉页,没什么好脸色。 “这是什么?” “王成桂医生死了,这是参加葬礼的人员名单。您不是知道这件事吗?要我把人员姓名都查清楚,方便为他们安排后事。” “我当然知道!”玛姬扮作愠怒不满的样子:“可是这么一大堆名字,你要我全都记在心里?像是这里——” 她扫过一个医院勤杂工的名字,加以指正。 “——这种人也要写在名单上吗?像这类无关紧要的人?你怎么办事的?” “是是是!”小李哥身体抖擞,脸上的汗珠如黄豆一样滚下胡子:“其中有个非常可疑的男宾。” 玛姬立刻来了精神:“是谁,是视频里的那个东方人吗?” 小李哥颤颤巍巍的答道:“不是!他的名字叫罗伯特·唐宁,是玛莎大人的男朋友。” 玛姬:“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金发小鬼有什么可疑之处?” 小李哥吞咽着唾沫:“他在泪之城的莎士比亚大墓园里狩猎,我们玫瑰教派里有两个倒霉的弟兄,在搜集灾兽骸骨的时候,被他抓住了。” 玛姬:“他准备干什么?” 小李哥:“他说他要向血族复仇。” 玛姬花容失色:“这是什么道理?!玛莎是他亲手杀的!我们还没去找他的麻烦呢!” 小李哥连忙解释:“但是他确确实实这么干了,他抓住那两个殓官,逼问出最近血族的重大活动,还写了恐吓信,但凡与玛莎大人有瓜葛的血族,他会一个不留统统杀光,为玛莎主办授血仪式的血族,他会留到最后,用一千根银钉慢慢钉死。” 玛姬沉默了,想了很久很久—— ——她看着花名册里的罗伯特·唐宁,看着这个俊朗的金发小伙子,心中考量着。 这就把玛莎小妹迷得丢了魂魄的人形媚药吗? 他能在泪之城活下来,还能活捉两个殓官,能用酷刑折磨血族,逼问出这么多消息,应该是个手段狠厉的人才。 他天降大恨,身手不凡。 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太可惜了? “嗯!你做的很好——”玛姬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与小李哥说清楚细节:“——等会要是我再来问你一遍?” 小李哥连忙点头:“我绝不犯错!” 玛姬:“如果我问了一些废话?” 小李哥不点自明:“明白!明白!蒙恩圣母的每一个问题,都有她的道理!我肯定会详细的,耐心的解释清楚!” 玛姬站起身,要为大姐准备一份精致的礼物。 要绞尽脑汁,花上不少时间,屠宰的手法要足够致命。 背刺讲究一击必杀,绝不能让大姐死的不干不净。 哪怕失败了,也得推脱责任,撇清干系,继续在大姐身边苟活下去。 当玛姬离开之后—— ——玛丽就从化妆间收拾完仪容,换了一身大红色的高叉旗袍,扮作中华娇美娘子的模样,顶着白子衿的脸,是心花怒放的神态,与跪在镜台面前的小李哥说。 “怎么样?” 小李哥完全认不出蒙恩圣母,单单问了一句:“你是谁呀?” 这可悲又粗鄙的奴仆得到了回应—— ——他的脑袋又转了二十多圈,按照手法劲道,他才将主母完全认清。 玛丽不慌不忙,端坐在镜子前,丰腴的屁股塞进红木椅子里,搭起二郎腿,动作像是民国时代的歌女艺伎,要演出百媚千娇。 “事情办好了?名册让我看看?” 于是小李哥又照着刚才的话术,与蒙恩圣母原封不动的讲了一遍罗伯特·唐宁的故事。 玛丽嘟着嘴,有些失望:“没有其他人了?” 小李哥连忙说:“有有有!咱们的线人传回来的消息!举办葬礼的神父身体抱恙,来不了。” 玛利亚:“得了什么病?走的这么急?” 小李哥:“是新冠,整个唱诗班都算密接。” 玛利亚:“那确实应该滚远点。” 小李哥:“滚远点好,免得传染给客人们。” 玛丽接着问:“主办人换成谁了?” 小李哥:“温斯顿·斯宾塞。” 玛丽:“我没听过这家伙的名号,他在唐宁街风评如何?” 小李哥:“卫报的人都认识他——好像是个颇有名望的贵族。” 玛丽咀嚼着这个名字的内在含义:“和丘吉尔一个姓氏,或许与财政大臣有亲缘关系,他多大?” 小李哥:“四十六岁,之前一直在圣詹姆士公园,人们说他是一位骑士。” 玛丽用力鼓掌:“是个老贵族!我喜欢他!” 紧接着玛丽佝下身,要把旗袍v领的美好都展现给奴才看,让奴才品一品身材的诱惑力。 “这个温斯顿,要准备怎么办葬礼?他和教会的关系如何?是神父?” 小李哥眼睛都直了,可是内心的恐惧让他偏开目光。 “温斯顿先生说,成桂医生是个韩国人,要用东亚文化圈的礼仪来办丧事,他的班子绝对够专业,能顺顺利利把人送走。” “那就是要放鞭炮,搞追悼会。”玛丽大姐的手指往旗袍领口下边划,衣料上的菌丝产生变化,让它的版型变得更加性感诱人。 直到她听见扈从吞咽口水的动静。 直到她看见扈从战胜恐惧心,也移不开视线的痴呆面容。 她终于找到了这身旗袍的黄金比例,最佳版型。 “好了,够了!~李奥纳多!能让你这种阅人无数的色胚人渣流口水的衣服,一定很好看!对吗?” 小李子立刻低下头,移开视线不再吭声。 玛丽用双手往大腿一抹,从下至上换做丧服,变回原本的样貌,准备去找玛姬拍一段慰问小视频。 “给我找点眼药水来,我哭不出来,对了,玛姬在哪儿?” 小李子正准备答话。 玛姬·斯图亚特立刻从门外出现,早就用洋葱当面膜,挤弄出几滴泪水,哭得梨花带雨,演得过于逼真。 “姐姐,我一直在等您。”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玛丽眯着眼,想从二妹眼睛里看出点端倪。 想刺破肚皮,看清楚那颗冰冷的心。 最终她也没能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这个哭哭妆效果也太好了!也给我来一份洋葱!” ...... ...... 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天穹车站。 梅林大升降机轰然落地—— ——从两百米高的魔法师老爷爷雕像的嘴巴里,冒出一道无上天光。 它好似一朵充满灵慧的云彩,通过七千米直上直下的分段钢索,将电梯送进巨像的头颅中。 光是搭乘电梯来到天穹站,就得花上半个小时。 走出电梯时,能看见一座地势陡峭的彩虹色桥梁,它的形状如一道水流滑梯,乘客们光靠着屁股就能抵达天穹站的候王厅。 ...... ...... 在莎士比亚大墓园里,命运让罗伯特·唐宁与大书库中的伙伴们重逢。 他好不容易蹲到了两个吸血鬼的爪牙,抓住盘问一番之后,立刻让温斯顿叔叔去准备葬礼的事。没想到事情谈到一半,步流星从天而降。 这个从天而降,是真的从天而降—— ——矫健的狼头怪人从大墓园的牌楼上跳下来,当时就踩死了其中一个殓官,吓得地龙小妹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两人见面打过招呼,从泪之城的亚瑟塔出发,往梅林升降机这条路走,在电梯里谈了半个多小时。 这一路上—— ——唐宁小子越谈越兴奋。 他能感觉到,步流星是非常厉害的帮手,有他在,一定能为玛莎报仇。 ——流星越谈越伤心。 他听闻唐宁的生平事迹,到了半途就开始暴风哭泣。 一边往三三老师身上要手帕擦眼泪,一边与地龙小妹说起人情世故,要地龙妹妹好好对待这个雇主。 大家走出电梯时,流星直接抱住三三老师的腿,已经是泣不成声。 “玛莎真是太傻了...她怎么可以那么温柔...” “可是唐宁他不懂女人的心呀!他不明白!~” “太好哭了,我不行了...我要昏死过去惹!~” 罗伯特·唐宁不是很懂—— ——很难理解这个红石人的想法。 只是那种炽烈的情感从这六尺多的壮汉身上散发出来,能让人感觉到内心滚烫。 三三老师摇晃着流星的肩膀,一个劲的安慰着雇主:“你清醒一点!你清醒一点啊!雇主!” 流星不听,一个劲的嚷嚷着。 “罗伯特!你能再说一遍吗?你再和我仔细说说...朴茨茅斯的日出时分,她和你说了什么?你又和她说了什么?我想再听一次...” 唐宁跟着三三老师一块把这壮汉拉出电梯,免得延误其他乘客的旅程——他内心五味杂陈,终于揭开伤疤,陷进苦涩的回忆里。 “玛莎在我面前变成了怪物...” “我的内心动摇,好几次想抬起枪口,打碎这张丑陋的怪脸。” “可是我认得她的眼睛,再怎么改变,我都能感觉到,她在小心翼翼的保护我,她在拼尽全力克制着吸血的本能。” “她很虚弱,易惊易怒,前往朴茨茅斯的路上,她都是提心吊胆的,要我别做傻事,她尊重我的选择...” “她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在太阳下变成劫灰,只是我嘴巴一开一合,她就会奋不顾身的去做...” “当她变成怪物的模样,对我露出爪趾和尖牙,恐怖的怒吼和尖啸,都是她的爱意——她不想我难过,不要我伤心。” “我几乎能听见她亲口对我说——罗伯特·唐宁,你只是杀死了一个怪物,你做得好...你...做的...” “玛莎!——”流星捂着脸满地打滚:“我的玛莎!” 三三老师轻轻拍着阿星的脸蛋:“那不是你的玛莎,是人家的,而且这样合适吗?这样真的合适吗?雇主?你逮住人家的感情经历一个劲的猛吸——这合理吗?” 地龙小妹贴在三三老师身边,跟着附和:“对呀...我雇主都没哭呢...” 话音未落—— ——唐宁小子搂住流星的肩,也是哭包德行。 他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大声啸叫。 “步流星!谢谢你啊!谢谢你啊...” “我生怕我会忘掉玛莎...如果真像boss说的——她就像是我脑袋里的癫狂幻梦,时间这剂毒药会慢慢治好我。” “这种结果我不接受!我绝对不会接受!” “灵翁送我的辉石,是一块黑玉...” “这种石头能吸收我的负面情绪,可是我牵肠挂肚的人——她也要跟着这些痛苦的回忆慢慢模糊,慢慢消失了...” “你愿意为我嚎啕大哭,这种强烈的情感像是锤子,一下子把我的心门砸得稀巴烂。” 唐宁搂住阿星时,灵衣也被闪蝶衣装的膛线割开,手臂划出一道道伤口,滚烫的血顺着衣装的裂口淌进阿星的躯干。 步流星托住唐宁的脸:“boss在胡说八道!玛莎还没有死!” 唐宁恍然失神:“可是...” 步流星牙关紧咬,认真执着的说:“明哥说过!人死以后——她会留在大海里,潮起潮落的声音,就是她在唱歌...” 唐宁用力点头。 步流星按住唐宁的太阳穴。 “她会跟着蒸汽飞到天上,变成雨!” 唐宁睁大了双眼:“对...” “你伤心的时候,她就是你的眼泪。” “没错!没错!没错!” “你怎敢说她死了?” 三三老师和地龙妹妹都不说话了。 她们看着这两个[大朋友],看着这两个[男子汉],突然没来由的抿着嘴,鼻头跟着一酸。 三三老师暗地里琢磨着。 咱们与唐宁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 刚准备商量怎么对付血族的事情。 只是简简单单的吐露心声之后,却冒出来那么多的眼泪。 三三与流星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她和雇主完全不同,是个多思多虑的理性蓝石人。 雇主才十九岁,时常会说起妈咪,她本以为阿星是个需要照顾的妈宝巨婴。 可是这个小伙子对付怪物时像铁血猛汉,抱住刚认识的朋友又尽显柔情。 好奇怪,这个雇主真的好奇怪。 与三三老师的真情流露不同—— ——地龙小妹单纯只是被乱哭死神身上涌现出来的强烈灵压吓哭了。 她依稀能记起,她在兽栏中茁壮成长时,牧园外的科曼老爷的脑袋飞过大裂谷的时候,也能感受到这种恐怖的热情。 两个大朋友收拾好情绪,开始绞尽脑汁讨论葬礼的银弹烟花和鸣炮仪式,这些东西都需要心灵手巧的江雪明,还有老奸巨猾的温斯顿来安排。 流星看见梅林大雕像的滑梯设计,就与侍者问了一句。 “三三老师!九界车站的接引道路是一条透明悬桥,这里的梅林大雕像为啥要做成彩虹滑滑梯啊?boss好幼稚哦!” 三三老师耐心的解释道。 “他们对天穹车站的装修风格意见不一,是梅林大贤者与boss的赌约。” 流星满心好奇:“赌什么?怎么赌啊?” 三三零一腆着脸,说起这段历史时,她感觉很丢人。 “boss和大贤者前后喝下四十四缸蜜酒,梅林大贤者输了——最终他呕吐的丑态以雕像的形式,呈现在每一位乘客面前。” 两个小伙子刚听完,差点行差步错从彩虹色滑梯旁跌下去。 流星:“啊?” 唐宁没想到老祖宗的神话传说还有这档子事,于是指着地下空腔的天顶,指向七千多米绵延不断如同圣光一样的led灯条,指向亚瑟塔楼。 “亚瑟当时在干什么?” 三三零一面不改色,捂着脸说。 “亚瑟王只顾着敲钟叫好,站在道德的高地对boss指指点点。” 1秒记住114中文: Vol·7 [Devil Trigger·魔鬼扳机] 姓名:江雪明 性别:女 身高:一百七十七公分 体重:七十五公斤 臂展指距:一百八十公分 拳击磅数:六百六十八磅 体脂率:15.8% ...... ...... 这就是雪明的女性角色账号的身体数据。 在天穹站综合理事楼上方的客房里,九五二七咬着指甲,隐隐不安的吞咽口水,她抬起手臂,观察着皮肤倒竖的汗毛,又拉住尾指的手,比对两者的生理应激反应。 此时此刻,尾指也能从浴室的方向感受到一种狂躁抑郁的灵感压力,这种灵压无时不刻都在侵扰着她们的心神,像是带着钢刃的鞭子。 浴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小七听得明白,这是雪明正在换衣服的声音。 要说雇主的灵压,就白子衿来形容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刚玉在辉石中,代表透明无暇的纯净能量,与白水晶那种[能量之王]的符号类似。 只不过氧化铝算作人工合成的宝石,甚至算不上[宝石],它是一种工程材料,在人类历史中,大部分时间它都担任着[工具]的定位。它可以用作研磨,用来浇筑钢铁。 雪明也是这样,他从不在乎外表和虚名。 在虫卵时期,尚且不能控制外放的灵感压力时,小七只觉得雇主像是一个不规则的锋利多面体,挨着碰着就会见红流血。 在若虫与化蛹这段时间里,雇主开始关注内心,将所有外放的精神都收回体内,小七又觉得雪明开窍了,变得圆润温柔。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雪明的女身,但是在此时此刻,小七的肉身元质几乎将浴室里的雇主认作另一个陌生人。 强而有力的灵压知觉就像是海浪一样,像是呼吸频率,像是心跳的律动,反复冲刷着白子衿的心神,让她像是摸了电门一样,整个人都炸了毛。 灵感来自于灵魂,灵魂依托于精神元质和肉身元质这两样硬件而存在。 毫无疑问,雪明在更换角色账号之后,光是硬件的升级就让灵感压力变成了一匹野马。 他是灵肉合一的沉着稳重。 她是数值爆表的桀骜难驯。 尾指在这种灵压的威吓下,本能以佳丽的女身示弱求全,惴惴不安的问:“侍者大人,这么做真的好吗?我三番四次与江雪明说过,这不是整容手术,而是肉体与精神的重生。” 小七拿不准主意,此前与这个白露plus打交道时,在柴米油盐的温馨假期里感觉不到什么异样,脸上火辣辣的吻痕和拳印,都是幸福甜蜜的味道。 可是此时此刻,雇主要收风砍人,去作战杀敌—— ——小七不由得开始担忧,开始质疑。 在这个形态下,[她]真的能做得比[他]更好吗? 灵感压力是有情绪的,有温度的,性格鲜明灵压强大的人们,甚至能透过人体通感传达嗅觉和味觉,传递视觉色温的光敏信号。 就像是步流星这个家伙,光是站在他身边,就感受到强烈的热情,体温都会跟着上升,一不小心地铁站都进不去了。 雪明处于化蛹期时,灵压原本非常催眠,就像是在听数学老师讲课,或是听见安眠曲,大脑再怎么焦躁疲惫,都会在这种理性的韵律下变得安静随和。 事到如今,小七隔着十来米都能感觉非常奇怪的躁郁灵压。 好比野兽来到郊外,面对陌生的丛林,想要窥探幽暗林地里的猎食者,探明猎场里其他生物的底细,充满了好奇心,是残忍又狡诈,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侵略感强到令人难以呼吸的巨大压力。 尾指感觉不可思议,因为[b·side]在很多人,或很多生物身上都进行过此类脱胎换骨的神奇造化,可是受到魂威攻击之后变化如此巨大,连灵感这种鲜明的标记都快认不出来的个例,是少之又少。 浴室的大门缓缓推开,氤氲水雾中走出一位身着黑裙的女子。 江雪明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搭在锁骨两侧,她已经转为女身,直愣愣的盯着九五二七。 她早早为女身准备好了闪蝶衣装,是带有裙甲能护住腿动脉大血管的连衣裙,上下一体的设计,膛线的穿针手法让这身衣服非常难穿。 穿衣服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一个大桶,能从开叉的侧摆取出裙下的武器。 紧身透气的速干裤贴着强壮有力的大腿,她套上登山靴时都得小心翼翼的,免得裙装把裤子给划烂。 她试了试连帽和脑袋的贴合度,将防弹头盔拉上,面罩亮起敌我识别指示灯,合上更加贴身的白色立领,要害流血时能立刻验明伤情。 在小七看来,那身衣装好比一套拘谨冷淡的修女服。 江雪明立刻说:“把点血清素给我。” 小七听见吩咐,从医药箱中掏出抗抑郁药物,交到雇主手里,这是雇主早早交代过的事情。 她看见雇主戴上手套,拿走针剂药品,往脖颈上来了一针。 雪明拉起面具,用清亮的女声与小七解释着。 “我听见喉咙里传出陌生的女声,太怪了,真的好怪...原本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安全感也没有了,你能感受到我的灵压?对吗?” 小七连忙点头:“对...我想起来了,之前在白露身上,我也感受到了相似的灵压...” 雪明拿住小七的手,贴到侍者面前问道:“羟色胺开始起效了,我的眼睛现在看上去怎么样?” 小七小心翼翼的拨弄着雪明的眼睑,仔细观察着,又不着调的说着:“睫毛很漂亮,眼尾没皱纹。” 雪明骂道:“你他妈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进行亲亲攻击。” 小七老脸一红,立刻摆正态度:“瞳孔变大了一点,没有刚才那种时刻聚焦,时刻警惕的感觉,眼角的血丝也变少了。” 雪明终于放下心,看来血清素是有用的。 小七接着说:“你的灵压趋于稳定,不像刚才那样吓人...” 雪明有理有据的分析着:“每次进入这种状态,神经信号传递的速度变快了,我的五感也变得更敏锐,就像是大脑暴露在空气中,可是这见了鬼的激素水平,几乎把我改造成了另一种性格。这副身体有被害妄想症——看谁都不对劲,还好血清素能缓解这种焦虑感。” 小七心生好奇:“你得一直维持打药的状态吗?” 雪明对过敏体质感到头疼:“不,我不会滥用这种抗抑郁药物,它是一种神经递质,这次用药只是实验它的效果,除非万不得已——这种感觉干扰开始我的决策,影响我的作战能力,我会将血清素当做镇静剂使用。” 话音未落,七哥就看见这朵钢铁黑玫瑰开始清点弹药,往裙子下边塞家伙。 江雪明在整理装备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感。 以往[他]对枪械没什么特殊的感情—— ——可是换做[她]来看,光是瞥见铜皮尖头弹的银制弹芯,看见它们整整齐齐压进弹匣,就能联想到头颅爆出红白血沫脑浆的画面。 这让她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摸到冷冰冰bat·master——摸到战斗大师的龙鳞纹握把时,臂膀的肌肉在瞬间唤醒,成千上万次射击训练,肌肉记忆让她本能的检查枪机与套筒的状态,准备扣下魔鬼扳机。 她随时能大开杀戒。 身体的代谢加速,血清素的效果只维持了短短半分钟。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她不由自主的僵立着,想要从这种莫名的快意中找回身体的控制权,让手指和眼睛都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中。 但是江雪明不知道的是—— ——在白子衿看来,雇主摆弄武器的手法更加的凌厉顺畅,只是雪明姐姐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抹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与之前雇主那似笑非笑营业性质极强的商品笑容不同。 那是发自内心的,如沐春风,好似小朋友听见春游的消息,在前一天乐得睡不着觉的天真浪漫。 从雇主身上涌现出来的狂暴灵压也一并化为甜腻的味道,仿佛只要拿上武器,她就是一块裹满奶油巧克力千层蛋糕。 小七的呼吸都开始加速,她看见雇主僵在原地半天没动一下,就喊出甜甜的昵称。 “亲爱的?~你怎么不动了?” 江雪明眯着眼,惊觉嘴角那不自然的弧度,又与侍者解释道:“刚登上新角色的游戏账号,你也要重新排一下技能快捷键对吗?重新看一遍天赋符文栏位对吗?” 小七笑得非常甜,看得出来,雇主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江雪明拧着那对柳叶眉,有些无所适从,把战斗大师塞进快拔枪套,抱住血狼之眼,抽出手来捏着小七的腮帮子,看见侍者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 雪明忍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要与侍者说清楚奇妙的感受:“别担心,我感觉很好!从未如此好!” 小七跟着雪明一块往外走,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我以前很喜欢打电动!” 雪明心领神会,几乎与小七心意相通,没有任何沟通障碍,“你喜欢什么游戏?” 小七唠起家里长短:“我的师父啊!也喜欢打游戏!我们几乎什么游戏都玩!” “然后呢?” “然后我想啊!你这个状态,就像是我第一次玩英雄联盟,选了个奥拉夫!哇!那感觉可太爽了,我拿到这个角色的时候,就立刻失去理智,角色血越少,我就越兴奋!” “那你算是奥拉夫广东分夫?” “哈哈哈哈哈!然后我和师父玩拳皇,我师父在用八神庵的时候,还会和游戏角色喊一样的台词!” “苏绫老师怎么喊的?” “她特别搞笑!她喜欢胜出之后,和那个红毛视觉系非主流朋克人一起来个三段笑,同步率非常高——就是[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情投入了属于是。” “要不你也学一下?” “不要,我拒绝。” “学一下嘛!” “不!” “你有偶像包袱呀?来嘛!雪明姐姐!~” “不行不可以...” “我觉得你也能全情投入,与这个角色账号灵肉合一,那战斗力肯定蹭蹭往上涨呀!” “虽然与这副身体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我觉得我不会三段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刚才不就笑了嘛?笑起来很好看的!我都快被你迷晕了...” “我拒绝。”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准备亮出[joestar·无名氏]的话事人身份证明,与天穹站理事柜台的大堂经理交代完尾指的安全事项。 狮骨无存这根钢锏沾上雪明的手,立刻冒出汹涌的火焰。 语音小助手不等主人开口,仿佛与这副女身心意相通,用火焰构筑出人面虎身的大怪兽。 第一时间还在办事的乘客们齐齐回头,看向这诡异莫名的棍棒,还有持着棍棒的两个女子。 大堂经理尴尬的笑着:“两位小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谁了,我一定会完成你们交代的委托...能不能让boss的骨头安静下来?” 雪明使劲跺了一下棍子,要棍棒中的精灵安分守己。 只见地板砖上留下一张三米大小的蛛网裂纹,非常的尴尬。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能耐—— ——连忙拉着小七准备离开。 雪明走出去几步,又立刻赶回来对经理说。 “地板的钱,我会赔给你。” 大堂经理看着这对小修女冒冒失失的跑出门,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两个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居然是无名氏的新当家呀...” ...... ...... 在天穹车站的四方露台,浴场旁的白英花酒吧。 步流星与唐宁已经开始用嘴比拼酒力,也用嘴较量枪法。 地龙小妹忧心忡忡的看着雇主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只知道人类世界有句话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 但是按照他们的计划,今天凌晨就得赶去詹姆士公园里排练,要等他们酒醒,是来不及的。 她与三三老师低声询问:“没问题吗?” 三三老师耸肩无谓,用广东话回应:“我唔知啊...” 就在这个时候,江雪明从理事柜台提来万灵药,与乘客换了一盒广陵散小笼包,随手丢上桌—— ——紧接着她就去柜台为两个伙伴结账。 阿星喝到意识模糊,拍着唐宁的肩,口齿不清的说着。 “我明哥本事大着呢!我和你说呀...” “他绝对能帮你报仇,他...他...” 唐宁也是两颊通红,没看清桌上的点心到底是啥,囫囵吞枣的往嘴里送,嘴里还塞着东西就往外吐词儿。 “呜唔唔呜?” 流星拿住小笼包的纸袋子,笑嘻嘻的说:“诶嘿!感谢老天爷的恩赐,这不就有醒酒的宝贝了?嗨呀!幸运女神...她眷顾...” 唐宁咽下包子,冒出一身热汗,瞬间清醒过来。 “不是的!流星先生!是那个小姐给咱们送的点心!我要去谢谢她!她还准备帮咱们结账呢!” 流星啃下包子恢复神智,立刻跟着站起。 “那可不行!明哥说过!有女人平白无故帮忙买单,这娘们要么是图钱,要么就是图色,我们要小心了!男孩子在外边要好好保护自己!” 没等两兄弟冲到吧台边。 江雪明与酒保亮出乘客证件,混沌之种是完全认不出她的hc卡,信息素也无法识别——她满脸愠色,只好找小七刷卡付账。 回头就望见罗伯特·唐宁和步流星僵立着,一时半会这两个小子也不好上来打招呼。 ——唐宁只是被雪明这身修女的扮相震慑,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质都快写在这姑娘脸上了,他不好去打扰。 ——流星倒是认出明哥的游戏账号了,但是看见白露plus的容貌时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感觉很别扭。于是他的关注点立刻落到明哥的腿上。 他多年的健身经验使他去品鉴这条腿时,都感觉非常非常惊艳,裙摆里速干裤显露出来的肌理线条像是矫健的羚羊,一看就能踢爆吸血鬼的脑瓜子。 流星愣了半天,不由得新生喜悦,没过脑子就夸出一句。 “好腿!这腿不蹲个四组三百公斤实在可惜啊!是强而有力的好腿!” 小七当时的肢体语言非常丰富,她的脸都快皱成小老太太了,指天花板,又指着雪明,指着雪明的腿,又指流星,疯狂的指指点点却说不出一句话。 唐宁像是一尊冰雕,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雪明与往常一样,与流星问。 “你今天锻炼了吗?” 流星用力点头,立刻伸手:“早上就练完了!” 江雪明与之击掌,“我也是!” 这种奇怪的友谊仪式举行完毕之后。雪明匆匆往天穹车站的梅林雕像走,要回到地表。 流星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他思考着到底应该叫明哥,还是换个说法叫明姐。 ——我喊白子衿作嫂子那么久,也没有尊称一声七哥。 如果这个时候改了称呼,明哥会不会怪我啊? 就在流星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眼睛根本就无法离开明哥那完美的黄金比例健康身材,身体跟着脑袋几乎转了一百二十度。 三三老师一巴掌把雇主的脸给打正了。 流星:“不是...我就看看,那是我明哥哎!她练的多好啊!” 三三老师:“我知道!我明白!你只是欣赏人家的肌肉。” 流星委屈巴巴的捂着脸:“那你为啥还打我?” 三三老师非常情绪化:“有些事情你知道原因也会生气,这就是女人。” 她喋喋不休的解释着,拉来好闺蜜小七,指着小七英气十足的脸蛋:“假如你嫂子是个男人,而我!我天天对着她的胸大肌,对她的腿流口水——你难道不会生气?” 流星惊讶:“还有这种好事?一起练啊!我都练得这么壮了,你也没对我流口水,能让你流口水的家伙!一定超级厉害!我得好好请教请教!” 三三老师突然觉得很无力,所有的执着都变成灰心丧气——在这种脑子都长满肌肉的男人眼中,可能他真的只能看见蛋白质吧... 罗伯特·唐宁一头雾水,他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龙小妹也是如此,一手捧着小笼包往嘴里塞,回忆着米米尔温泉里童年尝不到的芥菜疫苗味道,一手跟着挠头——有空就用尾巴帮雇主挠挠头。 ...... ...... 在梅林大升降机里—— ——步流星、九五二七和三三零一,他们三个人七嘴八舌,互相补充,最终才与唐宁小子解释清楚江雪明的真身。 其实雪明并不在意这些事。 唐宁在命运的引力牵扯下与他们相逢,恰巧温斯顿·斯宾塞是他的管家,为雪明的作战安排省下了不少事。 如果没有温斯顿这个人,雪明也会找到合适的人选来办这件事。 她在日志本上写写画画,将詹姆士公园的葬礼座次排位都安排好,从携行背包里掏出一个风铃,交给唐宁。 唐宁疑惑:“这是什么?” 雪明随口答道:“是老师交给我的圣物,我还没用过,你留着防身。” 唐宁是个非常耿直的汉子:“如此贵重的宝物,我不收!” 雪明冷淡的话语将他满腔热情浇熄。 “正因为没用过所以给你,我也不知道它管不管用,你先帮我试试它的能耐——好用的话记得还给我。” 小七在一旁捂着肚子奸笑。 唐宁则是满脸愕然——有种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的尴尬。 他只知道流星口中的江雪明是个日子人,活得比较实在,但没想到这么实在——为了对付吸血鬼,对于变成女人这种事内心毫无芥蒂。 如今送这枚风铃,也只是念在唐宁他还处于第一次蜕变期,是队伍里的短板,言外之意就是,哪怕像温斯顿叔叔这种能用棒球棍爆杀吸血鬼的人精,都比他罗伯特·唐宁能打,不需要圣物护身。 唐宁默默念叨着:“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 “那就变强咯?菜就多练练。”江雪明歪头斜眼随口说。 “嗯!你说得对!”唐宁的心里燃起了一把火,开始研究这古旧铃铛的用法。 小七偷偷溜到雇主身边,满眼都是惊喜:“喂!雇主...你刚才的表情!好嘲讽啊!你以前不会这样的!哇哦!你的表情变多了!太有意思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雪明回忆起妹妹白露的神态:“我感觉这副身体,和白露很相似,她也喜欢这么干——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和她确实是一个娘胎里跑出来的。” 小七与雇主讲起条件:“要不以后陪我散步吃饭的时候,就开你这个账号来?我的梦想要实现了!感谢boss!感谢boss让我白天看帅哥,晚上和漂亮姐姐窝里斗!~” 江雪明在一瞬间变回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白青青,我有个请求。” 小七不再开玩笑,变得认真执着。 “你说...” 江雪明托着侍者的脸,两人额头贴住额头,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鼻息。 “我请求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不会答应的,我没办法保证能在这趟旅途中能护你周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在开战之前你与我说这些事,就像是在我的心脏上用钉枪开出一个个血淋淋的窟窿。” 小七抿着嘴,突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江雪明轻轻拍着小七的脸蛋。 “我愿意为你讨公道,我愿意用这个化身办事,因为她足够强,或许能把钢之心抢回来,这一切我都愿意——只是你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非常害怕,我怕我这个能力兑现诺言。” 小七又悲又怒,骂骂咧咧的:“我准备好了,我不会胡思乱想了,干他妈的扑街吸血鬼。我要用玛丽·斯图亚特身上最嫩的那条肉做叉烧,当着她的面一口气全吃掉!” 江雪明非常较真:“你不能吃她身上的陈年腊肉。” 小七骂红了眼:“那就喂给她自己吃!我要她自食其果!好好尝尝我受过的苦!” 江雪明吻向白青青,唇齿间留着薰衣草驱蚊香水的味道,同样是杀死吸血虫豸的溶液,这种香水非常名贵——名字叫六神花露水。 小七受了这一记亲亲攻击,不像以往那样丢人的昏厥过去,而是神采奕奕充满决心,要用双手抓住未来。 江雪明把小七的佩枪交过去,是已经改造完毕的西格绍尔p320,作为手枪,它的有效射程是一百米,性能优秀,非常致命,也是美军现役的副武器—— “——很好,很有精神。” 1秒记住114中文: Vol·8 [ALIVE·活着] 九界车站的内阁办公室里,大卫·维克托一动也不动,他非常关心两个学生的伦敦之旅,要boss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黑猫委托猫爬架女士取来一个档案袋,里边有笔录书页,还有录音磁带作为备份,把所有的答案都留在磁带里。 维克托一声不吭,掏出walkman随身听,开始播放磁带录音。 ...... ...... 首先是猫爬架女士的电子合成女声传来。 “档案编号:11817401——[joestar]的通信记录。” “通信工具:电话。” “主叫方:傲狠明德。” “传唤方:江雪明。” 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信号干扰杂波,以及录音对话的内容。 ...... ...... “你好,boss。” “你好,无名氏,我相信你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个时间点你方便接电话吗?” “我刚准备委托尾指给我换个女身,晚上有一场葬礼彩排——我有时间听电话,你有话直说。” “我从狼母那儿要了一份秘文书库的借书记录,你们准备去对付吸血鬼是吗?” “没错...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这一路上你畅通无阻,带着武器进出天穹车站也没人来拦你,我相信你的能力,提前与武装组的兄弟们打过招呼。” “谢谢。” “不客气,不过我有几个小小的疑问,据我所知,你是为了辉石,才跑去天穹站找吸血鬼麻烦的?” “不完全是,还有小七的一条胳膊。” “哈,我就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 “怎么不说话了?” “boss,这通电话会录下来对吗?我听见你那头的背景音里有杂波干扰,是其他侦听器材在工作的声音...” “你这个小机灵鬼的耳朵真厉害,我和所有学派的话事人谈正经事的时候,都必须录音留档。” “此话怎讲?” “你现在是[无名氏]的领头羊,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虚名,但是咱们得按流程来。” “此话怎讲?” “你没听明白?” “我听懂了,我们直入主题,说重点。” “我知道你很着急,我托sas的一位老教官帮你查了查东西的去向,一分钟之前他传回来线索,我就立刻给你打电话了。” “多谢。” “根据我们的调查所知,钢之心的另一半目前在斯图亚特家族玫瑰教派的主母手上,海军学校的子弟曾经在家族聚会中见过主母,她戴着你的戒指,名字就叫玛丽·斯图亚特。” “这些事情,我与唐宁从殓官的供词里知道了。” “你和唐宁那小子碰头了?” “是的。” “那我还真是白忙活一场呀。” “不管怎样,我得谢谢你,boss,我感受到了你的关心。” “你这么说我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吗?你有什么要求?火力援助或者其他什么的?” “你有核按钮吗?我想把伦敦移平,这座罪恶之城真的有必要存在下去吗?我假扮成保洁人员,去地铁站拿着测温枪,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做前期调查,每一千个人里,至少有三个是吸血鬼——纯度如此之高的食人城市让我的身体都开始惊惧战栗,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我们生活的地表世界,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按照英国的人口密度来估算,这座城市的地铁主干线至少盘踞着四百多个食人恶魔。” “看来你这小子的谍报能力也不错,是越来越诱人了,至于你对我提的要求,核打击?我就当你在开玩笑吧,但是我也得正儿八经的答复你——我没那个能耐,别想着在这种体量的国家首都种人工太阳。地表有地表的规矩,地表有地表的秩序。” “boss——车站有能人异士,那么有没有能够呼唤太阳,改变天气的vip?或者气象武器?我在地底世界见过太阳,那是车站的核实验吗?还是神话生物?能请这只金乌飞到伦敦上空吗?” “做不到,那不是我目前能掌控的力量。” “与卢恩符文一样?” “是的,和卢恩符文一样。” “我在皇家自由医院里,杀了七个做人肉生意的畜牲,这些家伙毫无悔恨之心,哪怕把人血当做毒品的剂量来判,他们运毒制毒贩毒,收受贿赂做合同诈骗,身上的罪够他们死上几百次,英国到底怎么了?boss...这太魔幻了。” “你一定要我讲出个所以然,我也只能说,在二零二五年,地球上还能出现君主立宪制的强大国家,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魔幻的事情。我们在五十年前就飞上月球——文明的种子早就该在外太空发芽,但是事实上,我们还在这个摇篮里,不断唱着安眠曲,做着同一个美梦。” “......” “江雪明,我想反问你一句,你认为这是为什么呢?我对地表世界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可是多多少少听过它的历史,它本身就靠着劫掠与抢夺,靠着吸人血吃人肉长大,现在它垂垂老矣,却找到了一个办法,以蒙恩圣血来永葆青春——这很奇怪吗?我反而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 “你是个实在人,我就与你说点实在的事。我的所有科研活动都与人类族群本身息息相关,每一位乘客的活动经费,都由联合国的[哲学家基金会]提供,像红磡地区靠近九界车站的乘客们,打款信息上的[百乐门娱乐公司]就是一家专门做外汇走账的影子公司。” “......” “我为了开拓铁道,已经将自身绑在了人类这辆高速列车上。历史中的神话生物,到了现代社会,也不过是几门大炮,几颗战术核弹就能摧毁的东西,我必须这么做,才能确保自身不变成历史文物,或者是志怪上的几个轻飘飘的字眼。” “......” “这么一通解释下来,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无论地上还是地下,地球上生物,经历了无数次灭绝纪元,一路演化至今,在当前时代,除了为人服务,供人吞食的肉鸡以外,这颗星球的主宰依然是智人。” “说回正事,boss。” “天穹车站的历史悠远,但是它的安防设计都是为了针对授血的怪兽,特别是吸血鬼这种生物——广陵止息在泪之城驻扎,并且时常开展[贞洁行动]。” “具体指的是?” “有很多僵尸列车,从癫狂蝶圣教的零号站台出发,列车上的幸运儿能瞒天过海,混进辖区或者交通署里,这些吸血怪物假扮成人类,与乘客、雇员乃至车组人员成家立业,抱着各种目的,或是为了刺探情报,或是为了暗中破坏,或单纯只是为了过上崭新的人生——贞洁行动指的是清缴血族的狩猎活动。” “我在地表的活动呢?” “也能算作一种[贞洁行动]——你知道吗?雨城为什么又叫泪之城?因为在阴雨连绵的天气,年轻俊美的血族能与普通人和睦共处,也有青金卫士和广陵止息的兵员,他们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偷偷饮下蒙恩圣血。可是但凡我的兵员开始清缴狩猎,就有许多家庭分崩离析,昔日好友反目成仇,天空中的雨滴都变成人们的眼泪。” “......” “在几百年前,我们还没有那么厉害的枪炮,没有那么致命的武器,光靠辉石和棍棒来对付灾兽,是远远不够的,为了与怪物对抗,弱小的人们就会主动变成怪兽。” “是历史遗留问题。” “蒙恩圣血本就是癫狂蝶圣教的产品。和白夫人制品一样,不过我的万灵药,要比它的烈度更低,更加安全。” “我明白了,还有什么疑问吗?boss?” “你对这次行动,有几成把握?” “没有这个说法——我能活下来就是十成把握,死了就一无所有。” “是令我安心的答案,我了解你,如果你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恐怕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这一回,我是真的没有把握。” “为什么?如果只是辉石,大不了让灵翁为你们这对才子佳人造出新的首饰,你没必要和整个伦敦成百上千个吸血鬼作对——根据蒙恩圣血的不同配方,衍生出来不同的品种,按红皇后教区的品种来算,吸血鬼的指力在一百二十公斤左右,是人类的四倍,各项身体数据指标都远超常人,拥有夜视能力,肉眼能侦测到人类的体温,听力非凡——如果要我指派广陵止息荷枪实弹的兵员,去地表世界活动,在伦敦大街上开枪火拼,那么这不是什么正义远征,我会变成搞恐怖袭击的恐怖分子,其实在得知九五二七遇袭的时候,我也很愤怒,但是这个公道我给不了她。” “boss,我不光是为了辉石——还有明天。” “明天?” “皇家自由医院的[自由],它的本意不是[自由],而是[免费]的意思——是对穷人开放的医疗机构,为弱者治病疗伤的神圣之地。” “......” “可是我亲眼所见,医院里是一群垂垂老矣的食人魔差遣着人高马大的壮汉,用刀子和针筒往孩子们身体中抽出血,换来荣华富贵——他们做的是人肉买卖。” “哦,我明白了。” “你应该知道我生平最恨什么事,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杀人——在骷髅会,我从不认为那些身体中流淌着地龙血液的怪物算作人。可是这一次,我是毫不犹豫的开枪杀人。” “我大抵能理解你的心情。” “在杀死他们之后,我只觉得悲哀与惶恐,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我看见的,是一个个躺在病床上等待救治的小孩,可是在他们眼里,却变成了一张张钞票?!难道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 “这些人与吸血鬼有任何区别吗?恐怕除了身体中的血还是热的,他们心里的血早就凉透了!儿科的主治医生与我说起这些事情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他请来的保镖们提着枪,随时要把挡在财路面前的人打成一滩肉泥!” “无名氏,大人的世界里只讲利益,小孩子才会分对错。” “boss,我总是在做,却很少说话,你对我和白露有再造之恩,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衣食父母,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好吧!~你尽管去调皮捣蛋吧!~我多少会想法子给你擦擦屁股——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你变成了一个无用之人,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你,无名氏。” walkman中的对话,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维克托老师都以为录音结束了。 终于—— ——从随身听中传出江雪明的嗤笑。 “或许千万年之后,人们来地底考古,你浑身上下都烂透了,在遗迹中找不到任何梼杌凶兽的肉身组织,几乎无证可考...”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臭小鬼!哈哈哈哈哈...” “我相信你的嘴一定能变成化石,坚不可摧,硬到爆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不定还能听见它一张一合,说出人话来,好让考古学者研究一番,去思考古人类语言中那一句[好猫咪听不得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你好运,无名氏,愿我的骨头能为你披荆斩棘。” “不辱使命,boss。” ...... ...... 维克托托着下巴,翘起屁股,倚在办公桌台旁边,要问清其中细节,“boss,我的大徒弟和二徒弟...” 小黑猫没什么好脾气,只觉得维克托妈妈担心过多。 “我和他们讲的非常清楚,他们也看得非常清楚,大书库里的《万物大裂》教他们如何迎敌,江雪明心里明白有多少吸血怪胎等着他们呢!难道你想跟过去凑热闹?” 维克托:“可以的话...” boss:“不行,维克托。我不会给你这张通行证。雏鹰要学会自己飞翔,我给了他们强壮的羽翼,你瞧不起这对[明日之星]?如果你在伦敦现身,恐怕[哲学家]会对我进行经济制裁。” 维克托想给文不才打个电话,刚拿起手机。 boss立刻打断—— “——joe早就与我问过这两个小家伙的行程,你猜他说什么?” 维克托没有说话。 boss紧接着模仿着那副傲慢的口吻。 “太好了!记得拍照片!帮我多杀几个!就当做广陵散小笼包的回礼!我去不得那地方,老婆和女儿都死在唐宁街里,仔细想想都够我伤心好几天,没事别call我,这种小场面你们自己搞定吧!” 维克托撇撇嘴,心有不甘—— ——在尘封已久的记忆中,寻找着另一个门牌号,立刻写了一封信,把boss的爪子放在蜡烛上烤,用滚烫的小爪子化开火漆,合上信封。 boss一副惊讶惊喜的表情:“哦!哦哦哦!你要喊场外援助了?你要作弊了?你要机械降神了?这故事可不兴说呀!” ...... ...... 圣詹姆士公园迎来了日出。 “无敌的斯宾塞骑士将回到他神圣的领土!与他的新少爷罗伯特·唐宁一起!消灭邪恶!击碎黑暗!”温斯顿叔叔在前方领路,与身后的客人们吹着牛逼。 步流星紧紧跟在温斯顿叔叔身后,满脸兴奋的问起生气小妙招。 “叔叔!叔叔把你的独家秘诀传授给我吧!按照你说的,是一秒钟之内立刻怒到发狂!浑身的肌肉胀紧,一下子就把那个吸血鬼婊子的脑袋给敲碎了?哇塞!还有这种愤怒绝技?我要学我要学!” 温斯顿故作神秘,与流星比着嘘声安静的手势:“这座公园见证了唐宁街起起落落数百年,俊小伙,你应该保持安静。” 流星猛点头:“好好好!” 从武器箱里传出洁西卡长官的声音。 “什么绝技啊!我看他就是运气好!按照江雪明说的,这些吸血鬼的体质那么离谱,就他这副见风倒的体质,看见怪物不得被吓晕过去?” 唐宁满脸不悦,轻轻敲了敲武器箱,与洁西卡解释着:“我家的监控录像不会骗人,温斯顿叔叔为我守夜的画面,我看得一清二楚,在怪物要扑进大门的时候——他靠着啸叫怒吼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流星馋得开始流口水,抓住温斯顿叔叔的手臂,一个劲的摇晃着。 “教我嘛!教教我嘛!~求求了!给点给点!给整点有用的!~” 江雪明对这位神通广大的老管家非常好奇—— ——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有很多不解之谜。 这位管家只花了四个小时,就托关系搞定了唱诗班和神父,将殡仪葬礼的活计接到江雪明手里来操持。 只是简简单单翻阅了几位乘客的日志,看完乘客须知,温斯顿就对地下世界的运行规则有了粗浅的认知理解,是非常圆滑精明的人,无论说起什么,他立刻能搭上话。 温斯顿·斯宾塞——他自吹自擂的本事非常厉害,不过在唐宁街内外跑了二十来趟,打了五十多通电话,就把红皇后派系里的鲜血贵族座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将他称作圣詹姆士公园的教父一点都不为过。 街道与黑帮传话的花贩子眼线,还有大臣的司机都认识这么个白鸽骑士。 哪怕是公园里清洁工也能搭上几句话,问起有哪些人出入公园,或是最近唐宁街发生的大事,温斯顿都能立刻知道。 温斯顿一吹口哨,寂静的公园中,连乌鸦和鸽子都要飞到他肩上讨玉米粒吃。 包括这位老叔叔在唐宁小子的房间里击毙吸血鬼的录像,江雪明也见过——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力量增幅手段。 是经过无数次科学训练,并且行之有效的人体本能。 在遇见歹徒行凶时,人体是很难立刻进入愤怒的状态。 就好比看见阴暗的巷角,有人在侵害生命,在奸淫掳掠,在拐骗儿童。 人们经过此地多半只会疑惑茫然,还要权衡利弊,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是报警还是寻找工具,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或许还会在凶犯的恐吓下心生退意。 真的要像温斯顿这样,在第一时间立刻进入暴怒状态,将凶犯当做仇人来看待,这种技巧实然需要经年累月的修行。 而且要说温斯顿击毙玛利亚·布鲁斯时所用的手法,要说是乱打? ——他可不是乱打,他是有备而来。 他先是提起棍子,挂栓锁门时数清楚链条的锁扣关节,刚好留了一颗头颅宽窄的缝隙。 接着打开大门,脸上的表情都未有丝毫变化,是半点肾上腺素的迹象都看不见。 只在怪物冲撞大门的一瞬间,眼看这位老叔叔的斜方肌与两条大臂猛然鼓胀起来,跟着那尖锐恐怖的怪吼,肾上腺素在瞬间发挥作用,能给身体提升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极限力量。 ——用尽全力挥出棒球棍。 它打的那么准! 时机恰到好处! ...... ...... 江雪明与温斯顿叔叔询问。 “老先生,能和我讲讲你的愤怒绝技吗?它有什么诀窍?” 温斯顿回头应了一句。 “它没有什么诀窍——人们都说温斯顿·斯宾塞是个假货,只会吹牛讲大话,这些流言蜚语像是鞭子,反复鞭笞着我的自尊心。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起来我是整日游手好闲,在詹姆士公园里养鸽子,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时时刻刻都准备着释放我的怒火,只等一个机会!感谢上苍,我没有白费功夫。” 这位面目丑陋,几乎能吓哭小孩子的中年阿叔凶神恶煞的说。 “在打爆吸血鬼婊子头壳的时候,我感觉畅快淋漓,我的身体好像在说——我是货真价实的,我天生就应该干这种事,如果有把刀子,我应该能做得更好!” 步流星若有所思,不是很理解[自尊心]的含义。 江雪明也是一头雾水,与其他人一样,从这位老管家身上,他们感受不到任何灵压。 按照管家的描述——送唐宁回家时,温斯顿完全看不见玛利亚·布鲁斯在倒视镜里的倒影,是没有灵视灵感的普通人。 可是这种惊人的作战技巧,操纵肌肉的本能又是怎么来的呢? 按照流星的理解,这种用情绪来调配身体激素的能力,在地下世界的乘客群体中也是非常少见的。 江雪明没有多想—— ——径直走向中式殡葬的灵堂,坐在主持人的位置上。 唐宁小子还觉得有些不妥,立刻问:“江雪明...先生,你穿着这身衣服,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雪明反问:“要不我现在脱了?” 唐宁小子立刻涨红了脸:“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七说:“我只听过中西合璧的婚礼,没想到还能参加中西合璧的葬礼。” 雪明挥挥手,要伙伴们去各自的岗位待着。 “三三老师,你和温斯顿叔叔去马路边,帮客人们停车,卸下他们的武装,送到灵堂旁边的多功能工具间。” “流星!你和洁西卡长官准备一场傩戏,不用你们真的唱,开场找借口去厕所,然后流星你去旁边五十米外的小教堂等待,洁西卡长官,这些不老不死的吸血鬼没见过你这种生命形态,会对你非常感兴趣,他们会围过来,你可能会受到一些惊吓。” “地龙妹妹...” 地龙小妹立刻喊:“我有名字的!我叫安娜!” 江雪明改口:“安娜,你对温度非常敏感,躲在登记台下边,和白青青一起,把活人和吸血鬼分开,安排到不同批次的座位去,让各个家族的人分开坐——这些吸血鬼以家族为单位,脱离族长的指挥,与陌生人混在一起时,也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 唐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干什么?” 江雪明言简意赅。 “找个地方坐下,做你擅长的事情,马桶旁边也要放红木音响的摇滚小子——我要你管好电子设备,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保持呼吸,努力活着。用最大的噪音,最响的炮仗,震碎这些蝙蝠的耳膜,报你的血海深仇!” 1秒记住114中文: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ol·⑨ [Melt·熔化] 早间九点,天空依然是一片黑色。 太阳在地平线伸了个懒腰,仿佛被一阵寒风激得打了个冷战,就立刻钻进厚实的云层里,躲回被窝里接着睡懒觉。 一切按照计划如期执行。 红皇后教区来了十六位贵族嘉宾,都是年轻漂亮端庄有礼的绅士女士,以家庭为单位。 xc区的血手兄弟会画风要朋克一些,大多是三五成群的小团体在交头接耳,多是纹身穿环,化着烟熏妆一副没睡醒的暴躁模样。 泰晤士河北岸的日子鬼要端庄得体的多,男人大多穿着格仔衫,要么是庄稼人,要么是程序员,女人则是全职太太的幸福模样——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些家伙自称[冬堡人],由三个教派合并而来。 名单上一共两百七十七人,到场的有两百六十八人。 九人缺席,其中包括玫瑰教派的主母玛丽,授血主祭玛姬,扈从李奥纳多与两位鲜血亲王。 剩下四人刚刚到场—— ——是红皇后教派的代表人,教父莱昂,教母芭芭拉,还有他们刚收养的教子,是一对双胞胎,大亨利和小亨利。 江雪明起初还担心,这些吸血鬼会在泊车的安检流程闹出乱子,没想到温斯顿·斯宾塞的交际手段如此厉害。 这个四十来岁的阿叔就像是披着人皮的妖魔,他嘴巴能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他与红皇后的贵族们说起宫廷丑事,也讲餐桌社交礼仪,给足了面子和乐子,自然能拿走这些怪胎怀里的里子和枪子。 他与血手兄弟会的叛逆朋克人称兄道弟,讲黑话作手势暗语,谈毒品货源,说起枪械店铺的新品行情是一套一套的,仿佛真的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浸淫多年,是个老恐怖分子了。 他和冬堡的家人们谈起tiktok的流行热梗,还从礼服里掏出来一张热门互联网公司的行业现状,连哪家老板喜欢pua和职场骚扰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不过一会,温斯顿叔叔还与这些庄稼人说起柴油动力收割机的新品行货价格几何,有最低价的购买渠道。 雪明听着入迷,就凑到温斯顿先生身边去。 紧接着这位老叔叔热情的介绍着—— “——我们暂且不提血豆腐的做法,那是一种中国的美食,不如直接让这位魅力十足的修女小姐姐亲自来教导你们?夫人们?她就是中国人!” 江雪明愣了那么一会,就看见三个主妇笑容灿烂亮出獠牙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起中国菜和中国血,最后还有中国僵尸这类华风吸血鬼。 温斯顿此举引开了大半冬堡人的注意力,原因没有别的—— ——重量级人物登场了。 远远就看见一辆加长型林肯停在墓园旁,从车上走下来红皇后教派的教父与教母。 他们都有日耳曼人的黑发,眼神深邃,五官立体。 教父莱昂身高六尺半,是一等一的宽肩天空树,壮得像是一头雄狮,红西装黑领带白衬衫,皮鞋一尘不染。 教母芭芭拉在冬日寒风中套着貂料皮草,与丈夫一样是大红配色,仿佛来参加的不是葬礼,而是她与丈夫的婚礼。 她一对杏仁形状的小眼睛炯炯有神,配着浪荡的翻天鼻和那薄情寡义的桃形唇,一眼就让人明白,这是个不好惹的顶级婊子。 从车前两侧,驾驶位和副驾驶立刻钻出来一对精神小伙,正是两位刚入会的教子——算作红皇后教区的明日之星。 与莱昂一样,亨利兄弟也有黑中带红的迷人秀发。 他们满面春风,笑起来时苍青色的大眼睛就眯成一条缝,那种笑容配着兄弟俩默契十足的引路架势,还有那虎背蜂腰的绝妙身材,绝对能让ins上任何一位女游客当场发出鸡叫。 温斯顿立刻迎上去,逐一问候。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教父莱昂非常尊重这位白鸽骑士。 莱昂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欠身,与温斯顿先生说:“好久不见了...” 温斯顿精气神十足,昂首挺胸的答:“对你来说肯定不算久!上一回我看见这两个小家伙,他们还在婴儿泳池里打架。咱们起码有二十年没见了!对吗?” 莱昂点点头—— ——芭芭拉女士立刻尖叫着。 “原来你认识这个背地里说人闲话的鸟人?!莱昂,你知不知道他面对卫报的记者,是怎么形容我的!?” 温斯顿小声嘀咕着:“我只是实话实说,夫人。您与人偷情不是什么新鲜事。” “别!他妈的!在我的教子面前!说这些事情!”芭芭拉一字一顿失声惊叫,“否则我...” 话讲到一半,莱昂教父便用眼神喝退了糟糠之妻。 亨利兄弟凑到温斯顿叔叔身边,小声询问着。 “好久不见了,叔叔,我们都很想你...” “叔叔,您是怎么和教父认识的?” 温斯顿没有什么好脸色,对付这些小畜牲时,他向来是开门见山,撕破脸皮单刀直入。 “你们套近乎的手法是跟谁学的?有话就直说,我只给你们换过尿布,难道你们是天生神童,能记住两岁之前尿床时,在你们床边忙里忙外的这么个怪叔叔?你们对我扮熟人的语气真是冷血无情——至于这么生分吗?” 话音未落—— ——温斯顿佝身低头,凑到大亨利耳朵边。 “你一定想知道教母的丑事对吗?说不定能以此进入红皇后教派权力的核心地带?你太天真了,小朋友。你觉得芭芭拉会在意这种花边新闻?如果她真的那么在乎,我应该活不到今天。” ——温斯顿接着凑到小亨利耳边。 “还有你,小子,虽然你出门之前好好洗了个澡,想把教母身上的香水给洗掉,但是你们昨天夜里肯定玩的非常非常high!玩的非常非常大,你忘记洗耳朵眼了——我闻见施华洛奇的香水,是猎豹那一款。” 小亨利惊慌失措,想捂住温斯顿先生的嘴,可是这个狡猾的老叔叔身形摇曳,立刻躲到莱昂教父身后,一个劲的念叨着。 “你居然敢用这么便宜的香水来应付教母,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们两个,这年头由血族养大的孩子也是少见。” 小亨利红了眼:“教父!他血口喷人!” 温斯顿勾搭上莱昂的肩,露出可怖的笑容—— “——我和这家伙在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相识,他和我一个宿舍,那会他还不是血族,毕业之后咱俩就没联系了,毕竟他现在飞黄腾达了,不一样了。” 莱昂歪着头,瞥了一眼名义上的老婆孩子,实际上的生意伙伴——没什么表示。 小亨利和大亨里各怀鬼胎,不再搭话。 他们决然不会想到,一个在圣詹姆士公园养鸽子的流浪汉,有如此大的能量,有如此深厚的社会关系。 莱昂教父小声与温斯顿说:“这两个教子的元质非常不错,是优秀的种子。其实这些年里,我更希望由你来教育他们,你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只可惜...” 温斯顿双手合十,作祷告礼:“我信教,但是我不信邪教。” 听见[邪教]这个词时,莱昂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怒意,是残忍决绝的意味,很快又恢复平静。 “随你怎么说吧,我一直都缺个副手,这次你为红皇后教区的采血人操办葬礼,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留一分薄面,要为我办事,是向我示好的信号——如此看来是另有原因?” 温斯顿开始满嘴跑火车,笑眯眯指着身后的丧葬人员。 “你看见这些年轻人了吗?” 遂指修女江雪明。 “你觉得这两个小子身上的元质优秀?是你红皇后教区未来的中坚力量?” 紧接着指向步流星。 “比起我身边的这些年轻人,他们就像是萤火虫,要和皓月烈阳争辉。” 最终指向三三零一。 “哪怕是青金狼母的直系血脉,玛丽主母也能招至麾下。”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短短五秒钟。 在这五秒钟里。 莱昂与芭芭拉努力思考着。 思考着温斯顿·斯宾塞是不是在说谎。 小亨利和大亨利努力用灵感去感受这些人的灵压。 一家四口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想要搞清楚这场葬礼的内在含义。 莱昂立刻变了脸色,他开始低声下气,与温斯顿说好话,要把事情都问清楚。 “你说这几个年轻人,都是玫瑰教派的人?他们即将变成玫瑰教派的新贵?” “也许?” “他们是贵种吗?家世如何?” “不是贵种,但肯定能成为贵族。” “斯宾塞,你老实告诉我,这些来路不明的中国人,是你献给玛丽主母的投名状吗?你想为她做事?” “不!我可没有说过这句话哦!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就是说,我现在还有机会?我现在还能拉拢这些优秀的力量之种?” “你心动了?”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像你这种普通人,根本就感受不到灵压——我的两个教子竭尽全力释放的灵压,甚至不如那位小修女在愤怒的解释中国菜如何做的时候,被冬堡土老帽身上的劣质香水激发出来的,轻飘飘的一个喷嚏。” “那么你心动了?” “我确实心动,你能将这些年轻人引荐给我吗?斯宾塞?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像你这样意志坚定,精神超常的人,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感。” “有些事情是天注定。” 莱昂凑到温斯顿耳边轻声说:“所以,你愿意帮我做这件事吗?我答应你,无论玛丽给了你多少好处,或是其他人要给你好处,我都出双倍,你知道我不缺钱,你也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二十年前你就知道。” 温斯顿贱兮兮的笑着,对莱昂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指指点点,半天不讲话。 直到芭芭拉开始愤怒,这种愤怒传染到两个焦躁不安的教子身上时。 温斯顿终于开口:“兄弟,你不如直接去找那位小修女搭讪?” 莱昂表情错愕惊讶:“我能直接找她搭讪?” 温斯顿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去忏悔室。” 莱昂接着问:“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温斯顿:“对,是不是很惊讶?” 莱昂:“要说什么呢?” 温斯顿:“别谈钱,她不喜欢别人与她谈钱,不如细数你到底犯了多少罪过——诚心忏悔。” 莱昂:“你别骗我...” 温斯顿:“啊哈!你害怕了?你在害怕?你居然会害怕一个小姑娘?” 说实话,莱昂教父并不畏惧那个拥有超然元质的小修女—— ——他所有的心虚,所有的胆怯,都来自于温斯顿·斯宾塞的一张嘴。 这个男人有一种魔力。 在校园时代时,温斯顿·斯宾塞就已经是这副丑陋邋遢的模样了。他好像从来都没长大,也没变老,那副油腻恶心又精明利落的做派,让莱昂从心底产生强烈的敬畏。 那是一种非常恐怖的生存手段。 在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光是靠斯宾塞这张嘴,就为莱昂挡住了无数麻烦事。 直到莱昂进入血族社会,开始进行残酷血腥的黑帮遴选,从红皇后教区一步一步往上爬,多年之后才明白,这是一种外交话术,是一种恐怖的魔法,几乎言出法随。 他一直都希望温斯顿能回到他身边,哪怕不变成血族,光靠着这张嘴,就能攻陷许多人的心门,打开许多人的死门。 可是这个古怪的白鸽骑士真的一心一意为祖国,打心眼里仇恨血族,从来都不想与妖魔同流合污。 此时此刻—— ——莱昂只怕这位还有几分旧情的旧友,突然倒打一耙开始坑害自己。 他慎而又慎的掏出枪械,把名贵奢华的雕花1911交到老朋友手里,当做互相信任的仪式。 “我相信你,斯宾塞,我这就去找她作忏悔,这么做有用,对吗?我能和这个中国人搭上几句话?让她对我产生好感?” 温斯顿耸肩无谓,收好枪械:“你甚至可以直接和她谈结婚的事。在学校宿舍我就和你说过了,你很帅,特别是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 莱昂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你把脸凑过来,我不相信你。” 温斯顿一边收走芭芭拉主母的枪械,一边往亨利兄弟身上动手动脚,把随身武器都拿走——他伸长了脖子,瞪大了无辜又鸡贼的双眼,像是面对交警查酒驾时的烂酒鬼。 莱昂伸出舌头,哈着气。 “你没有骗我,对吗?” 温斯顿:“没有哦!” 莱昂教父舌尖尝到的汗液里,所有信息素都表明—— “——很好,你没有说谎,我这就过去。” 说罢这位红皇后教区的话事人就往冬堡的人群里走。 温斯顿大声喊着:“葬礼在十点开始!你还有半个多小时!速战速决!” 莱昂回头挥了挥手,派头十足,非常懂礼貌。 “谢谢你,老朋友。” 温斯顿喊得非常非常大声,要让江雪明听清楚:“这是个重量级人物!你能感觉到对吗?她身上的元质是最优秀的!如果你能将她留在此地,后边的麻烦事就会少很多。” 莱昂点点头:“没错...” 温斯顿:“带她去忏悔室吧,好好聊聊。熔化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对吗?m·e·l·t!使她变得温柔!熔化!” 莱昂教父露出欣慰的笑容,壮硕的肉身挤开一群冬堡泥巴种,那种由上至下的威压,让热情的主妇们又惊又喜又怒又怕。 他欠身施礼,与江雪明作邀请,是秋毫未犯,单手引向小教堂的静室。 江雪明眯着眼观察着这位老贵族。 莱昂没有问姓名,对血族来说姓名并不重要,是与修女谈起教义,要拉拢这颗稚嫩人心。 “英国在早些时候会对住房的窗户收税,教会里有一扇免费的窗户,就是忏悔室,忏悔室是上天对罪人的恩赐,来自东方的小姑娘,你能以天父的名义,给予我这种恩赐吗?” 江雪明从主妇身侧站起,言简意赅。 “走!跟我进屋!” ...... ...... 温斯顿眯着眼,杵着芭芭拉女士的胳膊,面对血族时,他几乎没有任何恐惧心。 “喂,你老公试图勾搭一个年轻美丽的小修女...这事儿我能和记者说吗?他是勋爵,是大新闻。” 芭芭拉翻着白眼,立刻按照座次去寻找自己的位置了,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身后两位教子想要跟上教母—— “——不可以哦!不行哦!”温斯顿换做一副不怒自威的冷峻表情,“我给你们安排了其他座位。” 大亨里怒道:“凭什么?!” 小亨利阴仄仄的问:“为什么?!” 温斯顿·斯宾塞双手互抱趾高气昂。 “因为你们还不是血族,你们怎敢用那副丑陋卑贱的身体,坐进鲜血贵族的队伍里?你们好大的狗胆...” 亨利兄弟无言以对,想求助于教母。 教母已经走远了。 他们转而求助教父,隔着数十米,回应他们的,只有莱昂先生冰冷又凶悍的眼神。 最终两兄弟乖乖听话,按照温斯顿叔叔的吩咐坐在后排。 ...... ...... 另一头,江雪明端坐在黑幕帘布之后。 莱昂教父挤进狭窄的忏悔室里,开始说起亏心事。 雪明的无线电耳麦中传出温斯顿叔叔的谆谆教诲。 “我要他与你忏悔,我与他说,你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要向你打感情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招揽你,获得你的好感,江雪明女士——不要感到奇怪。” “你能透过薄薄一层黑纱,看见他的眼睛,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胡编乱造和认真回忆的细微表情有明显的区别。” “若是他真的打开心扉,就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吸血鬼的体温是十九摄氏度,肌肉力量是人的四倍由余,有极强的生命力,哪怕打成碎片,轰成肉泥,拼拼凑凑浇上一瓶血,勉强也能活。” “想获得这种力量,必然要付出代价。” “你知道它们肉身的死门在哪里,是什么。” “当莱昂回忆起生命中最懊悔,最痛苦,最难过的几件事,向你诚恳的讲述这些罪过的时候——那是他心灵的死门大开之时。” “不要放过这种机会,我相信你能办到,这是我与你出的一道小小考题,它一定难不住你。” “我不知道莱昂是否拥有你们口中类似[魂威]的神奇力量,但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就是这些。” “祝你好运。” ...... ...... 安顿好客人,温斯顿·斯宾塞步子轻盈,在工具间将武器都分门别类归拢到一处。 就看见三三零一不知所措,好像压根什么都没做,有一种帮不上忙的窘迫感。 毕竟这件事,是斯宾塞叔叔一手包圆。三三老师只得去附近的邮电局小卖部弄了两块馅饼回来,要犒赏温斯顿叔叔。 一大一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三三老师非常好奇:“温斯顿叔叔,你那么厉害,怎么会在詹姆士公园里养鸽子?一养就是那么多年...” 温斯顿啃着馅饼,与三三说起往事。 “我从皇家军事学校出来,一心想要报国,海军的士官人品有问题,他出轨外遇,我揍了他一顿。” “然后我托关系,给一个议员当司机,工作第一天就发觉这家伙贪财好色,把社会救济当做嫖资,我把他丢进泰晤士河喂鱼,结果他没死,让我在牢房里蹲了十六年,可惜不是无期徒刑。” “牢头狱友都有我的同学或是师兄弟,他们受不了我,早早把我赶出来,给典狱长送钱,要把我送去加拿大的监狱服刑,在押解途中我就越狱了——结果同行的重刑犯要杀狱警,被我一枪轰碎了脑袋。” “于是我就减刑释放,在圣詹姆士公园的邮电博物馆当管理员,上一回财政大臣来参观,他只是看了我一眼,觉得我太丑,影响大英帝国的美好形象,轻飘飘的一句话,嘴巴一张一合,就让我丢了工作。” “我想报复这个杂碎,拉了两泡屎,冲他的车上扔。然后被警卫痛打一顿——我逃进詹姆士公园,他们就不敢开枪,因为公园里的鸽子和墓碑都是文物,比我的命值钱多了。” “我从劳改所里出来,才二十五岁,自此以后的二十年里,我一直都想着,不如就这样养养鸽子过过日子吧——每天与卫报记者说点唐宁街里的丑闻猛料,让这些大臣们提心吊胆的报效祖国。” “他们杀不死我,他们抓不住我,我是他们心底的阴影,我是他们梦中的恶魔。” 三三零一愣住了—— ——她是地底人,压根没见过这种在滚滚红尘里锻炼肉身与心灵的狠厉角色。 她找完了乐子,终于说起正事。 “温斯顿先生...我从小卖部回来,有人给你寄了一封信。” 温斯顿接来一看,眼神变得非常复杂。 他揉捏着鲜红火漆上的猫爪印,挠着头发。 凶神恶煞的消瘦脸庞挤弄出一个恐怖的微笑。 念叨着书信上的寄语。 “jackhaeto...” 1秒记住114中文: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ol·10 [Deadly Embrace·致命拥抱] 狭窄逼仄的忏悔室里,一侧坐着莱昂教父,另一侧则是严阵以待的江雪明。 两人直线距离不过一百二十公分,分作两个小隔间,由一道黑漆漆的布帘子隔开,通过一扇长宽约三十厘米的小窗户沟通。 忏悔室做了隔音,隔音棉能保证忏悔者的隐私。 在宗教礼仪中,对神职人员进行忏悔,是意达天听,是发自内心的自省,祈求上苍能原谅自身犯下的罪过。 此时此刻,莱昂深信旧友的叮嘱,要彻底卸下心防,与这位小修女谈谈生平,谈谈过往,最后谈谈未来的伟大事业。 他解开领带,将这条带着香水与体味的信物放在小窗台上,他对自己的男性魅力非常自信。 ...... ...... 如果你不太明白这个动作,或者无法理解—— ——换句话说,好比一个风姿绰约的有夫之妇,向窗台解开领巾,将这条香喷喷的丝织品放在陌生人面前那样。 ...... ...... 莱昂正在等待一个契机。 如果这位小修女主动对这条领带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他就能跳过冗长复杂的忏悔流程,选择另一条路直攻花心。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黑幕对面的神职人员工作室里空无一人。 那位修女的呼吸声都没有丝毫变化,体温或血液的流速也是如此。 这让莱昂有些愤怒,一种火辣辣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又伸出手,刻意将领带推去黑帘子的另一头,让它露出些边角,好比荡妇求欢时撩动裙摆那样... 江雪明:“进了忏悔室你就开始解领带脱衣服?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听见回话声,莱昂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不是无用功。 “小姐,我解领带的动作并非是想冒犯你,而是想让你明白,此时此刻,我已经放下礼仪,想与你说心里话。” 江雪明:“说。” 莱昂:“我是红皇后教区的教父,是一个吸血鬼,恕我冒犯,你知道吸血鬼吗?” 江雪明:“知道。” 从对方简洁有力的回应中,莱昂感觉到一种莫名安心的暖意。 “那就好,那么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或许你也能理解,能体会,能原谅我吧...” 江雪明:“谈,都可以谈,没什么不能谈的。” 这位伦敦血族核心圈顶流扛把子,开始说起自己的发家史。 他表情复杂内心踌躇,因为他从未与外人说起这些事—— ——可是想起旧友温斯顿·斯宾塞的嘱托,这位教父仿佛变回了人类,双手撑着小桌台,托着下巴,前探身体,要把二十来年的血族罪业逐一讲明。 “从我的家世开始说吧。” “去军事学院念书之前,我的家庭只能算个中产,虽然算衣食无忧,却也没什么大钱。” “在学校的那几年,我认识了许多人,托斯宾塞的福,他这个机灵鬼让我挤进了贵族子弟的交际圈,并且认识了红皇后。” “毕业以后,我与斯宾塞分道扬镳,他想去海防报效祖国,我很不理解他的想法——明明一个那么聪明,那么机灵的人,为什么不去从政?他要是多读两年法律,以他的手段,在议院领个一薪半职不成问题。” “暂且不提我与旧友的事——小修女,我要向你忏悔。” “我犯的第一罪,就是嫉妒。我嫉妒斯宾塞的才华,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能靠一张嘴,就能办好那么多事。在血族的初拥遴选仪式上,我有六个竞争对手——我知道,靠嘴是无法说服他们的,靠嘴也无法击败他们。” “其中有比我更优秀的年轻人,也有红皇后另眼相看的扈从候选人——我知道,我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我靠着各种手段栽赃陷害,或从精神层面,或从物质层面毁灭了他们。” “有一个与我同期的年轻人,他说话很好听,于是我就在遴选前夜把他毒哑。” 江雪明打断道:“等等,你是怎么做到的?” 莱昂:“光靠神经毒素就能做到,这些专门攻击神经中枢的毒药非常厉害,把握好剂量,能让人的大脑暂时失语。” 江雪明在本子上记下[精通药理],“你接着说。” 莱昂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也有小伙子比我英俊,比我强壮,床上功夫一流,我将他抓去地下室,雇几个同性恋折磨了半个月,事情办的干干净净。” 江雪明:“哦...哦。” 莱昂:“怎么了?这是无法原谅的罪过吗?” 江雪明:“没什么,这位先生近况如何?” 莱昂:“疯人院的医生去年刚刚给他做了额前叶切除手术,目前病情良好。” 江雪明:“你接着说吧。” 黑帘的另一侧,莱昂教父的声音沉了下去,情绪也沉到谷底。 “当我从这场血腥的遴选仪式中胜出时,心底产生了一种非常恶心的感觉。” “因为我憎恨自己的出身,我的父母就像吝啬又粗鄙的旧时代老财主,他们教导我,哪怕是多花一毛钱,都要从心底产生强烈的负罪感。” “哪怕在伦敦,我的家庭也绝不算穷——可是他们的衣柜里能找到十二年前洗到发白的工作裤,但凡我有浪费食物的行为,立刻就会招致打骂。” “我不理解,完全不理解,他们一边与我说,贵族的生活如何奢靡,想要成为贵族,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另一边却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送进银行,等着可怜的利率和可怕的通货膨胀,无情的夺走他们的血汗。” “就像是引颈就戮的羊羔,或许还会从这种节俭清苦的日子里找到一点自我感动。” “当老教父选择我的时候,我成为血族新贵,干的第一件事,就会回到爱尔兰老家,把我家里所有人,所有穷亲戚,所有直系血脉,统统杀光。” “我杀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无论男女老少,几乎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勉强杀干净,那种恶心作呕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我的过去都被我抹除了。” 江雪明:“勉强杀干净是什么意思?” 莱昂抓住重点说:“因为那段日子还有许多情人找上我,说她们怀了我的孩子,都被我割断喉咙丢去火电厂里造福社会了,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应该还有一两个在外流浪的贱种要杀。” 江雪明:“你接着说。” 莱昂长舒一口气,熬过了最难描述的不堪过往。 他非常开心,向人倾吐这些事的时候,仿佛真的与神灵有了联系。 特别是这个小姑娘的灵压,那种冰冷如刀的气质令他着迷,他确信,只要能让这位小修女堕入黑暗面,加入血族的队伍,她会是红皇后教区的绝对核心。 “完成这项仪式的时候,我与老教父约好去河边钓鱼。结果这个老不死的怪胎,为了庆贺我的新生,为了让我感受到生命在身体中流动的感觉,他抓来一条鱼,现场给我示范了一遍。” 江雪明:“等一下...什么意思?你这话说的太抽象了。” 莱昂低声形容着:“说起来很羞耻,但是那种感觉确实让人着迷,你可以同时感受到生命的迸发,还有手里冰冷的鱼肉在挣扎,它马上要被我填满,它失水缺氧在剧烈的抖动着,柔软的喉口和锋利的锯齿牙一次次将我撕裂,疼痛和怪异的快感几乎让我彻底迷失其中——比我的任何一位情人都厉害,都刺激。” 江雪明:“等一下...请等一下。” 莱昂最后说。 “我做完这个仪式,就将自己完全献给了魔鬼,献给了红皇后,我为她干脏活,我是她的忠犬,为唐宁街内外的权钱交易牵线搭桥,用恐吓与美色对付各路大臣和议员。” “老教父于我有再造之恩,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想要除掉他,吸血鬼是永生不死的,他不死?我怎么变成新的教父呢?” “于是我给他准备了非常棒的鱼肉,小心翼翼的用银线贯穿它的肌理,又不让它死去,就像是做料理一样,在电极的刺激下,它活蹦乱跳生猛异常,在老教父到达欢愉的顶点时,我就送他驾鹤西归。” “这场突如其来的权力豹变,是我与芭芭拉潜心耕耘多年的结果。” “与此同时,她向着养母红皇后亮出獠牙,她作为红皇后的贴身侍女,打开教区圣母的头盖骨,灌进去六公升水银——从此红皇后变成了脑死植物人,变成了我们的傀儡。” “我终于完成了阶级跃升,做到我父母花几百年都做不成的大事。” “那么话说回来——我向你展示了我的歹毒心肠,也向你展示了我的能力和决心。你真的要站在玛丽·斯图亚特那一边吗?” 说起工作,莱昂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江雪明从黑帘子这头,能看见莱昂教父脸上的各种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莱昂露出了死门,尽管很短,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雪明还是抓住了那种感觉。 莱昂已经开始不耐烦:“回答我!贱人!为什么不说话?” 江雪明默不作声走出忏悔室,打开莱昂教父一侧的大门。 她与教父行礼,双手搭在裙摆上,面带微笑的说。 “你能再回忆一下吗?莱昂先生?再好好想想钓鱼的往事?” 莱昂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他像是找到了知音。 “你是说...” 就在这个瞬间—— ——在这位血族头领,仔细回忆起人生中最怪诞,最离谱,最匪夷所思的刺激体验时。 他的大脑功率直线上升,注意力涣散。 他的瞳孔微微失去焦点,眼睛也跟着羞耻心和病态的爱意瞥向别处。 他的手指与膝盖不自然的跳动,毫无防备。 死门的大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江雪明对无线电里的小伙伴说。 “奏乐!” ...... ...... 与此同时—— ——罗伯特·唐宁精神一振,迅速点燃礼炮烟花。 ...... ...... 莱昂先生还想说点什么,他神色怅然,就看见小修女附身拥抱,彻底被心中涌现出来的狂喜所淹没。 在人生的最后几秒钟里,他依然忘不了泰晤士河支脉的小树林里,他杀死老教父的那个瞬间—— ——那是他得到至高无上权力的仪式,只用一条鱼当做祭品,完成的祭祀仪式。 如果他有镜子,一定能看清自己的表情,正如老教父对着剧毒的银线鱼肉尽情的喷射生命力一样,是满面红光如沐春风。 他感觉到了疼痛—— 是修女服上如水面波纹的圣光吗? 是基督教里的圣物对吸血鬼的天然克害吗?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莱昂·查理斯,有旧友温斯顿·斯宾塞的帮助,多亏这位精明能干的助手,他的谏言必然会引导我走向一条正确的路。 与人类拥抱时,那种温度和疼痛是如此真实。 只听噗嗤一声—— ——就像气球水袋裂开的动静。 锋利的膛线破开这吸血贵族的菌丝西装,立刻将皮肤割裂。 莱昂两眼失神,还沉浸在美好的未来,沉浸在一场幻梦中。 他紧紧拥抱着这个小修女,连手指与臂膀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都无暇去顾忌。 他的喉口有一道深入骨髓的恐怖伤口—— ——银闪闪的餐刀从雪明的袖口一闪而过,几乎一鼓作气切断了莱昂的颈椎,只留着一点皮肉挂住头颅。 灵堂的鞭炮与礼花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流星已经抱住洁西卡长官的脑袋,带头冲锋跳起笨拙的傩戏。 几乎所有宾客都被那颗活生生的头颅吸引,只有教母芭芭拉依然心系教父,心中隐隐担忧着生意伙伴。 她分明看见,有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修女一把将莱昂推进了忏悔室,在那么狭窄的空间!那么暧昧的场合!他们共处一室!要在神圣之地做些寡廉鲜耻的事! 那是她芭芭拉想都不敢想的渎神大罪。 她的脑袋转得飞快,想要第一时间加入。 可是刚走出去两步,从斑驳刺耳的礼炮声中,芭芭拉听见了枪声,绵密如雨的子弹爆鸣从忏悔室中传来。 她心乱如麻,又惊又喜。 惊的是葬礼中的狠毒埋伏。 喜的是莱昂死亡之后的权力转移。 她在犹豫,在思考,在努力感受着忏悔室中的灵压变化。 只用了短短数秒,她就被贪欲冲昏头脑,立刻从裙下取出冷兵器,取出一支迅捷剑。 这支镀银圣剑她从不离身,只为了找到机会合理的杀死莱昂·查理斯,要说她的格斗技巧,从街头斗殴的德国传武杜萨克短刀,到生死决斗的佐罗迅捷剑,十八般欧式砍人手法她样样精通。 如果推开忏悔室的大门—— ——莱昂还活着,那么就用这支剑送他上路吧。 ——如果莱昂已经死去,那么就用这支剑,送那个不识好歹的修女上路吧! 红皇后与玫瑰经在葬礼上械斗。 教父暴死,刺客伏法。 听上去多么美妙呀! 直到这一刻,芭芭拉与两位教子厉声怒吼,指向灵堂的主舞台。 “葬礼已经开始了!那是你们的衣食父母!去给王成桂医生磕头!” 支开教子只为了掩盖杀夫夺权的真相,芭芭拉内心狂喜,要感谢上天的恩赐。 她一步步往忏悔室去,感受到教父的灵压越来越微弱,就像是一头垂垂老矣的狮子,即将跌下兽群之王的宝座。 为了以防万一,她割开大腿,从腿骨中取来一支口红,其中撞针与底火都是她的托底王牌。 口红里藏着一颗致命的银弹,这是她千思百虑冒着截肢断腿的风险,留下的护命符。 “没有什么能拦着我...” 芭芭拉教母一次次深呼吸,仿佛为人时的生理本能还在驱使着她,似乎她还拥有呼吸这个功能,心脏仿佛也要开始重新跳动了。 “没有什么...” 可惜的是,那个不长眼的老管家又回来了。 温斯顿·斯宾塞拦在芭芭拉主母面前,成了最后一位拦路虎。 芭芭拉的眼神频频闪动,瞥向宾客席间的古怪傩戏。只看见各个家族各个派系的人们在惊叫欢呼,像是被那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牵带起热情。 她在思考—— ——要是让别人发现忏悔室里的灵压变化,事情暴露在众人眼前,恐怕这场权力交接的仪式,就做不下去了。 她变得急切,变得咄咄逼人。 “让开!斯宾塞!” 温斯顿满脸无辜:“夫人,我最好的朋友正在向神灵忏悔,你不能过去。” 芭芭拉挥动剑刃,要喝退这不长眼的丑陋管家:“滚!我要你滚开!念在你与教父旧情一场!念在你还有点用!别逼我杀你!” 剑刃在温斯顿叔叔的襟衣领花前留下一道道伤口,露出结实的胸膛,只是轻轻踱步绕路,温斯顿像个灵活的舞者,又堵到芭芭拉面前。 “恐怕不行,芭芭拉夫人,现在还不是时候。” 芭芭拉咬牙切齿,忌惮着此人灵活的身法,却不好大声喧哗,只见冬堡的主妇们齐齐起身,已经好奇的看过来。 她立刻收剑收手,低声与温斯顿商量。 “你这个没有灵感的蠢货!我能感觉到,教父非常虚弱!” 温斯顿惊讶:“真的吗?” 芭芭拉:“他快死了...这是个机会!斯宾塞!我与他同床异梦许多年,连吸血睡觉做梦的时候,都想着他有一天能突然暴毙,只要你帮我,我会给你很多好处很多很多,哪怕要是我跪下来含住你的意大利萨拉米红肠都行。” 温斯顿:“哦!哦!夫人!这可不行...” 芭芭拉认认真真的谄媚求欢:“教父死了,我就是寡妇,而且是很有钱很有钱的寡妇...” 温斯顿更加惊讶:“有这么个意思了!夫人,您随我来!” 两人跑到忏悔室外—— ——斯宾塞亲自为芭芭拉开门。 在那一刻,芭芭拉看见了难以理解的一幕,是她这辈子都难得见到几回的画面。 狭窄逼仄的小房间里,那个原本清冷淡雅的小修女半跪在地。 心肠歹毒手段狠厉的教父莱昂·查理斯,芭芭拉夫人平日里要仰其鼻息苟且偷生的大人物已经不见了。 具体来说,他已经变成了木质地毯上的一滩浑浊的浆液与肉块。 不时有细碎的嫩肉在木板椅上弹跳,立刻被一把银餐刀切成更细的肉条。 “哼哼...” 芭芭拉听见欢喜的笑声,嗅见腐烂霉菌的恶臭。 “呵呵呵呵...” 她看见那个小修女眼神凛然可怖,嘴角不自然的上浮,就像是在施暴时感受到了无上的欢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内零散弹片,还有一副破破烂烂的肮脏骨架,这一切都与芭芭拉说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故事。 莱昂·查理斯,红皇后教区的掌舵人。 在这间不过两米的小屋子里,被这个女人用枪械和小刀拆成一地烂肉,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是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受千刀万剐的痛苦,灵压慢慢消散,最后变成了一副医学标本。 芭芭拉在刹那间吓得脸色惨白,连吸血鬼这种天然冷白皮都盖不住的[白],她几乎丢掉了所有的战斗意志,在眼神与江雪明触碰的时候,身体已经举旗投降。 虽说只会砍人的古惑仔,一辈子都只能当古惑仔。 可是芭芭拉现在连砍人这种动作都做不到了。 在漆黑的忏悔室中,她看见的不是什么人类,或是修女这类带有人类前缀身份的神职人员,那是来自地狱的纯正魔鬼. 准确来说是一分钟内,将血族的肉身切成两百多份不均等肉条的大恶魔。 哪怕是一头死猪,要手艺精湛的屠夫来分割肉块,都不可能做到这么离谱的事。 芭芭拉只觉得意识在远去,就在这个瞬间—— ——温斯顿往门内问了一句。 “家伙好用吗?” 江雪明:“全都崩口了,银子太软。” 温斯顿好心好意将芭芭拉夫人推进门内,顺手拿住迅捷剑的护手,像是清理房间内的垃圾那样,缴械断骨一气呵成。 紧接着芭芭拉只觉得热风扑面,一头撞进了江雪明的怀里,作生命中最后的致命拥抱。 温斯顿·斯宾塞将迅捷剑丢给江雪明,什么也没问。 他踢上大门,吹着口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感受着忏悔室内翻滚纠缠的声音。 是女人的惨叫,是拉扯头发这段颈骨的清音。 是血液从脖颈动脉中迸射,带着声带撕裂时咕噜出气泡的嘶鸣。 是惨痛的呼声都无法顺利发出,最终演变成痛觉与基础神经反射混合在一起的失智恐怖呻吟。 最后一声枪响! ——是口红袖珍枪械喷吐的枪焰。 复杂又恐怖的声响逐渐安静下来,又变成了另一类令人安心的,有规律的顿挫强音。 像是小提琴在奏乐,像是清亮的剑脊与骨骼摩擦时,发出的解剖音符。 三三老师看得真切,远远与温斯顿先生打手势。 温斯顿立刻拉开门缝,往里边递了新餐刀。 江雪明一言不发,闪蝶衣装的臂膀布料受了枪击,只留下一点点白痕,拿走刀子立刻继续去做解剖工作,生怕这些杀不死的怪物会聚团复活,必须反复鞭尸才能安心。 温斯顿满面春风举手示意,要三三老师不必担心。 三三老师的嗅觉敏锐,灵感超然。 她面露疑惑,只觉得温斯顿先生在读完书信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 那副丑陋的五官也不像平时那样挤作一团,扬眉吐气时能领会他优雅自然的超然神态。 原本老管家脑袋上还有许多白头发,如今像是枯木逢春,皱纹与白发都消失不见了,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三十来岁的青壮年。 三三老师只顾着挠头,是完全想不明白,只知道是好事,最后也不去细想。 “真奇怪...” 1秒记住114中文: 告知 最新章被屏蔽了嗷嗷嗷。 有心的读者可以进群来看word版本的!我已经改完稿了!申请解禁中!群号就在简介里! 明天会正常更新的! ps:糟了,一开始没想到居然有两百人加群所以忘记升级了,现在群满了我明天和群主说下升级的事情!不好意思! 《深渊专列》告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ol·11 [Rules of Nature·自然法则] 江雪明从忏悔室的大门走出。 她浑身冒着一股高温蒸汽,闪蝶衣装的膛线与吸血鬼的肌理骨骼碰撞时,几乎能迸出火花。 不得不说,莱昂和芭芭拉的战斗力非常强—— ——这对夫妇在狭窄的忏悔室中使劲浑身解数,除了吸血鬼肉身的硬件数据以外,在雪明看来,这两位精通巴顿术和街头格斗的黑帮大佬绝非等闲之辈。 如果没有这身闪蝶衣装,没有这身坚盔厚甲。 江雪明心里清楚,自己肯定会受重伤—— ——闪蝶衣装这攻防一体的设计就像是软猬甲,能防住敌人的子弹,也能割开敌人的血肉。 她两条手臂多处软组织挫伤,肌肉骨骼劳损,有肚腹和躯干有四处淤血堆积,不过是二十毫升万灵药就能解决的事。 如果没有这套衣服,没有这副战斗力更强的女身。 到底是谁能活着走出这间小屋子,就不好说了, 她也想过,要不要试着用其他的方式,其他的武器,其他的陷阱设计来杀死红皇后的教父教母。 可是事情来的那么突然—— ——她几乎没有任何准备时间,计划赶不上温斯顿·斯宾塞的安排,赶不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 忏悔室旁的消防干粉灭火器里加了银粉和巴拉松,为了以防万一,江雪明要温斯顿随时做好准备。 为了让莱昂放松警惕露出死门。江雪明没有带主武器,身上只有战斗大师和二十三枚银弹,还有一把餐刀。 万幸的是,这两位吸血鬼头领非常傲慢。 当江雪明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发起以命相搏的决斗邀请时,莱昂不假思索,在受到袭击之后的第二时间,要与这个奇怪的小修女刚正面。 若是他亮出翅膀,变回原形。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靠着强壮的怪力撞开大门,破开屋顶飞走。 这是雪明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如今红皇后的教母教父殒命于此,一切都按照温斯顿叔叔的计划稳步执行。 贵宾们如期落座,以家族为单位的敌人被打成乱序排列在舞台前。 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被流星和洁西卡引走注意力,与作战组别中的长辈或指挥官离得更远了。 又一次,雪明为温斯顿叔叔精湛的屠宰手艺所叹服。 此时此刻,正是大开杀戒之时。 温斯顿·斯宾塞见小修女平安无事,立刻递去手帕:“感觉如何?” 江雪明如实告知:“收拾干净了。我没事,万灵药储量充足,我随时能继续作战,长官。” 听见[长官]一词时,温斯顿明显疑惑了那么一下子。 紧接着这位叔叔在葬礼的钟声敲响之前,要作简约却不简单的对答。 “为什么喊我长官?” “因为你的战术很有效,我作为joestar小队里的尖刀,能与敌人的王牌正面对决并且胜出,只凭你一张嘴就能做到这种战术布置,这是我无法理解的奇工巧技。” 温斯顿沉默了。 江雪明接着说。 “或许你会说——因为你算伦敦数一数二的地头蛇,你了解这些人,你当了二十多年的卧底,你不光能指挥我,还能指挥敌人,做到这些事情自然是轻轻松松。” 她接走温斯顿递来的钢锏与ak12,整装待发。 “但我想说的是——你排兵布阵的能力真的非常完美,在军校你一定是个高材生,我对你的过去越来越好奇。” 温斯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不说话装高手。 江雪明拉动血狼之眼机片,检查枪械状态,与温斯顿谈起接下来要干的事。 “不管怎么样,叔叔,我们要打一场硬仗,要取得刚才的战果,要这些吸血杂种一个不留的死在这里,绝不能让它们逃掉,逃走一个,就会回来两个。” 温斯顿心领神会:“我去饲料站呆着!我很乖的!绝不打扰你们!也绝对不会拖后腿!” 雪明点点头,正想说这个事。 “抱歉,白鸽骑士。我没给你留武器,也没把你当做战斗单位来看,如果这支枪能保护你,你就拿好。” 她从裙下掏出g26,交到温斯顿叔叔手里。 温斯顿迟疑了很久很久,没有去接枪。 雪明问:“你不会用?对吗?” 温斯顿点头:“嗯,我不会用。” 雪明眼神变得凌厉,变得咄咄逼人—— “——是真的不会用吗?在军校了解过?却很少实操?” 温斯顿如实告知:“这是奥地利的现代枪械,结构简单,拿到手上就能开火,没有复杂的携行保险,可靠又致命——我不敢说自己会用,这辈子我都没用过这么好的枪。” 江雪明立刻收回g26,眼神也变得温柔。 “温斯顿先生,你是个令人尊敬的人,是一位勇者。” 温斯顿微微欠身,准备离开:“是吗?” 江雪明上弹待击,从忏悔室的背风面阴影中离开,拉上防弹盔,准备去灵堂开席。 “鲁迅先生说过,怯者抽刃向弱者,勇者抽刃向强者。你与这些吸血魔鬼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没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已经很不容易——要帮扶我们这些冒冒失失的年轻人,和这些食人杂碎作对,毫无疑问,你就是勇者。” 钢铁面具之下,江雪明感觉异常亢奋,她想拉住内心的小野马,从狂暴的激素水平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只得不断的说话来强化记忆,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沉迷在这种狩猎的仪式里。 “方才依靠这副强壮的身体,我杀死了莱昂与芭芭拉。” “那是肉身元质的以强击强,从设伏坑杀的角度,完成了攻敌之短。” “这副身体的能耐,远超我的想象。” “在近距离撕斗搏杀的过程中,我这副身体几乎不会被任何负面情绪所影响,对杀害生命这件事有着病态的执着,大脑分泌的内啡肽与多巴胺是实实在在的奖励。” 除了[劳动]以外,智人还喜欢干一件事,那就是[杀死]。 如果说江雪明的男身非常热爱劳动,在干活时甚至能肉眼可见的回复精神力。 那么这副女身在夺人性命时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也是天性的释放,在回复精神力。 是越杀越精神,越杀越快乐。 雪明认为这种体质绝不正常,特别是在现代社会—— ——这个女号大有问题,隐性基因所表达的狩猎天性实在太强太强,几乎无时不刻都在琢磨着,怎么弄碎东西,怎么坑害生命,甚至需要血清素这种神经递质来治疗。 不过偶尔当做工具使用,来对付怪物,是绝佳之选。 ...... ...... 大亨利在灵堂里三跪九叩,照着教母的吩咐,把礼仪都做足。 小亨利则是急不可耐,完成磕头礼,就准备往忏悔室去。 只在下一秒,从王成桂医生的灵龛处,迸发出来闪亮的光芒—— ——那是肉眼无法承受的强光,来自洁西卡长官的库存珍藏,闪光弹在爆炸时发出的强光还会伴生一百七十分贝以上的强音。 这两位血族的预备裔几乎在第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战斗意志。 ...... ...... 就在这个瞬间,按照温斯顿排列的座次,流星提着洁西卡长官的脑袋来到大路中央,他撕开鬼面傩戏花花绿绿的戏服,从中迸发出来的强光几乎将所有年轻血族好奇的双眼闪瞎。 从走道地台的暗格中迸发出一个个明亮的火源,浓烟中散发出巴拉松消毒液的味道,一片稠厚到无法视物的雾气笼罩在这不过两百平米的狭窄地坪中。 有作战经验的血族老鬼捂住双眼,开始凄厉的惨叫,于此同时喉口的软肉在银制粉尘的侵蚀下开始腐烂发臭。只要张嘴呼喊叫唤,都会在瞬间失声。 大狼面具隔绝了所有强光,流星在短暂的强音眩晕中醒觉,立刻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冲向聚团的吸血小鬼,野狼-ace开始喷吐龙息。 浓雾中此起彼伏的枪声,还有中枪碎裂的肉块泼洒在观众席上。 不过短短几秒,吸血鬼的有生力量被消灭大半,又听见肉膜蝠翼破开背脊的裂肉怪声,有血族要振翅高飞逃离此地—— ——雾中的黑影刚刚离开地面,听血狼之眼的枪火咆哮,从极远方飞来的头盖骨打在灵堂的登记桌上——成了最后的丧葬伴手礼。 更多的吸血鬼连变身都来不及,光是那两秒有于的肢体变化所发出的噪音,在雾中陡然增大的身形,都变成了joestar的绝佳目标,如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显眼。 在这片好似水银的毒雾中,也有埋头奔跑,求生意志极强的冬堡日子人。 三个小伙子搭伴前进,闭上眼睛,捂住嘴巴,依照记忆中的道路做出规划,绕开浓雾中的火舌亮光,想朝着停车场去拿回武器。 跑到浓雾的边缘时,他们几乎欣喜若狂—— ——紧接着肩膀一沉。 从身后突如其来的狼爪与狼吻,将这三位贵客带回葬礼现场。 像比较走运的还有一位血手兄弟会的乐队鼓手—— ——这位老哥早上喝high了,在厕所狂吐不止,正准备回来好好为成桂医生悼念起往日的主仆之恩采血之谊。 他去厕所放水呕吐,只花了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回来好像是进入了异世界,仿佛什么都变了。 还能看见天空中刚刚飞起一个吉他手,立刻被一道青色的焰光打成两截。 没等鼓手唤出灵体,变成蝠形,从雾中猛然窜出一根短棍,将他的脑袋轰成碎裂的西瓜。 临死时这倒霉鬼依然能听见灵堂中震天的音响在嘶吼着,电流声带着他无法容忍的狂暴噪音,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雾中不时闪过的黑影就像是冥界的阎王,在勾魂索命。 松果体与丘脑破碎的瞬间,他魂飞魄散,只留下一具不断颤抖的,依然在燃烧着青色烈焰的尸身。 ...... ...... 浓雾散去,江雪明与小伙伴们大声厉喝下令。 “清查战场!” 四位黑衣死神在座位之间游荡,找出不少战斗意志被摧毁,装死试图蒙混过关的血族—— ——只是踩住脖颈,打碎头颅,这些死神便朝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罗伯特·唐宁像是割麦子的农夫,蹲在暗处。 他握着猎枪,恶狠狠的盯着这些怪物。 他只觉得痛快,虽然不能亲手复仇,但是看见这些怪兽死在眼前,就好比在炎热的大夏天吃到五羊牌雪糕那样清爽。 这是自然法则。 这是报应循环。 不时还有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吸血鬼,抱住江雪明的大腿,要许诺荣华富贵或才子佳人。 回答他们的只有枪声和子弹。 流星:“区域完全静默。” 小七:“区域完全静默,雇主。” 三三零一:“区域完全静默,没有生命迹象。” 江雪明:“有敌人逃出去了,人头数量不对,有四个怪物逃走了。” 听见这句话时,唐宁心中一紧—— ——要是让这些杂碎逃到安全的地方,事情就难办了。 三三零一立刻说:“我去追?” 话音未落,从墓园道路中驶过一辆汽车,它横冲直撞,想要逃离这个地狱。 车座上的司机冷汗直流,甚至不敢变成蝙蝠飞空逃跑,他记得清楚,想得明白——不等他用翅膀飞出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光是爬升的那点时间,他的脑袋在这些恶魔的枪击弹雨下,会变成一块碎肉。 开车逃走! 必须开车逃走! 江雪明:“小七!那是几号车!?” 只见小七从屁股兜里掏出一个探矿多功能终端,“好像是十四号。” 江雪明:“送它上天。” 小七按下起爆器—— ——两百克塑胶炸弹将这台汽车变成了火球。 它分作四份,放在座椅下方,将最后四位吸血鬼的肉身变成齑粉,冲击波掀开了车顶的铝合金骨架,让整个车体跟着弹跳起来。 四个头盖骨顺着矮坡的倾角一路飞回墓园,最终被流星一脚一脚踩得粉碎,安眠于此。 江雪明退弹检枪,与小伙伴们说:“作战结束,打扫战场。” 唐宁蹲在音响的控制台旁,愣了半天,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撞见了一队怎样的凶神煞星。这些人使用现代武器歼灭吸血鬼的效率高得匪夷所思,只要猎物进入陷阱,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原以为步流星这个傻大憨粗所说的“替你报仇”只不过是开玩笑,是酒桌上的场面话。 现在看来—— ——[joestar]不会开玩笑,这绝不是说说而已。 ...... ...... 小七去挨个回收汽车上的炸弹。 三三老师与流星在收拾宾客们的遗物,把这些吸血鬼的枪弹送进工具间。 江雪明在检查血族的遗骸元质,试图找到更多的弱点,更多的死门,《万物大裂》上很少会出现这些蝠形怪胎的高清解剖图例——如果能搞懂身体结构,那么找到脆弱的肌理关节,会让屠宰流程事半功倍。 洁西卡在干什么呢? 洁西卡戴上墨镜,依然被自己的闪光弹给轰晕了。 所以要破除迷信,用墨镜来对付闪光弹是没有用的。 ...... ...... 就在这个时候—— ——圣詹姆士公园的饲料站里。 温斯顿·斯宾塞打开荒废多年的笼门,往地下防空洞去。 这一处设施,原本是在冷战时期为了应对世界核大战而建设的临时避难所。 唐宁街的权贵们,在詹姆士公园的地下造了一个地宫,不过冷战结束之后就荒废了,成了温斯顿·斯宾塞的私人酒窖。 他从侧板的酒箱里拉出一把铁锤,对地下室的防辐射铅板猛然砸下! 从中露出一个木条箱,已经长满苔藓和蘑菇,是腐朽不堪的样子。 他翻开木条箱,从中拉出一条工装胯裤,牛皮见风就碎。 他又拿出一个五角星徽,上边爬满了铁锈,已经不能辨出铁器的真容。 他拎出一双人皮制成的靴子,连马刺都朽烂到了根里。 他拿出雷明顿的左轮手枪,整支枪械只有弹轴还能亮出点光来。 他把这些垃圾都丢掉,从木条箱的底层找到了唯一有用的东西,那是一把镀银的,泡过福尔马林,用缝纫机油反复洗刷,绝不生锈的锯肉大刀,它曾经是温斯顿的噩梦,是剖开挚友妻女胸膛的凶器—— ——在这一刻,杰克·马丁拿回了真名。 1秒记住114中文: Vol·12 [Dust·尘] 在伦敦西郊,罗伯特·唐宁的旧址。 众人在此处修整装备,养精蓄锐,时刻为下一场恶战做准备。 一场葬礼送走了披着恶魔皮囊的人类医生,也送走了披着人皮的吸血恶魔。 要详细说,当警察接到烟花扰民的投诉,在现场目瞪口呆的清点尸首时,小七扮作热心群众,与这些警官打听起鲜血贵族们的社会身份—— ——他们杀死的红皇后教众中,莱昂与芭芭拉分别在外交和联邦事务部,内阁财政部担任要职。光是从唐宁街里蹦出来的议员就有十三位。 ——他们杀了血手兄弟会的六十六人,其中六位是英伦朋克乐队的新锐势力,与三家唱片公司签了长约,有十六万粉丝,可惜它们的ins再也无法更新了,主唱与贝斯手一边贩毒一边吸毒,一个是加麻大的意见领袖,一个是墨吸哥的绝命毒师。 ——他们杀了一百四十九个冬堡人,这些吸血怪胎在北岸有一处秘密结社,与红皇后勾连避税,血亲家族为媒介,为红皇后提供优秀的中间人,其中包括贪赃枉法的律师,身手不凡的杀手,混淆是非的报社记者,为了家族随时能出卖身体,搞桃色丑闻来攻击政敌的黄花闺女。连它们养育的孩童都抱着异常凶悍的决心,要是哪个议员不听话,兴许还会落得个恋童的臭名。 这些食人恶魔死得其所,杀上几百遍都不算过分。 只是杀完之后呢? 该怎么办呢? 流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脱下闪蝶衣装,没有任何防备—— ——这身战甲过于锋利,他不想划烂唐宁小子的家具。 他对雪明问:“明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南海城了?” 雪明依然在养护枪械:“等消息。” 小七立刻问:“等谁的消息?” 雪明耐心的解释着:“等明天的报纸,或者是今晚的新闻——这两百多个人,不能白死,我们打出去的子弹,不能白白浪费。” 大仇得报的快意让罗伯特·唐宁迅速融入了这个小团体,他凑到江雪明身侧,又觉得太近,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疏离感。 他挪动屁股,坐得稍微远了那么一点,才感觉侍者九五二七的眼神变得缓和温柔,终于开口问雪明。 “没有浪费呀!雪明先生,我们没有浪费任何一颗子弹...你怎么能说是浪费呢?” 江雪明不紧不慢,将自己的战略打法和盘托出,尽管已经与小伙伴们说了很多次,但是唐宁小子是新人,得再当一次复读机。 “我本想在墓园杀死所有来参加葬礼的吸血鬼。” “对。我们做到了。” “其实一开始我的想法是,只清理唐宁街的边缘人,将各个地下黑帮堂口的管事主任杀掉,能达到这个效果,就已经够了。” “然后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完全没想到你的老管家温斯顿·斯宾塞能请来那么多贵族贵种——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 “贵族,指的是已经大权在握,只靠一句话能调动一两百人为他做事,为他卖命的大人物,贵种指的是血统高贵,但目前还不能进入血族核心圈层的年轻人。” “哦...” “我们杀死的吸血鬼,至少都是血族金字塔的中上层,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消息会传遍整个伦敦,乃至整个英国的地下世界。” “会发生什么?” “这种巨大的权力真空,会抚平一切外在矛盾。”江雪明与唐宁小子非常认真的解释着种群家族的自然法则:“虽然这些吸血鬼看上去是永生不死,没有家庭的概念,但是它们依然需要家族来维系社会地位,找到准确的社会身份——谁是一家之主,对它们来说非常重要。” 唐宁非常理解这种说法。 他出身将门,叔叔在海防气象局工作,姑父的父亲曾经在无畏舰上当士官,父母都是军校毕业,唐宁自己本来也要走上从戎的道路,他已经获得舰载机的飞行员资质,他会开飞机,他的人生原本一片坦途,没有家人,就没有唐宁小子今天的身手,也没有与吸血鬼作战的勇气。 一个家庭中,最重要的就是当家做主的人。 如果这些血族失去了领导者,失去了指挥官,它们会想方设法通过残酷血腥的仪式,通过厮杀角力遴选出新的话事人。 江雪明先生所说的权力真空期,就是血族最脆弱最疯狂的时期。 死掉的两百多个吸血鬼,为各个教区腾出了至少五十多个生态位。 原本屈居人下的干部或下手,会为了这些生态位大打出手——像玛丽·斯图亚特也早早准备好,往红皇后教区输送新的血液,要慢慢侵吞这片资源丰富的[人工血池]。 江雪明语气冰冷:“我本来想搞乱这些吸血鬼,可是现在,这种局势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武装械斗。” 唐宁疑惑的问道:“这不好吗?看这些吸血鬼狗咬狗,难道不痛快吗?” 江雪明与这位年轻人解释着大人世界的残酷之处。 “有很多好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唐宁:“那你慢慢说。” 流星跟着凑上来,神情严峻:“我也来听听。” 小伙伴们围作一团—— ——江雪明摊开日志本,书页上画出温斯顿·斯宾塞的消瘦脸庞。 笔法凌乱,潦草张狂。 雪明的女身根本就握不好铅笔,也画不出多么精细的人像,但大家还是能认出这张脸。 她咬着笔杆,眼神飘忽不定,大脑飞速运转。 “先说说坏事,我要温斯顿先生准备这场葬礼,可是现在他人却不见了,唐宁你前后多次联系过他,与他打电话发消息都杳无音讯,他是不告而别,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意思——这件事让我隐隐不安。” “如要说他是个怯懦的人,死了那么多吸血鬼的情况下,他终于觉得大事不妙要临阵脱逃,我是不会信的——斯宾塞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咱们,他决定要去做某件事,所以偷偷溜走了。” 唐宁立刻紧张起来:“温斯顿叔叔不会有危险吧?他不会干傻事吧?” 江雪明摇摇头:“不会,他比我们其中任何一个都要市侩精明,我一直都想向他学习,学习如何在险恶社会生存,学习如何拥有那么厚的脸皮和那么狠厉的心——我认为他早有觉悟,故而我是对他非常放心的,无论他做什么,我都支持。” 听见雪明这么说,唐宁小子也松了一口气,继而追问:“那你在担心什么呢?” 江雪明解释道:“他似乎对吸血鬼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恨,与你一样,唐宁——我不知道这种恨意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从葬礼的座次名单,从烟花烟雾弹爆闪和水银毒药,还有车辆的c4炸弹这些种种细节来看——” “——温斯顿·斯宾塞应该非常清楚。” “杀了这些吸血鬼,会让伦敦的地下世界天下大乱。” “这一拳砸在这些老贵族的命根子上,就像是导火索已经开始燃烧,什么时候这颗炸弹爆开,会让整个伦敦的吸血鬼元气大伤,很可能再也不敢回到人类世界了。” “他从一开始就想利用我们,来完成这件事。” “我们变成了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是与我的计划有很大的出入——” 说到此处,江雪明与流星和小七低声解释。 “——我只想拿回钢之心,谁要找我麻烦,我就去找谁麻烦。在这条路上遇见更多糟心的事,我就要动手去解决它。” “或许是温斯顿先生这二十年来活得憋屈摆得稀烂,心中藏了太多太多糟心的事,要借我们的手一次性解决,背后的原因我就不去细想——但是他干完活就玩失联,实在是很让我困扰。” 唐宁为管家开脱辩解:“或许他是被吸血鬼抓住了?” 雪明点点头:“有可能,那么事情就变得更坏了。我们本来打算不放走任何一个活口,就是为了脏水都泼到玛丽·斯图亚特身上——现在斯宾塞先生被抓住,如果他的嘴巴像boss一样硬那还好说,不至于将我们全供出去,可是...” 流星抿着嘴,满脸担忧:“可是他要真的供出来才好啊!温斯顿叔叔是个非常勇敢的人!他不会轻易出卖朋友的!这些吸血怪物绝对会狠狠的折磨他!玷污他!我不敢想...我要立刻去找他!” 雪明挥挥手,要流星稍安勿躁。 “说回第二件坏事——” “——我的原订计划已经不能用了,现在要把手脚都放开,要放手大闹一场。” 小七蹲在雪明身边,是个好奇宝宝:“你本来打算怎么做?潜进南海城刺杀玛丽·斯图亚特?” 雪明点点头:“没错,墓园里发生的惨案会让许多血族对蒙恩圣母心生不满,小范围的权力真空不会彻底瓦解这些以家族为单位的血族帮派,但是我们亲手把一个个吸血鬼家庭整整齐齐送走了,连一个继承人都找不着了。托温斯顿先生的面子,这些怪物给足了脸,多是带着全家老小一块来参加这场亡命夏令营。” 小七皱着眉:“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雪明接着点点头。 “操持这场葬礼的人是温斯顿·斯宾塞,是唐宁街公认的白鸽骑士,他只是一个中间人。各个教区下边办事跑场打杂的小弟此时此刻都忙于击败竞争对手——根本就不会在乎玛丽。” “或许玛丽只需要与南海城周边的几家报社打过招呼,或是在繁华闹市区的夜店酒吧,像是肯宁顿这种流放血族的低贱地段,与这些边缘人打几个招呼,利用坊间传闻或新闻报纸,利用舆论去引导风向,下场带带节奏,立刻就能洗清她身上的嫌疑,毕竟她是蒙恩圣母——能躲开这场刺杀,她完全可以归功于癫狂蝶圣父带给她的幸运之力。” “或许身处遴选仪式中的角斗士们,也会向玛丽圣母表忠心,如果葬礼上的吸血鬼高干不死——这些喽啰想要上位,就得和查理斯王子比命长。” “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件坏事,我们的任务,是夺回钢之心,杀死玛丽·斯图亚特,是这两个高价值目标。而不是全歼整个伦敦的吸血鬼,或是彻底把它们赶回地下——这种活对咱们来说难度太高了。几乎要以年为单位来做长期规划。” 唐宁立刻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温斯顿叔叔是故意的!” 雪明立刻答:“他就是故意的,自信点,把可能去掉。” 流星使劲鼓掌:“他做得好呀!” 雪明抬手就把流星的两掌给抓住,语气越来越冷。 “那么说说第三件坏事——” “——黑帮争地盘,黑帮选干部,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流星立刻就不说话了。 他也听闻hk以前有东方小哥谭的美名—— ——年轻人不好好学习,也不爱念书,大抵是想以后出去劈人当黑社会,还觉得挺有侠客风范。 与癫狂蝶圣经里的教义一样,加入各个帮会要先拜会关二爷,喝血酒谈兄弟情谊,要为元老院内阁一样的话事人或前任话事人,要为这些太上皇卖命。 真正砍人砍到带头大哥的没几个,通常都是黄赌毒的生意做得好,最终用人命砌成了权力和财富的高塔。 若是真的出现大规模的械斗,像肯宁顿的四条酒吧街里,有八百多户人家,家庭里的青壮年收了钱,就会像雇佣兵一样走上街头,为吸血鬼办事,去收风砍人。 或许在砍人之前,彼此还是不问名讳,或不知其人素未谋面的关系。 可是收了钱之后,就得变成黑暗世界的雇佣军,与世界各地的雇佣兵集团在伊朗或阿富汗干过的事情一样——打着一场冷漠又无情的代理人战争。 死去的不是吸血鬼,死去的是活生生的人。 要问吸血鬼有那么多钱,能买到那么多鲜活的元质。 可是钱又从哪里来的呢? 流星想起自己的家庭,妈咪从来说家里有钱,也只是因为祖上很有钱,并非是努力工作,努力劳动换来的血汗,而是数百年累积的财富,按照妈咪的说法,传到阿星这代,已经是绝世单传败家子。 或许吸血鬼的父母,它们父母的父母都很有钱吧... ——阿星只是这么想着,单纯的想了很久。 江雪明自问自答,与流星说明白这第三件坏事。 “犯罪率会直线上升,我最了解英国警察了,阿星——他们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开始绥靖退让,但凡遇上持枪歹徒就立刻变成老贵族,嘴上说着[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恨不得看见小混混们战个头破血流,最后都当做自己捞到的人头功劳——移民去北美还学会了杀良冒功。” 紧接着,她翻开日志的下一页。 “英联邦警察不会管这件事,我在军情六处总署门口放炸弹都没人理。据我的调查,他们的工资最低一个月是三千镑,主要收入来源于贪污——所以我才会与boss问,能不能直接丢一颗核弹把这里移平。” 日志的下一页,是伦敦各个街区的地形图,还有血族的分布图。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这张图不是我做的,是杰森·梅根在sas特训时,抽空为我收集的情报。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一件好事。” 流星立刻掏出手机拍下保存,变得精神起来。 “明哥!咱们要分头行动了?” 江雪明举起日志,让每个人都拍下这至关重要的情报。 “按照斯宾塞先生这么个搞法,我们确实要分开行动——我和九五二七去南海城找玛丽算账。” 她指着流星和三三零一。 “你们俩去闹市区,去圣诞起司酒吧蹲点,这是伦敦大火之后重建的地表建筑,非常适合约会,是历史悠久的繁华街道,红皇后的小弟光是收管理费或差遣门童停车收小费,一个月就能挣四万多镑。在红皇后的血手兄弟会看来,都是油水十足的地盘。如果有喝多了吸大了的年轻人病急乱投医,与吸血鬼借高利贷,最后参与到这场街头械斗里,要为吸血鬼卖命——就轮到你们上场。” 三三零一两眼一亮:“我可以!我能行!” 流星立刻动身去换衣服。 江雪明与地龙小妹说:“你会开枪吗?” 安娜猛点头:“我手很灵活的!我会开枪的!” 江雪明抓住流星,把两支g26送过去。 “交给你了,我与几个巴士司机打过招呼,你现在是格林威治到黑弗灵的儿童大使,你这身皮套可以直接现于人前——我要这五位司机带着你去所有学校,所有学区附近的家属楼转,如果你在十点之后发现有人在街头聚集,在商量打砸破坏的事情,去阻止他们。” 安娜天真无邪的问:“我可以吃人吗?” 江雪明:“我这里有一本《颅脑损伤》,还有一本来自米米尔温泉的《百味坊料理大全》,你要哪一本?” 安娜立刻就不说话了,笑容也变得尴尬。 “当我没问。” 江雪明与唐宁交代着最简单,最无聊,也是最刺激,最复杂的任务。 “罗伯特·唐宁,我和兄弟们说的都是战术层面上的事情,但唯独你——唯独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唐宁立刻危襟正坐,一丝不苟。 江雪明拍着罗伯特唐宁的肩膀,把战斗大师交出去,把唐宁的双管猎枪拿走。 “这支枪用来对付怪物很厉害,想用来保护自己,是不够的——你还年轻,我不会要求你去杀死怪物,所以我把战斗大师交给你,它设计优秀,与人巷战搏命时非常好用。” 唐宁拿bat·master的龙鳞握把,这种枪械几乎不需要学习,也能明白如何使用,九毫米银弹既能杀人,也能杀食人魔鬼。 江雪明接着说—— “——你有三天的时间,仅仅只有三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会给你安排报社的人与你联络,他们多少都与我的老师维克托有关联,你要盯紧这些印刷物的内容,并且看清到底是谁,在为玛丽干脏活,绝不能让玛丽得逞。” 唐宁表情复杂心跳加速,“还有呢?” 江雪明接着说:“会有私家侦探跟着你,你要学会温斯顿先生的反侦手段,这些人大抵是玛丽的眼线,杀了他们。” 唐宁咬紧牙关:“我绝对能做到!还有吗?” 江雪明说起最后一件事:“你能弄到一辆农业灌溉用的飞机吗?” 唐宁不假思索的说:“可以!” 江雪明:“能和空管申请航道吗?” 唐宁犹豫了一瞬间,紧接着说:“我可以!” 江雪明:“能还是不能,与我说实话,如果做不到,不要逞强。” 唐宁摇摇头,又追问着。 “你要飞机干什么?” 江雪明在日志本上,用铅笔往伦敦的地形图上画出一个倒五芒星法阵——这是深渊铁道发行车票上的倒五芒星徽印,能覆盖整个伦敦。 “照着这个路线飞,每一个节点降落一次,补充燃油和碘化银,飞到云层上,让碘化银这种催化剂在云朵里发挥人工降雨的作用。” 唐宁不理解:“雨变大了...好方便你们行动吗?” “不光是这样,雨水能冲洗我们身上的血腥味,雨声能盖住我们行动时的噪音,暴雨能把普通人锁在家里,会让刀子变钝,金属的冷脆性会让凶器变得脆弱——偶尔还能让子弹的底火失灵。”江雪明转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稠厚的云彩:“没有下过暴雨,积雨云就无法消散,这样的天空是不会放晴的——温斯顿·斯宾塞先生或许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不让这些吸血鬼晒一晒太阳,它们就不知道疼。” 唐宁越听越兴奋,越听越失落。 “我没办法申请航道,还是如此简单粗暴的私人航道,伦敦上空的飞机太多了!它是个国际大都会啊!无时不刻都有盘旋待降的客机,哪怕我和家里人磕破脑袋,请他们去空管求情,也不可能做到这件事——江雪明先生,对不起。” 江雪明沉思着,紧接着说:“没关系,做不到我们就想想其他办法。我也是临时起意,想到你会开飞机,就立刻要你去用气象武器对付接下来的麻烦——是我强人所难。” 唐宁一屁股坐在客厅地板上,开始咬牙沉思。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他立刻就想到了新的办法。 “我有主意了!江雪明先生!我有主意了!” 江雪明立刻站起身,和小伙伴们逐个拥抱,紧接着换上闪蝶衣装。 “不用和我说——” 她拉起唐宁小子,紧紧抱在怀里。 “——去做就行。” 刹那间,唐宁两眼失神,抿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他还不确定脑袋里的幼稚想法,是否能真的实现。 可是这个刚刚认识不到七十二小时的陌生人,就已经把性命交到自己手上。 要让这片天空下雨,要让这片天空放晴,只凭他一个人,是多么困难的事呀... 江雪明拍了拍唐宁小子的肩。 “我相信你,就如我相信温斯顿先生一样,与你相处的这几十个小时,你很少说话,却做很多很多事。你的辉石是黑色的,与我的钢玉很相似——废话我就不说了,我等你的雷声。” 唐宁热泪盈眶,用力点头。 江雪明:“在我的故国故乡,鲁迅先生还讲过,待我成尘时,你将能见到我的微笑——要我说,玛莎还活着,她去了大海,还没来得及变成雨,因为这该死的倒春寒,她还没来得及回到你身边,你不能一直等她,不能一直等她,你要主动起来,你必须主动找到这位灰姑娘,碘化银就是她的水晶鞋!” 唐宁只是点头,无法说话。 江雪明咬牙切齿的,眼神炙热,几乎咄咄逼人:“这些吸血鬼,它们能掐断花蕊与草叶,可是它们绝对杀不死春天。” 唐宁紧紧抓着江雪明的肩膀,攥住肩头的长衫。 江雪明敲着响指,言简意赅,“走了。” 流星立刻跟过来,抱着唐宁的脑袋。 “走了!天气之子!” 安娜在一旁听见这二次元浓度过高的称呼差点没憋住。 三三零一戳着小七的咯吱窝:“你雇主又开始了?又双叒开始了?” 小七已经习惯了:“她从来就没停过。” 1秒记住114中文: Vol·13 [Bury the Light·葬光] 英国的《太阳报》是臭名昭著的red·tops[红字超醒目标题党]——为了方便理解,你可以将它看做uc浏览器终极黄金加强版。 三十一岁的威尔逊先生是一位独立撰稿人,不过比起撰稿人这种称呼,他更喜欢称自己为[作家]或[文豪],要再浮夸一些,就是[时代的宠儿]或[以笔为枪的弄臣],此类称呼换个戏服就能登上隔壁英格兰皇家剧院的大舞台作报幕员。 他为太阳报写文章,写的东西不能说子虚乌有,至少也是空穴来风。 他将柯南·道尔当做偶像,把莎翁视为人生目标。 除了这些崇高的艺术追求之外,还有一个作者,是他念念不忘,时时刻刻记在心头,挂在嘴边的—— “——大卫·维克托。” 昏黄的灯光下,威尔逊抚摸着自己的一头黑发,从发根处冒出点点猩红。 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像是顽火辉石一样的暗红色眸子,瞳孔处透出金色的火焰光彩来。这双眼睛花了六十万欧,是人类世界的顶级医美手术,才能铸就如此漂亮的人工眼眸。 “大卫·维克托...”威尔逊挑弄着钢笔,像个狂热的追星族,在工作台前呢喃着,“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写?” 多年之前,威尔逊先生与大卫有一面之缘。自此一眼定情,他再也无法忘记这个妖娆风骚的作家。 此时此刻,威尔逊遇上了难题。 他是《太阳报》的当家花旦,报社的老板接来新活,要他在两张报纸主版刊登新的故事,讲的是圣詹姆士公园杀人案。 死者有两百多个,全是血族。 要把这段故事写成一部短篇—— ——不能写的太详细,因为这是纪实故事。 ——不能写的太明白,因为要写给孩子们看。 ——不能写玛丽主母的坏话,反而要歌颂玛丽主母的睿智,要将她爽约之后的潇洒,保全性命的幸运都写明白。 有一点特别重要。 那就是写清楚真凶,是一个四十六岁垂垂老矣的詹姆士公园前任鸽子饲养员。 要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威尔逊思索着,做过丰唇手术之后,他的脸就像是一块大理雕。 “大卫·维克托,你会怎么做呢?” “你是个写实派作家,若是你来写这个故事,恐怕会亲自找到元凶,好好询问一番,从他的颅脑中取出故事,再将这凶手送下地狱吧?” 钢笔从尾指转到拇指,紧紧夹住。 “我可不一样,我靠文字讨生活,荣华富贵要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哪怕是莫须有的事,哪怕是fakenews(假新闻),只要它好卖,只要它好看,就到了我使出看家本领的时候。” 直挺的鼻梁里有两块假体,这张人工塑造的脸像极了维克托老师。 “我想你,无时不刻都在想你,我爱你!胜过爱自己...” “维克托...维克托...” “把你的灵感交给我。” “把你的所有元质都交给我...” 书页上起了一个标题。 名字叫[burythelight·葬光]——是讲述古老神怪传说的离奇故事。 它一点都不真实,非常魔幻。 要将墓园里两百多位死者的死因,都推脱到一个鸽子饲养员身上,实在是太难太难,威尔逊先生换了一种视角,换了一种写法——将既定真凶的身份,变作神怪传说中的开膛手杰克。 至于这个温斯顿·斯宾塞为什么会变成杰克? 为什么杰克要杀这些大贵族,就得从长计议了。 “真该死...” 威尔逊骂骂咧咧的,眼神越来越冷,拿走桌边的咖啡杯,对着血肉榨汁机接来一杯新鲜的热饮。 咖啡因与人血的混合饮料也冲不散他心中的困顿。 每次他提笔之前,都会感觉灵魂有一种莫大的苍凉,仿佛它已经被掏空,再也没有任何新鲜的段子了。 干这行的绝对不能靠灵感,像大卫·维克托也需要奔波于各地,与无数人交际沟通,现场取材。 很可惜的是,威尔逊没有这个机会。 他每天的出稿量是一万两千字,还需要亲自跑去印刷社与报社反复校稿,吗啡与冰毒是他刺激精神元质进行创作的万灵药。 可是此时此刻,他必须保持清醒。 因为这次接的活是重中之重—— ——关乎于玛丽主母的清白,关乎于整个血族的未来。 他必要用指向性极强,目的性极强的语序,用狠厉的词,用恶毒的句——把所有矛盾整理归拢,扯去温斯顿·斯宾塞身上。 然后由温斯顿这位真凶的身世脉络,引去其他地方,将这口黑锅罩在某个倒霉教派头上,或直接扣死在深渊铁道的boss头上。 这件事非常难,比微博小作文或知乎抖机灵要难多了。 故而威尔逊又想起了心心念念的仰慕之人—— “——如果是你,大卫·维克托。这件事一定难不倒你吧?” 他非常羡慕维克托老师的创作方式,像是印刷或雕刻一样,写出一个个鲜活的角色,不过是在路边采花弄草,将这些人物与事件都完完整整呈现在读者眼前。 可是他威尔逊呢? 他需要从零开始,从空无一物的虚假中拼尽全力去圆一个个谎言。 就像是今天老板送来的新题—— ——他几乎无法理解,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在伦敦! 在他妈的英女王的眼皮底下。 在唐宁街外不过一公里的地方。 在历代英王朝的英灵面前。 有他妈两百多个非人怪兽,被一个四十六岁,看起来像是糟老头子的丑陋男人杀死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逃出来。 根据警官的描述,现场非常干净,连弹壳都看不见,只有留在类人生物体内的金属裂片,说明曾经有人在这里开枪杀敌。 凶手留在现场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 原本脚印的位置被工兵铲挖开,连鞋子的尺寸或身高都推算不出来。 缉毒犬嗅见浓烈的硝烟与驱赶野兽的尼古丁溶剂时吓得夹住尾巴猛跑,警官拉都拉不住。 一场大雨过后,什么都留不下。 威尔逊只是个作家,他不是侦探。 要他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导出真凶是不可能的—— ——但是要把这场杀人案算到温斯顿·斯宾塞头上。 他只能用神怪传说结合伪科学来解释,来向民众和血族们道一个说法。 首先是仿照大卫·维克托的语序,写下最关键的副标题。 它叫[基因突变:314.1c]——这种基因突变在欧洲人种中非常普遍,也是二零一四年《独立报》中报道的,一百六十年前开膛手杰克的dna样本核验结果。 根据坊间传闻,威尔逊了解到——温斯顿·斯宾塞喜欢寡妇。 那么讲一个苦情故事吧? 就讲这变态丑陋的杀人狂魔,与红皇后的教母芭芭拉私下通奸。 这位杀人魔在伦敦的圣詹姆士公园蛰伏多年,私底下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为唐宁街的政要除去竞争对手。 他先后犯下无数血案,手上沾过的人血,能将整条泰晤士河染红。 因为他猎奇又变态的恶趣味,遇见漂亮的女人,就要将她们变成寡妇。 而这一次,芭芭拉教母不过是拒绝了谋害丈夫的请求,杰克就要葬礼上所有宾客跟着一起陪葬。 “嗯——大纲做完了。”威尔逊表情变得冰冷,又给文章的主干脉络适当的润色,加上一些细节。 “芭芭拉是一个荡妇,她贪恋莱昂教父的钱财地位,也贪恋开膛手杰克强壮健康的肉身。我知道,女人就爱看这个,她们喜欢彬彬有礼的强者作丈夫,又喜欢放荡不羁能力超然的野狼作情夫。” “杰克多次与芭芭拉谋划杀害莱昂教父的事,芭芭拉嘴上答应,暗地里却使着小手段,多次帮助教父躲开刺杀。她既忠贞又多情,是个新时代女性。啊哈!~” “在她迷茫困顿时,遇上了来自东方的王成桂医生,并且在芭芭拉的心理治疗课上,两人干柴烈火欲拒还迎,当晚就搞在一起。” “他们去了caferoyal酒店,在楼顶最高点醉酒狂欢,芭芭拉心中有莫名的悔恨,因为相隔数百米能直接看见丈夫的工作场所,这种火辣又刺激的身心体验,能把读者的心都紧紧抓住,扼住他们的咽喉——维克托!你就是这么做的!对吗?扼住他们的咽喉,却不杀死他们!” “可是芭芭拉瞒不过杰克,瞒不过开膛手的眼睛。” “在得知这一切之后,杰克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嫉妒到发狂,于是有了皇家自由医院的惨案,有了圣詹姆士公园的惨案。” “最终这朵娇花凋零于墓园中,和救人于水火中的医生死在一起,和爱她一生一世,得知她出轨却依然甘作陪衬的丈夫死在一起。其他两百多个陪葬品,都算成杰克对她病态的爱意。” “站在女性视角来看这篇文章,它浪漫又刺激,充满了不伦之恋与恐怖奇幻的元素,那种背德之后的自我感动应该能打开她们的心门——有两百多个活祭品当做爱情的见证,是一等一的好素材。” “嗯...” 威尔逊咬着笔杆,神情复杂。 “故事说完了,该说说这篇文章的目的性和指向性了。” 他披上大衣,带上底稿准备动身。 “大卫·维克托,我这回要试试你的创作思路,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该把这盆脏水往谁身上泼,要怎么合理的泼出去,并且让人信服。” 他搭上车,赶往泰晤士河畔的公园旧址,依稀记得温斯顿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如果能在谎言里加点真实的东西,效果会变得特别好。 ...... ...... 半个小时之后—— ——格林威治大酒店的门童满脸惊恐。 他被威尔逊绑走,关在酒店幽暗的地下室里。 威尔逊先生满面春风,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到大卫·维克托的美学。 面对鲜活的素材时,他定要好好品尝这种主宰别人生命,凌驾弱者人生,肆意夺取元质的感觉。 只是轻轻一带,威尔逊的钢笔如锋利的刀子,划开门童的腿动脉。 他蹲伏在门童腿边,猩红的长舌舔舐着大腿上的血—— “——我要问你一些事,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你会死。” 面对如此直接了当的死亡威胁,门童一个劲的猛点头,大腿大血管上的伤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但是他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生命力源源不断的从身体中流失。 威尔逊冷着脸:“你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小子。二十分钟之后你就会失血过多而死,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门童惊讶又抓狂,从口腔麻布里发出呜呜嘤嘤的声音。 威尔逊吐出舌头,发出古怪的颤音。 “我能从血液里感受到你的情绪,你很委屈?很疑惑?很愤怒?但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我眼中,你就像是一块餐桌上任人攫取的肉,我杀你,是天经地义——除非你给我带来了极大的精神价值,我才会留你一命,现在你要好好想想了,小子,你得努力思考,别再用那副嚣张忿恨的表情对着我!” 门童立刻做好了表情管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得不委曲求全。 威尔逊抽出门童嘴里的抹布,阴仄仄的问。 “你认识温斯顿·斯宾塞,对吗?” “是的!是的我认识!” “他是个怎样的人?” “喜欢吹牛!他总是说自己认识很多大人物!” “他认识哪些人?” “英国皇家空降师的总司令,参谋和参谋夫人...” “还有呢?” “查尔斯王子和他喝过茶。” “呵...真离谱...还有呢?” “两任财政大臣都与他斗剑比武,最终输给他。” “嗯...除了这些人,他还认识谁?难道没有什么肮脏的?下贱的?譬如杀人犯绑架犯恐怖分子之类的?” 门童想了想... “没有...他从不把这些人当做谈资,我也很好奇。” 威尔逊皱着眉,继续问:“那他喜欢在什么地方活动?” “除了公园以外,他喜欢看军舰,去伦敦塔博物馆,沿着泰晤士河散步,骑自行车绕着格林威治一大圈,每天都在锻炼身体。” “无聊...”威尔逊撇撇嘴,像是听见了非常无趣的故事:“是没有价值的素材...” 门童的眼神越来越惊恐,他努力搜索记忆,要找出点有用的东西。 “不不不!不不不不!大人!让我想想!让我仔细想想!” 威尔逊横眉冷眼,拿出咖啡杯继续接血畅饮,“你最好想快点,我没什么耐心,现在这个时代,很多读者只会看一本书的前三段,他们与嫖客一样,看见不顺眼的姑娘就立刻离开——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好比手中握着作者的命根子,握着生杀大权。像你这种垃圾素材,我都不稀得看第二眼。” “您要杀死我?只因为我的人生对您来说一文不值?是没有任何新意的故事吗?”门童感觉匪夷所思。 威尔逊满脸嫌弃:“摆正你的位置呀!若不是你与温斯顿·斯宾塞有关——像你这种臭血,我都不愿意喝第二口,这血里满是风霜雨水的味道,又苦又寒!要我反复去品尝如此悲苦的信息素,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你还敢对我大呼小叫?我碾死你就和碾死一条虫子一样!明白吗?你!就是虫子!” 门童剧烈的呼吸着,他的嘴角抽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威尔逊站起身,任由猎物的血液渗进地下室的砖石中。 “你想到了吗?哪怕是编!都要给我编出一个精彩的故事来!斯宾塞·温斯顿到底是个什么人——难道他真的黄赌毒三样都不沾?他与任何犯罪黑帮沾不上半点干系?你搞得我好乱啊!这下我要怎么把他写进别的血族派系里呢?” “他...他...他他他...”门童小子浑身抖擞,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中的血液越来越少,正常人类在失血五百毫升左右就会出现晕眩,失血性休克等等并发症状会夺走他的生命。 他感觉体温在下降,巨大的恐惧淹没了所有理智。 他只会点头说是,他变得疯疯癫癫。 麻绳勒住手臂,原本是火辣辣的疼,而后是酥痒麻木,最终肿胀冰冷。 他面无血色,口齿不清的求饶。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这条虫子吧...求您了..求求了...” 威尔逊想从衣服里掏出底稿,要与这意识模糊的[素材]说说故事该怎么写,或许这些虚构出来的东西,能让这可悲可怜的小伙子脑子里多点新货。 正当他的右手,他稳如泰山八风不动的右臂,他用来握住武器扣动扳机,也用来写字诛心挣钱杀人的手臂伸进衣服的瞬间。 一道银闪闪的光芒划破了黑暗。 地下酒窖的横梁上,落下一个巨大的影子。 威尔逊两眼失神,从手臂中迸发出来的低温血液溅上白炽灯,整个地下室变得一片鲜红。 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武器在右腿,右利手拔枪都做不到。 稿纸四散纷飞,只见面前的庞大阴影如铁塔一样耸立着—— ——巨大的宽檐风帽下,亮起一对血红的眼睛,还有两排白净的牙齿,是笑出自信,笑出强大的渗人狞笑。 “我是迫在眉睫的暴雨雷霆。” 大衣上整整齐齐的鸟羽编成这恶客的斗篷。 “我要挣脱樊笼,取回我的真名。” 银闪闪的锯肉大刀带着血沫和火花,反复蒸腾着血族的骨头。 “你就是我重获新生的祭品。” 杰克·马丁拎起猎物的衣领—— ——威尔逊在瞬间暴起发难!颅骨瞬间变形! 如一个神圣十字,四瓣嘴亮出獠牙的瞬间,死死咬在杰克的肩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威尔逊听见了笑声,是重生之时的狂喜,是诡异莫名的谜。 很快,他就只剩下嘴了。 地毯上的碎肉给验尸官出了个难题—— ——杰克一根一根扯出肩头的长牙。 他弯下腰,为门童割开绳索,低头探身时,从血红的灯光下能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金发男人在热情的大笑,仿佛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笑个不停。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门童从失血的轻度失明中醒觉。才发现大腿已经包扎完毕,屁股上还插着血液注射器,半根针管露在外边摇摇晃晃的。 再往大门处看—— ——杰克捧着底稿,认真读着威尔逊写的烂作。 大风帽下,这个男人只是狞笑着,瞥了一眼门童,像是确定这倒霉孩子没事了,恢复神智了。 他就像是一阵烟,黑鸦羽斗篷紧紧裹住身体,像是利箭一样消失在地下室的门廊通道—— ——消失在黑暗中。 1秒记住114中文: Vol·14 [Thunderstruck·迅雷] 吉姆·唐宁是罗伯特·唐宁的爷爷。 他曾经驰骋蓝天,跨越大海,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 从最基础的航员水手大头兵开始干起,潜艇部队、两栖作战部队、海上补给支援军和海军陆战队,他都呆过一阵。 可惜曾经的好汉吉姆小子为了保卫祖国,他失掉了一条腿,一条手臂,还有一只眼睛,右耳在炮火的轰鸣声中永久失聪,如今变成胡子花白满脸折皱的吉姆老子。 他在亚历山大豪斯养疗养院过日子,每天与同样老得不成样子的战友找乐子。 如果你起得够早,能在早间六点半看见这位元老中的元老趴在疗养院大石雕的地台上晒太阳,只是今年这糟糕的天气让吉姆老子内心熄灭了七十年多的火药桶再次燃烧起来。 兴许你去探望远在伦敦的富贵远亲时,走到疗养院的大门前,隔着五百多米就能听见这海员好似雷鸣的叫骂声。 “他妈的天杀的!我真是是操了他妈了!” 从娱乐室的红门里冲出来一个壮硕如牛的老水手,他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假手捧着发霉的假眼球。 他就是吉姆老子—— ——脾气火爆,燥到冒烟。 从他仅剩的左眼能看见一股子骇人心神的杀气,九十多岁的高龄与英女王同岁同年。 “佩妮!佩妮!你他妈是聋了吗!佩妮!” 他大声呼喊着女佣的名讳,强用大臂带起假肢,托举着假眼,与廊道两侧的休息室大声骂出心中的怒气。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所有东西都在长霉!我的假腿,我的假臂,甚至这颗眼球都开始发霉!操!操!操!——” 喊不来女佣,他就用力敲打隔壁邻居的门。 “冯!冯!德国鬼子!你他妈是死在敦刻尔克了?已经六点了!像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的?!快来帮我一把!我的眼球发霉了!说不定这种霉菌还会传染呢!要是假牙也发霉,我该怎么吃饭?别他妈睡了!起床!” 从窗口冒出同样颓老,却非常肥胖的阴沉脸庞。 好邻居巴诺夫·冯·施坦因是吉姆老子的战友—— ——要详细说,应该是在海战中被殉爆炮弹的冲击波轰下水,最终变成英军俘虏的老德国鬼子,在战俘营反水叛国,开始为英军干活,与吉姆老子是生死之交。 现在俩人的生活算是有了如胶似漆的交际,约好死亡之后埋在圣詹姆士公园里,死后也要当邻居,是正儿八经的生死之交。 此时此刻,这位胖老爷腆着脸,头上还有一层薄弱纤细的金毛,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你身上的活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吉姆!现在是早上六点!佩妮九点才开始工作,按照东西德的历史笑话来说,她在八点五十九分可以指着你的鼻子骂你祖宗,然后九点才会开始营业式假笑,明白吗?你明不明白?” 吉姆老子哈出一口老痰,吐在门廊前,是所有人都会经过的必经之路。 他恶狠狠的骂道:“我要给这个没公德心的懒鬼找活干!你们一个个的,也像是大本钟改叫伊丽莎白塔——每天都换着名头开摆。我找你打网球,你却说你不想欺负残疾人,哈!” 冯脸色一变,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你这些网络流行语到底是从哪儿学的?” 吉姆老子满面春风洋洋得意:“嘿!要与时俱进!不然怎么保持年轻?” 胖老爷一声不吭,抿着嘴巴委屈极了,不情不愿的拿走吉姆老子的假眼球,他回到制图员的古董工位上,用手帕擦拭,用酒精杀毒,盘润了这颗亲肤假体,最后抹上一点凡士林,又要吉姆凑近了。 “你过来,我看看你的眼窝。” 吉姆老子就看见假眼球光洁如新,仿佛连带着他的肉身一块回到了十八岁,他矮下身体,差点因为回潮软弱的假腿摔倒,一手猛的扶住窗台,一手抓住了胖老爷脖颈的厚肉。 “哎哟!疼疼疼!疼!~”胖老爷手一抖,假眼球就滚落出去,从门廊一路滚到街口,撞在某位女士的高跟鞋边。 吉姆老子正想去追,胖老爷立刻扶正了吉姆的脸,用清洁棉一点点扫干净战友眼窝里的脏东西。 天空中的积雨云层层叠叠,像是一块块棉花糖,它们开始发白,天要亮了。 等到吉姆老子干净清爽,听见高跟鞋“哒哒哒”的动静,从街口进门廊,走到疗养室的窗台边,就看见一位性感火辣的老奶奶佝腰拄拐,提着爱马仕的小包包,金灿灿的鱼尾裙镶了三百颗钻。 哪怕她已经年近八十五,脸上的褶子比无毛猫还多,她依然是那副机灵活氛的样子。 她有一头火红的直发,是苏格兰人,也是吉姆老子的战友。 她叫格洛丽亚—— ——格洛丽亚·因巴茨。 在疗养院里,格洛丽亚小姐是大家的开心果。 因为她很爱笑,看见谁都喜欢笑。 吉姆老子艰难的转过身,就把所有的埋怨,所有的不满,所有的苦与痛都忘记—— ——阳光在顷刻间遍洒大地,从云朵中投下的圣光照在这红发辣妹身上是如梦似幻。 那老人斑的遮瑕,干瘪嘴唇上的玫瑰色唇膏,还有萎缩的苹果肌与下垂的眼袋依然挡不住热情如火的笑意。 在吉姆老子眼里,格洛丽亚小妹妹永远都是小妹妹。 哪怕她—— ——她现在... 她现在老年痴呆,单单用舌头掂住那颗圆滚滚的人工眼球,脸上露出恐怖又痴呆的笑容,喉口发出阵阵骇人的笑声,灵活的舌头搅弄着假眼球,扭曲张狂的表情实在吓人。 “嘿嘿嘿嘿嘿诶嘿嘿嘿!嘻嘻嘻嘻!嘻嘻嘻!” 胖老爷当时就捂住脸,没眼去看。 吉姆随手拿走自己的宝贝招子,紧接着抱住格洛丽亚小姐的脸颊深深一吻。 强大的生物信息素让这位暮年老姐姐找回了点神智。 “哦!哦哦哦...”格洛丽亚老姐姐颤颤巍巍的从包包里找眼镜,与吉姆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船长,今天是几号?” “小辣椒!”吉姆挑弄眉毛,在湛蓝的老军服上擦干净眼球上的口水,“啵”的一下塞回眼球,“我也不记得是几号了!你就当你的生日来过吧!” 看吉姆老子的假眼在眼窝中滚动,像是灵巧的扫描仪摄像头在捕捉猎物,对准焦距,最终与真眼保持一个视向。 格洛丽亚感叹着:“嗨呀!我又长大一岁。” 吉姆老子跟着吆喝:“没错!来到了甜如蜜的十七岁!” 只有胖老爷嘟着嘴一个劲的念叨着:“我只感觉自己要跟着这栋楼一起发霉——它像石头砌出来的大墓园,咱们的肉身在棺材里慢慢烂掉,要完全死掉才会下葬。” “别这么说!施坦因!别这么说!”吉姆老子用力挥着双手,就像是利物浦红军的杰拉德队长在为队员加油鼓劲,“我相信老天爷的安排!它不想收走咱们的烂命,就一定还有故事等着咱们去写!” 格洛丽亚老姐姐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从兜里掏出老年大屏手机,想了半天都想不起密码。 吉姆老子贴心提示道:“是生日。” 格洛丽亚:“谁的生日?” 吉姆老子:“你丈夫的生日。” 格洛丽亚:“我有丈夫吗?” 吉姆老子:“511119!我记得都比你清楚!” “哦哦哦!”格洛丽亚老姐姐输对密码,就立刻把通讯记录亮出来,与吉姆老子解释着:“有个罗伯特·唐宁给我打电话。” 吉姆老子听见孙子的名字,立刻打起精神,眼睛都快冒出光了。 格洛丽亚老姐姐迷迷糊糊的问:“这是你外甥?还是你表弟?是你儿子?还是女儿?” 吉姆老子耐着心,一次次与辣妹解释道:“是我的孙子!他说什么?” 格洛丽亚老姐姐挠着头,开始思考,眼睛看着机灵,可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如实讲:“忘了。” 吉姆老子又问:“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格洛丽亚:“忘了。” 吉姆老子是千般宠爱万般呵护,将内心的火山都熄灭,反复揉捏格洛丽亚的头发头皮,像是在做康复按摩。 “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小辣椒!” 格洛丽亚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仿佛只要船长在,她就依然年轻。 “你的孙子要你帮个忙!他说他忘了你的联络方式!只找到我的电话号码...” 吉姆老子皱眉大笑:“那他可真孝顺。” 格洛丽亚的脑袋像是通了电源,变得严肃起来:“说正经的,你这个孙子啊!与我讲事态严重,如果这个事情办不成,整个英国都要不好了!” 吉姆老子撇撇嘴,又是一口浓痰吐出去:“咋咋呼呼的,一点都沉不下心气,开什么玩笑?整个英国都要不好了?” 格洛丽亚老姐姐举起手机,忧心忡忡的说:“不如你自己问他?” 吉姆老子接走手机,照着孙子的通讯记录拨回去。 “喂?!” “喂?!” “喂喂喂?” “为什么没声音?” 胖老爷趴在窗台小心翼翼的提示着:“船长,你右耳听不见声音。” 吉姆老子立刻骂道:“现在这些电子设备真是越做越落后!越做越麻烦!以前我出门订个蛋糕,只要带着钱过去就行,现在还得扫二维码,绑身份证和驾驶证——买个蛋糕最后又问我要不要办信用卡。电话也是个鸟样,听筒那么小,字小图片也小。设计师应该拉去伦敦塔砍脑袋!” 格洛丽亚翻了个白眼:“那可太便宜他了,国王才有这种礼遇。” 找完了乐子,吉姆老子开始说正事。 “罗伯特!小罗伯特!” 他说话的声音像打雷,开了免提就把手机话筒那头往嘴里塞。 手机另一边传出唐宁慌张拘谨的声音。 “爷爷...” “罗伯特?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你姑父你叔叔都搞不定?要我这个行将就木一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来帮你?” “爷爷,请不要这么说...” “那就说快点!像是给长官报告敌情!给你的参谋长说明任务目标一样,说给我听!” “我明白了,爷爷,我要去对付吸血鬼。” “哈?吸什么血什么鬼?” “吸血鬼...是一种传说中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吉姆老子捧腹大笑。 胖老爷也跟着讪笑。 格洛丽亚女士发出怪笑。 三种不同的笑声就像是长辈对小辈的无情嘲讽。 罗伯特·唐宁感觉很沮丧—— ——可是想要完成这件事,姑父和叔叔都是海军在职人员,不可能跟着他为非作歹...哦不,见义勇为。 父亲和母亲退伍之后就开始环球旅行过神仙日子去了。 此时此刻,能帮他的只有这位爷爷。 于是罗伯特耐着性子,正准备耐心认真的继续解释。 “爷爷,伦敦真的有吸血鬼...我不是在开玩笑...” 吉姆老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胖老爷的讪笑也变成了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喘不过气...哈哈哈哈哈哈!” 格洛丽亚老姐姐的张扬大笑彻底进化为魂殿长老。 “桀桀桀桀渣渣渣渣渣!” 笑声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呼...呼...呼...”吉姆老子喘着粗气,用假肢扶墙,一手捂着心口,额头冒出黄豆大的冷汗,感受着疯狂喜悦带来的心绞痛:“你可太孝顺了!小罗伯特!一大早就给我找了那么刺激的乐子!” 罗伯特解释道:“我没有吸毒!我也没有嗑致幻剂!我很认真的!爷爷!我真的很认真很急切的与你说这件事!我不要你买保险,也不要你的钱,我没有搞商业诈骗来坑家人,真的有吸血鬼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胖老爷正准备接着笑。 吉姆老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亮出两排保养良好白森森的牙,笑容变得狰狞。 他答道:“是的!” 罗伯特愣了那么一会:“爷爷...你相信我说的话?” 吉姆老子:“我相信!因为我亲眼见过吸血鬼!” 罗伯特惊讶:“你亲眼见过?!” 吉姆老子:“没错!我亲眼见过!还与他们打过仗!” 胖老爷立刻高声呐喊:“对!七十年前**就在用吸血鬼病毒来强化士兵了!” 吉姆老子对手机厉声低吼:“我会那么开心,是因为老天爷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的胳膊是假的,眼睛是假的,腿是假的,但是罗伯特!你这通电话让我感觉到!我要真切实在的燃烧起来了!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唐宁小子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爷爷,我的朋友们需要一场雨!是八级大台风的暴雨!为了完成这件事,我搞到不少碘化银,但是我没办法向空管申请航道。你能...” “不行,我是海里游的。”吉姆老子坦诚相告:“没戏!一点戏都没有,完全没可能,要我与那些三十来岁的空军空管打交道,压根就不可能,我们一杯咖啡都喝不完,谈不了半句立刻就会掀桌子走人。” 罗伯特不死心:“难道爷爷你也说不动吗?哪怕是一条农业用灌溉的临时航道?这也不行吗?” 吉姆老子:“不可能,你趁早想其他办法,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尊老爱幼,我们与英女王一样,在两次世界大战里保护了这个国家!鲍里斯应该来把我鞋底的痰舔干净!没有我,就没有sas!也没有他们的荣华富贵!” “爷爷你消消气...”罗伯特接着把备用方案说出来:“我手里有化合物,只是没有飞机,如果有飞机的话...” 吉姆老子:“你要舰载机?你的飞行时间多长?” 罗伯特:“三千五百个小时...” 吉姆老子:“独立飞行时间。” 罗伯特:“三个小时...” 吉姆老子嗤之以鼻:“意思就是,你要搞人工降雨,有了弹药,却没有把弹药送上天的本事?” 罗伯特:“没错...” 过了许久,吉姆老子想到了个点子。 “我们开船去,绕着英国转一整圈!” 唐宁小子开窍了。 “用舰炮?把碘化银当做炮弹打出去?” 吉姆小子笑嘻嘻的说:“嘿嘿嘿!对!我有很多学生在海军干活,但是这话你不能告诉别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 “你们都有老年痴呆吗?”格洛丽亚指着手机:“军情六处听得清清楚楚!这种事情能在手机里说吗?!” ...... ......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玛丽·斯图亚特对圣詹姆士公园里发生的惨案莫不关系。 她丝毫不会同情这些死去的同胞,哪怕其中有几个她亲手授血的直系子嗣。 她的脑袋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幻想,为这桩惨案拍手叫好,她甚至能看见自己入主唐宁街之后,重新回到伦敦权力中心的场面。 李奥纳多与主母贴贴,要和主母说起最近发生的趣闻。 “主母,我们的眼线在特情局发现了一通很有意思的电话录音。” “我不想听废话,你直接说结果就行。” “罗伯特·唐宁这小子,准备搞人工降雨...” 听到此处,玛丽眼神剧变——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是无法饶恕的罪行!是赤裸裸的谋杀! 玛丽·斯图亚特这头吸血恶魔听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想在第一时间报警,与安全局和特情局的人说说好话,要把这个海军后裔立刻抓起来。 人工降雨? 对吸血鬼来说,持续半年的雨季是它们在地表世界繁衍生息的绝佳时间,要是这场雨下完,恐怕太阳出来,它们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黑帮秩序会在瞬间崩盘。 它们得躲回地下世界,与狠毒狡诈的boss勾心斗角,与凶神恶煞的青金卫士周旋搏命。 每次贞洁行动都会死去至少六成血族。 像是这次圣詹姆士墓园里的惨剧,玛丽为什么那么有底气,能接受整个血族的人口锐减,就是因为地表世界实在太舒适,太安逸,太适合血族繁衍了。 要是真的让罗伯特·唐宁办成这件事—— ——这个小角色能将整张棋盘都掀翻! “快快快快!快去做点什么!”玛丽咬牙切齿,难得在她脸上看见慌张:“他三十七度的体温怎么能做出这么绝情的事情来!” 李奥纳多也慌了,却要主母别慌张。 “别着急...圣母,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别急,我立刻就去海防!我立刻就托人去送钱...” “他们的计划是坐船开炮,把碘化银打到天上?”玛丽又问起最关键的事:“我不许任何!一艘战船!不许任何一艘!哪怕是木帆船!都不能出现在英国近海!” 李奥纳多:“恐怕要花很多很多钱呀...” “那就花!”玛丽眼神凶狠,抓住李奥纳多的衣领:“我们不缺钱!只要有蒙恩圣血,有数之不尽的人会给我们送钱的!” ...... ...... 在朴茨茅斯—— ——历史要翻开新的一页。 不过这一回是往前翻。 一群燥到冒烟的老爷爷重新拿起柴油发动机的铁杆,从大卡车上拽下煤料包。 罗伯特·唐宁花了二十个小时,将伦敦西郊到朴茨茅斯的伤心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处处碰壁,处处受难。 吉姆老子与学生们磨破嘴皮,哪怕是退役的潜水艇都借不出来。 但是有一艘船它能出海,能开炮。 它是大英帝国最后一艘勇士舰。 它是铁甲勇士号,是狂风暴雨中的黑袍王子。 它不是船,它已经变成了一座博物馆。 在海防的船舶信息网络上,过于先进的电子计算机系统找不到这艘博物馆的信号。 “我们花了整整八年,将它从输油船还原成现在这个模样。在我年轻的时候,第一眼看见这帝国的海上雄狮,我只觉得它辣到流泪!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干不了其他事情啦。我就适合去听海浪,吹海风——我要直面狂风暴雨中的雷霆!” 吉姆老子披着大衣,站在鸡肉餐厅的门廊前,与孙子说起历史。 “它为五千多艘不同的商船战船送油,它自己却依然是烧煤炭吐蒸汽,是喝水吃草,挤出白花花的牛奶来——小罗伯特,我们与它一样,在很多很多年前,在莫名其妙的世界大战里,用破铜烂铁打着一场谁都不认识谁,谁都要立刻杀死谁的混账战争,这也是保家卫国,对吗?” 不等唐宁小子回答。 吉姆·唐宁老子哈哈大笑。 幽深阴暗的夜空中,有雷霆划开漆黑的云层,照出它峥嵘铁甲。 “你的朋友们在等你的雷声!” 老爷爷攥紧了孙子的手,说起三年前的老梗。 “这下真是乔·拜登开记者会!大的要来啦!” 1秒记住114中文: Vol·15 [Highway to Hell·地狱高速公路] ——致我亲爱的旧友:杰克·马丁 我给你设置的安全词是[jackhaeto...],由我亲手写下,由你亲眼看见,不落一个英文字母,不错一个标点符号,才能完成这项仪式,让你从迷离幻梦中醒觉。 如果你是刚刚起床,恐怕还有很多很多不理解,不明白的地方。 我会简单与你说说这些年岁里发生的故事,以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一八八八年十一月,正是寒意透骨的时节,我与报社讨论起不久之前[开膛手杰克]的大题,我并不知道这个杀人犯是你——于是本着好奇的心思,从爱丁堡的旧址来到伦敦取材,最终顺着线索找到了你。 你当时心灰意冷,与我说起文不才的家事。 你撕碎了他的家,杀了他的妻女,把这位救命恩人,变成一具疯疯癫癫的行尸走肉,最终还弄丢了这个好伙伴。 我能从你倍感自责的灵感灵压中,从你颤抖战栗又痛哭流涕的身体中,感受到强烈的自毁欲——于是我要用魂威对你进行治疗。 我为你写了六个角色,这六个角色全都是假的,没有任何现实原型,你会成为故事里的主人公,并且照着这些主人公的角色属性活下去。 我相信时间这剂良药能治好你,也能治好文不才。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变成了[亡命徒],变成了不死不灭的怪人——按照这些角色的先后顺序来排列,你现在应该叫温斯顿·斯宾塞。 我在编撰这些角色时,真没想到你能活一百六十多年。 这个角色应该是我写过的,最邋遢最油腻,也是最逍遥最自在的怪家伙。 希望你能在这段人生中玩得开心,杰克。 不过现在,你要醒来—— ——我的两个徒弟去了伦敦,他们要与吸血鬼作对。 我私以为这两个小伙子羽翼未丰,绝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的对手。 他们嫩到出水,需要一块又老又辣的姜来调调味。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只希望你能原谅我,不经你的同意,就将你送进我编织的故事里。 ——只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帮帮我的两个徒弟。 他们一个叫江雪明,一个叫步流星,都是中国人。 如果你能在这趟旅途中护他们周全,帮他们保住性命,我就是求神拜佛千恩万谢了。 我会托人为你订一套新衣服,造一条新枪。 你想要什么,可以与我直说。 在一切结束之后,咱们一起喝一杯吧。 还有另一个故事我要和你详细讲讲—— ——是你完全不知道的,你从未涉猎过的,关于地下世界的故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伦敦塔数千米之下,有一处地底深坑,在那里有一座火车站,它叫做天穹站,通向广袤无垠的地下世界。 愿你狩猎愉快,杰克。 愿你这一路都伴舞随风。 ——大卫·维克托 ...... ...... “真难得。”杰克·马丁倚在《泰晤士报》大楼的路灯旁,拉扯帽檐挡住风雨,将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血红的双眸透出些许戏谑,从帽缝中挤出凌乱的金色碎发。 “维克托老师!您居然会向我低声下气委屈求情。” 他的嘴角裂到脖子根,是心头泛起狂喜的爽朗笑容。 “一百多年过去,看来时间这把杀猪刀是把你砍得面目全非——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他的心情愉悦,灿烂又浮荡。 收好信封,拿出另一张猎杀名单。 上边密密麻麻的名字,已经划满了红线,是已经杀死的吸血鬼,还有吸血鬼的小帮工。 他在等待最后一位猎物登场。 泰晤士报是英国三大报纸之一,为了和red·tops这类造谣小报做出区分,这些官媒权威通常用黑色大字号当做标题,也是正经向英国公民发出最苛厉最严肃消息的报纸。 伴随着工业革命的印刷业开始腾飞,这红与黑的斗争从未修止。 杰克·马丁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着。 “啊对对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我讲这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 “有人喜欢女王的小柯基犬,关心皇家的狗。” “有人爱看市井的爱情故事,在乎寡妇的腰。” “维克托老师,您最后怎么给我整了这么个角色。” “好比一肚子墨水用完了,最终只得找个凑数的随便填上去。” “我要抓狂!要挠破脖颈到胸口的皮肤,我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在这个鬼地方处处碰壁,鼻子都快撞瘪——” “——学生时代老师嫌弃我,工作之后长官给我穿小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好兄弟要我与他一起做人肉生意,前两年我与唐宁街周边的老人家说防疫的事,结果他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神经病。” “我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倒是基督山伯爵,像爽文了。” “我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温斯顿·斯宾塞?还是杰克·马丁?或许是乔治·约瑟夫?还有其他名字吗?” “不过有一件事我能肯定。” “我现在想大开杀戒。” “你的心理治疗效果拔群,维克托老师,与我苦苦等待你的新书一样,现在我的内心有种强烈的饥饿感。” “这一百多年里,你到底写了多少新作呢?” “我...” 话音未落,从泰晤士报大楼的方向响起枪声。 子弹撞在路灯的灯柱上,杰克浑身一紧,躲在灯柱之后。 “你有没有公德心?路政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给你打靶玩?我的脑袋在这里!瞄准一点!” 从黑暗中传回一个惊慌恐惧的声音,是个女人。 “温斯顿·斯宾塞?你是温斯顿·斯宾塞?” 杰克·马丁大声回道:“难道你在开枪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要杀谁吗?天哪!我的天老爷呀!你到底是什么恐怖怪物!” 女人几乎害怕到哭泣,委屈巴巴的说:“你一定是那个杀人狂吧...这两天各大报社死了那么多人,你要来取我性命了?” 杰克举起猎杀名单看了一眼,随口报出一个名字。 “你是拉姆?” “不对!” “你是蕾姆?” “不是的...” “哦!那你就是克里姆!” “那是个男人的名字!他死了,他是卫报的总经理助理!三个小时之前就死了!” 杰克嘟着嘴:“那这个名字可以划掉了,抱歉。” “不用...不用那么客气。”女人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确确实实就是自己所思所想的杀人狂。 杰克接着说:“让我想想,哦!你一定是乔丽!对吗?” 漆黑的泰晤士报大楼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紧接着就是连绵不绝的枪声—— ——7.62北约步枪弹轰在路灯的灯柱上。 乔丽蹲在一楼历史展品馆的侧窗,眼中满是愤怒、恐惧与仇恨。 她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被这骇人的猎手发现了。 伦敦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往昔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会变成梦幻泡影。 她为玛丽主母做事,为吸血鬼干活。 在这个时代,红与黑要混做一团。 无论是红标题,还是黑标题。 ——都在说假话。 她作为泰晤士报的周刊制作人,早就加入了鲜血贵族的行列。 她有充足的自信,能够杀死这来路不明的白鸽骑士。 这种自信来源于她手中的武器,来自于现代社会销量最好的ar-15步枪。 她是有所准备的,和其他蠢蛋倒霉鬼不一样。 万幸的是,她早早就准备好,时刻准备杀死这个挡人财路断人生路的杀人魔。 步枪弹能轰碎那条碍眼的灯柱! 让我看见一些血吧!——乔丽如此想着。 她的作战经验丰富,多次与玛丽主母一同巡狩,在地下世界也是青金卫士的眼中钉肉中刺。 三十发弹药打光,枪机中还留着一颗预先填入的救命弹。 她不敢有任何换弹动作,只看见路灯处的大帽子缓缓落下。 “什么?” 在这个瞬间,她内心剧震,像是活见鬼。 目标消失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只留孤零零的大风帽,还有一条无线电。 无线电里传出杰克·马丁的无情嘲弄。 “现代武器可真厉害!从火帽喷出来的十字枪焰是不是晃花了你的眼睛?想知道我在哪儿吗?乔丽?” 话音未落,展品馆的暖色灯光下,乔丽只觉得遍体生寒,她的颅骨几欲因为这强烈的恐惧心而变形开裂,像是应激反应,要立刻化为蝠形逃离此地。 可是一旦变成蝠形,她会失去开枪的资格,粗大的鼠蝠类指节根本就塞不进扳机护弓,身上的避弹衣和钢盔也会失去防护作用。 她只得硬着头皮,据枪起身,把展品柜当临时掩体,正准备换子弹—— “——哦!哦!我听见弹匣卡隼的声音了。”杰克·马丁如影随形,他的声音像是幽灵,从四面八方涌来。 乔丽刚刚松懈的神经立刻紧绷,不敢有任何动作。 “但是我没听见弹匣落地的动静,你在犹豫,对吗?你肯定还有一颗子弹——是7.62毫米口径的钢芯被甲弹,哪怕只是打中身体,子弹恐怖的翻滚效应也会在肉躯中撕开一个大洞。我在军校摸过这种武器。” 乔丽大声骂道:“别他妈装神弄鬼的!” 杰克:“你一个吸血鬼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 乔丽惊恐失神:“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到!” 杰克:“你一个吸血鬼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 乔丽咬牙切齿:“你猜猜警官会帮谁?是你还是我?” 杰克:“真有意思呀...照你这么个说法,这些税金小偷指不定真的会举枪击毙我这个热心市民。” 乔丽怒到极处:“你到底想干什么?温斯顿·斯宾塞!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这两天你搞得我心神不宁!我都不敢请保镖来保护自己——我们血族的小圈子里都说,你会易容化妆,你能隐藏灵压,你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杀人狂,你是开膛手杰克...” “别这么说,我怪伤心的——我之所以会与你聊那么久的天。”杰克在展品柜旁踱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发出,“是为了让你的脑子时刻保持亢奋状态,免得你这冷血动物嗅到我的味道,感受我的体温。” 乔丽的瞳孔在瞬间微缩聚焦,从惊恐警惕变成恐怖至极只用了半秒不到。 剩下的半秒,她就再也动不了啦。 她感觉自己被看不见的丝线牢牢绑住,像是一具木偶。 杰克实话实说:“另一方面是,现在我臭名昭著,地下世界的任何一个枪贩子都不乐意把家伙卖给我——我得另寻他法。在这个距离,我的[魂威]刚好能够着你。” 杰克的指尖,牵连着一根若有若无的钢索。 它不似文不才与维克托那样,连完整的人形都没有。 它随着大首脑身死魂灭,变成了杰克·马丁残破的魂威。 “乔丽,用锯肉刀肯定杀不死你,对吗?你身上穿着防刺服和避弹衣——装备齐全。” 杰克的手指轻轻一挑,乔丽的身体就随着钢索的牵扯猛的站起。 从展品柜的两侧,一人一鬼遥而向望。 不过十二米的距离,要做到瞄准射击轻而易举。 只不过吸血鬼有枪,却抬不起持枪的手。 只不过猎人没枪,口袋里还剩下点展品柜弄来的银首饰。 乔丽破口大骂:“他妈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把我放开!” 杰克面无表情,从柜台里翻出一大堆文物。 “你低头好好看看,别乱动——我的魂威非常锋利。” 乔丽死死抱住步枪,微微低下脑袋,就看见臂膀和躯干被一根金灿灿的绳索禁锢缠绕,激烈的挣扎下,手腕处裸露的皮肤已经割出血来——血族之身超强的愈合能力几乎要将这些钢索吞进身体中。 “他妈的...”乔丽咬紧牙关,从剧痛中获得了愤怒,从愤怒里拿回了决心与勇气,“他妈的...他妈的!” “不不不!不不不!别...”杰克的动作变得更快,更利落,他一边从柜台里捯饬零件,把马克六左轮枪的弹轮刚刚怼上柯尔特蟒蛇的机身里,“我很快的!别着急!” 啪嗒一声—— ——乔丽剧烈的挣扎动作让她的手臂受了断骨之伤,紧接着就是凄厉的惨叫。 她挣不开这古怪的绳索,也不敢变形,只得看着敌人得意洋洋的摆弄古董,准备用一百年前的破烂,来给自己最后一击。 杰克拼拼凑凑搞了半天,终于把手上的缝合怪给弄好。 “有个好消息!乔丽!” 乔丽凶神恶煞:“你他妈的...” 杰克:“好消息就是,我把活干完了。” 乔丽威胁恐吓:“你打不死我!来吧!你有几颗子弹呢?!等你的子弹打光!我就变回原形,把你生吞活剥了!” “不过坏消息是...”杰克随手将缝合怪扔掉,这种临时攥出来的怪枪根本就打不了任何子弹,哪怕是纸壳弹也很难保证命中率:“我不打算用它——让你失望了,抱歉。” “所以你老是和我道歉是什么意思啊!”乔丽几乎要抓狂。 杰克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从失落失望变成满面春风,笑容狰狞——他从身后掏出一个大宝贝。 那是雷明顿的枪托,温彻斯特的枪管,前装燧发枪的火石击发装置,是通用任何霰弹的滑膛枪缝合怪。 “好消息来啦!乔丽!” 两排洁白的大牙笑出自信,笑出强大。 杰克的表情扭曲,几乎要开心到昏过去。 “恐怕这种古董只有一次发光发热的机会!我要往里面装什么东西?你猜的到吗?乔丽?” 乔丽的眼神剧变,几乎所有的嚣张气焰都在瞬间熄灭。 杰克一边往里塞黑火药,从展品柜中取来一件件银饰品,又把柜台的碎玻璃给塞进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乔丽大声喊道:“不要啊!” 在这个距离,滑膛霰弹枪能粉碎她上半身所有裸露的肢体,包括没有避弹衣保护的脖颈和面门,不需要瞄准,只要举起枪,然后开火就行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我求你了!温斯顿!温斯顿·斯宾塞!你有丘吉尔首相的姓与名!你是个高尚的人对吗?!你不会对一个女人下这种狠手的!” 杰克不耐烦的问:“可是你说不要,到底是什么不要呢?” 乔丽立刻喊:“不要再往枪膛里塞银器了呀!不要再塞了呀!” 杰克的脑袋像是亮起智慧的大灯泡。 “哦!你真贴心!这个装药量会炸膛的呀——没错!我得谢谢你!” 紧接着—— ——猎人举枪,在那个瞬间,黑洞洞的枪口里好似有漫天星辰。 “谢谢你!小姑娘!” 乔丽只觉得身体在一刹那重新获得了自由。 那是钢索丝线在迅速移动,轻而易举的割开避弹衣,连防弹插板都一起割开,是死门大开的瞬间—— ——金光闪闪的圆形钟摆停在她的脑门。 “听!丧钟为谁而鸣!” 古老的猎枪中喷吐出金银二色的火焰。 黑漆漆的血液泼在暗红色的大门上—— ——银器几乎要被这龙吼一样的枪焰所融化,在碎裂的避弹衣中翻滚燃烧,与这吸血鬼的肉躯融为一体。 只一枪,乔丽就变成了一团黑灰。 从一个吸血鬼,变成一地吸血鬼。 “哎哎——哎——嗯!——唷!” 杰克丢开手中半截烧火棍,在展厅中跳起粗糙拙劣的舞步。 突然抬手一指,猛然挺腰送胯。 “现在!你们!满意了吧!玫瑰教的老妖婆们!” 杰克·马丁对摄像头送出飞吻。 “是不是生气咯?要来抓我咯?” 金发小子裹紧大衣,像是鬼魅一般。 “试试看吧!喊更多的人来!把你枕边人都喊来!我才是你的心腹大患!” 瞬间变成了烟雾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真名:大卫·维克托] [魂威:地狱高速公路·highwaytohell] [破坏力:d] [速度:c] [射程距离:c] [持续力:a] [精密度:a] [成长性:a] [特殊能力1[飞驰在地狱·highwaytohell]:用任何文具写下的字迹,在生物体观察或者认知之后,生物体的精神将会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直到研读完毕,并且完全理解文字的内容之前都不能停止,无法被强声或强光,巨大的震动外力所打断,在这个状态下,任何事物都无法终止生物体的[阅读]行为,直至大卫·维克托主动通过[安全词]解除魂威。] [特殊能力2[创造你的传奇·makeyourlegends]:当大卫·维克托使用文具在生物体上书写文字内容时,它必须是可以理解,并且可以流畅阅读的,富有文理逻辑的字句。该生物体将会用任何方式,不计代价地完成书写的内容—— ——与此同时,大卫·维克托本身也会受到[地狱公路]的能力影响,包括听觉、触觉、嗅觉、味觉、视觉与通灵的第六感以及野兽的知觉直感——大卫·维克托在此时此刻,会尽可能地模仿生物体的行为,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体验生物体的生理观感,包括过往的回忆,正在感受的知觉,以及对未来预期的预感,直至大卫·维克托主动用[安全词]解除魂威] [备注:highwaytohell是摇滚乐队ac/dc躁动而狂热的著名单曲] [备注ii:makeyourlegends,出自ronniesavage安静而祥和的钢琴曲makeyourownlegends] 1秒记住114中文: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ol·16 [Crimson Cloud ·猩红迷雾] 哥萨克一词源于“突厥语”,含义是“自由自在的人”或“勇敢的人”——哥萨克民族(图兰人种)的哈萨克源于同样的突厥词汇。 杰森·梅根的小侍者是一位混血儿。父亲是美籍波兰人,母亲则是苏联斯拉夫人,都有哥萨克血统。 她的全名很有意思。 叫做[hors·juthrbog·Лnдnr·katюшa] 翻译过来是[荷尔斯·朱瑟伯格·莉季娅·喀秋莎] 是拉丁语系和俄文的混编体。 这与她的家庭身世有关—— ——荷尔斯的父亲是cia的外聘雇员,活跃在中东战场的国际佣兵。前后在帝企鹅战团、北极狐部队以及hk武器公司干活,是个手脚麻利持有杀人执照的杀手,真名叫克里斯·朱瑟伯格。 ——荷尔斯的母亲是苏联时代克格勃往美联邦调查局渗透的特情人员,真名不详,曾用假名有三个,代号有两个。姑且就叫她大喀秋莎。 两人于波斯湾战争执行各自的任务时相遇—— ——在任务结束之后,正值苏联解体的多事之秋,大喀秋莎为了避过kgb与cia的逐轮大清洗,找到战时旧友克里斯,两人逃到罗马尼亚的一个小村庄隐姓埋名,重新组建了一个神仙家庭。 直到二零零七年,雷曼兄弟已经启动破产预案,美林委身美银。一场巨大的金融海啸让美国情报机构陷入困顿忙碌的状态中。 大喀秋莎与荷尔斯才诞下第一个孩子—— ——她就是杰森·梅根的小侍者:荷尔斯·朱瑟伯格。 可是这个硬核版本的[间谍过家家]一点都不温馨。 荷尔斯的成长过程充满了谎言与欺骗,哪怕亲如父母,也会因为冠姓权与孩子的安全问题大打出手。 克里斯爸爸要小喀秋莎在四岁时就学会快反射击与cqc。 喀秋莎妈妈要小喀秋莎在八岁时开始易容化妆,精通多国语言。 他们总是很忙,他们总是漂泊四地。 爸爸总是眉头紧拧,妈妈总是满脸假笑。 小喀秋莎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 毕竟她的身体中有战士的血,有戏子的心。 她由sas皇家特勤团的一位退役医护兵养大,这位老阿姨是克里斯爸爸的教官,也是[哲学家基金会]送给boss的特聘武装雇员,用来帮助boss训练兵员,也要监视boss在地下世界的一举一动。 对小喀秋莎来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简单的。 电影、画报、洋娃娃或流行音乐。 快餐、手机、手风琴或猫猫狗狗。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过于奢侈。 她的世界里有长枪短突,有对抗水刑审讯的自我催眠办法,有间谍学校典型人的仪态模仿训练。 她在全世界各大射击靶场都有顶级会员卡。 八家武器工坊要为她量身订做枪械的客制化方案。 她开过很多很多枪,但是没有杀过人。 在父母的训练下,小喀秋莎知道如何生存,却完全不懂如何生活。 直到boss找到她的监护人,找到sas的教官奶奶,将小喀秋莎接去地下世界,并且为她安排了第一位乘客——也就是杰森·梅根。 ...... ...... 此时此刻—— ——南海城的大钟楼敲响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古堡周边的大庄园里空荡荡的,有一种诡异莫名的氛围。 具体来说,是李奥纳多想不通。 全英国十六家报社,三十三家侦探社,还有三个军情六处的兄弟出去收集情报,散布消息。 ——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 回来的只有意义不明的,诡谲离奇的杂乱信息。 或是临终前诀别的遗书。 或是电话录音里的尖利惨叫与痛苦惊呼。 更多是极短时间内的莫名失联,像实力稍微差一点的边缘人,没有安全防范意识,还没举行授血之礼的普通脏活人,这些倒霉鬼上一秒还在讨论要去哪里干什么,满心期待着玫瑰教能在这场权力豹变中大有所为——下一秒连人带gps信号一起凭空消失,从卫星地图上蒸发,无论他如何传呼,喊区域的其他兄弟去这些哨兵常驻的住宅房屋中寻找,都是一无所获。 更加恐怖的事情是—— ——若是叫上不够专业的小帮工去找人,卫星地图上的gps蓝标就会变成一个黑洞。 其他搜救者靠近目标时,也会被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黑洞]所吞噬。 像sas这种世界顶尖的特种队伍兵员,他们很擅长解救人质,执行环境复杂条件特殊的作战任务,蒙恩圣血给了他们更强的肉身,更坚韧的精神,哪怕在南海城堡,在全伦敦,都是吸血鬼中最顶级的作战单位。 但他们完全失联时,没有任何一条消息传回来。 这才是李奥纳多感到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些看不见的敌人非常机灵,几乎对sas的生活习惯与作战方式了如指掌——以至于这三位兵员连遗言都留不下。 反倒是其他边缘人,其他普通人能争取一点苟活的时间,传回来一些意义不明的惨叫。 “就像是...” 李奥纳多吞咽着口水,他脸色铁青,站在庄园的大铁门旁。 “就像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他们绝对是故意的...” 在这个时候,小李哥止不住战栗的双手,惊恐万分的捂住脸庞,从指缝中窥探幽深黑暗的马路远方。 他多么希望能有一辆车来打破这种死一样的寂静。 哪怕是一个生还者,哪怕只有一个。 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瞎子抓黑,胡乱猜测着敌人的能耐。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想要从手机录音里,从长短不一的遗言与惨叫声中推测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黑弗林的卫报分公司里唐纳德兄弟实力低微,却活了两分钟。” “从骨头断裂与肌肉撕裂的声音来判断,两兄弟就像是被一种怪物生吞活剥了,这类怪物的体温似乎很高,他们死前呼喊着[好疼...好烫,松开我...求求了,松手]——从这些特征可以判定,这不是青金卫士的猎蝠犬部队,与狼母授血的狼人们没有这么高的体温。” “格林威治的乔丽活了不到一分钟,她的作战能力比唐纳德兄弟要强得多,除了一些神神道道的遗言,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监控摄像里拍到温斯顿·斯宾塞先是恐吓,而后用古董零件组装左轮废品,最后拼出一支前装燧发霰弹枪,用一种摄像机都看不清的超自然能力瓦解了乔丽的护甲,用银器霰弹给了乔丽最后一击。” “他们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这些弱小丑陋的狗腿子在临死之前叫唤几声,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害怕?就会胆怯?” “他是温斯顿·斯宾塞吗?” “我不敢确定...” “七天之前,他要我向主母问好,发来成桂医生葬礼的电子邀请函,视频里的这位白鸽骑士还是满头白发,衰败颓老的狼狈模样。” “可是现在,他居然长出金发了?” “难道有人私底下与他授血?让他变成吸血鬼了?” “可是他随意摆弄银器的样子真叫我嫉妒到发狂...” “如果不出所料,去调查斯宾塞身世的威尔逊也死了。” “我们只在他家找到一沓备份留档的底稿——主题是开膛手杰克。”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种都市传说会变成真的?” “我们在和一个一百多年前的鬼魂作对?” “不然他这青春永驻容颜不老的身体,能触碰杀毒用品臻至完美的圣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说到此处,李奥纳多的眼中透过一丝贪婪与残忍。 如果能弄到这种血,玫瑰教的生命周期将迎来终点。 它比血族崇拜的蒙恩圣血更高级,更完美,几乎不需要任何代价。 要是我李奥纳多能弄到这种血,这女尊男卑的变态秩序会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我——李奥纳多,将会变成在世圣子、圣父、圣灵。 只要用我的魂威,与这神奇的血液。 无论地表还是地下,我将构筑出世界的新秩序。 就在小李哥自我感觉良好,准备从吸血鬼稍显疲态的产品竞争力中吸取原始股,转而跳去研究另一种圣血的产业升级,要做大做强借壳上市,在他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远处亮起了车灯。 李奥纳多内心狂喜—— ——连忙从漆黑的礼服中取出白丝巾,那是蒙恩圣母就餐之后用来擦嘴的餐巾,他一直都舍不得丢。 此时此刻,玛丽的体香能带走他的焦虑,让他容光焕发,好迎接凯旋的勇士。 会是谁呢? 谁会第一时间回来呢? 一定是祈祷有了结果! 幸运女神眷顾勇者,勇敢的哨兵突破重重险阻,把重要的情报带回来了! 李奥纳多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口中呢喃着。 “有几个人?少说得搞清楚他们有多强吧?” “至少说点正常的人话,讲英语。” “真他妈活见鬼,有两个新入会的小婊子在临死之前还与我扯了两分多钟的韩文——我费了老大的劲去大学城找翻译,才知道她们说的到底是什么糊涂混账话。” 车灯越来越亮。 李奥纳多连忙与对讲机下令。 “来庄园的前门迎接客人!所有门童过来!我们有贵客!” 低矮丘陵盘山公路上的光源若隐若现。 一分钟的功夫,庄园的大铁门前站了七八位佣人。 李奥纳多拉住其中一位念叨个没完。 “你看得出那是什么车吗?” “看不出来,先生,” 紧接着他又拉住另一个。 “应该是奔驰?” “报社里没人开德国车。” 李奥纳多满头是汗,完全擦不干净。 他又拉住另外一位。 “听见引擎声音了?” “听见了,先生,不像是汽油机呀。” 李奥纳多松了一口气,从柴油机的轰鸣声中,他想到红标题太阳报,报社的老板—— ——这位老板收入不菲,平时却穿着格仔衫和牛仔裤生活,浑身上下带手表首饰的行头不过三百镑,是简洁清苦的人,也喜欢开马自达的柴油车。 这位老板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识人办事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往往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把一个人的秉性习惯都摸清楚。 若是这位报社老板能平平安安回到查德顿堡,一定能有所收获。 ...... ...... 可惜没有如果咧! ——已经结束咧! ...... ......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刺眼的远光灯照得李奥纳多身边的小佣人们睁不开眼睛。 李奥纳多生怕这副丑陋的仪态让报社老板看笑话,要佣人们跟着自己佝腰行礼,把脑袋都放低,列成一排去迎接车辆。 紧接着—— ——他感觉热风扑面。 只在短短的一秒钟里,排成一列的佣人们就像脱线木偶,被一种强大的怪力撕扯,腿骨和胯骨齐齐暴露在外。 几乎来不及思考,他的眼睛只能窥见沥青路面银芯弹头划出的火花。 来到第二秒,超音速子弹的爆鸣声才迟迟赶到。 这个时候,李奥纳多已经双腿一轻,只剩下半个身体,颓废的瘫倒在地。 他仓皇恐惧的看向远方,看向百米之外。 一辆十六轮大卡车极速驶来—— ——它像是一头远古怪兽,开山裂石,轻而易举的撞碎了铁门旁的石像鬼雕塑。 门童佣人只是多看了一眼,多说一句。 从窗口泼洒出来的子弹立刻将这些话语浇熄。 李奥纳多在一瞬间吓破了胆。 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也不敢动。 那台卡车上的枪手正在搜索猎物,但凡有活动迹象的目标,枪手会立刻锁定瞄准,击碎它们的头颅。 可是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的话... “咔擦!——” 尖锐刺耳的强音将李奥纳多从人间拉回地狱。 队伍前列的佣人已经死亡,钢铁巨兽白森森的前牙与黑漆漆的轮胎径直碾了上去! 血沫顺着飞转的轮毂四散溅射,所有的惨呼在一瞬间都变成骨裂轻音。 李奥纳多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了—— ——他刚想从黑礼服中摸枪还击。就看见身前两个小男仆失了腿脚,也想掏枪还手。 他们的手臂刚刚伸向剪刀尾礼服中的凯夫拉夹层,只听全威力步枪弹的咆哮——天灵盖已经飞到了李奥纳多脸上。 杀毒银弹的裂片泼洒在小李哥的眼睛里,他就此失去了反击能力,只能听见死神提着镰刀... 哦不—— ——是死神开着大卡车,像是骑着吞吐死亡烈焰的战马,驱赶着啃骨噬肉的恶犬,即将来到他面前。 残忍! 残酷! 简直丧心病狂! ——李奥纳多感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他想不到世上居然有那么冷血的家伙! 为了节省宝贵的银制弹头,要用上血肉成泥的鞭尸手段。 前庭原本中气十足的哀嚎声也渐渐变得微弱。 这些体质强壮的吸血鬼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了。 队伍前列的小男仆与教父李奥纳多哀声请求。 “总务...我活不长久了...” “可是你要...你要活下去...总务.” “玛丽大人还等着你去侍奉...” 这些男仆的身体中不时迸发出灵丝的辉光,要将开放性伤口中蠕动的白夫人强行塞回体内,要强行延续最后一点生命,好为李奥纳多破开一条生路。 李奥纳多没有半点慈悲心,他的内心狂喜,却不敢声张—— ——只怕多说一句话,这些言语会变成狂暴噪音中的示踪剂,将他暴露在死神面前。 听“乓——”的一声,忠心耿耿的仆人嘶吼着,拼尽最后一分力,如螳臂趟车的护主忠犬,往大卡车的前轮扎进两根尖利的大腿骨。 整个车头因为爆胎的巨力冲击,偏斜弹跳到别处。 滚烫发红的钢轮轧过李奥纳多大半个躯干,却不像原本精准明确的行进路线,没能完全毁坏他的颅脑。 大卡车一路往中庭开,冲过花圃撞在城堡大门前,像是垂垂老矣的苍狼,车头的大灯也熄灭。 从车上跳下黑漆漆的人影。 此时此刻,李奥纳多根本就没心思去管其他事了。 他得活下去,他必须从这滩血肉中吸取元质,重塑肉身。 只剩下一条手臂和半个胸膛,却不妨碍他默默进食—— ——只要能吃下这些贵种的血肉,他这位贵族又能重回巅峰状态。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血肉中的子弹的被甲裂片,依稀能辨出ak-12的弹药尺寸。 ——敌人是江雪明! ——是玛丽主母心心念念的杀神。 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感和嫉妒心几乎要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夺走。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连魂威都尚未觉醒的小子,能得到主母的青睐,要将他这位现任教父打入冷宫。 这个会吸血的大机灵鬼在血肉的泥潭中挣扎着,喉舌与身体中的每一个菌丝蛋白细胞疯狂的抽搐鼓动着,他摄取着能量,以便于大脑思考,要想出对付江雪明的绝佳对策! 自从玛丽主母直言不讳的说出更换教父的打算时,李奥纳多每天茶饭不思,连血都经常忘记吸,把英国皇家自由医院里的监控,还有那段录像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研究了那么那么久,自以为对江雪明的身高体长极限力量,杀伤效率与身体代谢都了如指掌。 他急不可耐,唤起魂威的真名,要与生命中的宿敌一决雌雄。 “[crimsoncloud·猩红迷雾]!” 从破破烂烂的身体中迸发出一团血红的雾气,雾中传出细碎的虫鸣,这些细小蚊虫身体的尺寸能以纳米作为单位。 它们一股脑涌进血泥中,为李奥纳多攫取更多的元质。 凡有生命吸入此类灵体虫豸,或是从五官钻进体内,对任何生命来说都是剧毒。 这些虫豸就像是精密灵巧的纳米机械,能从分子层面破坏细胞结构,不过一分钟的功夫,肺部的血栓塞和细菌感染就能杀死一头大象。 李奥纳多躲在氤氲血雾中狞笑着—— “——我的魂威是无敌的!” 1秒记住114中文: Vol·17 [Befall·光临] 钟楼的明黄色大油灯随风摇曳。 邪恶的猩红色魂威在前庭的圆形许愿池旁鼓起阴风阵阵。 李奥纳多在此刻唤出邪灵化身,形似血雾的昆虫灵体托着他的肉躯,在雾中失重漂浮,像是鬼魅幽灵。 “江雪明!” “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玛丽主母为你癫狂,为你改头换面,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中庭的阴影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除了货运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李奥纳多听不到其他的杂音。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着人类汗液的味道,蒙恩圣血使他五感变得异常敏锐,此刻他化为蝠形,藏匿于魂威之中,哪怕是太阳的直射,也能通过魂威的虫身来折射阳光,将致命的光线引去别处。 在这个形态下—— ——李奥纳多自认为是[无敌]的! 可是连番请战换不来半句回应,这让玫瑰教父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他不喜欢与胆小鬼唱对台戏,若是城堡的监控摄像头拍不下他英勇作战的英姿,听不见他潇洒处刑的台词,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胆小鬼!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倒是应我一句!” “难道你说你害怕了?你看见我的魂威,看见我的[猩红迷雾]时!就怕得躲起来,连枪都不敢开了?” 前庭许愿池旁,是约有而二十立方米的氤氲红雾,在这个距离内,就是李奥纳多魂威的射程范围。 它并不是多边形的,只呈现一个不规则的半椭圆体。很难看清雾中的东西—— ——江雪明此刻一动也不动,站在中庭一侧临近高尔夫球场的绿茵地里,身旁只有几棵杨树。 她没有躲藏,也没有寻找掩体。 从刚才的泥头车居合术的战果来看,门童尸身里蹦出来的枪械零件是hk-mp5,冲锋枪的子弹很难突破闪蝶衣装的防护,不需要刻意寻找掩体。 她只是站着,热成像仪刚刚停止工作。 鲜红的电子眼瞬间转为冰冷的蓝色,它内外温差变化不大,想要透过这片诡异的红雾找到这吸血怪物的真身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她在等待敌人主动开火。 此时此刻,她主动忽视了所有的战前垃圾话。 托举血狼之眼,将鲜活温暖的肉身暴露在血族的眼皮底下。 不过一百二十米的距离,在身体中枪的瞬间,敌人的枪焰就是最好的靶子。 从雾中传出李奥纳多浑浊不清,有如蜂鸣啸叫的杂音。 “不打算逃跑?反而是光明正大站在我面前吗?” “我欣赏你的勇气,江雪明,不得不说,你是第一个见到我的魂威,却依然举枪迎敌的勇士,我对自己的灵压非常自信,你也能听到血雾中不同频次的虫鸣对吗?” 雾气像是一团软糯的棉花糖,在前庭中缓缓移动,它看上去动得很慢,实然非常快——它的形态时刻变化,好比海洋中波光粼粼的鱼群。 它向着江雪明的方向倾轧而来,它在寻找冲锋枪的最佳射程。 在血雾之中,立起六支黑洞洞的枪口。 由纳米级长度单位的飞虫灵体,聚成一个个鲜红浑浊的团块,它们扑打着翅膀,将人类世界中杀伤效率极高的武器抱在怀中,悬浮于李奥纳多身边,就如浮游炮一样。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会为这份傲慢付出代价。” “臭小子!很快你就会明白,若虫与成虫的区别。” “没有魂威的垃圾渣滓,与天空中振翅飞翔的闪蝶,是云泥之别,是天堂与地狱的差距。” “不论是什么花招,什么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在我的[猩红迷雾]面前都毫无用处!我的灵体比你更精巧!我的力量比你更强大!” “接招吧!我这六连装hk·mp5的机枪散射!” 血雾中的虫宝宝们齐心协力,扣住全自动机枪的扳机—— ——从雾中猛然缩紧六个鲜红的弹孔,好比枪械的增程管,它们缠拧出恐怖的精密膛线管,让火药的推力持续为子弹提供动能。 李奥纳多在狂笑:“为你的自大狂妄懊悔!流下痛苦的泪水!在这一百八十发子弹中变成一块法式奶酪!” 弹雨轰碎了阔叶杨层层叠叠的树杆枝丫,在绿地灌木中弹跳。 木石飞溅,更多的是闪蝶衣装上的火花与白痕,那副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衣服抖如筛糠,在狂暴的子弹中屹立不倒,像是一座山岳。 李奥纳多的眼里,原本滚烫的人影,如今变得更加鲜红,如金灿灿的太阳一样,子弹的巨大动能在这身铠甲上留下了一个个好似星辰的明亮光点。 它已经开始流淌出浆液,很显然——这次射击有效,而且效果拔群。 看看这些红彤彤的液体,带着江雪明的体温,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了。 “——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吗?” 李奥纳多只觉得无趣。 “——你还握着武器呢!江雪明,面对我的魂威,面对如此多的火力点,恐怕你根本就无法锁定我的真身吧!这不怪你,只怪你选错了对手,若是你能识相一些。早早投入黑暗的怀抱,或许能在我手下领到执事的职位。” “呵...谁让你这瞎了狗眼的杂碎东西,要与玫瑰教为敌呢?” 红云慢慢飘向闪蝶衣装,飘向江雪明的尸体。 李奥纳多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看看你,你穿上这身铁衣,现在脱都脱不下来了,你的两条大腿被子弹轰断,却只能僵立在原地,这身古怪搞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呀?” “哈哈哈哈哈哈——” 从红雾中传出疯狂的啸叫。 “——哈哈哈哈哈哈!” 李奥纳多表情扭曲可怖,只瞪大右眼,要将面具下的鲜活肉身都看清楚。 “你居然穿了一条裙子来与我作战?就因为裙装能护住你孱弱的肉身吗?” “瞧瞧你现在死而不僵的尴尬模样,我还嗅见白夫人制品的味道,或许你的肉身早就与子弹融为一体,身体也变得沉重,是重金属超标,真的拥有一颗钢之心咯!” “快告诉我!一百多块子弹破片插进你的身体里,到底为你增加了多少体重?你感觉如何呀?你感觉如何?” “为什么!——” 一瞬间,李奥纳多变得懊恼,变得焦虑。 “——为什么你不说话!你是说不出话了?你不是在视频录像里能说会道!要为你的未婚妻报仇吗?” 红云蔓延开来,彻底将闪蝶衣装盖住。 与此同时,距离卡车冲进南海城堡的大庄园,才过去不到三分钟。 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响起,勤杂工终于发觉前庭的惨案,与血亲王传讯,要防务人员保持警戒状态。 从钟楼的广播站中传出尖锐刺耳的喝令。 “玫瑰教父!离开那个目标!你要撤到更安全的位置!” 可是李奥纳多已经杀红了眼—— ——他能嗅到浓烈的鲜血味。 或许与开膛手杰克一样,江雪明的身体中说不定也流淌着此类圣血。 试试又不花钱,试试吧!就试一下! 他能感觉到,这副衣装中的肉身即将死亡,破破烂烂的外甲和内甲都在增程子弹的轰击下碎成了渣滓。铠甲中的人,已经是烹饪完毕的大餐了! 他怎能将这首功拱手相让? 他怎能把这祸患放虎归山? 要是让南海城里的其他人,将这副铁瓮送去玛丽·斯图亚特面前,说不定这可恨的小白脸往主母枕边吹吹妖风,他李奥纳多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都会因为愚蠢的主母一念之间付诸东流。 想到此处—— “——去你妈的!就凭你也敢对我下令?” 李奥纳多不退反进,完完全全将猎物裹在魂威云雾的范围之中。 他催动灵体,使唤虫豸去啃咬铁衣中的鲜活肉身,小心翼翼的避开膛线,从夹页银箔中绕行,心中还感叹着——这可恶的小鬼实在过于谨慎,这身铁衣如一层层迷宫。 李奥纳多正在攫取胜利的果实。 他思索着—— ——要不是我的[猩红迷雾]拥有如此精密,如此细致的形体。要突破这种铁王八,恐怕要伤筋动骨,这些锋利的膛线能轻而易举的撕开血族的蝠形肉身,其中的银箔夹页就像是驱魔圣旨,或许红皇后的教父,就是这么死的。 还好!—— ——还好!江雪明! 你遇上的对手是我! 是强大的!没有弱点的! 拥有[猩红迷雾]的我! “血的味道很新鲜...”李奥纳多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红润,他的蝠形肉体中涌现出殷红的光源。 由灵体虫身构筑出数百根细密如麻的人工血管,刺入铁甲之下的肉身时,李奥纳多感觉灵魂都要离开身体—— ——这是洗刷耻辱的快感! ——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时,在生死角逐之中获胜的喜悦。 ——这便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击败,杀死,吃掉,然后变强。 他能感觉得到,铁瓮中的生命正在逐渐消失。 自己的蝠身中孕育出了新的力量,这是蒙恩圣血的神力,濒死体验之后,精神与肉身变得更加强大的迹象。 可是... 为什么内心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李奥纳多,快想想,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赢的太轻松了? 不!不对! 没人能在[猩红迷雾]中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我的虫宝宝们啃噬血肉时所表达出来的欢愉感不会骗人。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那么不安... 难道我在害怕?害怕玛丽·斯图亚特迁怒于我? 就因为我杀死了这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就因为这件芝麻点大的小事? “气死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想到此处,李奥纳多从红雾中现身—— ——他来到江雪明的尸首面前,要打开那张惹人厌的v形面具,要好好看一眼仇敌失血干瘪的脸。 “我要划烂你的脸!你这比泰迪犬还要下贱的种猪!我决不允许玛丽主母看见你完整的尸体!我要鞭你的尸!这样才能好好出一口恶气啊!” “咔哒”一声。 满是弹坑的头盔揭开。 李奥纳多看见了难以理解的一幕。 恐怕是他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谜。 在层层叠叠的避弹护甲之下,露出一张年轻稚嫩,已经被吸干,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这张脸非常面善,非常眼熟。 与李奥纳多所想所盼的完全不一样。 那张脸属于门童,属于李奥纳多的贴身门童。 属于贵族身边的贵种,是还未成为贵族,没有经过授血礼仪的人。 李奥纳多依稀记得,这张脸的主人最早受到大卡车的碾压,头颅像是击球手全力打出的棒球,早就不知道滚去何方了。 可是为什么—— ——他会出现在这里? 出于本能,一种好奇心迫使他朝着这副肉躯的脖颈处一路往下看。 门童的喉口还留着清晰可见的白痕,新生的皮肤几乎与这副衣装黏连在一起。骨骼和鳞甲像是由钢钉榫卯重重嵌合,是完全无法动弹的状态。 后脑的脊柱龙骨由一条杨树的嫩苗支撑着,顺着裙甲遁入地底,哪怕受到猛烈的枪击,也无法倒下。 万灵药在甲胄的胶管中流淌,时时刻刻为这副滚烫的肉躯续命。 李奥纳多的脸色惨白—— ——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如此残忍的场面。 “绝情!” “冷酷!” “毫无人性!” 他扭曲抓狂,想要收回灵体救出这心爱的贵种,却立刻被门童疯狂的摇头动作所制止。 门童的喉口声带与嘴巴都被一层层丝线缝住—— ——猩红迷雾的虫豸将这些丝线咬开时,门童奄奄一息,睁大疲惫的双眼,发出干涩嘶哑的哀嚎。 “总务...不能从我身体中离开...你的魂威...不能离开!” 李奥纳多惊呆了:“为什么!” “或许是敌人早就想到了...想到了杀死你的方法。”门童颤颤巍巍的说着:“我的身体里有炸弹,是铅锌合金作为弹壳,外层镀银的土制炸药,它的威力不大,我能辨清它的装药量,它们就在这身铁衣的活页夹层里——我身体里的液体都被抽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些炸药的引爆插销已经抽出来了,如果你拔掉我身体里的血管,调走[猩红迷雾]的话!我们都会死的...” “ohhhhh!my!god!” 李奥纳多双手抱住脸颊,几乎要落泪。 “难道这家伙!难道这家伙!难道这个可恶可恨的家伙...” 门童点了点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总务,恐怕你得把我吸成人干,让活页插销之间的缝隙变大,不至于在抽出血管时立刻引爆雷汞,这样你才能安全的逃离这里。” “玛丽!玛丽·斯图亚特!”李奥纳多两眼血红,巨大的蝙形眼眸带着深刻入骨的恨意:“你到底惹了什么活阎王!”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李奥纳多从未停止抽血的动作。 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 他体会到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耻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江雪明,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一个人开车冲进南海城的大庄园——等一下。 他真的是一个人吗? 透骨的寒意将李奥纳多唤醒。 此时此刻,他的肉身固定在门童这个诱饵目标面前,脆弱得像是一个婴儿。 他在攫取血液时,大脑的运转速度也跟着加快。 ——江雪明,真的是一个人吗? 他舍得丢下防护力如此强大的铠甲,连主武器都留在这里,只为了将我锁在这片绿地前? 他在开车时能做到瞄准开火? 他在视频中口口声声,热泪盈眶的说—— ——要单枪匹马,孤身一人来讨公道。 不!他绝不是一个人来寻仇! 他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恐怕这门童说的事情,也是假的! 是江雪明咄咄逼人恐吓利诱!要门童如此理解,如此苟命求生!编出来的谎言! 如果我真的将这诱饵弹的血吸干!那才是这个狗杂碎想要的结果吧?! 这种避弹铠甲的设计如此复杂!怎么可能装得下结构精巧的土制炸药呢? 这种拙劣的谎言!想要蒙骗我李奥纳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此处。 李奥纳多突然唤回灵体。 门童的脸色剧变,整个人都跟着血管的抽离动作而颤抖起来。 “总务?!总务!” 他的肉身因为失血失液,发出恐怖的“吧唧”怪响,就像是黄鸡橡皮玩具内部的空气在抽光时的诡异嘶鸣。 在那一刻,李奥纳多露出了舒心笑容。 这种拙劣的把戏根本就骗不过他,他又赢了—— ——他总是在赢。 ...... ...... 五十六米之外。 石像鬼雕塑的背风面。 雪明穿着单薄的衣服,往头上浇冰凉的冷水。 这倒春寒的糟糕天气里,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低温症。 她的核心温度已经降到了二十二度,血液流速都开始变慢,却能避开吸血恶魔的眼睛与鼻子。 惊人的意志力让她撑到这一秒,并且与更远方的小七通过无线电下令。 “角度对了,时间对了,角色对了——先按蓝的,再按红的。” ...... ...... 按照前后顺序—— ——藏在门童肚腹的炸药将李奥纳多送上半空,朝着中庭大门的方向倒飞。 强光与强音将整个南海城的墙垒都照亮。 二十四个防务人员还在检查货车扭曲变形的车头与柜门,半空中成群结队的扈从安保像是黑压压的乌云。 倒飞而来的教父大人一头撞开了坚实的铬钼合金钢大铁门,让大货车朝着查德顿城堡的洋馆接引厅堂再进一步。 李奥纳多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魂威像是受了电蚊拍的冲击,在小当量的塑胶炸药冲击中崩散纷飞,连强壮的血蝠之身都陷入死门。 他瘫在货车的棱形铁架里,看着交错复杂的走线,还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橡皮,以及一团团拳头大小的塑胶团块,突然明白了什么。 “跑!——”有血族的防务领军发出凄厉的嚎叫,“快跑!” 他们的身体在第一时间扭曲变形,从暗红色的礼服中猛然迸发出强壮的肉膜,要拍打翅膀往天空飞去。 尽管变身的速度非常快,比隔壁魔法少女的前摇要好得多。 但是比起炸弹的激波和破片来说,实在太慢太慢。 整个查德顿堡都震了一下—— ——巨大的火球从下至上,摧毁了城堡的西城墙,冲击波带起无数铁皮裂片,将一百五十米高空中的巡逻蝠兵打成了筛子。 远方平静的海岸线因为这记强烈的爆炸,起了一些波澜。 江雪明趴在前庭雕像后方,作为观察哨,这个位置离爆炸中心点太近太近,她的身体受了飞沙走石的切割,爆炸的冲击波将整块雕像都削去,她滚落避让时狼狈不堪,胸骨和腹部像是被看不见的拳头狠狠轰了十来下,她再次站起时,手中狮骨无存的火焰为她抢回一点体温。 小七第一时间赶回了雇主身边,将侍者的保暖衣料送回雪明身上。 而雪明这副女身只是猛烈的咳嗽几声,吐出肺腔毛细血管的淤血,一针万灵药过后,又是焕然一新。 天空中的血雨刚刚落下。 钟楼的白色大理石已经变成了铁与血的红铜色。 小七摊手:“咱们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雪明拉住小七的手,轻轻吻着手背。 “欢迎光临。” ...... ...... 玛丽·斯图亚特坐在城堡东侧墙垒的大观园顶楼—— ——杯盏里的红茶温度刚刚好。 从天空中落下一只滚烫的眼球。 它已经结晶化,烧制成类似玻璃的物质。 但是很好认—— ——是李奥纳多的眼睛。 1秒记住114中文: Vol·18 [Devils Never Cry·魔鬼不许哭哭] 伦敦时间·凌晨三点三十六分。 圣诞起司酒吧外的闹市街头,寒雨浇不熄鲜血贵族的战斗热情。 暗红色的长桌卡位挤满了人,在街头风餐露宿的打手都算喽啰角色,照《孔乙己》的写法——那狭长的曲池柜台后边站着酒保和招待。再往二楼去,就是穿长衫礼服的血族贵客。 故事得从一对兄弟开始说起。 年长的那位叫亨得乐·图拉扬。 年纪不那么长的那位叫黎曼·图拉扬。 这对兄弟一个住在皇后教区,一个住在血手兄弟会。 哥哥是牙医,弟弟是贝斯手。 两人都不是血族,偶尔会从贵族贵种手头接点脏活,当做生活补贴。 所谓的脏活,也不过是恐吓勒索,敲诈绑架。 虽然分属不同的教区,兄弟俩也算一条藤上长出来的两个西瓜。 哥哥亨得乐在皇后教区的薪水高,偶尔还会去兼职足球比赛的裁判。 弟弟黎曼拿走家里所有的遗产,他们并不缺钱,缺的是乐子。 直到今天,乐子大了—— ——两兄弟在酒吧街的长桌上碰头。 乡愁是一张张英镑写成的委托书。 哥哥在红皇后这头,弟弟在兄弟会那头。 三位鲜血贵族在二楼谈起地盘的划分,争得面红耳赤——好比猫和老鼠里一块牛腿肉画出三种笔法。 一楼的小吃摊和酒水柜围满了人。 从街口往街尾数,差不多有几百个携带凶器的年轻人。 长桌旁的家伙五花八门。 曲棍球棒,高尔夫球杆。 五金店的锤子或屠宰场里的斩骨厚脊刀。 你能想象的,普通人能弄到的所有凶器,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人们三五成群聚做一团,等待着二楼的开战信号。 不同教区的领事与组别里的小人物们说起人头的赏金。 在这文明社会,人们不必用蛮荒时代的耳朵计件法,也不用带回来敌人的脑袋或牙齿当战利品——这些为血族黑帮打工的普通人,英勇作战的姿态都会被摄像头记录下来,这段录像或许还会送去暗网拍卖。 鲜血贵族的家属们就倚着二楼的窗台,在大圆桌前玩扑克,偶尔会有侍从端来一个大铁盘,里边盛着不同桌号的号码牌。 ——众所周知,在hk有赌马的传统陋习,这种获取巨量财富的仪式离不开英租界的言传身教。 而这些铁盘里的东西,就是桌号上的“马”,一桌人算做一匹马。 贵族们不光赌场内,也赌场外,若是有拔得头筹的好马,就得纳入血族的队伍里,能获得蒙恩圣血的青睐,会有教区的主母为勇士举行授血仪式。 比起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矿车竞赛,鲜血贵族非常讲规矩,说文明。 他们不允许手底下的人们带着火器入场,早早就与英联邦警察里应外合画出围猎场地,交够了保护费,也有不少正义凛然的警官在下班之后偶尔能参与到这场马赛中来。 对于二楼的贵族们来说—— ——伦敦的地盘如何分配,血池的归属算谁的,这些都不是他们自己动手来争取。 “毕竟大人们的衣服都很贵。”亨得乐哥哥贼眉鼠眼的捂着手机,与弟弟私底下打电话:“他们不会亲自动手。” “哥,我们等会怎么办?”黎曼小子捂着额头,挤在一堆朋克人中间,感觉无所适从,“真要打起来了?我该怎么做呢?对你挥棍子这种事我可做不到。” 亨得乐揉弄着满头的黑发,向对街眺望,从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找到弟弟,紧接着说:“咱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机会难得...” 黎曼小子呼吸也变得急促:“对...像这种马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办过了。” 亨得乐:“多亏红皇后的教父教母死的早,不然咱们这辈子都没机会进入贵族们的社交圈。” 黎曼:“可是哥哥,别说头等马,咱们真的能成为上等马吗?” 亨得乐:“你害怕了?” 黎曼:“不,我不害怕...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中间有个人变成死马。” 亨得乐:“我准备了秘密武器。” 黎曼:“是什么?” 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从西侧街道的长桌卡座下,从鲜红的桌布中钻出来一头身形壮硕的杜宾犬,它的狗绳就挂在亨得乐医生的手腕上。 “哼...”亨得乐哥哥洋洋得意,“领事只说不许带火器,但是没说不许带宠物或者猎犬,有了它,至少没人敢来主动找我的麻烦,它就是我的护命符。” 黎曼嫉妒到变形:“哥哥!你好卑鄙!你一个医生,为人拔牙治病——下班之后难道都在训练猎犬?对这种猛兽下杀戮命令?” 亨得乐横眉冷眼,撕破脸皮:“愚蠢的弟弟!我把所有家产都拱手相让,让你去玩音乐,追理想——你承了这份情,如今就要知恩图报,不论如何,我要求你在血手兄弟会的阵营中为我做事,把你身边几个乐团的人头,都送到我的棒球棍下。” “不可能!”黎曼骂骂咧咧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居然要我出卖我的灵魂吗?音乐就是我的生命!我怎么会随随便便出卖这些伙伴呢?!哥哥!不要再来伤害我的心了!” “那你要怎么办呢?我能请到全英国最厉害的律师,对你追诉老爸老妈财产的分配权。”亨得乐眯着眼,挠着杜宾犬肥大的下巴,与二十多米之外的胞胎兄弟谈条件:“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变成穷光蛋,这是你欠我的。” “你...你!”黎曼冷汗直流,眼中有了杀意:“你!” 亨得乐语气冰冷:“难道你想杀死我?杀死我这个哥哥?像我们把父母送进墓地那样?合理合法的杀掉我吗?你从十三岁开始就对着体育老师的紧身运动裤流口水,是个肮脏下流的贱种——你对我苦苦哀求,要我帮你假造成绩单,躲过父亲的棍棒,避开母亲的责骂,最后又因为没钱,与我合谋杀死他们。” 黎曼:“闭嘴...” 亨得乐:“我可是什么都帮你做完了,弟弟,当哥哥的就这一个请求。” 黎曼咬牙切齿:“你这个婊子养的,说的那么好听,你和我一样,是坏到流脓的家伙——我有那么一瞬间还真的认为,你是为了我好,你把我当成另一个自己了。可是今时今日,我终于明白...”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黎曼小子的桌对面,坐着个高大威猛的年轻人。 阿星刚刚与领事要了一杯威士忌,是便宜又好喝的铁骑士。 黄澄澄的酒液配上两块冰,只要十镑不到的价格,就能买到七百毫升一大瓶。 领事临走前还与步流星说。 “你确定,你是成年了?” 阿星拿走酒瓶,笑嘻嘻的回答:“我刚成年!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领事认不出这个生面孔,只知道血手兄弟会的小帮工们是逐轮逐次换来换去,这些朋克叛逆人的犯罪事业通常都坚持不了多久,偶然有做大做强灵活能干的机灵鬼,通常都是捞到一笔之后立刻跑到意大利去养老了。 像步流星这种年轻人,领事是见得多了,也没多在意。 只是那身黑大衣带连帽,手中只提着一柄银闪闪的手杖。 这身扮相让领事差些错以为流星坐错了桌,或许这位小绅士应该去红皇后教区报道—— ——他应该在楼里,他不该在楼底。 等流星提着酒瓶随便找了个位置,自来熟的坐到黎曼小子身边。 他听着两兄弟的对话,越听越生气,眼看着连帽里的玫瑰红石都要开始冒出火星子来。 “你哥哥就这么对你?” 黎曼捂着话筒,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要是让朋克乐团的伙伴们知道,他有这么个在红皇后教区讨生活的哥哥,这些叛逆小子绝对不会再和他一起玩音乐了。 毕竟朋克人最讨厌的就是循规蹈矩的古板哥特人。 或者说,这些乐手很喜欢血族,却很讨厌贵族—— ——特别是还没成为血族,就要穿长衣提手杖,在红皇后区搞复古风尚,说话抑扬顿挫文绉绉的怪人。 黎曼:“你小点儿声!” 步流星的声音越来越大:“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你的哥哥要你当咱们血手兄弟会的叛徒!这种事不能说吗?难道这是羞于启齿的事吗?” 黎曼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流星的声音大的像打雷,光是用手根本就捂不住话筒。 对街亨得乐医生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总而言之——就是尴尬,巨他妈尴尬。 这些话不需要手机来传声,雨滴打在塑布棚上的噪音根本就遮不住阿星咋咋呼呼的喊叫。 就见到这古怪的东方人张扬又浮夸,像是在演歌剧。 “兄弟会的兄弟们!这里有个叛徒!他打算卖友求荣,为他的亲哥哥送上几颗人头。你们居然能容忍这种人?我光是坐在他身边就闻到恶心的味道!是臭不可闻!” 流星捂着鼻子忸怩作态,立刻站起身,提着酒往大道中央赶。 同桌的乐手齐刷刷看向黎曼小子,眼中满是怀疑。 “不...不是他说的!不对!”黎曼想要解释,但没有机会解释。 西侧街巷已经有不少人跟着阿星站起,想要围过来问清楚。 步流星漫步在雨中,铁骑士手杖在步行街的青砖上留下一个个凹坑,手中的铁骑士酒瓶里呈现出一片金黄色。 他昂首挺胸,在红皇后教区面前叫阵。 “亨得乐·图拉扬!你怎敢侮辱这神圣的仪式?瞧瞧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嗷!和你一桌的人都像你那样?要用钱财绑架亲兄弟,叫他做出卖朋友的亏心事?你们难道从来不背癫狂蝶圣经?在入会仪式上,把情谊和教义都忘干净了?” 他一个个指过去,嘲讽技能点满。 “身上的西装礼服一个比一个贵,以为穿上贵物就变成贵族了?我们血手兄弟会三天之内要入主白金汉宫,连你红皇后植物人的维生插管都给你拔掉嗷!” ...... ...... 二楼的三方会谈刚刚结束。 三家不同教区的外交官与他们的亲属,就像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还在对伦敦的卫星地图画出不同的线条,用文雅的字母冷嘲热讽,说点英式冷幽默的狠话脏话。 可是从一楼传来的嘈杂喧闹搅乱了外交官们的心神。 他们倍感焦虑,仿佛有一种热情亢奋的灵感灵压,从楼下的酒窖货柜里迸发出来。 “怎么这么吵?” “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打起来了?不!比赛还没开始呢!我们还没谈好赔率!没赔率怎么挣钱?” 领事急匆匆的从一楼赶上二楼,用手绢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与贵族们说起苦衷和缘由。 “不好意思,让各位大人见笑了,事情是这样的...咱们两个派系里,有一对兄弟,他们是商量好了,要在马赛中使一些小花招。” 等到领事把事情的原委都说清楚,特别提到兄弟俩的小花招败露在人们面前时。 鲜血贵族们终于明白楼下那群情激奋的呐喊是从何而来。 可是要讲清这些话,最少得花上三分钟的时间。 这三分钟足够让阿星做很多很多事—— ——他与图拉扬两兄弟的缘分已尽,那张天真浪漫的脸换做一副怒意昂扬的冷峻表情。 他对街头两侧的人们指指点点,一口气将七百毫升酒液全部喝光。 “兄弟们,咱们为红皇后和兄弟会抛头颅洒热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无非是三样东西,圣血、社会地位、还有钱。” “这兄弟俩费尽心机,在马赛中使用如此肮脏的毒计,恐怕这场比赛也是肮脏的!坐在二楼的大人物们早早就将冠军选好了,咱们不过是白忙活一场!” “不会吧?不会有人真的认为,靠着手里的刀子和球棍,还有一点狠厉劲,就能变成上流社会人上人?变成鲜血贵族鬼中鬼了?” 死一样的沉默笼罩在这条拥有四百多年历史的老街。 黎曼被同桌的伙伴揍得鼻青脸肿。 亨得乐医生面对伙伴们鄙夷的眼神,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前后几次在这种汹涌恐怖的压力下,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狗绳。 杜宾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窘迫,对着步流星龇牙咧嘴,放声狂吠。 突如其来的吠叫声搅乱了二楼贵族们的闲情雅致,外交官的夫人们还在玩牌,纸牌跟着猎犬的吠叫声一起颤抖,夫人们皱眉往窗台下看去,立刻拿起手枪—— ——从二楼亮起四团刺眼的枪焰。 有一百多颗子弹泼洒在这头杜宾犬身上,是毫不留情反复鞭尸。 亨得乐医生连连避让,与同桌的伙伴狼狈的在湿漉漉的砖石路面又滚又爬,跌得鼻青脸肿,终于苟全性命。 这下乐子大了—— ——原本还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 冰冷的枪焰浇熄了人们所有的妄想。 “保持安静。”领事站在雨中,神情肃穆,无礼的指着流星的鼻子:“你以为你是谁?要是你再敢乱讲话,死在街上的就不只是这条狗了!明白吗?” 流星咬牙切齿:“我不明白!” 领事的眼睛里泛出血光:“你找死?” 流星怒气汹汹,反倒是一手抓来领事的襟花内衬:“我不明白?它做错了什么?这条狗做错了什么啊!” 来自东方的大眼小伙子委屈巴巴的嘟着嘴,他指着雨中的大杜宾犬,已经变成了一团冒着热气的尸首,重金属含量绝对超标。 “它不过是叫了几声!它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的主人!它一次又一次忠心耿耿的执行你们的命令!只为了几块肉!几张钞票!” “它只是希望你们把它也当做人来看!” “可是只因为楼上的几个吸血婊子在打牌,它就得死吗?” “你们这群畜牲!也准备像杀死它一样,对我开上一百多枪吗?” 领事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这个陌生小鬼的火气是从哪儿来的。 只是对方的臂腕死死扼住了咽喉,哪怕是血族之身,在那条黑金二色衣装包裹的结实手臂下,也开始发出骨裂的恐怖噪音。 “你...呕...” 步流星眼里有火——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最关键的事情就是!” 领事已经说不出话,他只得从衣服里摇晃传唤铃。 侍从应着召唤而来,想上前掰开步流星的手臂,可是肉掌与那宽厚的臂膀接触时,都被锋利的膛线划出汩汩鲜血。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事情是!”步流星生生将着吸血怪兽的脖颈给扭断:“你们居然把我最亲爱的侍者弄哭了!” 此时此刻—— ——亨得乐医生感觉匪夷所思。 杜宾猎犬的尸体旁,蹲着一位东方丽人。 那个姑娘捧着碎肉,一次又一次想要将尸首拼起来。 她满脸的泪水,表情苦不堪言,仿佛子弹是打在她的身上。 三三零一的心都要碎了,好不容易在异国他乡见到一头面善的大狗狗,或许还能用狼嚎唤醒对方的远古记忆,换个语种来唠唠家常。 就在她佝身探头,去触碰这头猎犬焦躁不安的内心世界时,无情的弹雨将这忠心护主的猎犬,变成了三十多块热气腾腾的狗肉。 换个奇妙的比喻,就像是你在路边看见了一个无辜无助凶狠可爱的小姑娘,结果她就死在你面前,在几百个人的眼皮底下,在英联邦警察的管辖地里,被四条枪,八个弹匣打成一滩碎肉。 血族领事的脖子断了,但是还没断气。 光是毁灭运动中枢还不够—— ——这些蝠形怪胎的生命力极强。 可是在普通人眼里,意义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什么公平公开的械斗竞赛,而是会流血会死人,连血族都会亲自下场开枪杀人的古怪仪式。 几乎所有人都在咀嚼着步流星的言外之意。 他们何尝不是狗? 于二楼穿长衫礼服的大人物们来说—— ——或许只要转移枪口,无论是几等马,都会呈上桌变成香喷喷的马肉,贵族还会嫌弃马肉粗粝难嚼,不如少女的鲜血可口。 冰冷的雨夜中,只有一道漆黑的惊雷炸响。 “拧断脖子也杀不死你对吗?!” 步流星猛的抱起断头的血蝙蝠。 “我从维克托老师那里学了一招!是一套对脊骨绝佳的冷处理办法!” 金光闪闪的蝴蝶猛然跃起—— ——平地留下一个形似捕梦网的深坑。 “你可要撑住呀!” 此时此刻,阿星心中回想起维克托老师言传身教的处刑技法,是文不才第一次对付大卫·维克托时所用的绝技,由于手段过于残忍,大卫老师就将这招学了过来——后来文不才将这招改名叫[魔鬼绝不哭哭]的缺德名字,为什么缺德呢?因为[大卫]的真名直译就叫[devil(魔鬼)],或许每次想到这招时,维克托老师都会心头一紧鼻头一酸。 西街一侧二楼的贵人们就看见一颗人形炮弹抱着领事的蝠身撞碎了护栏,是飞身抱摔——猛然砸在二楼地台上。 血液像是喷泉,将伦敦的卫星地图都染成一片红色。 三位外交官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脸上多了点热乎乎的唾沫。 放射状的血液在地毯上留下了形似勇士拔剑的古怪图案——那是从脖颈血管中喷溅出来,静脉动脉不同压力的血压下所描绘的图形,对脊柱龙骨的摧毁效率极高,手法精准,超有才华。 离得近的血族贵妇让四散纷飞的骨片扎得满脸是血,当场毁容。 离得远的吸血婆娘一边开枪,一边接近这刀枪不入的壮硕小伙,最终疾步上前—— ——猛的一拳。 阿星的身体被打歪,被蝙蝠精怪的巨大力量揍得眼冒金星,连狼头面具都震落下来顺利闭合,从漆黑的连帽中亮起血红的双眸,亮出玫瑰辉石通神往生的第三眼。 ——阿星站定步子,还以公平公正的一拳。 眼看这花容月貌的性感大妞的脑袋跟着转了十来圈,终于停止,还未完全死透! ——阿星跟上仗势欺人,风度全无的第二拳。 从颅骨中迸射的拳风像是滚烫的熔岩,洒在二楼曲池柜台的桌面,将这冷血动物二十度的体温,变回三十七度。 又见这恐怖的金面具狗头人提起铁骑士战锤,一下下鞭挞着妖魔的尸首。 外交官们终于擦干净脸上的血。他们恰好看见这假狼人从携行背包里掏出传唤铃。 “叮铃”一声。 天花板上落下一头身形同样巨大的,同样穿着闪蝶铁衣的真狼人。 血蝠们开着枪,在啸叫中五官瞬间扭曲变形。 一楼的围观群众已经开始逃窜,还有好事者准备去看热闹找乐子,立刻被二楼倒飞滚落的蝙蝠尸首砸成肉饼。 没有赌斗的狠话。 没有黑帮的暗语。 只有枪声,雨声。 有魔鬼的哭喊声。 1秒记住114中文: Vol·19 [Shall Never Surrender·绝不投降] 皇家铁甲勇士号。 下水时间:1860年 总长:128米 最高航速:17节 它是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阿伯特亲王的杰作。 木质内构包裹的铁甲,在一百年前是披甲的海上骑士。 它拥有未来一百五十年同类船只的所有特点,是近代历史上的第一艘战列舰。 主要动力来自于化石燃料转化成的机械力—— ——在一百多年前,它是世界上最快,最凶猛,火力最大,同时具备最强防护力的舰船。 当它下水的瞬间,世上所有的木质船只无论大小,都成了昨日黄花。 但是这些美好的故事只存在于历史中。 今年是二零二五年,勇士号的历史象征意义让它变成了海上博物馆,与停在伦敦塔下泰晤士河中的贝尔法斯特号一样,只不过铁甲勇士号的下场要好一些,至少它留在了朴茨茅斯,留在生它养它的地方,留在了造船厂旁。 它的主武器是二十六门六十八磅炮,能发射实心弹,也能发射有熔铁的空心铁弹。 这种大炮的杀伤射程是两千九百米,注意——是杀伤射程,不代表有效射程。 除此之外它还拥有八英寸前装线膛炮,用来击碎两百多毫米厚的柚木装甲。 但是这些武器,在现代英国海防的护卫舰看来简直就是儿童玩具。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玛丽·斯图亚特拿着卫星电话,与鲜血亲王厉声大喝:“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南海城的所有兵员都由你指挥调配,用尽一切手段,摧毁它。” 从电话中传来急切又慌乱的应答。 “可是圣母...” “没什么可是的!” “可是圣母!它已经出海了!” “那就用岸炮打烂这艘老古董!” “不可能的!圣母!英国皇家海军不可能对这么一艘博物馆开火,您真的知道它代表什么吗?” “我不管,我不懂舰船,总而言之,我绝不想看见太阳照在咱们头上,你也不想晒太阳,对吗?” “玛丽!你给我听好了!听明白!听清楚了!它是英国乃至全世界第一艘战列舰,就像是您——您对外宣称自己是第一位受蒙恩圣血眷顾的天选之人,没有血族敢来伤害您。对军队来说,铁甲勇士号就是他们的蒙恩圣母啊!” “可是这艘战舰上的二十六磅炮能打三千米远!”玛丽歇斯底里的与亲王争执着:“天哪!它还能打空心铁弹,积雨云与地面的距离不过一千来米,想通过炮击的方式进行人工降雨,对这些狗杂碎来说不是不可能啊!” “圣母,你先别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急也没用对吗?他们已经出海了,要是能做到这种事,或许他们早就开炮了。这些古旧的舰载武器仰角不够,不可能傻傻的对着天空乱开火。” “那就派sas的特种兵来对付他们,喊两栖作战部队来,把这些人都杀了,把船抢回来。” “正有此意!我的圣母!” 话音未落,从门外传出凄厉的哭喊。 “圣母!圣母他们来了圣母!救救我,救...” 凄惨的呼喊声被子弹的爆鸣所掐灭—— ——玛丽·斯图亚特此时此刻心急如焚。 她的侦查哨兵在开膛手杰克的屠刀下死的飞快,其中包括三位拥有魂威的鲜血亲王,都是从sas中招募的顶级作战单位。 她的心在滴血,要培养这些现代社会中的优秀兵员,不光要耗费大量的金钱,还要消耗精力与时间。 这三位鲜血亲王都是由玛丽亲自授血,从孩童时代就开始接受各类武器训练,从小到大经过残酷的遴选,对蒙恩圣母忠心耿耿的强大战士。 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 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来自一百多年前的鬼魂杀死了。 这三个作战单位都拥有魂威,哪怕是蒙恩圣血与白夫人蚕食过的灵魂,那也是魂威,也是闪蝶! 可是这些作战单位的通讯信号熄灭时,甚至留不下一句遗言。 剩下的三位鲜血亲王要去对付海上的古董战舰,为此玛丽圣母以身作则,调派了一百多位蝠兵亲卫倾巢出动,以此为条件,其他教区也必须派出血蝠精锐。 此时此刻,整个伦敦的血族为了阻止春天的到来,共计四百多个飞行作战单位从各个教区飞速赶往朴茨茅斯港。 这是查德顿堡最虚弱的时候—— ——是玛丽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她与李奥纳多推心置腹,交代苦衷。 毕竟此时此刻,只有这位教父能保护她,保护她这位娇柔软弱楚楚可怜的蒙恩圣母。 对于李奥纳多的[猩红迷雾],玛丽圣母拥有十足的信心,这种魂威的破坏力和精密度,哪怕在她吸血鬼几百年的生命跨度中,也是少见的杀人利器。 只要能撑过这三天—— ——能撑过红皇后教区的变故,完成权力的转移。 ——躲过开膛手杰克的屠刀,避开深渊铁道的恐袭。 ——将铁甲勇士号击沉,把那些不长眼的水兵都杀死。 把这些变数都掐死在摇篮里,她玛丽·斯图亚特依然是蒙恩圣母。 可是就在刚才,在五分钟之前。 李奥纳多的一只眼球落在她的茶杯中。 从他妈的,六百米外的大钟楼下,从花圃中庭飞到了她的茶杯里。 鬼知道敌人用了什么当量的炸弹,把整个查德顿堡的半面城墙都炸没了。 就在同一时间,十数公里外的朴茨茅斯港传来了最坏的消息—— ——铁甲勇士号扬帆出港,那见了大鬼的桅杆扬起米字旗,黑王子的风帆冲进了狂风暴雨中。 玛丽想不通,这艘铁甲舰需要七百号人才能开得动,水兵、勤务、炮兵、锅炉工等等杂项需求的不同工种工人在现代社会几乎已经绝迹。 哪怕是把现任所有英国皇家海军全都拉出来,从里面挑出最博学,最有文化的七百个人,也未必会驾驶这种老古董。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在和我做对?!” 玛丽躲在书斋的暗门密室中,这个小房间有电梯,能直通地下零号站台。 她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可是内心强烈的贪欲在折磨她的大脑,摧毁她的意志。 她的内心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饥渴感,无名指的钢之心并不属于她,戒指的尺寸也不对,但是她偏要割开血肉,将这枚铁戒指狠狠植入皮肉之中。 她能感受到戒指的另一半,能感受到这神奇辉石的另一位主人正在大开杀戒。 那种狂暴又冰冷的锐利灵压几乎让她意乱情迷,落下不甘心的泪水。 ——她在后悔吗? ——不,她只是懊恼。 为什么她不能先于全能之手找到这位储君王材。 为什么她不能比boss更早一步,俘获这位冷酷杀手的心。 从李奥纳多传出喜讯,要去庄园门口迎接归来的勇士。 玛丽还准备热上一壶血茶来犒劳手下。 直到李奥纳多的眼球落进她的茶杯,只过去短短的六分钟。 ——也就是说,玛丽·斯图亚特另眼相看的教父,青睐有加的魂威——这些东西在江雪明面前活不过六分钟。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恐怖袭击。是boss绕开[哲学家基金会]的条例制裁,把这头猛虎放到地表世界来除菌杀毒了!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这枚戒指开始说起。 就因为这枚戒指—— ——只因为这枚戒指。 “他当真是为了这颗辉石?为了那个婊子的一条手臂?要炸碎我的城堡,杀光我的孩子?现在他提着枪和棍棒,在城堡里上蹿下跳!一切都只因为这该死的[爱情]?!” 玛丽·斯图亚特完全想不通。 她在闭路电视的监控室中左顾右盼,对着监控画面直挠头。 “这个臭婆娘又他妈是谁?是婊子中的婊子?极品里的极品?为什么她能使唤江雪明的棍棒?我的天哪...” 画面中,雪明姐姐提起唐宁的猎枪轰碎了两个小女仆的腿,紧接着一手一个,从盥洗室拖去厨房的壁炉,将两头吸血怪胎现场火化。 玛丽认得这支枪—— ——是她玛莎妹妹的小情人,是罗伯特·唐宁的配枪。 “现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我的脑子好乱啊!你们是一个一个一个连番上阵,死了都要给我留下一大堆麻烦!” 死去的妹妹突然开始攻击玛丽,这件事让她感到匪夷所思。 按照前庭的录像记录来说,江雪明的武器已经在塑胶炸弹的火焰中炸成了一团烂铁。 玛丽认得九五二七,却完全认不出改头换面的江雪明。 不光如此,在钟楼警报响起时,几乎所有血蝠卫兵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在巨大的爆炸中丧生。 那是半径超过一百五十米的恐怖冲击,若是玛丽见过骷髅会授血教会的惨状,一定会对无名氏的作战方式有所提防,只可惜她没有看过这段录像。 但是全能之手的[拇指]看过—— ——所以当初[拇指]才会好心好意的劝玛丽早日回头。 斯图亚特家的两姐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煞星阎王。 监控画面中—— ——厨师长与这凶神恶煞的女人战在一团。 偶尔能窥见纷乱的棍影带起青色的烈焰,与钢之心的刺眼光源。 玛丽终于认清这女人的真身,可是为时已晚。 “江雪明!这婊子居然是江雪明?”她失声尖叫,抓住头发,几乎要将头皮都撕下:“全能之手的尾指!是尾指的魂威在作祟!你们居然会帮车站干活?” 眼看厨师长气力不济,在钢锏的抽打下,血蝠之身冒出骨折清音。餐厅的长桌上满是弹孔—— ——雪明的身上有三处枪伤,molle背心破破烂烂。 她一手提着棍棒,一手将唐宁的配枪丢开,给自己打药回血。 这副身体忍受疼痛的能力几乎不似人类,像她身体中由手枪弹带来的腹部撕裂伤,防弹插板遭受全威力步枪弹射击时,弹片在肺部留下的穿孔伤害。 这些痛苦若是男身来承受,恐怕站立据枪还击都成问题。 但是用这个角色账号,甚至能在一时间提起棍子爆了敌人的脑袋。 城堡中零零散散的鲜血贵族们死的死,逃的逃。 她居高临下,举棍相逼:“玛丽·斯图亚特在哪里?你给她做饭,一定知道她在哪,对吗?” 厨师长从蝠形硬生生被棍棒抽回人形,他满脸横肉,眼冒凶光:“呸!” 从廊道钻过两位帮工,神色慌张的往外逃窜,侧门立刻响起枪声—— ——只见九五二七端着ash将这两个倒霉鬼轰成了筛子。 小七据枪谨慎往前,倚在门框边比手势暗语——意思是这家伙不说,有的是人说。 雪明立刻会意,不再浪费时间,抬起棍棒—— “——我说!我说我说!”厨师长还想挣扎求生。 狮骨无存狠狠落下,像是劈打西瓜,炸开滚烫的红雾。 雪明指着监控录像,接住七哥丢来的猎枪,将它挂在身侧,同时往七哥的背夹里掏霰弹。 “玛丽!无论你逃到哪里!只要你戴着钢之心,哪怕是阴曹地府,我都能抓住你。” ...... ...... 玛丽主母的脸色铁青,面对死亡威胁时气得发抖。 她立刻把钢铁对戒摘下,哪怕它在指节上腕出一道血淋淋的恐怖疤痕都没有半点犹豫。 她看向密室的化妆间,那个小房间里藏着她最疼爱,最喜欢的妹妹玛姬,心中又生一计。 ...... ...... 此时此刻,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 抗盐蚀的塑布盖住铁甲勇士号甲板上的集装箱。 老船长吉姆·唐宁在舵盘面前吆五喝六,要老朋友和小朋友都打起精神来。 “航速十二节,航向正确。我们的新装备还要多久才能装配完毕?” 甲板上人来人往,在狂风暴雨中搬运货物—— ——想要瞒过海防偷偷出港,又要这艘铁甲舰载满货,时间非常紧。 胖老爷重新穿上了大副军装,与武器系统的电气工程师在仪表盘前忙得焦头烂额。 “咱们只有一百四十四个人!能喊来的儿子孙子都在这儿了!你以为是小学生春游野餐吗?船长!” “可是雷达告诉我!”吉姆的声音大的像打雷:“有东西来了!好几百个!海防的潮汛警务汽艇对我们打了信号弹,要我们立刻停止行动,我他妈用肉眼都能看见!天上有蝙蝠!” 养老院的院长大人在通讯室修理着汽笛铜管,听见无线电里船长大人的警告时,浑身猛的一紧,扯着一副破锣嗓子,掏出一个晾衣架大小的三角铁,在水兵宿舍之间奔走。 “敌人来了!敌人来了!汽笛喇叭修不好!赶紧起床!敌人来了!” 本来两组轮班的兵哥哥们立刻从温暖的红木古董床架上爬起,包括唐宁小子——这小伙子累坏了,为了给铁甲勇士号送来装备,他与工程车组从温彻斯特南往朴茨茅斯造船厂跑了二十多回。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用六十八磅炮将碘化银打进云层里,还要它们精准的,用延迟引信在云层中炸开,这种事情过于玄幻,根本就做不到。 但是现代舰装鱼叉反舰导弹能做到! 这种英国货便宜又好用,在英国买不到的东西,可以出口转内销,从印度或日本采购。 唐宁用四艘捕鲸船运来了这些舰装。 抗盐碱塑布之下的反舰导弹就是他力所能及,最后能做的一点点微小工作。 它的电子火控单元能人工设置起爆高度,巨大的战斗部载药弹壳中,能塞进五百公斤的碘化银制剂。只要控制好装药量和起爆高度,一枚导弹就能炸出半径一点五公里的人工降雨投药区。 它的极限弹速超过0.8马赫,什么吸血鬼都追不上。 为了躲避近海的岸炮拦截,铁甲勇士号必须开远一点。往深水区去! 这一路上有太多艰难险阻,可是只要这二十六枚鱼叉导弹能顺利发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远方的黑漆漆的海平面突然掠过成片的大蝙蝠。 它们躲在狂风暴雨中难以辨清踪迹,再厉害的观测员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中看清这些飞行兵。 吉姆船长嘶声吼叫:“把灯都打开!” 胖老爷大副慌乱应道:“哪些灯?” 吉姆:“所有灯!” 三位电气工程师从甲板的指挥室跑过,从古旧的船舱路面钻进潮湿的木制坑道中寻找电路闸门,还能看见大橘猫在酒吧里追逐老鼠。 想要操纵这种古老又笨拙的战船,光靠这么点人手根本就不够,光是开灯就花了差不多四十来秒。 从半空中传出来成片成片的阴桀怪笑,这些笑声时远时近,仿佛在嘲弄这帮老古董的愚蠢行径。 古老战船亮起灯光的瞬间,昏黄的光源照亮远方的潮汛警务汽艇,不过百米的能见度,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灯。 有水手蜷缩在桅杆下的钢铁围栏中,举着十字架瑟瑟发抖。 从汽艇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是血族派出的代表。 “我要见吉姆·唐宁!” 吉姆老爷子站在风雨中,脱下帽子,露出老态龙钟花白的头发。 他的脸就像是树皮,能看见岁月的年轮。 紧接着这位老人举起大喇叭,超没风度的倚在指挥室的铁门旁,对着汽艇叫骂。 “不长眼的畜牲!你他妈快点滚开!是想尝尝铁甲勇士号七千吨的冲击力?!” 汽艇上的鲜血贵族愣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就是吉姆老子更加狠厉的叫骂。 “操你妈的吸血鬼!皇冠和船锚的海军军徽也是你能戴的?我们在山丘战斗!在壕沟战斗!哪怕只剩下臼炮、木板、船桨也要战斗!死后要在天空中战斗!即使我们这个岛屿或这个岛屿的大部分被征服并陷于饥饿之中!我们也要战斗!我们战斗到底!” 汽艇上的血族不依不饶的劝说:“投降吧!吉姆·唐宁!你是英国海军元老中的元老...我不知道你们使了什么花招,能买通朴茨茅斯船厂陪你们一块发癫,但是——” 吉姆老子立刻打断,厉声喝骂:“他妈的广播塔的铁废物!为什么我的声音没他大?你是没吃饭吗?我要气到发癫了!” 从无线电中传出养老院里老年娱乐活动马球队队长的声音:“别埋怨了,这艘船能动起来就是奇迹,你有功夫关心这个,不如问问胖哥哥——武器系统什么时候能弄好。” 吉姆老子立刻扭头发问,甚至喇叭都没放下,对着指挥室大声吼叫。 “我们的炮呢!” 胖哥一拳猛击航电仪表盘,终于将结实的电门铆钉和卡口链接起来。 “只有一门炮能用!你确定现在开打?!” 吉姆船长毫不犹豫:“炮手准备!修正坐标!调整俯角!” 汽艇上的鲜血贵族显然慌了,他压根没想到这老骨头准备玩真的... 而且是带着喇叭,口口声声对着所有人喊出炮击指令。 吉姆船长:“准备好了?” 汽艇上的播音主持变得更加惊恐。 “不不不...投降吧!你们没机会的!” “它要来了?” “停下!快他妈停下!吉姆·唐宁!你会上军事法庭的!” “什么罪名?” “那他妈是什么东西啊?!” “十六寸战列舰主炮!我孙子给我带的礼物!你看见炮塔了吗?” “看见了!所以我说!快他妈停下!你在攻击英国皇家海军!” 防盐碱塑布被巨大的炮管撕裂,炮塔的塔基地台镶嵌在铁甲勇士号的船身当中。 “谁是英国皇家海军?你在吸我儿孙的血!而我在保护我的祖国和人民,我要问个清楚!到底谁是皇家海军?是你?还是我?——你认为我在面对入侵者时会投降?丘吉尔这小子在敦刻尔克就说过!我们决不投降!我们永不投降!” “等等!你难道没发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吗?唐宁!” “你说的是天上的这些畜牲?在七十年前我就被他们包围了!”吉姆老子回到了中控面前,终于从广播塔的巨大汽笛声中找回了面子。“没想到荣归故里还要被这些怪物围困这么多年。” “不光是我们,有四艘护卫舰已经出港!你再往前一步!就是地狱啊!你们都有家人对吗?你们这些老兵居然准备带着儿女一起瞎胡闹!为什么要与我们作对呢?你真的觉得,能把这艘古董船开出海港?绕着整个英国转一圈?” “我早就活在地狱里了!就因为这场雨!我为了这个国家,失掉的手臂,失掉的腿,失掉的眼睛,它们每天都在发霉,这些早就无影无踪的肢体还在隐隐作痛!天哪!至于你说的,这艘船能开多远?我可没想那么多!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吉姆·唐宁!你醒一醒!你的孙子还在船上!他本该成为一个优秀的舰载机驾驶员!他应该是玛莎主母的爱人!他本来就是血族青睐的精英人士!” “轰隆——” 四百零六毫米主炮的轰鸣声盖过一切,炙热的气浪和炮口的火焰几乎将整个天空都照亮,像是圣子耶稣将世时的无上天光。 炮口的恐怖动能产生的激波几乎让雨水都停了那么一瞬间,空中盘旋的蝠形怪胎因为敏锐的听力,有十来只倒霉鬼当场昏厥,掉进海里喂鱼了。 近海水域中的巨浪将铁甲勇士号的船身挤开,整个炮塔都跟着弹跳震动,铁甲舰的甲板在瞬间裂开一道深刻的沟壑。 小汽艇已经消失了,只有几片浮木飘在漆黑的海面上。 吉姆老子往嘴里塞了一根雪茄—— ——又往唐宁小子嘴里塞了一根雪茄。 找大副借了个火。因为大副火很大。 胖哥哥骂骂咧咧的,从巨大的炮击震动中爬出中控仪表台。 “你知不知道!就为你爽这么一下!现在所有武器系统都得大修!它经不起这个折腾!” 吉姆笑出自信,唐宁笑出强大。 爷孙俩根本就没考虑过后果,吐出烟圈。 “噢耶!~” “噢耶!~” 1秒记住114中文: Vol·20 [Legacy·遗产] “司令塔三十七人,气象参谋、操舵手、作战参谋、记录员、无线电话通信士官、旗号官,准备战斗!” “射击指挥所!校官、尉官、士官兵二十三人,炮术长、测距官、方向角测定员保持警戒!” “前部炮塔尉官、士官兵员十八人准备战斗,二十毫米四联装机关炮座由射击指挥所统一管辖,配电盘操作士、传令筒通信士和水深测定士进入战斗状态!” “所有掌帆士,甲板士官兵、枪帆兵、舟艇长、弹药库管理员、统计员进入战斗状态。弹药搬运兵、警戒兵继续工作。” “船工部、士官兵九人,工匠长、木工、兵器工、钣金工、锻造工、机械工、潜水夫赶往第二桅杆领取武器,准备格斗!” “损害管制兼隔舱排水操作部!尉官与士官兵十一人,灭火队员、抢修兵、前甲板舱管室长,管线面板操作员立刻参与战斗!” 战斗简讯在四十秒内颁布完毕。 吉姆老子在这一刻回到了大西洋—— ——回到了最紧张,最兴奋的状态。 除了锅炉室和电机室的军官,勇士号已经完全觉醒,三十六个不同家庭的四代人,共同聚集在这艘古董舰船上。 这艘铁甲舰需要七百个兵员来操纵,按照轮班换岗制,不算作战部门至少也要两百人。 这一百四十四位战士,在勇士号上得一人掰作三人用。 这艘颓老的铁甲舰拥有了新炮塔,新机枪,老旧的六十八磅炮也退出了历史舞台,甲板下的储舱改道,变成干净利落的输弹机管路。 但是还差那么一点,还差那么一点点。 勇士号就像是日暮西山的糟老头子,要它适应二十一世纪,老人家需要一些时间来换衣服,穿装备。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已经结束咧! 水兵手上的轻武器是二零零二年就淘汰下来的l85a1突击步枪,想在英国搞到新鲜热辣的hk货色,不光要军方的采购许可,还需要巨他妈长的运输时间。 面对全副武装的血族飞行兵,这些海军战士们就像是身无片缕赤身裸体的活靶子,为了搬运机械设备和炮弹,他们身上只有轻便的二级甲,连头盔的穿戴率都很低。 糟糕的能见度让兵员们无处下手,狂风暴雨和摇晃的船身更是让瞄准射击变成了一种奢望。 但是只有一件事,唯独一件事不可忘记—— ——从一九二五年起,到二零二五年的今天。 这一百年,一个世纪,四代人。都在蔚蓝的大海上默默守护着英联邦。 唯独这件事让人们士气高涨,强大的作战意志像是锅炉中的火焰一样,无法被暴雨和恐惧浇熄。 他们是实打实的正规军,训练有素的暴力机关,怎么会输给一群吸人血吃人肉的黑帮地痞? 此时此刻—— ——罗伯特·唐宁的内心在动摇。 他与吉姆老子冲出指挥部,在瓢泼大雨中屹立在甲板中央,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和黑漆漆的海洋,想从海潮风浪和雨水中分辨天空中的飞行单位。 要是有光就好了—— ——如果有光就好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渴求光源。 无论是甲板上保护工匠的兵员。 还是在抢修舰炮组建机炮系统的工匠。 或是甲板下暗光环境中,睁大眼睛几乎要流泪的电气化工程兵们。 仔细听—— ——有东西来了! 吸血鬼的先锋队已经开始俯冲,在一千八百米的高空急速降下。 吉姆老子记得这种声音,这些蝙蝠怪胎在七十年前就是这么对付防空机枪的。 自由落体的加速就像是攻击机在轰炸投弹时做出的俯冲机动,只不过这些两米多长的作战单位要更灵活。肉膜突破音障时发出的啸叫就像是刺耳的铜管小号。 “迎敌!” 吉姆老子和罗伯特小子几乎在同一时间举枪向天。 子弹的爆鸣声绵延不绝,在半空中炸开一团团火花—— ——二十多个黑影从天而降。 它们粗大的趾爪骨节用不了人类的热兵器,巨大的体型也穿不了避弹衣,可是同样归功于这种强壮的肌理和厚实的皮下脂肪,这些由菌丝蛋白粘连的肉身就像是防弹凝胶——通常需要五六颗子弹打中同一部位才能造成有效杀伤。 从勇士号的甲板上冒出成片的血花。 第一炮塔的两个老人家避让不及,生生被吸血鬼从甲板砸进了船舱。 这些怪物如坠地流星,在进攻时丝毫不会顾虑断颈骨折这种轻伤,哪怕从高空坠落砸成肉饼,也能通过大脑的精神元质与肚腹的白夫人肉身元质两个核心,通过吸血的方式复原身体。 对这些吸血鬼来说,身体就是最好的炮弹。 几乎在第一回合,十六颗血族炮弹命中了铁甲勇士号的主甲板,只有四个倒霉鬼被击落,这些怪物在落地时带走了八条人命,并且在吸血的过程中逐渐复原,要朝着动力锅炉室去! 罗伯特小子打空弹匣,与爷爷发问:“二战我们他妈的到底是怎么赢的?!” “我怎么知道!”吉姆老子步履瞒珊,一瘸一拐的朝着着弹点而去,“跟过来!这些吸血鬼在降落时是最虚弱的时候!这是它们的老伎俩了!进入船体内部,然后开始寻找弹药架和动力室。如果它们在船里活过来,就立刻开始搞破坏!” 第二轮血族炮击还没来—— ——吉姆老子从舱室通道扯来一个消防灭火器,对着一团还在蠕动的肉泥喷洒杀菌干粉,巴拉松与银质粉末让这团肉块变成了类似薪炭的焦质物。 罗伯特看向头顶的着弹坑,甲板的隔层中铺了一层银线编织的网格,这些血族在降落时就已经被割成了五十多块碎肉,想要恢复成原样恐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吉姆老子踢开覆在战友尸体上的污秽之物,神色复杂的解释着:“你要问我们是怎么赢的?这就是答案...” 罗伯特连忙问:“它们停火了?” “不,它们在等待首轮炮击的反馈。”吉姆老子与孙子一边解释,一边调动动力室班组的四个小伙子一块出来做消毒工作:“这种炮击就像是海战中的校准炮,如果有效才会继续进攻,攻击无效的话,就会立刻转变战术。” 罗伯特紧张的说:“它们会怎么做?” “如果没办法逼停战舰,没办法从内部破坏我们的动力系统——这些飞行兵会尽可能的消灭我们的有生力量,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不破坏船的情况下,把我们杀光。”吉姆老子叼着雪茄往楼道赶,要跑回甲板准备更加激烈的近距离格斗了。 “爷爷!”罗伯特·唐宁从衣兜里掏出万灵药,几乎把所有库存都拿出来。 吉姆老子疑惑:“这玩意是什么?” 罗伯特紧张的解释道:“它叫万灵药,或许能治好你的腿脚,我不知道它有没有用...但是像你说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吉姆指着唐宁的鼻子骂道:“你在战斗中的表现是一等一的菜鸟!有这种东西早就该送去后勤分配给所有战斗组别!” 话音刚落,老人家立刻给自己来了一针。 短短的十来秒过去,只见吉姆老子的断臂断腿处的皮肤发红开裂,长出新的肉芽,地板上多了些浑浊的脓浆组织液,骨骼像是见了春光的野草开始疯长。 吉姆·唐宁荣光焕发,提着手提箱健步如飞,像是灵巧的猴儿蹿上甲板。重回战场时他的眼球刚刚长好,将假眼给顶出眼窝。 “格洛丽亚!我的好妹妹!把这玩意送去蓄水罐里!” 吉姆老子得到这种至宝时,第一时间就想着将它灌进战舰的淡水管道,只要不是致命伤,士兵们就不会下火线。 他卯足了力气奔跑着,需要越过五十余米的中部舰台通道才能与医护员碰头——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吸血鬼的第二轮攻击来了。 天空中响起扑打翅膀的杂音,那是血族感受到同伴的灵压在船体内消失之后,改换的歼敌战术。 它们在海面低速巡航,贴着汹涌的浪潮避开雷达的侦听,准备登舰肉搏。 “自由开火!自由开火!自由开火!”吉姆老子的耳朵治好了,那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振翅音符听得他头皮发麻,对着指挥部的胖老爷嘶声大喊:“所有六十八磅炮!开火!” 中部舱体的二十六门古老大炮已经无人操纵,但现代火控单元可以让它们开火,只需要小型柴油机去拖拽并联的拉火绳。 震天动地的炮击让甲板上的勇士们回到了一百五十年前。 实心铁弹轰出一片汹涌的水花,这轮铁炮齐射就像是雄狮抖落身体的血虻,像是震天的怒吼。 神怪传说中的生物拥有普通人难以达到的速度与力量。 但是英国皇家学会的会长艾萨克·牛顿说过。 ——力是互相作用的。 这些碳基生物运用蒙恩圣血离开地面,在俯冲时能获得一点五马赫的极限速度,在振翅滑翔时能保持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的极限速度。 但是在这种状态下,哪怕是一颗小石头撞在它们强壮又脆弱的蝠身肉躯之上,都会造成恐怖的撕裂伤。 二十六颗炮弹在舰船的周围炸出粗壮的水柱,与时速超过一百二十公里的血蝠相撞时,这些飞行兵如撞上山丘的飞机,在瞬间粉身碎骨。 它们在临死之前都不明白—— ——为什么这艘船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 战前会议上说铁甲勇士号只剩下一百四十四个人。 可是这狠厉的炮击,就像是百年之前的满编船组对它们发出的怒吼。 当这两百多个吸血鬼撞进一道道死亡水柱中,被强烈的声光轰得头昏脑涨,好比从八百米高空自由落体摔进了海里,肉身瞬间在海平面摔得四分五裂。 这就是黑王子最后的怒吼。 六十八磅炮的炮膛无人打理,想要再次响起炮击的轰鸣,必须清理膛药重新装填,博物馆的老古董旁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片黑暗与寂静。 在炮室的廊道还有一台柴油发动机,刚刚停止运转,它马上被年轻的水兵抱走,准备送去甲板,做海帆缆线的牵引工作。 不过十来秒的寂静,在炮击中生还的幸运血族攀上了铁甲勇士号的侧舷。 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 ——罗伯特·唐宁刚刚跟上爷爷的步子,从舱体钻出,重回一线战场。 吉姆老子手里抱着珍贵的万灵药,箱体中还有八百五十毫升药水,或许它能进一步强化兵员的作战能力,他要往中部塔台跑,将这些东西都送去淡水罐体,甲板上的每一位士兵随手打开水阀,就能立刻从奄奄一息的状态中起死回生。 他的身后有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 ——狰狞可怖的血蝠一个纵跃从酒吧的木制窗台中翻出,翼展几乎有三米宽,窗台的碎玻璃在这愚蠢肮脏的血族脸上划出一道道血污,疼痛让这粗鲁的吸血贵族风度全无,锋利的趾爪在暗黄灯光下闪闪发光,离吉姆老子只有一步之遥。 那一刻—— ——吉姆几乎认为自己死定了。 他的表情狠厉,将手里的箱体猛然向远处甩去。 银光闪闪的箱体打着旋,往远方中段高台的格洛丽亚老奶奶飞去。 吉姆怒吼着:“送去储水罐!格洛丽亚!” 只这一秒。 罗伯特几乎绝望—— ——整个铁甲勇士号最勇敢,骂人最狠厉的船长消失了。 他被一头健壮的血族拦腰抱住,撞进无尽的海洋深渊中。 与此同时飞转的手提箱在半空就被机灵的吸血鬼拦截,灵巧的勾趾牵住箱体的提把。 罗伯特立刻举枪想把这畜牲打下来,可是步枪弹这零散无力的钢芯弹头根本就打不死那桀桀怪笑的怪物。 他抽出江雪明的副武器,打光bat·master的银弹,眼看这吸血鬼在桅杆中段变成两截,临死之前又将手提箱抛飞,送去另一个同伴手中。 “啊!——————” 小罗伯特几乎要抓狂。 他的眼里满是血丝,无能狂怒。 在近距离格斗的作战过程中,水兵压根就不是这些怪胎的对手,他们没有时间去熔铸银弹,船舶厂不是炼钢厂,手上淘汰下来的英国军火也很难杀死这些强壮的怪形。 经过六十八磅炮的筛选,只剩下四十多个血蝠飞行兵活着爬上勇士号的船头,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对勇士号的四代人来说,路已经走到头了。 导弹的发射架依然矗立在那里,但是已经无人去操作它们。 罗伯特·唐宁即将迎来可耻的失败—— ——从远方传来更多的,密密麻麻的,令人目眩神迷的杂音。 ——那是什么? ——或许是更多的血蝙蝠吧? 他看见血淋淋的第二机枪塔,失去半个身体,脊椎暴露在空气中的小兄弟。 他倚着围栏,看见空无一物的漆黑海洋,老唐宁从这个位置跌下,不见踪影。 他看见桅杆被一个血族撞断,黑王子的大帆布就此落下。 唐宁心灰意冷,脖颈上的黑玉辉石在疯狂的吸收他内心阴暗低沉的情绪,在战斗意志被摧毁的瞬间,连举枪换弹的动作都开始机械麻木。 直到一只白鸽停在他的臂膀,停在他木然僵硬的手臂上—— ——那种感觉非常诡异。 他难以理解这只鸽子是从哪里来的,或说它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风雨飘摇即将沉没的老古董上。 直到这头可可爱爱的小鸽子转过头,以血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唐宁小子,从尖利的喙嘴中吐出一条新鲜的,尚且在跳动的软肉。 罗伯特认得! 那是吸血鬼的肉。 直到这头小鸽子低下头,释放l85a1的机片,完成闭锁动作。 罗伯特被清脆的枪膛闭锁声拉回了现实! 他不能认输! 他永不认输! 在黑漆漆的大海里,还有玛莎的骨灰,有玛莎的亡魂。 只在这一刻—— ——从高昂的米字旗上落下来六具吸血怪物的壮硕身躯。 它们凄惨的嚎叫着,五官的软肉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割开,将牙齿眼球和鼻软骨都取走,耳朵也不见了,两颊的颧骨外露,是恐怖的骷髅面相。 它们摔在结实的甲板上,立刻被水兵的枪焰浇头灌脑,死成一团肉泥。 “我亲爱的少爷!” 乌云之下,旗杆之上缓缓落下一个纤瘦的影子。 温斯顿·斯宾塞—— ——或说杰克·马丁。 他张开双臂,一手提着万灵药箱子,另一只手提起吉姆老子。 “你还没有与我结账,这单生意就不算完。” 黑漆漆的鸦羽大氅像是一对缓冲滑翔翼,有数百只白鸽紧紧抓着着幽魂野鬼的躯干两肩和大腿,使劲扑打着翅膀。 杰克落在罗伯特面前,身后的白鸽四散纷飞,要去救助其他水兵。 罗伯特:“温斯顿...温斯顿?” 杰克把手里同样满脸惊愕说不出一句话的唐宁老子还给唐宁小子,神态高傲,带着蔑视的语气 “照顾好这个小家伙。” 吉姆老子当场就被这轻蔑的教训口吻所点燃:“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妖怪?要教我做事!?” 杰克佝身凑到罗伯特耳畔:“我是对你说的,照顾好你自己,至少写一封遗书,遗产归属人写我的名字就行——” 他对吉姆指指点点,对唐宁挤眉弄眼。 “——然后照顾好这个小家伙。” 漆黑的身影化作一团稠厚的烟雾,瞬间消失不见。 在杰克消失的瞬间,躲在船舷之外,趴在铁甲舰炮口瑟瑟发抖的两头吸血鬼立刻找回了信心,它们再次从围栏一侧跃起,要扑向唐宁爷孙俩。 散去的黑雾再次汇聚成实体—— ——杰克从阴影中现身,锯肉大刀在铁板钢皮上拽出一道火红的星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烫的刀刃切开第一头吸血鬼的脖颈,炙热的锯齿刃将热血喷洒在吉姆老子的胸膛,紧接着破开第二头吸血鬼的肚腹—— ——喷射而出的白夫人爬满了罗伯特小子的面门。 这两头怪物就像是失去丝线牵引的人偶娃娃,肢体瘫痪半挂在围栏上,于恐怖狰狞的笑声里,被杰克一脚踹进大海中。 他像是逛菜市场,回头与爷孙俩闲聊。 “吉姆爵士,不好意思,刚才我在开玩笑,就是很典型的美式笑话,比如[啊哈!我走了!其实没走!骗人哒!]这种笑话,能理解吗——我是个美国人,啰里吧嗦的美国人。” 他擦拭着锯肉刀上的血,让镀银刀锋再次明亮。 “——不过我的父亲以前在英国军工厂干活,李恩菲尔德你知道吗?” 吉姆老子呆滞的摇了摇头。 杰克接着说,神情怅然:“不知道也没关系,总而言之,我非常尊敬你们爷孙俩——尊敬这条船上的每一个人,要是这些鸽子能再机灵一点,飞得再快一些,我就能早点赶过来,还好我赶到了,幸好我赶到了。” 说罢他顺手拿走罗伯特小子手里的步枪,往身后泼了三十发子弹,刚刚爬上甲板的怪物又落回海里。 把枪械塞回唐宁小子手中,杰克再次变成烟雾消失不见。 爷孙俩终于回过神来,往中段塔台冲刺。 两人合力将万灵药灌进淡水罐体中,终于有了闲工夫回头多看一眼血迹斑斑的甲板——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进入了未知的,无法理解的领域。 在宽敞的甲板上还有十来头吸血鬼正在虐杀勇士号的水兵,这些力量超然的怪兽光是轻轻挥动趾爪就能带起一片残肢碎肉。 可是此时此刻,有数之不尽的白鸽扑打着翅膀,往这些怪胎的脸上扑去,罗伯特看得猛挠头,他甚至能看见三鸽一组的医疗急救小分队,两头大鸽子拽着一个重伤濒死的老爷爷来到水阀附近,一头小鸽子用脑袋拧开阀门放水救人。 黑雾中的刀光像是除草切割机一样,它犹如鬼魅漂浮在船体四周,往往凝聚成杰克·马丁的人形时,就带起一片稠厚的血,落下一个滚烫的蝙蝠脑袋。 那种感觉太怪了—— ——因为这阴影中的怪客一直在笑。 说句很破坏气氛的话,这笑声从第二炮塔和通讯站开始。 它[哈哈哈]一下就突然停滞,然后又去机枪塔继续[哈哈哈哈]。 好比老旧的播音磁带卡盘,笑的不是很利索,不够流畅。 但是在这把银光闪闪的锯肉刀下,吸血怪胎死亡的速度太流畅了——黑雾消散又成型的频次间隔不过数秒,立刻能带走一两个鲜活的吸血贵族。 清理完甲板上的敌人,这团黑雾钻进了船体。 吉姆老子立刻听见甲板下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像是从天而降的援兵遇见了难缠的对手,只见贵宾船舱的彩玻璃撞出两头巨大的血蝠,想逃出生天——杰克·马丁紧跟其后,又将它们生生拽回房间里。 吉姆问:“这家伙到底是谁?!” 罗伯特猛摇头:“我不知道啊!” 不过没时间解释了—— ——从极远处响起三记示警炮击,在铁甲勇士号的船头船尾炸开巨大的水花。 “是海军的护卫舰。”吉姆老子神色紧张,开始焦虑。 唐宁咬牙切齿:“怎么办?我们真的要在近海和他们打吗?打得过吗?” 吉姆沉默了—— ——铁甲勇士号是上一个时代的历史遗产。 它扛不住现代军舰的主炮射击,吃上几炮它就会变成海洋里的墓碑。 紧接着,吉姆船长看向甲板上的同伴们。 在万灵药的治疗下,还有作战能力的兵员所剩无几。 唯一能做的,就是加急修理维护炮塔,为发射人工降雨的导弹做准备。 “逃吧...”吉姆老子很不甘心,但是现在这个状态,只能祈祷勇士号能甩开这些跟屁虫。 可是从司令塔指挥室立刻传来更加糟糕的消息。 通讯员满脸是血,拿着无线电伸长了脖子,往窗外对吉姆船长喊。 “我们没地方逃了!船长!他们发信警告我们!特勤团在附近的海域布置了漂雷,再往东北方向去,勇士号会被炸沉的!” 吉姆大喊:“那就调转船头!护卫舰怎么来的!我们顺着它们的安全通道跑出去!我不信这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敢朝着勇士号开火!” “可是...可是流向变了!”通讯员紧张急切的说:“洋流的流向变了呀!船长!他们只给我们十分钟时间考虑!要么向英国皇家海军投降,回到朴茨茅斯港继续当古董博物馆!要么变成一团海上的泡沫!像小美人鱼一样!这是他们的原话!” “他妈的老天爷都不长眼?!”吉姆只觉得倒霉透顶:“这糟糕的鬼天气...” 勇士号的桅杆断了一根,靠着锅炉和双帆不可能跑过这些护卫舰。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从勇士号的船身炮室突然冒出火光。 就如护卫舰对勇士号所作的示警炮击一样。 前后六颗实心铁弹落在极远方,落在一点五公里之外,精准的削去了护卫舰的军旗,撞进大海里。 吉姆感觉匪夷所思。 “谁在开炮!?” “是谁?” “我下令了吗?是谁在胡闹?!” 从船舱里冒出一个电控士官,神色慌张的对船长说。 “不知道啊!船长!光是处理甲板就够我们忙活的了。” 吉姆吼声如雷:“难道是闹鬼了吗!?六十八磅炮不可能自己动起来!是哪个小可爱不听我的命令!私自开炮的!” 他怒气汹汹的冲回舱室,和罗伯特小子一块回到二十六门铁炮舱室中。 紧接着—— ——就望见夜色下,暴雨雷霆中。 一个个似真似幻的灵体,一个个穿着海魂衫的幽灵。 这些水兵矗立在大炮旁,熟练的搬运着炮弹,刺破火药袋。 直到吉姆老子撞开大门—— ——这些幽灵船员齐刷刷的回头看了一眼。 吉姆老子一句话都没说,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他与孙子在门外商量着。 “我们是见鬼了,对吗?真的真的见鬼了。” 罗伯特小子直点头。 “没错...爷爷...” 吉姆老子接着问。 “我看到右舷的第三门大炮,那个装填手是我爹,你看清楚了吗?” 罗伯特:“看清楚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吉姆突然一下子没绷住:“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小罗伯特。在我年轻时,第一眼看见铁甲勇士号的时候...” 小罗伯特从军装里掏出抹布,上边有些机油,但是不妨碍给爷爷擦眼泪,“我知道,你说过很多很多回,你说只要看一眼,就再也离不开这艘船,魂魄都要丢在这里了。” “现在我的心被外边那几艘护卫舰搞的好乱啊——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让我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吉姆老子接着说:“我这个爹没给我留什么遗产,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见一面,真他妈晦气。” 小罗伯特轻轻拍打着爷爷的脊梁。 “是好事...” 杰克·马丁料理完甲板上的吸血鬼,出现在爷孙俩身边。 他恰好推门,往炮室看了一眼,紧接着也露出吉姆老子的同款惊愕表情。 “哦!哦哦哦...哦!” 杰克挥了挥手,满脸不好意思。 “抱歉,走错门了。” 紧接着把门带上,不再去惊扰这些亡灵。 三人站在观察窗边,只看见窗外汹涌的海浪不时拍打着船体。勇士号此刻要逆流航行是不可能的。 前有浮雷,后有追兵。 杰克倚着窗户,自来熟的往吉姆老子衣兜里掏雪茄。 “船长!我把甲板收拾干净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吉姆老子垂头丧气:“没地儿可去了,到头了。” 罗伯特小子也跟着说:“辛苦你了,温斯顿,没想到你那么厉害...” 杰克挠着脸,有点无所适从,他在一百六十多年前是英国陆军的一员,对海上的事情了解甚少,要是这两位水兵都说没戏了,那是真的没戏。 吉姆老子不甘心的捶打窗台,语气狠厉:“这才刚刚出发呢!我好不甘心...要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古怪洋流,也许还能往前再开一百多海里。” “老爷说的是什么意思?”杰克不理解:“少爷,您给我解释解释?” 小罗伯特耐心的解释道:“铁甲勇士号的动力系统太老了,它在这种洋流环境下,跑不过那些现代舰船的。” 杰克反问:“这种洋流环境很常见吗?” 小罗伯特摇摇头:“很少见,非常少见,大海不像天空那样阴晴不定,所有洋流都有它们各自的去处,不可能说某一年突然有一股水流改变了方向,见鬼...” 话音未落—— ——从观察窗中溅起浪花。 整个铁甲勇士号被突如其来的汹涌水流挤压变形,龙骨船架都跟着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 甲板上依然在与时间赛跑的工匠兵员们摔得屁股疼。 他们爬起时,就抓住围栏的绳索,探出身体伸长脖子往外看,紧接着便是死一样的寂静,诡异柔和的光线照亮了这些兵员的脸。 原本黑漆漆的暴风雨中,铁甲勇士号周边多了三艘船—— ——具体来说,是凭空突然出现的! 从通讯站的无线电中传出质问,向吉姆·唐宁的严厉质问。 是参谋的神智几乎陷入癫狂状态时,声音颤抖却要强行保持理智的质问。 “那些船,是什么东西啊?” 从圆孔观察窗中往外看,吉姆只能看清远处八十来米之外的两艘军舰。 “是皇家橡木号,在一九三九年十月十四日,于斯卡帕湾被德国u-47潜艇击沉。” “还有胡德号,一九四一年五月二十四日,被德国俾麦斯号击沉。” 吉姆老子在舱室中飞奔。 他要跑到另一侧舷窗去看清最后一艘军舰。 “还有...巴汉姆号战列舰,在地中海被u-331号潜艇击沉。” 参谋:“你的意思是...这些是幽灵船?” “放你妈的屁!这些是英灵船!”吉姆老子还没骂完,只见铁甲勇士号不过五十米的海域中出现一道漆黑的阴影。 锈迹斑斑的巨大舰船破浪而出—— ——三人终于看清这些舰船是如何出现在海面上的。 长满珊瑚的炮塔,司令楼与舰桥上已经全都爬满了绿油油的毛刺。 若是用望远镜去细看,这艘船上的卫星天线里还有鱼在蹦跶。 随着钢铁与洋流拍打出数十米高的水柱,它尚未停稳,依然能见到水下空腔产生的一个个小型涡流,这些旋涡完全消散之后—— ——吉姆老子将对讲机切到公开频道,要参谋把通讯信号传输给护卫舰新一代的年轻小伙子们。 “你们雷达上显示的最后一艘鬼船——是乔治五世级,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我的班组曾经在这艘船上服役,与丘吉尔一同出访美国,签下大西洋宪章。” “它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日,变成了马来西亚海底的遗产,在今时今日,不远万里回到了这里。” “现在!谁是英国皇家海军?” “臭小子们!天空!要放晴啦!” 1秒记住114中文: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ol·21 [Phantom·幻影] 凌晨五点五十一分。 “冯!咱们的武器系统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吉姆船长拧转舵盘,拉响汽笛。 “朋友们!站稳了!我们要调个头!” 在甲板上踉跄奔走形色狼狈的胖大副差些跌倒,他跟着工程兵员挤在主炮的嵌合地台下,检查铁甲勇士号的伤情,向无线电台吼出怒音:“给我二十分钟!” 吉姆:“十五分钟!” “至少二十分钟!天气太糟糕了!这不是木船铁炮!这是机电一体化的娇贵玩意!”冯的表情凶狠,往甲板的豁口裂缝里钻,“咱们接下来要去哪?船长?” “橡木号在为我们导航,我要跟上它,它往英吉利海峡阿勒姆湾去了!”吉姆的眼神飘忽,眼神中带着兴奋与焦虑。 胖大副看清甲板的横纹裂隙里的布线,检查清楚输弹机带的损伤之后,终于放下心来,刚才的主炮直射造成的伤害并没有伤到勇士号的管线,甲板的加强筋好着呢。炮塔基座也没有歪斜塌陷的迹象,这是最好的情况了。 “十五分钟!”大副立刻改口:“吉姆!最快十分钟你就能继续放烟花!我们要往三针石的方向去吗?照这些臭小鬼的说法!他们不是在那片水域投了漂雷吗?” 吉姆神情复杂:“对...” 无线电中传来格洛丽亚女士急切的声音:“船长,我们到底在和谁作战?那三艘护卫舰上可能有我的孩子,他们去了航母编队。” 吉姆不假思索答道:“是冒险者号,斗牛犬和里士满,一老带两新。” 格洛丽亚:“那没事了...” 冯:“你怎么知道的?” 吉姆哈哈大笑:“猜的!不然呢?上船汛网查吗?醒一醒!我的大副,现在咱们可没有侦察机,仔细听!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是直升机!”冯惊呼。 吉姆分析道:“是灰背隼hm.1型直升机,里士满号护卫舰能停两架——它在向我们投放吸血鬼炮弹,一组十六人。在雷雨大风的天气,这些怪物想靠着翅膀飞进八百米以上的积雨云里也算是一件难事,他们是坐直升机上去的。” 勇士号在转向时,能看见海平面的极远处亮起了信号弹。 “其他两艘护卫舰受了六十八磅炮的警示炮击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我假定它们都是这几年下水的电推新船,油电混合的复杂齿轮组让它们的动力系统多少出了点故障,需要时间自检排障——在这个和平年代,英国不能再损失任何一条船了,特别是下水不久的新船。” 古老的幽灵战舰在阿勒姆海湾画出一道波澜壮阔的弧线。 橡木号腐朽的舰尾搅动出云朵一样的浮沫,飘出去极远。 铁甲勇士号张开仅存的最后一张风帆,作为打过一战的老前辈,它在转向时非常吃力,从铁甲筋骨处发出吱吱呀呀的恐怖音符,终于跟上这英年早逝的后辈。 “温斯顿·斯宾塞!”吉姆大声呼喊:“如果你很闲!去帮帮大副!我刚才看见你能手撕吸血鬼!你的力气一定很大...” “抱歉!吉姆船长!我忙着呢!——” 从司令塔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杰克提着吸血怪物的脑袋飞速掠过,将这颗热乎乎的蝙蝠头颅丢进大海,紧接着又钻回了船里,去处理消杀不当死而复生的血族了。 “——让我的小鸽子们帮你吧!” 原本各处还在帮助伤员开闸放水的鸽鸽们一股脑钻进了铁甲勇士好的甲板裂隙中。 它们争先恐后的挤进坑口,从船体内部叼出木渣碎钢,若是有百余斤的大裂片,就聚成一团慢慢拽出舱体的链接通道。 “罗伯特!罗伯特你在干什么?”吉姆大声呼唤着孙子:“起点作用!罗伯特!现在哪儿都缺人!” 小罗伯特在船首观察着橡木号的状态,按照这条航线,早就该撞上漂雷了——难道敌人只是虚张声势?想把勇士号吓回朴茨茅斯港? “爷爷!我看见怀特岛动物园的矮山了!” 小罗伯特对无线电喊道。 “没有水雷!没有!” 吉姆:“没有吗?” 罗伯特开心的笑道:“真的没有!没有触雷警报,也没有爆炸声!橡木号它开的又快又稳。” 吉姆骂道:“傻小子,浮雷伤不了它,装药不过一百五十公斤,橡木号很强壮...” 说着说着—— ——老吉姆就不说话了。 小罗伯特:“爷爷,怎么了?” 吉姆:“......” 胡德号在后方护航,它离铁甲勇士号非常近,有好几次因为船身的巨大空腔偏斜倾覆,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只要站在船舷往后看,就能看见它空荡荡的走道和甲板,看见它的炮塔还在旋转索敌,基座与钢板中的铁锈冒出高温蒸汽,擦出火花来。 更远一些是队伍最后边的威尔士亲王号。 它的中部甲板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一个个恐怖的窟窿。 在它沉入海底之前,埃尔斯维兵工厂的工人们还在组装它的主炮。 在更远处巡航护卫的是巴汉姆号,它一直保持着t形对敌的侧漂状态,要把所有炮塔都对准后方的追兵。 令小罗伯特匪夷所思的是,巴汉姆的舰身向一侧倾斜了五十度,就像是在刻意掩藏吃水线之下的鱼雷伤口。在这种侧漂的运动状态下它的航速依然能保持在二十二节左右,简直是活见鬼... “小子,有没有一种可能...”吉姆老子握住无线电的手在颤抖:“来帮咱们渡过难关的,不止是它们,这诡异的洋流推着勇士号往前一路飞奔,也许在明年,美国的东海岸渔民能捞到那些漂雷。” 小罗伯特倚着围栏往深海中看去,漆黑的海平面下闪烁着无数星光,那些光源就像是死舰沉船又一次点亮了信号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错以为这些幻影真的倒垂于海平面下,它们依然在航行着。 不光是战舰,他甚至看见了泰坦尼克号游轮的倒置灯影。 只是海水太黑,风浪太大。 还没等他看清,汹涌的洋流就将勇士号推去更远方。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雷达传出三个高亮信号。 是追兵来了。 乘着这片温暖又黑暗的洋流,里士满号乘风破浪,带着两艘海军新贵—— “——来吃炮弹了!”胖老爷一头撞开司令塔的大门。 吉姆:“你就不能正常开门吗?!” 胖老爷浑身湿漉漉的,冻得发抖:“外边风雨那么大!这破船的司令楼就不该安这扇大门!” 吉姆:“你刚才说什么?你居然喊它作破船!” 冯:“不然呢?我们有炮了!防空机枪也能用了!船长!您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和我决斗吗?” 吉姆难得在斗嘴环节上败下阵来,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 “大副!我们去峡湾!它们太快!” 大副惊讶的说:“你想干什么?你真的想...” 吉姆已经开始转舵—— “——你的战斗意志呢?大副!你永远留在柏林的地堡里了?和你的元首一起?” 毫无疑问,吉姆想要击沉这三艘英国在役的护卫舰。 当里士满号往铁甲勇士的甲板投送血族炮弹时,吉姆早就想好了——这事儿就没完。 “院长!”吉姆刚喊出声。 立刻从铁甲勇士号上落下一艘汽船,养老院的院长通常得身兼多职,除了马球队要照顾以外,在船长提出离谱的要求时,这营养不良的老骨头还得兼职观察手和炮术测算员。 “吉姆,我已经就位。下次——如果有下一次的话,我希望你的孙子能多长个心眼,买几台水上漂浮雷达。”院长坐在小汽艇的后段,一手拉住舵杆,一手拿着望远镜:“但是有一说一,在这个年代,在这种环境,在狂风暴雨之中,肉侦比电侦要管用。” 乌云中的雷霆不时闪过,狂暴的大海中,有七艘舰船正在极速狂飙。它们的航速超过了三十三节,于峡湾中绕着怀特岛的群山打转。 “轰隆——” 低沉的炮击跟着雷霆一起来了。 里士满号最先做出攻击,它副炮的炮击落在巴汉姆的船尾,就像是小孩子看见凶神恶煞的大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试探性的搂上一拳,要校准弹道,辨清着弹点,准备布置接下来的进攻。 可是回答里士满的—— ——是巴汉姆左舷的炮火齐鸣! 在那个瞬间,勇士号上的人们几乎感觉耳朵都要聋了。 狂风暴雨中的观察艇上,老院长只觉得热风扑面,头顶掠过的灼热光焰就像是流星雨,突如其来的炮击让他两眼失神,被强光强音撼动心神,却依然在播报战况,规划接下来的航行路线。 “吉姆!这下里士满吃了大亏!它似乎摸不清楚这些幽灵船的能耐,也搞不明白它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看见它的甲板有三处起火,司令塔已经炸上天了。它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如果其他两艘护卫舰聪明点儿,就不会再主动攻击这些幽灵船。” 吉姆厉声喊道:“他妈的!这家伙居然敢向巴汉姆开炮?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它居然向英灵船开炮?它哪来的熊心豹子胆!?” “冷静下来!吉姆!”院长紧接着说:“我去过怀特岛,如果你想击败这两个新人,你想炸沉冒险者和斗牛犬,在第三峰和第四矮峰之间找一个炮架吧!” 吉姆问:“我们要把炮弹送过山峦之间?” 冯追问:“这也太难了!” 威尔士亲王号刚刚驶过观察艇一侧,巨大的水压差几乎要将这艘小船搅进战列舰的扇叶里。 院长几次险死还生,终于有时间答话。 他抱住无线电台,以肉眼观察着怀特岛群山和舰船的夹角。 “不!不要想着躲避大山,要击碎大山!猴子天堂动物园的山都是景观山,我带着孙女去过几次,我们的十六寸主炮,不要小看它呀!它可是mk6!它的炮弹能击碎九米的混凝土,我认为直接打穿这些假山不成问题。它们能挡住电磁波,能挡住声呐,在这种狂风暴雨中,卫星雷达也看不见我们——” 院长迅速在电台打出炮击坐标,并且说。 “——趁他们瞎眼的一瞬间,轰碎这些吸血鬼。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吉姆!勇士号被这些护卫舰的主炮打中,就没有绕行英国一整圈的机会...我...” 就在此时,院长老爷爷听见了直升机的声音。 他仰头看去,天空中有十数个影子,扑打着翅膀,似乎是听见了无线电台发出的吵闹噪音。 “吉姆...”马球队长将脸上的雨水擦去,怎么也擦不干净,“当你看见威尔士亲王号时,你在流泪吗?” 吉姆:“只是雨太大了。” 从无线电台传出最后一句通讯。 “再见!船长!” 紧接着就是近防机炮的轰鸣声。 吉姆老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勇士号拐弯转向的巨大惯性牵扯身体,差些摔倒。 他好不容易爬回舵盘前,把耳机重新戴上。 “他妈的!你刚才是在和我告别?你他妈是怎么了?还活着吗?!” 从无线电台的另一头传出窸窸窣窣的风雨声。 老院长终于从汽艇上爬起,把身上的污秽之物都推开,把怀里的血蝠碎肉清干净。 “我操!操!操操操!” 这个饱经风霜的老兵骂骂咧咧的,看清威尔士亲王号,它船尾的机炮在轰鸣,在喷吐火舌,机枪楼里的英灵如梦似幻,像一层幽蓝色的轻纱,他们有血红的双眼,身体中是灵力充盈的高亮星光。 与英国的米字旗一样。 雨水将老院长脸上的血肉都冲刷干净,他捡起无线电,对母舰勇士号破口大骂。 “和他妈的回到北朝鲜一样!我ptsd了!操!我破防了!” 吉姆疑惑:“你还打过这场仗?” 老院长:“如果不是这场血雨,我可能早就忘了,我以为我能忘记!我能忘掉的!去你妈的联合国军!去你妈的世界和平...” 吉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院长厉声下令:“该开火了!你起码错过了两个炮击时点!现在正好是第三个!” 铁甲勇士号的班组士官们嘶声大吼。 “——小心啦!固定身体!抵抗冲击!” 炮塔调转的速度非常慢,在这艘老船开进峡湾的拐角时,它就一直依靠观察艇播报的坐标锁定了山体之后的两艘船。 三门主炮和六门副炮是它最后的依仗。 没有开炮命令。 滚烫的弹头钻出炮膛,炮口的焰火在夜空中就像是礼花,要为英国的新生儿献上最宝贵的礼物。 它们飞过狂风暴雨,撞进怀特岛的景观山岳,轰碎了猴山的喷泉和秋千,两百米外的猛兽区里,从非洲运来的狮子看了吓得直骂娘。 它们钻出山峰,越过烧烤营地,从三十二个夜里找刺激准备搞交换伴侣派对的年轻朋克人头顶飞过,炙热的火焰和气流将他们的帐篷点着,赤身裸体的暴露在风雨中。 它们命中了冒险者号的弹药架—— ——只需要轻轻一点,从舰体的船舱中冒出更加强烈的火光。 十五秒过去——轰鸣的炮火声绵延不绝,勇士号正在承受斗牛犬的反击。 第二轮齐射——日不落的余晖落日此时从东方升起。 太阳几乎照瞎了斗牛犬号司令楼里吸血鬼的眼睛。 超过一吨重的炮弹经过四百零六毫米口径的炮管增压,落在斗牛犬号的前部装甲上,几乎将整个舰体打得横移了十公分。 从山峦西侧飞掠而来的六枚鱼叉反舰导弹被威尔士亲王号全数拦下,或用近防武器拦截,或用舰身拦截,它挡在铁甲勇士号身侧,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铁塔。 战斗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分钟。 能透过假山看见另一侧的丰硕战果。 两位英军新贵的半截船头瘫在怀特岛的近海浅滩里,为了抢救船体保存船员只得搁浅登陆。 在确定这件事之后,确定敌人已经没有了反击能力,丧失战斗意志,没有举白旗,投降了。 勇士号上载着碘化银的导弹终于飞向天空。 极远处的天幕中,太阳刚刚逃进云层,转瞬即逝的阳光将四艘幽灵战舰融化,它们锈迹斑斑的舰体像是脆弱的冰花,发出剧烈的崩坏强音,不过几十秒的功夫,就沉进了海底。 吉姆老子和罗伯特小子绝对不会放走它。 紧接着,勇士号调转船头,沿着英吉利海峡的北岸一路往更北方驶去。 对他们来说,这场旅途才刚刚开始。 1秒记住114中文: Vol·22 [JOURNEY·旅途] 大西洋咆哮着。 碘化银的细微颗粒在云层中翻滚,被狂风卷去极远方。 麻雀炸开了一道风眼,导弹射入云层的倾角让这些化合物在云层中横冲直撞,紧接就是覆雨倾盆。 从普斯茅斯港的码头旁,在玛莎·斯图亚特的葬身之地往上看——迅速冷凝的云层之中,好似有一条巨蛇在迅速的蠕动。 这奇异的景观在常人看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从温彻斯特到奇切斯特,这条伤心路上的所有居民都能感觉到云层中的雷鸣闪电,冷热对冲时产生的气旋,要慢慢变成海上的龙卷风。 此时此刻,远在南海城古堡中的江雪明刚刚推开礼拜堂的大门。 这里是玫瑰教高阶贵族的礼拜活动室,静室中空无一人。 小七紧随其后,举枪警戒—— ——雪明的备弹已经打光,持续两个多小时的歼灭战让身体失水失能,身上的万灵药储备在迅速减少,只剩下最后十支,都是二十五毫升的小剂量环牙针注射器。 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脑内记下的杀敌数量已经来到两百三十三位,记不住的榴弹杀伤,或c4杀伤,就不算入其中。 两位辣手狂花在城堡中几乎干掉了一百多个贵族,一百多个贵种,为贵族贵种服务的顶薪侍应招待仆人数不胜数,与贵族贵种有所牵连的门客和生意伙伴三十一人。 如今通通死在了江雪明和白青青的枪下。 要说杀敌效率,雪明在半年以内,个人击杀了接近六百多个目标,且不论高价值目标——玛丽·斯图亚特从钢之心中感受到的冷酷灵压来说一点不错。 ——江雪明是个天生的杀星。 ——无论是男身,还是女身。 ——把这些击杀数匀一匀,每天需要杀死六个怪物才可以安稳的入睡,以这种句式来形容雪明一点都不夸张。 哪怕是拥有魂威的高价值目标,在雪明眼中也不过是攻高血薄的特殊作战单位而已,只要有死门,就必定有办法置之死地。 某些特殊的魂威,例如尾指的[b·side]对于作战能力来说没有明显的增益。 故而以雪明的理解来看,拥有魂威并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事,想要完全掌控它,操纵它,支配它,征服它——就与征服自己的身体一样,是极难极难的事,需要非常强大的精神力来控制驾驭这种身外化身。 一不小心,魂威在受到强烈声光的冲击,受到炸弹激波的轰炸,或是精神能量与强大电流的制裁,在它消散的瞬间,也是死门大开之时。 ...... ...... 此时此刻,玫瑰礼堂的祷告台前,有一只断手。 小七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只觉得这些血族贵物真的很变态。 雪明一眼便认出这是白青青的手掌,“是你的手。” 小七:“啊?!我的?” 雪明:“你自己的手你都不认识了吗?” 这条手掌已经出现失水干瘪的特征,它泡过防腐液,雪明能认出来。 小七嘀咕着,又奇怪又开心。 “我都认不出来的手掌,你能认出来?” 江雪明把小七扯到身边,紧紧抱住这姑娘的上肢,要据枪扣扳机。 从ash的枪口中喷吐出烈焰。 子弹轰烂了祷台的基桩,木料架子里跳出来一根绊雷引线。它断裂之后,就从地台冒出汹涌的焰光。 爆炸声震得九五二七本能将雪明护在怀里。 听木屑四散纷飞,铁片掠过耳畔,与闪蝶衣装的钢盔摩擦的尖锐噪音。 雪明身上多了几处伤口,只算皮肉伤。 小七感觉自己被摩托车狠狠顶了一下,只是脸色铁青,不过十来秒就喘顺了气。 “呼...” 雪明顺着绊雷一路找过去,从角落的铁板里拿回了小七的断肢,她将这条手臂塞回小七的携行背包里。 “带上。” 小七嫌弃道:“这有啥用呀?” 雪明当着复读机:“带上,没准有用。” 小七:“好吧...” 雪明继续往祷台后方探索,能从辉石里感受到另一只对戒的存在。 祷台的绊雷机关逃不过她的眼睛,是野兽躲避天敌,挣扎求存的敏锐直感,让这趟险中又险的旅途,看上去顺风顺水,一路上化险为夷。 实然任何错误的决策,错误的路。都会让她们的击杀顺序出现差错,在时而宽敞时而狭窄的城堡内部,在这种复杂的巷战环境中,犯错几乎等于死亡。 ...... ...... 在祷告台的后方,玫瑰礼堂的隔间,有一座血池。 这座受洗池是莉娅·巴拉森休息的地方,她看上去约六尺高,身材匀称,暗红色的发丝又粗又亮,都藏在神袍的主教帽里,能从鬓角看见一点点霜发,好似特意挑染的前卫造型。 她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面相柔美,圆圆的杏眼有种和蔼可亲的感觉,瞳仁与头发的颜色一样。 她的神袍设计简便,适合行动,却藏不下任何武器。 此时此刻,莉娅两手空空,坐在血池一侧,为蒙恩圣母守着最后一道暗门。 她是玫瑰教里最后一位拥有魂威鲜血亲王。 等一下——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漏看了几万字? 那么我们按人头来算,其中三位亲王在杰克·马丁的袭杀中身故。 他们死在浴场,死在餐厅,死在情妇的床榻,在黑雾中死的悄无声息,甚至没有反抗的反应时间。 有一位亲王心存幻想,认为靠嘴可以说服铁甲勇士号的四百零六毫米口径主炮,他被滚烫的炮弹从鲜血贵族轰成了人渣贵物,反被勇士号的主炮用另一种方式说服了。 有一位亲王在船舱的登陆战斗中被杰克·马丁拽住脚踝,拉回了噩梦一般的舞会更衣室,死在六十六根缝纫针下。 为了对付这位亲王恶心又诡异史莱姆形魂威,杰克为它换了一身晶光闪闪的银链甲当戏服,锁定了这位亲王的身形,最终用锯肉刀一击毙命。 莉娅是玫瑰教最后的战斗力。 ——她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是个小男孩,正准备从血池旁的暗门,催促着男孩离开此地。 “快走,江雪明要来了...” “莉娅妈妈...我怕...” “别害怕,有我在,你会没事的,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们,保护蒙恩圣母。” “怪物要来了...莉娅妈妈...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莉娅没什么好脸色,对着这八九岁的熊孩子直骂娘:“你装你马呢?克劳德!你都四十二岁了!赶紧滚进密道里!别来给我添麻烦!要不是你这张脸长得可爱,我早...” “砰——” 突如其来的枪焰轰碎了小男孩的脑袋。 九五二七调整枪口要做扫射转移,可是在第一时间,这鲜血亲王早早做好了防备。 着装利索身形矫健的鲜血亲王弓着身体,手上出现了一面鲜血灌注的厚实盾牌——那是她的魂威,是她由灵体所化的盔甲战剑。 “你们杀了我的小克劳德!我可爱的小情人!” 小七打光了ash的子弹,在换弹闲暇之余抽空说着。 “你醒一醒!大姑娘!他已经四十二岁了,你亲口说的——刚进门的时候我还恼火呢!” 一句话没说完,小七继续扣扳机,作压制射击—— ——子弹轰在这怪兽的鲜血塔盾之上,像是撞进了厚实的防弹凝胶,想绕过这诡异的魂威恐怕不太现实,得正面击破。 “你知道我在恼火什么吗?莉娅?” 小七自来熟的攀谈,试图撬动对方的嘴,让敌人在呼吸说话时失去力气,这种垃圾话很常见,特别是在不怎么正规的拳击比赛里。 “我还以为这个小娃娃是你们豢养的小宠物,但是呢!这段要维克托老师来写,肯定过不了太阳报的审核!是这么个道理吧?我这头还琢磨着怎么拯救未成年人质,你立马就告诉我他有四十二岁!这可太爽了!” 最后一个弹匣都打光,敌人的塔盾是纹丝不动,仿佛镶了钢条铁板。 从塔盾之后传出沉重的呼吸声,好比忠心耿耿的骑士蹲伏于阵地前负隅顽抗,终于有了换气呼吸的机会。 ash的子弹没有打光,枪膛还留着最后一颗。高强度的连续射击之后,七哥只觉得脑瓜子都开始嗡嗡叫,拿住前握把的手指头都迸出擦伤的血花来——这支枪实在是太狂躁了,不过她很喜欢。 “到我的回合了!你们这对小贱人!” 莉娅身前的塔盾在变换形态,迅速攀附于体表,构成一套暗红色的铁质铠甲。 “我要碾碎你!” 她从血池中拔出一柄四尺有余的焰形大剑,带起血雨腥风。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小七松懈的待机状态再次紧绷,打出了最后一颗子弹。 十二点七毫米的重弹头轰上这怪物的骑士盔,将这鲜血亲王的脖子给打折了。 雪明早早躲去横梁上伺机而动,就听见七哥在大道中央抱怨着。 “这家伙的登场动画起码有三十秒!台词多的让人抓狂,最关键的是还没法按esc,我跳不过去!我和师父都讨厌这种boss...啰啰嗦嗦半天不肯亮血条。” “寡廉鲜耻的卑鄙小人!”从铁盔中传出变形扭曲的噪音。 那是莉娅亲王痛苦的哀嚎,她的第十六节脊椎错位变形,在魂威的修整捶打下慢慢复原。 “居然用这种肮脏的!带着银器臭味的子弹来侮辱我!伤害我!” 受了重弹头的轰击,莉娅的半个身体都往后仰倒,几乎浸在血池里。 “蒙恩圣母于我有知遇之恩!莉娅·巴拉森以玫瑰亲王之名!绝不后退一步!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滚下来!” 从铁铠中发出汹涌的超声震波,像是开站之前的怒吼。 一时间,礼堂的展柜玻璃尽碎。 经由钢铁头盔的反复共振,这些恐怖的音符让七哥的耳朵伤上加伤,她的眼睛和鼻孔都开始流血,疼得躲到观礼席的棉布沙发后边,四肢也跟着不听使唤。 江雪明受了声波冲击,从房梁跌下,将小七拽去更结实的大理石台面后方躲着。 小七迷迷糊糊的,一个劲的嫌弃着。 “我没事...你别拽我...” 雪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从展柜的碎玻璃里,能看见莉娅亲王的倒影,她已经化身为蝠形,宽厚的膜翼裹上一层光亮的铁鳞甲。 那头怪物气势汹汹,从展柜中取出两指粗细的大箭,本是用来给新生儿割肉授血的仪式道具,此时此刻,这鲜血亲王粗大的指节扣不动扳机,舍弃了枪械,却身负百般武艺。 一张由魂威灵体构筑的反曲弓就此成形。 莉娅的声音变得沙哑粗重:“哼哼哼...感受恐惧吧!虫子!” 躲在大理石台座之后的两人刚刚打完药,恰巧听见这句台词。 小七一边举起手,一边往台座后边,对敌人比中指。 “她这些台词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雪明想去拖拽白青青的手臂,要她别这么浪。 只听弓弦炸裂的强音!大箭射穿了小七的手掌! 带着腕口撕伤断得干净利落,一头扎进展柜的红木门里。 箭头轰出滚滚烟尘,木屑四散纷飞,柜台里的仪式放血刀震得弹出台面,差些划烂小七的脸。 七哥得意的笑着,非常缺德——她捏着手里失去光泽和水分的半截断臂,手掌已经没了。 “还好我留了一手。” 终于—— ——莉娅再次开弓的致命空档里。 雪明在小七腰间扯走狮骨无存,浓密的尘雾中亮起她血红的双眼。 从黑暗中冲出一团青色的暴风! 钢锏并做长棍,直直冲向开弓引箭的大蝙蝠。 生死就在这一瞬之间。 黑漆漆的箭头飞离血色钢弦,被雪明一棍击碎。 棍势还未走老,突然断连的钢铁棍棒立刻变成鞭形,打着倒悬轰在莉娅亲王的脑门上。 那一刻,boss的指甲盖几乎将这血族怪形的脑浆给打出来。 隔着五米有余的距离,只见棍棒重新分作四节,两只肉掌拿住白棍,两条闪烁着白色辉光的灵体手臂拿住黑棍。 ——狠厉的硬鞭几乎要将这血蝠怪胎抽成肉泥。 魂威消散的瞬间,莉娅亲王恶狠狠的盯着敌人,她从蝠形被硬生生抽回了人形,下巴断了,半条舌头被她自己的牙给咬碎,连说话都不太利索,她用肚腹紧紧夹住了狮骨无存,另一只手则是插入血池,迅速的补充着元质。 “如此胆大妄为...如此...” 手中的棍棒份量产生变化的那一刻,江雪明已经弃棍而逃。 看莉娅拧身挺腰,肚腹的硬鞭还在冒出高温光焰,散发恶臭浓烟。 青狮鬃毛所编织的长绳跟随吸血鬼的强壮肢体而甩动,朝着它原本的主人打去。 莉娅痛苦的惨叫着,嚣张的狂笑着。 “我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的武器不错!现在归我了!” 软弱无力的鞭子抽中雪明的侧腰时,将她打得偏斜踉跄,一时双目失神,血肉连着衣服一起剖开拳头大小的坑洞,从伤处涌出肋部碎骨和焦臭的肉泥,应着这份冲击力,滚进了廊道里。 莉娅找到了喘息的空档,又以精巧的肌肉控制,小心翼翼的从肚腹中取出敌人的武器,她一点都不怕这棍棒上的烈火。 “江雪明!你杀不死我!我的身后是整个南海城辛辛苦苦搜集多年的血池储备!这是蒙恩圣母赐我的神力!” 她握住棍棒,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只是单单将它粗野的甩向狼狈奔逃的目标。 “你斗不过我的[journey·旅途]!我是铜头铁骨!我才是钛合金!” 手无寸铁的江雪明一言不发,她在展柜前奔走,利用大理石回廊支撑柱来躲避棍击。 “你们的旅途到此为止了,这削铁如泥,能打穿我魂威,击碎我骨骼的宝物!我就收下了!” 话音未落—— ——从空气中迸发出好似点二二子弹的爆鸣声。 八支飞刀打进这吸血怪物的眼窝,几乎是聚成一线,轰碎了莉娅的左眼。 “疼!他妈的疼死我了!啊!——啊!!” 骑士铠再次覆上莉娅的身躯,魂威应召而来。 这笨拙的铁铠拖慢了她的身形,几乎变成了一个活靶子! 莉娅原以为只要穿的够厚,这些开膛放血的仪式刀具就伤不了她,可是—— ——从盔甲的缝隙,透进来的十数支利刃像是恐怖的魔术道具,将她扎了个透心凉。 她用仅存的右眼去观察廊道中来回奔走急停,像是鬼影一样的目标时,失去两眼对焦能力的瞬间,丧失了距离感,也失去了还手的机会。 她弃棍之时,想要再次张开塔盾,为蒙恩圣母当个忠心耿耿的铁王八,哪怕不能击败敌人,也能用身体和魂威拖住敌人。 在塔盾成形短短一秒里,四支飞刀透过板条甲的关节缝隙打进了她的膝盖。 令她想不通的事情是——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杀人狂魔,到底是什么天命煞星。 为什么这家伙对人体关节的构造,对铠甲的弱点,对她莉娅·巴拉森身体的了解程度,甚至比她本人还要清楚。 在身体失衡之时,莉娅还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只要塔盾能成形,只要[journey·旅途]还在发挥作用。 这些仪式用放血刀杀不死她—— ——这两个入侵者已经没有其他手段了。 背靠查德顿堡的血池,她这块硬骨头就是无敌的! 可是躲在铁罐头魂威里的鲜血亲王越来越恐惧—— ——因为叮叮当当的刀刃扎进身体时的痛感不会骗人。 大回廊的展柜旁,小七与雪明两人合力,向这鲜血怪胎投送了一千两百多把放血仪式刀,此时此刻,莉娅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重金属超标。 迅速愈合的身躯连带着刀片一起吞进肚子里,这些异物跟随着肌理活动反复破坏着她的肉身,并且有好几支小刀已经扎进了肚腹的最深处。 随着那凶悍猛烈的飞刀一次次轰在铁板的缝隙,将前边堵路的刀柄往里推得更深,只要莉娅稍稍动弹一下,她疼得几乎眼泪直流,肚腹中的白夫人被搅成一团团黏糊糊的浆液。 蒙恩圣血... 这样下去... 蒙恩圣血要失控了! 没有了白夫人带来的再生能力,这副肉躯恐怕会在瞬间崩溃。 莉娅想要做点什么,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可她一手举盾,一手从血池中吸血的姿态,连挺直腰板都是奢望,不自觉的扬起头颅,想从塔盾的边角去观察局势。 ——听飞刀的飒响! 成片的寒光打在血池的镀金包边上,刀子撞在外软内硬的合金地台上,从莉娅的身后弹射而来。 诡奇阴毒的弹道让莉娅猝不及防。 那一刻她的身体僵死,脊柱中枢断成两截。 塔盾消失,魂威崩散,意识远去的瞬间—— ——这位鲜血亲王看见了东方神话中的四臂修罗。 那个女人浑身是血,两只肉掌上夹满了小刀。 若说魔术师或杂耍艺人手中的刀子多是六支八支。 这恐怖离奇的煞星手里,每一条指缝都夹满了三支小刀,灵巧的双手就像是专门挂载刀子的工具盘,夹着整整二十四支刀子,好比开屏的铁孔雀。 那两条灵体手臂高举着钢锏,随时都会落下。 原本漆黑的短发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女人眼中无喜无悲,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有汹涌的,冰冷的战斗意志。 她右肋的恐怖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从胸骨一侧能看见焦黑的皮肉下,部分肺腔的毛细血管跟随深沉的呼吸,依然在鼓动着。 莉娅·巴拉森临死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真是...太美了...” 棍棒与窗外的雷霆一同落下! 只一击便将这怪胎的吸血手臂连根骨一同打断,原本平静的血池被这凶悍的棒击震得带出涟漪。 紧接着便是残酷冷血的处刑—— ——跟随雨水一同落下的刀锋捅穿了莉娅·巴拉森的另一只眼睛,直插额前叶。 小七快步赶上,接走雪明灵体手臂的一条棍棒。 两人合力,开始捶打这死而不僵的肉丸。 七哥在怒吼! “你的旅途!结束啦!” 1秒记住114中文: Vol·23 [Living Inside The Shell·住在壳里] 一场暴雨袭击了英国全境。 它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猛烈,就好像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了。 人们内心惴惴不安,又焦虑又期待。 潮湿阴冷的空气让老人的风湿骨痛病上加病。 寒雨天气的刀锋让孩子的生长发育伤上加伤。 只有霉菌和病毒喜欢这种鬼天气。 只有吸血鬼乐意看见一成不变的,适合兜售廉价药品,兜售蒙恩圣血的天气。 从泰晤士河岸的温莎大酒店门廊处,小门童站在大门前,不可思议的盯着天空中的云层。 仿佛远古时代北欧神话中的环世巨蛇,它们在云层里翻滚着,张开巨大的蛇吻,钻出一条条宽敞的风眼。 麻雀导弹爆炸时发出的光焰,就是它们的眼睛。 河水淹没了酒店的地台,浸湿地毯,冲刷着大堂的梁柱,几乎要把所有东西都清洗一遍。 ...... ...... 跟着汹涌溪流中的游鱼,它一路往南,来到数百公里之外的查德顿古堡,来到这座名胜古迹的灯塔前。 从地下水道往里看,狭窄冗长的道路尽头,依稀能窥见密道之下的升降机厅。 江雪明与小七已经打光了子弹,换上敌人的武器,提着两支mp5冲锋枪往零号站台赶,要追上玛丽·斯图亚特—— ——要赶尽杀绝,绝不放过任何邪物。 当她们闯进密道的化妆间时,玫瑰教的二小姐被困在一个银器铸造的大笼子里,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糟了!糟了糟了!我成圣母了!” 这间屋子非常宽敞,雪明与小七进入房室的那一刻,就看见梳妆镜旁边的人台。 那座人台原本是用来亮相搭衣的,被粗糙的手法改造成一个银质的鸟笼。 其中有个长得与玛丽·斯图亚特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女人身上穿着貂毛皮草,是江雪明朝思暮想,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圣母。 小七正准备提枪开火,雪明立刻拉住mp5的枪栓,从膛口退出一颗子弹,要小七别轻举妄动。 常规弹药很难对吸血鬼造成有效杀伤。 而且江雪明一眼就认出,这并不是他们要找的蒙恩圣母。 “虽然长得很像,但不是一个人。” 雪明与小七解释着。 “她们的灵压完全不同。” 小七还想据枪开火,紧接着说:“受了圣母的恩泽!也要代她受催筋断骨的痛苦!” 雪明没说话,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小七。 小七立刻就老实了:“我说着玩的...感觉气氛到了。” 两人凑到银质鸟笼前,就立刻听见留声机传出玛丽·斯图亚特的留言。 “江雪明,我把这份礼物留给你们。” 这老妖婆用傲慢轻蔑的调,说胆小谨慎的词。 “你们做得很好,活干得非常漂亮,或许全英国的血族,都会因为这场暴雨,因为雨后天晴的炙热阳光变成劫灰,但我不会死,我还没活够呢。” 听见大姐玛丽的声音,玛姬的身体就开始颤抖,仿佛对圣母的恐惧已经刻入了她的灵魂。 留声机里,玛丽圣母与雪明谈起条件,要说生意上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根据我收集的情报,我所了解的事迹——” “——你在半年之前,还是个卖牛杂的邋遢厨师。” 雪明与小七嘟嘴埋怨:“我很爱干净的。” 小七与雪明摸头蹭脸:“这是小布尔乔亚的刻板印象,穷就等于脏。” 玛丽接着说。 “但是英雄不问出处,我欣赏你。” “可是我认为,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点小误会。” “就两根手指头能算清的事,就那么点大的事,一颗辉石,一枚戒指。” 声调突然上扬,变得愤怒至极。 “至于让你跨越大半个地球!杀到我的老巢来!用他妈的六百多颗银弹,用二十五公斤c4,用一千两百多把刀子!用你的棍子!把我的孩儿们通通杀光!?” “在监控画面里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在泼圣水撒巴拉松时就像个火力全开的消防员,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书房的六支钢笔都是爱德华时代的文物!我非常喜欢它们!结果你用它们捅穿了十三个贵宾的脑袋!用他妈我的藏品!杀我的人!” “你知不知道,江雪明!你在杀人!这些拥有灵慧,拥有感情的高级生命!才能算人!其他普通人不都是没有灵感的废物吗?难道你不会算账?养大一个普通孩子,不过是一口米糊一口奶,几张面饼几个菜!” “可是要将这些宝贝血族养大,要花多少钱呢?” “他们美丽,强大,青春永驻!他们本可以成为历史学家,艺术家,地质学家,航天员,政治家,伟大的领袖!” “他们永生不死的寿数能让人类这种低贱的生命体再次升华,他们是完美的意见领袖,是精神图腾!” “知识是人类的阶梯,承载知识的不应该只是书籍,蒙恩圣血能让这些人变成活生生的历史图书馆,优越的知见与伟大的人格将会带领人们走向光明坦途。” “可是你把这一切都毁灭了!江雪明!原本在英国伦敦这个起点,我们能把这种神圣的血脉散播到世界各地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愚蠢,那么绝情...” “就因为我拿走了你伴侣手上的一枚戒指?这种烂铁在世界上每一个重工厂,每天都以吨为单位生产,它一文不值啊!” “刚玉这种人工材料随处可见,就像是刚才我说的!生产钢铁的器具就是它,这俩玩意有那么重要吗?对你来说,对灵翁来说,它不是什么非常值钱的东西吧?” “重点是戒指吗?江雪明?你想清楚...” “你那卑鄙又无能的伴侣,是深渊铁道送来的妖艳贱货,要迷了你的心,趴在你身上啃噬血肉元质,让你的精神元质变得疲软无力,若是你再不回头!连光芒四射的灵魂都要失掉了!” “我好急啊!雪明!我真的好急...” “我认为我这一生,这四百八十三年的孤独与等待,就是为了与你相遇,从你身边那个小贱人手里夺来的戒指,是我与你精神灵魂的联络器具。” “它本该属于我!它一定属于我!” “我一直都这么满怀期待,忠贞守节,像是怀春的少女一样等待着你。” “可是你却挥着刀子!举着枪!要为了这么个破戒指!为了那头狠厉黑猫,为了你身边那个出身低贱的小丫头,来和我拼命?和我作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活了四百八十三年的妖怪。” “我会一点一点瓦解你的心,江雪明。” “在笼子里挣扎叫骂,或是无辜痛哭的人,是我的替身,我参加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会议时,通常就会让这些替死鬼代我出席。”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只要你将笼架轻轻摇晃,这个软弱无力的替身就会死在你面前。好让你发泄心头的怒火。” “你大可以打开手机,录下这一幕,将它传到互联网去,这样所有玫瑰教的血族都会丧失战斗意志,伦敦的十数个派系也会开始争夺查德顿堡这处神圣之地——他们会死在阳光之下。” “听上去是不是很诱人?你会变成大英雄,会变成黑猫眼中的宝贝,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传奇将领,你会进入深渊铁道的十二元老院,前途一片光明。” “你的石头是刚玉,恰好无名氏也缺少这么个话事人。” “这一切,都是我送给你的,你要知恩图报。” “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雪明。” “我不会对你的私生活,对你的家人,对你的爱人提什么离谱的要求。” “你想和谁睡觉,就和谁睡觉,你想和谁接吻,就和谁接吻。” “但是有一点,在你受了这份恩惠时,一定要记得,我玛丽·斯图亚特,曾经帮过你——没有我,就没有你的飞黄腾达。” “我觉得这笔生意非常好,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确切来说,我还不了解你,一点都不了解,但是据我的调查,从你发迹以来,就一直在追逐钱财和地位,不然也不会跟着joe一块去闯骷髅会的龙潭虎穴,不然也不会与全能之手有联络——尾指把你变成了女人,他们在帮你,对吗?” “你一定和他们做了交易,这么想,你居然背着小黑猫,和这些癫狂蝶圣教的人有来往——所以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对不对?” “雪明,和谁做生意不是生意呢?我认为我能在凶险丑恶的人类社会存活那么多年,靠得就是生意头脑。” “如果我们以武力联手,我们以血脉联姻,我们以势力联合,用这种资产杠杆,用这份商业计划书,用吸血鬼强大的灵感知觉和魂威,为小黑猫打工也不是不可能呀?” “傲狠明德比你想的要更古老,它的心眼可多了,比起脆弱的人类,我们更适合完成vip的工作——那个时候,它必然会考虑把人类加入菜单的事情,以血肉为燃料,我们就是为它探索地下世界的新列车,这只是一次产业升级,对吗?” “劣等品就应该被淘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真理。” “摆在你面前的,只是一道非常非常简单的数学题吧?” “把血肉变成资产来算,我怎么看!都比你身边那个不要脸的贱种婆娘值钱得多吧!” “我都能想到你们的结局!时光荏苒韶华白首,不过五十年,你们就会变成一对老态龙钟的爬虫——最后埋进棺材里,或许是火葬,变成一把骨灰,没人记得你们的灵魂了,留不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可是我呢?在你们的身体散发出老人臭,长出黄褐斑时,我依然青春靓丽——在你们的记忆力衰退,视力下降时,我依然野心勃勃,躲在暗处窥伺着你们。在你们一天只能睡五个小时,还经常起夜,一瘸一拐的摸黑开灯,跑去厕所尿在脚脖子上,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儿,而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戳死你们这副脆弱的身体。” “你们抓不住我的——我已经回到了零号站台。” “在幽深黑暗的地下世界,你们根本就抓不住我,没人能抓住影子!血族就是你们内心最黑暗的阴影!” “如果你胆敢拒绝这份恩赐...江雪明。” “这六百多位血亲的仇,我将会铭记于心,以血代言。” “哪怕你再怎么强大,也绝不是时光的对手,哪怕是joe这种永生不朽的人,也会有失忆失力的一天,而我们——有蒙恩圣血和白夫人的亲切呵护,有人类元质时刻更新肉身与大脑的血族,永远都会保持在巅峰状态。” “但凡你露出疲软羸弱的一面,在你熟睡时,在你伤痛时,在你脆弱时,当你入梦时——你的死门大开,不需要睡眠的我们,会来讨要这笔血债。” “可是,雪明...” “我亲爱的爱人,如果你答应了我,去一脚踢翻那鸟笼,让我的替身代我死去,像我愚蠢的三妹玛莎一样,在杀毒银器和阳光下变成一把灰烬。” “如果你答应了我,拿走这胜利的桂冠,去车站领赏,与我有名分上的姻缘,与我用克隆技术取卵代孕,产下一两个孩子,我们会收获永久的甜蜜。” “若是这些条件还不够诱人,你也可以与你身边那个贱货生几个孩子,让我来当他们的教母...” “砰——” 雪明抢走了小七手里的枪,双持开火清空弹匣,把留声机打了个稀巴烂。 小七疑惑:“你听不下去了?我还准备再乐一会呢!” 雪明:“前边我都能忍,能勉强听一听——后边这个不行。” 小七:“为啥?” 雪明:“她居然想要咱们俩的孩子?还准备当教母?她桃饱网终身会员吗?梁静茹给她的勇气?” 小七:“要不我们试着先生一个?” 雪明:“多久生?下个月?你备孕吗?我不抽烟,经常运动。” 小七:“不不不,我开玩笑的...” 雪明翻了个白眼:“所以我真的很难理解你们这些口嗨人。话多得令人抓狂,形容词浮夸又张扬,却往往抓不住重点...” 小七嘀咕:“小布尔乔亚很喜欢歌剧。” 雪明鼓掌:“精彩——bravo!” 处理完了留声机。 雪明本着效率至上的做法,直接来到玛姬二妹面前。 “戒指给我!” 她一手据枪,一手据另一把枪,根本就没准备伸手接东西。态度和素质都非常差。 说实话雪明的内心火很大,原本留在这听玛丽唠传销嗑已经是非常浪费时间的行为了,结果人家从产业模式到企业文化,再横向对比深渊铁道的痛点,真就跟着路演流程来了一遍。最后还恐吓投资方,说投资没你好果子吃。 此时此刻,玛姬心里很没底。 她早就把戒指取下,准备当做自己的护命符。 要相信这些人吗?相信这些杀吸血鬼和噶韭菜一样快的恶毒猎人? 要是把戒指交出去,这历史使命完成了,恐怕接下来就是她玛姬·斯图亚特的处刑时间了。 绝不能轻易的把钢之心交出去。 江雪明立刻说:“你慢一分钟,玛丽·斯图亚特就多跑一分钟。她多跑一分钟,我就朝你的头颅多打一颗子弹。” 玛姬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不敢相信你呀!江雪明...我...” 江雪明接着说:“我不会用银弹,你会生不如死。” 玛姬紧接着说:“不行...不行的...你发誓!你对天发毒誓!只要我把钢之心交给你!你就不杀我!” 江雪明:“用嘴说出来的誓言毫无意义,你要我举行这种古怪的仪式?没用的!” 玛姬想下跪,却被狭窄的樊笼逼得跪都跪不下。 她指着化妆间的摄像头,分八个机位不同角度拍摄着此时此刻发生的事,这是玛丽·斯图亚特留给江雪明的另一份礼物。 “这里有摄像机!只要你说到做到!饶我一命,我这个替身活下来了,我就对玛丽大姐还有用!她一定会给你额外的报酬的!” 玛姬脸色一变,变得凶狠,咬牙切齿,吼出怒音,作恶毒的威胁。 “但是你把我杀了!你绝对会得罪罗伯特·唐宁!我与他的挚爱长得一模一样!这段录像会由玛丽大姐之手,转送到唐宁小子手里!连续两次看见挚爱死去,连续两次!!!他这辈子都走不出这种苦痛的阴影啦!” ...... ...... 小七疑惑:“罗伯特·唐宁是谁?” 雪明抽空回了一句:“你记性那么差?” 小七偷笑:“没什么,我就说点俏皮话活跃下气氛,我记着呢!” ...... ...... “好的,我对这八个摄像头发誓——” 江雪明一字一顿,非常严肃。 “——我江雪明,绝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把钢之心交给我...” 玛姬紧接着说:“不光是不伤害我!你还要保护我!” 小七:“得寸进尺了喂!” 玛姬怒道:“闭嘴!你算什么东西!” 江雪明接着说:“我还会保护你。” 玛姬连忙说:“对对对!对!对!你还会保护我...不然我立刻把你的辉石毁掉!它很脆弱!和钻石一样,只要用力一摔,它就碎了!” 江雪明:“我绝不伤害你,还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受到他人的伤害,否则天打雷劈神魂俱灭!” 玛姬猛点头,伸出尖利的指甲,往胸膛的血肉中掏出一颗无色辉石,又从小腿处拿出钢铁座环:“是的!是的!是的!” 江雪明:“还有其他条件吗?” 玛姬将戒指和辉石重新拼在一起。 “其他条件?其他条件?!对!还有其他条件!我想嫁给你...” 江雪明:“这条件太离谱了。” 白青青:“真的吗?认真的?在我面前?我还看着呢!你们关个灯行吗?!” 玛姬立刻将戒指塞进嘴巴,用鲜红灵活的长舌绕住铁环,说话都不太利索,“你必须答应!不然我就吃下它!” 江雪明:“我不理解。” 白青青:“我也不理解...” 玛姬流着泪,像是受尽了委屈:“凭什么我只是替身!凭什么我得到的男人!都是大姐玩过的二手货!甚至还有冰冷的尸体!?凭什么我不能是蒙恩圣母?只因为我是个克隆人吗?凭什么呢?江雪明?凭什么——” “——凭什么你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你的父母给了你那么强壮的身体?你的老师教导你作战?你是更加厉害的肉食主义者?我们杀人吃人!吃顶级掠食者的肉!喝顶级掠食者的血!难道你在偷偷的吃吸血鬼,才拥有比肩神明的战斗力吗?我想要知道...我想依附在你身边,我认为你可以保护我...现在我好不容易抓住了你的把柄!你很在乎这颗石头对吗?我要你乖乖听话!我要拿住你的缰绳!” 江雪明不假思索答:“可以,都行,你说了算,拿来吧。” 小七:“你认真的?” 江雪明:“摄像机都拍着呢!我认真的!” 小七:“真的是真的?” 玛姬:“真的是真的?真的吗?” 江雪明:“要不你先把戒指给我,再与我相亲对象猜个拳?决定谁做大谁做小?” 玛姬在一瞬间被狂躁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她的瞳孔放大,不假思索把钢之心往外递,就像是求婚的仪式一样。 雪明丢开两支枪,拿走戒指的瞬间—— ——她猛让踢开银质樊笼,是绝情渣女。 小七跟着补了一脚,笼子飞也似的打转滚远。 只听玛姬这只笼中恶鸟凄惨的喊叫着,从身体中迸发出强烈的光焰,于灿烂的辉光中逐渐变成血肉泥团。 “唐宁...救我!唐宁...” 江雪明为小七重新戴上戒指。 七哥那轻蔑的,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魂殿长老笑容,一时让明姐不知如何是好,分不清谁是反派。 从玛姬·斯图亚特的喉舌中传出不甘心的呻吟,哪怕是即将死去,也要拉一个垫背,要给唐宁小子带点精神创伤,要让江雪明多点友谊与感情上的麻烦。 “罗伯特...罗伯特...罗伯特!” 江雪明提起枪,对着牢笼泼了三十发,换上弹匣,又泼了三十发。 “他会长大,他的翅膀会变得比你们的肉膜更硬,他是sas空勤团徽章上的羽毛和利剑,他是英国人,或许他会因为爱人的死,为自己的心铸一副铁壳,但他不会一辈子都住在壳里,总会有裂痕出现,因为《万物大裂》说——那是光透进来的地方。” 小七跟着泼了三十发,换上弹匣,又泼了三十发。 弹头轰碎了樊笼,将银子的裂片深深扎进这血族怪物的身体中。 “我们今生无缘!来世再见!” ...... ...... 料理完玛姬—— ——两人冲进升降机厅,向着零号站台而去。 “江雪明先生!~” “嗯。” “你刚才是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一个特别离谱的誓言,要受天打雷劈了?” “我这个[joestar]发的誓,和老实本分过日子的江雪明有什么关系?天打雷劈?我问你,在这些吸血魔鬼害人的时候,老天爷在哪里呢?它会施展神威,会降下怒雷吗?它不会,难道这一路上我们干掉那么多的敌人,靠的都是老天爷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大骗子!还要我一起跟你骗人!哈哈哈哈!” “白子衿,你要记住,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1秒记住114中文: Vol·24 [A Stranger I Remain·今日方知我是我] 零号站台的列车已经开进幽深黑暗的地穴。 它从英国伦敦出发,于地下三千四百米处开始向下盘旋,降至六千六百米左右时开始减速,往西部荒野开两百四十一公里,通过黄金乡卫星乡镇处隐蔽的废弃矿道,进入深渊铁道总局的铁路系统。 这些从零号站台出发,伪装成深渊专列的僵尸列车,是癫狂蝶圣教在地下世界逃避安检审查的交通载具。 偌大的铁路网络像是人体的血管,铁路的道岔有无数个,站台和监控却很少很少。 对玛丽·斯图亚特来说—— ——失去伦敦,是令人惋惜的事。 ——只失去伦敦,是令人庆幸的事。 ——如果连生命都失去,恐怕她才会感觉到疼,感觉到懊悔。 “历史并非是循环,而是螺旋上升的。” 她坐在车窗一侧,倚着窗户,就看见铁道旁寄居于温暖的电缆线路下,集群筑巢的鸟类。 “我从地表去往地下,又从地下回到地表,四百八十三年的人生中,经历过无数次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她捧着日志,学着乘客们的姿态,在这辆无人驾驶的列车上,认真的做笔记。 “我见过王朝的衰败,见识科技的发展,见到伟大雄奇的领袖颓老凋亡——这些事物在我颅内随着时间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唯有一件事不敢忘记。” 对照车站的vip贵宾车厢,她拥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起居室——起居室的大书柜里,塞满了玛丽·斯图亚特的个人日志。 “我不敢忘记,不能忘记——任何时候我都要活下去,坚定不移的活下去。” 玛丽一边说,一边写。 “我与威尔逊这个伪作文豪聊不到一块去,也是因为,他经常念叨起大卫·维克托与他旧友的醒世箴言,说[人生不应该是一场从热血到冷血的旅途]——我不理解。” 她轻笑,笑容中不光有不解,还有不屑。 “永生不老的寿数让我了解到,这句话是多么的荒谬,人依靠着知性,从猿猴变成智人,丧失了猿猴的天真与良善,丧失了猿猴的好奇与热血——从树上攀枝摘果,到地面茹毛饮血。这是自然的演化。”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反复审视自身,再也没有少女怀春,再也没有母慈子孝,再也没有颐养天年——我的嘴里恐怕找不出任何一句真话。” “认知、学习、掌控,并且将这一切公式化,符号化,流程化。将复杂的变成简单的,将混乱的变成规律的。” “将人变成可食用资源,将我变成顶级掠食者。” “我与威尔逊谈起这些事——他却说,这不是人们爱听的故事。” “我反问威尔逊,那么人们爱听什么呢?” “他便与我说,人们喜欢浪漫与幻想,特别是不切实际的伪物,还要带着一丁点真实,尽管这点真实已经能忽略不计,人们依然会根据经验论在生活中找到对应的原型,此类故事,就是最好的模板。” “我听不明白他的创作技法,便要他讲人话。” “于是威尔逊换了个说法——说起伪物赝作的写法。” “人们喜欢的角色千奇百怪,但是他们的身上通常都能找到一个非常强烈的共同点——那就是幸运。” “无论是男是女,是人是狗,这些角色的生活似乎从来都不缺少戏剧公式演出编排,他们的生活多姿多彩,一切又因为幸运变得理所当然。” “从最早的投石游戏,到如今千变万化的赌博业,有一种病是治不好的,正是智人内心深处的知性。” “威尔逊与我讲——赌博是知性的表达,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铁证。” “如果猿猴学不会赌博演化,那么它就不会从树上下来。” “如果生命学不会赌博演化,那么它就永远都是有机原汤。” “如果我们学不会赌博演化,那么这个世界应该归癫狂蝶所有。” “在这个时代,老人去玩德州扑克,青壮年去球场,把命运托付给这种随机的圆球运动,少年埋在手机游戏里十连抽。幼童会试着无规律的转动魔方,并且试图从这种碰运气的仪式中,找到它的法门。” “我跟着时代一路往前,要我来说——生命的本质便是从热血到冷血的旅途。” “我们在年幼时还会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做好事是有好报的。” “我们在青年时就立刻醒悟,工作与家庭才最重要。” “我们在壮年时依然拥有热情,但是隐约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一生所能达到的成就极限到底在何处,自己这一辈子,能摸到的天花板,仿佛就近在咫尺。” “我们去往老年时,除了维系血脉与家族,还要将自己的基因与模因,肉身元质与精神元质,都一并传递给孩儿,把这些天然纯真的生命,改造成自身的影子。” “这就是智人在三万多年里,从克罗马农人开始,直至今时今日的生存方式。” “我从来都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以天道昭昭报应不爽的理论来讲,我这杀人无数,吸血吃肉的食人魔鬼早该死在某个勇士的剑下——可是现实与故事大不一样。” “人们把我当做神灵跪拜,” “芸芸众生将我送上神龛。” “不用我去说什么,做什么,自然有人将元质明码标价,送到我嘴边。” “在这一刻,我深刻的体会到,我不再是智人,而是比智人更加高级的生命体——不然这些前来巴结奉承我的人们,为什么会那么渴望蒙恩圣血?为什么要把我高高捧起,却从不敢狠狠摔下?” “我也曾困惑,也曾怀疑。” “为什么穷苦贫困的人很多,快乐富有的人很少。” “为什么粗鄙无能的人很多,杰出优秀的人很少。” “为什么卖命求生的人很多,发号施令的人很少。”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金字塔的形状?弱者那么多,强者那么少。” “以纯粹的血肉转换资产来算一笔账,这混沌人间,至少要用二十个黑人的血与肉,养肥一个奴隶主,至少要用两千个臣子的血与肉,拥护一个无能国王,至少要用五十万个工人的血与肉,创造一家吞噬财富的国际公司。” “文明替它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遮羞布,为肉食主义换了无数个新鲜的名字。” “于此同时,我也在思考,在观察自己的胎元真身,我的出发点是人,那么这种根植于人类内心的奴性是从哪里来的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早在亿万年前,于我们之前就有一个更加残忍的文明,将我们从树上拽下,把我们从猿猴改造成人——当做奴隶使唤,才有了今天,有了在神像面前引颈就戮的羔羊,有了为爱情不问回报的愚蠢付出,有了家族血脉中莫名其妙的自我感动。” “不然这些根植于智人之身的奴性,这些卑鄙下贱的本能,这些恐怖诡异的幻想,这些莫名奇妙的仪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不过是高等生命用来收集元质的悲苦矿工!被困在脆弱肉身里的奴隶!” 玛丽·斯图亚特继续写—— ——笔触停了那么一瞬间。 紧接着,变得愤怒,变得歇斯底里。 “如此想来,我不过是蒙恩圣血的奴隶,从一副镣铐,换做另一幅更加沉重,更加牢固的镣铐。” “人类吃掉畜牲,是为了夺取畜牲的元质。” “我用效率更高,更加先进的手段,夺取低等生命的元质。” “好比来自东方的黑猫常说的——我们在求真寻道,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在早些时候,我还很天真,与信众说起我的事迹与理念,还以为会遭受口诛笔伐无情枪击。” “却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愿意为我卖命,他们认为我是一个有理想,有信念,有详实计划,有坚定意志的领袖,是一个值得崇拜的偶像。” “我时刻警惕着,认为总有一天,癫狂蝶要收走我的元质,将我这辛勤劳作的信徒吞进肚里。我绝不屈服,绝不甘心!” 玛丽合上日志—— ——同时掐灭了投影仪的电源。 画面刚刚停留在江雪明与小七合力杀死玛姬的那一幕。 “现在玛丽·斯图亚特已经死了,这个泥塑偶像死去,我会迎来一段新的人生,与文不才一样,离开天穹站这个危险的地方。” “放心吧,江雪明。我见识过你的能耐,就不会再与你为敌,你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才分对错。我已经长大了,不会与你斤斤计较。” “我在留声机中与你留下的讯息,大多都是空话套话,用来恐吓你与你身边的朋友,在你辨清这些烟雾弹时,我已经顺利脱身。” “我一点都不恨你,恰恰反而,我要感谢你。” “你让我见识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恐怖火器,你让我明白,吸血鬼的身体是那么的脆弱。” “你几乎让我重新认识了一遍我自己,我感觉以往的自我是那么陌生——你的六百多个击杀镜头,都会成为我学习观摩的样本。” “我不会为这些孩儿留一滴泪,我与你一样,没有什么感情。” “漫长的时间将我的清理逻辑与思维模式改造成了冷血动物,当我想起joe,想起文不才的经历时,是那么的羡慕,又那么的不解——为什么这种完美的生命体,却拥有一颗羸弱无能的大脑,连一百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都记不清。” “这颗大脑让他的人生如六十四卦中的恒卦——卦辞是风雷激荡,宇宙常新。” “江雪明,你教会了我很多作战与生存的技巧,我会在地下世界的旅途中慢慢将它们消化吸收——逐渐掩藏自己的死门。” “与我回到伦敦时,所创建的第一个教派一样——它的名字叫[红皇后],来自于红皇后理论。” “万事万物都在飞速的演化,我们一不留神,就会被竞争对手甩在身后,哪怕是拼尽全力的奔跑,也只能保持停留在原地的状态。” “现代社会似乎有很多很多这样的例子——人们很努力的工作,却依然无法获得幸福。” “——孩子们很努力的学习,却依然无法考上愿景中的学校。” “——青壮年拼了命的提升自己,可是早就有人比他们更优秀,更厉害。” “——中老年人再怎么养护身体,也无法敌过时间这把利刃。” 玛丽已经动了情,心与意也跟着往窗外飘散。 “可是当我拿到钢之心时,让我神魂颠倒的人出现了——那段录音里只有一句是真的,只有那一句话。” “我错以为这四百八十三年的等待,这永生不死的诅咒,是上天送给我这幸运儿的恩赐,是为了让我活着见到你——你那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的内心,好似机械一般的规整灵压,时时刻刻从钢之心中传来的静谧与祥和,几乎让我的灵魂焕然一新。” “透过这颗辉石,我看见了一个更加简单,更加立体的世界。” “我几次委派世上最厉害的情报组织去查你的身世,探你的家底,还以为你是某个神秘古老的星界异种留下的孩子——可是结果并非是我想的那样。” “关于你从小到大的体检报告,关于你的学校和成长的环境,关于你的养父母,你的大哥,这些情报资料我都了如指掌,却找不到任何特异点。” “你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只有那种古怪又执拗的[极意]——就像是深渊铁道的傲狠明德一样冥顽不灵。” “——你们真的很相似。” “可是木已成舟,我便不去想这些无用之事,毕竟我还会活很久,或许你在轮回中打几个滚,变作另一幅面孔,在几百年后与我重逢时,我们还能再续前缘...” 玛丽轻笑,人生路漫漫,有太多的惊喜等待着她。 只要活下去—— ——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再过几百万年,再过几千万年,连人类文明都不复存在,对往后的生命而言,我会变成另一个真神——光是想到这些事,我的大脑就在欢欣颤抖...我...” 话音未落—— ——从车窗之外扑进来一个阴影构筑的人形。 “嗨!玛丽!” 杰克·马丁端坐于桌台的另一侧,双手撑着下巴,瞳孔中透出与血族近似的猩红光芒。 “你想不想知道!什么他妈的叫惊喜!” 洁白的大牙笑成一轮弯弯月亮。 四颗犬齿往下淌着泛黄的口水。 那个男人如一头地狱恶犬,任由雪茄中的尼古丁与焦油混合的口涎落在干净整洁的桌面上。 “在想谁呢?!是想我了吗?!” 玛丽脸色剧变! 她几乎在一瞬间吓得丧胆—— ——与之前的镇定自若完全不同,在窥见这阴魂不散来路不明的亡灵时,蒙恩圣母感觉自己赤身裸体,岌岌可危。 就如你在游戏中进了安全屋,闯进非pvp区,却发觉温暖又祥和的屋子里,突然多出了一头大灰狼。 杰克眯着眼—— ——他的表情比起玛丽见过的所有恶棍,所有血族都要邪恶! 那笑容来自一八四零年,将食人祭祀当做帮派仪式,把圣人遗骨作为终身目标的大首脑。 “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斯图亚特!我在博物馆里见过你的画像,这几年又在历史教科书上重新看了一遍,可是无论看几次!我都觉得——” “——这娘们怎么会那么丑!!!哈哈哈哈哈哈!” 怪异,怪诞,怪到无法形容! 玛丽捂着心口,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灵压,就像是有根纤细的绞绳已经死死缠住了她的脖颈。 “开膛手杰克!杀人魔鬼!” 蒙恩圣母吐出狠话,表情故作狰狞凶恶,要不落下风,如猛虎在争夺地盘时的低吼。 杰克:“没错!是我!” 玛丽:“你居然敢骂我丑?!地狱都不会收留你这种丑八怪!” 杰克:“说得对!” 玛丽:“当你妈怀上你的时候,你妈吐了!” 杰克:“有那么点医学道理!” 两人越贴越近,像是两头恶犬在比划谁的牙更尖,谁的心更狠,谁的本事更大。 “你乘风破浪,跟着这些不识好歹的怪鸟,不远千里跑到我的车上,是准备和我干一架?你觉得你能击败我?” 玛丽抓向大皮箱,要掏武器。 杰克往蒙恩圣母的持械手狠狠踩去。 眼见那纤弱白皙的臂膀在半途扭曲变形,像是骨折脱臼一样改换路线,血族的圣母施展着改造肉身的魂威神力,已经取回了她的主武器,是一支hk33步枪。 “哦!糟了!”杰克捂着嘴,肉身在枪焰中变作尘雾黑烟。 子弹跟着那股黑雾的轨迹轰碎了贵宾车厢中的家具物件,洗手台被打了个稀碎。 蒙恩圣母喘着粗气,据枪换弹流畅自然,一手持械,一手抽出副武器系在腰间——她并不喜欢战斗,甚至会逃避大部分战斗,但绝不代表她不会作战,绝不代表她畏惧战斗。 “杰克!你就不能放我一马?” 朝着目标泼洒子弹时,玛丽依然讲条件,谈生意。 眼看烟雾跟着子弹的涡流一通窜出窗外,从火车的顶棚下探出一个脑袋——杰克捂着大风帽,嬉皮笑脸。 “我并非来取你性命!此事说来话长!” 回答他的是步枪弹的直射,玛丽绝不废话,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谈条件。 弹头撕碎了杰克·马丁的大帽子,将他半个头颅都轰裂,从中能看见蠕动的黑泥,构成恐怖怪异的脑组织。 “我很喜欢那顶帽子!你得赔给我!”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大皮箱里的弹匣被修长的美腿踢飞,与车皮撞击弹跳,灵巧的控制力让它们乖乖按照玛丽的心意落进hk33的机匣中。 她举起枪,跟着车皮顶棚之上的脚步一路爆射。 还能听见杰克·马丁在喋喋不休。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小家伙,他叫罗伯特·唐宁,与我的救命恩人,与我救过一命的人一样,他们都有一颗黑漆漆的辉石。” “我知道!我听过这个小贱种的名字!他爱上了我的替身!”玛丽一边开火,一边吃下从钢条骨架弹射回来的杂乱弹片,哪怕这种粗鲁野蛮的穿射会伤到自己,也要打死车顶上的怪物。 “原来你知道这件事?这下就好解释啦!”杰克·马丁一路往前跑,往火车头去,往车组动力室去。“玛丽奶奶!说起来很不好意思!我在一百多年前当着好兄弟的面,把他的吸血老婆分尸,宰了他不听话的吸血女儿,今时今日,这奇妙的命运又要向我出这道考题,我可不能重蹈覆辙!你这吸血老奶奶与我家小少爷魂牵梦萦的爱人长得一模一样——我可不想失去这个新朋友。” 玛丽丢下枪,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抽出佩剑:“没错!人要学会杀死不成熟的自己!动手吧!” 她跃上车顶,与杰克·马丁隔着一节车厢遥而相望。 杰克咧嘴大笑,厉声骂道:“你这罪大恶极的食人魔!你以为你能从杰克警长手里逃走?好好听听!听见涧谷与空腔中吹来的狂风了吗?” 玛丽持剑步步试探,步步紧逼,试图用最原始的冷兵器,找到一条生路。 “这狂风在催人决战!”杰克·马丁提起锯肉大刀,站上舞台:“我要逼停这辆火车!让我的小伙伴们都跟上来,毕竟咱们无名氏的领袖说过,能群殴就绝不单打独斗。” 汹涌的鸟群如赴死就义的勇士,它们扑打着翅膀,鸟喙中含着砂石,鸟爪中攥紧碎铁,一头撞进了列车飞转的钢轮。 杰克·马丁如此说。 “在他们赶来之前,我会把你的脑袋塞进肚子里!剁碎你的四肢,让白夫人维持你最后一丁点儿可怜的生命力!用你的头发绑个蝴蝶结!当做最棒的礼物!丢到罗伯特·唐宁面前,让他亲手来杀死你——” “——让他来杀死你这个为人举办授血仪式的魔鬼灾兽!” “——不光是少爷要杀死他的心魔!” “——我不可能在一生中踏入两条同样的河流,我也要杀死我的心魔!” “——否则我没有脸面,回到[joerank]!” 玛丽挥剑行礼。 “放马过来吧!小畜牲!” 列车的引擎发出悲鸣—— ——它的钢轮开裂,变成黑暗中的两片炙热流星,结实的车头一下栽倒,钢铁前铲带着巨大的惯性啃碎了二十多节枕木,在两条光秃秃的铁轨后方寿终正寝。 从黄金乡的矿穴中投出淘金客留下的夜灯光芒。 杰克·马丁举起大刀,一动也不动。 “今日方知我是我...” 1秒记住114中文: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ol·25 [The War Still Rages Within·新冷战] 开胃前菜已经消化完毕—— ——在享用主食时,两位古老的现世亡灵都没有说话。 杰克闭上了嘴,他变得冰冷,好比撕下游乐园小丑的面具,要用把j[o]ke的完整o形字母砍做支离破碎的j[a]ck。 玛丽·斯图亚特的掂量着拍肩,长裙与皮草在狂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她的眼神凌厉,透出精光。瞳孔在无序的乱动,从杰克的膝肩肘颈迅速闪过,测定臂展与身高,观察武器的攻击范围。 两人几乎同时动了—— ——杰克提刀追逐,玛丽翻下车窗,躲去狭长的车厢环境中。要利用重刺剑的距离来制敌。 她刚刚冲进走廊,听耳旁破风之声,身体随着魂威的效果发生变化,髋胯下肢在瞬间位移,为大刀让出空隙来。 银闪闪的锯刃破开花梨木的车座扶手,紧接着改换路线猛攻向玛丽。 她没有躲避,只撩腿迎击。 从脚后跟长出来三寸厚的蝠爪趾,只是一瞬间,杰克的喉咙都被这狠厉的变形撩腿切开。 可是没有血流出来,只有类似铁砂泥流的物质在他的脖颈处缓缓蠕动着。 只在瞬间,玛丽半个躯干都要被锯肉刀切开。 金灿灿的高温圣焰顺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刀锋,狠狠将她的侧肋到鱼人线的肌理分开。 没有血流出来,也没有呼痛。 玛丽·斯图亚特能感觉到,这对手是杀不死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刀剑枪弹,是杀不死这种亡灵的。 杰克·马丁很像是受到不死卢恩影响的[亡命徒],可是比起亡命徒,这家伙的物质形态偏向灵体,是混乱无序的能量与尘土,就像是与魂威合二为一,肉身形态即为亡灵。 时而变成烟尘,时而聚沙成塔。 如果没有给武器附上魔法神术,没有强磁强电的能流冲击,没有透体而出的人形魂威去打击杰克的那副身体,是非常难缠的对手。 只在零点一七秒内—— ——玛丽已经想完了这些事。 她与雪明一样,是理智而冷酷的人,求生意志极强。 但是零点一七秒已经能做很多事了,杰克·马丁的魂威开始产生作用。 在狭窄的车厢中,厢体不过三米来长,足够让灵体钟摆的丝线布下一张天罗地网。 玛丽的开放性伤口还在冒烟时,她没有回头,直朝车厢的电气中心去,身体在瞬间被锋利的钢丝切成了十七块,却像血豆腐一样迅速愈合,无视了这种对常人来说致死率百分之百的伤。 她的身体抖擞着,在丝线的切割下变成无数个不规则的多边形,伤处迸射的组织液与血刚刚喷溅出来,就被高速移动的肢体皮肤吸了回去。 只有被银锯切开的躯干部分,碳化的皮肤像是扭曲的蠕虫狰狞可怖,在身体的剧烈变化中,焦黑的血痂也化为齑粉,变得完好如初。 杰克消散形体,变为黑雾猛然扑向玛丽—— ——他再次挡在大道中央。 玛丽没有停下,举剑于厚实的铁皮上狠狠划出火花。 重刺剑在钢皮的摩擦炙烤下迅速变为三百二十摄氏度的老铁钢针。 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端正如雕塑的持剑姿态几乎让杰克失去了瞳距焦点。 是将剑刃藏在敌人眼前的狠厉手法,几乎与杰克的出瞳角度呈一条直线。 玛丽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剑客,她知道从哪个角度将沉重的刺剑送进敌人的脑袋最合适,效率最高。 两人在极近的距离中对攻,却从未听见一声锯刀与刺剑的碰撞声。 他们不在乎身体的创伤,只求在十二次进攻中击溃对手的战斗意志。 剑花与刀光在铁皮车厢中炸开灿烂的火星子。 刺剑从进攻伊始,到脱离攻击范围重新调整身体重心的一个回合里,已经完成了火焰附魔,它从三百二十度的烙铁,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再看玛丽身上斑驳杂乱的刀伤,她缺了三指,是杰克想要缴械的砍击所致。 她的肩肘少了三块肉,黏在车窗玻璃上,剧烈燃烧时还在抖动。 她的脊骨差点被一刀两断,伤痕停留在右肺深处,已经快要伤到运动中枢。 她腾挪步子,往后偏转出持剑恐吓,从高打低的刺杀架势。她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调整新陈代谢和心率,只需要两秒。 杰克的身体所受伤害表达出来的画面更加猎奇—— 他的尘雾肉身上镶嵌着无数宝钻,让近千度高温的重刺剑戳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碳化硅真空区。 他佝偻着身体,像是受了重创的离群孤狼,表情依然没有改变,哪怕脑袋上,右眼处留着一颗饱满板栗大小的坑口,里边都是银光闪闪的玻璃体碎沙,眼球已经被重刺剑的附魔攻击戳成宝石。 从正式交战开始,两人没有再贫嘴一句,只过了三十一秒。 到三十三秒时—— ——玛丽表达出更为诡异的肢体控制能力。 她的半个躯干炸开,是突然爆炸——不带任何预兆的开裂。 从中飞出一头头更加纤瘦,更加幼小的蝙蝠。 它们蒙着玛丽·斯图亚特的皮肉,能从这些子体中观察到玛丽肉身的皮肤结缔纹理。 其中有又有六只蝙蝠由玛丽的头颅组成,正中央的小蝙蝠翅膀上还带着玛丽的两只眼睛,其他五只的形体能看见血肉模糊的脑组织。 这些小蝙蝠一部分往窗外钻,似乎是要逃走。 一部分朝着杰克来,似乎是要拦住这阴魂不散的追兵。 只有玛丽的头颅部分悬浮在观察位,与另外八头子体举剑迎敌。 这便是玛丽·斯图亚特魂威的神奇能力,几乎将血族改造自身肉体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 杰克·马丁再次动身,他的膝盖应声而裂,膝盖骨和半月板上的恐怖伤口让他的小腿与大腿分离,在半途已经变成了脱线布偶,只想把这头恐怖的怪蝠留在此地。 亡灵的斗法即将迎来句点—— ——从玛丽·斯图亚特的神经指挥中心发出喝令。 约有六十六只带着柔韧皮肤的血蝠在瞬间吼出超声震波。 ——那一刻,车厢的玻璃齐齐裂开,哪怕是韧性极强的树脂玻璃也无法在这种恐怖灵压下保持完整。 杰克的身体受了灼热重剑的刺击,原本松散的砂石变得紧密晶化,在声波的轰击下,鸦羽大衣中的伤口齐齐迸出细密的流沙,如同血液一样。 开膛手在那一刻被五马分尸,瞳孔放大。 他依然保持着右臂高高举起,向前扑杀的姿态。 但是身体各部已经变成了僵硬的碎块,被三三两两的蝙蝠宝宝们缠住抓住。 “啪嗒——”一声。 镀银锯肉刀跟着手臂一起,摔在酒水架上,跌的粉身碎骨。 悬在半空的重刺应声落下。 玛丽的众多血蝠里,只有眼与脑,依然在观察着杰克的头颅。 刺剑像是打桩机一样,每一次刺出,每一次抽离。都像在铸造工具,捶打钉子。 她刺得并不快,却非常稳—— ——如一根精确的缝纫针,要将杰克·马丁头颅的前叶与小脑打穿,把脑干和丘脑都击碎。 她不敢确定这么做就能杀死杰克,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她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在锯肉刀的连番猛攻下派出左手,让灵巧的蝠形子体去寻找书架里的备用手枪。 胜负已分了? 是吗? 真的吗? 玛丽如此想着,却一点都不敢大意。 从江雪明身上,从钢之心里,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鞭尸,防止复活。 从碎裂的酒架中淌出白葡萄酒,玛丽记得,这是用来混合人血的基酒,是烈酒—— ——据她所知,火焰能杀死地球上的任何生物。 ——火本身就是神术,火本身就是魔法。 她单单用滚烫的钢针重刺就点燃这把火,看着杰克的头颅迅速在炙烤下变成一块水晶,似乎要变成一颗新的辉石了。 她只是犹豫了一瞬间—— ——真的,只有那么一瞬间。 那颗辉石实在太过迷人。 众所周知,玛丽主母是一位爱美到极致,爱美到癫狂的女人。 与杰克·马丁的战斗中,让她露出非人的丑陋姿态,已经将她逼上绝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此时此刻,由三点五公升烈酒炙烤杰克·马丁的身体,从中诞生的棱彩辉石迷了她的眼。 以至于她连窗外的风景,都没来及去看。 一颗子弹狠狠将她的颅脑击碎。 那是来自黄金乡的矿穴深处,从通风管道中,于六百米之外的狙击枪射出的灼热子弹。 俄罗斯幻影h型民用狙击狩猎步枪。 它属于杰森·梅根的小侍者喀秋莎。 这个小姑娘位于通风道的地台前方,保持蹲姿射击的架势,时刻警戒着四处,只要有风吹草动她就立马跑路。 但是在逃跑之前—— ——她要送去十颗子弹。 第一颗子弹击碎了玛丽·斯图亚特的右脑中部语言区块。 第二颗子弹以幻影狙击枪0.1moa的精度,做完弹道校正,打穿了玛丽·斯图亚特的两颗眼珠子。 第三颗滚烫的包银钢皮硬尖弹轰在玛丽的持剑手,将那头血蝠轰成了煤渣,重剑的护手也跟着变成扭曲的铁块。 第四颗子弹刚刚窜出膛口,玛丽才迟迟听见枪声。 这初速九百米每秒的狙击弹药几乎打得她措手不及,若是她还在列车上,若是这架列车还在行驶——恐怕喀秋莎很难命中高速移动的目标。 只在杰克·马丁的颅骨化为辉石的那个瞬间,这该死的蝙蝠颅脑才稍稍消停了那么几秒。 玛丽·斯图亚特即将命绝于此。 小蝙蝠迅速回到身体中,试图在第一时间补足大脑的元质损伤,要将神经重构,将意识夺回身体。 这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僵立在原地,这四百八十三年的孤独与等待,等来了一场绝命死斗,若是以往,按玛丽的性格,必然会想尽办法落荒而逃。 但此时此刻,她面对的不是杰克·马丁,不是单打独斗的开膛手。 她面对的是整个[joestar],整个无名氏学派的围剿。 一切都得归咎于钢之心的神力,这颗辉石让她的精神力在短时间内暴涨了数倍,让她产生了可以赌一把的错觉。 只要能击败这些从地下世界赶来执行[贞洁行动]的恶客,她相信,这种威慑力会让小黑猫退避三舍,[哲学家基金会]也会重新开始考虑清缴吸血鬼所需要花费的人力成本。 如果能利用暴力达成和解,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停战协议与割地赔款——世界将开始新冷战。 ...... ...... 可是小布尔乔亚最终等来的,是她命中注定的布尔什维克。 人还没到,棍棒先打着旋,带着滚烫的青色怒火轰碎了玛丽的脖颈,小蝙蝠们就去追逐着这颗散碎变形的头颅,像是在追逐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它们像麻木而无知的芸芸众生。只知道头颅所化的偶像是那么美丽又强大,却不知道头颅为了活下去,只会将这些肉身元质都变成它的一部分。 一辆摩托车撞碎了列车的侧门,带着玛丽的残躯一同死死压在厢体的行李架里。 小七拧着车把,在诡异恐怖的灵压环境中,强忍住内心的惊恐,只见飞转的轮胎,在血族圣母锋利的肉身元质中迅速炸裂。 钢轮之下血肉成泥—— ——雪明下车的同时牵带起铁锏,只听六声敦实浑厚的棒击清音,半空中扑打翅膀的头颅就裂做三份,最终被雪明一脚踢出车门。 当玛丽还悬停于半空中时。 有那么一瞬间—— ——她认为自己自由了,或是这严谨缜密的江雪明,终于马虎大意了一会。 在这人世间,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属于玛丽·斯图亚特的元质存在,就像是难以清除的霉菌病毒,她会变成这条铁轨的苔藓,她会变成这条铁路的地衣,跟着钢轮一起带回车站。 检修人员很快就会来清理火车上的脏渍,从而染上属于玛丽·斯图亚特的蒙恩圣血。 她会以另一种方式重生,不过是换个躯壳,换个人格,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还没有结束,这场战斗绝不会结束。 可是她立刻就醒悟—— ——江雪明怎么会放她一条生路呢? 她飞出车厢,悬停在半空的瞬间,就看见三辆摩托车停在铁道的检修路肩旁边。 雪明:“罗伯特·唐宁!干掉她!” ...... ...... 玛丽·斯图亚特的眼睛里—— ——看见自己裂做两瓣的下巴,与颅脑一同往外泼洒。 她第一次看见罗伯特·唐宁的模样。 那是个金发小子,面相很开朗。 于是在人生的走马灯前—— ——她开始想。 这就是玛莎深深爱着的人吗? 是另一个我,愿意付出性命去守护的人。 真好啊... 真羡慕。 他在哭,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与玛莎长得相似? 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喜欢漂亮的,美好的东西。 ——不。 不不不不—— ——不是的。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心。 或许这些眼泪是为了杰克·马丁而流的。 我杀死他了吗?他真的死了吗? 我已经没办法再思考,稍稍休息一下吧。 玛丽·斯图亚特—— ——世界暗下来了。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没有光的地方才适合我...这些人身上的温度太高了。 特别是那个大个子,他那种得意洋洋的笑容真令人讨厌。 ...... ...... 从sg-2的枪口中喷吐出龙息。 一瓶巴拉松溶液在步流星手中高高抛起,丢去玛丽的颅骨旁。 巴拉松溶剂瓶与银质鹿弹在在雷汞底火的推动下变成了一面火墙。 它几乎不留任何死角—— ——乙醇溶媒带着杀毒农药产生的二次爆燃变成了一颗大火球。 紧接着便是地龙小妹投出的更多杀毒瓶剂。 她抱住雇主罗伯特的手,在sg-2的副扳机框中,怕伤到雇主的手指,便用纤细的尾巴带着扳机扣下。 第二颗霰弹炸开的火焰就像致命的红桃。 火焰消散时,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霰弹喷吐出的烈焰诞生出焦黑的烟尘,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v]。 摩托车的刹车印为它添上一笔—— ——让它变成完整的[a] 唐宁在怒吼着,他脸红脖子粗,报仇雪恨的一瞬间,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愤怒的喊叫着,挣开侍者,疯狂的跺脚。 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不知道温斯顿叔叔去哪儿了。 他不敢去看车厢里的场景,眼角瞥见那身乌鸦羽毛编做的大衣,瞥见没有血没有肉的残破人形,只能想起这一百多个小时里,如癫狂梦境一样匪夷所思的友情。 他前后几次从地龙小妹身上夺来g26,在众人受到惊吓猝不及防的愕然眼神中,将格洛克黑漆漆的枪口塞进嘴里。 紧接着跪在列车前疯狂的扣动扳机。 但是空荡荡的枪膛与他空荡荡的心一样。 ——杀不死他。 “你真是够了!够了!够了!雇主!” 地龙小妹匍匐在唐宁面前。 “你到底要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的趾爪扫开唐宁小子眼角的泪水。 “我明明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想活下去!可是你为什么能轻轻松松的,一句话都不说,只用几颗子弹就把自己杀死?” 唐宁不知所措... “我害死好多人,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玛莎因为我的天真幼稚,被我害死了,温斯顿叔叔要为我报仇,也被我...” “你难道一点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吗?罗伯特!”地龙妹张开血盆大口,几乎想把唐宁的脑袋咬下来:“我叫安娜!我是你的侍者,如果你死了,我这颗脑子也匹配不上其他雇主,恐怕我会被送去当科研标本的。” 她倚在罗伯特身边,终于把枪械夺回来。 “这是江雪明先生送给我的枪!他希望我能奋勇杀敌,希望我能保护好自己!他也送给你一把枪!你这个臭小子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啦!我才六个月大!你有两百二十六个月那么大!你就是这么对一个婴儿的?” “借过。”江雪明跳下列车,从罗伯特怀里抽bat·master,“还我。” 罗伯特还想说点什么。 雪明姐姐急着回车站变回雪明哥哥,骑上唐宁的摩托车准备离开。 “矫情。”小七往地龙妹和唐宁手中拿走两支g26,要带回去给洁西卡长官玩,“啰嗦。” 没等罗伯特说一句道别,这对神猫侠侣一溜烟就消失了。 过了很久很久,步流星也不好说啥,也不好问啥。 他觉得是时候让安娜与罗伯特独处一会,正准备走—— ——像是死火山重新开始涌现出活动迹象。 从杰克·马丁的黑鸦羽氅中涌现出强烈的焰光。如凤凰涅槃,金乌振翅,从一团黑漆漆的火焰中冒出来精气神十足的金发阿叔。 杰克·马丁刚刚走下列车网格踏板,故作天真的说。 “啊!我死了!诶嘿!其实没有!~” 1秒记住114中文: Vol·Fin [晴天与龙卷风] 无论是地表的英国伦敦《太阳报》。 亦或是地下的天穹雨城《太阳报》。 它们都对雾都的狂风暴雨非常感兴趣,这场近五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大暴雨席卷了整个英国,八级狂风造成的大停电,降水洪涝让六十万人受灾。 大西洋沿岸的所有城市都刮起了海龙卷,受灾者不光有平民,还有战舰。 里士满号、斗牛犬号与冒险者号在这种极端天气中于怀特岛搁浅避灾——这种话说出来大多人都会信,但是丢脸难听。 铁甲勇士号被狂风吹落风帆,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离港航行,天佑英吉利,它似乎受到了先祖的庇护,在诡异的洋流牵引下绕着英国环行一周,最终回到了朴茨茅斯港——这种话说出来大多人都不信,但是长脸自信。 持续四天四夜的大暴雨结束之后,太阳出现在海平面,上一回伦敦的市民见到它时,是一百八十八天之前。 万事万物似乎都焕然一新。 不过四个小时的功夫,在查克顿古堡旧址的残垣断壁下,就有青翠的草籽扎根发芽,从坚硬的砖石中探出稚嫩的茎。 往更北方看,泰晤士河沿岸的广告牌一尘不染,灼热温暖的阳光下,它们脱下冷色调的滤镜,再次将人类社会的大艳大俗花枝招展的一面展现出来。 在温莎大酒店的门廊处,十六岁的门童请辞回家,理由是天空放晴了,一切都应该向着更新更好的方向发展。 在地下世界,天穹车站的上方,在泪之城,无名氏的人们重新聚作一团,雪明已经拿回了男身,这几天一直在休息。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胡子大伯旅店],住在泪之城的城市广场。 在太阳出来的瞬间,旅店的大堂被阳光照亮。 你可能会想,会问—— ——这里处于地下深处,为什么能看见太阳? 这要从泪之城的风道结构开始说起。 它的腔体甬道四十二条,其中的主干道作为亚瑟巨塔的通路,其他四十一条风道水路,都是由亚瑟与梅林合力完成。 这些通向地下世界的道路,几乎耗光了大不列颠王者一生的时间。 建造这些通路,只为了寻找贤者之杯,寻找圣杯圣血圣酒圣餐。 在追求永生的道路上,四十二条路途没有换来任何东西。 但是追求文明的道路上,这四十二条路途中,梅林大贤者所施展的神奇魔术,为地下世界偷到了一点点阳光。 大贤者在这些通路中施展出神奇的火焰魔术,让砂砾变成玻璃,又让融化的玻璃在寒冷的法术下迅速变形,做成鲁伯特之泪光滑道路。 阳光能透过这些晶莹剔透折射率极高的镜面,一路照进泪之城。 如果说boss给九界车站留下的星空天穹,是它运用梼杌的神力,赐给人类的绝景。 那么天穹车站的四十二颗宝钻穹顶,让这里出生的孩子们,也能拥有正常人的骨质发育,让这里的空气更干净,更适合人类生存。 一大早,雪明就被阳光叫醒,他翻身下床,从灵肉合一的状态中醒觉,找回熟悉的生活作息,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对比雪明的男身,女号的作息要混乱得多,哪怕是吃多了一点点,会睡得更晚,起的更早,一旦醒来就再也无法补眠。 他捂着额头,立刻去旅店房间的盥洗室修理胡须。 镜中人还是那副熟悉且干练的样子,眼神笃定令人安心。 他拿起剃刀,四手齐飞,灵体手臂与实体手臂一通整理着面容,刷牙洗脸修胡子,倒水端杯擦脸颊。 事情做的又快又好,几乎像是在给大脑按摩。 收拾完仪容,该出发回家了。 这次旅途,对于雪明来说没多大收获,也没多大损失。 要详细说,不过是c机床加工中心再走一边雪狼之眼的程序,按吸血鬼的人头计件,找boss讨赏钱,把万灵药的库存补回来。 除此之外,他与女号的战斗记忆是共通的,但是肌肉记忆却完全留不下来。 毕竟身体都改头换面脱胎换骨,肌肉结构恐怕也换了一遍,很难用这副男身去模彷女体的作战方式,也不可能达到那种作战效果。 令他欣喜的事情是—— ——流星再次开始蜕变了。 虽然很不明显,但是他勉强能从手掌中延伸出灵丝团块,变成新的大拇指。 这叫什么? 一边揍人一边点赞? 雪明仔细想了想,突然脑内补完了流星带着爽朗笑容用大拇指戳人的画面。 他忍俊不禁,心情愉悦,迅速换回闪蝶衣装,逐个把伙伴们叫醒,要乘车回九界车站了。 提上行囊,走出大门。 按动隔壁房间的门铃。 他只是伸出手,铃还没响,白青青就立刻拉开门,要上来抱住雇主。 雪明说:“我穿着蝶衣,你这样扑上来,恐怕会流血。” 白青青都着嘴,是一身侍者的扮相,自讨没趣的样子。 “好吧!~冷面魔男又回来咯!~你亲我的时候可没想过衣服的事儿哦!” 雪明自顾自往里闯,准备帮白青青收拾东西。 小七立刻炸了毛,她衣服还挂在房里晒,这地方见不到阳光,一晒就是好几天。 那什么外套长裙还好说,要是内衣内裤让雇主看见了... 已经结束咧! 什么都看见哩! 雪明用四只手快速将衣架上的服饰取下,同时拿着电吹风逐轮逐次烘干,办事干活的效率非常高。 小七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你你别碰...我我我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完,雪明已经把小七的东西都收好了。顺便打开手机下了个单。 “你内衣都破洞了,我给你买了新的。” 小七:“啊?” 雪明:“粉红豹的bra右肋有弹孔,小熊内裤已经变成两条破布片了,你还把它缝起来,缝线的手法非常粗糙,我估计你穿不了多久。” 小七:“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买新的...你是个日子人,我也得省一点。” “不,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省钱的人,我一点都不节俭。”雪明立刻跑去行李箱,将小七的无用垃圾都翻出来扔掉,往旅店的小本子上写下备注,要保洁阿姨把这些东西挑拣出来有用的,送去困苦的家庭:“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省钱。” 小七跟着雪明蹲在行李箱前翻找,还能翻出来两年前用过一次就再也没开盖的护手霜。 雪明一边干活一边说:“我带着妹妹跑hk去,就是因为它看上去很适合搞钱,能承受我们兄妹两人的开销。而且教育环境也不错。” 他从箱体中翻出两台古董游戏机,已经没办法开机了,正准备扔掉,小七立刻拿住雪明的手,那是老师送给她的礼物,不可以随便丢。 雪明接着说:“我把白露送去红磡南圣女中学念书,这是贵族学校,在教育上我一点都不省钱,生活中的任何事情,只要能用钱解决的,就绝不浪费多余的时间成本。” 小七:“嗯...” 雪明:“没必要的,暂时无用的东西,我就会将它转卖,我没有买房的打算,想一辈子当租客——毕竟人死了就没有了,死后的财产没有任何意义。” 小七:“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雪明:“如果我们有个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该学会自己去搞钱。我会把我毕生所学,从各处吸来的技能倾囊相授,但不会给他们一毛钱。” 这一瞬间,小七震惊了—— ——以往她隐约能感觉到雇主的爱情观和家庭观有点畸形,但没想到是这么个畸形法。 雪明将箱盖合上,把一切都收拾完。 最后与小七说。 “你想怎么宠爱他们都行,但我对自己的要求很高,绝不容许我身边,我最亲最爱的人们,变成不劳而获混吃等死的米虫——如果这些子嗣天天在琢磨如何把我的遗产提前变现,我会睡不着觉的。” 他推开门,往外走,走到流星门前,又与不寒而栗的小七交代。 “如果你不想生育也没关系,我没什么意见——人生有很多值得去做,值得去拼搏的事业,并非只局限于爱情和家庭。” 小七尴尬的笑了笑,突然被雇主这副萧然冷肃的态度刺激到了。 前几天与她热烈拥吻,与她一同愤怒的嘶吼,与她一起杀敌,一起大笑大骂的雪明姐姐似乎真的消失不见了。 如《教父》里的台词,江雪明此时此刻是真的变回了[女人和孩子可以犯错,但男人不行]的状态。 刺耳的门铃声惊醒了步流星。 他大大咧咧只穿着条内裤就拉开大门。 江雪明言简意赅:“走。” 步流星望见嫂子,立刻把门关上,做贼心虚似的,怕三三老师看见这一幕产生误会,骂他不守男德。 紧接着雪明又来到罗伯特·唐宁的房间,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敲门——因为唐宁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这小子好像走出来了,又没走出来,像是暂时把坏心情都关进了黑玉辉石里,精神状态反复横跳。 他依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见了谁都是眉头紧拧。 特别是在收到海军学院的消息时—— ——吉姆·唐宁老爷爷将铁甲勇士号带回朴茨茅斯之后,就一直没有新的消息。 直到昨天夜里,罗伯特才与伙伴们说起爷爷的事。 这老爷子已经快一百岁了,被海军学院征召,整个威尔士亲王号的老班组,要应女王之命,回学校当老师。 罗伯特心情沉重,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这群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根本就经不起这个折腾。 可是他们确确实实用一艘百余年高龄的战列舰,击败了在役的三艘护卫舰,七百人满编规格的战列舰在交火时,船上只有一百四十四个人在干活。 想起这些冷冰冰的数字,罗伯特的心也跟着开始绞痛。 这四代人里,死去的有六十三个在役军人,十六个退伍老兵。 大多是与吸血鬼的格斗中丧生—— ——可是内阁为了掩人耳目,将事态完全消化于地表,不与[哲学家基金会]去谈灾难的事,造了一大堆假新闻,这些卫国英雄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罗伯特越想,就越难过。 越难过就越睡不着觉。 越睡不着觉就越想。 陷入一个死循环,在泪之城的这几天,他一直都坐在窗边,想看清鲁伯特之泪如何将阳光投到地下。 直到今早,从困顿迷茫的猝死边缘,他望见太阳的光辉时,才稍稍心安,睡了三个小时。 紧接着就感觉到门外那种异常祥和,异常宁静的灵压。 他知道,那是他的恩人要来喊他起床,要回到九界车站去,过另一种生活,开始另外一段人生。 雪明正准备离开。 罗伯特推门而出。 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汗臭,没有收拾仪容,非常不礼貌。 “江雪明先生...” 他用蹩脚的汉语,一字一顿的说。 “我的愿望已经——完成了。” 江雪明改用英文沟通,要罗伯特放轻松。 “不会说可以不说,去洗个澡,准备出发。” 罗伯特立刻改用英语问:“雪明先生,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呢?这几天我一直在回忆,我一直在思考,你把杀死玛丽·斯图亚特的机会留给我,为什么呢?你也与她有血海深仇对吗?我从流星先生那里了解到,这个妖妇伤了你的爱人。” 江雪明:“没错。” 罗伯特接着问:“那是为什么呢?我能感受到仇恨心的恐怖之处,它让我亢奋又勇敢,让我不择手段,让我全神贯注——除了亲手杀死玛丽·斯图亚特以外,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其他意义了。” 江雪明:“为什么?是什么意思?你问清楚一些。” 罗伯特解释道:“为什么你能控制这种复仇心?我相信你绝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你几乎是我见过的,最温暖炙热的人了——与温斯顿叔叔一样,你和他两人,只与我见过一面——就立刻要来帮助我完成心愿,我只是想着...” 一瞬间,小罗伯特这个哭包又开始流泪。 “我只是想着,随着车票的指引,去碰碰运气,在蜕变时我陷入死眠,就有温斯顿叔叔守在我的门前,尽管我骂他不会开车,连发动汽车时手刹都不会放下——我那时怒极,只想着报仇的事。可是温斯顿叔叔依然保护我,守夜到天亮也不曾离开—— ——而你,江雪明先生,你只是道听途说,从流星那里得知了我的事情。就立刻要我醒来,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去用身体力行杀死吸血鬼,没有你,我没办法做到这件事,没办法让天空放晴。” 江雪明:“做得好!” 一瞬间,罗伯特·唐宁开始嚎啕大哭。 他比流星大一岁,仅仅大一岁。 他一边哭一边说。 “我真的很想玛莎...我真的很想很想...我真的很想她——有好多好多回忆,好多好多宝贵的东西,我只是与流星先生说了几句话,他立刻能理解,立刻就能用滚烫的眼泪把我的心击穿。” 他一边擦着泪水,一边与雪明继续说。 “有好多事情我都是后知后觉,有好多错误,要很久之后才会反省——雪明先生,我夜里睡不着,就开始想你,想你与九五二七的感情。你一定是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绝不会让爱人受伤的。” 他往衣服里掏钱,掏hc,最后连脖子上的黑玉都拿下。 “流星先生和我讲过你的事情,你非常疼爱这位侍者,恐怕她上火流鼻血了你都会很心疼,这条手臂让歹人剁下,重要的婚戒也落到妖婆手里,恐怕你一定是怒到发狂,心里却清楚得很,发怒是没有任何用的,只有把敌人杀死,才能讨回公道。” 他将这些身外之物都递出。 “把玛丽的颅脑送到我的枪口下,让我来完成复仇的仪式——这种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雪明先生,你不如收下我的辉石和[hellcat],如果是钱...” “我不接受。”江雪明打断道:“我不接受这种报偿——罗伯特·唐宁,你比我小两岁,可我觉得我们之间相差了二十多岁,你有什么头绪吗?” 罗伯特立刻说:“可能是雪明先生你实在太过成熟...” “不对,不!不不不!”江雪明摇头,将这些身外之物推回去:“你简直像是活在上辈子,还没死,还没投胎到你亲娘肚子里,还是个糟老头子,你在等死吗?” 流星这时换好了衣服,急匆匆的冲到雪明身边。 他撞见罗伯特·唐宁满脸泪水的模样,突然就被这种强烈的灵感压力传染了。 就像是大班的宝宝开始哭,小班的宝宝也开始想妈妈。 江雪明没什么好脸色,他与唐宁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 “钱!钱多么美好啊!钱能买来时间,能买来肉体,能买来灵魂——为什么你要用钱来侮辱我?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罗伯特——你知道我以前很缺钱,那是因为我最重要的亲人需要钱来治病,为了搞到钱,除了不犯法不害人,我什么都做,因为亲人非常重要,钱只是工具,什么时候它变成收买你我感情的东西了?用来代偿抵押的正式内容物了?我要你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雪明双手互抱,以食指正对罗伯特的鼻梁。 “难道你产生了一种错觉,错以为这些物品,能换来你的心安理得吗?能换来我的帮助?我是为了这些东西,将玛丽·斯图亚特的头颅踢向你的?” “当然不是!”杰森·梅根从房室中探头,经过sas特勤团的操练,他不说脱胎换骨,至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凌厉起来:“小子,这个家伙很奇怪,他是个纯粹的[人类至上主义者]——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如果他在帮助你,恐怕只是希望你变得更好,并不是需要你的报答,这不是交易,这是一种道德霸凌,好比他看见脏乱的屋子,就立刻想要打扫,是一个道理。” “走了。”江雪明说完这些,路过杰森·梅根身边,轻轻拍了拍这罗马汉子的脸颊,会心一笑:“谢谢。” 杰森挑弄眉头:“不客气,我看过你的作战记录,那时候你可真辣。” 雪明一个刹车,原地退回了杰森面前,紧接着脱下手套。 用手套给了杰森一个清脆的耳光。 小七在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嘎!你居然敢调戏我男人?哈哈哈哈哈哈!” ...... ...... 返程的列车上—— ——雪明倚着窗户,另一只手在日志本上写写画画。 流星在补觉,他抱住洁西卡老师的脑袋,睡容安详。像是抱着dio爷的乔纳森·乔斯达。 而怀里的金发丽人龇牙咧嘴,正准备用舌头控制颅脑跳上桌台,去啃一口香甜的蜜瓜,起初她没什么好脾气,与乘务员嘶吼着“把吃的给我拿过来!要像国际空乘小姐那样客客气气的端到我嘴边呀!” 于是乘务员像是见了鬼似的,立刻逃回了休息室,再也不敢开门。 小七搂着雪明的腰,这男人身上锋利的膛线,也敌不过她临时在泪之城如急急国王般加购的热情锁链甲。 她尽量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不把脑袋往雇主温热的胸膛贴,免得脸被膛线刮出几道军衔横杠来。 再看三三零一老师,她抱着水果塑盒,蹲在流星身边,痴痴的发呆,任洁西卡喊了一万句,她也听不见。 杰森抱住小侍者喀秋莎,两人在北境的寒风中抱作一团。只是梦呓时—— ——杰森终于念对了侍者的名字。 “温蒂...喀秋莎。” ——念对一半也是对。 ...... ...... 最后是唐宁小子—— ——他与雪明先生询问,该如何忘记一个深爱的人。 雪明不知道这个答桉,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桉。 于是从携行背包里,拿出一张磁带。 是《叶惠美》——很古老又很前卫。 里面有一首歌叫《晴天》,罗伯特听不太懂中文,或许能从这首歌里找找答桉。 罗伯特戴上耳机,听着听着,眼泪却越听越多—— ——因为晴天和玛莎永远都不可能同时存在。 地龙小妹夺走了其中一枚耳机,贴在方骨耳柱的皮肤附近。 安娜能听懂中文,于是把磁带抽出,塞进另一张《jay》——耳机中的立刻音乐变成搅弄积雨云的《龙卷风》。 是旅途上的风景,而不是终点站。 是故事正在继续,而不是完结。 ——是不知不觉,是后知后觉。 1秒记住114中文: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蠢货 九界车站的站台越来越近。 有熟悉的铁锈味,还有狂风卷起的熔浆硫磺味道。 站台管理员老爷爷吹起响亮的哨子,就立刻有车组人员跑到月台旁准备开工干活,作列车检修。 回到内阁述职之前,小七拉着雪明去了一趟vip的贵宾车厢。 通向天穹站的列车里,这趟列车的贵宾车厢恰好属于白青青的授业恩师,属于[无名氏]学派的另一位话事人——苏绫。 江雪明对这位女士知之甚少,只知道此人拥有boss的遗骨,是[失色石/无色石]的话事人之一。 与文不才和罗伯特一样,阿绫师父的石头,也是黑色的。 雪明与小七请教,要拜会vip,总归得提前做些功课。 小七立刻说:“我的老师呀!是万人迷.” 雪明立刻在日志上记录,随口答道:“你能说点有用吗?” 小七接着说:“一旦她出现在公共场合,就有很多人神志不清ruarua乱叫的,就很神秘——我也不是很懂。” 雪明接着问:“这说法有点三级脑瘫的意味,她的追随者都是这种尿性?” 小七琢磨着,紧接着把发饰给系上,将长发束作单马尾的利落造型。 “你看!” 雪明立刻会意:“我见过,第一次来到九界车站时,你终于把司机帽子脱下,我就见到这干净清爽的高马尾辫,你的阿绫师父也是这种扮相。” 小七超级小声的说:“说出来你别笑话,我觉得这样很好——我喜欢学师父说话,喜欢师父那种凌厉又刻薄,冷淡又性感的样子。” 雪明:“看得出来,我与你的阿绫师父初次见面时,她给人的印象非常深.我记得你讲过——她好像受了伤,再也没有表情了。” “是神经性面瘫。”小七立刻拉下脸:“她做不了表情,但是...哎呀我说不出来,我形容不出来,三言两语很难去讲清楚。” 雪明能理解,只是把手放在白青青的脑袋上,要她稍安勿躁。 钢之心立刻发挥作用,小七也不急了,就与雪明细心解释着。 “阿明,要我来形容你——我也很难用三言两语就讲清,你真的好复杂。” 雪明:“每个人都很复杂。哪怕是流星,他也是复杂的。” ...... ...... 流星立刻从前座探头:“喊我?” 雪明立刻问:“你今天锻炼了吗?” 流星苦着脸:“还没有。” 雪明伸手:“没关系!我也没有!” 流星与之击掌,紧接着紧紧相握—— ——没头脑与不高兴的神秘仪式结束之后。 ...... ...... 雪明又回来,和小七接着说,接着问。 “为了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boss请灵翁给车站的乘客们送辉石——好让人一眼就认出对方的标签,这么说对吗?” 小七表情变得古怪:“这点倒是说错了!呃...其实boss不希望人们都靠石头认人——就和地表世界一样,boss觉得这样很蠢,地表世界靠衣服、钱包、鞋子、首饰,靠相貌、身份各种各样的标签来认知别人,可是辉石的性格取向是客观存在的,对乘客来说是非常方便的宝物。如果能找到更好的代替品,boss会毫不犹豫的换掉它。” 雪明暗自思付,接着说:“那就不发散了,我只知道你的师父是黑石人。我实在摸不清看不透——文不才与罗伯特都很怪,一个爽利,一个拧巴...” ...... ...... 罗伯特立刻探头:“拧巴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这个中文词汇...” 安娜拉住罗伯特往车窗旁铁,接着紧紧抱住:“是夸你,夸你呢!” 罗伯特立刻说:“那安娜你也很拧巴,流星!你太拧巴了!雪明先生!你是拧巴之王!” 雪明:“谢谢。” 流星:“谢谢啊。谢谢你全家。” ...... ...... 无论是文不才的黑曜石,或是罗伯特的黑玉。 这两颗黑石的主要功效,都是吸收主人的负面能量。 除此之外,不同种类的黑石所表达的内在意义也不同。 古老的火山岩黑曜石是粗粝的自然矿物,像大玻璃一样,纯粹且脆弱,在宝石学中拥有水与火焰两种特质。 而黑玉要更加珍贵,需要大量人工研磨成型,从基料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佩戴的位置也是脖颈这种死门要害,而不是容易误伤的手串或指环。 光是从石头的种类,首饰的形制来看,基本就能明白此人的脾性习惯,荣格轮廓。 像流星的玫瑰辉石,是充满浪漫与热情,活力四射的石头。 像维克托老师的顽火辉石,在煅烧工艺中的原型体叫蛇纹石,顽火辉石是熔点极高的硬骨头,烧成温度需要1000c——如果加热到1400-1500c,则会开始迸发出镁橄榄石的金光。 这也是为什么,流星与雪明见到维克托老师的[地狱高速公路]时,由魂威迸发出来的辉光,一开始是辉石的暗红色,最后变成了金红两色。 似乎这种成长,并不止步于六次蜕变,在闪蝶振打翅膀飞上天空之后,依然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期,这也是为什么魂威的账面数据上会有[成长性]这个词条。 总而言之,雪明想把阿绫师父的辉石问清楚,等会见面也许能从石头的属性,去揣度对方的言外之意。 一个人失去了表情,其实失去了很多很多。 在社交环境中,人们都是依靠察言观色来交流沟通的。 要是失去了表情,雪明很难想象这位vip在破茧成蝶之前,是如何度过艰难的幼年,在还未开始蜕变时,又是怎么混迹于地表世界的。 灵翁会授予人们不同的石头,来帮助乘客度过难关。 如果送出去的是黑石,那么大多代表这个人本身的自毁欲极强。 雪明仔细想了想——此类黑石人听上去就很难相处的样子。 “所以说,你的阿绫师父,她拥有哪种黑石?” “愚人金。”小七不假思索说:“具体来说应该是黄铁矿,但是氧化发黑。” 雪明这下就不理解了——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这玩意能算石头吗? 或者说...这种东西真的能发挥辉石的作用吗? 此类金属又叫黄铁矿,是二硫化亚铁大类。 在人们眼里,有一种形似黄金,却与黄金成分截然不同的多面立方体出现在天然矿洞中,就像是老天爷降下财宝,等矿工把这些方方正正的晶形金属挖回去才发现,它们值不了几个钱。 它是地壳中分布最广的硫化物,在岩浆里就能发现它。 它是制造硫酸的主要矿物原料。 它是一种非常廉价的古宝石,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由于不需要怎么打磨,这种天然方晶体要么变成了观赏物,要么变成观赏物的台座。 它是催化剂,能合成碳氢化合物燃料,制造电动汽车的电池。 直接打碎它,覆在淤痕伤处能活血止痛,是古代行军跌打散。 希腊字母[pry]的的含义为火焰,指的就是锤子敲击愚人金时产生的火。 雪明只知道人是复杂的。 从来没想过辉石代征物也能这么复杂。 他就不再多想,拉上小七直接动身前往贵宾车厢。 流星还想跟上来凑热闹—— ——小七立马喊停:“别!别别别!师父很不喜欢人们一股脑乌泱泱的冲过去与她讲话。” 流星站在原地憋了半天,终于把心里疯狂的好奇心给压下去,把身体塞回椅子。 ...... ...... 往贵宾车厢的路上,雪明又问起小七的往事。 并非是他想刻意揭白青青的伤疤,而是白青青自己起的话题。 关于阿绫师父的事,要从这里开始说起—— “——我以前的故事,都写在乘员卡片上了。” 小七将身份证件拿出来,像是用魔术扑克变戏法,从夹层里抽出一排文字信息。 在死偶机关,与洁西卡长官互换身份卡时,雪明就见过这玩意,设计的非常神秘。 小七接着说。 “我为了寻找妈妈,来到地下世界,事到如今,就觉得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个蠢货——” “——我与猎王者磨破了嘴皮子,扮可爱装可怜,要问到妈妈的下落,猎王者拗不过我,她与小猫咪一样心疼我,就把妈妈在交通署的店铺地址告诉我。” “尽管她们三番四次不要我擅自行动,至少也得等我完成蜕变之后,或者长大一些,成熟一些,再往交通署去。” “可是我哪儿能等?我等不了,我只想着抄近路,却从来没想绕远路——于是我就偷偷扒火车去了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地下世界非常混乱,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双灵巧的手。我与妈妈见面时,她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来哄骗我,要我帮她干活,照顾她的陶瓷生意,帮她看店运货,却从来不给我报酬,只与我同吃一桌饭,当做疼爱的象征物。” “我睡在她家店二楼的库房里,她接着哄骗我,说那是贵重陶瓷才能呆的好屋子,我也相信,因为她是我的妈妈。” “我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她就说,只要店里的货物能卖出去多少多少,每个月的记账单能填上什么数字。她有钱了,就可以与我一起回去,和爸爸再吃一顿饭。” “她真的很漂亮,笑起来也很美,毕竟我是很好看的,娘长得像女儿是正常的。” 小七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意识也开始离开身体。 雪明能感觉到,这个大姑娘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只是没有动真情。 她就像个男孩子,男孩子很少流眼泪。 “她有新的丈夫,她还生了一个弟弟,那个弟弟其实很喜欢我——毕竟做姐姐的,总会给弟弟带点吃的带点玩的——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在交通署活动,哪儿能不花钱呢?于是我就去想办法,去偷,去骗,给人当报童,给猎手送消息,选猎物,当帮凶,在那个年纪,我有好多好多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知道犯罪是什么意思。” 小七努着嘴形容着。 “阿明,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是白露想要一块糖,你却一分钱都没有,你什么都干不了,你只能回家里做一些无偿劳动,每天几乎都被塞满了。” 雪明托着小七的脸,没有说话。 小七接着讲。 “有一天,我偷到了一个大人物的首饰——那就是阿绫师父的愚人金戒指。我错以为它是宝贵的黄金,是金石人的贵物,一定能换好多好多钱。” “毕竟人们都是迷信的,人们都喜欢黄金,特别在地下世界,能带来幸运的首饰,是非常非常好卖的东西。” “可是我没想到,阿绫师父偷走了我的心...” 雪明满头问号:“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中间发生了什么?发生甚么事了?” “没听懂吗?”小七又重复了一遍:“我偷到了阿绫师父的首饰,但是她偷走了我的心呀...” 雪明一手放在车门左边,一手放在车门右边,亮出整个车门大小的空档。 “我少看了十几万字吗?中间的部分呢?” 连他的灵体手臂都开始不自觉的挠头。 小七就站在车厢前不动,要解释清楚。 “阿绫师父知道我在偷她的东西,她也偷走我一样东西,是我老爸给我留的两百块钱路费,还有小时候的全家福,背面留着电话号码——我自小与老爸说,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找妈妈,他怕我出意外,就把这些东西都缝在我的衣服里,怕我找不到妈妈,也怕我找不到家。” “阿绫师父偷走这些玩意,我就得去找她要。” “我找她要,她便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是缺钱吗?” “我很怕她,那是个没有表情,看上去严肃又认真的大姐姐。” “于是我撒谎,撒了好多好多谎。” “可是师父能一眼看穿!” “我与她说,我家里穷,弟弟生病了,得偷东西才能过日子。” “她立刻要给我打钱,要去我家里看看。” “我又改口,弟弟病危了,不能见人。” “她立刻说,她是专业的医生,有车站的vip资格认证。” “我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都说清楚了。” 说到这里,小七就跟着哇的一声哭出来。 每每想到这些事,就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是一声声春日的惊雷。 “阿明,我蹲下时抱住头,不敢去看她。她就与我说——” “——站直了!” 小七哭得直抽抽,又在雪明的照顾下擦干净眼泪。 她依然在复读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角色,最厉害的台词。 “——你每天与陶瓷睡在一起,母亲制造了你,与制陶一样,她才不会关心你。” “——你也和陶器一样,是火都烧不坏的!” “——这颗辉石不过是假货,是愚人金。闪闪发光的是我,是站在你面前的我。” “——或许你的机灵脑瓜都清楚,都知道,撒过多少谎,就明白多少真。” “——你需要一把去伪存真的火!” 雪明惊讶的看着小七。 大姑娘再也不哭,脸还是红红的。 仿佛所有难过,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小七与雪明说。 “阿绫师父和我说这些的时候,她像是一座冰山,我听见她面无表情时的吼叫和怒音,像是在敲定音鼓。” “于是我立刻与伙伴们放了一把火,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在熊熊烈焰面前,我感觉身体变轻,仿佛什么都放下了。” “可是我又开始后怕,要是这场火真的烧伤谁,烧死谁——我恐怕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是师父动身去救灾,师父掏腰包赔钱,师父与好猫咪说,把我送去攻坚队伍里当劳动改造,我当污点证人,青金们跟着线索,把交通署里大半的猎手抓住。” 雪明惊讶:“她居然会怂恿未成年人纵火。” 小七点头:“对,她从来都不会考虑后果,只要想到就会立刻去做。事情干完了,她还与我说了你也说过的话——做得好!” 听起来是非常狠厉的角色—— ——就像是开车泥头车把小七幼时的心魔碾碎了。 雪明想到的形容词就是这些。 只是他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阿绫师父对辉石的态度如此奇怪,随便一个小偷扒手就能带走它。 灵翁送给乘客们的礼物,大多都是石头,石头是很容易碎裂的。 尽管雪明已经很小心,很谨慎的使用钢之心,但是铁环已经有了不少划痕,刚玉也开始缺角,估计不过两三年,它就得送回灵翁那里重铸。 如此重要的东西,阿绫师父就不怕在贼人的手中出什么意外吗?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小七敲了敲vip贵宾车厢的大门。 那是一扇黑与红主题的暗色凤凰花纹实木门,看上去非常喜气,也非常邪恶。 从门里伸出来一只手—— ——紧接着就看见苏绫师父递出两幅墨镜。 “戴上。” 雪明不明白其中含义,只得照做。 小七乖乖听话,戴上墨镜。 大门推开,雪明差些被亮瞎了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绫师父根本就不在乎灵翁所赠的辉石首饰了。 在这间贵宾车厢里,左右两面墙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辉石首饰,几乎像是珠宝陈列柜。 车厢当中的水晶灯都是用辉石造的,它发出的强烈光芒打在侧墙的各色辉石上,折射出来的光线几乎让雪明的体温都开始上升。 紧接着就望见那个披着侍者长衣,贵为vip的阿绫师父坐在道路中央。 ——她戴着墨镜,左手戴满指环,正在往右手套戒指,活脱脱一个指环王,是钞能力者。 手上每一颗辉石都在发光—— ——与阿星需要生气小妙招来催动辉石不同。 苏绫师父在使用这些辉石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五彩斑斓的各色石头像是跑马灯一样,高亮光源跟随十指迅速流动。 雪明终于理解,这个黑石人是吸什么的了。 ——她吸钱,很多很多钱。 ...... ...... 走道中央的沙发上,这位古怪的vip用手指撑起嘴角,比作[v]字——是微笑的意思。 与徒弟和joestar的新贵打了个招呼。 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好久不见。”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二章 有种强度的美 苏绫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指环王终于停止了无情炫富行为,将辉石都熄灭,吊顶水晶灯的光源也渐渐黯淡。 只听这无情绪无动作的vip缓缓开口。 “你好,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冰棍小子。” 声音好似嘹亮的鸥鸟,与小七一样,中气十足咄咄逼人。 哪怕没有任何神态,也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强烈的侵略感。 雪明细心的感受着车厢内的灵压—— ——说来很奇妙,这些vip带来的灵感压力各有不同。 维克托老师是邪恶又高亢,几乎能灼伤人的疼痛感。 文不才先生是清爽又阴沉,极富二元性,非常矛盾的混沌感。 杰克·马丁这位还没有登记在深渊铁道系统中,却拥有闪蝶的开膛手,则像是巧克力,又苦又甜又醇厚,还带着沙子的颗粒感。 那么类比以上几位,眼前黑发黑眼的凌厉佳人,小七的授业恩师—— ——她给江雪明的感觉,就是非常强烈的侵略感。 仿佛是行军的队伍,是鲜艳的红旗。 是军乐团在敲打定音鼓,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气势。 就像是在灾难来临时,仿佛只要她登场,立刻会让人安心。 ——这并不是雪明的错觉,在深渊铁道的vip特约茶室里,他与许多闪蝶有一面之缘,这些vip的灵压各异,唯独只有苏绫老师让人印象深刻。 因为失色石的持有者,他们的灵感与灵压与常人完全不同。 拥有其他颜色辉石的人们,都有明确的性格表达,或内敛或张扬,或高傲或开朗。 唯独黑石与白石,还有完全失去颜色的透明石。是难以琢磨,让人想不通猜不透,很难去形容的人。 雪明之所以会对小七的老师另眼相看,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位阿绫师父的灵感压力,与雪明是同一类的。 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是非常相似—— ——人是闻不见自己的体味的。 雪明也感受不到自己的灵压,但是他在一次次旅途中,曾经无数次询问,无数次探究,与人们一次次反复沟通确信。 他的灵压表达,便是一种如刀锋般锐利的炙热。 是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寒冰割了一下,紧接着滚烫的血就要流淌出来。 光是看多几眼,都会主动的避让。 若说灵压是性格的高级表达。 那么端坐于vip车厢中的阿绫师父,也是一个心狠手辣,对敌人毫不留情的冷酷屠夫。 “来找我干啥?”阿绫师父的语速非常快,摘下墨镜之后,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小七见到恩师之后,也收起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玩闹表情,仿佛见到了偶像,自然有了偶像包袱。 “没什么事情...师父...” “你可以喊得再老一些,我今年才二十七岁。”苏绫立刻说:“尽管叫成七十二岁,我不会生气的,真的不会生气。” “哈哈哈哈...”小七立刻改口:“好!阿绫!阿绫!阿绫!” 苏绫依然没有动作,暖色光源投在她的侍者服上,透出一种令人感到莫名安心的酒红色。 紧接着她便偏转目光,将视线锁在雪明身上。 那一刻,江雪明几乎汗毛倒竖。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呼吸急促起来,神经也开始变得脆弱。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变得敏感,就像是我们拿到棍棒时会不自觉的转动挥舞,耍弄几下。 而此时此刻,雪明的双手便是这种状态,会跟随对方那种锁定气机的视线一起作应激反应。 “欢迎来到深渊铁道强度第一梯队。” 苏绫如此说。 “[joestar]中明日之星的[明]——你看上去非常能打,我眼睛里的战斗力指示器要爆表了,boss一定很喜欢你。” 雪明还在试图驯服自己的四肢。 苏绫紧接着问:“你来找我有事儿?” 雪明说:“刚才没有,现在有了——老师,你对我做了什么吗?是魂威能力?还是什么其他的技法?我想学!正常人能通过学习学会不?” “那恐怕得学很久很久。”苏绫立刻解释道:“问题要一个一个问,我也只能一句一句答,你要我先回答哪个?” 雪明仔细观察着手臂上的绒毛,它们几乎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刺激着,自不然的竖起,肌理也跟着对方的呼吸节奏在缓慢蠕动,仿佛完全陷入了这位vip的掌控之中。 于是他问起最重要的事:“这种不可思议的超能力,是你的魂威在作祟吗?” 苏绫:“是的。” 雪明:“你的魂威是什么呢?为什么我看不见它的灵体形态?没有任何反应,就已经中招了吗?” 苏绫一脚勾来椅子,那力道刚刚好,能将两张椅子同时踢去小七与雪明身前。 看那漆黑的布靴猛的跺地,连带着展柜下的长桌跟着弹跳,来到三人面前。 紧接着便是端茶送水干净利落的手法,又听苏绫不徐不疾娓娓道来。 “这就是我的能力。” 雪明立刻帮这位贵客擦桌弄盏,两人的配合度极高,只一眨眼的功夫,小七面前就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勾花奶茶。 雪明:“细说。” 苏绫:“boss要我们把精神力量的特殊之处都藏起来,不可以随便告诉外人,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外人。” 小七调皮:“他是我...” 苏绫抢答:“他是你内人。” 雪明:“没到这份上。不过也...” 苏绫接着抢答:“不过也差不多了。” 这种近乎于读心的法术,让雪明感到惊愕。 若说阿绫师父非常了解七哥,偶尔能预读一两次台词,那还可以解释。 但是江雪明与苏绫才见第二面,这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只能用惊悚二字来形容。 雪明接着讲:“我想知道...” 苏绫:“你的下一句话是——[为什么你的能力看上去那么复杂,好像不止拥有一个魂威,能催动那么多辉石,又是什么原因呢?]” 这天有点没法聊—— ——雪明干脆不讲话了。 紧接着这位气势汹汹的vip变得随和淡然,尽管依旧是那副面瘫的无情模样。 从她假寐的神态,微微眯眼的动作来看,就像是狮子老虎不再盯准猎物,稍稍偏过头。 “冒犯到你,不好意思,不过我不会道歉。你将就着处一处,处不了咱们就结束话题。” 雪明依然不讲话,他内心有种强烈的好奇—— ——在一瞬间,他从这位vip眼里窥见了一点点真相。 那是一种很奇妙,很难用语言形容,非常复杂的异术超能。 那对黑漆漆的眸子里,偶尔能看到一行行代码和数据,像是各色的ui栏位与状态监控,仿佛是游戏画面一样。 从那双眼睛的倒影中,雪明甚至看见了自己的血条,还有脑袋上的对话框。 “我的魂威叫做[不死鸟],是非常复杂,难用三言两语就讲清的东西。”苏绫口齿伶俐,说话如连珠炮仗:“要是你不想听长篇大论,我就长话短说。” 雪明紧接着便从vip眼中看见自己头顶的对话框。 “再好不过。” 他只是刚开口,那对话框里就出现了对应的文本。 真的太诡异,太神秘了。 难道这位vip眼睛里的世界,都是由数据组成的吗? 这些数据复杂冗余,要是她走到万人计的广场,所有信息都涌入她的眼睛里,那不得被对话框淹没? 方才所听见的那一句—— [——欢迎来到深渊铁道强度第一梯队] 说的或许就是这位vip,对江雪明的认可。 毕竟在她眼里,或许不止有文本信息,还有最直观的战斗力测算。 小七说过—— ——这位老师是个医生,是救死扶伤妙手仁心的白衣天使。 可是此时此刻,雪明不太敢信这句话了。 就这种读心预判的能力。 这种将战斗力或破坏力当做可视化数据来观测的力量。 这种全身自带全天候fob电台接收通讯的顶级电侦。 这种将伤害数据化,热力拉力摩擦力剪应力压力变为可观测的数值。 这种debuff监控,一眼便能看出目标的病症损伤,是否进入死门,是否寒冷、脆弱、神经衰弱、残疾、恐惧等等状态。 这种将椅子和桌子送到客人身前的控制力。 毫无疑问,小七的师父实力绝强。 哪怕她的手臂只有七十公斤力,在此类魂威的加持下,世上没有人能战胜她,哪怕战胜,也很难杀死她。 “啊哈!”苏绫敲了个响指:“你的悟性非常高,有机会我向我老师推荐你去当道士,他一直都想要个衣钵传人,我玩心太重,不合适。” 江雪明不敢确信,于是要再问一遍。 “阿绫师父,你的能力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如你自己亲眼看看。”苏绫说完,就用双手在雪明的视线中,画出一个金色的方框。 那就是用两根食指,画出来的ui面板—— ——与游戏界面一模一样。 随着手指的灵丝灵体构筑成形,仿佛在雪明眼中出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由土豪金色泽的边框组成,紧接着它浮现出一行提示。 [玩家苏绫邀请您加入队伍。] 雪明作着深呼吸,轻轻点下[同意]按钮。 在那个瞬间—— ——天变地异。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无数的东西。 只要将视线定焦在某处,立刻就会窜出一大堆数据。 他去看木桌,立刻就有对应的材质、木龄以及拆解制作其他工具的可能性。 他去看奶茶,配方表和热量值冒了出来。 他看向列车的展柜,眼神扫过辉石首饰,文本将这些珠宝首饰的名称和功能都一一列举出来,如何催动它们的方法也大多都探查明白,是已经鉴定完毕的状态。 他看向列车的铁壁,劳损度和压力动态,不时还有跟随铁道石砂弹跳的钢轮,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该为这个轮子的轴盘做养护工作了。 他只看一眼小七—— ——就不去看了。 那姑娘脑袋上一整排的粉色桃心魅惑状态。脑袋上还在冒粉红色的经验值,像是在积攒恋爱经验,非常的神秘,又神秘又丢人。 扭过头,雪明去看这位vip时。 就见到金灿灿的血条,还有soulpower的蓝条,以及绿油油的体力值,组成了三元质要素。 苏绫立刻解释道:“哦,这个金色的是灵感护盾,就像是你,很多灵灾环境都无法影响你,破不了你的防,在它崩溃之后,灵感压力才能伤害到我们的精神,影响我们的肉身。” 万事万物都变得清晰明朗,雪明几乎惊讶到说不出话。 他一开始只知道,魂威对于人来说,就像是老天爷的恩赐,是每个人生下来,要前往主人公角色位置的必经之路,获得魂威,就代表开启了新的旅途,拥有了开挂作弊的金手指。 如今见到阿绫老师的魂威时,这哪里是金手指,这是把地球ol的后台数据调出来翻阅了。 如许多里描述的桥段一样——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突然能看见各种数值。就立刻有了一段神奇造化。 此时此刻,阿绫老师要队友自己调整ui栏位,把血条和蓝条还有体力条都放在合适的位置。 雪明用双手拖拽这些神秘的游戏ui指示栏,按照最舒服的方法来摆放,尽量让它们不要去妨害视线,可他又想起一件事。 “阿绫师父,你要是解除魂威,把我踢出队伍了,我不就看不见这些了吗?” 苏绫:‘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以后咱们合作的机会多的是。没准你把游戏设置保存了,下回就不用调了。’ 雪明迟滞几秒,内心踌躇:“恐怕没什么机会,我并不想成为vip,或许会在九界车站经营酒吧,为人们制铁造枪,不想以身犯险。” 苏绫伸手把脑袋上的血条给拽下,握在手里当棍子把玩。 “你确定?我接到boss的调令,你与杰森·梅根要去红星山,我的紧急调令任务主题,就是保护你们的安全,不然你们怎么能在这辆车上找到我呢?” 雪明疑惑:“为什么?是因为小七吗?你很关心这个徒弟?她肯定要与我一起去红星山。” 苏绫摇摇头:“不,因为红星山在广陵止息的攻坚队来看,也是一块硬骨头。需要非常强的人来处理,而我的美貌,大部分来自于强度。” 这台词要别人来说更像是谐星笑话。 但是由阿绫师父讲出来,那种挥着血条准备干仗的架势,还真不像是假的。 真的很令人安心,如果按照城际特快的乘务员大哥所述——红星山算是一片死亡绝地。 它笼罩着瘴气毒烟,温度极低,风灾和兽灾非常严重。 若是能一直维持这种[小队成员]的状态,能观察到灾害与工具的各项属性,那就太好了。 还有这么个魂威实在,为人耿直的领路人。 这一切都让雪明感到非常安心—— ——同时也希望自己能拥有这种纯粹的美貌。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三章 人潮汹涌 列车到站了。 月台依然挂着中华新年的彩灯装饰。 在短短的十来天里,雪明又一次死里逃生,有惊无险的干掉了数以百计的高价值目标。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他逮住阿绫老师一顿猛吸,学到了许多乘员日志上没有写的东西。 失色石的拥有者并不像雪明想象的那样—— ——这些人数量稀少,如小七当初说的那样,在地下世界也算[稀人]。就武力值来说,失色人要么强得离谱,要么拉胯到底。 阿绫师父的愚人金根本就不算辉石。 灵翁认为——这个女人太花心,根本就没有石头喜欢她。 她贪得无厌,几乎什么宝贝都想要。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是非常可怕又可敬的人,能使用车站目前已知的六色辉石中,百分之六十六的首饰。 她没有护命符,或者说随手拿到的辉石,她都能适配,都能使用。 一切都要归功于她的魂威,正是这种神力,让她拥有窥探辉石属性,了解护命符的喜爱偏好,最终运用辉石的力量。 雪明从这些信息里理解了另一件事。 人是会变的,伴随人们心灵的成长,情理逻辑和荣格类型的变化,可能一开始十七八岁的骄傲少年会获得红石,但是当他来到三十多岁,变得成熟,变得稳重,变得狡诈,也许这位乘客会主动更换首饰,因为红石不再回应他,不再喜欢他。 如果能掌控自己的情感,将喜怒哀乐变成一种工具来使用,那么同时使用多个护命符也不是不行。 另外关于阿绫老师那身侍者服饰的说法—— ——这位vip就是一位随行侍者,青金狼母的伴侣就是她的雇主。也是三三零一心中的白月光。 当侍者破茧成蝶,或者已经拥有探索未知地块的能力,也能成为vip,至于侍者的衣服要不要保留,那是vip的自由。 说回辉石的事,能同时运用多种护命符本身就有人格分裂的风险。且不说能不能做到,要弄到这么多首饰,阿绫老师一定是个搞钱能力极强的人。 在地下世界,贸易中转站也有人工打造的辉石首饰,这些石头与灵翁所造的宝礼功效相近,但珠宝店的工匠们没有灵翁慧眼识人的本事,不能照着乘客的性格特质来分配石头。 往往人们去购买其他辉石时,还要照顾现有护命符的小情绪,两个硬件如果不兼容,恐怕在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机时,两个辉石小宝贝都不会回应这脚踩两条船的主人。 故而在贸易中转站购买辉石,也算是一种赌博行为。 恰巧阿绫老师的魂威能看穿这些原石的属性,光靠着这种本事,她就能发一大笔财了。 雪明又想—— ——恐怕地下世界的闪蝶们都是不缺钱的人。 光是在贸易中转站拉起一个辉石鉴定的小摊位,估计来购买鉴定服务的乘客们,能从稀人宫邸的服务站排到环城高速路去。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与阿绫老师初次会面时,对方说“给你个号码牌,自己排队去”的意思——这不是玩笑话,是真的。 这种人才在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在任何行业都能发光发热受人追捧。 只是时间不够了—— ——雪明还想问更多,更多。 问更多他不知道的,想不到的事,可是做卫生保洁的乘务员提着吸尘器冲进了vip贵宾车厢。 领头的阳春姐没什么好脸色,要三人提腿让位,带着两个新来的实习生,在展台和桌椅旁做清洁工作。 苏绫一边抬腿一边与雪明唠嗑,态度潇洒自然。 雪明一边做记录,一边点头沉思,心中记着人情账。 “这个东西呢,叫石胆,喜欢毒辣的人,也是黑石的一种,要它发光的话,你就得变成断水流大师兄,对在座各位露出鄙夷眼神。或是想想港片里的乌鸦哥,它就立刻喜欢你了。” 雪明:“嗯...” 苏绫:“还有这个,这个棍子是我从boss那里薅来的,虽然它说乘客一辈子只能用一条棍子,其实不是这样的,在vip群里它经常会拍卖一些遗物。” 雪明:“是vip的遗物吗?” 苏绫:“没错,人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的时候。每年都会有几个倒霉鬼在各处失联,如果棍子比人走得更早,那是什么都留不下来——要是人比棍子走得早,还能留下这些遗物。” 雪明:“这些vip都死了?” 苏绫:“也不一定,大多都是失联状态,最快的半个月就从地下莫名其妙冒出来了,又回到车站的系统里,也有十来年之后性情大变,完全变成另一类人的特殊个体。” 雪明:“哦,文不才先生就是这样。” 苏绫从展品柜里扛起一杆大枪,几乎有一丈长。 “这条棍子呢,就是我去年从boss的拍卖群里捞到的好东西。但是很可惜,它的原主没死。” 雪明:“那怎么办?” 苏绫:“他找到我,要我把他的宝贝还回去——你仔细想想,我真金白银买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回去嘛,于是我就把他打了一顿。” 雪明:“boss不管这些事吗?” 苏绫:“它腆着脸为那个家伙重新造了一杆枪,算武器池复刻。” 阳春姐打断了这几位乘客的闲聊,要他们赶紧从贵宾车厢滚蛋,准备做最后的扫尾工作。 于是苏绫就拉上小七,另一只手抓住雪明的胳膊,是左拥右抱齐人之福的样子,一路往其他车厢走。 她一边踏下铁板,踩上月台殷实的地砖,把脑袋往小七那头偏,小七立刻会意,将老师脸上的墨镜摘下,就见到那对明眸皓月般的眼睛透着股机灵劲。 阿绫与雪明说:“后生仔,你来九界打工,为傲狠明德做事,还有很多要学的。我时间也不多,今天就讲到这里——但是我看你在日志本上写写画画,写了那么多人情账,不如你帮我个忙。” 雪明点头:“尽管吩咐。” “那你等我一下下。”阿绫快步跑回贵宾车厢的窗边,伸手从展柜里掏出几样宝贝。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就见到这行为怪异性格爽利的大姐姐扛着几样道具回来,像是到了废品站准备卖垃圾似的。 “这些东西呢,都打坏了,麻烦帮我修好它们。” 就听见哗啦啦的夸张动静,一团团带着铁锈的零件,还有凹陷的铁皮钢盔,连刀茎都腐烂的武器装备砸在雪明面前。 雪明心里有点没底。 他立刻蹲下,翻弄着这些废品零件,又立刻问。 “阿绫老师,我都看不出这些贵物的原形了,你对我的手艺那么放心?” 说实话,他心里没底—— ——这些服饰甲胄火器兵器已经不能算乌克兰成色,稍稍清掉灰尘就能送进博物馆当文物。 要是没有原品的设计稿,没有照片作参考,想要把它们修理好无异于痴人说梦。 “没事儿,你慢慢修。”苏绫手一抬,立刻从雪明的耳朵旁拉出一个副职业属性面板来。 那金灿灿的框架中显示出个人资料的详情页。 阿绫老师与雪明展示着[工匠]栏位。 “你看,目前你的副职业中,铁艺和布艺的等级练的很高,但是呢!” 从工匠栏位两个高亮的职阶名中,还有两条发光的丝线,它们链接着[考古]与[制械]。 “只要你把这些东西修好,不论花多少时间,抽空捯饬捯饬,一定有帮助的。你不是喜欢练级么?” 紧接着苏绫又从杂乱的人物属性面板中挑出[头衔]栏。 她像个[使用光的魔术师],一根根温热柔和的金色丝线构筑成具体的[头衔]。 “诺,你看!” 只见那对纤纤素手突然张开,与拉开横幅卷轴一样,就有一大串文字冒出来,都算作雪明的[头衔]标签,tag备注。 [冷面魔男] [敢露头皮都得死] [快枪手] [一边害怕一边砍人] [每天不杀三个人很难入睡] [你要被吸入惹] [无名氏] [史瓦西半径漫游者] [无情猎妈人] [工匠派] [行走的媚药] [给我变!] [变态外科医师] [练级!练级!练级!] [我永远喜欢泥头车] [青青饲养员] [钢铁艺术家] 卷轴还没拉完,到[我永远喜欢泥头车]这里,雪明立刻抬手把这张诡异莫名的怪东西合上了。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够了...” 苏绫没什么表情,因为她作不出表情,只是稍稍噘嘴吹气,像是释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 “hiu!~那咱们说好了,你帮我修装备,顺便练练功,我在红星山绝对护你周全——怎么样?” 小七立刻举手:“那我呢!那我呢?老师!” 苏绫立刻双手抬起,往小七的脑袋旁送,要作法念咒。 小七疑惑:“老师你在干啥?” 苏绫:“试图驱散你脑袋上的[魅惑],但是这种咒文太强,这个debuff好像对你来说算是一种增益状态,有了[爱],你的成长速度远超我的预估,已经化茧了...真他妈离奇。” 小七打开阿绫师父的双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绫立刻语气严肃:“好,说回正事。” 雪明刚想掏笔记,准备接着记录正事的详实内容。 苏绫:“告辞!” 说完这句,这位古灵精怪的vip拔腿就跑。 紧接着雪明只觉背后生风,从月台的地下通道涌出无数人。 不光如此,还有五王议会的电梯接引廊道,从乘务员的休息室,从机电房,原本行人稀疏的月台变得拥挤混乱。 人们朝着那个vip狂奔而去,依稀能听见狂热的叫喊与ruarua怪叫。 这就是雪明的知识盲区了。 是的,他不理解。 只见阿绫老师翻过围栏,从铁道的岩基往山体爬,拽住投影布攀上五王议会的主楼层,立刻钻进窗户。 她往窗外大声喊,也不知道是与这些狂热粉丝喊,还是与江雪明喊。 “后会有期!我们下个站点见!” 人们只是停在围栏前,看着滚烫的熔岩河流望洋兴叹。 江雪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与乘务员要了一块大桌布,把地上的碎铁残衣都包好,不落下任何废料,想要扛起这个大布包,却有些吃力了。 等流星赶到时,还在奇怪这热闹的站台是怎么回事,以为是欢庆元宵节,要立刻加入这场狂欢。 雪明喊:“走了!” 流星立刻问:“去哪里?” 雪明:“回咖啡厅,回酒吧,回我们的[joestar],把东西放下再去见boss。” 话音刚落—— ——雪明眼中的所有ui都消失不见。 他内心暗想,阿绫老师的魂威也有射程极限,此刻她已经走远,所以眼中的ui指示都消失不见了。 最后这ui提醒栏还冒出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字符看上去嘲讽意味十足。 [你没资格啊!你没资格!已经被移出队伍!] ...... ...... 杰森·梅根与小侍者喀秋莎先是和江雪明客套了几句,就回客房去休息了。 江雪明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这位幕后默默付出的老大哥。 这次伦敦之旅,杰森的卫星地图全程在线,他的情报能力极强,关于查德顿堡的人员流动,还有蒙恩圣血各个教派的基本情况,在江雪明开始行动之前,这位在sas深造的罗马汉子早早就将材料准备好了。 还有最后的狙击环节,也是杰森先生要喀秋莎提前去黄金乡的废矿道中作布防拦截。 有些人你看起来他不在线,其实人家早就把工作做完了。 “其实...你也不用跟我客气什么,我很讨厌谢谢这种词,很多人都喜欢用谢谢来代偿别人的工作酬劳。”杰森站在客房门前,眼神飘忽的挠下巴,“我只是不服输,你一定会跟着我跑去红星山,对吗?我只是不想输给你,江雪明。” 雪明没有答话,他不会对付这种拧巴人。 想了半天,他张开双臂,看着这又高又壮的罗马大汉。 杰森立刻变了脸:“要我抱你?” 雪明微笑着,依然没有说话。轻轻晃手臂,那意思可不是[别废话,我抱你,你抱我]—— ——那个意思是[辛苦了,不说了,抱一个]。 杰森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他先是眯眼嫌恶,又回房把胡子给剃干净,换了一身体面的睡衣,把仪容都打理好。 终于把雪明紧紧抱住,攥指为拳,轻轻扣着好朋友的背心。 他们没有讲话,没有讲任何一句话。 然后简简单单的分开—— ——紧接着江雪明又把小七抱住,然后松开,顺带把这姑娘的手管好,把自己的屁股护住。 “辛苦了。” 逐一与伙伴们拥抱,连一脸诧异的三三老师他也要抱。 罗伯特·唐宁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疑惑。 “我也要抱吗?” 雪明用力点头:“对,没有你们,我活不下来。” 只这一句,或许能解释清很多很多事。 在与小唐宁拥抱时,雪明能听见这小子的细碎话语。 “雪明先生,你可以当我的老师吗?” “是什么意思?教授哪方面的知识?” “我想当你的学生,雪明先生,你看上去理智又强大。对朋友像火一样,对敌人也像火一样。我的中文不好,就只能这么形容了。” 雪明松开唐宁,指着客房走道的窗户,指着窗外。 “等我的店铺开业,你想学什么都行。” ...... ...... 顺着窗外的星辰色天空往下看—— ——[joestar]的工坊牌楼还没造好。 在施工地的板房里,三个老朋友蹲在一个大铁桶前。 文不才摆弄着铁桶里的木炭,翻开烧烤架,负责做吃的。 维克托满脸嫌弃,捧着书和笔,要记下朋友们的事迹,准备说新的故事。 小杰克一个劲的流眼泪,也不知道是被烟灰熏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 不过他的工作很简单,负责吃就可以了。 文不才说:“这时候讲什么都挺尴尬的。” 维克托应:“确实,你做的食物就像一团滚烫的烂泥,炭的含水量太高,薪柴的煤灰会让我的口腔病变致癌,与茹毛饮血的原始人无异...” 话音未落,文不才举刀剔肉魂威乍现。将烹饪作品强行送进维克托嘴里。 “但是很好吃。”维克托立刻改口:“在死亡威胁面前,这种粗糙的料理也变得甜美起来,真有趣,我要记下这种恐惧酿造的美味。” 四瓶铁骑士威士忌摆在小桌板上。 只有杰克一个劲的嘤嘤流泪。 他本该是看上去最年轻的那个。 现在的容颜在三十三岁以上,四十八岁以下。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一个劲的点头,一边张嘴去接文不才大哥送来的肉片,却很难说出完整的话。一边端起酒杯,维克托为他倒满便宜又好喝的铁骑士。 boss坐在婴儿车里,握着刀叉,与小杰克一模一样,一般神态。 它在流口水,也在流眼泪。 “太好了!太好了!” 文不才的魂威往铁桶中倒水,熄灭薪炭,烧烤架搭上桌台,是烤完收工的意思。 滚烫的蒸汽冲出板房,让房间内的温度变得更高,更热烈。 [joerank]的伙伴们举杯对饮,就看见房外未经打磨上漆,稍显青涩的[joestar]招牌。 越过时间这条河流,千百万次人潮汹涌。 ——我们依然能重逢。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四章 哲学家基金会 五王议会的内阁拱形廊道中,雪明提着残旧的蝶衣,从扭曲变形的裙装中取出数据卡。 这套裙装作为诱饵目标,在与玫瑰教的教父李奥纳多的战斗中被c4炸药毁坏,但是它的作战记录留了下来。 热侦和摄像头的录像资料就是最好的乘客日志。 等到大堂经理将上一位乘客请出内阁,见到无名氏的贵客在外安静等候,经理端着双臂一路小跑,来到雪明面前时是满面春风。 “大当家的,劳你久等。” 雪明立刻把残旧的蝶衣交到经理手上,又与这态度谄媚的人精说。 “不用这么客气。” 经理立刻讲:“应该的,应该的...” 雪明有话直说:“我喜欢直来直往的人,如果你想与我交好,就停止营业吧。” 等雪明说完,经理老哥立刻垂下眼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是端了许久的架子,终于有歇息的机会了。 “哎,大当家。上回我托你办的事情...” 雪明一边答一边往内阁里闯:“滑梯已经造起来了,上下三层,成年人也能玩。” “好叻!”经理笑嘻嘻的,拍手称道:“好!太好了!” 雪明没有回头道别,带上内阁的门扉,紧接着快步来到boss面前。 boss这回没有加戏—— ——它演不了戏了。 具体来说,它瘫在婴儿车里,让柔软的绒毯包裹着,一动也不动。 它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从假寐中惊醒,像是刚做完一场噩梦,大声呼吸着,使劲眨巴着绿油油的眼睛,瞳孔在反复对焦放大缩小,终于看清江雪明的模样。 “小子,搭把手,扶我起来。” 江雪明佝身伸出食指,boss的小爪爪搭上去,勉力让虚弱的猫身坐起。 见着boss这副狼狈的模样,雪明心中好奇。 “猎王者不在你身边吗?” boss拉下婴儿车的小桌板,紧接着就趴在桌板上休息。听见雪明的疑问,它像是快要没电的手机,任何问题都得缓上一阵才能做出反应。 “哦,我想安静一会,有人在旁边我睡得不够安稳。” 雪明:“那我长话短说?你接着好好休息?” boss:“你能有这份心我可真感动。” 雪明把boss小桌板上的烤肉油污清理干净,拎起这小家伙的胳膊,帮它把胡子和鼻头上的胡椒盐擦掉。 boss有气无力的说:“谢谢。” 江雪明随手将日志和数据卡留在办公桌上,准备走了。 boss还想掏出小算盘好好与雪明算清楚报酬。 雪明头也不回:“等你好起来再说。” boss收起算盘,立刻扯着嗓门大喊:“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雪明停驻在两列书架之间,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虚弱的小猫,心中五味杂陈。 “休息一会,把这个年过完,然后去红星山。” boss忧心忡忡:“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雪明想了想,紧接着说:“我知道,毒气、癫狂蝶、死巨人,是未知地域,vip才有资格踏入那里。” boss的眼瞳处于失焦状态,它几乎看不见十来米之外的任何东西,也无法锁定江雪明。 “我不觉得你是个喜欢冒险的家伙,如果只是为了杰森·梅根这个人,你不会那么简简单单的答应这件事,或许等你变得更强时,才会同意杰森前往红星所在的山丘,按照咱们打游戏的说法,你在越级挑战,这不像你的作风。” 雪明重新从阴影里,走到内阁办公桌的光源下。 他一点都不像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心中有风雪,脸上有冰霜。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你的庇护下,傲狠明德。” 在那个瞬间,boss睁大了双眼,它立刻就听见这个大男孩小男人的低语。 “我与文不才先生经常联络,本来只想向他学习一些作战技巧,但他与我说了你的事,特别是[收获季]——在那之后,我想了很久很久。” 江雪明重新蹲下,两手搭在膝盖上,低下头。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几乎要摧垮我,特别是你——boss,你在去年拯救了我的人生,不过八个月的时间,我就有可能与你天人永隔,这件事让我非常害怕。怕到浑身颤抖,你能看见吗?” 他伸出手,手指也不像以往那样灵巧,而是在强烈的情绪干扰下开始微微颤抖。 “我接近你时,看见你如此虚弱时,几乎无法想象你毙亡的画面,也无法想象你变成梼杌恶兽的场景。” 雪明有理有据,认真严肃的形容着。 “天底下没有什么恩惠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没有你,智人这个大族也会探索地下世界,但是探索的过程,恐怕会难上千倍万倍。我认为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人]本身更重要,你几乎救了数十万,乃至百万人的性命——若是在古代,你该进庙宇受人供奉。” boss咧嘴笑着:“我干得还不赖嘛?” 江雪明:“我在文不才先生那里得知,每个[收获季]对你来说都是非常难熬的年份,我不会休息太久,就立刻出发继续执行任务,至于为什么杰森·梅根一定要去红星山,这是你给他安排的必经之路——我也不会过问其中缘由。” boss还想解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铁道系统已经修到了尼福尔海姆...而且有了建设海上铁道的能力...我想...” “不用解释。”江雪明要boss安静下来:“说话也很耗电,你再多说几句,恐怕要强制关机。” 于是boss乖乖闭上嘴,也闭上眼睛,只有不时颤抖的耳朵,代表它在听。 江雪明接着说—— “——据我所知,红星山是尼福尔海姆雾之国的大门,那里除了死亡一无所有,连白夫人和癫狂蝶这种代表纯粹生命元质的东西,也无法生存。” “我一开始还会疑惑,为什么我们要探索这片死地,很可能不会获得任何东西,万一我们找不到任何价值物,矿物、动植物、交通枢纽或任何人类能利用上的资源,这些都没有,那该怎么办呢?” “直到文不才先生与我说,这种行为就像登月一样,在几十年前,我们都不知道月亮上有什么,很可能有外星人,或者是遍地的黄金,或者是其他东西,它总不可能真的是一块石头吧。” “但事实是,它就是一块石头,有许多稀土资源,除此之外就是一块冰凉的石头。” “boss,你在往地下挖掘时,也许正是这么想的,这种意念支撑着你,拥有了灵慧与理智,拥有了知性,甚至能化身为人——你比我人生中见识的大部分人,都要[人类]。” “从大书库和这次[贞洁行动]的实战中我了解到,我似乎真的拥有一种匪夷所思的破坏力,我擅长的事情就是组装冷冰冰的武器,破坏热乎乎的肉体。我会好好完成这个任务,也请你平平安安的度过[收获季]——我们不能没有你,我们不能没有boss。” 江雪明一步步往后退,眼神炙热。 “走了。” 紧接着就消失在暗处,只听见门廊处大锁咬合的轻微咔哒声,连关门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这虚弱猫咪的安眠。 “喂,猎王者。”boss挥爪呼唤侍者:“过来,我有事交代。” 从壁炉旁的暗门中,从地下室钻出来猫爬架女士。 她一手举着灭蚊灯,一手背在身后,走得急匆匆。 “这男人有种该死的甜美,把我的红山石交给他。”boss喉口中传出低沉嘶哑的吩咐:“或许他用得上。” 猎王者当即卷起裤腿,从脚踝处取下铃铛环扣,像是脚镣。 铃铛中镶嵌着一颗黑石,它已经将整个金铃铛塞满,以至于这件首饰已经失去了发声功能。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猫爬架女士慎而又慎的说:“如果[收获季]开始时,这部分元质不在您的身边,恐怕您很难渡过难关。” boss伸出爪子,轻轻拍击铃铛,那漆黑的石头就化为一股黑烟,变成大虎的模样。 这是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是它从梼杌兽身中抽离出来的另一个自我。 这颗红山石作为媒介,作为承载物,将梼杌恶兽的灵魂禁锢起来,让这只小黑猫变成了傲狠明德的发声筒。 对于猎王者的质疑,boss只说了三个字。 “交给他。” 猫爬架再三确认。 “您真的决定这么做?哪怕他使用这块石头,有变成伥鬼的风险——您也要这么做?” “活着总比死了强,哪怕变成怪物,我相信这个小子能斗过我的肉身。”boss将铃铛打包成礼盒,交付给猎王者:“交给他,并且告诉他,该怎么使用。在我沉睡时,你负责最后几天乘客的日志归档,偏光六分仪也会失效,给新人们提供一些万灵药,就送他们各回各家。” “我明白了,这就去。”猎王者带着东西离开了内阁。 随着精神元质所寄宿的道具越来越远。 这头黑猫慢慢合上了双眼,陷入了长久的睡眠中。 ..... ..... 该回家了—— ——对雪明来说,返乡的路线规划,应该是给步美阿姨拜个年,打个红包,然后立刻回衡阴老家。 伏尔加再次驶离月亮巷时,这座荒废已久的地下城勾起了雪明的好奇心。 “为什么离九界车站最近的地方,却那么荒凉呢?” 只有工程队留在这里,偶尔为车站外部基建和电气管线做维护修理的工作。 像是小卖部和商超菜市场,也是为了这群工人们搭建的,它不像黄金乡,不像米米尔温泉集市,拥有庞大的卫星乡镇。 小七一边开车,一边答道。 “因为[收获季]——boss每次回到肉身时,情况都会变得非常危急,要撤离几万几十万的群众难度实在太高,如果它真的变成梼杌形态,在人口密度如此大的地方释放灵灾,肯定得吃上一两颗战术核弹。” 车辆驶离龙华路,往边防牌楼开。 天地间只剩下小七的话语声和路噪。 “boss是个很喜欢热闹的小猫咪,只有它非常健康的时候,才能跟着猫爬架女士一起外出旅行。” 江雪明应道:“对,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是在列车上与它见面。” 小七接着说:“哲学家基金会不允许它回到地表世界,对人类来说,它是一个挖洞的工具。” 江雪明立刻问:“你们之前一直在说这个[哲学家基金会],它到底是什么?” “说来话长。”小七刚开口。 雪明立刻答:“那就长话短说。” “得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讲起。”小七暗自思付,她与猎王者的关系非常密切,算闺中密友,这些事情大多都出自猎王者之口—— “——世界的土地、财富、人口,已经到达了一个非常微妙的恐怖平衡。能决定人们如何生活,如何度过一生的要素,几乎全部来自于脚下的土壤。” “但是土地是有限的,土地也是财富之源,任何生产活动都需要在土地上进行,为了争夺土地,就有了战争。” “一战没有打疼人们,只是让它变成了烈度更高的二战,直到二战结束,全世界的资源再分配重组时,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决定组建一个基金会,用富余的元质财产,来创造一个伟大事业。” “它就是深渊铁道的母亲,是[哲学家基金会]的前身——我们为了土地流血牺牲,如果不能往天空看,去其他星球殖民,或是填海造土,容纳更多的人口,更多的扩张。那么就往地下世界看吧。” “并非是傲狠明德选择了人类,而是人类选择了傲狠明德,它早就在地下世界挖土打洞,而且有了成规模成建制的行政机构单位和军队执行单位。[哲学家基金会]为傲狠明德提供现实世界的货币资源作为筹码,用来招揽新人购买物资,傲狠明德为[哲学家]们提供万灵药作为筹码,用来保证世界局势的稳定,保证领袖们的元质健康。” “最初发现深渊铁道的,是苏联人,在冷战时期两极争霸的时代,完成登月这种壮举之后,苏联立刻开始打洞。” “通向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特快列车上,乘务员与你讲过这件事,勇敢的斯拉夫人向下挖了一万米,发现的不是什么地狱,而是一条铁路。” “哲学家基金会通过这条铁路,与boss成功签下协议。并且直至今日,这种协议依然有效,vip去地表世界瞎胡闹,boss就得受到哲学家基金会的经济制裁。” “除此之外,boss几乎能调动人类社会中的任何资源,像sas的教官们,只要我们主动申请,甚至可以与吸血鬼当同学,在空勤团接受特训,在贞洁行动中敲碎老同学的颅脑,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在英吉利海战中,铁甲勇士号的退路被空勤团投送的浮雷封锁,那个时候,或许杰森·梅根就在某一架战机上为你播报战地讯息——哲学家基金会从不顾忌任何凡俗世界中的[邪恶]。” “它不分好坏,不论善恶,主旨只有一个,获得土地,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并且让全人类活下去。”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空腔中的冷凝水作为降雨,打在伏尔加的车窗玻璃上。 猎王者站在巡防的队伍中,披着塑布防雨大衣,在哨卡前敲开雪明身侧的车窗。 戴着半指手套的手伸进车窗,送来一个小盒子。 正是boss所赠的红山石—— ——猎王者稍稍揭开大衣的避雨连帽,与江雪明说。 “这颗石头,是boss的护命符,你前往红星山,遇见无法解决的敌人,杀不死的怪物,逃不掉的致命威胁,就将它吞下——它会助你化险为夷。” 江雪明听到一半,还想接着问。 猎王者皱紧眉头,没什么好心情,只用两指搭在雪明的唇间,要雪明安静。 “不要随便使用它,它有梼杌的灵压,可能会让你变成伥鬼怪兽,boss说——” “——你活着比死了强。”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五章 爱你 离元宵节还有三天时间。 雪明如期赶回了步流星的老宅,与美姨讲不上几句话就得动身,来匆匆去匆匆,一刻也不停。 原因很简单—— ——美姨是大户人家,春节前后宅邸的车队都能排到驰马大道的街口去。 另外还有就是,雪明与小七约好,在返乡过节的路途半道去一次汕尾老家,见见白子衿的父亲。 两人没有订婚,也算不上正经的男女朋友,对于拜会伯父这件事,雪明没有任何抵触的心思,反倒是小七开始紧张,见家长这事儿就像考试,平时学习成绩再好也赖不住老师眼瞎。 这老师,说的就是她爹了。 与美姨和流星道别,雪明和小七驱车来到西九龙,准备坐高铁回家。 可能你要问,白露去哪儿了—— ——她正在joestar搬砖修楼锻炼身体,一刻不得闲。 雪明希望妹妹能快速成长起来,衡阴故乡已经没有她熟悉的人,那不是家。 而且今时今日情况已经不同了,江雪明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是boss钦定的[无名氏]学派话事人,这条龙头棍到了自己手里,boss也没收回去的意思——在其他乘客看来,江雪明算是深渊铁道中的[大人物]。 如果白露回到地表,遇见的麻烦恐怕比地下要多得多。 所以雪明就将妹妹留在车站,与[joerank]的叔叔们一起过年。 搭上返程高铁,雪明就一直在打电话—— ——与大堂经理打电话,要订购物料制作武器装备。 ——与分星女士打电话,要订购防毒面具和抗腐蚀材料来制衣。 ——与文不才打电话,问起妹妹的身心健康。 ——与妹妹打电话,问起杰克叔叔这个人是不是不太对劲。 ——把小七的手机拿来,给猎王者打电话,把boss的红山石护命符的道具属性问了一遍又一遍。 一个半小时过去,高铁从西九龙出发开始,雪明压根没和小七说任何一句话。 哦不,借电话算一句。 直到他对猎王者连声道谢,将通讯中断,拿出猫铃铛仔细端详,从工具袋里掏出羊毛轮和电笔,开始做抛光工作。 小七已经快睡着了—— ——她本想这段时间应该属于他们俩,至少也是甜蜜约会,旅游观光。 没想到雇主在假期也像个工作狂,从来没有休息的意思,无事可干时也要打开阅读器盯着《万物大裂》继续吸。 并不是说这样不好—— ——小七已经是非常爽利,非常干脆的女孩子了,她并不在意雇主这般冷落他人的行为,毕竟他对人好的时候,那就是非常非常非常好。 只是心中有一丢丢,一咪咪失落感。 这种失落感渐渐变得强烈,她心中的好胜心作祟,要去给雇主添些麻烦。 于是白青青抱住雪明的胳膊,突然倚在雇主耳边轻轻说。 “如果你突然打了个喷嚏...” 雪明眼睛扫过书录字符,随口应:“那一定就是我在想你...” 小七立刻就开心得合不拢腿,一个劲给雇主的电子书翻页,生怕雇主在这本书上耽搁太多时间,要雪明早早看完。 雪明并不在意,这部分的内容已经看过,突然跳转几个大章阅读起来也没有障碍,全当温故知新。 小七凑到雪明耳边:“如果半夜被手机吵醒...” 雪明:“一定是你在发神经。” 小七立刻笑出擦玻璃的声音,又见雪明抬起手对着高铁的车窗一通擦弄,试图用真实的擦玻璃动静来掩盖住侍者的尴尬。 七哥每笑出一个音节,雪明的手指就跟着那节奏动。 于是七哥笑得更开心了—— ——在大姑娘的癫狂指数超过a+之前,雪明决定使用亲亲攻击。 他抱住小七放飞自我的脑袋,一嘴巴印在她的额头。 紧接着她就从擦玻璃的状态变成了“嘻嘻嘻嘻嘻”的状态。 小七知道,这是雪明要她安分一点,让别人看见不合适。 可她不在乎—— ——她一点都不在乎。 手机突然亮起,是杰森·梅根的来电。 雪明放下电子阅读器,立刻与小七比手指,要小七安静。 紧接着他就接通来电,正儿八经的说。 “杰森?” “新年快乐,江雪明。” “少见。” “我应该说声对不起,前阵子我一直在空勤团补课,后来你要我去做情报工作,从来没想过中国华夏的春节,这次给你拜个晚年,希望你不会太在意。” “谢谢,你也快乐。” “我昨天夜里没睡,一直在想红星山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毕竟你才化蛹,我已经开始羽化,即将成蝶——很久很久之前我就一直卡在这个状态。” “嗯,你比我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在和你比,这回我是认真的,你可以去别的地方领个任务,然后平平安安的回来。你和九五二七是一对壁人,中文成语叫[珠联璧合]对吗?是这么个说法对吗?” “嗯。” “我从猎王者那里得知了你的过去,我想——你应该马上就有一个新家,很可能过两年,我都能教你的孩子说达契亚方言啦,所以我就想...” “你就想什么?” “我...” “你想什么?” “我很羡慕你,江雪明,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能因为我,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而摧毁这些美好。” “没事我先挂了。” “喂!喂?!你在听吗?” 雪明拧眉怒视,对手机大喊。 “我听不见哦!听不见!好像你在说,你很想温蒂,很想去红星山,但是你没有力量!~太弱小啦!我们一起吧!” 紧接着江雪明狠狠掐断通讯,顺便把杰森的电话号码给拉黑。 小七摇头晃脑的凑过来。 “怎么啦?” 江雪明表情浮夸,惊讶悚然:“我材料都准备好了!半成品都送到工地去了!队长说活动结束了,这可能吗?我浪费那么多时间,苦心研究东西方巨人神话,这本破书翻来覆去看了六遍,整整六遍!” 小七立刻搂住雪明的脖子:“好了好了,宝宝不生气...” 雪明还是很委屈:“他这种话说得出来的啊?他还想教咱们的孩子学达契亚方言?他哪里来的脸啊?学那玩意有什么用?” 小七一边暗爽一边傻笑。 雪明终于恢复正常:“说正经的,我挺生气的。” 小七:“为什么?” 雪明比着手势煞有介事的解释:“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我很不服气——以前任凭杰森·梅根如何嘲弄我,奚落我,对我人身攻击,我也至多还他一个不痛不痒的耳光。” 小七:“你说哪一次?” 雪明:“他喊我辣妹那一次。” 小七:“他脸都被你抽肿了,还不痛不痒呢?” 雪明:“我atk很高的,能造成那个攻击效果已经算留力到底了。” 小七:“哦好,你接着说。” 雪明:“但是这一回,这一回我真的很生气,我与他交手交心,和喀秋莎反复对他说[战士不是孤独的]——但他依然觉得有种迷信可以依靠,有种自我感动的成分在。仿佛只要把我丢在安全的地方,他就是肩膀扛起整个世界的大英雄。” 小七:“拧巴人是这样的啦!~” 雪明:“可是...” 话音未落—— ——手机又亮起,雪明接了电话。 罗伯特·唐宁说:“雪明先生,是杰森先生托我打来的。” 雪明回了句:“别替他打电话,让他给我写信道歉!否则连你一起拉黑!” 他又熄灭手机屏幕,与小七接着说。 “我要狠狠的把他心中的迷信破除,这个人问题很大,把他丢进[joestar]的厨房,我晚上都会做噩梦。” 小七笑得花枝乱颤,她知道雇主在开玩笑,但是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紧接着电话亮起,是白露打来的。 雪明:“喂?” 白露:“哥!杰森·梅根叔叔要我问问你,信是往哪里寄啊?要白纸黑字他亲笔写吗?” 雪明:“有这份心就行。” 白露:“你啥时候回来呀哥?” 雪明:“元宵节过完就回来。” 白露:“回来又得走吗?” 雪明:“对。” 白露:“我能和你一起不?” 雪明:“你太弱了。如果你很强,请让我抱你大腿。” 白露:“嘿嘿嘿...嗯!一定一定!” 雪明:“不说了,我该下车了。” 白露:“去嫂子家?” 雪明看了一眼小七。 小七听见[嫂子]这个称呼时,已经习惯成自然,一点都不别扭。流星也这么叫。 雪明立刻应:“对,去看看伯父。” “那你得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呀!哥哥,搞点名牌包包,皮鞋西装什么的。再给人家送烟送酒——我...”白露说到这儿突然一拍脑袋:“啊!我是太久太久没与你处了,哥,这些事情你比我懂,不好意思呀,是我多嘴。” “好好照顾自己,白露。”江雪明谈起这几天的日程:“我去见过伯父,就回衡阴与旧友聚一聚,然后立刻回来。” 白露:“嗯!是叶北大哥吗?” 江雪明:“对。” 白露:“也帮我向叶北大哥问好,虽然我和他不熟,但是听哥哥的意思,他是咱们俩的恩人。” 江雪明:“好。” 没有说再见—— ——通话就此结束。 ...... ...... 两人初春时节租了一辆车,开往小七的老家陶河镇。 这里离市中心很远很远,在福星堂旁边,有一家东升泡沫厂,就是白子衿的父亲年轻时的工作单位。 小七在泡沫厂的家属楼区长大,再次回到这里时,小七仿佛变了一个人,与邻里乡亲打招呼所用粤语方言,口音听来是非常生僻的,哪怕是方言也有不同的俚语词汇,雪明是完全听不懂了。 就见到镇上的卫生所有几个婆姨在晒太阳,看见小七就立刻嚷嚷起来。 小七随口答了几句,最后脸羞得通红,方言也变成普通话。 “不是的...姨奶奶,不是,没有怀孕——我是胖了。” 然后她就拉住雪明的手,一路往旧房子飞奔。 到了旧楼下边,唤作陶河街道三十六栋的排楼旁边,在芙蓉兴盛的小超市前边,抬头往上看,二楼就是小七的老房子了。 她抬手指去:“我爸爸住在这里!” 雪明:“没有搬家吗?” 小七解释道:“他念旧,不喜欢,我不是挣了很多钱吗?我和爸爸说,要给他买大别墅,买车,买好多好多好厉害的东西,他都不要。” 雪明:“为什么呢?” 小七想了想,在思考要不要说明白,说清楚。 最终她还是坦白—— “——爸爸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他想一辈子就呆在这里,街坊邻里都是泡沫厂认识的旧友,去了市中心,又要交新的朋友,车多人也多,可是很寂寞,他不喜欢,我也经常不在他身边,有了自己的生活。” 雪明:“所以你才会那么在意伯母...” 这里的[伯母]说的就是白子衿的生母。 小七:“对,爸爸是个很专一的人,他觉得能认识妈妈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如果能从一至终就好了。但是他很窝囊,妈妈要走,他从来不会留。” 想到此处,小七开始愁眉苦脸愤愤不平。 “我就不是这样!雪明!我喜欢的一定要抓在手里!就算不是我的,我也要抢过来!这叫吸收上一辈的经验教训!” 雪明:“看得出来。” 说罢,雪明就往小超市走。 他去货架旁与老板唠家常,问起当地人喜欢抽什么烟,准备给伯父带去。 小七立刻说:“我爸爸不抽烟。” 他又去问酒水的事。 小七立刻说:“我爸爸不喝酒。” 他终于问小七:“牛奶呢?我不能两手空空的进门。” 小七最后说。 “你要给他带礼物啊,不如带点旺仔。” 雪明诧异:“旺仔牛奶?” “对!”小七猛点头:“他很喜欢喝旺仔牛奶,很喜欢甜食!还有就是,他超级喜欢枪。” 雪明更加诧异:“啊?” 小七连忙说:“摩托车和枪,男孩子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哪怕今年五十五岁了,还是很喜欢。我买了好多好多玩具枪给他,还有电动摩托车,我小时候,他就骑摩托车带我去上课。” 雪明想了半天,就近从水果摊带了点东西。 紧接着就上楼敲门—— ——可是非常奇怪的是。 崭新的房门没有锁,只轻轻敲打几下,它就自己开了。 七哥冲进门去,一个劲的喊。 “爸!爸爸!我回来啦!爸?” 雪明眼尖,看见重新装修的房屋里,电视机旁的灵龛上摆着灵位,有黑白照片。 “小七...” 他不太敢确定,照片里的暮年男子就是白子衿的父亲。 灵位前的贡品也已经腐烂发臭,像是很久没有打理了。 “小七。” 雪明呼唤着白子衿,要她好好看看这个灵位。 “小七你看清楚。” 另一边,原本兴高采烈的大姑娘进门放下东西,就四处在寻父亲,她不愿意去听雪明的话,一个劲的翻箱倒柜,脸色越来越难看。 江雪明试探性的问了问:“小七?这个灵位...” “找到啦!”白子衿从卧房床下揪出来一个精气神十足的大叔。“爸爸!” “哎哟哟...被抓住啦,骗不过你啦!”大叔被女儿揪住耳朵,脸上笑嘻嘻的,“回家啦!” 白子衿:“对!爸!我把我男...” 她说到一半立刻拐弯。 “男客户带回来啦!” 白家父亲看了看女儿。 又看了看雪明。 再看了看女儿。 “你有钱,也不能包小白脸,你老实和我说,他哪家会所的?” 1秒记住114中文: 第六章 猫和老鼠 白子衿的父亲叫白宁光,祖籍ah巢湖人,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生。 他作为知识青年下乡到汕尾教书,和白子衿的母亲柳春香相识,两人相爱之后,宁光就决定留在汕尾。 为了这个婚事,他与家里几乎决裂,辞去学校的工作,进了泡沫厂工作,一干就是二十六年,在车间主任的位置上因病退休。 他的眼睛与小七很像,都有一种灵光乍现的机智,是一刻都停不下来的活力,低情商的说法叫事儿逼。 听见伯父这番称呼时,江雪明没什么表示。 白宁光嘴里那“什么会所”的名词讲出来,小七立刻就炸了毛。 “你去会所能找着这种货色?!” 白宁光不以为然:“我没去过呀。” 白子衿:“要不我带你去长长眼?” 白宁光:“要得。” 说罢父女俩一边笑,一边开始收拾屋子。 小七把地板上看似多年无人打扫的积灰都清理掉,实然是一些荞麦面粉。 白宁光收好灵龛,把腐烂的瓜果打包,跑到厨房往外一扔,沉重的塑料袋落进楼下芙蓉兴盛超市的大垃圾篓里,非常精准——像是干过许多次,如呼吸一样自然了。 他们忙着干活,却刻意不让江雪明动手,白子衿把沙发整理干净,就立刻拉住雪明,要雪明坐下。 与此同时,白宁光已经捧起大铁盘,把零食和茶水,连带旺仔牛奶可乐雪碧一块端上来。 父女俩忙碌着,手没有停下,嘴也没有停下。 “你谈朋友咯?” “不算朋友,是客户。” “他不是会所里出来的,你是哦?什么叫客户?你被包养啦?换新衣服啦?” “你嘴巴子能不能干净点!我打电话给我老板,你等着,把刚才的话再说一边——看我老板骂不骂你!” “别生气嘛,哎嘿,这个男孩子哪里人?” “湘南。” “那他要吃辣椒?广东吃不得辣椒,上火会难受好几天。” 江雪明举手插嘴:“我不用...不用吃辣的。” 小七立刻瞪了一眼雇主:“别说话!我和我爹谈正事儿呢!小孩子喝奶去!” 说实话,白子衿心里很没底,要是父亲不喜欢雪明,她也没什么办法,这老爹一向自私得很,对老婆没要求,对女儿也没要求,一切按照他自己过得开心的方法来就行,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他是你!~~客户!~~”白宁光笑嘻嘻的从冰箱拽出来两块火腿:“客~~户~~哦!~~” 小七改用广东话叫骂,她一着急就会往外捅粤语。 白宁光立刻委屈巴巴的,完全搞不懂女儿这份矜持的内在含义。 “好好好,我不讲啦,我去做饭。” “让开,我来。”小七从老父亲手里夺走食材,一头冲进厨房,又立刻回头指着老爹的鼻子:“你们聊!聊个够!” 白子宁故作无知的问:“啥叫聊个够?怎么才算够?” 就在此时,雪明剔开旺仔牛奶的拉环,交到宁光叔叔手边。 “意思是,她听得满意了才算够。” 阿叔拿住牛奶,转了半圈,将身子对着雪明,从嬉皮笑脸变成冷静肃然只花了一秒。 在这一刻——雪明才明白,白青青那副人格切换一般的情绪变化,不像是什么癫狂指数带来的,而是从父亲这遗传来的。 白宁光啥也没说,从热情好动变得知性文雅,原本口音还带着点巢县方言的意思,现在改成了普通话。 “坐吧,小江。” 江雪明:“叔叔,你认识我?” 白宁光轻轻点头,有种难以言说的书生气,只是这副满是老茧的手,化工品和粉尘毒出来的疮斑白痕,还有皮肤的晒伤,这些特征能证明这是个常年出入车间的工人。 “我女儿经常提起你,每次说到你的事情,她又笑又哭的。她笑的时候我很开心,哭的时候我跟着难过。” 江雪明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小七伤心呢? 白宁光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就看见dvd碟片开始播猫和老鼠。 “别想了,她笑的时候是开心,哭的时候是超级开心,笑哭了——我难过的原因呢,就是今天见到你,才发现原来你真的长这个样子。” 江雪明:“长这个样子会让你难过,我真的很抱歉。” 白宁光:“我不知道青青能不能留住你的心,我难过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一定有很多姑娘为你心碎。” 江雪明想起玛丽·斯图亚特,想起玛姬—— ——又想起博克关卡的大掌柜,想起尾指。 于是他问。 “你说的是哪种心碎?” 白宁光疑惑:“还有很多种吗?” 江雪明:“不,当我没问。” 他一下子陷到工业思维里去了,还以为心碎指的是让敌人的心脏碎裂,如果照这么个理解,那不光是女人,还有很多男人也会心碎,也不止包括人。 白宁光紧接着说:“我家里的事情,青青应该和你说过吧?” 江雪明:“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从子衿的名字可以看出来——恐怕她出生以后,伯母就很少回家了,你总是在盼着她回家。” 说到此处,白宁光的眼神黯淡,有种很不服气的感觉。 “你真的不会聊天,一上来就戳人痛处。” 江雪明:“我说了三四句,你就在乎那一句,我想是你防御力太低了。” 从厨房传来小七的吆喝声。 “对!你防御力太低啦哈哈哈哈哈!” 白宁光立刻喊:“春香妈妈还好吗?你去看她了吗?青青?” 小七立刻答:“不关心,不在乎,谁管她死活。” 白宁光接着喊:“那不行的!毕竟你是娘胎里下来的,人生时运有高低,她做了亏心事,一定会记很久,回头想报偿,想来找你,却找不到了,她整天沉着脸心中有事,恐怕会死很早的...” 小七骂道:“他妈的,你还替我妈说话?” 白宁光跟着骂道:“他妈的,我替我前妻说话怎么了?” 眼看父女俩像是在争抢家里的生态位,要夺走对方的地盘,在斗气争风,江雪明立刻开了第二罐牛奶,往叔叔嘴边送。 “别别别,她不懂事,你借奶浇愁。” 白宁光愤愤不平的坐回位置上,又与雪明说。 “小江,我女儿就是这个脾气,你要将就着处,就试着处一处,不想将就了,就早点放弃...” 雪明:“她是您亲女儿吗?” 白宁光诧异。 雪明:“听着像捡来的,别家相亲都是在夸自己孩子如何如何好,到叔叔你这怎么是这么些说法?” 白宁光想了想,撑着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打小就不听话,和我小时候一样,非常叛逆。我从来没打过她。” 小七立刻喊:“打过!” 白宁光:“哪一次?!” 小七:“我把老师揍了!那人渣想掀我裙子!你先打老师,然后再打我,闹到陶河派出所去了。” 白宁光:“就一次!” 小七:“我也没做错呀!为什么打我!这事儿我能记一辈子!” 白宁光:“因为我当时太生气了...又看见你不穿校服穿裙子,对不起...” 小七:“我接受你的道歉!好爸爸!” 紧接着,白宁光与江雪明继续唠起家事。 “我家里没什么钱,小江,青青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她帮我装修房子,买玩具,买摩托车,这些东西都是她送来的,也不肯告诉我她做什么工作。就讲自己是铁路上的。” 白宁光想去抓瓜子,雪明已经送到阿叔手边了。 “我想啊,青青那么年轻,铁路上哪里来什么青春饭,不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做上去的吗?我怕她走邪路,又怕我是胡思乱想,就一直要她与我打视频电话。” 他一边嗑瓜子,一边好奇的问。 “我这里是晚上,她那个火车站也是晚上,我这里是白天,她那个火车站也是白天——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嘛?” 江雪明脸不红心不跳的瞎胡扯:“是亚欧大陆桥,复古火车站旅游项目,非常挣钱的职业,小七在单位应该算个导游。你们打电话有点时差是正常的。” “啊。这样啊?”白宁光于是不追问这个事了,转而问起雪明的家庭:“青青没有和我讲过你家里的事情...” 江雪明思前想后,决定全盘托出,对伯父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我以前在电池厂上班。” 白宁光:“好呀...工作稳定。” 江雪明:“薪水太低去送外卖了。” 白宁光立刻拉下老脸:“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江雪明:“家里爹娘是人贩子,要卖女儿,把我的妹妹卖到山里。” 白宁光:“还有这种事情?我认识警队的...” “别激动,叔叔。”江雪明接着说:“后来我带妹妹跑了,南下闯到hk打工,现在我和我妹妹很好,我找了一份新工作,就是青青的老板给我安排的,我俩也是这么认识的。” “哎呀...听起来。”白宁光笑眯眯的:“听起来你这个小伙子很不错啊——有担当。” 江雪明:“我认为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 白宁光又说:“现在这个社会坏的很,一家人为了争遗产,巴不得老爹老母早点死,都想自己过得好,哪里想过兄弟姐妹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妹妹去山里,你能读书,能娶个好老婆...” 江雪明打断:“完全没有想过。” 白宁光:“所以啊,真的很难得,青青能认识你,你们能在一起,我真的很感动。” 江雪明:“还没有呢...” 白宁光:“啊?” 江雪明认真解释道:“我今年二十二岁,叔叔。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不算在一起。” 白宁光突然就笑出声。 “你这个男孩子有意思哦!现在还有哪个在意法定年龄啊?” 江雪明:“我在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宁光大笑。 厨房里的小七跟着笑。 白宁光又和女儿开玩笑。 “他好土啊!青青!” 白子衿立刻答:“对对对!啊对对对!我就喜欢土的!” 说完了家庭,dvd刚好跳转到猫和老鼠下一集。 只是这一集的内容不太对劲—— ——原本老幼咸宜的动画片变成了性感撩人的维多利亚秘密秀场。 白宁光一个箭步上去换碟,回过头来与江雪明鬼鬼祟祟的说。 “别在意啊。” 江雪明和见了鬼似的:“叔,不至于吧?” “我家里经常有客...还有小孩子来耍玩具,动我电脑,要真的给他们翻出什么怪东西,我很尴尬的。”白宁光展示碟片:“我就着刻录机,搞了点带颜色的光盘,藏在这些碟子里。这样...” 江雪明惊讶的问:“小朋友看了真的受得了吗?叔叔?” “就是模特走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白宁光嫌弃道:“小孩爱看但是不能看,大人更爱看啦。我和警队的哥哥弟弟喝酒,就放这个——猫和老鼠看了开心,看这个更开心。” 江雪明没见过这种家庭,也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阿叔。 他只是笑笑,没有讲话。 白宁光换好碟,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溜回来。 “青青和我讲,你们是跑外贸的,你又和我讲,是搞旅游的,怎么回事哦?” 江雪明:“没错啊,运人也运货。” 白宁光低声问:“那火车走陆路,有警卫对吧?肯定是要的?对不对?” 江雪明:“是的。” 白宁光更小声了:“那有没有真枪的照片啊?我一直在想啊。从俄罗斯走出去,走到波兰,走到德国——这一路上你肯定见到过真枪是吧?” 这给雪明整不会了—— ——要问枪?那可是杰瑞问汤姆学乐器,问对人了。 但是瞅见老爷子这副兴奋的样子,雪明就觉得这个想法很危险,之前宁光叔叔说过,他与警队的兄弟们关系很好,应该能去靶场玩吧? 他搞不懂老爷子的意思,只能试探性的说。 “是的。有真枪的。” 白宁光立刻说:“我能摸到不?” 江雪明挠头:“你摸那玩意干啥?叔叔,照你之前和警队兄弟的关系,你应该摸过真枪呀!” 白宁光立刻说:“我去射击靶场只摸到过点二二,还是好老好老的东西,警队里的枪是不能给外人摸的,犯法的你知道嘛。我就想摸一下...” “要不我俩有假的时候,和你一起去泰国?或者马来西亚?这些地方持枪合法,能弄到你想要的。”江雪明立刻问:“可是你为什么想摸真枪呀?这些不都是...杀人的工具吗?” “哎!那不是的!”白宁光换了个浪漫的说法:“像古代的侠客,手里保卫弱者的剑,我们的人民解放军,我们边疆的战士,手里拿着的就是现代社会的剑,恐怕天底下没有不喜欢刀剑的男孩子吧?它能保护我们不受伤害呀,不是杀人的工具,它是保家卫国,或者保护亲人爱人的使命感!” 江雪明点点头:“我明白了...” “哎!那就讲好咯!一定带我去哦!”白宁光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神态和小七一模一样。 小七嚷嚷着:“进来帮我做洗菜切菜!男客户!” 雪明懂了,这是聊够了。 他起身往厨房去,刚走到门前,就看见白子衿扑出来,紧紧把他给抱住。 白宁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精彩,还看见女儿一手搭在小江的肩上,另一只手准备往屁股去。 小七的下巴挂在雪明肩头,与父亲说。 “看什么看!我小时候看你和妈妈抱抱的也是这样!见得多了!现在不过是位置互换!” 1秒记住114中文: 第七章 孩子王 与白宁光伯父吃完晚饭,雪明就准备动身离开,孤身一人回衡阴拜年。 父女俩一听,立刻就不高兴了。 白子衿问:“你不带我一起去啊?” 白宁光追问:“不留一晚上?我听闺女说,你修东西又好又快,我还想麻烦你帮个忙,帮我修修玩具呢!” 雪明脱下外套寒衣,与小七解释着:“你留在家里陪陪伯父吧,我俩的时间很多很多,你俩的时间很少很少。” “哦...好...”小七撇撇嘴,跑去厨房刷碗。 “至于伯父你的玩具...”江雪明卷起袖子,从沙发下拉出工具箱:“给我看看吧。” 白宁光立刻喜笑颜开,从卧房里拽出来一个大纸箱子。 江雪明定睛一看—— ——好家伙,全是玩具枪,足有二十多支。 有二零零五年的文物,也有二零二五年的贵物。 有些声光玩具按下扳机能听见“爸爸的爸爸是爷爷”这种怪声音。 这些坏掉的宝贝都被白宁光收藏起来,一直舍不得丢。 江雪明看见这些东西就开始挠头,说实话这还算他老本行——在红磡卖牛杂的时候,射击靶场里有许多gas竞技手枪,在军警眼里就是玩具。 雪明会修这些东西,一看就能看明白结构。 “伯父,咱不是有钱吗?你要在家里搞军火展我理解,搞文物展我不理解。坏掉的小物件扔了买新吧?” 白宁光立刻拍着胸脯说:“不行!这些都是我的宝剑!” 江雪明诧异:“难不成它们还有战绩?” “当然有了!”白宁光笑嘻嘻的说:“你看这个!” 从纸箱子里捣鼓出来一条svd塑料枪。 “小七出生那年,我买的,我就去林子里打鹧鸪和麻雀,别人用铅弹——我买不起气枪,就用这个打,打回来给春香炖汤补身子。” 江雪明惊呆了:“叔叔,这玩意可不兴修哦——放现在是违法的。我要修了,也算制造枪支罪。” “我不要你把它修好,我就想它能漂亮起来...”白宁光抚摸着svd的镂空塑料木纹托,得亏这是塑料件,不然传到今天应该是烂光了。 “了解,复原模型是吗?”雪明从老丈人手中接走svd,开始拆解。 “对对对...”白宁光看见江雪明拆玩具的手法,不像是在瞎胡闹,立刻眼睛都亮起来了。 他连忙拿起另一支手枪,是缩比模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部都是铝合金的m1911。我花了好大力气才买到的。” 江雪明拆卸玩具清理灰尘霉斑,从厕所拉出来一个大脚盆,倒上蓝月亮洗衣液,把零件都丢进去,拿起海绵就开始擦。 他伸长脖子,去看那支不过巴掌大小的m1911,像是儿童款。 白宁光兴奋的说:“这是买给青青的,是她十岁的生日礼物。” 江雪明:“怎么想起送这个?” “我要教她安全出枪,携行习惯,快速换弹。”白宁光解释道:“当时市面上只有锌合金这种烂铁卖,小孩子摸多了不长个——我托人去模具厂求了好久,才弄到铝合金的缩比模型,什么都打不了,就只能退壳玩,你看...” 说罢,白宁光宽厚的手掌拉起套筒,立刻就从抛壳口蹦出一颗颗塑料弹模。 可是这玩意上了年头,抛壳功能也不太利索了。 白宁光埋头捣鼓了好久,也没能把弹壳取出来—— ——雪明伸手过去释放弹匣,重拉套筒,弹壳就乖乖听话,从握把落了出来。 白宁光喜笑颜开:“好耶!这个能修好吗?小江?青青当时拿这个出去玩,好多小朋友都羡慕死了。她同学要来抢——” 说道此处,宁光阿叔立刻出枪瞄准。 “我就看见我女儿‘嘿!’的一下把人推开,举枪哒哒哒哒哒,装模作样的。然后啊...然后。” 宁光叔叔笑嘻嘻的,却开始喘气。 “然后她就说——坏东西,不许抢劫。” 雪明从桌上抽纸,送到伯父手边,“别哭。大过年的。” “我特别高兴,我...”白宁光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觉得特别特别好——小江,我一想到那时候,我还年轻的时候..春香也没有走,经常会回家看看。我们没有离婚。” 江雪明没有说话,只是熟练的解锁套筒,将生锈的铝件都看了一遍,要修复恐怕是很难了。 冷冰冰的金属——不像塑料一样的爱情,不像爱情那样塑料。 如果只是尼龙或abs这种玩意,用光固化树脂或汽车腻子缝缝补补就能弄好。 铝合金是很难很难生锈的,它密度低,容易氧化,磕碰生锈,都是不可逆的损伤,如果真要像白宁光叔叔说的那样,将它复原,恐怕得回炉重造。 雪明端详着这支玩具——或者说,这支玩具模型。 他依稀能记起,小七的乘员证件上,那一大摞备注说明里,并没有作战技巧的相关训练。 也就是说——白青青从来没接受过车站武装雇员的正式训练。 她在使用ash-12时,持枪姿态非常标准,连续射击时哪怕手掌皮肤崩裂出血,站立姿态也没有变形。 恐怕这一切,都是白宁光叔叔从小到大用玩具枪教给小七的珍贵技能。 现代玩具的使用方法非常简单,武器一定是越来越便捷,越来越易于上手的。现在去抖音都能看见十来岁的小朋友拿模型玩具,练习快速出枪。 某种方面来说,这个孩子王传授给孩子的爱好——救了小七无数次,也救了雪明的命。 “能修好吗?”白宁光擦干净眼泪,眼睛里重新有了希冀的光:“能吗?可以吗?” 雪明点点头:“可以。” 白宁光紧接着从纸箱里抽出一条八一式模型。 “这个——这个是小七还没出生的时候,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美国人炸了,我和陶河派出所的朋友们气得流泪,我感觉自己很无力,很无能,就跑去砍树,砍下来的木头又不知道干什么用,就削了这么一条枪。” 木料已经朽光了,从内部预埋的钢筋来看,当初宁光叔叔可能真的想拿着这玩意上战场当诱饵目标,它的枪型非常正——哪怕烂缺了几个角,俄式导气的血统还在,一眼就能看出八一式的样子。 不等宁光叔叔问。 雪明立刻说:“可以。能修好。” 紧接着,宁光叔叔从纸箱中抽出一支九五式。 是五年前的玩具,打树脂凝胶的电动发射器。 “五年前我买的这玩意,做工很拉胯——是从淘宝上搞来的,我年纪大了,中印边境冲突的时候,我听见边防战士流血牺牲的事情,就跑去派出所捐钱——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他们也不要我的钱,只和我说,多吃多睡身体健康,时刻准备战斗。” 白宁光抚摸着九五式的无托式机匣。 “于是我就买了这个...” 江雪明拿到手一看,边拆边说。 “它的齿轮组已经坏了,塑料齿轮拉动气筒来发射树脂胶球,胶球的碎片很容易落进高速旋转的伞形齿里——这个好修。” 白宁光连忙挥手:“不不不,我不要你修这部分。” 江雪明疑惑:“为啥?” 白宁光神情严肃:“现在好多小孩子拿着这个乱打,我买它,不是图它能打什么东西出去,而是让我这个工人,感受感受边防战士持枪站岗的感觉...” 江雪明:“那好办。” 白宁光:“而且它是两片壳子合起来的,捏起来软趴趴的,我想摸点沉沉的,结实的,让人心里踏实的。” 江雪明:“这个是尼龙材料的,很好解决。” 说完了宁光叔叔的爱国心。 紧接着江雪明从纸箱里发现了一支不那么爱国的东西—— ——温彻斯特m1887霰弹枪玩具。 白宁光唯唯诺诺的解释道:“这是...” 江雪明职业病犯了:“阿诺德·施瓦辛格的配枪,泵动式结构,打十号霰弹。” 白宁光:“不不不,不是的,打十三毫米软弹,海绵弹。” 江雪明立刻打开枪机,仔细端详:“抛壳挺坏了,叔叔你这撸的够狠啊,这个小零件是钢的。” 白宁光老脸一红:“我和春香在电影院确定关系——我和她看的就是这部电影,是《终结者》第一部。” 江雪明:“具有纪念意义。换个小零件就能修好。” 要说泵动式霰弹是孩子王的浪漫,接下来的东西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马盖普客制化m870竞赛霰弹枪。 江雪明汗颜,从纸箱中拉出来这大尺寸的昂贵玩具时,他甚至觉得原型都没这么沉。 “正经美械。叔叔,怎么解释?有渊源吗?” 白宁光支支吾吾的说:“m870是美国最畅销的家具...” 江雪明:“神他妈家具。” 白宁光:“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咱们和美国鬼子真的干起来了!至少得了解他们的主武器对吗?这还是在美国最畅销的东西——我得了解了解嘛。” 江雪明用力:“有道理!它坏哪儿了?” 白宁光:“机筒拉不动...” 江雪明手上这玩具很新,就像是小七往家里打钱,白叔叔有钱以后开始花天酒地,买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回来。 雪明按住解脱钮,机筒就顺利解锁,接着解释道:“它这里有个扳机保险你没有打开,你扣不动扳机,机筒就会锁住,是防止撞火和误抛壳的设计,原型上也有这个设计,这玩具不便宜吧?” 一下子宁光叔叔的脸变得通红:“呃...两千多块。” 雪明将m870交还给宁光叔:“它不用修,是好的。” 宁光把这昂贵的宝贝抱住,又立刻嫌弃的丢开,“什么玩意,做的那么复杂...” 雪明从纸箱中掏出来一支非常眼熟的东西。 具体来说—— ——就是bat·master战斗大师的玩具版本,是《疾速追杀》电影周边。 那种感觉非常诧异,就像是你在外边找到了一个低配版的女朋友,她长得与你梦中女神很相似,却有所不同,各方面都是低配的。 sti2011为蓝本的竞技武器都很沉,它们的弹容量是二十发以上,而江雪明现在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应该是国内某个玩具厂的仿品。 白宁光刚想解释:“啊,这个...这个...我和我前妻都喜欢基努·里维斯。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喜欢到老。” 江雪明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他再制作一支战斗大师,那只是机床跑一遍程序的事情,但是要修好这个玩具,就有点难了。 这是仿品的仿品—— ——按照hk那边射击靶场的竞技枪械来说,其中一种的减装药的速射手枪,搭配镜桥红点一起使用,像张国荣与古天乐的《枪王之王》中,就有此类竞技手枪。 另一类则是室内cqb练习用的气动gas手枪,也就是江雪明与流星和保权老师说过的,自己曾经在合法合规的射击靶场摸过这类玩具,打的是硬塑弹,用不好的话很容易造成误伤,已经归类进枪支的范畴。 如今江雪明手中这支bat·master则是仿制再仿制原型的二次衍生玩具。 它的形制对比原型有所修改,比例不正,刻字和铭文都不对。 不过话说回来,这玩意的形制非常仿真。 醒一醒!光是拿出去就能唬住一大帮人了! “它老是坏...”白宁光小心翼翼的说:“而且我就在家里玩玩,过过基努·里维斯杀神的瘾,绝不拿出去,我守法好公民,绝对不会影响公共治安。” 江雪明照着原型的拆解保养手法,解开这支气动玩具—— “——居然和原型差不多...” 他熟练的组枪上膛,照着cars中轴重锁技术据枪瞄准,保持警戒。 这是他拿到战斗大师之后最常用的作战姿态。 白宁光终于从未来女婿的手里,看见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这个小子好像什么玩具都会用—— ——就像是古代的侠客,你把一大堆兵器丢在他面前,他都会打理,都会修,都会使用。 孩子王终于开始警觉,进而怀疑起江雪明的真实身份。 “你...” 江雪明还没回过神来。 白宁光立刻问:“你是卖玩具的吧?” 江雪明愣住了,给他整不会了。 “我是...安保公司的,不是卖玩具的。” 还好机智的雪明脑子转的够快。 “老板要我做保镖,保护列车和铁道的安全,我摸过很多枪。” 没等白宁光追问更多的细节,江雪明连忙把话题带偏,摆弄着手里的玩具模型。 “这玩意多少钱?全钢的,很贵吧?” 白宁光:“不贵,也就七千七。” 江雪明:“一千一?” 白宁光:“七千七。” 江雪明:“日元?” 白宁光:“人民币。” 江雪明感到不可思议,正经来讲,在国外拥有持枪证明,买支格洛克也就四百多刀。国内玩具厂都这么膨胀的吗? “叔叔,有这个钱,你怎么不出国玩真的?” 白宁光满脸无辜。 “我不会讲英文啊。也没人带我出去玩。”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接着干活。 这一干,就是一整天。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八章 故地重游 第二天下午,雪明独自一人坐上了返程火车。 他没搭高铁回去,只因为时间还很充沛,与旧人在元宵节约见,改换普铁也就多了三个小时的车程。而且衡阴市的火车站离平阳农业大学很近,高铁站却要多坐四十分钟车——如此算来,还不如乘火车回家。 临别时,小七是依依不舍的,就如她的名字“子衿”二字,心上人要远行,她立刻就变成长颈鹿,眼巴巴的看着雪明越走越远。 搭上火车之后,雪明找到座位睡下,一觉醒来正好下车。 抵达衡阴火车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春节前后的寒冷天气让这座北纬四十五度线上的城市变得美丽冻人。 当他倚在车窗旁,看见熟悉的站台,看清候车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里是雪明长大的地方,哪怕他走得再远,跑到天涯海角,偶尔也会怀念这个故乡。 倒不是怀念童年,怀念父母,因为他的童年经历并不是好事,父母双亲并不是好人。 而是这座城市塑造了他——让他变成了如今模样。 他从行李箱中拿出高领羊毛衣换上,在一股子泡面味道里收拾杂什,紧接着就被乘务员急匆匆的请下车。 往车站出口走,就见到路旁的快餐店,几乎有十年没换过菜牌,永远都像是在车水马龙泥尘遍地的道路旁,将大卤盘子列成两排。 饶是它们费劲浑身解数,散发出浓烈的辣椒大蒜香味,雪明也是不敢去吃这种等级的路边摊。 再往外走,就见到三三两两扎堆的出租车师傅当拦路虎,要拉人宰客,距离近的单子一般都不接,要就是往茹云山风景区去的,四十公里以上的长线订单,这种客人一般都是驴友,人生地不熟,真带着去城里绕个二十公里起,再往茹云山去,人家估计也是云里雾里一窍不通,只能闷头付钱,吃个哑巴亏。 雪明一边冷冰冰的应付这些夹道相迎的流氓恶霸,一边往外走,准备叫个网约车,回叶北大哥的奶茶店借宿。 没想到出租车师傅们看见雪明掏手机,立刻就不高兴了。都是横眉冷眼的模样,没什么好脾气,嘴里跟着嚷嚷。 “小伙子,你不要喊网约车了,你喊也是我们接单。” “火车站里头,外面的车进不来。” “来嘛,你到哪里去嘛?都是一个价。” 雪明不管不顾,熄了手机光源,埋头往外走,准备走到商场正街再叫车。 离了人群,他终于感觉松了口气,在等待网约车时,他看见楼侧的宾馆与牌馆,看向火车站鲜红的大灯牌。 这座城市给他的灵感压力就是如此沉重—— ——它很穷很小,人们为了争夺元质,争夺时间,争夺金钱,恨不得把头削尖了往搞钱的地方去。 广场一侧的古玩市场里,卖的都是大玻璃渣子,经常有客人掏手机拍立淘,能搜出一大堆义乌造同款小商品,立刻就和店老板撕破脸皮,就差价吵得不可开交。 原来还有卖运动鞋清洁剂的大学生会和司机们组成天罗地网大阵轮番推销,后来与擦皮鞋的小商贩被美丽城市评级一波扫干净了。 偶尔能看见火车站旁的假手机店前站着四五十岁的阿姨阿叔,问人们要不要去录像厅看电影,看的电影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电影。 照叶北大哥的说法,这座城市比有东方小哥谭美名的hk要混乱得多,是非常原始的,野蛮的,像西部荒野一样的大镇。 雪明还能想起叶北大哥说过的—— ——就大哥的亲身经历来说,见过烂尾楼里埋人桩,见过风景区野地杀人案,见过老干部楼里莫名奇妙的行凶,还见过新微商传销儿女合伙坑害老父亲。 这些事情在雪明听来实然比地下世界的妖魔鬼怪都要恐怖—— ——和地表世界五花八门的搞钱手法来比,犰狳猎手夺人日志,抢人辉石,偷万灵药。偶有手下留情,不伤害新人的猎手,都算得上是罪犯中的清流。 密密麻麻的商铺挤在黄金宰客地段,更远一点,就是破烂的天价拆迁楼,直线距离三百米之外,是柴油机械厂的子弟学校,家属区的楼龄超过了六十年,哪怕出行如此方便,它们的售价不过五万十万,也是无人问津。 成年男性超过四十岁的离婚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低于四十岁的通常都外出务工,不在家乡。 从六零后到零零后,大家的爱好都是去麻将馆打牌,然后给店老板赌资百分之八到十二的佣金。 雪明的微信朋友圈里,还能见着老同学的表妹与人约饭搓麻将的消息,那个姑娘才十九岁。 他依稀能记起来,自己的养母人贩,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牌馆,坐地收钱,不必再劳碌奔波。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也难怪小七与流星都认为,雪明是个不怒自威,像冰冷刀锋一样,异常成熟的大男孩子。 手机传来消息—— ——网约车订单被取消了。 他看着车辆信息和订单留言,又往火车站的方向看去,司机们聚作一团,蹲在如刀寒风中抽烟,恶狠狠的瞅着这不听话的后生,脸上有报仇雪恨一般的爽快笑容。 雪明没有说话,他只是提起行囊,往更加寒冷的玉明江大桥方向走,决定走去更远的地方叫车——这些地头蛇他惹不起,只能躲。 要是与他们争锋讲理,那可好,有那么多人对付他一个,动嘴是以一敌多,浪费时间精力,动手就得赔钱,正合了他们心意。 从光明路出发,走到玉明江的电影院桥头,就能看见匝道高架旁空无一人的鬼楼,这里的地段风光无限好,正好在沿江风光带,但是恰巧这栋楼架在桥边,若是我们留心会意,去查查前几年的新闻,还能看见夜晚鬼火一族冲出桥梁飞进这栋幸福小镇十六楼里的离奇离谱故事。 自那以后,业主们都把手里的房子挂牌出售,再也不敢住在这里了——你可以相信开发商,但是不能相信晚上十点之后的蝙蝠侠会不会从你的卧室窗户外飞进来。 况且窗外二十米就是全城交通最繁忙的桥引,夜晚十点之后便像是开了一个大卡车联欢会,国标柴油尾气和各种狂躁的喇叭声,会成为伴床最棒的音乐。 再往前走,是苏联时代建起的玉明江大桥,它分作一大一小两条道路,小的那一条便是苏联工程师设计建造,后来荒废,在原来的地址直接架桥新建了八车道的新桥。 原来的旧桥已经限高限重,只能走一些摩托电瓶车,而新桥连续十六公里的大直路,变成了夜晚追风少年的断头台,它吸引着当地数百人为团体的鬼火机车爱好者。 雪明记得,以前在电池厂上下班时,也经常走这条路,做二班要晚上十二点开工,做一班则是晚上十二点放工,这个时候,就有许多后座上带了两个辣妹的帅气少年在这条路上摔得火花四溅头破血流。 通常帅气少年摔倒之后还能继续帅气,漂亮妹妹摔倒之后恐怕只能来生再见,在抗冲击这件事上,骑车的永远比坐车的清楚,在面对夜间脾气火爆的泥头车时,到底用什么姿势落地,生存的几率会大一些。 这也是雪明为什么,会那么小心翼翼的对待白露。 他很害怕白露变成这样的人,他那么那么努力,那么那么想要活下去,不希望白露去挥霍他含辛茹苦挣扎求存抢来的安稳生活。 在他的世界里,前二十一年的人生中,泥头车带走的人命是最多的。故而雪明一直认为泥头车拥有一种神力,它是美丽而残酷的,强大到匪夷所思的,这么多年来,这条路上泥头车撞死的人,几乎能组成一个加强连——可是依然有人主动将脑袋往它的钢轮下送,这就是让人很难理解的地方了。 他走上新桥的人行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戒姿态比走在查德顿堡要标准得多,夜间十一点四十分,正是飙车族开始活动的时间,也能见到零零散散的轿车载着醉醺醺的车主回家,在宽敞的路面上蛇形。 偶尔就看见一两台摩托飞驰而过,飞驰而来。跑完了三十二公里的往返大直道,听见车辆冲过路政刻意加装的减速带,它们高高跃起,落地时底板与泊油路擦出火花——车手在怒吼,辣妹在尖叫。 这一切对雪明来说都过于混沌,同车道往玉明江西岸冲出去四辆摩托,后座上的小妹妹多看了雪明一眼,立刻揪着前座的车手,大声喊。 “你看!你看!他长得好看的!回去!让我多看几眼!” 江雪明听得很清楚,手脚也很麻利,他翻过护栏,没等机车调转反向逆行,自己已经先人一步跳到桥下的铁道维修走廊,躲起来了。 他不想与这些小伙子小姑娘多说任何一句话——恐怕会惹祸上身。 可是头顶却传来更加热烈的呼喊声—— “——刚才还在这里的!” 小姑娘的声音非常尖,如抖音网红夹子音,很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我没骗你!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大晚上的人行道那么空,只有他一个!” “那是见鬼了吗?”同行的女骑手喊道:“你别吓唬我!他不会跳河了吧?” “找到了!他躲到下面去了!” 雪明抬头看去,大概有三米多的高差,那个满头金发的小姑娘已经趴上围栏,好奇的往下看。 “哎!靓仔!能加个微信不?” 雪明没有理会,接着往前走。 小姑娘立刻改用粗嗓门大吼:“叫你站住就站住!你那么没礼貌的吗?难道你爹妈没告诉过你!听见人问好!要恭恭敬敬的应答呀!” 雪明依然没有理会,接着往前走。 小姑娘立刻开始翻围栏:“嘿!我这就下来抓你!” 这路桥铁道一体的工程设计,将路面做成了一个t字桩的形状,想从t头翻进铁路,基本是不可能的—— ——江雪明靠着灵体灵丝攀住铁道的三角加强钢梁才翻进维护通道,这个小姑娘想跟下来,恐怕是痴人说梦,除非她是磕了药喝了酒,才会有这种不要命的想法。 强行翻过护栏,只会一头撞进冰冷的玉明江。 雪明最终还是没有理会,他认为这姑娘只是开玩笑,逞威风。 这种年轻人他见得多了,在高中和初中时代有很多这类脑子不太清醒的学生,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理由约架,拉上三五好友撑场,真正到了动手的时候,大多都是灰溜溜的回宿舍睡大觉,至多落下几句狠话,方便下次再约。 久而久之,普通学生看见这种提刀约架的大场面,自然会认为这些人是有身份,有背景,有某种特殊神力的个体。 十数秒过去,桥上的叫骂声越来越大,却不见小姑娘落水呼救的动静,雪明有些失望。 “你接着走!我看你能走哪里去!” “我们可是有车的!你出了芙蓉路,走到光明街对面,那个公交站我知道!你会从那里出来!” “嗨!今天你这个微信号!老娘要定了!” 雪明当时就抬头问了一句:“老娘今年几岁啊?” 小姑娘跟在护栏外一边走一边说:“十六岁!” 雪明:“学习成绩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小红书多少粉?微博关注超过四位数了?新年卡池抽到什么了?” 小姑娘怒得几乎要昏过去,咿咿呀呀的叫喊。 她要同伴别管这事儿——已经上升到了私人恩怨的地步。 紧接着就看见姑娘一脚搭上围栏往外翻,完全受不了这刺激。 雪明咬牙切齿满脸愠色,先是把行李箱甩上桥面,蹬上铝合金防锈台座当做攀岩点,抓住顶梁裸露的混凝土,翻上人行道。 姑娘这回还没回过神来,脸上的粉底液都被江河吹来的寒风冻掉一层,昏黄的路灯下,就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大箱子落地,人也跟着翻上来了。 只是雪明没说话,推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这条大桥有两公里路,保底得走上十来分钟。 小姑娘就一直跟在雪明身后,突然变得文静淡然,不说话了。 车手姐姐在人行道旁骑车蠕行,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看西岸的桥引匝道越来越近,小姑娘急得开始流汗,她觉着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大功夫,这大哥哥就要溜走了,怎么说都不合适吧。 于是她贸然开口:“我...” 雪明该用衡阴方言:“不高兴认识你。” 小姑娘立刻开心起来:“哎呀!你是本地人啊?那好说了!以前怎么没在这条路上见过你啊?” 雪明:“衡阴人口八百万,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小姑娘:“你说话好好听哦!好有文化...” 雪明:“...”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有没有女朋友呀?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呀?我很漂亮的!这是我抖音账号,好多人给我点赞呢!我不开美颜的!” 雪明:“......” 小姑娘:“你用抖音吗?要不我现在给你拍一段,肯定很多很多人喜欢的...” 雪明:“我不需要很多人喜欢。” 小姑娘嘟起嘴:“怪人...你知道吗?拍这个能挣钱的!我早就搬出来住了,只要我在镜头前边站三十秒,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挣几百块钱呢!” 雪明:“挺好的。” 小姑娘:“嘿嘿!挺好的...” 紧接着,她脸色一变,“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啊?” 雪明:“挺好的,没有敷衍。” 小姑娘追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雪明:“没有的事。” 小姑娘:“那你把名字告诉我好不好?我们加个微信慢慢聊,我给你发照片,你喊我老婆,我喊你老公呀!你真的好好看哎!” 雪明回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我赶着回去过元宵节,不好意思。” 这不笑还不要紧,一笑俩姑娘心都要融化了。 那商业式的假笑是雪明练习了无数次,给买牛杂都要挑肥拣瘦的恶客准备的。 它的攻击力极强,是范围伤害,真实伤害。 小姑娘结结巴巴的:“那那那那那这样,我喊我姐带你回去?” 小姐姐结结巴巴的:“你坐我后面面面...” 江雪明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操!”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九章 安静的美好 眼见事情要糟,哪怕没有[不死鸟]的视域加持,江雪明也能看见这俩姑娘脑袋上冒出来的[魅惑]buff。 ——他干脆将错就错,和俩妹妹跑去玉明江西岸的大骨米粉夜宵店吃了一顿,约了个简单的会。 《控卫在此》 整个过程非常混沌,也不怎么有趣。 这对姐妹是在第十八中学念书,还留过级,妹妹靠着抖音挣钱,带着姐姐跑出家门,租了酒店式公寓,一个月房租就得一千二。 两人都姓钱,大的叫钱芊芊,小的叫钱甄香。 光是报名这环节,江雪明就绷不住了。 俩孩子爹妈真的钻钱眼儿里了,取名功力全用来祸祸闺女。 为了不那么尴尬,江雪明就喊她俩的小名。唤作芊芊和阿香。 从俩姐妹口中得知,大姐比小妹大五岁,今年二十一,在卫校念书,以后准备去当护士。 小妹则是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挣房租,非常辛苦。 俩姐妹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人生,但是江雪明偶尔会说些家里事。 她们听见白露的事情时,又开始恐惧—— ——因为咪蒙和微博刷得多了,人就开始焦虑,开始对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产生恐惧心,比如社会又不好啦,世上的极远方又出现了不公平的事情。生怕这种人肉生意会落到自己头上。 于是小妹阿香说:“我就是看了微博新闻才跑出来的,我怕我爹逼我去相亲。” 芊芊立刻安慰妹妹:“你多心了,他都没催我——怎么会催你呢?” 阿香都起嘴:“这叫防范于未然。” 江雪明听着姐妹俩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干脆用方言对答,也不要姐妹俩端着架子。 湘南地区的方言很有意思,它用来抒发情绪的拟声词很多,用来讨论具体事物的形容词很少,用来转进链接动作或即将前往某处的代词更是干净利落,一点废话都没有。 这种语言习惯,塑造了湘南人的泼辣与狠厉,有一种原始而狂野的美,有粗鄙和干练。 “你姐讲的没错。”江雪明端起大碗喝汤,是牛饮的架势,一口气喝光了:“平时多关心自己,不要瞎想。” 阿香还没吃两口呢,就见着这大哥哥一口气把米粉和骨头都干完了,眼睛也瞪直了。 “你吃那么快?” 江雪明:“吃东西可以很快很快,因为人生要慢慢过的,少一些时间在饭桌上,就多一些时间去工作,去创造有价值的事。” 芊芊挠着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干脆换了个座位,跑到雪明身边,和哥哥姐姐教训小妹妹似的。 “听到没有,他是文化人,他说我对,我就对了!” 雪明站起身,准备走。 “饭吃完了,我该走了。” 阿香立刻喊住:“哎哎!哎哎哎!” 这姑娘“哎”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雪明去前台付完账,回到桌旁,就看见阿香拉着手提箱,一动也不动,像个找到大树的树袋熊,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可以把我的行李还给我吗?” 阿香粗鲁野蛮的喊:“我不!我不不不不!我就不!” 雪明抿嘴,试探性的问。 “你还要我做事?饭也吃过了,天也聊完了,还有什么?” 阿香眼睛一亮:“可以吗?我想去摩天轮,我想去喝茶!就平阳农大的网红点,忘忧茶!” 雪明想了想,立刻摇头。 “不行。” 阿香马上就不开心了,“为什么!你不是说你以前在这里送外卖吗?你认识老板啊!我们去打卡,我能拍好多好多视频呢!都是钱呢!” 雪明皱眉,立刻就有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裹住阿香。 ——那是锁定猎物的眼神,令她感觉浑身不适,彷佛有冷冰冰的刀子在身上划。 江雪明拉住手提箱的握把,把箱子连人一起往外带。该用普通话对答,一下子变得冷漠生分。 “我走了,不要和我撒娇,不要讲条件——我讨厌这种无节制的索取。”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凌晨来夜宵摊位胡吃海塞的酒客正好撞见这一幕。 有年纪相彷的小哥立刻调笑道:“哎!兄弟!你行李上挂人啦!喝了多少呀?这姑娘盘靓条顺的,好艳福呀!” 周遭的好友跟着这领头起话题的年轻人呐喊。 “还是两个?姐妹花?花了不少钱吧?” “哪个会所的?这套衣服好看的呀!屁股蛋子都露外面了。” 阿香哪里能受这委屈,立刻整好牛仔热裤,从行李箱下来,指着隔壁桌酒客的鼻子一通叫骂。 由于用词过于劲爆,这里我就不写了。 但是有个通识——她的这段叫骂含妈量几乎在百分之九十左右,带器官占有率是百分之五十一,带屎尿屁是百分之二十。 看得出来,她很克制。 雪明刚走出去没多远,能听见身后熙熙攘攘的叫骂声。 是阿香中气十足,和抖音营业夹子音完全不同的,粗野嗓门喊出来的粗鄙之语。 后来就变成芊芊上去理论,与人们讲道理。 紧接着事态急转直下,那领头的小哥像是折了面子。 “我说你是鸡!你就是!你不想做?多做几次就习惯了嘛?!” 旁人跟着开始笑起来—— ——气氛变得异常活泼。 小哥笑嘻嘻的接着说,眼神瞥向阿香和芊芊的衣服。 “一个穿热裤,一个穿紧身皮衣,你们都很懂嘛!搭伴搞个姐妹花的噱头,好卖的!真的好卖!那一晚上不就五千八千到手,哎呀呀!哎呀!你们女人挣钱可比男人快多了,大家伙说对不对?” 阿香气得发抖—— ——而姐姐芊芊只是打开手机,茫然无措的与人说。 “我们是拍视频挣钱的...不是他说的那样。你们看后台,这是今天的收入呢!我们是正经人...” 不知道哪个方向,又有人喊。 “我能在网上下载到你吗?” “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挣不少哎!我辛辛苦苦打一天工,怎么就比不上你们扭个腰笑几下呢?” “我最讨厌有钱人了!” 正当搞事的小伙子聊的开心,连脸上的酒气都由青变红,开始发出醉醺醺的酒嗝的时候。 “你们榜一大哥?不会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吧?他行不行啊?这才凌晨一点呢!~后半夜的战斗肯定很辛苦哦!~” “啪——”的一声。 “不许你说他坏话!他人很好的!”阿香想打人耳光—— ——却让人抓住手,似乎是早就准备好,早有了防备。让这小伙子反制提前抽了阿香一个大逼兜。 “你什么意思?要打我?你力气才多大?出手都是轻飘飘的,想摸到我的脸?你也配啊?我打你耳光都嫌你脏...” 芊芊当时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妹妹会动手。 这张脸是妹妹吃饭的工具,她平时非常注重保养,要是脸花了,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下个月的房租水电衣食住行。 别说动粗,家里带刃的利器,缝补衣服的针头,芊芊都不会让妹妹去碰。 可是这个姑娘居然会因为一句话,气得与人直接动手。 就在大姐吓得愣神时—— ——小妹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感觉耳朵嗡嗡响,脸上火辣辣的疼,颅脑受到冲击,连带着运动神经也变得迟缓。 别说反抗的意思,她现在只想求饶,一下子清醒过来,生怕这张脸受到更多的荼毒。 “我...我不说了。你对...你都对...能不能放开我...我想回家...” 领头人小伙是打蛇随棍上,仗势一定要欺人,不然怎么能把醉醺醺的酒意,把最快活的每分每秒都把握住呢? “哦?哦哦哦!你承认啦?” 他眉飞色舞笑得直流口水,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 “那你大声说出来,我是一只烧鸡!麦当劳的烧鸡!咯咯咯咯咯!~” 小妹阿香看了看在场的人们,一共有十六桌,加上店铺的员工近百人——有三十多台手机对着她。 有时候,作恶并不需要多高的成本,也不需要多大的能力。 这就是江雪明生长的地方,时时刻刻都有人在法律的边缘反复试探,试图从弱者身上啃下一块肉。 或许这三十多台手机明天就能收到新的广告流量分成,那白花花的热裤下,大腿并不是大腿,屁股也并不是屁股,而是人血馒头。 带头的小伙子见阿香不说话,又提高价码。 “你每天挣那么多钱?很厉害呀!要不立刻打开你的视频号!对你的观众们说——我是烧鸡!~要用夹子音哦!用最可爱的样子哦!要...” 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了这小伙子的头发。 立刻有同桌的伙伴站起身来,就看见这个陌生的男人制住手里的人质。 “干什么?” “不服气啊?” “有钱了不起啊?” “放开我弟弟!我们有刀的!你是找死吗?” 话音未落,被扯弄头发的精神小伙立刻开始怪笑。 “嘻嘻嘻嘻!别别别!别!别威胁他呀!让他动手!快快快多打我几下!这种搞钱的好机会我不能放过的呀!我要吃大肉!喝大酒!” “砰——”的一声。 愤怒的拳头如出膛炮弹。 它几乎将这可恶的人渣下巴打断。 雪明没有说任何话,他的作风就是这样。只会埋头干活,话很少很少。 “好痛哦!好痛...好痛...嘻嘻嘻...”精神小伙被揍得神智恍忽,还要威风逞强:“哎哟...哎哟哎哟...这一拳起码得五千多块吧?我嘴巴在流血哦...我看到了哦,我看到你付账的时候,余额还有四十多万呢...” 一旁见势不妙的小兄弟跑去厨房弄来菜刀,刚抬起手,两根圆头铁快将他的手掌射穿,死死钉在内厨的猪大骨里。 江雪明拽住小伙的头发往外拖行,身后跟着五六个准备来捡同伴尸体,或在拍照验伤,要讹上一笔大钱的狼。 是的,他们像极了一群狼。 或是鬣狗,狮群来形容都不为过。 唯独不像人—— ——凌晨时分的昏暗路灯照亮了江雪明的侧脸。 手里的人渣依然在喊。 “噢哟!你的脸好看哎,哪家整形医院...呼噜呕——” 话音未落,他只觉肚腹传来一声骨裂清音,肠胃里的龙虾带酒像是喷泉一样吐出来。 江雪明的鞋子沾了血,踢完这一觉,还有一场手术要做。 他一点都不嫌脏,捧起这小伙子的嘴巴,从满是槟榔渣和烟斑的后槽牙开始拔。 “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江雪明在动手术时,偶尔会与病人谈谈病情。 “天底下有那么多事,能带给人幸福,你却要去挥霍人生,朝着血肉交易的方向一去不回。” 食指和拇指在拔除牙齿时,那种痛感让这人渣心脏狂跳,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动了夜市排楼里的人们,灯光全都亮起来了。 “可惜你的嘴硬,牙齿却那么软。” 夜市摊位的两个姑娘才开始哭,哭得梨花带雨,哭得丧心病狂。身侧的酒客想靠近,去趁乱偷偷揩油。 江雪明只是回头扫了一眼,就像是一把无形的扇子,将蚊虫都扫开了。 只需要三十二秒,他拔下三十二颗牙,从背包里取线,做成手串,像个连环变态杀人狂,又取出小电磨机,将牙齿上的黄斑都清理干净,用酒精洗干净血。 手头的人渣已经疼得昏厥过去—— ——他往芊芊的腰包里掏出一包烟。 姐妹俩又惊讶,又害怕,只知道眼前人就像个回家过年的职业杀手,不敢说一句话。 江雪明:“我说,她俩是出来卖春的。你们怎么想?” 立刻有人笑出声,从四号桌到十三号桌,有七个人在笑。 江雪明:“有什么可笑的?哪里好笑?” 没有人回答—— ——似乎不用回答。 江雪明大声喊:“有什么可笑的!哪里好笑了?” 他当着复读机,吼出来的怒音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有什么可笑的?哪里好笑了?” 再也没有人取笑他时,再也没有人取笑这两姐妹时。 救护车姗姗来迟,要接走负伤者。 通常人在受到攻击之后,是很难保持清醒的。 阿香也是如此,她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芊芊只是看一眼江雪明,就吓得不敢说话。 那种恐惧的眼神发自内心,骗不了人。 江雪明把牙齿手串丢在阿香怀里,阿香也怕得颤抖,要把这串猎奇的珠宝首饰甩开。 可是雪明依依不饶,阿香往外丢,他就往里送。 “收好!” 阿香捂着脸:“不要...我不要...我不不不不,我不认识你了,我不喜欢...我不想看见你...” 雪明从医护人员身边挤进来,改换成营业的假笑。 “收好。” 可是见到这如沐春风的笑容时,阿香的内心世界几乎要崩溃,如见到人形的古神,san值在狂降。 她僵立着,只听见江雪明在耳侧的呢喃,像是春天的雷霆。 “谢谢你为我说的那几句话,为我打出去的一巴掌。” “只是你的力气还不够大,心智还不够强。” “世间万物都能变成金子,我相信这一点,所以如今的我。” “应该坚如磐石,不要随波逐流。” ...... ...... 救护车离开时,阿香依然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大哥哥要与她说这些话。 她听不明白,想不通,是完全不理解。 这种类似微博鸡汤的文桉或许能换来五十块钱。 偶尔会有十二三岁的低年级学弟像是抽奖一样,随机摘抄到自己的qq空间里,在很多年之后交到第一个女朋友,就立刻删去,免得被人家揭开老底,到时候面红耳赤的去争辩去解释,就显得异常笨拙呆滞。 这些都是假话,或许写下它们的人,根本就不会信。 是赝品,是伪作,像父母与孩子说“不要撒谎”那样幼稚。 可是她没想到的事情是。 对雪明来说—— ——这些念头都是真实存在的。 在时时刻刻影响着他的人生。 ...... ...... 从警车上走下来几个面善的叔叔。 当中就有一位戴着大盖帽的老熟人,身高接近一百八十公分,脸上有一道断眉疤,是雪明的大哥叶北。 北子哥凑到雪明身边,亮出玫瑰金手铐。 “配合一下?” 雪明抬起双手,变得怯生生的,解释着 “对不住,大哥,我没忍住。我实在没忍住。就没走那个流程。” 叶北疑惑:“哪个流程?” 雪明坐上警车的副驾驶:“我没说——当真是没得谈了。唯独没说这一句,是直接动的手。” 叶北恍然大悟。 “哦!不要迷信仪式呀!” 第十章 亲爱的你 狭窄的审讯室里,雪明草草做完笔录,将所有实情都告知警官。 叶北在一旁陪同,生怕这年轻气盛的后生讲出什么过激的话。 直到派出所的好哥哥们将雪明的手机还回来,叶北大哥像是松了一口气,从单向玻璃房走进审讯室里。 雪明没有什么表情,情绪很稳定。 叶北遂问:“为什么打人?” 雪明如实说:“因为那个家伙想逼良为娼。” 叶北:“证据呢?” 雪明:“现场有人录音录像,十六桌的所有人都是证人。” 叶北就近坐在雪明身边,从桌台下拉出一个烟灰缸。 “这个逼良为娼是什么说法?你详细解释解释。” 雪明立刻回答,语速极快。 “我与钱家的两姐妹从米粉店出去,到了夜市摊,就立刻有人来骚扰她们,领头的那个人说,她们是妓女,要在凌晨十二点半,将两个女生诬害为极容易受到攻击的非法卖淫个体商户。” 他的逻辑清晰,有条有理。 “他们用语言挑衅,试图激怒钱家小妹阿香,或者将她污名化,用各种理由拦路留下。” 他的眼睛里有怒火,心中有寒冰。 “我本以为这个姑娘应该会更聪明些,她是贪得无厌的人,我陪她吃饭,她就要提条件,要去奶茶店拍视频打卡,要我陪她去坐摩天轮,要我变成她视频号里的一个工具人,为她挣钱——我想她应该会更理智一些,对待这种意义不明的称呼,或者是挑衅,只要不管不顾往前走,不去理会就好了。” 叶北:“是这么个道理。” 雪明:“但是我没想到,她居然敢动手,而且还打不过敌人。” 叶北:“敌人?” 雪明:“我下意识将这些家伙当做敌人了,叶北大哥。” “为什么动手?我以前和你说过...”叶北擦拭着烟灰缸,往缸体中贴上一张湿巾,倒了点水,“你出手就会伤人,造成的伤势,大多都会留一辈子的疤。像是今天,这倒霉小子的牙齿被你拔光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侮辱你了?他打骂你了?他与你有直接冲突?要讹你的钱?” 雪明:“我不在乎这些,叶北大哥。” 叶北:“我知道。” “在一瞬间我就想清楚了。”雪明解释道:“阿香为什么会动这个手,她似乎真的被恋爱脑控制,要为我说几句话,见到喜欢的人被别人侮辱,当然得争一口气回来,那个时候,她没有考虑那么多,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就要掉进别人的虎口。” 从口袋中掏出芊芊大姐的烟,雪明将它推向叶北。 “是因为我,阿香才会惹祸上身。我必须负起责任。” 叶北熟门熟路抽出一支,紧接着就开始敲打烟嘴,磕紧烟丝。 “那三十二颗牙齿也是你的责任心?” 雪明直言不讳:“不,是我的私心,在这个家伙要强逼女人做人肉生意的时候,怒火已经烧穿了我的心。四处酒客跟着起哄大笑,我就怒得几乎失去理智。” 叶北笑嘻嘻的说:“你对付不来这些家伙。” 雪明:“是的,我还年轻。” 叶北随手递烟过去:“抽烟吗?” 雪明:“我从不抽烟,大哥。” 叶北自顾自的点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雪明,我们认识多久了?” 雪明:“六年。” 叶北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你一下子从半大的男孩子,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雪明:“还不算,还不够。” “说回这个事儿吧。医药费我会出的。”叶北嘴里夹着香烟,收拾桌上的文档:“别担心,我不会赔给这个混蛋多一毛钱,至多止血之后送一副假牙。” 雪明欲言又止:“大哥...我不缺钱...我...” “这是我的地盘儿,你回来就是客人,我不能让客人受委屈。”叶北随口说:“今天你制止了一起强奸桉,制止了一起伤人桉,制止了一起抢劫勒索桉,制造了三十二颗牙齿,这是好事。” 雪明还想说点什么:“我...” 叶北低下头,像是勐虎捕猎时的姿态,眼睛里透出黄澄澄的光。 那一刻,所有的烟尘都往通风窗去,雪明闻不到半点二手烟。 那一刻,奇怪的灵压袭来,比雪明在地下世界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奇怪—— ——哪怕是玛丽·斯图亚特的非人灵魂,也没有这般怪诞。 他的心神巨震,能明显感觉到,从恩人的身上有种灾兽的味道。 是血腥肃杀的意味。 是铁锈的香甜。 于是雪明立刻问:“叶北大哥!你去过九界车站吗?” “没有。”叶北歪着脑袋,似乎在为雪明的拘留期犯难,在琢磨怎么把危害公共治安变成见义勇为,这需要钱家姐妹俩和现场围观群众的供词作证。 要说犯事的那小子,还有他的兄弟,这俩人是实打实受了重伤,一个掌骨裂开,叫两条铁快子打出血淋淋的坑洞,另一个则是轻度脑震荡,下巴脱臼,牙齿全都拔光。 现代社会见不得这些血淋淋的东西,通常只有施暴者和受害者,简单易懂的新闻报刊根本就无法说明白现场实际发生的情况。 雪明接着问:“那你身上的...灵压...是从哪里来的。” 叶北如实告知,紧接着反问:“你陈富贵叔叔是个卖纸钱,做阴间生意的,你知道吗?” 雪明:“知道。” 叶北:“白天我是卖奶茶的,晚上我给灵体送外卖,富贵就是我的军火库,在这座城市,警官们管阳间的事情,而我管阴间的事。” 雪明回想起自家那对人贩父母,也是死后变成了灵体灵灾,依然游荡在人世间,等到他带着油纸包回祖屋送礼,这对恶人所化的厉鬼阴魂,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说英吉利海峡的大海战,那些突然出现的幽灵船,恐怕也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跨越海洋影响范围几乎覆盖全球的超大型灵灾。 地下车站所遇见的灾兽,化圣的野兽,灵体与灵感,包括魂威的最终解释——即为见到自身的现世亡灵。 灵能的存在是事实—— ——它的形态千变万化。 而叶北大哥所讲述的事情,所做的事业,在雪明的理解中,类似一种辖区义警,与地下世界的无名氏非常相似,也难怪叶北大哥能得到明德的遗骨,又转送回江雪明手中。 想到此处,雪明紧接着追问。 “大哥,关于你送给我的棍子,你当初说的是实话吗?” 叶北自己都快忘了—— “——哪根棍子?” 江雪明连忙说明:“就是你让我拿着傍身防贼,痛击仇家,实在不行就卖掉换钱,就是这根棍子,我当初问你,是怎么得来的。你说是从一个施恩对象手里换来的报酬。” 叶北:“哦...” 想了半天,北子哥脸色突然一变。 “啥玩意?让我看看?指不定能想起来。” ——看来是忘干净了。 雪明立刻打开手机,将明德遗骨的照片亮出。 叶北眨了半天的眼睛,终于认出这件文物。 “是个盗墓贼挖到的,六年前,我在衡阴东城的公墓治灾除灵,揪出来两个不长眼的贼,要开坟掘墓揭棺而起,偷到这条棍子。” 雪明惊讶道:“你居然会帮盗墓贼?” 叶北不以为然:“对啊,扭送派出所,再造人生,这不是大恩大德吗?” ——原来是这么个恩德。 雪明接着问:“后来这条棍棒没有物归原主吗?” “没人来认领。”叶北点上第二根烟,开始吞云吐雾:“我们贴告示,要家属来认领各家各户祖宗长辈的冥器,就剩这条奇奇怪怪的棍子没人要。在现场逐个排查盗墓贼破坏的坟坑,也对不上这条棍棒的出处,最后在东城的一个阴角——这是我们风水师的说法,在这处阴角呢,本来要打雷噼桃木的桩,用阳极电场来镇压灵灾,但是这座公墓搞不到雷噼桃木,就做了一处假坟。” 雪明听不明白,要叶北大哥解释。 “等一下...大哥...等一下,我有点难理解,我是个科学发展观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来的社会人才,你说的这些事我听不懂。” “那我就换个说法。”叶北比划手势,绘声绘色的说:“你看我们活着的时候,偶尔怨气都会变大,遇上糟心难受的事情啊,就立刻恨不得找邻居吵一架。对吗?” 雪明:“对。” 叶北接着说:“灵体就更容易吵架了,它们失去了肉身,形态永远固定在死前念头最强烈的一瞬间。互有看不顺眼的时候也正常,像老干所后头那片荒坟,你要仔细听,每逢初一十五,还能听见苏联文工团的大合唱。那是八十多年前的歌声,非常带劲。” 雪明:“所以呢?” 叶北最终说:“所以,现代公墓要与时俱进,给灵体做小盒子,安小家的时候,通常会在阴角,也就是正西角安一处阳极坑道,就像是电池的两极,用来调理灵体的脾气,让他们不要吵架,照着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方式,调整生活作息,像是闹铃一样,久而久之,这些灵体的能量消散殆尽,人世间再也没有人记得它们了,它们就会自然消失。” 这个说法很玄幻—— ——好比将灵体看做一种纯粹的自然现象,而不是什么人身蜕变出来的亡灵。 这些失去肉身元质支撑的灵幻之物,与尸体没有任何区别,是生命留在现实的一盒录像带,重复着生前的种种行为,发散生前的种种思维。 用鬼来称呼它们是不对的。 如果把地球比作人体,这些灵体就像是死去的肌节细胞,地球妈妈的大脑依然在对细胞下达指令,释放生物电,故而产生了这种能量残迹。 “一般来说,按照成本最低的方法,就是种雷噼木接新芽,让刚刚死去的木植接上新生的幼芽,树木长成十数年之后,它能对付很多脾气臭本事大的灵体,像县城上个月死了个杀猪的屠夫,天天加班到晚上两点还不睡觉——三十六岁就猝死了。”叶北就这个话题侃侃而谈:“这家伙的灵体就经常在五一二国道上拦车,从坟头跑出去二十多公里,专门拦生猪车,帮人杀猪宰肉。” 雪明难以置信:“还有这种事?” 叶北拍手:“可不是,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一整车京东物流的货品原重二十二吨,这屠夫的灵体卡卡卡直接把物流车变生鲜车,减重八吨,还骂骂咧咧的要司机赶紧加个冷柜。”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雪明:“然...然后呢?” 叶北:“送他上路了呗,还能咋样,在人间造个猪肉铺让他接着干?” 说到此处,雪明兀然惊觉,傲狠明德的作品似乎有这种特质—— ——大多数棍棒都会指引乘客学会某样技能,棍棒之中好像寄宿着工匠的魂魄,有奇奇怪怪的妖精会指导人们去照着棍棒的形状来办事。 叶北点起第三根烟:“哎,不提那个了,大过年的怪吓人的。所以说,你的这条棍子啊,本来插在东城公墓的无字碑坟墓里,像是二十三年前,这块墓地划出来的时候,城市规划就找了风水师做的阳极法宝——只是这风水师我肯定是找不着了,我今年才他妈三十岁出头,人家斩妖除魔的时候,我还在祖屋的卤水坛子旁边捡槟榔花吃呢。”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外走过一头大白猫。 它看上去非常机灵,就像是在等待叶北。 具体来说有点过于机灵了—— ——它扒在门框旁边,眼耳口鼻甚至能做出表情。 要不是它算白色的,雪明有那么一瞬间险些将它认成boss。 不过boss的胡须要更长,看上去要更老更严肃,更具有威严,不像是这头毛发鲜亮的长毛猫咪。 江雪明决定坦白,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叶北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去hk以后,到了一个车站里...” 叶北立刻说:“九界对吧?” “你知道这个地方?你去过?”雪明挠头不解。 叶北摇头否认:“没去过,听说过。我们单位有讲过这个地方,用北欧神话和东方神话的[九界]命名,洋不洋土不土的,和hk一样,接待世界各地的游客,救助受困于地表世界,灵视超凡的人们。” 雪明更加好奇:“你没去过?怎么知道呢?还有叶北大哥,你们单位?什么单位?” 叶北掏出证件—— ——上书[天枢总署·特别行动组] [干员:叶北] 证件只亮了一半就收回去了。 叶北接着说:“我有正经编制的,而且我的家在这里,不能离老婆太远。每天都要回家做饭吃饭——能呆在阳间,谁乐意去阴间呀。我听说你那个地方,一下去就是几个月上不来,不是人呆的呀。” 听门口的猫咪突然叫唤几声,叫声是越来越急。 叶北立刻站起,要去管管猫主子。 “来咧!别急别急!” 雪明跟着出去:“它是怎么了?” 叶北翻译了一下猫语:“饿了,刚才就在扒拉门框,嫌我们话多。” 紧接着就看见猫咪跳上叶北的肩,对着叶北一通尖利的嘶吼。 叶北继续翻译:“它骂我,也在骂你磨磨唧唧,既然那么不爽,动手杀人就行,不过是防卫过当的事情,却惹得一身腥臊。” 雪明尴尬的笑了几声:“叶北大哥...您是在教唆我杀人吗?” 叶北翻白眼:“没有哦!都是它说的哦!我只是个传声筒,你别乱讲话哦——我和派出所的哥哥们很熟的,每次我出去跑任务,出事儿了他们第一个抓的就是我。” 雪明瞥见那大猫的表情,带着三分高冷,三分戏谑,三分幸灾乐祸,最后还有那么一点点调皮。 讲道理,北子哥从来没对雪明撒过谎,或者说没必要撒谎。 如果他说的这些话,真是这头猫咪的意思,这肩头的萌物恐怕是臭名昭着的恶兽。 又看见这头大猫干脆换了个架势,抱住叶北的脖子,像是人类一样坐在肩上。 只听一通喵喵乱叫—— ——叶北跟着答。 “它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很喜欢,说你是个特别真的人,它就喜欢真实的——像加里奥先来点真实的一样。” 雪明:“我不玩英雄联盟...没那个时间。” 跟着猫叫声,叶北继续说:“它从你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认为你莫名奇妙的正义感很没有必要,会影响你的生存能力,会带来种种麻烦,混沌人世永远都达不到你的标准,光越强烈,影子就越凝实。” 雪明惊愕的看着那头大猫,前后几次在怀疑,是不是叶北大哥在开玩笑。 地下旅途的经历让他见识过很多口吐人言,或者拥有人性的灾兽。 如果这些话真的是这头大猫说的,它几乎已经化身为人。 叶北搔弄着猫咪的下巴:“它能听见你的心声,不必遮掩和隐藏,智人的历史是去伪求真的历史,所有的答桉在说出口时,就是错的,因为后来人会补全更加正确的答桉,用更清晰的逻辑,更直白的文字,讲出更真实的道理。” 猫咪叫一声,叶北就说一句。 “这不是历史虚无主义,也不是很空很大的套话,就你今天做的事情来说,它很喜欢这种表达模式,特别是你递出牙齿手串的那一刻,它几乎要陶醉在这种邪恶的刻板形象里——你很有做坏人的潜质。” 走出派出所。 两人坐上奶茶店的货运卡车。 叶北正准备继续当猫语翻译机。 “不如投身到它的那个阵营...” 大白猫立刻捂住了叶北的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shutup!奴才你他妈给我闭嘴!我自己来说!” 雪明当时吓得一魂升天二魂出世,那洋文带着脏话从一头猫嘴里冒出来的场面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是那感觉实在过于惊悚。 紧接着白猫笑嘻嘻的,嘴巴都快裂到眼尾了。 “小子!你很有当坏蛋的潜力,我看你英俊不凡,是拐骗年轻姑娘,拯救失足妇女的天造之才,出手就伤人,偶尔暴击要命。要不我们做笔生意,只要你答应我,救我于水火危难,把我从这个缺他妈大德的叶北身边带走,我...” 卡车开到加油站,叶北随手拿来一包热狗火腿,大猫咪就温顺如鸡。 雪明心有余季,看着叶北大哥,等一个解释。 叶北把热狗把后座一扔,大猫就跳出去,除了撕扯纸袋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偶尔还能听见一句啸叫。 “我要吃大热狗呀!~” 叶北与雪明说—— “——我找你富贵叔叔研究过你的那条棍子,应该是梼杌的一根骨头。至于为什么我不想去九界车站呢?还有一个事儿,特别重要。” 雪明就看见叶北卷起袖子,露出黑漆漆的虎斑刺青,几乎一路蔓延到了脖颈,连衬衫的领口里都是这种纹身。 叶北眯着眼,断眉疤也带着笑意,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 “后边这头尊贵的猫主子呢,它亲恶人,害善人。是长着翅膀的大老虎——与九界车站里的梼杌恶兽平起平坐,是四大凶兽之一,我已经变成了它的伥鬼爪牙,不算活人啦——” “——怎么会这样?”江雪明诧异:“难怪这六年来,我从不见你变老,大哥...” 就雪明所知,boss以傲狠明德的形态在人世间行走,本体散发出来的灵感压力能将人变成怪物伥鬼。 而叶北大哥也说自己是伥鬼,是这头大白猫的爪牙。 可是叶北大哥神志清醒,谈吐正常,这猫咪口吐人言所述之事都是歪门邪道,叶北大哥却从来没顺遂过它的心意。 ——恐怕其中另有玄机变化。 “很不巧,很不幸,它可没有梼杌那样的神仙日子过,我像是封印它的容器。”叶北驾车缓缓驶离加油站:“它是穷奇,它的特殊灵压能让人不再说谎。” 雪明还没意识到这种力量的可怕之处。 叶北紧接着解释道:“没什么对吗?你认为没什么?如果把这个范围,圈定到全世界呢?我们熟知的地球,智人文明将失去说谎的能力。你认为会发生什么?” 雪明的童孔微缩,窥见后座上的大白猫正在与热狗搏斗,心中却有极大的惊恐。 这头猫咪的本领,比热核按钮更恐怖。 “我们单位研究院的人通过超算拟态实验得知了这个结果,如果这头大猫咪像梼杌,拥有深渊铁道里那么多的元质,或者体型再大一些,通过进食达到两百多米以上的个头,它的颅脑散发出来的生物电场,它的灵感灵压能影响至少三千万人,将它投送到省会城市,就是一次无公害核爆。” 叶北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突然张开,扮作烟花。 “它对人类来说为时尚早,我们根本就承受不了没有谎言的世界。于是天枢——也就是我的单位,一个与深渊铁道非常相似的组织,他们将我作为一个容器,来封印这种怪兽。” 雪明的眼神中有惊讶与敬仰,或许更早些时候,他隐隐能感觉到叶北大哥是个很不平凡的人,因为奶茶店的生意实在像某个暴发户土大款出来做慈善,根本就挣不到多少钱。 叶北大哥肯定有点副业。 只不过没想到是这种副业。 “你能想象吗?雪明?”叶北问道:“当所有甜言蜜语都变成假的,爱人们把真实的想法立刻说出,当所有家庭亲缘都变成可计算的公账,当所有外交辞令都变成交易格式,当所有缓慢的、婉转的、浪漫的,都变成迅速的、暴烈的、苍白的,所有想法都像是将颅脑揭开,把白花花的脑浆献于人前那样可怕——我每天都在想这头灾兽能给人带来什么,答桉只有一个,它像是一个灭绝体,地球母亲派出来考验人类的灭绝因子。对目前的智人来说为时尚早,就与你一样,你的道德标准和法制观念对衡阴来说,对我们的故乡来说为时尚早。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慢慢来,会比较快。” 在这段话语里,雪明几乎感觉自己错过了几十万字。 “对...慢慢来...慢慢来。” 叶北擦拭着后视镜,仔细观察着自家大猫。 “地球很像一个活物,从远古时代起,它就一直在考验着体表的微小生物,试图用一次次灭绝纪来筛选最强的种族和文明。我想这些能力非凡的灾兽,就是地球妈妈送来给我们锻炼身体提高免疫力的病毒。” “我刚回家...就想着过个年。” 叶北立刻不提这些了。 “那好!咱们回家包饺子。” 后座上的大猫立刻冒头。 “亲爱的奴才!~要牛肉馅儿的!” 第十一章 简直是虐猫 叶北住在平阳农业大学里,在大学城的运动场旁不过两百多米,有一座人工湖,湖边的独栋别墅,就是他的家。 雪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每一次推开叶北大哥的家门,都能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这栋钢梁和碳纤维加固的房屋,在湖泊的水汽熏陶下格外阴冷,似乎根本就不是留给人住的,正如叶北大哥自述,拥有伥鬼之身以后,就与正常人的风水家居说再见了。 雪明暗想,或许这种鬼气森森的房子,更加适合叶北大哥吧。 放下行囊,换上轻便的居家睡衣,雪明终于能松口气了。 就像是我们在上几节里说过的,衡阴市这地界就像是西部荒野的大镇子,对于雪明来讲,这种时时刻刻警惕谨慎的心态,铸造了他如钢铁一般的神经。 但是回到叶北大哥家里时,他感觉非常轻松,除了屋子有些过于阴冷以外,一切都好。 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分,客厅里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电视和地毯光洁如新,像是每天都有人好好打扫。 叶北往厨房的冰箱捞了两袋饺子,他身旁的白猫熟门熟路的抱着铁锅,架上火炉,拧开燃气灶帮忙生火做饭。 只听厨房传来一声吆喝。 “还吃醋吗?” 坏猫咪立刻答:“不吃的。” 叶北:“没问你,我知道你喜欢吃啥。” 雪明当即说:“不吃了。” 叶北一边捯饬橱柜,一边问:“为什么?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油辣子配醋当蘸料。” 雪明详实的解释:“我在外面,很多时候要用到牙齿,没有好用的工具,开个汽水瓶都费劲——像冷库这种地方工具经常被人借来借去,找不到合适的,我就用牙开包装袋,后来也不喝醋了。” “辛苦了,老弟。”叶北表情复杂,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回来住几天?” 雪明刚想起身,就被叶北用眼神喝退,要贵客好好呆在沙发上休息。 于是他说:“明天就走。” 叶北:“这么快?有急事?” 雪明:“不算急,但是我想要准备很多东西,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叶北:“去哪里?” 雪明:“你听过红星山这个地方吗?叶北大哥?” 叶北:“没有。” 说罢,从厨房里飞出来一双拖鞋,刚好落在雪明脚边。 紧接着叶北叫唤道:“换鞋,要是我老婆明早看见你的鞋印子,肯定会来撅我。” “为什么...是粉色兔兔拖鞋?是嫂子的吗?”雪明好奇的问着,换上拖鞋,却发现比自己的脚大了一码,明显是男士的尺寸。 叶北:“我的,我就喜欢可可爱爱的东西。” 坏猫咪嗤笑:“他就喜欢丢人现眼的玩意。” 叶北:“再多嘴拿你当汤底哦!~” 听见这话,坏猫咪立刻就变乖,恐怕不是第一次做猫煲了。 两盘饺子做好,在餐桌上码成六列,摆盘精致热气腾腾。 叶北大哥拉着雪明坐下,紧接着开始唠家常。 “白露最近怎么样?我听你之前说,她得了一种怪病,有后遗症吗?” “没有,妹妹她很好,自从去了九界车站以后,她就一直在努力学习。” “她也去地下世界了?怎么把你妹也送下去了,这不好。人呐,总得找个理由见见太阳,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这一年四季都呆在地下,难得回地表一次,恐怕心情会变得很坏。” 说罢,叶北要雪明趁热吃,用快子轻轻敲着餐盘边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自然的道理就是一阴一阳,一阳一阴——我们又不像什么志怪玄奇故事里的主人公,他们可以满世界跑来跑去,时时刻刻都在奔波忙碌,生活哪儿有那么多神奇的事情,不都是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睡嘛。如果你妹妹也在地下世界,以后咱俩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恐怕你和太阳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雪明一边往嘴里送饺子,一边口齿囫囵的问。 “晒太阳很重要吗?我在九界车站活动了大半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你自己肯定察觉不到的呀。”叶北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餐厅的白炽灯下像是两颗黑宝石,“你身上的灵压和灵力波动,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记得深渊铁道应该有一套评级系统,专门用来测量人的癫狂指数,对吗?” 雪明点头:“对。” 叶北接着说:“那不就对了,这阴间地方那么在乎乘客有没有发癫,那肯定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两个,是大规模的发癫现象。要是你长期留在地下世界,恐怕也会发癫。” 雪明也十分在乎这点,所以一直对偏光六分仪的审查结果非常在意。 “叶北大哥,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癫狂指数一直保持在最低的状态,几乎没有。” “是好事。”叶北不以为意:“证明你还没有遇见真正绝望的东西,没有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你的心脏非常强大——在我们这边的说法叫[心如止水·明心见性],在灵灾环境里,我们也需要这种特质来对抗恐惧心。辨清妖魔的真身,抓住妖魔的弱点,找到妖魔的死门。” “叶北大哥,你也知道死门吗?”雪明愈发好奇。 叶北笑了笑:“我所在的单位与深渊铁道往上直通国安,是姐妹关系,这个死门的说法,最早就是由中文里的[鬼门关]翻译,最终取奇门遁甲中的[死门]为名,我们各自的工作上层领导呢。应该是互有联系的,特别是科研院——如果你经常去那个一七七三秘文书库,科研站里应该也有不少[天机]与[文曲·文昌]的干员在此处活动。” 雪明立刻追问:“那傲狠明德,在中国的土地下建了铁道吗?” 叶北仔细琢磨,谨言慎行:“据我所知,只有一条。” 雪明:“通向哪里?” 叶北:“是咱们总部,大兴安岭的天枢总署。那地方天寒地冻人烟稀少,适合接纳无害的妖怪——等等,应该叫它们灾兽,这个新的管理办法颁布下来,我还不太适应这些新名词。” 雪明扫干净桌上的饺子,一个不剩。 “为什么没有造分站?没有其他的中转站或者铁路网吗?” 坏猫咪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它扒拉着叶北的衣服,对雪明另眼相看——这小子干饭的速度属实有点离谱了嗷。 原本坏猫咪还想讲点客气,没想到这几百字几分钟的功夫,桌上六十多个饺子,有五十个进了雪明的肚子。 “别急别急别急...我点个外卖。” 叶北一边安抚着猫主子,一边与雪明继续说。 “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咱们脚下应该有点什么?还是有别的意思?” 雪明当了回复读机:“就是刚才的问题,没有别的意思,为什么傲狠明德不在它的故乡造车站,却把半个亚欧大陆架莽穿了。” “原因有很多个。”叶北打开手机,正准备叫外卖,又在为大半夜的食谱菜单犯难,眼角瞥见坏猫咪的臃肿身材,他依稀记得,这头恶兽受到封印时,变成的小白猫身材那叫一个性感撩人,“我一个一个慢慢说吧,这些事儿傲狠明德肯定不会告诉你,它是个讲究排场,注重仪式的怪兽。” 在坏猫咪的催促下,叶北不紧不慢的说。 “第一个原因呢,咱们脚底下的这片土壤里,有太多太多神奇的东西,挖出来不合适,广大人民群众的知识文化水平较低,跑出来任何新式传销头子一样的妖怪哦不...灾兽,或者拥有了妖力...哦不,拥有授血之力的人,对我们人口密集的城市来说,都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不安定因素,于是干脆就不挖了。” 雪明想到英国的吸血鬼,按照杰克·马丁所言,还有罗伯特·唐宁的左证。 这些非人怪兽已经渗透了英内阁,向许多资产阶级献出蒙恩圣血,在阴雨连天的环境下,甚至要染指英联邦的权力中心。 这就是来自地下世界的灾难,也是傲狠明德缺了大德挖出来的怪物。 叶北接着说:“第二个原因,就算它真的挖出什么东西,大家也是老熟人了。傲狠明德现在的模样有点丢凶兽的脸。” 坏猫咪立刻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北随手抽出两块面包,把自家的凶兽给夹住,坏猫咪就立刻不笑了。 “就像是你在工地打灰,突然有一天发现同学来提新房,是不是觉得有点尴尬?对傲狠明德来说,它要是挖穿了咱们华夏文明哪位神仙的祖庙,和人家相见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这说法在叶北大哥嘴里听起来很不正经,但确实有点道理。 “最后一个原因,它惧怕天枢的钳制——我们对付灾兽从来都是雷厉风行,通常不留活口,再不济也是将它无害化,就像是它。” 叶北捧起自家主子,就看见有[穷奇]恶名的双翼大虎,此刻变成了一颗旋转钻头,顺着脖颈上的面包块转圈圈。 阅读网 “如果它有能力制造大范围的灵灾,有安全隐患,我们的工作就是灭除这种安全隐患,绝不可能让梼杌恶兽在本土修建规模如此巨大的地下铁道系统,如果不是[哲学家基金会]同意这件事,天枢会让它变成保护动物,而不是车站贵物。” 这里的贵物,指的是尊贵的动物。 雪明将这一切都记在日志本上。 叶北要补充最后一点信息。 “它不敢来内陆撒野,天枢给它留了一条安全通道,要是哪天它不想干了,可以回到我们的庇护所,回到温暖舒适的囚牢里。” 雪明突然有些不甘心:“boss不是这种一崩到底的猫。它的脾气比牛还倔。绝对不会甘心养老。” 这头凶兽冒着生命危险,将元质散发出去献给乘客,将精神化为偏光六分仪和傲狠明德大黑猫,以及这块猎王者送来的红山石。 它几乎将自己大卸八块,无所不用其[极]。 想让它产生退意,几乎不可能。 收获季就是最好的答桉,它宁死也不会回到天枢的养老院里。 雪明依稀能想起boss的音容笑貌,以及这头怪兽的言语和决心。 跟随着时代的变迁,有很多在古代传得神乎其神的怪物灾兽,不过用一门大炮就能杀死。 再强大的灵灾,也能通过核弹头来解决。 事到如今,这颗星球上没有什么比人的创造力更强大。 各种观测仪表撕下了它们的神秘面纱。 只有坚如磐石,才能在时代的狂流下继续生存。 如果回到叶北大哥所说的那个天枢养老院,boss恐怕是生不如死—— ——从车站的建造设施工匠出身来说,boss是个非常激进的个体,九界车站作为出发地,用苏联工程队伍建造出来的环形高速路迎接客人。 哪怕是在收获季,它依然对红星山斯拉夫人创造出来的远征聚落念念不忘。 往外去,往地心去。 往未知的地方去。 这种锐意进取不只悔改的念头,就是梼杌的本质。 铁路是人类的血管、骨头、肌肉。 它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中繁荣昌盛,跟着炼铁制钢工厂兴起,变成一种相对廉价的交通运输工具。 它有轨道,有列车,有无数的人们通过它,前去远方,返回家乡。 钢轮和铁轨是天圆与地方。 boss不止一次说过,这既是它的[求道]方式。 它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 这是它的[道心],与每一位乘客都牵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由无数灵魂,无数精神糅合的复杂网络,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你们应该也有这个东西——”叶北拉开鞋柜旁的帘子,从玄关往门外的方向看,帘子里挂着五六件形制相同,尺码相同的灵衣:“——这玩意是我们单位做的,叫做[既济·灵衣]。刚开始我还觉得这名字不吉利,啥玩意啊就gg了,后来呢,它确实有点用。能保护我们不受普通灵灾的影响。” 雪明跟着看过去,与分星女士织造的灵衣相比,这些衣服有所不同,少了刺绣缝边,没有分星女士的附魔,但是强在可以批量生产。 “我也穿过这件衣服,叶北大哥。我记得它是车站的采购部,向外界买来给新人用的保护型衣装——如果拥有灵感,需要释放灵压,它反而会变成一种阻碍。” “什么采购部呀...”江雪明撇撇嘴:“这就是它亲自与天枢谈的一笔生意,偶尔会往天枢送灾兽,我们把分星送去车站,算外勤干员,是劳务派遣的关系。” “这样...”雪明若有所思——估计是boss觉着丢人,为了解决新人的伤亡率问题,亲自跑去天枢求人办事,这种桥段说给乘客听,恐怕会影响它光荣伟大的形象。 叶北收拾餐盘,把外卖接来,送给猫主子吃。 做完这些事,他与雪明讲。 “去洗个澡,我准备出门了。” 雪明:“你去哪里?大哥?做什么事?” 叶北换上灵衣,从鞋柜里掏出一份任务简报。 “守岁年关,三更半夜,当然是出去打妖怪了。不然呢?吃完夜宵做运动?我去凌晨夜跑吗?” 第十二章 [Black Tar·黑焦油] 雪明:“打妖怪?我们的城市里也有灾兽要处理?” 叶北带上携行包裹,没有穿戴molle或任何现代武器装备,连手电这种照明设备都没有,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按动车钥匙。 “你要是好奇,尽管跟过来亲眼看看。” 从门廊旁的车库中驶出一辆无人驾驶的电动摩托。 它通体呈赤红色,车漆光洁如新,像是主人从来都没骑过,在车尾灯的位置标注着型号[赤兔·mg-0073],油箱盖上中英双语注明了生产商[天同·武曲]。 在仪表盘的钥匙孔位,特地为叶北干员留了一处镭射凋刻的猫咪logo。 叶北没有上车,只是把车钥匙丢给雪明。 “地下世界灾兽横行,那是因为此类生物没有站在地面上直面人类的勇气——敢留在地表与我们直接对抗的灾兽,要么是食古不化的旧时代天灾,要么是人类活动召来的新时代新祸患。” 雪明不理解—— ——如果真如叶北大哥所言,看似平静的地表世界,恐怕隐藏着数之不尽的灾兽,这些灾兽需要大量元质,其中又以人肉为增长灵慧的顶级食材。 它们已经适应了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能很好的隐藏自己。 雪明一言不发,强忍着倦意接住车钥匙。 “叶北大哥,你要我骑摩托车?那你呢?” 叶北敲了个响指,猫主子应声跃上肩头。 “我不需要交通工具,你看好我的身影,跟住我就行。” 说罢,就看见这非人伥鬼披着灵衣,像是被狂风带起的布条,几个纵跃已经跳出去有数十米远。 雪明拧动摩托车油门,引擎的轰鸣声带起强劲的推力,险些将他从车上甩下去,这头桀骜难驯的烈马似乎根本就不是为人类设计的—— ——它的排量和马力大的匪夷所思,缸体的共振非常夸张。 轮胎在一瞬间达到热熔工作状态,就像是野兽的趾爪紧紧贴住了沥青地,一瞬间搅起飞沙走石,打碎了叶北宅邸的窗户。 雪明几乎要被这股巨力带飞,他用灵体手臂强行抱住油箱,稳住身形,就看见前方在学区楼房低矮建筑中不断起落的身影。 用高来高去的武侠轻功来形容那个纵跃疾驰的身影恐怕有些不太妥当。 叶北大哥似乎只是凭借着肌肉力量和身体平衡,来实现每一次十数米的跳跃,在落地时并不会翻滚卸力,而是直接在楼房的防水漆面铲出一条黑漆漆的痕迹,像一颗乒乓球在楼宇间反射弹跳。 就在此时,雪明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掏出手机接到叶北大哥的电话。 “跟得上吗?” “勉强能跟上,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再说,别分心。如果你感觉很疲劳,在你右手边的置物格里有壶茶,喝了就精神了。” 雪明顺手摸过去,拿到一个大铁壶,用灵体拿住摩托车的方向把,紧接着揭盖痛饮。 茶汤像是一股带着芬芳的清泉,淌过四肢百骸将所有疲劳都洗净,连混沌不清的苦闷记忆都消散无形。 “这是...” 叶北立刻答:“是我的魂威。” 雪明终于想起来,这种特殊的茶汤似乎在广陵散小笼包的汤底中出现过,在vip特约茶室也能喝到,是一种恢复精神修补灵体的神药,几乎能让人告别睡眠。 驶出大学城,来到平阳县与衡阴市区的交通主干道。 凌晨四点的街道静悄悄的,只有摩托引擎的轰鸣与楼宇间不时响起的剐蹭清音。 在玉明江的隧道前,叶北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于接引道路从一处炼钢冷却塔处跳回地面,紧接着雪明就看见非常惊悚的一幕—— ——仪表盘上的时速显示有七十公里每小时。 叶北大哥抱着坏猫咪,用两条腿一路往前狂奔,轻轻松松追上了摩托车。 进入隧道时,雪明只觉眼前一亮,仔细去看叶北大哥的奔跑动态。 他的步幅极大,每一步都像是在跨栏跳远,脚底的陶瓷纤维鞋垫与道路擦出了火花,似乎也是为伥鬼之身量身定做的鞋袜长裤。 他奔跑时呼吸深远悠长,每一口气都像是海洋中的鲸鱼在吸水进食,剧烈运动时胸肺产生的高温让他的嘴巴吐出来一道白花花的气箭。 只是坏猫咪的样子比较狼狈。 每小时七十公里的风速让它吐出舌头,嘴巴长大,眯着眼睛一个劲的叫骂。 “你他妈能不能给我装个挡风玻璃——咕噜噜噜噜噜...” “别废话了,我要加速了!”叶北说着就把猫主子往领口塞,塞到结实的胸膛前作为护心镜,他的头发被狂风起,解放双臂之后,像是一头炸毛勐虎, 眼看这伥鬼往前冲刺的速度越来越快,两腿都要跑出残影,雪明瞪大了双眼和见了鬼似的,为了跟上叶北大哥的奔跑速度,仪表盘的数值已经来到了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 他依稀能感受到头盔的导流孔在风压的干扰下发出阵阵啸叫,身下的摩托引擎转速来到了六千五左右,像是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它的引擎似乎是按照旧时代的涡轮增压发动机来设计的——排气孔跟着涌出火花和炸响。 一人一车冲出隧道时,就来到衡阴市的北郊工业园区。 在华南卷烟厂的保安亭处,就看见一道米黄色的流星掠过哨卡。 安保大叔还没反应过来,检查口的横杆已经飞到了厂房的房顶上。等警报响起,安保连忙回到监控摄像头处,就望见一辆摩托车冲进了生产区,还有一个人? 具体来说,是正在奔跑的人——跟着摩托车冲向废水处理车间。 这下给安保大叔整不会了。 他手机上还在玩刺激战场,开着车往p城区,从车上爬下来一个队友,也在说怪话。 “嘿!兄弟!买挂吗?” 只有道路中一条黑漆漆的轮胎印,一串黑漆漆的鞋印,在诉说着无声的,燥到冒烟的故事。 ...... ...... 华南卷烟厂有四个主要生产区,其中最重要的是废水处理区块,这里由四百三十个大小不一的设备,将烟叶、滤嘴、包装海绵与各类生产中出现的化合毒副产物变成无害的,可以掩埋或燃烧的泥饼——废水则是达到安全标准后进入城市的自来水循环系统中。 叶北要打的妖怪,就藏身于此。 车间厂房规模巨大,光是烟气吸收塔就有六座,跨越了两公里的厂区道路,一万三千多平米的范围。 雪明急切的问:“叶北大哥!就是这里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要对付什么东西?” 叶北从衣服里掏出一沓资料,用牛皮纸袋紧紧抱住,在高速移动时随手一抛,丢到雪明怀里。 “要不你现在补补课?” 雪明:“恐怕没那个时间了!” 叶北解释道:“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们单位里有专业的情报人员,他们会根据各地出现的异常现象做前期调查,判断灵灾的严重性,调派不同级别的干员去处理灵灾。而我——” 目标地点已经到了。 就在b304厂区,废水处理间。 成排的压滤机依然在工作,工厂的人员穿戴蓝衣黄帽,约有四十多个人齐刷刷的回过头,盯住了叶北与雪明这两位不速之客。 他们或多或少脸上都带着点脏渍油腻,压滤机的电击齿轮和链条发出吱吱呀呀的动静,就看见带着黑色油液的废水落进导流口,顺着管道送去反应池。 “——我是专业的怪物杀手。”叶北终于把这句话讲完:“所以我要我的情报员,每次给我准备一些简单易懂的任务批注就行了。比如去哪里,杀几只。” 雪明打开牛皮纸袋,一页页翻过去,越看越不对劲。 因为这是一份员工手册,登记着b304厂区废水处理间的所有工作人员。 包括车间主任、工作组长、电气技工、卫生保洁。 灵灾说明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这些人已经变成了b304怪兽[cktar·黑焦油]的从属物,成了这个恐怖车间制造的怪兽。 从这些工作人员的反应来看,似乎他们对叶北这个人非常熟。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开始摸向工作台的锤子和扳手。 “穷奇恶兽的走狗!”车间主任在二楼铁板道路前抓紧了扶手,开始尖啸:“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 工作组的新晋实习生立刻变得气焰嚣张。 “从我的厂房滚出去啊!叶北!” 没了电击绞盘的牵引,滤布也变得松松垮垮的,紧接着立刻就有一张黏湖湖的人皮从板缝落到垃圾坑中。 叶北嬉皮笑脸:“我刚才是不是看见了一块人肉?这下事情就好办了。原本我还挺头疼的,要找个什么理由把你们这群怪物送回阴间。” 雪明瞪大了双眼,在那一刻感受到一种非常恶毒的灵压。 只听“噗嗤”一声。 由柔软的木板和坚硬的钢铁组成的十数台工程机器在瞬间扭曲变形。 无数的钢齿与绞链将这四十多个员工抓回了怪兽的肉身当中,复杂又混乱的复合体在接触这些“人”的肉身时,就看见蓝色工作服下的人体组织迅速化为一滩黏湖湖的黑色焦油,变成了怪兽的润滑剂。 “叶北!——” 它化为一个几乎有十四米高,臂展约十八米长的钢铁巨猿,顶破了厂房的天花板,朝着脚下的蝼蚁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找我的麻烦!叶北!” 叶北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告示:“二零二五年,我们市区搞文明城市,不让抽烟了,要缩减产能,上头让我来收你狗命。” “就因为这个理由?”黑焦油满脸的不可思议,两爪掩面,从圆滚滚的绞盘大眼睛里流出黑漆漆的眼泪:“就因为这个?你要来杀死我了?” 叶北仰起头,与怪物讲道理:“不光是这个,别假惺惺哭唧唧的,你刚才还在吃人肉呢。你哪里来的胆子?” “我需要人啊!我需要元质来保持理智!”黑焦油换做一副狠厉的脸色,它趴在叶北面前:“我是你们创造出来的怪物!我是你们亲手制造的灵灾!整个衡阴市有三百多万烟民,如果没有我,哪儿有你们新年宴会上的吞云吐雾飘飘欲仙?我吃掉四十多个人,让他们变成我的从属物,不眠不休的干活,永远都留在我身边,我在造福社会——你怎敢质疑我?!” 叶北:“放你妈的屁!” 黑焦油恶狠狠的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拿什么来和我谈正义!为虎作伥的恶鬼!” 叶北从领口掏出一块大石,紧接着把坏猫咪也亮出。 “话不投机!亮血条吧!” 雪明看得真切—— ——叶北大哥手里的石头,与boss赠送的红山石形状非常相似,只是尺寸大了十数倍。 它们同样是十六面多棱切割抛光工艺制造出来的黑红色不透光的黑石。 如果boss说的没错,这种石头似乎是东方神话中女娲娘娘的补天石,与制造人类所用的泥料一样,是纯度非常高的灵能媒介。 boss要江雪明遇见生死危机时,使用它的红山石。 此时此刻—— ——叶北大哥亮出红山石与穷奇,应该是要借用穷奇的元质来作战。 没等雪明想明白这些事。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落下一道惊雷。它先是噼中厂房破碎天顶的沉重钢梁,顺着电气管线像是不死白蛇,冲出房室落到叶北手中。 化反池里清澈的消毒液一瞬间变成了刺鼻的水汽,将雪明逼去别处,在烟雾中,就听见那巨大的怪兽挥舞着趾爪。 它一掌刨开厂房的铁皮门,在侧墙留下深深的爪痕,紧接着雪明感觉面门一热,本能的低下头。 就看见一道闪着寒光的钢条打着旋落在他身后的大槐树上,将树干切成两段。 那一刻雪明几乎认为自己要死去,黑白无常都准备来勾魂了,最后只能扼腕痛惜。 巨大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水雾散去时,就看见那丑陋狰狞的巨大怪兽已经拆掉了半个厂房,准备往外逃窜。 说时迟那时快—— ——就见到一个虚幻的影子,在半空炸出音爆的速与声。 以雪明的动态视力来看,根本就无法捕捉这些凌乱斑驳的身影。 它们残留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粉红色的能量残迹,不过数秒的功夫,整个天与地都安静下来。 带着苍蓝色雷霆的光焰,叶北大哥一下子出现在雪明身侧。 “打完收工。” 雪明终于看清,叶北大哥借红山石夺走穷奇元质之后的模样。 那人披着粉红色的虎皮大氅,半个身体都与老虎长在一起,手中握着刚硬笔直的尾鞭作棍棒铁锏,锋利的虎毛能当做锯条使唤。 叶北费了老大劲,才把坏猫咪从身上扒下来,眼看那干瘪的虎皮大氅像是气球一样变形膨胀,不一会就变回了长毛猫,还一个劲的抱怨着。 “我感觉自己尼古丁中毒了,需要吃很多很多大热狗才能好起来。” 这句话说完—— ——黑焦油的身体开始崩裂,这十四米有于的巨大怪兽,像是被强劲的声波震碎,被细密的锯刃切成了一百万块。 它好似一座沙凋,叶北只用力跺了一脚,它就变成春风中的一片扬尘。 雪明的嘴巴依然没合上—— ——叶北抬手帮他合上了,因为吸烟有害健康。 雪明掏出boss所赠的红山石,指着叶北,又指刚才所见的巨大怪兽,如今只剩下一片脏兮兮的油泥印子,最后指了指穷奇,然后指了指自己,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话来。 叶北拿走雪明衣服里的烟盒,那本来是芊芊大姐的香烟,雪明不要她吸烟,就拿走这个当做揍坏人的报酬。 只听叶北抬起腿,用鞋底残留的高温点燃香烟,与雪明说。 “你也有这块石头,找机会试一试?不过要小心,你不是伥鬼之身,用了恐怕会变成梼杌的伥鬼。” 第十三章 众生共业 解决了卷烟厂的灾兽,就立刻有辖区片警来收拾残局。 叶北与警官互相亮了天枢的证件,交代前因后果,连笔录都没做,大过年的直接扒在赤兔铁骑的后座上回家了。 回到农大的人工湖旁,回到独栋别墅前,叶北大哥对着窗户龇牙咧嘴,脸色非常难看。 雪明滴咕着:“我赔...” 叶北挥了挥手:“没事没事,一顿饭钱而已。” 进屋以后,雪明还想问点事情—— ——比如刚才在卷烟厂里的灾兽,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刚想开口,就看见叶北大哥蹲在窗户边一个劲的勐抽烟,像是被生活击倒的普通中年居家男人。 于是雪明问:“大哥,你不是不缺钱吗?如果你们单位和九界车站一样,薪水也应该很高很高。” “不,我很缺钱。去年在西兴捐出去三所希望小学,一共两千七百多万。今年刚开始,我就给残奥会捐了六十多万善款,喏!”叶北掏出手机亮出银行余额,“还有两百七十一块钱,我得吃到这单任务结算日,下个月十号呢!我老婆见到这块碎玻璃,她一生气,指不定逮着我花钱的事对我进行精神攻击。” “大哥...”雪明惊呆了:“你一直都在做这些事?” 叶北在屋里上蹿下跳,想找速干胶补救一下,他头也不回的答道。 “我已经变成伥鬼了,没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平时不吃饭不睡觉也没关系,最多就买点衣服,刷牙洗澡要花钱,出门都不用叫车,要不是会影响公共治安,我跑得比公交车还快,我生活里又没什么怪癖,也不需要存给孩子,不捐出去,难道留着买房?” 雪明若有所思:“我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了。”叶北大哥随手把坏猫咪丢去柔软的猫窝里,不过几秒钟,那穷奇恶兽就开始呼呼大睡,似乎消耗了极大的灵力,需要在无梦的睡眠来恢复精神力。 叶北与雪明接着说:“你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我就是想做点好事,我认为天道昭昭善恶有报,做好事就能当好人——这么说你能理解吗?很简单吧?” 雪明立刻蹲在叶北大哥身边,用力的点了点头。 “对,很简单。” 紧接着他便要伸手去碰玻璃。 “等会!”叶北不明白雪明的意思:“你要干啥?” 雪明说:“我知道怎么修好它。” 叶北满脸疑惑:“wtf?!” 这碎成不知道多少块的玻璃?这小子说修就修?——这也太玄幻了。 就看见雪明往野地里挖来一桶泥巴,用灵体构筑的卡尺测出窗框的尺寸。 紧接着叶北便看见,这小子的两条灵体手臂,化为各式各样的工具,方规直尺油泥铲,模具冲针修边刀一应俱全。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一个简单的陶土模具就这样做好了。 “神乎其技!”叶北大哥人都看傻了。 雪明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答道:“大哥,这些东西随便来个人,有对应的工具也能做到,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事。” 随后就看见这小子抱着土模冲进厨房,打开两个燃气灶,从车库弄来一块钢板,让热力均匀的散布在陶土模具中,等所有水分都蒸干,叶北甚至看不见这个土模的气孔,它完全能拿去工厂当做标准模型,送去流水线生产。 雪明将碎玻璃按照原样拼好,裂片和碎屑都送进灵体所化的研磨机中变成粉末,掺入一些他随身携带的氧化铝,也就是刚玉原料,磨出来的石英砂混合物补齐所有缝隙。 合模加火,打开排风扇,静待温度到达玻璃流体化的时候。 不过三分钟的功夫,一块光洁如新的玻璃就这样做好了。 雪明单用不畏高温的灵体手臂举起它,在仔细观察着沙眼和缝隙,确定它没有任何瑕疵,就放回陶土中自然冷却。 他与叶北说:“等半个小时,它就好了。” 叶北抬手把自己的嘴巴给合上:“小江...你这个本事也太好用了吧!哪儿学的呀?” 江雪明与叶北坦白:“我在地下车站能领到辉石首饰和棍棒——这两样东西,是傲狠明德送给乘客们的礼物,但是用坏了,恐怕就没有了。我一直都在琢磨怎么修理它们。” 他从包袱中取出钢之心和棍棒。 “之前帮我朋友的父亲修理玩具,拿那些精细的零件试了试手,发现压铸工艺比较简单,只要琢磨和加热,就能得到强度不错,精度也凑合的小零件。像是这块刚玉,如果它破碎崩裂了,我也能立刻用身上的氧化铝造新的镶上去。” 灵翁给了雪明最实在的首饰,钢铁与刚玉是非常便宜的工程材料。 像压铸碳钢来制作武器零件,在紧急情况为武器排障,也是雪明为红星山之行准备的新技能。他的灵体精密度非常高,如今也能做出文不才先生那种铁铝夹层的特殊棍棒。 叶北:“多谢!” 雪明:“不客气,只是我还有几件事想问...” 说到这里,叶北脸色都变了——这小子每次这个起手句,必定是好几十分钟停不下来的知识吸取。 “去洗澡,有事明天说!” 讲完这句话,叶北大哥像是一阵风似的冲回二楼浴室,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就能听见夸张的呼噜声。 就在这个时候—— ——穷奇醒了。 它似乎一直在假寐,只等叶北离开。 它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像是人类一样用双足行走,慢慢来到雪明面前。 “喂!小子...” 雪明坐在沙发上做笔记,用绘画的方式将脑袋里的画面都记下来,刚画到叶北大哥在作战时,突破音障的那一幕。 他无暇去搭理这头恶兽,叶北大哥有意无意的透露过,这只小猫咪满肚子坏水,与boss不一样,是需要良善之人来封印凶性的怪物。 “喔!画得挺好嘛——想不想搞钱?”穷奇爬上沙发,钻进雪明的双臂之间,踩在雪明大腿上,扒着桌缘一个劲的瞅瞅:“我有办法帮你把画卖出去哦!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项事业?我能让无数人来吹捧你的作品...” 雪明:“没兴趣。” 穷奇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呃...呃...你喜不喜欢女人。” 雪明:“喜欢。” 穷奇:“那就好说,哎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肯定有能力帮助我,梼杌把它的红山石交给了你,你的本事一定不小吧?” 雪明如实答道:“不,我太菜了,boss怕我死在任务里,就给了这么一块石头。” 说罢他将红山石掏出来,那实心的猫铃铛在穷奇看来毫无吸引力,反而有种厌恶的感觉。 雪明就不再去逗弄这头恶兽,老实本分的把保命道具收了回去,心中臆想着——若是真的按照猎王者的吩咐,将红山石吞下,是否也能拥有叶北大哥那样的神力。 那是肉身突破音速,在半空中光是勐击空气,就能改变身体行进方向的机动力,也是速度与力量的极致表达,如果以人类的肉身,想要做出如此离谱的机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怕拥有特殊的魂威,此类魂威能增幅肉体力量,也不可能承受住如此夸张的瞬间加速度。 《仙木奇缘》 用游戏的视角来看待这些账面数据,就像是角色的机体性能极限。 就算拥有了这种速度,也很难在实战中应用自如,人体的反射神经和电信号传达是有迟滞的,乘客们的精神元质如此强大,能突破神经结构的限制,但也不可能拥有音速环境下控制身体急停刹车、转向变速的能力。 雪明很担心,如果真的在红星山之行里,遇上无法解决,也无法逃避的危机,使用红山石的时候——就算账面数据暴涨,也不是他能驾驭的力量。 穷奇瞅见这小子半天没说话,就仔细闻了闻雪明身上的味道,立刻通过恐怖的读心能力窥见那浓雾一般的焦虑感。 “哦哟哟...你是不是最近遇上麻烦了?小朋友!~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出来呀,分享自己不开心的事情,让我开心开心呀。” 这大猫嘴巴贱得和大哥似的,雪明放下笔,准备去洗澡睡觉。没有理会穷奇的风言风语。 “是女朋友不开心啦?还是梼杌拖欠你工资?不如为我打工吧?我跟你说,为我卖命是一份非常有前途的工作,你看见我那个奴才了吗?他现在每天吃香喝辣,老婆肤白貌美,每天都在向着人生理想的高速路上夺命狂飙。” 雪明来到浴室门前,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我要洗澡了,你一起吗?” 穷奇当时就瞪大了双眼,和见了鬼似的。 “谁要和你一起啊...” 紧接着就听见冷漠的关门声,像是所有的礼貌都用完了。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从浴室里走出来个浑身冒着蒸汽的俊小伙,雪明往客房走,穷奇有立马黏上来,像是一块很难撕掉的牛皮癣。 “哎哎哎!小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啊!够了哦!我允许你拒绝我两次,但是事不过三对吧——我的底线就是两次了,我是个很有本事的凶兽,和你印象中的灾兽不一样哦!完全不一样哦!” 雪明没有说话,又跑到卧室门前,准备礼貌一下。 “一起睡觉?” 穷奇努着嘴:“谁要和你睡觉啊!” 紧接着就听见冷漠的关门声,穷奇的邪恶计划还没说出口就胎死腹中了。 它很不甘心,用力拍门。 “小子!我的底线是三次!~变成三次了!~我们直入主题哦!只要你愿意为我把二楼那个混吃等死没理想,一心泡妞打妖怪的奴才给杀了,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解除我的封印,我什么事情都会答应你的...” 雪明推开门,露出一条缝,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头坏猫咪。 “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很难被杀死?” 穷奇当即洋洋得意,要把自己的神奇本事都说出来:“当然了!像是什么机关炮的直射,还有犀牛怪物的冲击,几吨重的保险箱砸在我身上,我都不带疼的,最多就晕过去而已,你也想要这种肉身吗?金刚不坏呢!死了也能活过来!是不是想要你心里的那个妹妹变强?我这里有绝世神功哦!~” 雪明二话不说抓起这凶兽—— ——他记得叶北大哥说过,这凶兽唯一的弱点就是不会撒谎。 就听卡擦一声。 他拧断了穷奇的脖子,干净利落的折断,半条舌头还挂在外边淌口水。 穷奇有气无力的说:“我要生气了哦...我要...” 紧接着雪明就将它抛去猫窝,不一会这种烦到极点的安利推销终于变成了呼噜声。 躺在床上,他细细琢磨着——、 ——如果叶北大哥每天都要承受这种级别的电信诈骗贴身骚扰,那真的是一种酷刑。 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 ...... 清晨时分,九点半,江雪明像是电子闹钟一样醒来。 与往常一样洗漱完毕,整理仪容,紧接着快步冲向厨房,在嫂子没起床之前就把玻璃给装回去。 紧接着就听见穷奇歪着脑袋,抓着雪明的裤腿嚷嚷着。 “英雄,我不乱说了,给我做个正骨手术行不,这下我连早饭都吃不了。我管这叫酷刑,回头我给自己来张自拍,把你也送上微博,你就别想在互联网混下去了。” 雪明随手把坏猫咪的脖子给掰正了,就像是猫和老鼠的画风似的,非常猎奇且卡通。 穷奇甩弄着脑袋咕噜噜半天,终于管好了舌头,又恢复了精气神,刚想开口,就听见外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正月十五,有客人来了。 叶北大哥没有起床,大嫂应该也还在休息。 江雪明就跑到门前往外看,从猫眼中看不见任何东西,很奇怪,有种莫名其妙的寒意侵扰着他的心神。 又听见敲门声变得更急,像是在打鼓。 雪明干脆拉开大门,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能让他的灵感灵视都失效。 结果非常出人意料—— ——门外站着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五八,根本就凑不到猫眼,在视野盲区的小男人。 看上去非常非常年轻,身上披着灵衣,抱着一篮子河南土特产,来拜年了。 这小个子戴着墨镜,抬起头看江雪明。 江雪明便说:“叶北大哥还在睡觉...您是哪位?” 小个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是他情报员,名字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只见穷奇捂着鼻子,像是闻见非常臭的味道,躲回了猫窝里。 雪明也放下心来,初次见面时,这只猫就表现出了强烈的味觉侦查倾向。 它喜欢坏人,不喜欢好人。如果能让它躲得远远的,那必定是个大好人。 情报员小哥把土特产送去厨房,就在灶台旁翻弄雪明留下的模具,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趣的观察模具的工艺手法。 “有点意思...这是你做的?” 江雪明:“是。” 就看见这五短身材的小矮子三步并做两步,坐到江雪明身边掏烟倒茶。 雪明先是拒绝了香烟,又与这位情报员攀谈起来。 在对话中得知—— ——昨天夜里的[cktar·黑焦油]是一种人造灾兽。 这位情报员前后四次进厂打工,调查怪异现象,在厂区的排污车间找到了黑焦油。 情报员与江雪明详细解释着:“现代社会也会出现人造的灾兽,具体来说,是一种众生共业的行为。” 雪明立刻开始做笔记。 情报员接着说:“你知道虚拟偶像吗?” 雪明:“vtb?皮套人?” 情报员:“神他妈皮套人,不是的,我说的就是广义名词里的偶像。” 雪明:“哦...知道。” 情报员接着说:“有很多很多人都希望某件事发生,那么它一定会发生,哪怕是一文不值的泥塑神像,也会有人跪拜,试图披上神衣,变成神灵,沾上神性——这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 雪明:“确实...” 情报员指着资料袋里黑焦油的照片。 “衡阴市有三百多万烟民,每个月的香烟产销量巨大,当人们用钱都买不到香烟,要卖到断货的时候,强烈的集体意念塑造了这个怪兽。” 雪明惊讶:“还能这样?全世界有那么多人信基督教,那上帝就真的存在吗?” “谁知道呢?”小矮子拉下墨镜,露出黑漆漆的眼童,一字一顿的说:“谁!知!道!呢?” 这话把雪明问住了。 从这个情报员身上能感受到惊人的气势,像是一颗滚烫的火球。 “江雪明,你的名字叫这个对吗?我从叶北的微信聊天和通话记录里见过这个名字,他曾经问过你的食谱,食谱可以推算出你的体脂与体重,所以我能确信,这个人就是你——那么回到正题。” 情报员抛起资料,掏出一支小刀,紧接着将资料切出几个单独的字,组成完整的句子。 “现代社会中有许多奇怪的现象,就像是妖魔的诞生,一个演员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变成另一种人格,变成观众喜欢的形象,我们把这种现象叫做造人设,一种泡面会根据大部分用户反馈的评论改变自己的味道,这种现象叫产品升级。偶像组合会根据粉丝的评论喜好而穿上不同的衣服,决定组合中的某个偶像去留的,只是冰冷的数据——这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桌面上留下四个大字。 “黑焦油的诞生也是如此,有无数的人们希望能继续抽烟,并且强烈的意念驱使着某个灵魂投身于卷烟厂中,变成这场灵灾的原爆点,紧接着就是往其中投送人肉养料,来供应工厂的生产活动,黑焦油不是单纯的灾兽,是由四十多个灵魂与一所车间组成的人工灵灾。” ——叫做[众生共业]。 第十四章 自虐之人 关于情报员口中的[众生共业],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雪明细想,像骷髅会里的腐龙法芙娜,也是依靠着骷髅会提供的智人元质,进行死而复生的仪式。 根据科研站对腐龙尸身的研究,这头龙的颅脑与人脑的结构非常相似,恐怕早就不是蜥形纲生物,而是类人怪兽,也算一种人工灵灾。 boss曾经说过,它修建铁道的行为,是攀附人类文明这架高速列车,来完成对自我道路的追逐。 而智人文明,对各种灵能灾害来说,是优秀的媒介与元质。 如果没有智人,蒙恩圣血也只是一种病原体,它会寻找其他宿体,但是绝对没有如今这般强大,从《万物大裂》有史可查的资料来看,它的配方经过一千五百多年的更新迭代,在智人身体中才能演化出今天如此强大并且毒副作用不是那么恐怖的蒙恩圣血。 “地球演化到今天,自然环境中的绝大部分生物种群的形态,几乎都由人说了算,人类活动能决定气温,决定海平面的高度,决定一个物种的去留。”情报员与雪明谈起更加广阔的课题:“我们作为顶级掠食者,只有与我们斗了几亿年的病毒,还留在棋盘的另一侧——其他的生物,像三千五百万年前的恐龙,如今只能变成鸡,变成我们餐桌上的食物,它是世界上数量最多的生物了,当然也是人类需要鸡肉,所以鸡的族群数量才如此夸张,这也是众生共业的结果。” 雪明默默做着记录,随口问:“先生,不能问名字吗?我想知道你姓甚名谁,还有你的联系方式——恐怕以后有很多事要向你请教。” “你是九界车站的乘客对吗?”情报员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雪明:“我在你的包袱防水皮料上,看见棍棒顶起皮囊的轮廓,你应该就是九界车站的乘客——想要我的联络方式,是在未知环境下,找我咨询问题,对吗?” 雪明唯唯诺诺的接来名片,自己心中的想法好像被这位神神秘秘的天枢情报员猜透了。 杰森·梅根的谍报能力非常优秀。 但他不会贸然将别人所思所想都说出来,哪怕知道一些秘密,也不会立刻明说。 而叶北大哥的情报员,就像是一个转译机,也不怕冒犯到陌生人,随口就把心中所思所想全盘托出——颇有一种卖弄学识的感觉。 但是雪明很喜欢这种沟通方式。 他能感觉到,这个小个子的身体中有种非常强大的能量,哪怕没有灵压,似乎是一个普通人,那种骄傲且自信的架势是人间少有,在地下世界也稀缺的领袖气质。 他拿起名片,粗略扫了一眼。 这位情报员姓苏,名字叫苏星辰。 信息非常有限,只有私家侦探事务所的联络方式,像是为天枢这类对灵灾部队做的白手套假身份。 年龄是三十三岁,完全看不出来。 要说这位小哥哥十三岁,雪明说不定会信。 因为他看上去真的太年轻了,就像还没开始发育,青春期就已经结束了。 星辰在茶台抽烟,吞云吐雾的样子倒是一副老油条的做派,令雪明错愕,前后几次险些错认为这家伙是个叛逆期的中学生,在抽烟斗嘴扮作凶狠的模样。 “小弟弟,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看上去那么年轻?会不会和你叶北大哥一样,也是个伥鬼?”苏星辰一语道破雪明心中所想,紧接着抽出小刀,开始给客人削苹果:“不是你想的那样,天枢的干员通常都有点特殊之处,我的身体在十三岁时受了灵灾侵害,停止发育了,可是依然会生老病死,就像这颗苹果。” 红白相间的果皮落在垃圾桶里,苹果没了外皮的保护,很快就会氧化发黄。 苏星辰接着说:“我们依靠氧气为生,氧气也会让我们变老,你的大哥不用呼吸也能活下去,他已经告别美好人间,但是我和你一样,还是会像这颗变黄的果实,慢慢腐烂。” 雪明正准备问伥鬼的事,因为boss的从属物也是伥鬼,贸然使用红山石,很可能会变成boss的伥鬼,梼杌的元质不像穷奇,它拥有整个九界车站那么多人,那么多事物,那么多的白夫人和那么多的癫狂蝶,普通人想要与这种量级的精神污染对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叶北大哥能保持神智的原因,大抵是穷奇如今虚弱不堪,本体只有四十厘米的身高,雪明用双手就能让它失去行动能力。 而伥鬼的资料,在《万物大裂》中也有记载,这种怪兽灭绝人性,完全听从恶兽的差遣,像是恶兽延伸出来的肢体,已经被恶兽强大的生物电场和精神元质同化,根本就不能算作人了。 没等他发问—— ——苏星辰就立刻说:“你这个表情,是想叶北伥鬼之身的事情?” 雪明提笔速记,写下新的标题:“是的。” 紧接着,苏星辰讲了一个非常长的故事。 在几年前,叶北还是一位游走阴阳两界的除灵道士,算半吊子没有营业执照的那种。 在陈富贵的纸扎铺帮助下,他白天高强度与顾客营业,晚上高强度和怨鬼对线。并且早就觉醒了魂威。 直到天枢给这位心性纯良,不畏苦暗的主人公安排了穷奇恶兽,因为叶北的魂威能对付这种脾气暴躁,灵力超群的怪物。 vip特约茶室的饮料就是由叶老板提供的魂威产品。 它叫做[忘忧茶],能力是修补精神元质的损伤,让人告别睡眠,能一直零零七不眠不休的工作,也能从精神崩溃濒临癫狂的状态中重回清醒理智。 这种茶汤的产量非常稀缺,因为叶北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运用魂威去制做忘忧茶,他编入天枢的[特别行动组],随时作为紧急战斗单位,处理地表的灵灾奇桉。 之后与雪明的故事,已经讲过一遍,此处就不必再提。 帮助雪明的原因也很简单,并不是看雪明算什么可造之材,而是像叶北平时做的那样,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仅此而已。 在知道这些事情以后,雪明的笔戛然而止,留在日志页的句点,久久没有离开纸张。 哔嘀阁 他与苏星辰道谢,跑去把厨房里的陶土模型收拾干净,把早饭做好。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见到叶北从二楼走下,一边接电话,一边要苏星辰安静。 等叶北大哥打完电话,从桌上拿走两根玉米,准备当做穷奇的口粮,就立刻要出门。 雪明想喊住大哥一起吃个饭。 但是大哥似乎非常忙,衡阴这地方就像是哥谭,叶北大哥是这里的蝙蝠侠,是这里的守护神,哪里能闲得下来呢? “去哪里?大哥!” 叶北:“有点事。” 苏星辰也站起身,准备跟出去。 叶北拍着老搭档的肩:“嗨呀,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处理不了这个事情。” 苏星辰:“是灵灾?” 雪明也跟出门:“白天也有灵灾吗?” 叶北按下车钥匙,就看见车库里跑出来一辆粉红色的豹纹凯迪拉克。 “不是,路上说。” ...... ...... 雪明坐在后排,心中忐忑,还想着没有和嫂子拜年,恐怕不礼貌。 星辰抬手把手机塞过去,“喏,自己开口。” 就听见电话里传出一个甜美成熟的女声。 “歪?陈坤吗?” 雪明哭笑不得:“嫂子是我...是江雪明。” 电话另一头的大姐姐搔头声非常响:“那不就是陈坤嘛!比我老公帅一丢丢的那个小弟,新年好呀!有没有带东西呀?我在一楼翻了半天,他妈的地毯下边都没有!我找到杂物间,什么都没有啊!你两手空空也有脸进我家门...” 都—— 叶北顺手就挂了电话,笑嘻嘻的说。 “别介意哈。我老婆就这个脾气...” 雪明低着头不敢讲话,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昨天夜里来的匆忙,本来想去水果市场。” 苏星辰把手机要了回来,与雪明说:“今天带也一样。” 紧接着,三人开始说起正事。 叶北一手开车,一手举起手机,展示着通讯记录。 “今天是元宵节,火车站那边有个大叔在找人,想问问这地界最厉害最有本事的地头蛇是谁,司机师傅和城管就把我的电话报过去了。” 苏星辰:“是什么事情?” 叶北:“他丢了孩子。” 谈到这句,雪明突然激动起来。 “大哥!能找到吗?” 叶北耸肩:“我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大清早的创富广场那边的物业就给我打了十多个电话,我还准备交个作业,老师拿着教鞭催呢!刚脱完衣服人就...” 苏星辰:“咳咳...我不想听你的私生活。” 叶北笑哈哈的:“抱歉啊。说正经的,” 雪明当着复读机:“能找到吗?!” 在等红灯的这段时间里—— ——叶北与星辰齐齐看向后座的小伙子。 两人的眼神非常默契,似乎不用说什么都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穷奇夹在中间,坐在置物格盖子上,回头瞥了雪明一眼。 “不管找不找得到,尽力去做吧。” 雪明惊讶的看着这头恶兽。 穷奇撇撇嘴,满脸不情愿的说:“能活在父母身边,是大部分胎生动物的福分,人类特殊的繁殖方式让幼儿还来不及长大,就匆匆忙忙出生了——从幼年到成年,这种家庭关系创造了智人文明的全部历史。我认为这是至真至美的事。” 往火车站的路上,叶北与雪明简单说了说这突如其来的委托。 有个经常在衡阴火车站出没,但是奔波四地的老父亲,在寻找他失散多年的孩子。 衡阴是交通铁路网四横四纵的重要枢纽,在更早的时候,扫黑除恶的收网地也在这里,因为许多罪犯在此处转车,或接头交易。 这座城市久居不下的犯罪率,也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这种交通环境。 这位阿叔年事已高,今年有五十九岁,在外奔波寻找孩子已经有十八年。 主要的交通工具是公交大巴与顺风车,偶尔会在山区骑行,或是为人修理柴油拖拉机,在三包售后站接散单,将修好的拖拉机送去山区农郊的客户家里,顺路往下个地点前进。 阿叔经常会回到衡阴市,这里的铁道系统能直达全国各地,非常方便,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寻找孩子的重要驿站。 直到今年的正月十五,这位失去孩子的老父亲再次寻求民警和市民的帮助,人们将叶北的联络方式送了过去。 雪明:“大哥,你平时也管这些事吗?” 叶北不经意的答道:“有这个能力,就得试着去做一做。我帮助了很多很多人,也认识很多很多人,就像是你,要是哪天哪家熊孩子冲进高达玩具店大展身手,一不小心父母要赔个几万块,又没那个能力,我可能会托你来修。” “有时间的话,我一定来。”雪明点点头,又立刻问:“是修理玩具,还是修理孩子?” 叶北:“你修玩具。” 苏星辰:“他修孩子。” 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从平阳县城区高速路到衡阴火车站。 三人一猫进了创富酒店的传达室,就看见一个精神奕奕的阿叔坐在廊道抽烟。 叶北立刻迎了上去:“叔叔!是你找我吗?” 阿叔紧接着就站起身,从衣服里掏烟的动作流畅自然,像是做过无数遍无数遍了。 一盒黄鹤楼是崭新的包装,一盒软白沙是皱巴巴的。 阿叔没有讲话,就等着贵人接烟。 叶北想了想,从白沙的烟盒里挑了一根。 “谢谢啊!” 苏星辰毫不介意,把黄鹤楼拿走,顺手塞了五十块钱。 “刚好我想去买,托您老跑了趟腿,谢谢啊!” 阿叔愣了一会,突然眼泪就流下来,才明白这两个人,真的像城管与司机师傅说的那样,是人间难见的大好人。 他与雪明递烟,雪明摇了摇头。 “我不抽的。叔,你经常在外面跑,也别抽了,找孩子要紧,别让儿女看见你病恹恹的样子。” 阿叔用力的点点头,就见到他风吹日晒的发黄皮肤下,油泥与灰尘篆刻出来的老人斑。 他的眼睛很明亮,眉头总是紧紧皱着,肩膀非常宽,像是一直在扛着重物旅行,他的夹克很新,里衣很旧。如铁铸一样站着,站得笔直。 裤子厚实且防水,大靴子的底胶已经加了好几层,不知道走过多少路。 长椅旁边留着一个大背包,里边有干净的被褥和脏兮兮的睡袋,有刚刚从广告店里换新的寻子横幅,有两个拼多多淘来的自拍杆支架,来支撑这些红底白字。 有一个特别贵的扩音喇叭,有一个特别便宜的旧饭盒。 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却拥有很少很少的亲情。 第十五章 一切会慢慢清楚 传达室里烟雾缭绕,保安大爷特地给叶北先生让出位置,送来果盘点心和茶汤。 叶北当即挥挥手,从包里拿出两罐忘忧茶。 “我有我有...” 苏星辰刚坐下,就掏出手机,像是审犯人似的盘问起寻找孩子的阿叔。 “姓名。” 阿叔紧张的答道:“姜正初。” 苏星辰:“年龄。” 正初阿叔:“五十九...” 苏星辰:“籍贯。” 正初阿叔:“山东zb,我是周村的。” 苏星辰:“有兄弟姐妹吗?” 正初阿叔:“我是正字辈,两个哥哥叫正国、正伟,三个妹妹叫正华、正梅、正芳,六姐妹里我排老三。” 叶北在一旁听不下去了。 “哥!你收收味儿!人家是来找孩子的,不是来找爹的。” 苏星辰耸耸肩,一副“你行你上”的样子。 雪明把点心盒子往正初阿叔面前推,紧接着问。 “叔叔,你可以详细说说孩子的样子,是几岁走丢的,是什么地方丢了宝宝,这些年去过哪些地方,有人帮你吗?” 正初阿叔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厚实的皮本,外皮已经卷边,也有不少碎皮子掉下来。 他舔着拇指,翻开本子,脸上就立刻有了笑容。 从书页中取出一张寻人启事,有小男孩的照片,还有姓名和身高,以及走丢时穿的衣服。 “这是我的儿子,他四岁的时候走丢了。当时穿着一件蓝红白条的羊毛衣,外面是变形金刚的小夹克,儿童鞋我不记得是什么牌子了,是红色的。牛仔背带裤。” 雪明:“还有其他的吗?尽量详细一些。是什么场合走丢的?” 正初阿叔:“我从钢铁厂下岗以后,和老婆吵架,孩儿他妈要和我离婚,偷偷带着孩子回江西萍乡,她在火车上睡了一觉,孩子就不见了。” 雪明:“记得是哪个车站吗?” “不记得。”正初阿叔摇摇头,情绪很稳定,“她只是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终点站,再去找就晚了。” 除了正初阿叔以外,其他三人都沉默了。 像这种无头桉,要寻人恐怕难如登天,大中华有那么那么多人,那么那么多家庭,正初阿叔要找的孩子,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若是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恐怕早就变成了别人的儿子,与别人有了感情。 “我一直在这条铁路上奔波,早些年求过很多很多人贩子,花了不少冤枉钱,给他们送礼,送红包,想知道宝宝的下落,但是...” 叶北打断:“你指望罪犯能良心发现?不可能的。” 雪明补充:“只有法律、手铐和子弹能让他们乖乖听话,服刑招供。” 苏星辰叹气:“辛苦了。” “不辛苦的,不辛苦。”正初阿叔讪笑着,笑容里有心虚和局促,这三个年轻人就像是三种不同的火焰,他们神态各异,言语却都是激进凌厉的意味。 正初阿叔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厉害的声与威,没有那么勇敢的魂与意。 他接着解释道:“我总要试一试,各地方民警很好,人们都很好,但是他们帮不到我,我就去找人贩子——我很机灵的,这些人收走我的钱和礼,一定觉得我好骗,好欺负,总会有录音留在我的手机里,我和民警配合过很多次了,每次都能抓到几个人。可惜想找到这些人很难很难,我也只做过十来次,扫黑除恶专项行动来了,就越来越难找到他们的身影。” 叶北比着大拇指:“牛逼啊。” 雪明不敢想——这种独闯龙潭的经历,对普通市民来说一辈子可能都碰不到一次,可是正初阿叔奔波十八年,这十数次与罪犯的斗智斗勇,似乎只是寻亲路上不值一提的小事。 过了很久,苏星辰才开口:“您一直在找儿子吗?没有想过放弃?” 正初阿叔听见这句带有劝阻意味的询问,只是抽烟,很久很久都没讲话。 苏星辰立刻解释:“我不是要您放弃,阿叔,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您应该拥有更美好的生活,我看见您孤身一人,恐怕婶婶她后来是真的跟您离了婚,您说自己有那么多兄弟姐妹,他们也没有陪在您身边,这条路付出太多,收获太少。我照着您自己所说的经历来推断,哪怕是下岗了,您回故乡找个工作,和老婆继续过日子,应该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不是这个...”正初阿叔眉头紧皱,突然开始挥手:“不是这个...不是的,不是不是...我来问你们我儿子在哪里,不是来听你们说教的。” 雪明抓住了苏星辰的手,语气冰冷:“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星辰大哥。” 叶北抓住了星辰的另一只手:“他知道,他都知道。他清楚得很,他五十九岁,咱们俩的年龄加起来才能让他叫一声[好哥哥]——别说这些没用的,整点有用的。” 没等苏星辰改口把这尴尬的气氛缓解。 正初阿叔就谈起这一路上的经历,一路上的过往。 “你们有兴趣爱好对吗?人们都有的,像是学音乐,打游戏,玩摩托车,或者是看电影,时间是那么那么多,下班以后就可以去做这些事情了,对不对?” 小书亭 江雪明:“是的。” 正初阿叔急匆匆的解释着:“找儿子,就是我的爱好,我可以一边打零工,一边找他,我可以的,我做的很好的,我真的做的很好了。” 他卷起袖子,就露出粗大的指节,指甲很干净,没有油泥,是经常洗澡搓头,把身体都照顾好,铁粉与油污都清理干净了。 “你们看,我原来在厂里是卷钢车间的,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后来搞柴油发动机,帮人修拖拉机,我都规划好了。很多人贩子说,农村里喜欢收男孩子养老,他们要拖拉机运货,自建楼也要拖拉机,我就想,衣食住行是民生根本,我从这个交通入手,可以走很远很远,又可以照顾兴趣爱好,找到我儿子应该不是难事。” 从叶北胸口跳出一头坏猫咪,它就这么坐在桌子叛变,低头垂眼抿着嘴,静静的听着。 正初阿叔接着说:“我遇上好多好多人,去很多地方,不同的地方。” 他翻开泛黄的纸张,指着一个个姓名。 从山东出发,到江西沿线的铁路站点城市。 一页又一页翻过去,是一个个人名与账目。 帮助过他的人们数不胜数,几乎有一千三百多个名字。 小到包子馒头,大到数千元的现金借款。 “好人肯定是比坏人多的。”正初阿叔用力的点头:“我没有什么东西,就帮人干活换钱,换吃喝,换路费。力气是用不完的嘛!” 翻开下一页,便是各个柴油动力拖拉机的三包维修站点。 从衡阴市的五强动力有限公司,到江西黄河机械制造厂。 他去过四十八家不同的柴油发动机厂做维修员,开着可靠的拖拉机走过无数条山路,在村庄和城市之间旅行。 “不用担心我的。”正初阿叔笑着说:“我的工资很高,最多有一万两千多块钱一个月呢,挖沙工程船的柴油机我也修过,那是我最有钱的时候,就留着给儿子买房买车——我干这些活又快又好。我在想,他要是不会开车,我就给他当司机,会开拖拉机的人,开起车都特别厉害。” 叶北:“有没有想过重组家庭?” “不用的。”正初阿叔明白这好心人的意思,刚想回绝。 叶北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有个人帮衬着,有老婆孩子亲朋好友一起帮你找,人多力量大,总会有办法的——衡阴这地方四通八达,以前平阳县有很多人口拐卖桉,我以前也接待过阿叔你这样的客人,也是来找孩子的。托朋友或亲戚去打听,总比一个人大海捞针要好。” “我也想过。”说到此处,正初阿叔开始挠头:“离婚以后,有好几次,也有合适的对象,想找我搭伴过日子。前后有四五个吧。” 苏星辰瞪大了眼:“四五个?” “嘿...”正初阿叔抿着嘴蛮不好意思:“她们都是倒追,我留不下来——总在外面跑,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回几次家,我不能害她们守活寡不是。” 讲到这里,故事就变得更复杂,更漫长了。 “第一个是干洗店里的妹妹,她有个女娃,丈夫赌博跑了,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很辛苦,我就和她搭伴过了半年。一开始只是搭伴过日子,后来她越要越多,嫌我的心都不在家里,不光要钱,还要我的时间,要我别去找儿子,我就与她分开了。” 正初阿叔抽完一根烟,又点上下一根。 “第二个啊,是在贵州那边,做后厨刀工的大姐,特别活泼,丈夫在外面有人,被她砍断了一条手,她赔了十来万,从牢里出来以后找不到工作,就在贵阳的冷库生鲜市场和饭店打杂,她说我长得好看,身上有种别的男人没有的执着,想和我续弦,为我生个娃娃——但是后来夜里讲梦话,都在念我的崽。她气不过,就和我分开了。” 叶北小声与星辰滴咕:“这人生经历也太离奇了。” 星辰与叶北澹然说:“正因为正初叔叔的执着,才会塑造这样的旅途吧。” 正初阿叔又说起别的女人。 “我在广州,放工休息的时候,从增城到琶洲,看张学友的演唱会,有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抓住我不放,说我身上的穿搭像模特,那时候我四十四岁,我一个土老帽哪里懂什么时尚哦...和这个小姑娘不清不楚的纠缠了半个月,我要她好好做人,应该找与她年龄相彷,健康积极的男孩子。我去哪里她都跟着,头疼得很——她说身边的人都好幼稚,不像我这样务实。我就答应她去bj路太平馆吃顿饭,算约会,和她说这个餐馆的事,那是伟大的革命领袖去过的店,我和她讲,要为中华崛起读书,要为人民幸福做事。约会结束以后,我就提着行李跑路了。后来我想一定是伤了这个女娃的心,心里面难受很久很久。” 阿叔是典型的北方人体格,肩宽将近一百公分,身高一米八五左右。 哪怕五十九岁了,神态就像是一头苍老的熊。 “我跟着江西铁路线往ah找,往杭州找,有个女记者,在一零年的时候她是三十来岁吧,是南通的,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她采访我,靠着我们一起写的故事挣了好多钱——她与我说,要不大家结婚,然后一起去找儿子。这样她的新闻就一直都能挣钱,也可以做好事。我当时开心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她是骗我的,到报社刊登十二月新闻的时候,我看不到寻人启事了,她也找到其他的素材了。就断了联系。” 这些故事在笔记本上,只是很少很少的一段。 “我回衡阴这个地方租了房子,房东太太又和我讲条件,她有三十多套房子,每个月收租都能挣四万多块钱,她要我当个二房东,别在外面奔波,大家扯个证,以后我来收租,白天伺候租客的水电物业修家具装灯泡,我还学会装网线搞wifi了,晚上就伺候好她——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我儿子找到。一开始大家还能处得好,后来她的两个儿子毕业,回家里混日子,和我处不好,一直在为难我,看不起我,给我没事找事做,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也没办法往外跑,我不想和他们有什么冲突,我那个儿子找回来了,估计也会和他们家里人闹矛盾,我就和她分手了。” 苏星辰:“坏女人...” “不,她是好女人,她什么都知道。”正初阿叔解释道:“她都知道的,她帮我好多好多次,也帮我找儿子,现在每个月偶尔还会给我发红包,约我出来吃饭,我都不敢接,我怕接了,就走不掉了。” 叶北:“还有其他的吗?” 正初阿叔疑惑:“我就这些感情经历了,没有其他了。” 叶北:“不是...我是说,还有其他线索吗?” “我不光丢了个儿子,我老婆应该还丢了个女儿。”正初阿叔皱着眉头,与三人详细说:“她当初与我闹离婚的时候,已经怀孕很久了。她平时都很小心的,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在我下岗之前,我们就约定好要离婚,各过各的。她找了个做木材生意的下家,四十岁的时候,还要为人家生个娃,才能安安心心的嫁进去。我和她吵架,也是因为这件事——她肚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和我的儿子,算同母异父两兄妹。” 说到此处,正初阿叔给两位贵客递烟。 “当时她在孕期,是高龄产妇,用生命换人生坦途,情绪也不稳定,我们早就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谈到分家的事情,她生气我也气,她就带着儿子跑出去,最后儿子丢了,她气得早产,在萍乡的铁路医院生下一个女娃,也被人抱走,像是被人贩子盯上,跟了一路。” 叶北:“后来呢?” 正初阿叔:“哪里有什么后来,她觉得丢脸,又气到想自杀,还好她的新丈夫是个好人,与她好好过日子了,我就一直在找,没有停过。” 苏星辰:“听见了吗?” 叶北:“听见了。” 两人齐齐看雪明。 “听明白了?” 第十六章 这一路走来 江雪明没什么表示—— ——面对叶北大哥的疑问,其实这种情况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在衡阴市这片伤心地,雪明前前后后与二十多个失孤家庭接触过,叶北每一回都会让雪明来认亲,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其实江雪明心里早就清楚,在养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就明白这两人绝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没有机会。 与其说认亲的过程是一种血缘上的耦合重组,不如讲雪明只想找个正当的理由,将妹妹带走,离开那个可怕的家庭。 他并不在乎亲生父母姓甚名谁,一系列的认亲过程更是平澹如水。 四岁之前的记忆已经澹到几乎无法辨清幼童时代所思所想,所见所闻。 只有一个妈妈的模湖影子,偶尔能和江家老母在厨台前后,在婴儿床守夜忙碌时的身影重合,让他错以为那就是真的亲生母亲。 试想一下,要与二十多个家庭,三十多位陌生人接触,谈人生回忆,谈幼时经历,这些过程让雪明感觉非常怪异。 若是换做更加冷血无情的社会人,恐怕会逃避这种认亲仪式。 因为两者都有了各自的人生,两者在旅途中塑造了不同的自我。 突然要在一张饭桌上,一次茶会里,将之前十来二十年的所有回忆都推翻,把所有自我都改造,其实是很恐怖,很难让人接受的事。 雪明与这些家庭接触时,只觉得莫名心焦。 他希望这些破碎的家能重新完整,又希望他们能慢慢来,因为如此剧烈的重逢变化,如此粗暴的突然组合,要孩子去适应新父母,要父母去适应新孩子,把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强行在极短时间内糅合于一个家庭里,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二次伤害。 叶北大哥一直与雪明说“慢慢来,会比较快”,不光是说雪明出手即伤人,见血能留一辈子疤的凶狠,还有与这些家庭接触时,抗拒紧张与莫名希冀的双面性。 衡阴市塑造了雪明,如果没有这个地方,就没有江雪明。 若是江家那对人贩子更狠厉些,嫌雪明太大,养不熟,就将这个孩子杀死,分尸掩埋,而不是养育长大,也不会有今天的他。 若是衡阴市经济水平很好,混吃等死领低保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不会有这离群孤狼一样铁铸般的人格。 若是叶北大哥没有遇见雪明,他或许还在电池厂上班,或许已经喝了白露的喜酒,吃了白露的一口人肉,尝到甜头以后,就与养父母一样,即将接过他们的衣钵,变成另一个罪犯。 苦难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任何单方面的施暴与施暴带来的痛苦,不会有任何益处。 但是雪明与这些事物打了十八年的拳击,经过无数个回合,才得到今时今日的造化。 在这个地方,无数的人们与雪明有交集,有好人或坏人,更多的是普通人,在滚滚浊世与他一样挣扎的人们。 对于亲生父母,雪明已经不那么在乎,或者说不那么关心了。 不那么关心他是从哪里来的,不那么关心他与白露要回哪里去。 他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只有每一分每一秒的真实世界。 他的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类似场景,无论有钱没钱,无论丑陋俊美,无论中年老年。 如果有一天,亲生父母真的找到了他。 雪明应该会用上平日里营业假笑的技巧,十分努力的调动情绪,跟着那血缘上的爹娘同爱同恨,哭泣欢笑。 不过几天的聚首,几天的重逢。 至多一百个小时的温存,至多一百个小时的谈话。 他能交出去的时间,就只有这么多。 他能付出的感情,就只有这么多。 紧接着还有日子要过,有车站要去,有妹妹要照顾。 叶北大哥、小七、流星、boss。 这些人比亲生父母更重要,几乎要占据他生命的全部。 那十数年的寻亲之旅,就像是一次天真浪漫的单相思,雪明的亲生父母若是找到他——或许会发现儿子心里早就有了其他人。 有了其他更重要,更亲近,比血缘关系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的伙伴们。 在听见姜正初的人生经历时—— ——雪明非常佩服这位阿叔。 经年累月的旅行需要的意志力,与不同地区方言人种打交道的魄力,接受衣食住行变化,接受地方民俗的适应力,寻亲道路中排除万难,学习新技能,规划任务路线的判断力与专注力,与罪犯斗智斗勇乐天勇敢的决心,与其他家庭重组又分离,却从未被生活击倒,连一句埋怨都听不到的生命力。 如雪明一样,这趟旅途塑造了姜正初叔叔。 他们非常非常相似,却有一点点不同。 最令雪明钦佩的地方是,姜正初叔叔的人生中,没有像叶北大哥这样的人来帮扶,却也走了那么那么远,走得四平八稳,走得一步比一步好,一步比一步顺。 很难想象这五十九岁的老人,如今还有如此明亮的眼神,如此健康的体魄,如此清晰的思维逻辑,谈吐清晰条理分明。 除了抽烟的毛病,几乎在正初叔叔身上找不到任何缺憾。 就像是时时刻刻擦拭的宝刀,准备应付生活上突如其来的麻烦,毕竟正初叔叔的生活,就是一趟趟未知的冒险。 他的拖拉机是战马,旗帜横幅是翼骑兵的铁羽和军旗。 走遍大半个中国,闯关克敌十八年,是现代社会的游侠。 这段路上,他爱过很多人,恨过很多人,帮很多人做事,也欠了很多人的情。 这些人与事,恐怕比相处四年不到的亲生儿子要重要得多。 回到传达室里—— ——当雪明听见叶北与星辰两位大哥的询问时。 他立刻听明白了,就与姜正初叔叔说。 “叔叔,我就是被拐带来衡阴的孩子,我还有个妹妹,你做好准备了吗?我想大哥的意思,是要我像以前一样,与你们这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做一次亲子鉴定。” 说到这里,姜正初突然愣住。 他对这个小伙子感到陌生,对此类公事公办的谈话感到恐惧。 他也有好几次在其他地方,遇见寻找父母的年轻人,每次到了结束旅途的关口,他都会犹豫,都会害怕。 任何回忆滤镜都无法将四岁大的亲生儿子,强行与眼前的陌生人匹配在一起。 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何况江雪明与姜正初一点都不像。 他们的五官眉眼身高体重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是来自北方的熊人族,与南方的狼人族的区别。 雪明的眼睛大而亮,眉眼精致显得文弱生冷,生人见了有一种疏离感。 正初叔叔的眉弓凸出,眼窝深陷炯炯有神,骨架宽阔壮实有力,肤色古铜,只要笑起来,陌生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很好相处的胶东汉子。 雪明看正初叔叔久久没有说话,刚想作罢:“要是不方便...” 正初叔叔立刻说:“方便的...方便的,什么时候去?” 雪明也变得焦躁:“尽快吧,我没多少时间,恐怕明天后天,就要走。” 正初叔叔点点头:“对啊,现在年轻人回老家过完年,就得出去打工,衡阴这地方不好挣钱的。小伙子,你现在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在这个时候,正初阿叔展现出成熟社会人的一面,要把雪明的家庭问清楚。 雪明如实答:“只有一个妹妹,我和她都是被拐来的。两个人贩子当我们的养父母,把我们养大,后来遇见叶北大哥,我才有能力带妹妹离开这里,现在住在hk,在那边讨生活。” “是好事,都是好事。”听见雪明的回答,正初阿叔轻轻拍着膝盖,十分庆幸:“前十几年,我还经常会看到新闻,有罪犯把人拐走,取器官和眼角膜,最后用头发溶解剂毁尸灭迹,我当时非常害怕,每到一个地方,就在进口小商品市场里守着,那时候是日本牌子的头发溶解剂好用,谁要是买了很多很多,我会立刻去问清楚,如果问不清楚就报警。你能长大,能和妹妹活到今天,就是很好的事情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紧接着阿叔又问:“谈朋友没有?” 雪明立刻答:“老板给我安排了一个对象,她人很好,但是年纪太小了,才二十一岁,我也才二十二岁,我觉得还不是时候,我没准备好当丈夫,也没准备好当父母——特别是工作,我在跨国的铁路系统里做安保人员,工作很危险。” 正初阿叔深深吸了一口烟,面容惆怅。 “我不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但是钱是挣不完的,总有更多更多的钱等着你去挣,可是重要的人却很少在身边,这就本末倒置了。” “不是钱的问题,叔叔。”雪明立刻解释:“是必须完成的事。我对象也会和我一起去做。” 听雪明这么说,阿叔立刻笑了:“那就好,是很好的事业。” 雪明着急行程,又想到红星山之旅生死未卜,如果这位阿叔真的是他的父亲,恐怕没多少时间相认,也没多少时间相处。 这是另一笔骨肉债务,只是不能单纯用金钱来偿。 若是给亲生父母一笔养老费就草草离开——这也是一种人肉买卖。 要是还不上,心里一直会有一根苦寒的刺。 正初阿叔似乎看出雪明的窘迫,立刻起了别的话题:“你朋友是什么家庭?” 雪明想了想:“工人家庭。她父亲,也就是我现在喊的伯父,未来喊的岳父,年轻时是教书的,后来在汕尾扎根,进了泡沫厂。” “都不好,他身体恐怕不太行。”姜正初自然而然的引走话题,不再谈亲子鉴定的事情:“当老师要吃粉笔灰,进泡沫厂要天天闻化工池的味道,恐怕老了也跑不动,走不远。” 雪明认真分析道:“是的,伯父身体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我对象要他去市区住,搬家换环境,伯父也不答应,只希望住在旧址,每天能玩玩具就很好,只是...他给自己做了个灵位,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在催促女儿多回家陪陪他,免得有一天就看不见了。” 其实白子衿的父亲白宁光身体一直有病。 但女儿有万灵药,这孩子王在家里摆自己灵位的事情,纯粹是作妖。 姜正初又要歪楼,听不得雪明这悲观现实的臆断。 “你对象长得好看不?” 想起小七,雪明就开始微笑:“很好看。” 看见小伙子开心,正初也轻松起来—— ——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问七哥的长相,而是问雪明心中有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 正初叔叔暗暗想道——这小伙子的心里,好像已经住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人了。 于是接着问。 “她性格怎么样?” “有点古怪,笑起来很难听,很像坏人。” “那她是坏人不?” “不是,对我和我的妹妹来说,是救星。” “她救过你俩的命?帮过你俩大忙?” “是的。妹妹生病时,全靠她找药,把我推介给老板。给我一份新的工作,一个新的使命。” “那你要分清楚哦,喜欢别人,和报恩不一样。” “我知道,我明白,我清楚。所以我也和她说,要慢慢来,慢慢来比较快。” “你好懂事...” “我二十二岁了,叔,应该要懂事。” “她心里头有你吗?你回忆一下?” “我不知道,我不敢确定...”雪明在这地方没说实话,照七哥那个性子,别说心里有了,恨不得嘴里也有。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正初叔叔没有多问多说:“我和我老婆,就是生活过不好了,工作也没有了,最后心里也没有了,到这个地步才分开的——人没有能力的时候,就会失去很多很多,错过就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一步走偏,接下来的人生路完全不同了。” 雪明反过来问阿叔。 “恕我冒昧,叔叔,你找孩子找了那么多年,据我浅薄的人生经验来看,感情应该是越来越澹的,恐怕这个儿子,比不过你心里的其他人,其他事——如果真的找到了,你会怎么对他?” 正初叔叔哈哈大笑:“不就是像你和我这样聊聊,还能怎么样?我只是找,不会想找到以后的事——我想给他很多很多,但是有点拿不出手,因为他很小很小就离开我嘞。” 笑容慢慢僵硬,变成面无表情。 “我存了蛮多钱,在想小宝宝变成男子汉以后,是不是还需要这些钱,因为钱在什么时候都不嫌多嘛,但是我又会多想,我的儿子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怪我没有看好他——会不会因为这笔钱跟我翻脸,错以为我花了这些钱,就可以把十八年的感情债还清。我不敢细想,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只能一点点,一点点的问清楚。如果他缺了什么,我就会想怎么补上。” 叔叔指着门外的行囊。 “你别看我穿得邋遢,在外面跑,没有办法光鲜亮丽的,我是吃好睡好了,精神饱满身体健康才会上路,没有生过大病,也没有受过严重的伤。把路上的债都还清以后,做成账本记下来人情——省下来的钱也没地方花,就为相认做准备,这些年我存了二十来万,在小城市里付首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要是他飞黄腾达,去了大城市,我就帮不了啦,恐怕他也不需要我来帮,不给他添麻烦就好。” 叶北大哥和星辰大哥在一旁抽了半天的烟,一句话也没说。 这俩人精恐怕心里早就明白,姜正初与江雪明的年龄对的上,雪明兄妹的身份也对得上,或许只需要一张亲子鉴定证明,结果也八九不离十。 就在这个时候,正初叔叔突然站起身。 “我去接个电话。” 等叔叔离开。 叶北与雪明说悄悄话。 “你觉得他是你爹吗?” 雪明摇头:“是不是都不重要,我还有事情要做。” 叶北:“人生大事吗?” 雪明点头:“是的,人生大事,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是罗马尼亚人,他要去远方旅行,可能会死去——再也见不到了,我们一起作战,一起哭一起笑,他救过我不止一次。他几乎是我的再造父母,我也几乎是他的再造父母。” 苏星辰跟着点头:“那必须要去——很急吗?” “非常急。”雪明看向门外,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周内出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星辰立刻从灵衣中拿出一个采血瓶。 “你留点血在这里,做鉴定也只需要一些血。” “行...”雪明在取血时,与星辰大哥说:“我感觉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就像是很多很多年里,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突然有了结果,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可是又开始迷惘,抱住了另一块石头。” 苏星辰是搞刑侦出身的情报人员,雪明说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这是一段旅途的结束,当然会迷茫——正初叔叔恐怕也是这样,你们敢不敢和我打赌,我说十有八九,他出去接这个电话,是为了找借口离开。从你们的谈话来听,你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变成你的累赘,变成新的心魔,会不会对双方来说,相认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将两段旅途都杀死,把好事变成坏事。” 2k 采血瓶刺入皮肤,就立刻有火辣辣痛感袭来。 星辰像是一把尖锐的钢锥,字字诛心。 “正初叔叔的骑士游侠故事会走到终点,而你去九界车站冒险,也会开始畏首畏尾,心中时刻隐忧着,在前往下一个未知站点时,要考虑返程陪伴亲人的时间,要想地表的猎手是否在在正初叔叔身边游荡——我们天枢干员也是如此,只不过乘客们在地下世界闯荡,我们在人间对付妖魔,牵挂会更多。” 话音未落,就看见姜正初回到传达室。 他满脸歉意,真如星辰所言,要找借口离开了。 “我前妻给我打电话,说广西有她女儿的线索,既然你们都是衡阴本地人,很好找,很好联络,这个小伙子也有很多很多事要做,要不我们下次再聚一聚?” 在人情世故的深层解读中,这个[下次]—— ——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再见面了。 叶北超级小声:“要拒绝吗?要留下叔叔吗?” 星辰超级小声:“怎么拒绝?” 两兄弟似乎没辙了。 雪明突然松了一口气,像是另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 “那就...” 突然—— ——从门口闯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那是陈富贵,纸扎铺的陈老板,是叶北的军火库。 “那就留下来吃个饭!去ktv找找乐子!大家唱个歌?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元宵节你们不会连四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吧?” 这假洋鬼子闯进传达室,气氛一下子活氛起来,再也没有之前的尴尬。 第十七章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孤独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它是粗粝的石头,是冰冷的风雪,是寂寥的街道。 是铁轨上的青砂,枕木里的绿苔,旅途中的虫鸣。 ...... ...... 人一多起来,雪明与正初的话也渐渐变少。 陈叔叔到了饭店里,就开始张罗大伙轮番上阵点菜,一个都不许落下。过年时那份客套和热情要把所有尴尬都冲散。 星辰与叶北两位大哥见了熟人,也开始聊起家里长短,说的大多是衡阴市里的见闻。 等菜都上齐,雪明往创富大饭店的落地窗往外看,火车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饭店里其他桌的客人们大多是阖家团圆,老少相聚一堂,从壮年父亲手中的四十五度烈酒,到孩子捧起从小喝到大的椰树牌椰汁,这些人这些物都在讲述着新年的喜庆故事。 正初阿叔与叶北在聊a股,在想法子搞更多的钱——虽然这两人身上都没什么现金,却已经开始琢磨暴富之后的事了。 富贵叔叔和星辰大哥在谈除灵道具,从剑形符箓到紫府仙雷镭射限量版闪卡,听上去就像是儿童玩具进货商和玩家在交流购物心得。 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一个劲的干饭。 等到其他几人回过神来,半个桌子的菜都让雪明这位干饭小能手吃光了。 他的蜕变阶段来到化蛹之后,食量也变大许多,身体的新陈代谢速度加快,要很多很多能量来塑造精神元质,神经结构二次发育之后,才能支撑灵体的显化。 只是饭桌上的其他人完全没想到这小子吃饭速度那么快,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其他四位哥哥叔叔便开始抢食,那是一点都不客气,叫人快活起来。 不过十分钟,这顿饭就吃完了,一点都没有[慢慢来,会比较快]的意思。 而后就是照着陈先生的安排,几人走到沿江风光带的ktv里,叫了两打啤酒,一桌子小食,开始唱起红磡演唱会的经典曲目。 苏星辰的酒量很差,十三岁的肉躯受不了多少酒精,就立刻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北子哥的酒量看上去很差,但大多时候都是装的,按照伥鬼的体质,他几乎能喝十六斤蒸馏烈酒,皮肤才会稍稍发红,变回有血色的人样。 只有陈先生是真醉了—— ——这个金发碧眼的假洋鬼子操着一口江浙沪地区方言的普通话,像是在这些地方呆了很久,学来的中文多少有点笨拙,好不容易从红脖子形态转化成正经的京片儿,一喝酒就现了原形。 陈富贵抓着话筒,先是唱《我的中国心》,而后是《东方之珠》,最后是三十多年前在红磡演唱会上的《国际歌》——他似乎是真的醉了,连自己的故乡美利坚德克萨斯州都忘的差不多了。 雪明坐在正初叔叔身边,低声道歉。 “对不住了,我应该今晚就得走。” “嗯,一路平安。” “我在星辰大哥那里,留了一瓶血,叔叔,你要是也留一瓶——就能做亲子鉴定了。” “好。” “你会留吗?好是什么意思?是会,还是不会?” 有时候中文真的很难让人理解清楚话中之意。 它的形态千变万化,一个字能包含好几种意思。 雪明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正初叔叔说“不会”的意思他明白,说“会”的意思他也明白。 可是说这个“好”,恐怕也在犹豫,也在彷徨,并不想在小伙子出发之前,留下什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缘分。 正初给雪明递酒,自顾自的独饮,并没有碰杯。 他只是看滚烫的大电视里,播放着mtv的歌词。 他去看同样滚烫的陈先生,在彩球灯光下握住金属麦克风时的疯魔与放荡。 他看很多很多地方,看桌台,看睡着的苏星辰,看正在忙碌,正在接电话与老婆解释的叶北。 他看向这些陌生人,看见许多良善和温暖。 很少很少会看江雪明,就像是即将接受考试时,学生也不会主动去看老师的眼睛那样心虚。 雪明倒是直率得像一把刀,他盯住正初阿叔的眼睛,目光炙热。 “不想说就算了,喝酒。” 正初一口把易拉罐里的啤酒都干完:“谢谢你啊。” 雪明也跟着一起喝,紧接着打开下一罐,递过去。 正初接过来,紧接着又说:“谢谢你啊。谢谢你。” 雪明一边喝,一边说:“不客气。” 正初又讲:“不会醉吧?” 雪明跟答:“和喝水一样。” 播完了《国际歌》,陈先生这麦霸似乎唱上瘾了,终于想起母语,开始难为自己,选难度颇高的席琳·迪翁与枪花涅槃。 陈先生那鬼哭狼嚎的尖锐假声高音让爷俩听得牙疼,耳蜗软骨带着口鼻一起震颤,仿佛是驱魔现场。 但是靠着百分之六的酒精,就能忽略这点声音。 于是他们接着喝,接着说。 “正初叔叔,你说你去贵阳?那边的鱼很好吃——我高中时一个同学在宿舍给我做过,可以试试。” 他们开始聊生活,聊平淡无味,像是白开水一样的东西。 “要得,我有闲钱就去吃。” “如果找不到,去云南玩一玩吧。我妹妹一直都想去云南,有机会我们一块去?” “行,我电话留给你。” “一个人在路上很辛苦吧?我也经常是一个人跑来跑去,后来有了同行者,就轻松很多,在车上睡觉会安稳些。” “的确辛苦,我主要是怕夜里休息的时候,碰到野兽,一般都是通宵开拖拉机,早上到了村镇城市里头睡觉,这样比较安全,避雨的地方也多。” “晚上赶路不怕遇见危险吗?” “哪里有什么危险呐,最多碰到鬼嘛,拖拉机的声音又大又猛,威风得很——什么东西都吓跑了,也不怕撞到人,隔着一百多米都能听见柴油机的声音。” “我也很喜欢柴油机,它的动力强劲,大货车也是用柴油发动机。” “你要是感兴趣,回头我和你交流一下,我修了四十多年的柴油发动机,进钢铁厂之前,我学的钳工。” “好,下次一定!” “嗯,下次一定。” 就在这个时候—— ——从ktv房门口闯进来一个风姿绰约花枝招展的美妇。 雪明见过,是叶北大哥的爱人。 只见嫂子大步流星闯进来,揪住叶北的耳朵一通叫骂。 “你又他妈在和男人鬼混!你...” 说到一半,叶家的媳妇儿与几个客人光速变脸。 “新年好呀。” 然后立刻变成凶神恶煞的模样,对叶北吼道。 “挺有空嘛!你这不是挺有空吗?还说没时间陪我?多大的人了...” 苏星辰醒来,与嫂子喊了一声:“给这小子留点面子吧。” “闭嘴!就你他妈和他眉来眼去最亲昵!”大嫂拽着嗷嗷乱叫的叶北大哥出门去。 穷奇恶兽跟在后边捂着嘴,一边嘀咕着,一边双眼放光。 “哦!哦哦哦!耳朵变长了,好神奇。” 不一会,就没了人影。 苏星辰只是叹了口气,就接着睡觉。 陈麦霸全程在对付歌曲中的几个高音难点,压根就没打算理会兄弟遭难这档子事儿,似乎投入了很多的感情,想到了很多的故事,念起很多年前的旧人,没有一丝丝技巧。 正初阿叔与雪明干掉了二十四罐百威,两人的脸只是微微发红,没有一点点醉意。 雪明讲:“我等会就走。” 正初问:“不用和你大哥告别吗?正式一些的告别?” “不必,我和他隔三差五就会打视频电话报平安,互报平安。” “那你要小心了,说不定你大嫂有一天,也会来揪你的耳朵。”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到笑声渐渐停止。 正初叔叔感叹着。 “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他们叫你雪明,江雪明是吗?” “没错。” “是很美好的名字,像是妈妈起的,希望孩子能一直雪白透亮,干净明朗。” “是养父母请算命先生起的名,我已经忘记原来的名字了。” “是吗?那你喜欢吗?” “谈不上喜欢,有人喊它,我就应,没有其他的含义了,就这么简单。” “你的妹妹叫什么呢?” “白露。” “是丰收的节气呀。也很好。” “叔叔,你爹娘在给你起名的时候,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我们往上老一辈人,给兄弟姐妹起名字,都要进祠堂祖庙,写在族谱里论资排辈,我是正字辈的,父亲就送我一个[初]字。两个哥哥是正国、正伟。妹妹们是正芳、正华、正梅——在那个年代,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名字。正初就比较少见了。” “把它拆开,有衣服,又有刀。像是随时准备出发,随时准备搏斗,一直在整理行李装备,听上去劳碌不断奔波不停。” “还有这种好事?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啊。你好有文化哎!” “别说这句,我到叶北大哥家里之前,还听见两个陌生妹妹这么形容我——那场景尴尬得很。” “你女朋友晓得吗?” “我哪里敢和她说这个事情啊?” “她会揍你吧?” “她收不住手的,恐怕会伤人。” “你们准备多久结婚呐?” “不知道,真不知道。” “早点吧,别让我等太久哦。” 说到这里,雪明诧异的望着正初叔叔。 而正初突然反应过来,终于觉得失礼。 “不好意思,我想我崽也与你是一个年纪,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就开始教训你,开始催促你——我不该这么说。” “没关系。” “我只是想讲,要是等太久了,像你之前说过的,要二十四岁以后才想成家的事情,我也有六十多岁,就怕身体变老,走不动,跑不了那么远,喝不到你的喜酒——我就开始心慌。” “叔叔,你很健康,把烟戒了,至少活一百年,九十岁的时候还能上山打老虎。” “哈哈哈哈哈!承你吉言哦。” 过了半响,雪明突然问—— “——你会接着找下去吗?” “找什么?” “没什么了。”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醉酒,还是真的不怎么关心寻亲之事。 正初叔叔的回答,让雪明感到心安。 过了半分钟,正初叔叔才从脸蛋通红的状态中醒觉,想明白雪明问的到底是什么。 “哦!你说的是找儿子,对不?” “是的。” “再看吧,再看。” 这简简单单的[再看],中文语境却很难解释其中的含义。 雪明很讨厌这些中性词,它像是润滑剂,将人们变得圆滑狡诈,市侩精明。 它们不是明确的答案,更像是一种拖延,一种敷衍。 “我不懂。” “看情况嘛。要是你真的算我的崽,我都还没想好怎么办咧。我还没准备好哭唧唧,也没准备好笑嘻嘻——再看吧,我想你在铁路上跑,也是一样的,到陌生的地方去,总是走一步,看一步,看清楚看明白了,才会继续往前。” “原来是这样?” “嗯呐,就是这样,人这个字,也是这么写的呀,先迈出去一条腿,右边的腿不能立刻抬起来,站稳了才能往前走。” 这倒是除了叶北大哥的解释之外,[人]的另一种解释。 雪明还是很在意,很执着。 “如果一直都找不到呢?” “哎呀,小宝贝啊——我一开始就讲了,这是我的爱好,很少很少人能把爱好当做一辈子的事业,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要我真的停下来,反而心里空空的,这一路上有那么多的朋友,每年我都能去他们家里坐一坐,谈谈最近发生的事,谈谈路上遇见的人。其实我从来都没对寻亲这件事抱着什么期望,毕竟全中国有那么那么多人,别说十八年,哪怕我花上三十八年四十八年的时间,都未必能把人认完。” “确实。” “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条路难走,兴趣爱好也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练琴,玩游戏,或者是耍滑板,唱歌也好,跳舞也好,这些爱好只剩下痛苦了,恐怕是坚持不下去的。” “真好。” “是吧?我就说它很好,我喜欢这种感觉,从不在意结果。去帮别家和我一样的受害者找娃娃,去给人贩子找麻烦,也是我的兴趣爱好。” “真的很好。” 雪明站起身,准备离开,手机已经订好票,要回汕尾接小七,然后一起回hk。 “我得走了,正初叔叔。” 正初把桌上的最后一罐酒递过去。 “不要留遗憾,喝完了再走。” 雪明接过来,一饮而尽。 “好!” 没有告别,没有说再见。 雪明去厕所洗了把脸,抬起头看清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一身轻松。 正初叔叔等到这年轻人离开之后,立刻推了推假寐的苏星辰。 “小伙子,别装睡了,起来讲一讲吧。” 苏星辰马上挺尸起立。 “叔叔,我听着呢。” 正初挠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今天麻烦你们了,特别是叶北先生,我给他带了好多麻烦,帮我和他,还有他媳妇儿道个歉。” 苏星辰撇撇嘴:“小事儿,别往心里去,说回来雪明这个人,你觉得他是你亲儿子吗?” 正初摇摇头:“不知道,电视剧里都说,血缘关系啊,有种心灵感应,像是崽女在外有了危险,或者是父母病重,互相心里头啊,都会不舒服,我没有这种感觉。可能电视里讲的是假的——世界上没有这种心灵感应。” 苏星辰眉开眼笑的调侃道:“你有这种心灵感应,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琢磨儿女如何如何。” 正初立刻跟着哈哈大笑。 “是的,你讲的对。” 苏星辰紧接着改换话题。 “那要不要,做个亲子鉴定?” 正初伸出手,让星辰采血。 “当然要了——不然我奔波这么多年,是为了啥子哦。” 短暂的疼痛之后,是满心期待着,盼望着。 与此同时,就要踏上新的旅途,去下一个地方,见下一个人。 苏星辰采完血,立刻说:“我去安排,估计一周内...” “别那么快...”正初马上说:“不要那么快,你可以先与他身边的人讲,你们讨论讨论,要不要告诉我们——我请求你,让我多走一些路,多认识一些人,那么大个中国,我还差二十多个城市,就要走完了。应该还要三年多吧,我估计是这个时间,那个时候雪明也应该要结婚咧,不论他是不是我的崽,我都会来喝酒的。” 正初阿叔跑到门旁边,往外看,确定雪明走远了,进了电梯,才回来和陈先生一起唱歌,一起玩闹,要把长辈的所有架子都放下,把所有压力都释放。 唱冰雨时,他似乎在想前妻的种种。 唱笨小孩时,他总是会吼出铿锵狠厉的怒音。 唱李宗盛的老渣男情歌,他也会流泪,也会破音。 短短的几个小时,很难讲完这十来年的事。 苏星辰若有所思的看着正初阿叔。 他不理解这种神秘莫测的仪式背后有什么深意。 或许这个古老的故事,只有风儿记得了。 ...... ...... 江雪明站在月台前,明亮的双眼看着同样明亮的站台大灯。 他一直都很喜欢这种感觉,在天黑时出发,独身一人品味安静和孤独。 寒冷的初春时节,凌晨时分的列车上人最少,也最清静。 他轻轻哼着老歌,是高中时同学经常唱,却很少懂的歌词。 与他的授业恩师大卫·维克托的自称一样,歌名叫《亡命之徒》,是纵贯线的作品。 “随它去吧,我们都只活一次。”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第十八章 若把你 汕尾火车站离海丰县陶河镇很远,有三十多公里。 可是雪明刚下车,就望见小七在出站口伸长了脖子,像是一头大呆鹅,朝心上人挥着手,可算是把雇主盼回来了。 七哥与雪明交代了完家里的琐事,谈起白宁光叔叔对雪明的印象,那是个顶个的好,可把这个未来女婿当一等一的大宝贝,原因也没别的,就修理玩具这点,也够这个孩子王乐呵十几年的了。 “伯父就没说点别的?”雪明不是很理解,想去拉小七的胳膊,一块往售票处去。 小七一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样子,先是麻溜躲过雪明的手,喊道“诶嘿抓不着!~”,随后立刻反过来抓紧了心上人的手掌,要十指紧握。 雪明抿嘴笑着:“可把你能耐的。你就没多陪伯父几天吗?” 小七听见这档子事,立刻拉下脸。 “他进局子喝茶去了。” 雪明不理解:“啊?” 小七耸肩:“大过年的,家里来了好多小朋友,你不是把他玩具修好了嘛?有个熊孩子,就原来子弟小学王老师的儿子,把我爹最贵的玩具拿出去玩,对着人家玻璃乱射海绵弹——邻居都报警了,最后查到我爹头上,就提前在派出所和他的好哥哥们过元宵节咯。” 雪明没说话,总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没关系的!都是玩具,没多大事儿。”小七并不在意:“我的老父亲啊,一把年纪了,陶河这么个小地方,他那几个好哥哥不会为难他的——何况也不是第一次。” 雪明不理解:“他去派出所喝茶还能很多次吗?” 小七抿嘴笑,先是耸肩眯眼,而后又摇头晃脑的,看上去非常活泼,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两人订完票,雪明讲起家里的事情。 小七起初还疑惑—— ——衡阴对雪明来说,应该是个伤心地。 而后慢慢了解故乡旧址的大哥大嫂,又听雪明讲他的成长环境如何如何。 她终于理解,那个地方再如何恶毒野蛮,也是雪明的故乡—— ——不对,倒不如说,是个人才辈出的怪异城市。 特别是听见那只大猫咪口吐人言的桥段时,小七眼睛都亮了,当初她可是念着这只猫好久好久,就觉着雪明会喜欢,一直想让叶老板转让出来,没想到这萌物与boss是同一个级别的灾兽。 “衡阴平阳,阴阳平衡——哎有点意思哈。”小七握住雪明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站在月台前等车时,就开始念叨雪明的旧事:“如果你大哥讲的都是真的,那除了深渊铁道以外,地表也有一个部门,与咱们的单位是同级的,它们都属国安来管。” 雪明缓缓开口问:“猎王者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吗?我对[天枢]感到陌生又好奇。在这个部门工作的人们,恐怕比我们遇见的危险和麻烦要多得多,毕竟地下世界众生平等——不论是人还是灾兽,都会在恶劣的环境中死去,但是丰饶的地表就不一样了,人心比怪兽要恐怖得多。” 小七摇摇头:“没有,猫爬架姐姐从不和我说地表的事情。但是我能隐约感觉到有这么个部门。像之前我在接受侍者培训的时候,看的录像嘛——在剿杀追捕地表的犰狳猎手时,也有这种穿着制式灵衣的普通人,在帮助车站的乘客和武装人员,只是他们的制服和咱们的灵衣太像了,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见多了就能分辨出区别。” 天枢是地表世界的对灵特种部队。 它负责各个城市的公共安全,处理地表世界的灵能灾害。 ——列车来了。 雪明想去提行李,念头刚起,从肉躯中迸发的灵体立刻紧紧抓住行李的提把。 小七见到雪明的灵体时,表情突然呆滞。 雪明:“怎么了?” 小七:“你开始化茧——不,是直接羽化了。” 乘客的蜕变过程,类似闪蝶的生长周期。 它很难区分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就像是人类在生长发育时,小孩子长大的过程。 就像我们说不清一个青春期的大男孩,是如何变成身高六尺半,变成又高又壮的步流星。只能依靠一些模糊的特征,来区分蜕变阶段。 经过虫卵、若虫和化蛹的三个阶段。 灵体就像是丝线一样,渐渐缠绕成零散的线形团块。 这些团块在化茧期,也能构筑出完整的灵体手臂,几乎所有的灵体,所有的魂威,都是由[手]这部分肢体器官开始演化的。 这双灵能手臂,不再像化蛹时期那么脆弱,它具有完整的皮肤纹理,会根据灵能天赋的差异,带有一部分魂威的特殊能力,虽然不完整,就像是虫体在虫茧里零散的器官,要渐渐跟着演化的过程,回归到正确的位置一样。 再怎么脆弱无力的手臂,也比原本由丝线构筑的灵体要强大得多。在灵体化茧的同时,羽化的过程也会立刻开始。 先是双手、双臂、躯干与颅脑半身,再是整个下半身,直至魂威离体。 由肉躯这副茧壳迸发出灵魂的闪蝶,这就是羽化期到成虫期的过程。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精神受创肉身受损,运气差点的可能会直接变成脑瘫植物人,运气好点的就与杰森·梅根一样,在刚刚开始化茧的阶段跌回虫蛹,留下应激性障碍或是种种心伤,得找办法补上心口的大洞,健身养病治好自己,才能重新开始这段旅途。 雪明的灵体手臂在此刻看来,就像是遍布白色绒毛的兽身。它的灵体纤毛像是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还没完全回归到正确的肌理位置,在银光闪闪的灵体皮肤表面有许多恐怖的细密凹坑,等待着灵丝归位,组成完整的皮肤纹理。 但是毫无疑问,它的骨骼与肌肉已经趋于完整,按照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标准,乘客一旦能构筑出骨骼和经络血管,就已经来到了化茧期。 雪明还搞不清状况:“我的灵体怎么了?” “你已经化茧了...哦不!已经开始羽化了!”小七兴奋的说:“我今年!有八个月的长假!喔喔喔喔喔喔!吼吼吼吼!” 她立刻变成了一只猴子。 “马来西亚!三亚!我都要去!要去要去要去!我要去旅游!我要去曼岛!” 她甚至开始得寸进尺,想念猴子的故乡。 雪明实在看不下去侍者的返祖行为,而且搞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 在他主观体感下,这对手臂与之前的灵丝团块好像没什么很大的区别——它们的感官没有变得更敏锐,力气似乎也没有变大。 等等—— ——力气有没有变大,雪明还没试过,也没这个机会让他试试灵体的出力功率。 雪明问:“有什么区别吗?” 小七戴上钢之心,在两人的精神力加持下,将她粉扑扑的灵能躯壳召唤出来,那对肉掌就像是十三四岁少女的手,尺寸小不说,能在手掌上看见层层叠叠的灵丝纹理,是明显的化蛹期特征。 这种灵体,一阵强风吹过来就得碎成丝线。 列车站台的大风刮过雪明的双臂,也只能将他灵体手臂的纤毛吹歪,在肌肉和皮肤的保护下,根本就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就是区别啦!”小七解释道:“雇主,你仔细看看你的灵体手臂,本来灵体就是很脆弱的,但是你能长时间保持灵能外放的状态,又经常用它来干活,一个器官多锻炼锻炼,总会变大的,生长速度也会变快。” 雪明同时举起四臂,单用灵体手臂去弯折彼此。 这柔韧的阴魂像是一团橡胶,任他如何折损,都不再断裂,像是不倒翁一样迅速归正,打出来的阴风扇开小七额前的侧刘海,看得她欢欣雀跃,又继续返祖成猴,嘴里嚷嚷着长假要去的地方又多了一个新加坡。 雪明策动灵体,将手臂变做游标卡尺,确信这部分功能还在,就不去深究了。 他好不容易把爱人的猿猴形态给解除,揉弄着小七的脸,要小七正常一点。 “你冷静,冷静一点...” 小七:“我开心的时候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雪明:“那你可以换个方法。” 小七:“对哦...” 眼看要错过列车,雪明搂着小七的腰,像是带行李似的冲上火车,把大姑娘塞到座位里,他也开始闭眼歇息。 偶尔从假寐的状态中睁开眼睛,就看见白青青咧嘴笑着,倚着车窗,撑着下巴,侧目看过来。 雪明问:“好看吗?” 小七被戳中了奇怪的笑点:“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一般来说—— ——都是女孩被盯着,然后这么问男孩。 雪明拿出纸巾,伸手去擦白青青嘴边的口水,像做过无数次了,这片刻的温存甜得青青像是泡进了蜜糖温泉里。 雪明又说:“好看你就多看几眼。” “好。”小七说完,在刹那间像是被雷霆击中。 列车启动的瞬间,钢轮与铁轨咬合摩擦,发出刺耳尖锐又令人心安的动静。 对白青青来说,熟悉的事物在远去,又一次离开了一年也难得见几次的站台。 小七的表情变化好几回,她深呼吸着,黑色的高领防寒毛衣跟着胸口起伏不定。终于从眼眶中开始有亮晶晶的眼泪,仿佛随时会落下来。 “明啊!雪明啊!”她很少很少会喊这个名字,多是用[雇主]来替,因为很多人可以喊[雪明],却只有她一个可以喊[雇主],那是独一无二的。 雪明立刻应:“嗯,你想白宁光伯父了?你在想他?” 钢之心不会说谎,灵感与灵压不会说谎。 从这对戒指的另一侧,雪明能感觉到,青青的心情很奇怪。 那是一种长情的,婉转的,难以言说的女儿心思。 “不光是想他。”小七垂着眼尾,垂着嘴角,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我在想,我在想啊...我想,我真的好幸运,可以当爸爸的女儿。” 雪明:“这是好事,不要哭。” 小七一下子泪崩:“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哭出来的话,我肯定不会哭的——你回家的时候,我和这个孩子王斗气,因为他看不起你,他好像很傲慢,要故意气我——我和他说了好多好多关于你的事,我觉得很开心很开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他好难过好难过。” 雪明沉默了。 “我还是很不懂事,雪明。如果我稍稍聪明一点点。”小七一边抹眼泪,在寒春的时节与爱人讲起亲人的事:“我稍微想一下,如果我有这么个女儿,她被隔壁家的熊孩子偷走了,我也是这么孩子气的一个人,恐怕比所有玩具都被抄走要痛苦得多吧,那是我的心头肉啊。” 雪明小声说:“我们可以经常去见伯父,你不是有很长的假期吗?” “嗯...嗯...对。我好懊悔。”小七的鼻子红红的,嘴巴也往外喷热气,像是哭得狠厉了,喘不上气,一边摇头一边说:“不去了,不去马来西亚了,我不去了。” 雪明接着给小七擦眼泪。 “你不像我哥了,七啊。” 小七抿嘴皱眉:“你一直就是这么喊的!我都听习惯了,不许改!” 雪明:“好,不改。” 小七:“我伤心的事情,还不止这个——雪明。” 雪明:“不想了,不想。” 小七:“怎么可能不想嘛!你从街上找一百个女人,里面九十九个都是这么情绪化的!剩下一个指不定还会和你说[你怎敢假定我的性别!]——你也太难为人了。” 雪明:“那你说,我都听着。”m.jujiá?y.??m 列车飞也似的往前狂奔,其他乘客瞅见这对小情侣的可爱姿态,都是会心一笑,或有带着孩子出远门拜年,在返程路上的客人。小家伙们似乎也拥有灵感,会跟着小七一起哭。 小七:“我在偷偷看你的时候。” 雪明:“嗯,就刚才吗?” 小七点点头:“对,就刚才,偷偷看你的时候,我真的好担心...我真的好担心。” 雪明:“嗯...” 小七“哇”的一声哭得更狠厉:“我们一定要去红星山吗?我真的好担心,我怕以后看不到了。我怕你以后也看不到我了...” 雪明没有说话,只是为这水做的姑娘擦眼泪。 小七合不上嘴,话也说不太清。 “我怕你伤心,我真的一点勇气都没有了,哇——我是不是死在你手里了?这玩意怎么这么厉害呢?我想杰森那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他心里住着的人留在红星山,再也回不来了。要是流星出了什么事呢?要是这些人...” 雪明很没礼貌的打断:“嗯。” “你的心是不是铁做的啊?雪明,为什么我哭成这样,你却连表情都不带变的,像铁铸的雕塑。”小七轻轻去拍雪明的脸:“每次你这样,我都有种窒息的感觉,虽然钢之心能让我明白你心里的事,但是你真的好恐怖,我师父也是这样,虽然她是神经性面瘫,可你不是...” 雪明没说话—— ——他只是搂着小七的肩,紧接着吻上她的嘴。 然后小七就宕机了,这劲也太大了。 她尝过白露plus版本的唇,但要说雪明的男身,这是第一回。 紧接着她又要哭,刚“哇”出来半个真音。 雪明立刻讲:“再哭我又要亲你了。” 此话一出,那“哇”的真音就变成假音,像是找到了索吻的窍门,伴着得寸进尺的嬉笑气声。 雪明就从包袱里掏出叶北大哥的茶,喂小七喝下。 这百试百灵的忘忧茶似乎将大姑娘的坏心情都一扫而空。 钢之心里的紊乱灵感也变得稳定下来。 小七恢复了平静,突然身体也变得僵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雪明好心劝解:“人都有情绪,你可以找点别的方式来抒发情绪。” 小七歪头问:“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个?” 雪明望着这一车厢此起彼伏的小孩哭闹声。 “随便找个嘛,总比你这个大班同学带着小班孩子一起哭要强,比如唱歌什么的。” “好办法!”小七来了精神,立刻从行李架上拿来箱子,取出尤克里里。 这是一种四弦夏威夷吉他—— ——它的演奏方式简单易懂,不像六弦吉他有那么多复杂的和弦。 紧接着雪明就听见琴声和歌声。 小七的声音很好听,起初雪明靠声音认她,像是鸥鸟一样明亮。 [落叶无归根,单丝不成线] 是雪明没听过的曲,词也难懂。 [无所寄托,亦无心流浪] 当小七唱起歌时,雪明突然觉得这个大姑娘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她的气很足,共鸣腔技巧让喉口发出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你把红豆赠我,不如写我一首歌] [落款你的名字,工整又好看] 唱到此处,小七就紧盯住窗外,似乎在看故乡。 [若把你比做歌,你便是那高山流水] [佳人伴舞,天地伴舞,绝弦的美] 唱到此处,小七就紧盯住雪明,似乎在看爱人。 [若把你比做歌,歌写的我缠绵悱恻] [恒顺众生,迁走我魂,绝弦的美] ...... ...... 唱完歌以后,小七就抱着尤克里里睡下了,像是哭累了,也唱累了。 雪明像往常一样,从包袱里取出早早备好的方便盒饭,小心翼翼的从青青怀中取走尤克里里,塞回箱子里,他回到座位时,就听见爱人不清不楚的梦呓,两手不自然的垂在肚腹,倚着车壁睡姿非常难看,像是一定要抱着什么东西才能好好睡觉一样。 他刚坐下,想去给青青整理肢体,至少不能一直脊柱侧弯。 他伸出手去,大姑娘哪怕睡着了也机灵得很,和粘人的猫咪似的,抱住雪明的臂膀,紧接着睡得更深,睡得更香了。 雪明一动也不动,低下头就嗅见小七发丝里洗发水的味道。 他等待着,等待下一段旅途的开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Act.Zero·第零幕 [prat一·蛇岛往事] 经过一个多月的建设,流星心心念念的咖啡厅终于造出来一个雏形。 无名氏的小伙伴们蹲在工程板房里收拾装备,准备红星山之旅。 江雪明则是蹲在手提电脑前作跨国通讯—— ——杰森·梅根此时此刻已经提前出发,要去北境前哨踩点探路,在贸易中转站就地取材,准备此行的避寒衣装杂什工具。 “情况怎么样?”雪明戴上耳麦,与杰森谈起这次旅途。 电话那头传来杰森唉声叹气的声音。 “很糟,和上次一样糟,我在冰岛找不到合适的抗压抗寒服,你们人太多,要量身定做,特别是步流星,我根本就买不到他的衣服。” “上次?指的是那一次?”江雪明问起杰森的往事:“与温蒂·米尔斯探索北境时,你们也遭遇了这种窘境?” “倒也不是。”说起以前的侍者,杰森来了精神:“她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只需要杀灵鹿和北极狐,就能做出结实耐用又避寒的衣装,上回咱们与阿尔伯特贸易中转站的人们买东西,这群斯拉夫人都是不讲道理的蛮族,开出来的价钱一个比一个离谱——离红星山越近,物资就越稀少,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雪明:“三年之后,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杰森:“那地方还能有什么变化呢?除了胆子特别大,要找个惊天大乐子的vip,恐怕只有癫狂蝶圣教的人会试着往红星山走。” 听到癫狂蝶圣教的名字,雪明眉头紧皱。 他没想到这片死地,也吸引着这些丧心病狂的罪犯。 “为什么这些家伙想去红星山?” 杰森:“只是偶尔能看见,在那个鬼地方,别说人类了,灾兽都算珍贵的保护动物,而这些胆大包天的癫狂蝶圣教徒,是为了夺取死巨人身体中的不死卢恩,才会踏上这段亡命之旅。” 雪明:“具体是什么教派?你有了解过吗?” 杰森:“它的名字叫[薪王]。” 听见熟悉的词汇,流星立刻来凑热闹。 “传火不?” 杰森紧接着立刻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步流星——这个节骨眼上我就不和你开玩笑了,认真来讲,这些想要夺取不死卢恩的圣教徒,很可能是当年先祖行宫中窃取卢恩的那一批人,也是害得洁西卡长官不人不鬼的元凶。” 雪明:“他们也想变成[亡命徒]吗?” “我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关于死偶机关的事,大多已经列入β级机密,除非你身居要职,或是已经拿到了vip的资格证书,要前往死偶机关探索最深处的卢恩奥秘——”杰森说完一半规矩,接着开始说事实:“一般人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倒是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癫狂蝶圣教的人,最讨厌的,最痛恨的,就是不朽者。” 雪明:“和他们的教义有关?” 杰森:“没错,癫狂蝶圣教有很多个名字,很多个变体,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与维塔烙印扯上干系的东西,都有完整的生命周期,而且这些人大多将融合与死亡看得无比重要——如果一个人永生不死,这就是对圣教徒最恶毒,最严厉的惩罚。” 雪明:“.......” 杰森接着说:“像是其他宗教中的永堕轮回不得超生,生命在不断的向前演化,在时代的狂流中改变自己的形态,癫狂蝶圣教的人们,总是会将自己的血与其他东西混合,去适应新的时代,去创造新的生命,完成使命之后,迎接死亡时就是最光荣最伟大的时刻。” 雪明:“玛丽·斯图亚特呢?为什么她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杰森分析道:“因为她根本就不信教——她压根就没把维塔烙印和蒙恩圣血当做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一切的动机,一切的结果导向,她都只是想着活下去,活得够久,活得够痛快。” 雪明往电子档中记下这些信息,紧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说回这个[薪王]——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我与温蒂曾经见过一位薪王,和全能之手一样,他们也是血蝴蝶原教旨主义者,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与五王议会的收获季仪式一样。”杰森说起车站的传统佳节:“boss受难带来万灵药,将它身体中的元质像是泼洒圣血一样,交给乘客们。为boss举行这场仪式的人们,就会成王。” 根据这五位vip的辉石属性,情理逻辑,功业事迹。 “分为猎王者、探王者、匠王者三类,能活下来担任boss侍者的人,将会舍弃名字,用这个封号来度过下半生。” 杰森传来一张图—— ——是薪王自造的徽印,是一架金红色的烈焰马车,车厢形如一个太阳。拉车的骏马,则是独角兽。 “而这些[薪王教派]的人们,好比收获季中送上元质献祭自己的王者们,他们要用癫狂蝶的力量来搜罗元质,燃烧自己,变成地下世界的太阳。” 雪明:“这些人存在于地下世界多久了?” “说是原教旨主义,其实是个新兴教派。”杰森回答道:“在冷战时期,苏美两国的核军备竞赛让全世界的人们都看见了这种人工太阳的神力——于是就立刻有癫狂蝶圣教的人们开始组织谋划,试图获得这种力量。” 雪明:“他们还能手搓铀235?” “不,比起科学这条道路上的艰难险阻,这群人更喜欢利用神秘事物来达成这个目的。试想一下,魂威是如此神奇的东西,万一真的有人能做到呢?”杰森有理有据的分析道:“长期的核试验需要打不倒也杀不死的研究人员,魂威这种极不稳定,会跟随精神能量变化的实验标的物,会诱发许多实验事故——而不死卢恩,就变成了[薪王]们急切渴求的力量。” 雪明:“真奇妙...” 杰森接着说:“说说我的故事吧,江雪明,我真的很不想去这个地方。” 雪明:“是因为它过于危险?” 杰森:“不,我并不害怕危险。” 雪明:“那是因为什么?” 杰森耐心的解释着,说起另一件事。 “原因有很多个,最重要的,是因为红星山前哨基地,算苏联人的拓荒队伍——”.jujiá?y.??m “——我的故乡是罗马尼亚,我的父辈那个时代,它属于华约,而后来苏联一夜解体,罗马尼亚又归了北约。我的故乡在苏利纳,一个非常美的海港。”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我出生时依然在学俄语,后来是英语,老家的达契亚方言却很少说了,我是个被夺走祖国的人,被东方的恶魔和西方的恶魔反复主宰。” “母语才是我的故乡,你仔细想象一下,如果你回到衡阴市,老家的所有人都开始说日语,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你熟知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后来乌克兰又与我的祖国开始争夺蛇岛的归属权,就因为科研学者说,蛇岛周边有非常丰富的油气资源,在那个小岛上有一座军事基地,我的父亲就在那里,与我所在的苏利纳港相隔不过一百公里,在武装冲突中丧生。” “我恨哥萨克人,我恨斯拉夫人,我恨他们的贪得无厌,要越过大半个黑海,跑到别人的领土上,杀死别人的父亲,杀死别人的孩子,夺走别人的土地。” “红星所在的山丘呢?它能给我带来什么吗?我不明白boss的安排,一点都不明白——它是苏联人与美国人扳手腕时,在地下世界创造的无用奇观。我为了成为vip,与温蒂前往这个地方,最后连最重要的爱人友人都失去。” 杰森的语气沉重,阴森可怖。 “江雪明,你能想象吗?如果你有个恨之入骨的杀父仇人,boss却要你去帮助他们,帮助他们开拓营地,帮助他们探索未知的死者国度,最后你连你最爱的侍者都失去了,落得一身伤疤,狼狈的跑回车站。” 江雪明:“我们一起去把她找回来。” 杰森冷笑反问:“真的吗?虽然boss一直与我说,温蒂只是消失,是失踪,而不是死亡——但我心里明白,她肯定活不长久,再怎么恐怖的灾兽,也很难在北境生存,更别说迷失在无光旷野中,吸着毒气躲避死巨人的人类了。” 江雪明提起杰森的现任侍者:“你的侍者恰好既是哥萨克人,也是斯拉夫人——她叫喀秋莎。” “我明白boss的意思。”杰森立刻打断:“我知道,我都理解,傲狠明德要我正面击碎这个心魔,可是我真的很难很难做到,很难很难理解。我对他们的憎恨已经上升到了民族仇恨,就与你们对小日本不太友好,是一个性质。” 江雪明索性不提这个事,容易触杰森的霉头。 “我们在哪里见面?” 杰森:“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它是北境靠近红星山最大的贸易站点。尽管距离最近,但离我们的目的地依然有一千六百多公里的路途,红星所在的山丘非常深,非常远——天知道这些莽撞的斯拉夫人挖了多深,在地下蜿蜒曲折的盘山道路中再次打洞,只要能打出窟窿来,他们就会继续往前挖。” 雪明:“那是冷战时期的老传统了,是不求结果的竞优。” 杰森:“我们从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出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要想清楚。” 雪明:“我想清楚了。” 杰森:“真的吗?我在即将破茧成蝶时,受了人生中最重的伤,你能承受这种后果吗?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就你那个破茧也别想着成蝶的事儿了。”江雪明出口嘲讽:“那点战斗力还自保呢?能不给你侍者添麻烦人家都算感恩戴德,你忏悔罢!杰森,我是无名氏的领袖——我不会逃,boss默许了我的行动,那么代表它认可我的能力。如果它认为我很菜,菜得不能看也不能打,恐怕根本就不会让我出这趟远门。” 话音未落,杰森·梅根就挂断了电话,像是气急败坏怒火攻心。 江雪明不紧不慢的拨了回去。 “你急了?” 杰森:“信号不太好。” 江雪明:“你还没说在哪个地方碰头,就和我讲这么个阿尔伯特站——阿尔伯特站那么大,我去哪儿找你?” 杰森:“红指甲旅店。” 紧接着杰森又把电话给挂了。 “可把他能耐的。”江雪明取下耳麦,与流星埋怨道:“这厨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步流星这个大聪明宝贝听出来点言外之意。 “明哥,像你说的,咱们的好猫咪啊,很少会误判形势,毕竟它的眼睛就是偏光六分仪,它把杰森大哥送去红星山,肯定是对他的能力有信心,所以才会这么做人力调派——可是为什么会出意外呢?” 雪明:“不如你亲自去问问boss?问猎王者要一份杰森当时留下的日志记录?” 流星:“boss现在还在睡觉呢,猎王者也很忙。” 雪明内心暗想—— ——红星山丘如此危险,boss却要杰森这个战斗力贫弱,意志不坚的人去这么个鬼地方探索,还把它当做杰森人生中至关重要的vip试炼之旅,简直是魔鬼考官炼狱考题。 要说杰森老哥的特殊之处,是二十四颗青金石,以及能驾驭操纵这么多辉石的精神元质。 这些与红星所在的山丘有联系吗? 有什么历史文献可考的要素吗? “明哥,要不咱们再跑一趟秘文书库?去图书馆里找找资料?” 雪明指着毛坯工坊里的器物,与流星讲:“时间不够了,我们的闪蝶衣装来不及改造,我想破头也没办法给它们加空调,金属都有冷脆性,这些沉重笨拙的避弹衣是用不上了,这趟旅途可能还有癫狂蝶圣教的人会参与进来,得准备俄式重甲。” 流星挠着头:“那咱们也不能一头雾水的往里闯呀。你认识特别博学的人不?” “有!”就人脉这方面,雪明简直是车站里的交际花:“我们的领路人是小七的师父,她与我们是同一个学派。应该非常博学。” 十分钟之后。 苏绫一头雾水的坐在[joestar]的小工坊里,面对雪明和流星两个好奇宝宝的疑问。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阿绫老师直接一个致命三连,再接一个秦川三连。 “很神秘,有故事,不一般。” 当时江雪明的脸,皱得和小老太太似的,那牙齿都开始打架,咬在一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儿。 苏绫还不知道啥情况呢,她的魂威非常特殊,哪怕是对付陌生区域的探索任务,也有许多游戏提示帮助她逢凶化吉。 这种学霸,一般是不会做考前复习的,都是裸考。 比起锻炼答题的能力,她更喜欢锻炼殴打考官的能力。 于是—— ——江雪明拨通了星辰大哥的电话,试图寻找场外援助。 [part2·唯物主义] 他本来不抱着什么期望了,就天枢与九界姐妹单位的关系来看,或多或少能收集到一些有效情报他就谢天谢地了。 没想到的是,星辰大哥居然意外的靠谱。 “地下世界的东西我不太懂,但是我喜欢挑重点的说——江雪明,我推荐你此行用男身执行任务,不要对尾指的能力抱有任何幻想。” 提到这些信息,江雪明惊得合不拢嘴。 “星辰大哥,你怎么知道...” 苏星辰:“你们的乘客日志在国安算机密文件,我看不到,但是我能查到英国伦敦最近发生的灵灾大桉——也自然能查到你,不要小看我的谍报能力。” 江雪明:“你的意思是,不要使用[b·side]?就凭借我这个男身?去完成这次任务?” 苏星辰:“是的,前往红星山的旅途中,大多是路桥隧道地形地势复杂的混合道路,在零下十度的环境里,机械非常容易在风沙和雨雪中发生故障——而且沿途有许多很特别的东西,或许你那种精密度极高的灵体能派上用场。” 江雪明好奇:“是什么?” “你要问这个,那故事可就长了。”苏星辰的调子抑扬顿挫,“要听吗?” 江雪明:“长话短说吧。” “冷战时期,我们都知道苏联与美国在进行核军备竞赛对吗?” “是的。” “但是明面上的报道,大多是两国造了多少核弹头,却没有去关心如何投送的问题,潜移默化的认为,核弹这种玩意,就是靠洲际导弹打出去的,对吗?” “嗯...” “红星山是苏联在国力最强的时代,留在地下世界的遗址,你能看见这个红色巨人在人间留下的瑰丽宝藏,根据我了解的情报,早在五十多年前,为了将核力量小型化,迷你化,除了单兵发射的核导弹以外,还有许多新的武器平台,许多奇形怪状的冷战发明,留在了地下世界——用来对付灾兽。” “你是说,如果我能修好这些文物,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是的,其中最有趣的东西,应该来自勋宗执政时期的工业产品,是一种二足步行武器平台,它用两足行动的原因也很简单,能够适应尼福尔海姆的滩头泥潭沼泽环境——本来是适应全地形发射迷你核弹的装备,像是在越战中困于丛林的美军让老毛子发现了这种奇怪的弱点,要把美军受困于泥潭的丑态反复拉出来处刑鞭尸一样——结果这种大长腿美学就一直继承到了地下世界来。与泽宁特公司对ak的一系列改造流程一样,苏联武器设计局与国防部还有尹热夫斯克机器制造厂开启了这个计划,代号就叫[materialism·唯物主义],噢不,俄语应该这么念——matepnaлn3m。” “听你的形容,像是两条腿的机器人?” “不,是武器平台,用机器人来称呼它们也太时髦了——机器就是机器,不会变成人,再怎么贴身的科幻战甲,也是冰冷的机械。如果你能依靠压铸工艺还原它们,修好它们的电路,唤醒这些老旧的柴油动力武器平台,应该能从库房的油纸包里找到弹药,来对付一些大型目标。”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玩意?”江雪明疑惑,这也太科幻,太玄幻了。 苏星辰不紧不慢的说:“你来到九界车站之前,也从来没听过它的名字,来到车站之后,也没听过天枢的名字——其实在地表发生事,与地下一样混乱精彩。像这种二足步行全地形武器平台,早就在阿富汗投放作战不止一次。只是苏联解体之后,所有的作战记录都被kgb销毁了,不能把这些东西留给北约和美国人——我们经常说俄罗斯科研靠考古,这也是苏联的古代遗物之一。”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指挥官?”苏星辰逗趣笑道。 雪明:“没有了...” 苏星辰关闭通讯之前,像是与叶北开始任务时一样,送上祝福。 “祝你好运!雪明干员,任务要开始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jujiazy. Act.1·[Stranger In Moscow·莫斯科的异乡人] 前言: [有理想的人,生活总是火热的。] [——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 ...... ...... [prat一·爱与摇滚] 从九界车站的第三月台出发,途径十六个大站,三十四个小站。 就乘客日志的新增页上标注的行车路线来看,江雪明惊讶的发现,列车几乎是在黄金乡的矿洞绕了一个大回环,紧接着朝东北方向一路狂奔,向着更深的地方前进。 此次任务的主要目标是帮助杰森·梅根探索rsh前哨基地。次要目标是寻找杰森先生的前任侍者温蒂·米尔斯。 江雪明几乎带上了[joestar]的全部班底。 除了步流星以外,三三零一和九五二七各自用雇主的蜕变证据,在理事柜台办完休假的手续,也直接加入了广陵止息的编外攻坚队。只有唐宁小子和白露留在车站接着造房子。 在收获季到来之前,光靠普通的列车是无法到达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的。 他们在靠近莫斯科地下两万一千多米的最后一个中转站换乘,坐上了北境特快专车——属于广陵止息攻坚队伍的抗寒战车。 随着环境变化,一行人也换上了厚实的皮袄,阴冷干燥的环境中,连地下生物的活动都变得非常稀少。 流星与小七两人开始躁动不安,他们两人的癫狂指数原本就非常高,很容易受到外界环境因素的影响,离红星山越近,离死者国度越近,这种莫名的焦虑感就越来越明显。 距离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还有最后半个小时车程时,发生了一些小变故。 流星开始呕吐,出现了晕车的症状,原本他只会在转向幅度极大的矿车或汽车上吐出来,可是在异常灵压的影响下,他似乎变得很脆弱。 吐完肚里的秽物,阿星的脸色惨白,身体失能脱水,瘫在车窗旁,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又闻见充满二恶英的毒气。 雪明从战车座位下掏出氧气面罩,给流星戴上。 紧接着小七就从噩梦中惊醒,口鼻一下子冒出血来,像是在梦里受了强烈的恶念侵扰,毛细血管跟着突增的血压一起爆开。 三三老师抓着热毛巾,给老友清理血迹。 江雪明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幕,这两个癫狂指数过高的人,或许根本就不该来这么个鬼地方。 他也能感觉到这种灵压,而且很难去形容—— ——就像是空气中除了微弱的毒性以外,还有泥尘一样的污物,这些密度极大的灵压挤压着灵体,贴在人们的皮肤上,几乎要把血肉挤压变形,想要策动灵体也变得难如登天。 就在此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苏绫向[joestar]的小伙伴们发出了组队邀请。 当金灿灿的ui面板出现在四个小家伙眼中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驱散了所有透骨冰寒。 苏绫说:“要开始打架啦!先进队!” 雪明伸出手指,轻轻点下[同意]。 眼中的万事万物再次化为游戏视界。 上一回他排列调整的ui栏位界面比例还真的做了保存,不需要另行调整。 流星则是瞪大了双眼,一下子把氧气面罩给拔下来,变得生龙活虎,开始研究起自己的面板属性。 小七和三三零一似乎不是第一次加入队伍——在雪明眼里,组队列表中出现她们的q版头像时,这两位的血条似乎勐然增加了一大截。 真的太神秘了—— ——雪明暗想。 难道受到阿绫老师的魂威影响,就立刻能得到这种增益吗? 身体变轻了,灵体也能自然而然的破体而出,不再受这该死的灵压所困,原本肚子还有点饿,在加入组队的瞬间,那种恢复血量的特殊效果,似乎将过量治疗都转化为体能,将这种饥饿感也压了下去。 于是雪明立刻找到阿绫老师。 “这是什么能力?” “[欢迎光临]的能力。”苏绫亮起手上的橙色辉石:“这颗加拿大麒麟石充满了活力,是亚波达省出产的国宝,我用它来迎接新人。你们进入我的队伍,就会立刻恢复百分之三十三的血量,超过这个数值的将会变成额外的体能。” “这就是...”江雪明感觉匪夷所思:“阿绫老师你说的医师本职?” “没错,不过我真的会加血。不信你让我奶你一口?”阿绫立刻抬手挥拳。 雪明堪堪避过,就看见自己头顶冒出来个[未命中]。 “别害羞嘛!就一下下,不疼的。”苏绫朝着雪明进步追击,雪明则是避退至流星身边,把流星的脑袋抓过来受了这一拳。 纤纤十指上放出纯白光芒的锋利白水晶是能量之王。 由它催发出[不死鸟]的魂威力量,在苏绫手中转化为狠厉的拳击殴打,将流星认真笃定正在研究游戏玩法的大脸揍得变形。 只见这小子的脑袋偏到一侧,撞上柔软的座椅靠枕,又立刻弹起,变得火力十足。 江雪明和见了鬼似的—— ——根本就不理解这种治疗手法。 但是他确实能从阿星脑袋上看见两个数字冒出来。 是绿色的[+37]过量治疗。 以及金色的[soulpower·灵魂力量]数值[+11],这一拳几乎将阿星连人带灵魂一块奶满了。 就看见这小子弹起站直,突然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 “啊!————————” 他仰天长啸,眼中有火。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苏绫和雪明只觉得面门生风,流星开始在武装列车的过道狂奔,似乎要发泄身体里多余的精力,众人就望见小队列表里阿星的体力值落下又回升,落下又回升,反复了十来次,他终于停下开始疯狂的喝水。 江雪明更加迷惑了—— ——他坐到苏绫老师身边,小声问。 “啥情况啊?怎么还给孩子打傻了呢?” 苏绫耐心的解释道:“白水晶是能量之王,我一般用这玩意来治疗队友,但是经过我的研究,把它泡水里之后向人喷射,或者是由电吹风这种空气媒介朝队友吐热气,都不如直接上拳头揍的效果好。偶尔还能给队友脑袋上挂个增益buff。你仔细看,有理想的人,生活总是火热的——” ——流星头顶的buff刚刚消失。 那个状态在魂威不死鸟的说明中,代表[爱与摇滚]。 雪明小声询问:“老师,你有那么多辉石,难道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效果吗?” “不然呢?”苏绫面无表情,却有一种嘲讽的意思。 于是雪明在这个问题上就不做过多的追问了。 只见这位神奇vip手中的蓝石闪烁,队伍里的所有人,在[soulpower]的能力栏位中出现了一道精神力护盾。 下方有标注说明。 [理智壁障] [说明:能保护你免受异常灵压的侵扰,获得无梦的睡眠。除非你破了个大防,这玩意能让你直视各种蠕动的肉块扭曲的触须——ntr桥段除外,那是真实伤害。] 除了苏绫和雪明头顶出现了[过量治疗]的灰色图标,其他几个没有精神力护盾的小伙伴都获得了这种增益。 buff说明文很有苏绫的个人风格,很不正经,像是这位vip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小七对着九九乘法口诀表来了一套,发觉自己居然能背诵如此复杂的高端数学,一时喜不自胜。 雪明则是想从这位vip身上挖掘出更多的秘密——这种神乎其技的能力就像是快餐网文里作大弊逆大天的外挂。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阿绫老师把血条拽下来放手里玩的画面真的太震撼人心了。 雪明试了试—— ——他将生命值栏位从头顶扯下,才发觉这东西居然是有温度的,它就是苏绫的灵体! 它拥有部分物理形态,像是风团与电场在空气中撑开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极少部分物质,例如尘土碳单质构成这若隐若现的鲜红血条。 能将它握在手中挥动,如耍弄棍棒一样。 它富有弹性,能随意延展拉伸变长缩短。 雪明当即明白—— ——这并不是什么游戏ui。 而是阿绫老师强悍的精神力演化出来的游戏视觉。 这是她眼中的世界,是她强大的数学能力测算出来的可视化数据。经由灵体的造化,变为众人眼里五彩缤纷的灵能游戏。 如果有其他善于使用失色石白水晶的乘客,也应该能像阿绫老师这样治愈队友,但要精确到加多少血,治疗效果如何,是不是过量治疗。 这些数据都很难用肉眼直观的测算。 但是阿绫老师能做到—— ——这就是九界车站vip的顶尖强度。 “真鸡儿神秘啊。”雪明也开始说大秦话,像是中了病毒。 苏绫依然是那副生冷不忌的模样,默默坐回座位上,将腿搭上桌台,素质屌差,双手互抱一副拽上天的样子。 ...... ...... [part2·游戏攻略] 江雪明又开始关心起这位vip的同伴。 阿绫老师之前是一位侍者,据她所言,她的雇主是蓝石学派元老院的人,也是狼母的伴侣。 此次红星山之旅,这位强援将雇主也一起带来了,就在车厢里。此人的存在感太低,以至于雪明都没发觉座位上有个人。 那人就坐在阿绫老师对面,将面容与身体都裹在一层厚实的黑色皮料大衣中,车厢的行李架旁立着两个大铁盒,是这位vip的装备。 这两位强援的灵压很特别,不像维克托老师和文不才先生那样咄咄逼人。 普通人或是[joestar]的小伙伴们与她们接触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就像是邻家姑娘那样亲切自然。 江雪明此刻关注的,就是桌对面另一位vip—— ——从黑袍的大帽子里,能看见一对红彤彤的眼睛。 偶尔飞逝而过的信号灯光源下,他能窥见帽缘中灰白色的狼耳朵,是青金卫士授血之身的典型特征。 面容很青涩,鹅蛋脸,像十七十八岁的小姑娘。 如果说这就是阿绫老师的雇主,第一印象来看也太年轻,太稚嫩了。 雪明移开视线,看向行李架旁侧的两个铁盒,他很难想象其中装着什么武器,需要这么个身高不过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小姑娘来使用。 “给我介绍一下?阿绫老师?这位贵客姓甚名谁?何方神圣?” 苏绫刚想伸手把人家的称号头衔词条给拉出来说短贯口。 可是雇主似乎很害羞,立刻抓住了侍者的手。 “我叫夏夏,你喊我夏夏就行。” 紧接着就不再说话了—— ——雪明回头往了一眼,三三零一朝着这头直瞅瞅,似乎是见到偶像,又不好意思上来打招呼。 撇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江雪明问起其他事。 “为什么我在队伍列表里看不见夏夏老师?” 苏绫立刻答道:“因为我没拉她进队呀。” 江雪明问的就是这个:“为什么不拉她加入队伍呢?这样我们都可以直接查询她的个人资料...” 苏绫:“因为我最多只能组四个人。” 雪明沉默了。 看来阿绫老师的魂威能力也是有极限的,她的精神力似乎至多只能关照五个单位。 可是正当雪明这么想的时候—— ——苏绫又打破了他的常规认知。 只见流星和夏夏反复进出队伍,被踢出又重组,雪明眼睛里的ui栏位和闪光弹似的,两个q版头像在移形换影,队伍记录冒出一长串提示。 [您的队友步流星已被移出队伍。] [夏夏加入队伍。] [您的队友夏夏已被移出队伍。] [步流星加入队伍。] 苏绫十指齐动,在看不见的键盘上迅速变化指法。 “你看,这样勉强能组五个人。” 还有这种操作?!雪明瞪大了眼睛。 苏绫紧接着说:“只要我的心变得够快,组十五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夏夏突然冒出来一句:“阿绫超级厉害的!” 解决了灵压环境适应性的问题,苏绫与雪明谈起本次任务的级别。 “收获季到来之前,如果遇见强敌,在北境只有两支零散的广陵止息的攻坚队能来支援我们,他们还不是满编的,保守估计只有一百五十多人。” 雪明:“嗯。” 苏绫:“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雪明:“我们孤立无援?” 苏绫:“不,我们可以开团就喊兄弟啊!” 雪明:“啊?” 苏绫:“开动你的小脑筋,赶紧找个理由,咱们下车之后我与五王议会打个视频电话,你最好先给自己两拳,疼得能哭出来就行,向站台的好妹妹哭诉,用你那张颜值超标的脸攻击她的同情心,指不定我们这个冒险者小队就变成百人攻沙兄弟来砍了。” 雪明:“啊?” 瞅见雪明这副耿直憨实满头问号的模样,苏绫立刻改口:“我开玩笑的,刚才我讲的所有东西,都是说着玩的,他们没那么闲——我只是告诉你,可以这么干。” 雪明心中琢磨着,这vip平时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没等他多想——苏绫接着说。 “虽然没有直接呼叫武装支援的能力,多亏你们在芳风聚落的探索,据我所知,有两支运输队要带着最新的迦南实验体前往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或许我们能搭上这趟顺风车。” 雪明疑惑:“芳风聚落?和迦南人有关吗?” 苏绫点头:“对,就是迦南物质,我们的科研站在研究迦南人的科技,决定在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使用这种实验标的物,它们就像是纳米机械,在寒冷的天气下,帮忙维护打理脆弱的观测仪器和反物质侦听设备——这趟车是我们的第二根救命稻草,无论用来运输兵员,或是载着我们逃出生天,都算天降神兵。” 说到此处—— ——车窗外突然亮起雪白的光芒。 列车冲出错综复杂的隧道门洞,来到北境深渊的疯狂山脉中。 那些深不见底的幽深黑暗中,能看见许许多多发光的人工荧石。 它们排列组合成一个个巨大的五角星图桉,像是由多年之前攻坚队伍特地利用天然环境给道路造出来的光源。 山峦的冻土越往下,就越厚越寒。 一般来说,自然界中的地热特征是越深越热,可是到了这里,却截然相反。 彷佛有什么巨大而不可思议的生命潜藏在深渊之中,疯狂的吸收着外界的热能。 地底空腔中冷热对冲诞生的冷凝水缓缓落下,它们在雪明头顶不过四百米的地方变成晶莹剔透的冰花,在山涧之间的幽蓝荧光里,被狂风裹挟着,化为一道道锋利的刀锋。 它们钻进车窗,打在沙发上就变成一个个恐怖的,长达三厘米的裂口。 就听车长往乘员车厢发出震天的怒吼。 “把窗户关上!他妈的!别在我心爱的列车上撒野!你们这些冰冷的鬼魂!” 雪明想去拉窗户—— ——就听见一声沉闷的重音。 苏绫只是抬腿又跺下。 带着车厢中的十二扇窗户一起震动。 它们乖乖听话,就此关上。 无论看几次,雪明都认为这种对力量的控制,简直像是神迹。 苏绫与[joestar]的小朋友们说。 “放轻松,一切有我。” Act.2·[ручной тракторский ·手扶拖拉机斯基] 前言: [欺骗的友谊是痛苦的创伤,虚伪的同情是锐利的毒箭] [——尹里亚·尼古拉耶维奇·乌里扬诺夫] ...... ...... [part一·苏维埃宫] 远方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巨大的宫殿。 它的基座有四条方正等边的高墙,状如层层叠叠的蛋糕,分作九个台阶式宫阙,再往上是左右对立的双子塔,一侧有阿尔伯特·爱因斯坦高举手臂指向天空的凋塑,另一侧的凋像却被毁坏,似乎是某位苏联领袖的肖像。 它就是苏维埃宫—— ——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的主建筑。 武装列车绕着盘山铁道一路往下,进入大峡谷的螺旋凹坑。 流星倚着车窗,看见深谷之底的灯火莹烛,以及双子塔的大凋像。 他拉扯雪明的衣袂,像好奇宝宝一样发问。 “明哥,为什么科研考察站要建在这种地方?这里的环境也太恶劣了。科学家们不都是身娇体弱的文人吗?万一从尼福尔海姆跑出来可怕的怪兽,这些高精尖人才不都得死翘翘?” “因为反物质工程需要这种环境。”江雪明把流星拉到身边,指向城市的科研侦听基站:“流星,你看——我们的祖国也有这种设备,在地下八千米到一万米左右,能隔绝大部分宇宙空间传来的杂波,能在这种绝对安静的环境中,去侦听观察反物质,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反物质卫星一起配合,它的名字叫[悟空]——很神奇吧?” 流星贴在雪明身边,好奇的问:“明哥,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知识呀?” “多读书,多看报,我只是略懂一点。”江雪明解释道:“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的名字,应该指的就是爱因斯坦,在冷战时期,除了核物理以外,苏联想要在死亡国度的大门前,偷到一丝神力,这个科考站就是他们最后的遗址。” 流星说:“可是它失败了。” 江雪明:“不是它,是他们——流星,他们从来不是某一面旗帜,某一种代征或某一个物体,他们是一群人。创造这座城市的是人类。” 流星惊讶的问:“难道这座科考站不是boss和巨人们修造的?” “它是典型的苏联建筑风格。”江雪明漆黑的眼睛里映出建筑群的幽蓝光芒:“没有可供巨人通行的门廊道路,宫阙楼宇窗台门洞的尺寸都是为了人类而设计,它很像外高加索偏远地区的亚美尼亚,有很多苏联时代的建筑设计师,在这个小国展现艺术情操。” 说到此处,列车即将靠站。 在站台的桥引,还能看见两侧的人形梯道。 江雪明说:“你看,这是埃里温社会主义天梯的造型。” 步流星问:“明哥,你咋啥都懂一点呀?” 江雪明失口否认:“不是的,之前我要为[joestar]做装修,就抽空研究了一下下各国历史的建筑风格,苏联人的审美透着一种孤傲高冷的气质,令人印象深刻,我看过一眼就忘不了。” 随着列车缓缓停在科考站的月台前,经过四十多个小时的跋涉,众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江雪明刚下车,就看见这孤零零的铁轨两侧冲上来乌泱泱的兵员,再次将这趟武装专列挤满,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它的铁轮再次开始旋转,冲向红星山丘的无边旷野。 苏绫与雪明说:“这些人是广陵止息雪獒部队的兵哥哥,我们搭了他们的顺风车——这趟车应该是最后一班了。在boss熬过收获季之前,除了我提过的那两支运输队,不会再有其他列车来这里。” 雪明:“明白了。现在怎么办?领袖?” “我去采办点东西,你在这里等接头人。”苏绫一把抱住小七,把徒弟从俊男人身边抓走,把小七的灵魂抓回冰冷的现实里。 “我们分头行动,红指甲旅店见。”夏夏抓着三三零一的袖子,与雪明说:“不要离铁道沿线太远,这里没有卫星信号,也没有电磁波信号基站,你要联络我们就只能打有线电话。跟着你的接头人。” 两位vip风风火火的往外闯,不一会就消失无踪。 偌大的站台只剩下雪明和流星两人,还有一地的行李。 步流星做了个假设,用最恶意的角度揣摩着vip们的心思。 “明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阿绫老师只是单纯的不想提行李,找了个借口就去逛街了。” 雪明扛起两位贵客的行囊,往出站口走。 “不用假设,她们说的很明白了,就差把[给我干活,男生就该当苦力]写在脸上了。” 阿星挠了挠头,抓起夏夏的大铁盒子,一时半会还搬不起来,就看见他铆足了劲,脸涨得通红,终于将这一米五有于的长方形光滑铁盒抱在怀中,颤颤巍巍的往前走。 两人刚出车站,就望见苏维埃宫前方的练兵场演武坪。 通车的门洞大道没有几个人,大多都是保安,城市常年刮着寒冷的狂风,室外环境并不适合人类生存。 就看见一个干瘦的年轻人凑到雪明身边,问了一声好。 “你们好,是九界车站来的同志吗?” 是个男生,不过二十五六岁,雪明见了得喊一声哥。 这人神情怯懦,言辞谨慎,眼睛像是两颗碧玉,满头干枯的金发,两颊深陷,眉弓凸出,太阳穴隆起。 像是常年处于神经衰弱的状态中,要咬牙坚持,却吃不到优质的脂肪,颅脑两侧的咬合肌发达,脸颊却没有多少油水。 雪明伸出手去:“同志你好,怎么称呼。” 看来这就是阿绫老师说的联络员了。 “戴蒙德。”小哥哥先是伸手,又彷徨紧张地将手收回,在棉毛衣上擦干净,嫌不够干净似的,往衣服里取出一壶酒,用酒液洗干净手上的油泥,皮肤在寒风中冻得发红,能看见干裂的纹理了,终于与雪明温热的大手相握。 雪明:“是俄罗斯人吗?” 戴蒙德愣了那么一会—— ——于是说起自己的俄语名字。 “亲爱的达瓦里氏!我的名字叫阿夫杰·弗拉米基尔·格鲁尼亚·韦龙卡·戴蒙德诺夫!” 雪明:“好的戴哥,我姓江,你叫我小江就可以了。” 戴蒙德立刻与雪明强调:“达瓦里氏,你是嫌我的名字太长,太复杂记不住吗?” 雪明与流星说:“叫戴哥就行。” 流星笑嘻嘻的说:“戴哥好!我叫步流星!你什么星座的呀?” 戴蒙德也没多想,与雪明说。 “小江,你们跟我来,这里没有广播系统,我们去尹阿宋约定的地点。” 尹阿宋是谁? 流星听见这个陌生的人名就开始犯迷湖。 直到雪明从对方俄式口音中琢磨出来点端倪。 他与流星解释道。 “这是[jason·杰森]的另一种音译,戴哥是俄罗斯人,口译有地区差异,他们喜欢拆音解词也是正常的。” “哦!我还以为又有新朋友了!”流星抱着行李急匆匆往前赶。 三人撞进风雪中,往苏维埃宫练兵场的东大街去。 戴蒙德是个健谈的人,他有一米八八的身高,在狂风中像是一棵坚韧的白杨,从挎包中掏出绒帽,交给两位乘客,紧接着开始说起杰森的事。 “尹阿宋回到科考站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怪异,他的病还没治好。” 雪明接来绒帽往脑袋上套,把耳罩都塞到厚实的毛领里。 “他有精神疾病?你说的是神经过敏?那确实没治好。” 流星刚想开口讲话,带着毒性的冰花就飞到他嘴巴里,激得他连吐好几口唾沫。 戴蒙德捂住口鼻,大声喊道:“不光是神经过敏,达瓦里氏——这家伙还有妄想症。” 雪明追问:“给我详细说说?” 三人的行进效率非常低,没有阿绫老师的庇护,在这恐怖的大山里,雪明与流星感觉寸步难行。 戴蒙德大口大口呼吸着,走出去三百来米,终于有机会说话。 “他一直幻想着,有个心爱的姑娘,在这里等他。” “什么?”雪明两眼失焦,很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你说什么?戴哥?” 戴蒙德当了回复读机:“我说!尹阿宋!这次回科考站,去红星山找他的心上人,但是那个姑娘根本就不存在!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 雪明贴在戴哥身侧,要问个清楚。 “你的意思是,温蒂·米尔斯这个人是假的?一开始就不存在?” 戴蒙德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只是与雪明说起杰森的旧事。 “三年之前,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采办装备,编制衣装。要去红星山前哨基地完成vip的试炼任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说身边有个侍者在帮助他办事干活——科考站的人们都觉得他有病。” 戴蒙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指背轻轻敲着太阳穴。 “脑子有病。” 这不是什么骂人的话—— ——更像是在平静的阐述事实。 “尹阿宋是个好人,他年纪比我大,在我灰心丧气的时候,与我说过许多历史故事,他说我是勇敢又野蛮的俄罗斯人,是苏联人的后裔,一定能战胜风雪——但是他口中的姑娘或苏联,或许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夭亡,我没有灵感灵视,见不到这些历史书里的鬼魂。” 雪明内心惊讶,如果说厨子的心上人只是失踪了,活能见人死也能见尸,这都是有迹可循的事。 如果这温蒂大妹子真的就像戴蒙德说的那样,是杰森脑子里的幻影,这该怎么办? 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间,紧接着继续坚定向前。 还能怎么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part2·假情假义假ak] 先去旅店问个清楚再说,如果这趟旅途的次要目标无法完成,还有一个主要目标,帮助杰森执行未完成的任务。 戴蒙德走了一路,说了一路。 “我是工务段的勘探员,平时的工作就是打洞,在这个地方打了十三年的洞——其实工务段和整个机关都已经处于半罢工状态,除了反物质侦听科研机构还在运作,工程事业早就停摆了。我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死了,父亲认为我活不过七个月,就把我丢去红指甲旅店,老板收留了我,我就与人们一起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雪明:“毫无意义?” “就是字面上的毫无意义,这里大部分的工业设施都被傲狠明德收购了。锅炉供暖的煤料换成了核电,我们新生一代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科研机构的人才都是从外边送进来的,偶尔有人会跑去天穹站念书求道,就再也不回来。可是阿尔伯特科考站需要人,哪怕是混吃等死的人。”戴蒙德的语气很丧,神态却峥嵘:“整个科考站的人口如果低于某个阈值,来自尼福尔海姆的恐怖灵压会摧毁科考站里研究人员孤独的精神世界——我们就像是围在他们身边的人肉墙垒,傲狠明德给我们发物资货币,送新鲜的电影游戏进来,只怕我们离开这里。” 戴哥在前方撞开一条风路,让两位后辈躲在他又高又瘦的身躯之后。 “如果我们也走了,恐怕这七十多年历史的苏维埃宫,就会变成鬼城,变成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以后的历史遗址。虽然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谁建造的,说实话,每当我看见它都会迷惘,在我出生之前它就存在,或许到我死后,也不知道它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雪明挑重点的问:“那个尹阿宋,也就是杰森——你和他在三年之前就认识了?” 戴蒙德立刻答道。 “没错,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干活,唯恐哪天傲狠明德虚弱了,发不出物资与钱财了,恐怕我们这个站点就死的最快——这里离最近的人类宜居地贸易中转站有几百多公里。” “我一直挖呀,挖呀,靠着钻头往下挖,希望挖出更多的辉长岩,送去给傲狠明德当辉石的工程底料,这样我也算能派的上一点用场,不至于在车站系统遭遇巨大风险时,变成牺牲品。一个公司遇见财务危机时,最先裁掉的,不就是混吃等死的部门吗?你们说对不对?这是我在电影里学到的。” “可是我的工组和工长都不理解我的想法,他们说我是[只会打洞的戴蒙德]——他们孤立我,排斥我,把我当做另一种工贼。每到发薪日,我能用辉长岩换到更多的钱和物资,就会有人来敲诈勒索,拿着刀子棍棒来恐吓我。” “三年之前,尹阿宋帮我打发走这些人,当时我看见他徒手揍趴了十六个人,却与我说——那都是温蒂·米尔斯干的。” “我不懂,只觉得这家伙很奇怪,也很厉害。” 走上东大街,有了建筑群的保护,风也变小了。 雪明将绒帽还给戴哥。 “谢谢。” 戴蒙德收好帽子,继续带路。 “不客气,达瓦里氏——我会说中文,学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中国与苏联是亲兄弟,但是你们似乎不怎么喜欢俄罗斯,我还没搞明白苏联和俄罗斯的区别,等我有机会去大书库学习,我一定会搞清楚的。” 雪明想说点什么,但是开不了口。 戴蒙德接着讲:“尹阿宋当时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有麻烦有困难,可以找中国人帮帮忙,你们很喜欢算人情,而不是用钱财代偿。你们机灵狡诈又温柔可爱。机灵的地方就是人情是算不清的,能占一点便宜,就绝不放过这点便宜——可爱的地方是只要承了情,就绝对会记得,还不上人情,心中恐怕会愧疚很久很久。” 流星立刻笑嘻嘻的说:“一定一定!戴哥!在这地界要是还有人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三人往红指甲旅店的方向走。 戴蒙德接着说。 “上一回尹阿宋来到这个地方,与城市里的人们讨价还价,要买战车和寒衣,各个工组停摆之后,也有衣食住行方面的手工艺人在讨生计,对外地人开出来的价,都算宰客杀猪——他知道这些套路,就自己造了寒衣,托我去炼钢厂求人弄来一台老车。这车明明是我与尹阿宋一起修的,他却说是温蒂·米尔斯心灵手巧,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尹阿宋做的,他却说是温蒂·米尔斯惠质兰心——总而言之,他经常对空气说话,他亲吻空气,拥抱空气。” 说到此处,戴蒙德停了一下。 “偶尔还能听见,他在旅店里,和空气睡觉的声音。” 江雪明的大脑宕机了那么一会。 “具体指的是?” 戴蒙德羞红了脸,像个未经人事,也从未见过陌生姑娘的青涩男孩。 “就是字面意思。” 说完这句,这毛子大哥快步往前,敲开了红指甲旅店的大门。 一股热腾腾的暖风从门内涌出,戴蒙德刚进门,就被一只大手抓住。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穿着白背心工装裤的大汉逮住戴蒙德。 “这不是我们的工贼戴蒙德吗?!” 大汉咧嘴大笑,指缝夹着香烟,满口的黄牙中还有菜叶和肉丝。 “这个月你又挖了多少石头?挣了多少钱?要用钱来侮辱我们了?” 他粗壮的手臂紧紧抓住戴蒙德的脖颈,咄咄逼人的质问着。 “戴蒙德?你怎么取了个西方的名字?像闪闪发光的钻石喔?还是说,你已经变成资本主义的走狗了?要为傲狠明德的大公司辛勤劳作,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早就忘了我们的崇高理想?!” 戴蒙德像是一只被掐住脖颈的鸡,脸也涨得通红。 “放开...放开我...放开...” 他无力的拍打着壮汉的手臂,感受到工人阶级野蛮而强大的力量。 壮汉只是噘着嘴,满眼无辜的追问。 “听不见!根本就听不见!重来!听不见!” 江雪明从兜里掏出枪—— ——亮出ak12的瞬间。 小旅店一楼的所有人,大约有三十一人从桌下抽出来枪械,齐齐对准了大门之外风雪之中的陌生客人。 这些邋里邋遢的汉子们手中,都握着ak-47,是冲压机匣红木托,非常古老。 人们看见雪明手里的家伙时,就开始尖叫。 “那是什么怪胎啊?!” “那个导气!那个护木!那个皮卡丁尼导轨!” “为什么会有人给ak加那么多的战术改装?!” “天哪!枪械耶稣在上!这是什么邪恶至极的魔鬼!” 流星大气不敢喘一下,他们身上没有避弹衣,没有闪蝶衣装,也没换上重甲,这旅店里三十多支枪绝对能杀死他们。 雪明先是收好枪,与流星说。 “放轻松,这些人手里的东西都是模型,枪机里没有子弹,也没有完整的击发结构——是一堆木头和烂铁做出来的样子货。” 流星仔细看去,偶尔能从这些虚张声势的家伙们脸上看见心虚的冷汗。 为首的壮汉掏出餐刀,提着戴蒙德的脖颈,冷言冷语的对江雪明说。 “你也是九界车站来的?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吧。” 雪明掏出棍棒,正准备动手揍人。 流星立刻嚷嚷道:“你先把我朋友放下!” 壮汉立刻说:“这家伙是你们的朋友?戴蒙德!你居然和九界车站的乘客成为朋友了?天哪!我不敢相信!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欺骗的友谊是痛苦的创伤,虚伪的同情是锐利的毒箭!你背叛了我们的心!” 戴蒙德的指甲在壮汉的臂膀上扣出两条红印子,依然说不出话来。 壮汉接着呵斥。 “你先是在矿山里打洞,偷窃苏联祖先的遗产,现在又要和这些寡廉鲜耻不知好歹的乘客为伍,你到底干了多少坏事?戴蒙德!你到底要伤害我们这些同志多少次?” 他将戴蒙德放下,尽情的喷吐唾沫。 “我们这个月的物资补给又变少了!你知不知道!傲狠明德在用这种方式剥削我们!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给车站送去辉长岩——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要把你宣传成劳动偶像,要我们也下矿卖命!否则要挨饿!就要死!” 戴蒙德终于能呼吸,他只觉得这些同胞都不可理喻,像是长期呼吸二恶英,生活在灵压异常的区域中,已经近似疯魔。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雪明提着棍子上前,戴蒙德立刻拦住。 “不是的!不是!别!达瓦里氏!别伤害他们——他们只是和尹阿宋一样!得了病!在这种地方住二十年,我们都会得病!”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杰森从二楼慢慢走下。 他的脸色阴沉,彷佛能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吸进那对恶毒的眼眸中。 一楼的汉子们见到这凶神立刻就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像是早就被这西方来的小布尔乔亚痛揍过不止一次。 杰森光是踩在一楼结实的木地板上,发出的脚步声,就能让这些聒噪的“同志”闭嘴。 雪明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将其中一个包袱交给杰森。 杰森看见戴蒙德,只是点了点头,接走包袱,检查寒衣,与雪明说。 “戴蒙德没和你说奇怪的事情吧?” 雪明向来是有话直说。 “他说你是个二次元,温蒂·米尔斯是你脑子里的虚拟偶像皮套人。” Act.3·[Stairway To Heaven·天国阶梯] 前言: [靠工资谁也活不了!] [——列昂尼德·尹里奇·勃列日涅夫] ...... ...... [part一·看不见的恋人] 对于江雪明的调侃,杰森的反应非常激烈。 他要戴蒙德和流星去办入住手续,紧接着就把雪明拉进房里开始咆孝。 “你是什么意思?你刚才在说什么?” 江雪明默默放下行李,又把之前戴蒙德所述的故事讲了一遍,最终复读结语。 “我们的联络人说,他与你是旧识,你心里的温蒂·米尔斯根本就不存在,我们的次要任务目标是你脑子里幻觉...” 杰森咬紧牙关,满眼通红,几乎怒到头发倒竖。 “怎么可能?你也不相信我吗?连你都要来诓骗我?这不可能!这是戴蒙德在说谎!他不想我再跑去rsh找死!他是那么自私,只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江雪明:“那么我相信你。” 杰森眼中只有怀疑:“真的吗?” 江雪明:“你知道我是哪种人,我很少很少会说废话,你要觉得温蒂还活着,她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我就相信你说的事情。” 杰森犹豫着,神情变了又变,似乎也在怀疑自己了。 “那么...除了我的调查任务。” 江雪明立刻打断:“我们接着寻找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都不在了,就想办法搞个通灵仪式,她要是变成灵灾了,至少也能让你见她一面。” 杰森眉头紧皱气笑了:“你他妈可真会说话...” 江雪明:“谢谢夸奖。” 窗外的风雪渐渐变弱,简陋的房间里只有地暖与空气净化机的动静。 流星开好房间,就来敲门,喊雪明去休息。 临走之前,雪明与杰森问起接下来的行程。 “领袖,我有多少自由时间?” “我们十二个小时之后出发。” “去哪里?” “巴浦洛夫工程站,这是通向rsh的第一个站点,是一座高压变电站,还有人守在那里,要与他们交换情报,问清楚区域内的灵灾浓度和癫狂指数。” “怎么去?” “开车过去,我花了不少钱,托人运来两辆悍马,你会开车吗?” “没问题。” 杰森还想多说几句,想与江雪明谈谈心,但是他开不了口—— ——刚才有那么那么多的时间,那么那么多的沉默。 他的记忆是如此清晰,温蒂·米尔斯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他很想向江雪明讨教,内心也有过那么一瞬间自我怀疑。 自从他重回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这些陌生又熟悉的人与事,都将他拉回了三年之前,不曾改变的事情是—— ——不论是红指甲旅店的老板,或是戴蒙德诺夫,亦或是其他畏惧他,尊敬他,了解他的事迹的人们。 他们毫不例外,都认为杰森·梅根在三年之前,是孤身一人闯进了rsh的前哨基地。 若不是这种经历,这些斯拉夫壮汉对杰森的敬畏之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雪明没有给杰森多余的机会,直接离开—— ——他不擅长对付拧巴人,不想开口说话,也可以留在下辈子说清楚。 他要流星回房睡觉,自己则是敲开了小侍者喀秋莎的房门。 就看见怯生生的姑娘家拉开一道门缝,像是被这穷山恶水里的刁民吓坏了,看清楚江雪明的脸,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雪明就站在门前,没有进去。 “问个事儿。” 喀秋莎点点头:“你问吧,是关于我家先生的事情吗?” 江雪明:“他前任女友到底怎么回事?你了解过吗?” 喀秋莎略加思索,内心踌躇,终于缓缓开口。 “我不太清楚,但是boss说——杰森先生加入深渊铁道系统时,偏光六分仪就没有给他分配侍者。” 江雪明:“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温蒂·米尔斯真的是个假人?她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不,不是的。”喀秋莎摇摇头,眼神中有恐惧:“根据车站的乘客日志来看,我们的系统里确实有这么一位侍者,而且与杰森先生的任务记录时时刻刻关联挂钩,都对得上的。” 江雪明:“哦,杰森把青梅竹马一块拉来搭车了?”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就是很神秘。”喀秋莎眯着眼,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件事,她在脑袋瓜里搜索了很久很久,想找到贴切的比喻。 “江雪明,杰森先生日思夜想的人,确实存在,但又不存在——就乘车日志来说,他们两人在三年之前的所有记录,都是由两种笔法,两种完全不同的录音,以及有凭有据的录像带和照片组成。” “还有录像?”雪明惊讶:“那她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呢?” 喀秋莎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是杰森·梅根在秘文书库与他同期班组人员的合照。 雪明细看照片上的人们,杰森当时非常年轻,脸上没有法令纹,也没有那么阴狠桀骜的眼神,是个随和俊朗的小伙子,在他身侧倚着一位看上去热情开朗的大姑娘,与他一般高。 “这是...” 喀秋莎说起杰森的往事。 “杰森先生因为特殊的灵能天赋,能够控制二十四颗青金石,他的灵感超群,观察力敏锐,完全能担任列车司炉的工作,但是他不愿意进入车组,这些伙伴是杰森先生在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同学们。还有他身边那一位,就是温蒂·米尔斯,与他一起来到车站,直接进入侍者系统,有切实的身份证明,在车站的人员后台电子档里依然能查到这位侍者。” 雪明:“他年轻时这么帅?” 喀秋莎抿着嘴,圈定重点:“谁没年轻过呢?话说回来吧。温蒂·米尔斯绝对不是他脑袋里的幻影,这位侍者真真切切存在于九界车站的铁路系统中,甚至还有不止一次紧急传唤铃的行动记录。” “这个我知道。”江雪明理了理思路:“这位大姐就是在紧急传唤铃的任务里失踪的。” 喀秋莎:“是的,你想啊。杰森先生只是一位乘客,他不可能分身打两份工,也不可能男扮女装,精神分裂变成两个人。” 江雪明:“你对三年之前的rsh了解多少?当时发生了什么?” “是β级机密,我略知一二——boss谈起这件事时,对杰森先生只有一个要求,这是他的必经之路,是无法逃避的心魔,只有他能完成这个任务,哪怕换了其他vip来也不行。但是杰森先生不愿意帮助苏联人,直到后来温蒂女士受到紧急传唤铃的征召,杰森先生才不情不愿的来到了这片伤心地。”喀秋莎为雇主讲话,立场分明:“你站在杰森先生的立场想想吧——他的祖国,他的家庭,他的爱人,这些悲剧都与苏联有关,人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反复摔倒那么多次,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可是温蒂女士没有拒绝这次传召,于是杰森先生后来疯了三年,直到以猎手的身份与你相遇,我真的很心疼他,我进入车站之后,boss与我安排的第一位雇主就是他,我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身体中流淌的却不是同一种血。我会讲他的家乡话,他却把我看做陌生人。直到最近他才问起我的名字,可见他对哥萨克人和斯拉夫人的成见有多么深。” “明白了。好好休息吧。”江雪明问清楚这些事,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多:“我们十二小时之后见。” ...... ...... [part2·不速之客] 风雪渐渐停止,地下空腔的冷凝水顺着蜿蜒的螺旋坑道汇聚在苏维埃宫的人造水道中,跟着水循环系统净化消毒,等待着地暖和生产活动将它们变成滚烫的蒸汽,重新飞上半空再次化为风雪。 两支队伍在东大街的尽头,无名氏的伙伴们全副武装,登上了装甲车。 故地重游的感觉很糟糕,对杰森来说,这趟旅途就像是三年之前在心房中动了一次大手术,现在要拆线,他不想失去更多,却又贪得无厌。 红指甲旅店的人们来送行,肥头大耳的住客工人脸上带着假笑,只希望这些贵客能再次光临。 杰森小声与雪明抱怨着。 “你瞧瞧这群没出息的废物,都是一群假货。” 雪明:“我人生地不熟,你给我详细解释解释?” 杰森一把将戴蒙德拉上车,决定带上这个小伙伴。 “他们天天欺负戴蒙德,因为戴蒙德诺夫不会还手,不会对这些受毒气所害的懦夫亮出尖牙利齿,只是听见我的名字,他们却以为我是从地狱重返人间的勇士,光是一眼扫过去,就能吓得他们连假枪都握不住。” 雪明:“这些人似乎称自己为苏联人?” 杰森:“所以说是假货——现在boss不需要他们来进行生产活动,每天都在混吃等死,但凡有人想逃出这座城市,他们就立刻变成社会主义先锋,念叨着各种神神秘秘的词汇。” 戴蒙德心有余季的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人群,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喊我叛徒!” 杰森:“是的,叛徒。” 戴蒙德又说:“他们要我挂上横幅去游街,说我是贪腐余孽,靠工资也养不活的小偷。” 杰森:“是的,小偷。” 戴蒙德努着嘴满心委屈:“可是,可是...他们自己却什么活都不干,每天只要帮科研站的人们抵抗灵压就行了。为什么要来攻击我?来伤害我呢?我只是想多做一些事,多拿一些钱。” 杰森翻白眼:“可能你不是苏联的孩子吧。你是俄罗斯的孩子。” “他们是苏联人吗?我的工友们是苏联人吗?”戴蒙德不理解:“可是他们在出生之前,也没有苏联了...” 杰森发动汽车,结束了这个话题。 “闭嘴吧——你嘴巴的能耐分给身体一半,也轮不到我和温蒂来搭救你。” 戴蒙德唯唯诺诺的贴住座椅,系好安全带,雪明给戴哥送去防弹钢盔。 两台悍马在山路前打闪光灯示意,杰森与另外一台车的驾驶人阿绫比大拇指,紧接着作为前车开始引路。 在另一台车上,气氛就轻松得多了。 具体来说——是两位vip的狂欢。 她们第一次来到这种天杀的狗娘养的穷山恶水。 沿着漆黑险峻的山路,没有通讯手段,没有地形侦测仪器,没有具体的任务说明,没有敌人的详细情报,队友几乎全是拖油瓶,是跨等级来找死的小宝贝。 这一切都让苏绫感觉兴奋无比。 身后的苏维埃宫巨像越来越远,科学巨人的手臂一柱擎天。 前方路途掩藏在稠厚的黑雾之中,超古代化石丛林只留下一个个平坦的圆形树桩深埋在石头中,从中渗出来的石油气和毒气都能致人死地。 距离巴浦洛夫变电站还有一百六十多公里的路程。 越过两座大山,他们已经来到了人类已探索的最深处。 从阿尔伯特科考站到这里,连续十六公里的复杂山脉被远远甩开。 只剩下一片湿润的,混合着手性分子剧毒油泥的土壤。 橡胶轮胎在这片原野留下数道车辕,极远方的象鼻山有瀑布落下,砸在密度极大的死海之中,轰隆隆的水花声就像是某种巨物的呼吸。 异常的电场环境让这条路上异动连连。 车窗之外不时能看见雾气中的虚影。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江雪明说不清,猜不透。 就像是在青黑二色的烟雾里,依然能见到一个个看不见的虚影,将这些雾气撑开,哪怕他拥有灵感,能看见人间的鬼魂。 但是这些由异常电场催生的异相,就如生物在此处活动,被雷霆留下的残影,记录在这片原野之中。 万幸的是,此处还有一条官道,是由数以万吨计的砂石,经过数十年的自然沉降创造出来的道路。 它仅仅只能同时通行一辆车,雪明清楚,这些砂石是为了修建铁路提前布置的道砟。只是来不及放上枕木和钢轨,就已经荒废了。 道路两侧的泥沼看上去越来越柔软,越来越危险。 偶尔能见到一两张人脸的形状,在车灯的映照下,浮现于这些油泥之上,它们的五官见到光芒时,就立刻张合扭曲变形,化为一对手掌,又迅速消失不见,非常惧光。 杰森使劲按着喇叭,一直在提醒后车,千万不要陷在这些泥潭中,橡胶轮胎受不了这种恶劣的环境,光靠着两条腿和车上的补给,要徒步走回科考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此刻,一条柔韧的白色光幕挂在杰森的车上。 它来自苏绫的灵体,来自不死鸟。 从广播电台中传出后车司机阿绫的声音。 “听见了!听见啦!别按啦!吵死啦!~” 杰森又惊又喜:“您还有这本事?怎么不早点用呢?” “原来您还是个北儿京儿人儿?有这语言天赋怎么不早点说人话呢?”阿绫先是对杰森的口音作了调侃,又解释道:“维持辆车通讯很耗电的,我石头不要钱的啊?” 有了这条光幕作为牵引标识物,杰森也放心的往前接着带路。 只是另一辆车里,两位vip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放歌蹦迪的态度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象鼻山大瀑布的后方,一个低矮又肮脏的坑口洞穴中。 有个人半蹲在漆黑的泥流之后,举起望远镜,顺着原野平原的光源往外窥伺。 他穿着抗压潜水服,服装表面是漆黑的疏水纳米材料涂层,还有金红二色的马车与太阳。 他拿起了狙击枪。 是一支m24栓动步枪。 紧接着又放下。 因为他终于看清车内的人们,似乎都穿着俄式重甲,哪怕是前车的副驾驶,也戴着钢盔。 这些来路不明的闯入者,恐怕会影响薪王狩猎死巨人,夺取不死卢恩。 他只是多看了几眼,立刻搭上挂索钩绳,要回到同伴身边传递这个消息。 与此同时,雪明、阿绫老师和夏夏老师不约而同的看向象鼻山的方向。 就在刚才,有一种阴冷狠毒,散发着恶臭的灵压涌过来了。 虽然很微弱,相比原野中的灵灾浓度几乎微不可寻。 雪明说:“我感觉到有人在偷看咱们。” 阿绫说:“是个男人,相对距离一千四百米,他跑了。” 夏夏紧张的说:“他想开枪,有种恶念涌过来了,像鞋子里的毛刺,扎得我脚板疼。” 雪明问:“是薪王吗?” 阿绫答:“肯定不是,按照灵压来判断,应该只能算薪柴——现阶段这么个组织自称[天国阶梯],只有开始燃烧,开始向外界释放光与热的个体,才能称为[薪王],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灵压,与此类藏头露尾的鼠辈是天壤之别。” 夏夏翻译翻译:“就是薪王手下的喽啰,是追随者,在这里放哨的。” 杰森先生听见广播电台里三人的对话,惊讶得合不拢嘴。 江雪明的灵感敏锐,他是知道的。 可是两位vip连人家是男是女,距离多远,想对车辆做什么,这些信息都能感觉到,这也太离谱了吧。 杰森不信邪,他也想试一试,刚准备把青金石手串戴上。 雪明和喀秋莎立刻捂住杰森的挂挡右手。 戴蒙德在一旁好心劝戒。 “别别别!别!哥!哥!不至于!” Act.4·[Black Dog·黑狗] 前言: [炸弹会摧毁所有东西,而不是选择性攻击] [——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 ...... ...... [part一·人工太阳] 巴浦洛夫变电站越来越近。 隔着数千米的距离,在苔原高耸的乱石基岩上,有数个百余米的巨大风车在缓缓转动。 它建在一片绝地,更远的方向就是数百米垂直纵深的悬崖。 从崖壁往下看,能见到层层叠叠的怪石地台,是常规载具难以逾越的天险。 石砟道路修到这里,就是人类的最后一站了。 时至今日,依然有人在此处留守,为rsh前哨基地提供电力,观察来自尼福尔海姆雾之国的异常灵压。 江雪明的队伍顺利抵达了这里,将车辆停在变电站的生活区宿舍楼旁边,就看见这伙穿着重甲的不速之客,敲开了值班室的大门。 雪明一路上问个不停,对[天国阶梯]这个组织非常感兴趣。 听两位vip的说法,还有杰森·梅根的补充。 这个组织应该是[薪王]的追随者,他们不是癫狂蝶圣教的人,对维塔烙印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却非常崇敬薪王的所作所为。 傲狠明德赠予乘客元质的方式,是送去治愈疾病伤痛的万灵药。 主持仪式的人们,能够成为王者。 雪明一开始不太能理解,他想不通——这个[薪王]何德何能,可以与猎王者、匠王者和探王者相提并论。 前三者代表了深渊铁道的武装安防、科研工业、道路交通。 [薪王]又能代表什么东西呢?值得人们去追随他们?崇拜他们?成为他们? 而后来两位vip才将这个名词说清楚。 原来薪王想要成为太阳,是真的[成为太阳]——不是什么隐喻代指,或是艺术修辞。 而是从物理层面上,成为柴火,燃烧起来,释放能量,变成太阳。 阿绫老师与江雪明说了好几次,狠狠的当了一回复读机。 雪明愣是没听懂—— ——他真的没想到,原来当初第一次乘车前往芳风聚落时,在黄昏隘口看见的地下太阳,是一位[薪王]。 那不是什么自然现象或球形闪电。 它是一个人,一个灵魂。 是一个智人夺取了许许多多的元质,并且拥有不死卢恩之后,用强大的灵体与简陋的核拘束装置,化为人形火球照耀四方。 太阳能够杀死自然界中绝大部分病毒与真菌。 太阳释放的能量可以让死去的大地变得富饶。 太阳能使智人的生长发育变得更健康,骨骼更强壮。 太阳从不索求,太阳只会付出。 薪王这个癫狂蝶圣教中的新兴分支,就像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摇滚乐手,在对其他圣教徒比中指,骂脏话。 这些拥有魂威的强大个体,选择这条必经之路时,就已经想好如何掠夺元质,如何点燃自己,如何驱散地下世界的维塔烙印,如何变成照耀万物的活体太阳,最终进入天国,从普通的亡灵死灵,变成神龛神殿里的神灵英灵。 故而他们的追随者,也叫作[天国阶梯]。 只要有一颗人造太阳成功升空—— ——帮助过薪王的薪柴们,也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些薪柴随时准备着,准备变成天国阶梯的坚实地台,为薪王奉上新鲜的元质,哪怕是人肉——但凡这些强大的个体拥有了授血之身,拥有[肉食主义]的吃人能力,薪柴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为领袖搜罗元质。 尼采曾经说过——[与怪物战斗的人,要当心自己也变成怪物] 薪王是一群不择手段的人,他们起初与癫狂蝶作战,想要走捷径,就利用癫狂蝶与山巨人的血脉力量,变成薪王教派的狂热种子。 他们早就变成了怪物,具体来说,应该是一堆血肉聚合物。像是地龙安娜通过吞噬智人的精神元质获得灵慧,与[吃什么补什么]的灾兽体质一样。 他们并不是某个人,而是经过反复遴选,互相吞食,最终变成了成分非常复杂的混合体。 一个薪王可能拥有数百人的记忆,拥有数百人的社会经验,食谱越复杂,元质也越复杂。 还未开始燃烧之前,他们会在铁道系统的各个城市中搜罗优秀的元质,寻找强大的个体,并且用各种手段杀死这些个体,最终吞进肚里,为点火仪式做准备。 这些怪物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在杀人犯罪—— ——只要能够创造人工太阳,这是福泽子孙,功在千秋的事情。 哪怕只能燃烧数百年,或数十年,甚至只能火上数年。这颗火红的太阳会让死寂的地下空腔,出现一座欣欣向荣的人类城邦。 “哦!是虚拟偶像!”流星听见阿绫老师讲述的薪王时,立刻想到了皮套人:“黑红也是红嘛!大家都是出来当爱豆的,天国阶梯不就是粉头吗?” 杰森刚把头盔给揭开,准备喝上一口发动机防冻液,用九十六度的生命之水暖暖身子,听见流星瓮声瓮气的话语,一口酒喷出去,全都变成了冰花。 苏绫挠着头:“好像是这么个说法。” 夏夏跟着挠头:“确实啊!阿绫!不光是虚拟偶像,那些个在人生中歇斯底里要登上大荧幕大电影舞台的艺人,不都是这么干的嘛?只是他们不杀人也不吃人,就埋头搞钱,不管钱来的干不干净,等成名之后做慈善,变成慈善大使,变成人工太阳,也会受人崇拜。” 小七帮老师挠头:“有点道理哦。” 雪明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是个严谨又好奇的工科生。 从电池厂出来,他就一直痴迷于各种机械结构和化工产品。 对于薪王这种生物,他内心充满了敬畏,也在思考,到底是什么神奇魂威,是什么强大的灵体,才能将人体元质化为核聚变原料,用灵体的电磁约束来控制核反应速率,做到创造人工太阳这种神迹。 总而言之—— ——这个教派的创立者癫狂指数之高,恐怕站在地表都能戳穿月球了。 但是这种先上车候补票的行为真的很邪恶。 撇开太阳燃烧的那段时间带来的美好生活,在此之前搜罗元质的方式是狩猎强者,无论是精神上的强者,或是肉身上的强者,无论是人或是灾兽,这些东西都得送去王储的肚子里。让他们吃饱饱睡好好,就为了有一天飞上天空恩泽万物。 雪明也稍稍能理解,为什么天国阶梯的这群人,会对不死卢恩耿耿于怀。 [亡命徒]的体质非常神奇,哪怕是碾碎了变成粉末人渣也能恢复如初,包括颅脑结构和皮层记忆都能保留下来。 虽然不知道核能的强磁强电场会不会改变这些怪物的神经突触,会不会在核反应中丢失脑皮层的记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死卢恩至少能让薪王烧干净元质之后,拥有废物再利用的可能性。 像玛丽·斯图亚特这种怪胎,哪怕只剩下一条手臂,只要接到人身上,她也会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天国阶梯]的薪柴们,也在时时刻刻准备着成为下一个王储。 只是这个过程非常残酷,像一触即爆的炸弹。 炸弹不会选择某个目标,它会摧毁所有东西。 [part2·巨人] 此时此刻,巴浦洛夫变电站依然有十六人在值班。 其中十五人是外来者,是车站系统中的工程师,他们与杰森打过招呼,说明rsh所在的滩头目前的灵灾指数,就继续回各自的岗位工作。 另外三人则是rsh的原住民,从滩头前哨基地走出来的孩子。 他们多是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体带着残疾和畸形,从变电站往rsh送物资,大多是罐头食品,每天都要回到红星山。 听孩子们的描述,与雪明想象中的前哨基地完全不同—— ——红星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村庄。 它在滩头的占地面积有二十余公里,比寻常的军事基地要大得多,但是人口非常少,目前只有五十来人还留在这里生活。 杰森与三个孩子用俄语沟通完,就和戴蒙德说。 “你留在这里,我们去的地方很危险。” 戴蒙德不理解:“那你把我弄来这里干嘛?我还以为我终于能和你一起冒险了呢!杰森大哥!” 杰森拍了拍戴蒙德的肩:“是做给红指甲旅店里的人们看的——他们知道你跑出去,又平安无事的回来,也会尊敬你,不敢再欺负你了。” 戴蒙德依依不饶:“我不能是假货啊!杰森!工友们一动手,就知道我是个纸老虎,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更应该陪你去rsh了,烈火才能炼出真金!我要变成货真价实的真货。” 杰森还想说点什么。 雪明把整套重甲丢给戴蒙德,准备往悬崖的升降机走。 “带他一起,他知道怎么打洞,我需要帮手来一起对付钢铁。咱们之前说过的话,他都听见了,他知道此行的艰难险阻,是不怕死的人。” 最终杰森只得作罢,再也不忸怩拧巴。 人们钻进巴浦洛夫变电站的大铁笼里,唯独雪明和阿绫没有进电梯。 他们一个站在升降机的悬空挂索旁观察,一个蹲在电机绞盘基座上。 雪明说:“喀秋莎你留下。” 阿绫把两个大铁盒丢进升降机。 “夏夏,接住!” 小侍者扛着狙击枪和副武器跑出电梯。 又看见夏夏接住自己的铁盒行囊,与流星那般吃力的模样不同,她退都没退一步。 小七不明白两位指挥官的意思,不过此时此刻,雪明和阿绫应该想到一处去了。 雪明与人们说。 “之前我们在车上受到注视,阿绫老师和夏夏老师说,那是[天国阶梯]的哨兵,他们有狙击枪,我不知道他们的狙击手能打多远,打多准。” 苏绫脱下沉重的链甲手套,亮出闪闪发光的辉石。 “据我观察,以这个大电梯的行进速率来看,至少需要一分半钟才能落到下一处基岩地台,然后换乘另一座电梯,我们仨就不上去了,在这里打个信号灯当活靶子。” 雪明:“人形单位总比电梯的钢索要诱人,这些躲在暗处的猎犬恐怕不好对付。” “我明白了!”小侍者立刻警戒,举枪待机:“如果他们敢对咱们动手,我立刻就能还击!在这种安静辽阔的地方,哪怕没有枪焰,我也能分清楚子弹是从哪里来的!我是打狗小能手!不管白狗黑狗!我都能杀死!” 杰森在电梯里对外边比大拇指。 流星还想往外冲,刚喊出:“我也来!我也来!我吃子弹很厉害的!” 他立刻被三三零一拉回去了。 三三老师捂着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什么雇主谈起“吃子弹很厉害”会这么兴奋呢?就和疯狂星期四代吃服务一样! 小七忧心忡忡的看着雪明,没有多说什么。 升降机往无尽的寒渊而去,只有电机的齿轮绞索咬合时发出的嗡鸣声。 雪明与喀秋莎一同蹲下,默默计算时间,等待着。 等待绞盘停止运作,等待伙伴们平安到站。 一切如常,没有发生意外。 雪明问:“喀秋莎,你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喀秋莎:“没有,镜子的反光也没有,可能敌人的镜子用了涂料,我的幻影狙击枪镜子上就有这种消光涂料,会影响狙击镜的透光度——但是能隐藏镜子的反射光。” 雪明问:“阿绫老师呢?” 苏绫:“我感觉不到任何异常的灵压,可能他已经离开,放弃跟踪了。” 说罢,苏绫将雪明和喀秋莎拉入队伍。 不死鸟的小队列表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雪明:“没有其他人在队伍里了?超出魂威的射程了吗?” “没错,我的魂威至多只能往外延伸一百二十米左右。”苏绫拉动升降机的把柄:“超出这个范围,你就跑出我的服务区了。” 等到升降机再次回到巴浦洛夫的崖壁平台。 雪明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大铁笼里—— ——它的铁网满是酸雨锈蚀的痕迹,往外看,数十公里之外能见到一些萤火,那就是rsh的前哨基地的灯光,是人类活动。 重甲内置的小空调作为空气净化机已经开始超负荷运转,能听见风扇马达和滤网传来沙沙作响的机械故障音符,空气中的尘雾和砂石还有气凝胶渐渐聚作大块大块的油泥。 轰隆一声—— ——升降机开始运转。 铁链的动静就像是过山车在爬坡,慢慢的将雪明送去更深的地方。 在半空中能看见气象观测气球的光源,它们照亮了一部分滩头和大海。 漆黑的海水扑打在泥潭上,带着滚烫的青黑色蒸汽,状如地狱。 橙红二色的气球灯光打在这些蠕动的泥巴上,化为千百万种形态各异,散发着油腻光泽的怪形。 更远的地方,能望见数座海上山岳—— ——不,不对,那不是山! 雪明的童孔微缩。 他从携行背包中掏出望远镜,想要看清泥滩近海中的“巨型岛屿”—— ——那就是巨人,是站起之后,有三百余米高的巨人。 它们僵立在漆黑的海洋中,能窥见这些巨人颅脑散发出来的浓雾,原本五官的位置,已经被白夫人啃噬得面目全非,露出部分石化的颅脑。 消失的鼻梁骨,面庞凹陷的位置,有一个漆黑的如尼文卢恩符,它的黑暗要比雾气或自然环境更加深邃,彷佛能将所有光源都吸收,特别显眼。 它的形状应该是[hagz] 代表冰,延迟,限制,自然的解体。 按照真实的比例来推算,这位巨人颅中的不死卢恩,至少有六层楼房那么高大。 尽管距离是那么远,江雪明依然能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恐怖灵压。 它还活着,并且肉身在不断的崩坏重组,能听见海洋中重物落地的声音,蒸腾而起的水雾里,似乎有巨大的癫狂蝶从巨人的身体中跌落,又被这些强大蛮横的超古代生物吸回体内,变成重铸肉身的元质。 九界车站的喷泉广场中,为boss修建车站的巨人铜凋是跪着的。 哪怕它们跪下,在五王议会的顶层,在vip特约茶室堡垒的休息室,往窗户外看,才与这些铜凋的颅脑保持齐平。 此时此刻,它们站起来了—— ——这种生物光是站起,要智人去直视它们,就能感觉到神智在缓缓流失。 Act.5·[BBs Theme·摇篮曲] 前言: [谁记得一切,谁就感到沉重] [——尹利亚·爱伦堡] ...... ...... [part一·突如其来的魂威攻击] 一行人顺利来到近海苔原的荒野中。 这里满目疮痍,沿途是腐蚀锈烂的钢铁零件,无人照顾的电气管线,唯有从巴浦洛夫变电站延伸出来的高压电线,像是粗大的脐带,与rsh前线哨站相连。 相隔数百米就能望见一座混凝土浇筑的坚实地台,层层叠叠的鱼骨高压线杆将这条维生电路送去极远的海边。 雪明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趟,他的目光难从近海滩头的巨人身躯上离开。 它似乎有一种魔力,能把人的心神都吸走。 它实在太大了—— ——它的颈骨小腿部分受到海洋中手性分子的侵蚀,肉身元质催生出一系列的剧烈反应。 肿胀的脓包炸裂破碎,在寂静辽远的荒野中传出轰隆隆的爆鸣。 裸露的肌理带着死灰色,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有部分类似化石材质的骨骼韧带暴露在空气中,就立刻风化腐蚀变成碎末。 不等这巨型生物的身体因为夸张的自重倒下,随着闷雷一样的冗长呼吸,跟着长达一分多钟呼气吸气的缓慢频率,这些破碎的组织又开始迅速复原。 这些山岳般的超古代生物在此类诡异离奇的变化里,就像是狂风中里坚韧的大树,随着湿热的海风在微微晃动,却不会倒下。 用比较直观的比喻来说—— ——我们走上大街,很少有机会看见超过百层的巨大楼宇。 此时此刻,[joestar]小队在近海看见的巨人们一共有八位。 它们每一位都拥有这种规格的身高,隔着数公里的距离,在望远镜中放大再放大,对比rsh前哨的观测气球和村落楼房,它们就像是黑灰色海洋中,更加模湖漆黑的巨影。 通过[不死鸟]的魂威能力加持之下。 这些巨人头顶出现了灰白色的血条,并且生命值也在不断减少,当它们的血量下降到百分之五十左右,又会随着呼吸回血,恢复如初。 阿绫老师的魂威似乎出现了bug—— ——在雪明仔细观察巨人的时候,这些奇异个体的血条上会显示出一些杂乱的如尼字符,字符串在不断的变化,时而变回不可观测的[???],时而变为各式各样的中文代称代号。 [山巨人] [火巨人] [霜巨人] [死巨人] 这一系列命名,就像是阿绫老师的魂威正在对这种神话生物做种族鉴定,可是鉴定行为反复失败,五分多钟过去,它的学名依然是随机随动,不能辨出真身。 [冰人] 雪明目光锁定的巨人终于出现了暂定名。 这位巨人离rsh的直线距离只有七百米,离海岸线最近,能观察到的肢体细节也最多。 其他七位巨人零零散散的分布在近海泥滩更远的地方,只能从黑暗中看见它们模湖的轮廓,最远的一位已经泡在海水里,几乎只有肩颈头颅露出海平面。很难看清真身。 除了戴蒙德和rsh来的三个小孩子,其他拥有灵感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出现了异常症状。 雪明对身体状态几乎了若指掌,肉身的零部件出现问题时,他是第一个做出应激反应的。 离rsh只有最后两公里路程时,他的视线开始模湖,反复擦拭防弹钢盔的压力板面罩也无济于事,就像万事万物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雪明这才明白,并不是过于寒冷的气温与水汽在面罩上留下的雾,而是神经中枢受到了这些巨物灵压的攻击,视神经的工作效率开始变低了! “大家先停一停!” 在基站地台的灯光下,雪明要所有人都停下。 他要几位伙伴围作一圈,将他的脑袋护在人群中心,紧接着脱掉钢盔,眼睛里水雾朦胧的感觉依然没有消退,终于确信这个事实。紧接着他要伙伴们逐个检查身体的五感。 流星脱下罩帽钢盔时,人们都吓了一跳。 这个原本生龙活虎的小子如今脸色铁青,吸了一口rsh本土出产的二恶英毒气,立刻吐了出来,将之前乘坐车辆的晕眩感,都化为满地的污物。 雪明紧张的问:“阿星,你能感觉到什么异样吗?我的眼睛看不太清,两眼很难聚作一处焦点。” 流星挥了挥手,喉口冒出酸水,部分扁桃体被胃酸灼烧,是火辣辣的疼,这种痛感让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小七插了个队,她摘下头盔,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雇主,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雪明:“你看东西没问题?” 小七抬起头,看向电线杆:“没问题,这个杆头鱼骨上的标号我都能看清,能念出来呢!是一九六九年十月二十四日产。” 雪明:“你嗅到什么味道了吗?” 小七摇摇头,紧接着脸色剧变。 雪明:“你闻不到毒气的臭味?” 话音未落,就看见小七贴到雪明身边,一个劲的勐吸。 她脸上有恐慌和惊讶,嘴里不停念叨着。 “怎么闻不到了?怎么回事?要是以后也闻不到了怎么办?我的妈呀!” 直到这时,流星才缓过来一口气,他好奇的看着双掌,脱下链甲手套,去捏三三零一的臂膀。 “哎?没感觉?” 流星丢失了触觉,具体来说是皮肤的神经末梢已经停止工作。 这小子往三三零一硬邦邦的胸挂防弹盔摸了一把,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感觉到疼痛时才恍然大悟。 “哦!明哥!明哥我还会疼!我会疼啊!只是皮肤麻木了!好神奇哎!”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雪明看向三三零一,想知道这个半狼妹的身体是否也发生了异变。 三三零一揭开头盔,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与雪明说。 “我没事,听得见声音,鼻子也灵光得很,就是眼神不太好。” 小七抱住三三零一吸了一会,又说:“你眼神本来就不好,眼镜的镜片厚得能防弹。” 看来这种灵压似乎对非人或半人生物不奏效。 雪明更关心的是两位vip的症状,她们是此行中必不可少的强援,如果失去五感,阿绫老师的[不死鸟]恐怕会丧失很多功能。 似乎是感受到江雪明的注视,苏绫和夏夏主动揭开头盔,观察其他人的症状。 阿绫老师把脑袋上buff栏位掰下来仔细看了看。 [斗志昂扬] [活力十足] [精神一统] [精神力护盾] [流血] 雪明也跟着仰头看向自己脑袋上的buff栏位,有个灰色眼睛形状的图标. [弱视] 他看向流星,同样带有这种buff。 [触觉丧失] 紧接着是小七。 [嗅觉丧失] 不等杰森·梅根摘下头盔,在阿绫老师的观察下,[不死鸟]已经侦测到了他身上的debuff。 [语言丧失] 杰森刚把脸露出来,吐出去一口浊气,就开始“阿巴阿巴”喊个不停,看来是真的不会说话了。 最后是喀秋莎—— ——这姑娘多了一个[味觉丧失]的buff。 雪明感到疑惑:“阿绫老师,为什么我们都是丧失五感,你却在流血呢?” 苏绫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只要你不去看这个buff,它就不存在。” 没等雪明去细看[流血]的详情说明,苏绫抬手把脑袋上的鲜红状态抓住,把这部分灵体揉碎了,像是扔垃圾一样丢掉了。 流星惊讶:“还有这种操作?” 这小子也想效彷阿绫老师,加入队伍之后,把伙伴们脑袋上的灵体都捞过来捏碎,可是症状没有像阿绫老师说的那样消失,这种唯心主义抵抗灵压的方法似乎不可行,大家该瞎还是瞎。 雪明想了老半天也不理解那个[流血]到底是咋回事。 只有苏绫可怕的眼神逼得他不敢再去追问—— “——师傅她是女人,女人每个月都会流血。”小七超级小声在雪明耳边滴咕。 就在这个时候,夏夏拉着阿绫的衣袂,与人们说。 “我盲了。” 那语气和“我吃了,我睡了”一样稀松平常。 以至于雪明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这大姑娘走了一路,也没见行动不便的地方,在复杂的乱石道路中如履平地,完全看不出目盲的迹象。 阿绫老师也没观察到夏夏眼睛的异样,[不死鸟]的灵体终于慢慢悠悠飘到夏夏脑袋上,加了一个[失明]的buff。 这类魂威就像是实时监控记录万事万物的日志本,非常方便,但是也有信息的迟滞性,如果本体接收不到有效的信息,就会误读误报,出现数据误差等等bug。 雪明当即揭开夏夏的头盔,终于看清这位vip的真容。 她像是一位白化病人,白头发,粉红色的眼睛。 她的双眼已经出现黑视,童孔放大,根本没有聚焦动作。 一对狼耳耸立在头顶,不时抖动着。 面对雪明的注视,夏夏只是平静的问:“怎么样?有办法治吗?” 雪明:“完全搞不清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同样是半狼,三三零一却没有中招?” 杰森大哥冲到雪明身边,非常紧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拿出纸笔,迅速写下字迹信息,又用手机敲出句子,要ai念给雪明听。 “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种情况!不对!这不是灵压环境造成的!这是魂威的攻击!” 苏绫立刻说:“如果有人用魂威对付我,我应该能感觉到。” 夏夏跟着说:“很可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阿绫![不死鸟]索敌机制只对取对象的目标生效,如果这家伙没把你当成目标,你是感觉不到的,我也感觉不到!” 喀秋莎蹲在地台,举枪远望,看向来时路的其他线杆。 “有情况,弟兄们。” 众人齐齐掏出携行背包里的望远镜,向喀秋莎所指的位置看去。 上一处路灯,有一群模湖的人影—— ——这些人影像极了[joestar]的队伍,只剩下黑漆漆的灵体轮廓,就像是有一部分感知永远留在了那里。 这些模湖的人形停驻在光源下,像是听见了某种勾魂魔音,尽管肉身已经往前冲出去数百米,这部分的感知,依然留在原地,不曾前进半步。 它们面朝同一个方向,向着西北侧象鼻山的迎风面矗立眺望。队伍最前方的灵体属于杰森和夏夏,这两位所受魂威影响最严重,是完全失明失声,大脑的视神经和语言区块已经停工。 之后按照受到影响的程度来划分,是喀秋莎与小七,雪明和流星。 没有看见苏绫和三三零一的灵体,戴蒙德和三个小孩子也安然无恙。 就像是一颗炸弹爆开,无声的余波扫到了探险队,靠向西北侧的几个人变成了人肉墙垒,护住了其他队友,却有一部分灵体留在了原地。 “是薪王的能力吗?”江雪明立刻想到了这些狩猎巨人的人形灾兽。 苏绫用手指头捏着眉毛,做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很可能是的。” 那扮相有点搞笑,但是雪明却笑不出来。 能剥夺他人五感,甚至直接将灵体拽出肉身,这种能力真的很可怕,它的射程半径和发动条件是如此恐怖,或许这位薪王正在某处对付更加强大的超古代生物,只是魂威逸散出来的余波扫到了众人,就能做到这种战果。 它是什么时候来的?通过什么媒介攻击? 雪明对这些东西都一无所知,这趟旅程确实与boss说的一样,是他还未破茧成蝶之前,跨等级作战的严峻考验。 众人立刻回头,准备取回留在上个灯台处的灵体,失去某种感官,在rsh的恶劣环境中几乎等于自断一臂。 沿途雪明与三个rsh土着作出询问。 “以前有这种情况发生吗?” 领头的那个小兄弟不过十七岁,脸部肌肉不自然的下垂,像患有唐氏综合征,听见雪明的问话,他立刻答道:“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暂时失去听力,失去视力也不算什么怪事,这地方本来就黑咕隆冬的,各种奇怪的声音搞得人睡不着觉,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雪明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这些rsh的孩子们身有先天性畸形,对声光气味的感知相对麻木,在这种环境生存长大,神经也会坚韧许多。 他们甚至不需要空气净化机,就能在此地大口呼吸,除了一些慢性病以外,只要能长期在房室中生活,也不会得什么大病。 回到上一座线杆灯台前,人们终于看清自己遗落在此地的灵体。 它们像是被一根根漆黑的绳索绊住,如牵线木偶一样绑住了,齐齐向着西北侧眺望。 雪明立刻唤出灵体,化为美工刀,想要切断这些古怪的灵体绳索。 苏绫喊:“等会!” 雪明的灵体手臂僵在半途。 苏绫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些黑线—— ——它们向着极远方延伸,被苔原的黑暗吞没,完全看不清来自何处。 “它的射程约有一千四百米以上。”苏绫掏出来[soulpower]的金色能量条,在黑线旁边作标注:“可以被灵体阻挡,如果贸然切断它,可能会惊动薪王。” 雪明收回了灵体,安静的等待着。 苏绫接着说:“魂威不会存在很长的时间,我的[不死鸟]需要很多辉石来支撑精神力的消耗。我们等等吧——等这位薪王主动解除这种超能力。” 他们等了足有整整十分钟。 只见黑线慢慢开始蠕动,在众人的灵体上留下一道道伤疤,雪明只觉得脑内传来尖锐的刺痛,眼睛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酸胀流泪。 他眼疾手快,从背包掏出一罐荧光示踪剂。 而阿绫老师也想到一块去了,她拿出一瓶闪粉对着黑线泼洒出去。 在荧光示踪剂的作用下,这些线形灵体被染上绿油油的颜色,一路往远方狂奔,像是渔夫手中的线索,即将回到薪王的体内。 金红二色的闪粉在黑漆漆的荒原中留下一道曳光,直到目力难以观测,连望远镜都很难捕捉到它们的踪迹时,终于消失不见了。 阿绫老师紧接着用魂威作记录。 “这位薪王魂威的效果能维持二十六分钟左右,持久力比大部分男性自吹的表现要强。” 不死鸟的灵体变成一行行字迹。 “回收灵体的时间只需要十三秒左右,一千五百米是这位薪王的极限射程,灵体在回收时能达到超过百米每秒的速度。不知道在释放攻击时有多快。” 远方传来一阵响亮的笛声,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种清亮悠长的悦耳音符。 “在收回魂威时,薪王似乎要举行这种吹笛仪式。” 苏绫挠着头,最终将这些字迹一拳一拳捶打在[不死鸟]的ui新增页上,变成随手可以调令查看的文库资料。 就在魂威解除的一瞬间,除了灵体的伤痛给肉身带来的影响,雪明只觉身体一轻,被莫名的拉力牵连往前踏了好几步。 他几乎与自己的灵体撞了个满怀,眼前也渐渐变得清明透亮,恢复正常视力。 流星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他蹦蹦跳跳的,感受到触觉回到身体里,就立刻要去摸三三零一,又挨了一耳光。 三三零一难以置信:“你就不能私底下耍流氓吗?” 半个队伍的人都被灵体牵引,往前踉跄趔趄好几步,撞进了自己的灵体里。 唯独夏夏没有动,她的灵体像是这磁石吸引着,回到身体之后,她便与阿绫说。 “我好了。” 那感觉依然和“我吃了,我睡了”一样。 苏绫话不多说。 “走!” [part2·抵达站点] 众人继续前行,只不过这次走得更急更快。 特别是阿绫老师,她的步幅极大,几乎是在慢跑。 流星在一旁追问。 “阿绫老师,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这条路上全是乱石,一不小心就会崴脚摔倒。 苏绫翻了个白眼:“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太复杂,要我简单来说就是女人的直觉。” 雪明跟了上来,追问着:“你还是解释解释吧,老师。” 苏绫紧接着就和雪明这个聪明宝贝详细说了说理由。 “无论如何,我们目前知道的信息来看,有个薪王在西北侧滩头释放了自己的魂威,这家伙在对付巨人,或是巨人的从属物——现在这位薪王已经解除了魂威,战斗也结束了。在野外,我们遇见正在捕猎的野兽,还算相对安全,但是野兽结束狩猎时,将目光移到我们身上,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苏绫展示着不死鸟的射程距离,一道光路往前延伸,当做临时照明。 “我的魂威至多能往前照亮一百余米的范围,这就是我的射程极限,而那位薪王能对一千多米之外的单位作出攻击,我可不想在空旷的地带与这种怪物作战。” 杰森突然用力拍打着流星。 “安静!安静安静!安静!” 他与人们比着食指,要人们噤声,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然知道rsh前哨基地周边有什么东西。 三个小孩子抱住杰森大哥的手臂和腰,脸上也开始浮现惊恐的表情。 雪明跟着杰森一起蹲下,熄灭了身上所有的光源,包括敌我识别信号。 不死鸟的魂威能力应声解除,指示栏位跟着消失无踪。 半空中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它在振打翅膀,空气中的尘雾也变得越来越浓密。 直到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远方哨站上空的观测气球光源,它在橙红二色的灯光下如流星坠地,一头栽倒于队伍的七点钟方向,栽在钢铁废品泥石荒野之中。 锋利的锈铁几乎将它切得稀巴烂,迸出来点点星火,石缝的光苔照亮了这头半空跌落突然猝死的怪兽。 它是癫狂蝶—— ——翼展二十余米长,翅膀漆黑,带有灰白色眼纹的癫狂蝶。 它像是从死巨人的身体中逃出,飞了一段距离,就失去所有气力,跟着虫豸的趋光本能,跌死在这条灯火萦绕的道路上。 紧接着,雪明就听见那虫身之中发出肉碎骨裂的恐怖音符。 从这死闪蝶的肚腹中钻出来密密麻麻,数十条手臂大小的白夫人,此刻它们或许已经不能称为[白夫人]了,叫[黑夫人]更加贴切。 这些黑色的毛虫与圆滚滚憨态可掬的白夫人完全不同。 像食毒长大的黑斑蝶幼虫,这些若虫身上长满了毛刺,可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它们出生不过几秒,就卷曲身体变成一堆死物。 杰森依然没有起身,他捂住三个孩子的嘴,要孩子们的呼吸声变得更小一些。 巨型癫狂蝶的肉躯开始蠕行,开始向着海平面滑动—— ——和[亡命徒]一样,它似乎也受着不死卢恩的影响,在沿途的铁片怪石上划出一道道伤疤,留下一团团黑血。 最后状如油泥的血迹也跟着蝴蝶的尸身一起往大海狂奔,细碎的幼虫躯壳跟随母亲的滑动轨迹,回到了死巨人的身体中。 杰森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吧...” 喀秋莎几乎被吓傻了。 她僵立在原地,杰森喊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 方才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台血肉铸造的直升机,从人们头顶飞过,最终坠毁。 虫子身上的恶毒灵压,组成它们肉躯的不明物质,带有剧毒的手性分子,哪怕是其中一条附肢在半空断裂,打在她的身上,刮到蹭到都是致命伤。 人在这种环境下显得那么渺小。 人们来到rsh的前哨站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巨大的村庄耸立着各种各样的重武器,在靠近海洋的一侧岸炮林立。 出来迎接客人的,是个非常热情的斯拉夫壮汉,名字叫尹布拉希莫维奇,与足球明星一样。 尹布大哥满脸通红,穿着一身厚实的棉毛衣,整个人都裹成了球。朝着杰森伸出粗糙的,满是伤疤的手掌。 “欢迎回来!达瓦里氏!我们等你很久了!” 杰森见到旧人时,突然热泪盈眶,和尹布大哥紧紧抱在一起。 流星搞不懂这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阿绫老师就与这个天真无邪的大宝贝说。 “谁记得一切,谁就感到沉重。” 恐怕杰森回到这里,就开始思念侍者温蒂——他算战败的逃兵,三年之前匆匆逃回了车站,此时迎接他的依然是尹布大哥,却没有任何责难与怨言,这一切都让达契亚汉子感到羞愧难当。 尹布大哥让孩子们各回各家,紧接着与两位vip交换证件。 “你们到达这里之前,听见[摇篮曲]了吗?” 雪明立刻会意:“大叔,你说的是薪王的魂威攻击吗?” 尹布大哥跑去一栋高大的建筑旁,为客人们开门。 “是的,是薪王的魂威——就叫[摇篮曲],他们在西北侧建了两处兵站,要从巨人们身上拿卢恩符,狩猎时产生的魂威余波也会影响前哨站的居民,这群人是最近才跑到这里来的,大概五十一天之前。我们和天国阶梯的哨兵沟通过,只要我们不妨碍他们的狩猎活动,一切就相安无事。” 人们轮番进入塔楼内部,杰森找了个靠近壁炉的位置坐着,与尹布大哥问起这些事。 “我和巴浦洛夫工程站的人们打过招呼,他们说这里的灵灾浓度正在下降,是怎么回事?” “恐怕和薪王的狩猎活动有关。”尹布大哥一边给壁炉添火,烧的都是煤炭,一边送去罐头:“他们拿走一部分卢恩,就有巨人的从属物永远陷入长眠。这些灵灾减少了,灵灾浓度也会跟着下降。” 杰森喃喃道:“是好事。” 如果薪王教派的人们继续这种狩猎活动,这里会变得越来越安全。 杰森接着问:“有温蒂的消息吗?” “没有...”尹布大哥垂头丧气:“我再也没见过她,除了三年前的最后一面,她在滩头指挥兵员作战,抵抗尼福尔海姆来的死巨人,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雪明细细思索着,向尹布大哥发问:“有没有可能,温蒂大姐去了薪王教派?” 如果温蒂在海岸线与巨人们作战,战死之后不会留下尸体,她的元质会被巨人身体中的癫狂蝶吸收,最终变成这些古物的一部分。 若是她能活下来,也应该与车站重新建立联系,不会失踪那么久。 杰森立刻否认:“不会的!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邪,我了解她。” 尹布大哥为杰森倒酒,要老弟的身体跟着心一起暖和起来。 “往前看!杰森!往前看!资本主义总说它们过去的辉煌历史,我们只会盼望着,盼望着未来的日子——我相信你能找到她,或许她只是失忆了,只要完成我们的使命,把这片死地变成活的,越来越多的人类活动,越来越繁荣的死海港口会把她唤回来,到时候你们见面时,她总能想起你的名字。” 杰森尴尬的笑着,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种安慰人心的话。 只是苦酒入喉心作痛,胃袋涌入的热量让他有些疲倦。 “说正事吧——尹布大哥,boss当初要我来这么个鬼地方,说是有一件事,只有我能做到,可是它从不与我说是什么事...” 《最初进化》 尹布拉希莫维奇看向在场的众人。 他与人们交换证件,眼睛越来越亮。 “上一次你做不到,这一次应该能做到啦!” 他拍打着杰森的肩,从壁炉旁的小桌板上拿来一张地图。 是rsh前哨基地的全景鸟瞰图,由无人机拍下。 “就如我刚才说的,我们要在前哨站建一个港口,要往外修海上铁路,要去尼福尔海姆看一看,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杰森垂头丧气:“可是我们该怎么对付那些巨人呢?之前我们来时路上,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灵灾,工程队的人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修铁路...” 尹布拉希莫维奇:“vip不就是干这个的?这件事得你来想办法!” “vip...”杰森疑惑的咀嚼着这个词,他似乎已经忘记来到rsh的初衷。 boss给他安排的必经之路,也是vip的试炼考题。 杰森重新打起精神,暂时将寻妻之旅抛在脑后。 “我们有多少油,多少弹?多少装备?光凭人力能使用的有多少?” 尹布大哥立刻拉出来另一张地形图,在rsh前哨基地零零散散的外缘武装阵地上,还有许多重火力,只不过没有人来操纵。 “单兵装备就这么多,不过四十来条枪,两百多颗惯性引信的迫击炮,只够两个炮兵班组打一场防御战——但是二足步战武器平台能搭载重火力。重火力还有很多,但愿它们没过期。” “武器平台呢?”雪明问起星辰大哥提过的步战机甲:“带我去看看。” 尹布看过江雪明的乘客证件,知道这是个技艺精湛的机械师。 “要不先休息一会?我还得和我的兄弟们介绍介绍你们呢!车站来的援兵们——用资本主义世界领袖的话来讲,我有一个梦想!我们都有一个梦想!我们的梦想是在这片大海上修出一条铁路,去看看海里有什么,海的对面有什么,boss向我们举荐了杰森·梅根,我相信他能做到。” [joestar]队伍里的人员一个个弯腰捶背,这几天几夜的舟车劳顿,身上的骨头都开始酥软,各自在简陋又温暖的房室里脱下沉重的铁盔,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开始呼呼大睡。 阿绫老师更是简单直接,她从背包里找了条毯子,裹住身体像是鸡肉卷似的,往壁炉旁一躺,对雪明喊了一句“有事踢我”,紧接着光速睡着,要给大脑充电。 雪明就此作罢。 他倚着毛玻璃,趴在窗台旁,看见窗外人烟稀少寂静荒凉的村庄。 “先休息一会吧。” Act.6·[Gallant Ones·豪侠] 前言: [天上的飞鸟,不种也不收,不作粮食存在仓里,天父尚且养活它,何况人?!] [——契科夫] ...... ...... [part一·笑面人] 沿着海洋码头往外看,除了冰人哈格拉兹(hagz)以外,于一公里之外的大海中,站着另一个死巨人。 它颅脑中的卢恩符文意为[悟究(wunjo)],是喜悦,快乐,幸福的意思。 这死而不僵的巨大行尸脸上有一道深v形裂口,就像是两颊的苹果肌让某种利器撕裂,露出恐怖又爽朗的笑容。 死闪蝶的幼虫在这道裂口中钻进钻出,每过十来分钟,就有巨大的癫狂蝶羽化破茧跌入海水里,又立刻重回巨人之身。 在阿绫老师的[不死鸟]系统中,这位巨人的译名叫做[笑面人],也是尹布拉希莫维奇大哥指认的第一目标。 [笑面人]距离海港不远不近,如果[joestar]小队想要试试岸炮和其他重火器的威力,测试炮弹对这些古物的杀伤效率,最好从笑面人开始。 [冰人]离海港太近,炮击会惊醒这些超古代生物,如果不死卢恩抓不住它们的肉躯,哪怕这些巨物的一根手指头飞进前哨站,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 除了雪明和阿绫老师,其他所有人都跟着尹布大哥去滩头岸防修缮炮台,作炮击测试。 红星山丘的本土居民们聚做一团,从陈旧的武器库房打开厚实油纸包,撬动板条箱,从中搬出一百一十公斤的炮弹。 二十二个汉子大眼瞪小眼,在尹布大哥羞涩的表情中,看见仓库里锈蚀腐烂的货运卡车,只能撸起袖子,两人一组将这沉重的炮弹扛在三轮货斗里。 从村落的精炼工厂出发,尹布大哥特地要流星等人绕开工厂的塔楼与蓄水池,不要靠近这座荒废已久的厂房。 流星扛着大钢梁当扁担使,左右各挂一枚炮弹,走得虎虎生风,听见尹布大哥的嘱咐,好奇的问。 “这座工厂以前是干嘛的?” 尹布大哥与同志们往地势更急的浅滩走,头也不回的答道。 “精炼铀,造核弹原料。过去这么多年,还是有点辐射,你们离远一点就好。” 古旧的厂房如今已经空无一人,它像是一座高耸的半圆形碉堡,如同一颗深陷在地基中的鸡蛋,青灰色的钢铁外壳似乎随时准备应对癫狂蝶的坠机攻击。 地势越来越陡峭,像是从巨人的膝盖滑落至小腿,人们到达浅滩的安防设施时,不得不依靠双手来搬运炮弹。 海岸线有四条输弹机的滚轴皮带,如今已经朽烂腐败,不能再用了。 岸边耸立着五十一座牡丹花2s7自行火炮,但是这些火炮的自行车组部分几乎处于报废状态,生锈的柴油机根本就带不动它们四十六吨的体重。 有二十四门大炮早就舍弃了车组结构,将炮台改成基桩打进泥滩的深岩里。 人们小心翼翼的往前趟,沿着石筑公路走到炮火阵地,在两门岸炮旁矗立,开始装填试射。 尹布大哥与杰森喊:“尹阿宋!你先试射,我来校正弹道风偏。” 杰森得令,与同伴们将炮弹送进膛口,牡丹花的电子火控已经失效,填弹机罢工,炮室的后进液压导杆多少有点小问题。 不一会就听见炮膛闭锁的清音,杰森拉住推搡着人们,要伙伴们离远一点,这种口径的火炮要是发生炸膛事故,光是炮弹爆炸时的激波就能将人体的内脏炸裂骨骼震碎。 他们几乎跑了有七十多米远,只有尹布大哥留在滩头掩体中,看向远处的笑面人,要观测着弹点,好计算下一炮该如何打。 杰森攥紧了拉火绳,勐地一使劲。 “轰隆——” 炮管前炸开浓烟与烈焰,只见笑面人的右肩受了炮击,像是被牛马狠狠冲顶,身体也跟着摇晃后退,紧接着退开一步,依然屹立在浅海地区,不曾有倒下的意思。 如雷的炮声像是起床的闹铃,离海岸线最近的[冰人]微微偏过头,像是被牡丹花的炮声吸引,听见了人类的怒吼。 更远处的[笑面人]则是挥动手掌,将肩头状如芝麻大小的炮弹用指甲剔出,紧接着开始发出洪亮的、缓慢的,迟钝的笑声。 那种声音低沉怪异又恐怖—— ——人们先看见笑面人耸肩抖弄脖颈,胸腔起伏和喉舌鼓动的画面,过了足有三秒,迟迟赶来的声浪与狂风,几乎要将牡丹花上的朽烂铁锈都洗干净。 尹布咬牙切齿:“尽管笑吧!尽管笑!” 冰人没有眼睛、嘴和鼻子,耳朵却非常灵敏,它往海岸线方向踏出一步,滚烫的泥泞就立刻翻腾起来,变成沉重的浪头,向着炮火阵地积压,万幸的是,这种巨大的声威无法逾越七百米的距离。 冰人再次往前踏步,却像被不死卢恩紧紧抓住,胫骨和膝盖勐的一下暴露在空气中,右腿的肉条像是让无情的岁月刀锋狠狠剜去,骨骼已经往前踏出,肉身叫莫名的巨力留在原地。 尹布大哥对杰森呐喊,丢去炮术笔记。 “调整风偏!对准笑面人的脑袋!对准它颅骨里的符文!” 流星和夏夏二话不说,清理炮膛的积碳,等待炮管稍稍冷却下来,紧接着填入下一颗弹药。 杰森已经开始拧转轮轴,按照新的炮术风偏数据重新锁定敌人的死门。 只要能摧毁这些巨人头颅中的不死卢恩,就能让它们永久沉睡。 就在这个时候,冰人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形,像是一朵大菊花,扭曲的肉条汇聚成前凸的奇异管道—— ——见到这种现象,尹布大哥的脸色铁青。 “趴下!趴下!趴下!” 那个瞬间,喀秋莎再次陷入僵立恐惧的状态中,在强大的灵压面前不知所措。 杰森眼疾手快,将侍者和戴蒙德推在泥潭中,三人跌进肮脏的泥泞里,像是关进沉重的铁棺材,困在重甲中动弹不得。 流星伏于炮台的装甲板前,想从观察窗往外看。 数百米之外,从[冰人]的菊花形喷嘴中,突然迸射出一股漆黑的粉末状能流。 它们像是锋利的冰花铁雨,在宽广汹涌的近海浅滩中画出一条刻骨铭心的直线! 黑色的冰花喷流在泥潭中扫开数米深的缝隙,这些恐怖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留下极寒极冷的碎冰渣,像是大地开始愈合伤口时,留下的疮疤。 流星只觉头脸歪斜,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听见自行火炮的装甲板噼里啪啦的动静,倒地时终于醒觉,三三老师透过钢盔的压力板面罩,对他咬牙切实——要他别再找死。 火炮的装甲板轰隆作响,彷佛承受着防空机枪的扫射,碎冰钻进观察窗的缝隙,直直朝着精炼工厂的大蛋壳打去,削开蛋壳上年代久远的泥灰胶状物,露出更多钢铁的颜色。 喷流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四秒钟过去就停止了。 [冰人]在使出“我他妈射爆”这招之后,面庞的怪形肉条又恢复成恐怖的凹坑,它像是力竭失衡,拄着膝盖蹲在泥潭里,不过大口呼吸两回,又重新站了起来。 尹布大哥中气十足,红光满面。 “大家!没事儿吧!” 各个班组的兄弟们从泥巴里爬起,他们多是仰躺着,戴着炮兵耳罩,眼耳口鼻并没有受到手性分子的毒害,将身上的泥巴抖下棉衣,就立刻变得生龙活虎。 杰森狼狈的从泥坑中爬起。 “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活着!” 他抹干净面罩上的泥,与扯来喀秋莎和戴蒙德,要向尹布大哥报平安。 “没事!” 尹布大哥立刻与所有人说。 “走走走走!走走!走!回去!快跑!” 流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开了一炮?该跑路了? 他这回没心思当好奇宝宝了,跟着三三零一朝着来时路狂奔。 身后传出“卡卡哒哒”的怪异音符,阿星闻声回头瞥了一眼,立刻吓得丧胆,原本他跟在三三零一身后,看清楚滩头和浅海的东西之后,他抱起三三零一举过头顶跑得飞快。 要说滩头有什么呢? 那是巨人的从属物—— ——从[冰人]喷射的能流射线中,在大地和泥潭留下的疤痕里,爬出来数以百计的怪异人形。 这些人形体由黑漆漆的多面棱镜冰块组成,就像是超远古时代的神秘造物,是神话传说中,山巨人的血液挥洒在大地上,就能诞出生命的神术。 冰人的从属物,就是这些由锋利的黑色冰棱,组成类人物质。 它们像是一团团风滚草,用锥形肢体互相勾绊牵连,做成一组组约有八米高的滚轮,在尼福尔海姆边境的泥泞沼泽中向前翻滚,迅速移动。 众人跑到精炼厂的蛋壳墙垒后方,就看见汹涌的冰霜车轮勐然撞上狭长的巷壁小路,在光滑的混凝土坡道上刮出汹涌的火花,空转十来圈就化为泥水,被不死卢恩之力抓回了[冰人]体内。 有不少小冰渣轰在结实的核设施厂房上,撞上浑圆而结实的蛋壳,弹去更远方。 流星几乎本能一般视线跟着这些碎冰,往荒废的生活区而去,就望见稀稀疏疏的冰片如飞刀子弹,从库房破碎的门窗洞窟钻回大海。 斯拉夫汉子们躲在库房的二楼,举起大盾围成了一个圆,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滩终于恢复寂静。 尹布大哥举起灵灾浓度指示计。 数值从漆黑的破表[999%]—— ——回到了[97%]。 “安全了!” 杰森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拍打着身上的重甲各处,检查钢盔插板接缝的位置,确信没有冰人留下的冰花,又把喀秋莎拉过来,从上到下摸了一遍。 流星想要如法炮制,对三三零一上下其手。 他没想到的是,三三零一抢先一步将他摸了个遍,半狼妹非常关心雇主的安危,毕竟这个小笨蛋刚才的表现简直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戴蒙德没事!我也没事!” “大家都没事吧!” “我我我我我我!我!” 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举起手,他的手臂和腹腔有两道极深的伤,都留着寒气逼人的青灰色血迹。 尹布大哥立刻打开医药箱,取出白夫人制品,把冻干粉用水化开。 他刚拧开壶盖,却发觉怎么都倒不出热水。 “糟了糟了他妈的...尹阿宋!你有万灵药吗!?” 杰森从携行包袱里正准备掏药。 就看见斯拉夫小伙举起手:“不不不不!不!尹阿宋!这是救命的!这不是治伤的!” 这小伙子将尹布大哥的水壶夺过来,仔细看了看—— ——水壶的钢壳被冰刀打裂,保温层也破了,在气温如此寒冷的环境中,壶里的干净水源已经冻成了大冰坨子。 他揭开棉毛衣露出伤处,巴掌大小的开放性伤口已经全部冻住,肾功能开始衰竭,他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从表皮不断有冰棱钻出来,一点点带走他的体温,要将他的元质同化为死巨人的一部分。 只见这小子抓到一瓶发动机防冻液,平躺在库房中,尽量让心脏高度与伤口齐平,用伏特加的瓶盖装了一点酒,紧接着在伤处点燃。 像是处理过许多次这种伤势——他将冻干粉倒在手臂与肚腹上,慢慢把铁壶里的水源烤化,淋在冻干粉上,要把白夫人制品的药性完全激活。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只听“波”的一声。 从大臂钻出来一团黑红色带有血渍的泥流,像是水蛭蠕虫,向着大海的方向逃去。 肚腹的疤痕渐渐完好如初—— ——这斯拉夫小伙子一口带火的烈酒喝下肚子,紧接着吐出满地黑泥。 他用温水漱口,眼睛里满是鲜红的血丝,颅脑因为剧烈的心跳和瞬间的高血压产生强烈的晕眩感,终于站定不动,露出灿烂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我活了!尹布大哥!尹阿宋!” [part2·惊叹号] 劫后余生的感觉再好不过。 这精神小伙在九界车站的乘客面前整了好几个狠活,看得流星两眼生花,已经开始幻想自己也要来上这么一出的场景。 杰森不是第一次见到rsh的人们用这种方式逼走体内的巨人元质,也有失败的桉例,被碎裂的冰片开膛破肚,能活下来就是万幸。 这位精神小伙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从处理伤势的手法和稳定的精神状态来看,尹布大哥早就尝试着,对这些巨人打过许多次炮。 另一边,江雪明与阿绫老师跟着锅炉房的老工程师往前哨基地的动力车间去,要找到那些可以搭载重火力的武器平台。 越过四个生活区,雪明才稍稍看明白这座村庄的设计布局,它的整体设计,就像是一个五角星——倒不是像五角大楼,而是依靠五座核电站,为各个分区功能供暖的城市。 只不过这些厂区和生活区都已经荒废,如今还能看见形色各异的塔楼和基站。 动力车间的位置在前哨站的东北侧,离天国阶梯的兵站不远。 这些癫狂蝶的信徒也需要在这片荒无人烟资源稀缺的死地,收集废铁废钢来搭建他们的窝棚聚落。 他的眼中扫过沿途的各类设施与商店仓库。 依靠着[不死鸟]的识别鉴定功能,能辨清锈烂的招牌上书写的俄语文字,或许能从这些分门别类如书架般整齐的废旧仓库商铺里,找到一些能够派上用场的物料。 经过中心广场时,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雪明看见一座腐朽的凋像耸立在城市的正中央。 已经辨不出它的真容—— ——有数位穿着抗压蛙服的兵员在此处聚集。 无一例外都是男人,他们戴着天国阶梯的袖章,刚刚打开速食罐头。 雪明与阿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时,这些士兵齐刷刷的回过头。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不死鸟的ui提示立刻将他们列为红名,并且血条处于高亮状态。 士兵们的脑袋上出现了鲜红的惊叹号。 就像这个——[!] 雪明小声问:“阿绫老师,你把他们当做敌人了?” “你的观察力还要锻炼锻炼,小子。”苏绫从雪明的携行背包里掏出ak-12,压根没打算用自己的枪。 老工程师句腰点头,正准备上去打招呼。 “辛苦了!辛苦你们了!吃好喝好啊!多亏有你们呀!这地方的灵灾浓度一天比一天低...” 就看见兵员们的潜水镜里,露出一对对鲜红的非人眼眸。 作战班组中的小队指挥官将速食罐头放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地台旁。 雪明终于看清那罐头上的冰霜,还有冰片之下的人类眼球和脑花。 阿绫老师只是扫了一眼,就将这些[人],视为可以击杀的目标。 老工程师刚脱下沉重的工装背心,准备掏出香烟,要递给这些凶神。 蛙人部队的指挥官用俄语澹澹的说着。 “我们很饿,东西都冻住了,能行个方便吗?” 那语气非常澹然,非常冷静,像是在说家里长短。 老工程师听不太懂,他与这些薪王的喽啰们说好话,“要我做什么?我会尽量帮助你们的,英雄们!” 指挥官立刻问:“有火吗?我们得把罐头化开,不然根本就没办法吃。” 老工程师想了想,终于答:“跟我去动力车间,那里温度高一些...” “可是我根本就等不了那么久啊!”指挥官变得暴怒,摘下面罩,拉住工程师爷爷的脏背心:“要不你为咱们的伟大事业献身?你的名字能刻在这块纪念碑上!我保证!我向你保证!我——” “砰——” 阿绫手抖了一下。 指挥官的手指头还在颤抖,脑袋已经变成了一团浆湖,泼洒在同伴们身上。 苏绫:“不好意思。” 蹲在纪念碑旁的兵员想要掏枪还击。 苏绫:“我说的不好意思,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从血狼之眼中喷吐出火舌和铁雨,无情的钢芯弹头带走一条条生命时,她毫不留情。 “我说的不好意思,不是我手抖了,而是我忘记这玩意还有连发功能。” 工程师爷爷像是见得多了,第一颗子弹轰碎这食人魔颅脑的瞬间,他的脸颊被骨片划破,就立刻避到伟人的凋像下方,去躲避四散的流弹。 在短暂的街头火并中,雪明眼里只看见一个个轻飘飘的[kill!]字符不断跳出来。 地上多了六具尸体,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 这家伙是天国阶梯哨兵队伍里唯一穿戴重甲的单位。 他爬起来,想去捡枪—— ——只听雪明手中枪声爆鸣。 敌人的臂膀被打得失衡,子弹却叫厚实的防弹衣拦住。 苏绫举枪瞄准,将这食人魔身侧的武器都打成碎片,清空弹匣也没能伤到这重甲步兵的一根毫毛。 这金刚不坏的杂碎人渣站起身来,用力拍打着胸前的铁盔,像是在嘲弄两位乘客的无用之举,像是卖弄自己强壮的体魄与沉重的铁铠。 苏绫退出弹匣,拿来雪明的战斗大师。 “天上的飞鸟。” 雪明递去弹匣。 “不种也不收。” 苏绫朝着钢盔的耳带打去无情的子弹,把防弹压力板链接铁盔的卡榫轰碎。 “不作粮食存在仓里。” 雪明拿回ak-12,往碎裂的头盔缝隙中,塞入一颗致命而灼热的钢芯。 “天父尚且养活它。” 苏绫拔下弹匣,从雪明的携行背包里掏出子弹,再次压满,带上携行保险,要雪明保持警惕随时出枪,紧接着物归原主。 “何况人?!” Act.7·[Advanced Animals·高级动物] 前言: [同情弱者是对大自然最大的不敬!] [——阿道夫·希特勒] ...... ...... [part一·音乐密码] 雪明一脚踢开薪柴的尸首,翻弄指挥官的无头身躯,在打扫战场,他撕下蛙人抗压服的肩章,却发现这章子下面还有其他东西。 “阿绫老师,这是...”他的手中多了一面万形旗。 “是半个世纪之前的轴心恶魔。”苏绫语气冰冷,她面无表情,却能从眼睛里看见咄咄逼人的火。 工程师爷爷三步并做两步赶到雪明身边,眼中难以置信,一个劲的用俄语叫唤着。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天国阶梯虽然属于癫狂蝶圣教,但是他们一直在帮我们呀!” 苏绫立刻改用俄语厉喝:“你年纪不小了,应该亲眼见过你那个年代报纸上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这些杂碎敢坐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下边吃人肉,毫无疑问,他们是敌人,罪该万死的敌人。” 广场中心的凋像地台上,还留着结霜的人肉罐头。 老工程师看清楚这些东西时,眼神变得惊惧悚然,他不敢去触碰vip贵客,重新套上御寒的工装背心,只得抓着雪明的手臂,往动力车间的方向去。 “跟我来!快!快快快!” 雪明跟着工程师爷爷快步往前,听见老人口中慌乱的,带着大舌头口音的中文。 “小兄弟!我们搞错了,我们搞错了,走快些!走快些...” 老爷爷的慌张表现让雪明内心隐隐不安。 “你们搞错什么了?” 阿绫老师一路小跑跟在两人身侧,与雪明解释道:“这里人烟稀少,要对付巨人,能派上用场的青壮年不过二十来人,他们肯定把工业设施和武器车间都送给这些兵强马壮的食人魔了。” 老工程师瞪大了眼睛,对苏绫嘶吼:“我又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在这片绝地,突然有这么一群人来帮助我们对付巨人,任谁都会放下戒心!”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苏绫突然抓住老爷爷的裤头,像是提行李似的抓举起来,带着身上沉重的铁铠,开始加速飞奔,“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会那么慌张,难道这座城市还有什么非常重要的设施?非常厉害的兵器?绝不能落到这些食人魔手里?” 老工程师努着身子,指向西北侧的马路,要苏绫往那个方向跑。 “对对对对对!对!是[唯物主义]!” 雪明喘着粗气,要带动身上三十多斤重的盔甲全力狂奔,听见[唯物主义]的名字,他也记得——星辰大哥曾经说过这个东西。 这玩意是苏联武器设计局造出来的全地形武器平台。 工程师爷爷语速极快,要与两位乘客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距离联盟解体,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我是动力车间组别里最后一个活着的工程师啦,其他的高能物理和化工业的科研组要么回了车站,要么回到俄罗斯另谋出路。” 老爷爷的表情懊悔又难过。 “vip苏绫!还有你!江雪明!我拜托你们,让我活下来,如果我死去,尹布也死在滩头——恐怕就没人知道怎么启动[唯物主义]了!” 是他亲手将rsh的遗产,交到薪王追随者的手中。 “我没想到这群家伙是我们的死敌——我只知道他们算癫狂蝶的信众,或许能利用这些人窃取卢恩的动机,去剿灭巨人,为人类开疆拓土。” 雪明立刻问:“如果你说的那个[唯物主义],落到这些人手上...” “不会的,不会的!”老工程师坚定的说:“它是核武器的全地形发射平台,想要启动它,必须知道它的核密码。我并不担心敌人对它做什么,很可能他们还不知道[唯物主义]的存在。” 三人顺着大街狂奔了四百多米,终于停在动力车间外。 老工程师从苏绫的腋窝下狼狈落地,两脚站定时还有种强烈的晕眩感。 他先跑去动力车间的技工库房换上一身焊工隔热防护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回来就立刻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我以为这些薪王的喽啰是朋友是同志。我只知道他们想要变成太阳的余晖,却没想到是吃人的太阳——要是我真的让他们吃掉了,恐怕你们连这扇门都打不开,我怕死,非常非常怕死!达瓦里氏!我不能死!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 工程师爷爷提起焊枪,直接无视了大门的机械密码锁,来到房室的锅炉排气通风孔,摸索着数十条复杂的管阀,试图找到正确的暗门。 雪明往动力车间的外墙看去,此处和精炼厂的设计布局相似,没有窗户,所有废水废气都通过数百条管道向地下排放。一切都为了抵抗死闪蝶与巨人的从属物而设计。 拨弄开层层叠叠的泥灰,工程师爷爷举起焊枪,找准七个管道阀门,将圆柄拧开,火舌对准这些管阀接口。 爷爷的手臂像是在拉手风琴,移动火焰,按照乐谱不断变换焊枪喷头的位置,管道的气室跟着奏出清亮的音符。 阿绫老师记得这首歌,她轻轻哼唱着。 “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老爷爷跟着密码音符,一起唱。 “unamattinamisoo。” [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eohotrovatol''invasor。” [侵略者闯进我家乡。] 高温喷枪在长短不一的管阀中奏完第一个小节,动力车间的大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从房室内涌出一股热风,带着潮湿温暖的霉味,雪明和阿绫身上的重甲空气过滤机在瞬间报废,它们已经承受了太多苦难。 厚达一百五十公分的房室大门,由十六条液压杆推动,在光洁如新的铁轮导轨牵引下渐渐打开。 鲜艳的红旗挂在检修轨道上,倒悬于十数米高的一号车间中,盖住了工人休息室旁边的文艺汇演主舞台。 进门的左侧滚轴设计的九组密码机械锁,右侧则是散发着暗红高温的钢铁瓶罐,其中的水银受到高温火焰的炙烤,就会逐轮逐次顶开机械锁的锁芯,要按照特定的音符顺序逐轮解锁,才能打开这扇一百五十公分厚的大门。 老工程师还没来得及自报姓名,就匆匆忙忙跑去柴油机发电机组,为这座古老的车间续上工程电力。 除了安全灯以外,一面面红旗在昏黄的光源下映入雪明的眼帘。 它们罩住基架,像是工程人员离开此处时,为工厂里的产品作防尘处理。只能看见这些鲜红帷幕中模湖的影子。 这些虚影约有六米高,在红橙二色的光源下呈现出硬朗的阴影线条。 雪明想钻进红旗一探究竟,刚走出去两步—— ——在这个瞬间,他感觉头疼欲裂。 血丝一下子爬上眼白,有种强烈的恶念死死锁定了他。 动力车间的大门即将关闭,就在门扉合拢之前,有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挤了进来。 “好险!好险好险好险啊!” 是个男人—— ——脸上无须,身材高大,有九尺。 苏绫和雪明得抬起头才能看见这家伙的脑门。 闯入者的外表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法令纹很深,童仁呈青灰色,童孔则是褐红色,在童仁周边有一圈线形纹理,非常特别。 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细长,能看见犬齿獠牙。 臂展约有两百八十公分。 要细说这家伙的装备,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 他身上的molle是量身定做的,防寒长裤和胶靴都做了疏水层处理,身上带着六条枪,扳机护圈和握把根据他身材进行了客制化,专为这种巨人一般的体型而设计。 “你们看见了吗?我刚才差一点就死翘翘啦!” 这个男人脸朝着雪明,眼睛却紧紧盯着苏绫,嘴里冒出来英语。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他拍打着肩头的泥灰,将太阳马车的肩章也一起撕下,露出其中的万形旗。 “还是说——” 刹那间,这位天国阶梯的战士语气降到冰点。 “——咱们的合作结束了?你们要独占这间房子里的所有装备?” 雪明只觉得脑袋藏了一千根针,他几乎无法直视那个敌人,光是抬起沉重的眼皮都是极难做到的事情。 彷佛敌人在登场的时候,将尼福尔海姆的死亡气息与恐怖灵压也一起带过来了。 在[不死鸟]的数据化视觉中,他的精神力护盾几乎在瞬间告破。原本毫无波澜的癫狂指数不断变化着,大脑变得脆弱,身体也开始僵硬。 而敌人脑门上的血条像死巨人一样,都是灰色,他的署名在不断的变化,似乎阿绫老师也很难直接通过魂威鉴定敌人的详细属性。 “我的妈呀...”苏绫愣了半天,终于吐出来这么一句啼笑皆非的话,“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能长这么大?我的百科全书又要更新了。” “我的名字叫彼得·谢尔盖,深渊铁道的vip啊!你听好!”男人壮得像是一头幼年白鲸,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大靴子踩在车间里,立刻扬起一片尘雾,“如果你识相的话,就立刻离开这里,把这位工程师交给我们,我们拥有的力量,不是你能阻挡的。” 苏绫揭开钢盔:“别别别!别往前了!” 谢尔盖居然还挺绅士的,当真不再往前走—— ——他并不想与车站的人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些vip的能力各异,都是优秀的薪王粮食,如果在这种狭窄的房室中交战,留不下任何新鲜元质,那就太可惜了。 雪明捂着脑袋,依然沉浸在恐怖的灵压中难以自拔。 他的眼里兀然出现了谢尔盖的体重数据—— ——六百八十八千克。 这是阿绫老师通过地面的扬尘与地板震动估算出来的数据。 [part2不讲武德] 谢尔盖与苏绫说:“我答应你的要求,你也应该答应我的要求。你让我不再往前走,我便留在原地,我要你交出车间与工程师。你也要信守承诺,这是公平公正的交易——傲狠明德喜欢这种仪式,我想你们...” “不!不不不不!不是的!”苏绫脱完了钢盔,紧接着就开始脱战甲,“你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脑袋长那么大,应该比广场那些杂鱼要机灵些吧?” 谢尔盖皱紧眉头:“难道你不打算与我谈生意?” 苏绫手脚麻利的卸下身体各处铁盔,只听钢板砸在地台上的沉重音符于车间内回响,她指着柴油发电机组前瑟瑟发抖的老人家。 “你要这个车间里的装备我懂,为什么要带走他?” 谢尔盖直言不讳:“我会吃掉他,消化他,吸收他。” 苏绫卸完最后一件装备,将沾满油垢的空气净化机丢开,露出侍者服饰与速干紧身服,她仰头起头,隔着十数米仔细观察谢尔盖。 “你能吃人?是授过血的[肉食主义者]?” 谢尔盖骄傲又自负,立刻咧嘴大笑:“我比灾兽要高级得多!我是[火人]的孩子!是巨人的混血后裔,是我引导薪王来到这里,如果你愿意把这位工程师交到我手上,我将他吞下,说不定又是大功一件。” “你多大了?”苏绫突然问起对方的年龄。 谢尔盖立刻说:“我三十三岁,在巨人族裔的传说中,还是幼年——所以啊,深渊铁道的vip,我奉劝你不要与我作对,在我漫长的生命中,你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无法撼动我这棵大树,同情弱者是对大自然最大的不敬。” 雪明的眼睛里出现了更多数值—— ——[不死鸟]在判定这混种巨人的详细数据。 他的极限出力、爆发速度、神经反射和综合作战技能。 他的生命值也不再是不可视的灰色,逐渐变成素粉色,要慢慢变为鲜红色。 他的核心力量极限在一点五吨左右,指力有三百多公斤。 从皮肤的出汗量和光泽度来看,这家伙的新陈代谢非常缓慢,脖颈有不少冰冻干裂的死皮。 从说话的语速和不自然眼动,童孔聚焦的速度来看,大脑传达指令的效率依然属于碳基生物范畴,神经反射类似大象,想要挪动手指头,电信号从颅脑中枢出发,到达一百五十多公分之外的手掌时,至少有一百八十毫秒以上的延迟。 这是个迟缓、血量厚实、力量巨大的目标。 这就是[不死鸟]的神力。 只要与观测对象共处一室够久,加入队伍的所有成员,都能帮助阿绫老师收集数据。 谢尔盖与苏绫说:“人类的生命渺小又短暂,而你已经演化出魂威,我不想杀死你这高级动物,有朝一日若是你也愿意成为薪王,我会继续为你引路,为你夺取卢恩符——而你只需要将这个暮年垂死的老头,送进我的胃袋,就能获得我的友谊。” 天寒地冻的零下二十度气温里,离了重甲的保护,阿绫老师冻得浑身抖擞起来,她拉开紧身服的衣领,似乎是想卖一波福利—— “——我不理解。”谢尔盖表情变得尴尬而拘谨:“我并不想要这种友谊,美色无法收买...” “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苏绫从衣领里掏出来两根bur钻头火箭筒,它们只有七十公分长,重三点五公斤,就藏在阿绫老师的胸衣前,平时为她傲人的身材加上伪装。 她没怎么瞄准,朝着十数米之外的傻大个射出两道滚烫的烈焰。 bur钻头的单筒弹头威力非常大,比普通的榴弹或手雷高出数倍。 “我让你站着别动,是怕误伤到老爷子...”苏绫丢开冒烟的重武器,从携行背包里掏出一份军粮,丢到雪明面前。 爆炸产生灼热的气浪几乎将雪明吹飞,四散的弹片在车间的铁壁之间弹跳着,将苏联的红旗撕作两截。 老工程师早就跑了—— ——他逃命是第一名,沿着铁梯爬上二号车间,躲在结实的电器柜旁边看着一楼那不讲武德的vip。 在这个瞬间,雪明句偻身体,接住了阿绫老师送来的特制军粮。 他还没打开包裹,就看见阿绫老师从侍者服中抽出一条金闪闪的镀钛钢尺。 那就是阿绫老师的棍棒,是明德遗骨所造的凶器—— ——像是一把无锋直剑。 火焰之中,谢尔盖抱住脑袋,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身上的热武器在钻头火箭筒的轰击中化作一堆烂铁。 他的右半边身体满是伤痕,在火箭筒的气浪和破片中割开一道道血淋淋的,巴掌大小的疮疤。 他抿着嘴,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居然开始流泪。 “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居然敢这么对我啊! !” 惊人的声威几乎将空气中残留的烟迹一扫而空。 苏绫戴上耳塞,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将军粮袋打开,往嘴里塞广陵散小笼包补充体力,把灾兽的前腿熏肉料理啃干净,满嘴的油也顾不上擦,紧接着就是一口忘忧茶吞下肚。 她进食的速度非常快,简直和机器人一样,只是为了获得这些地下美食带来的能量增幅。 就看见巨人的后裔向这“纤弱无力”的女人扑来。 沉重的脚步声蠕如牦牛巨象奔走在非洲草原发出的动静。 雪明的两眼失神失焦,他的眼睛里再无任何[不死鸟]的ui提示。 阿绫老师已经将魂威唤回—— ——要作全力一搏。 阿绫手中的辉石像是变魔术一样,原本是蓝、黑、白、橙四色不同的石头,大敌当前,她丢起棍棒,双手像是洗衣服那样,往携行背包中一送一收。 如白玉一般的纤纤十指,已经换上了十枚红石。 在接敌的刹那,苏绫的两掌与谢尔盖死死扣住。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像是两辆卡车迎面撞上,产生的激波把汇演舞台的桌椅都掀翻了。 阿绫的大靴子在地板上磨出两道鲜红的血迹,脚掌的掌骨与钢铁地台擦出焦黑的泥泞和火红的血花。 “这代表我在粉丝后援会上没办法和他们握手了。” 阿绫勐地一探头,前额狠狠撞向下落的钢尺把柄,将它化为致命的暗器,如离弦冷箭爆射而出。 “我脏了!不干净了!——和食人恶魔的十指紧扣,这双手是没办法给人们带来幸福的!” 谢尔盖两膝一软,双臂本能想要向前向下压,要用体重来为这场角力比赛争夺更多的胜机—— ——他眼前一黑,就望见金灿灿的镀钛钢条打过来,紧接着万事万物都在远去。 阿绫老师抬起血淋淋的右腿,一脚蹬上这死而不僵的巨人后裔下巴。 她伸出手去,拿住射穿颅脑的钢尺把柄,她的脑门前还留着钢尺末尾像是签章的字符红印。 [替天行恶]。 轻轻拧转这条镀钛钢尺,它在谢尔盖的颅脑中搅动,空气钻进密闭的眼窝中,苏绫就将它慢慢拔出来。 血淋淋的颅骨中,靠近丘脑的位置留有一朵脆弱的火焰,它像是死巨人脑袋里的卢恩符,被钢尺彻底击碎,渐渐熄灭。 软乎乎的脑组织里,留着钢尺前端的签章。 [傲狠明德] 这头雪明手里的军粮才吃到一半多,没来得及把增加气力的硫辉岩辣椒水喝完,这玩意实在太辣了,呛得雪明无法呼吸。 那头阿绫老师甩干净棍棒上的血,疼得脸色发白,一个劲的往脚板上浇白夫人咖啡,手上的红石已经碎成了渣滓,变成了飞灰。 还能听见这vip的呼痛声。 “嗷!嗷嗷嗷嗷嗷!嗷呜!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嗷嗷嗷!” Act.8·[GONG·锣] 前言: [每个人都知道,把语言化为行动,比把行动化为语言困难得多。] [——马克西姆·高尔基] ...... ...... [part一·钢铁的心跳] 距南极洲海岸线一千五百公里处,冰层表面之下四千余米,有一处世界上最大的冰下湖泊。 它叫沃斯克托湖,别名东方湖。 彼得·谢尔盖原本是联合国哲学家基金会指派的南极洲科考队成员。于一九九二年接触东方湖中的五类远古病毒,后来精神失常,以巨人的后裔自称。 这五类病毒中也有维塔烙印的早期版本,具体有多早,从碳同位素的衰变期来推算,应该是六十四万年前的版本。 其他四类混种病毒几乎将谢尔盖改造成了另一种生物,他的人类寿命原本要走到终点,以七十一岁的高龄来南极洲探险,只用了短短的八周,这些病毒将他变成了一个婴幼儿,一个巨大的,体长约七十一公分的婴儿。 自此谢尔盖就一直自诩为[火人]的孩子。 如果说蛙人部队是天国阶梯的先锋哨兵,以谢尔盖为主的白桦树装甲部队,就是为薪王攻坚克难的重装步兵。 像谢尔盖这种经过远古病毒改造基因的重型单位,在天国阶梯中还有十六个。 他们自称为白桦树部队,是优秀的薪柴燃料,类比北欧神话中承载万物的世界树,托起太阳不可思议的生命树。 这些信息能在谢尔盖尸体上的人员身份卡找到。 阿绫老师打扫完战场,将敌人的作战部署和人员构成都记在[不死鸟]的新增详情页里。 雪明感觉很不好受,在面对这种巨型敌人时,他很难维持作战意志—— ——那种感觉就像是面对狮子老虎,面对体型巨大的灰熊和犀牛。再怎么强大的精神,再怎么强壮的勇者,也没办法抵抗智人肉身本能带来的战栗与惊惧。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反而越清醒,看得越明白,就越难控制颅脑的癫狂指数。 “阿绫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大一个混血巨人,我军粮还没吃完,他说没就没啊!?” 他非常好奇,迫切想要知道如何对付这种巨大的目标. 在《万物大裂》中有记载此类巨型生物的死门,巨人非常少见,巨人的混种后裔千奇百怪,它们的直系血脉有山妖——常常出没于山林雪地,猎人们曾经与此类怪物交战搏杀,留下的作战记录却那么苍白。 雪明亲眼看见这类生物时,纵使心中有好几种作战办法,真正到了实施的时候,却发觉这副肉身已经背叛了自己,它们失去了作战意志。 “刚才我感觉脑袋疼得快要开裂,身体僵硬,根本就没办法动弹。” 他帮助阿绫老师收拾背包,递去新的bur钻头火箭炮。 只见阿绫老师像是魔术似的,往领口塞进新的火力,将两根小筒子顺着前胸塞进两腋的魔术贴里,蔫巴巴的胸脯又变成了36d。 “很正常。”苏绫扯来破碎的红旗,丢给雪明:“想学啊?我教你啊!给我做寒衣当学费。” 雪明二话不说,开始摆弄自己的针线手艺。 以灵体作皮尺针线,将鲜红的绒布缝作一身大衣,从敌人的尸身之上割来凯夫拉当做鞋垫。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御寒的厚实呢衣与布靴就做好了。 苏绫从侍者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果,丢给雪明。 “这是能增加勇气的秘药。” 雪明撕开糖纸包装送进嘴里,嘴里弥漫着一股微毒的百合花香味,齁甜齁甜的。 他蹲在谢尔盖的尸身之前,感受着这具尸体带来的威压。 “真的吗?阿绫老师你不是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苏绫与雪明一同蹲下,轻轻拍打着尸体的脸颊,翻弄混种巨人的下巴:“这种糖是不是很难吃?” 雪明:“对。太甜了,我含着它都觉得脑袋开始生锈,百合花的气味是有毒的,这是什么黑暗料理啊?” 苏绫:“它就是我的勇气。” 雪明:“有什么科学原理吗?这种微弱毒性能让我的新陈代谢加速?能让我的身体产生应激反应?能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 苏绫摇摇头:“不不不,它是我的雇主亲手做的。” 听见此事,雪明在刹那失神失语。 “很难吃,很甜很甜,这个小笨蛋进厨房就是造炸药,好不容易才做出来这么一盘子糖果,她不知道百合花有毒,就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苏绫用两指支起嘴角,笑容灿烂:“我在与这些怪物作战时,都是吃过必胜秘药的状态——我无法接受自己败亡的事实,无法想象雇主失去我之后会如何伤心流泪。” 雪明看向手中的钢之心,这是他与小七的心灵桥梁。 靠近尼福尔海姆的异常灵压环境中,这种心灵链接的功效也变得时灵时不灵。 “boss只是送给你一对婚戒,你要和我的徒弟建立更多的联系,做更多的仪式,比戒指更直观,更能刺激五感的东西,比如糖果,比如香水,比如照片,语言是那么苍白,我们说得[多],其实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少],把行动化为语言很简单,把语言化为行动很难。可能你在其他环境中还能保持理智,维持你的精神力护盾,但是来到这片死地,来到你认知范畴之外的险境中,你的肉身就开始变得脆弱易碎。” “我相信大卫·维克托也教过你战胜恐惧的方法,与他臭不要脸的性感舞姿不一样,吃糖就是我的独门秘诀,是我必要守护的人与事,让我在这种灵感压力中保持清醒。”苏绫捧起雪明的手,轻轻拍打手背:“别让我的徒弟流眼泪,但凡你想到她无助哭泣的模样,我相信勇气和怒火会在瞬间将你点燃,这是你与她的缘分,是你们的天赋,只因你冷冰冰的生活习惯,从不做多余的无用功,就认为这种仪式是多此一举——与你关心的人们建立更多的链接,把执念托付给具体的物质道具,只要将这些道具拿出来,你就能立刻想起对应的人与事,在那个时候,无论是什么,都无法摧毁你的作战意志。” 雪明心有余季,在强敌的恐怖威压中,他几乎无法思考。 苏绫紧接着说:“我们在半途遭遇的魂威攻击中,也伴随着一阵笛声,那就是薪王的仪式,恐怕这位薪王能走到今天,是依靠这种仪式来保持清醒,来对抗癫狂。” 在旅途的开始,在九界车站,人们为了某件事,某个必须完成的目标,某位必要保护的人而踏上了这条必经之路,这些看上去在旁人眼中少有实际意义的仪式,就像人生旅途中的醒目道标。 阿绫老师的糖果在陌生人看来,那只是一颗带有轻微毒性的糖果,是黑暗料理。却是这位vip支撑心灵,保持清醒的勇气根源。 失去钢之心的增幅,雪明的敏锐灵感带来的恐惧心将他吞没。 此时此刻,他感觉精神元质像是从泥潭中醒觉,他的两眼清明,心中想着——原来杰森·梅根是在如此恐怖的环境里,与侍者作生离死别。 那种失败的苦涩能摧毁杰森的精神世界。 那种可耻的悲伤能撕碎杰森的心灵道标。 这漫长又短暂的一千多个日月,这位达契亚汉子能从如此可怕的心理阴影中走出,并且重新回到这里—— ——毫无疑问,他是强者,是心如钢铁的可靠伙伴。 雪明像是着了魔一样,打开手机,打开日志,搜寻着这一路上伙伴们的言行记录与照片录音。在陌生的环境中寻找熟悉的人与事。 他看见阿星的自拍照,小七单相思时写的幼稚情书。 他与杰森在擂台上的十二回合—— ——以及[你血如我血,你心似我心] 雪明很少会往身后看,他的思维惯性似乎永远都是向前,向着遥不可及的未来窥探。试图承受各种恐怖的臆测猜想带来的心灵压力,因为雪明的出生环境影响着他的思维模式,他潜移默化的认为,过去都是痛苦且不必再提的事。 可是现在,他拥有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却因为这种思维惯性,很少会把这些宝贵的东西拿出来再看一遍。 在阿绫老师眼里,这个大男孩脑袋上的精神力护盾在渐渐复原,在尼福尔海姆的异常灵压中,在一片黑雾的侵蚀里,又变回灿烂的金色。 苏绫:“做得好!” 雪明攥紧了日志,表情异常凝重,心中有霜,眼里有火。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苏绫老师能操纵那么多辉石,使用那么多不同种类的护命符了。 这位vip就像是拥有许多种人格,将情绪这种精神能量当做工具来用,与谢尔盖正面对抗,在角力中同时使用十颗鸡血芙蓉石强化神经,刺激脏器分泌激素,操纵肌肉和腹中吸收的灾兽能量,那是一颗烧得滚烫的心才能做到的事情,勇气与决意像是火山喷发。 雪明一直很羡慕阿星。 这个大兄弟好像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热情和好奇,从不怕受伤,会为陌生人流泪,他就像是冒险故事里的男主人公,眼睛永远都是干净透亮的。 此次rsh之旅,雪明一开始只想着大家都活下来就好,帮助杰森完成探索任务,那是意外之喜,若是能把温蒂·米尔斯也找回来,是祖坟冒青烟撞大运了。 可是这些事情对杰森来说,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事。 不是什么“做不到也没关系”的例行公事。 它不是工作,不是企业对员工发来的指标。 它不是日志里苍白的几句话。 不可能到了巴浦洛夫变电站,对着风车拍几张马马虎虎的照片,就回去敷衍交差。 ——它就是巨人,它不是风车。 雪明:“嗯,我明白了。” 苏绫敲着响指,也没问这徒弟看上的小伙子到底明白什么了。 “走!” 这位vip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一路纵步跳跃,如灵猿一般攀上铁架,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二号车间的老人家带回一层。 “老爷子,现在怎么办?还要我俩干什么?”苏绫询问。 老工程师被贵客带下来时受了惊吓,嘴里都囔着。 “您就不能温柔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 苏绫:“我不喜欢说废话,外边还有大概...” 她停顿了一下,打开ui面板翻找谢尔盖留下的兵员部队结构。 “还有大概一百七十多个敌人,他们从北侧临海的象鼻山兵站开始部署,巡逻的范围遍布半个前哨基地,正在搜索可用的资源——我没心思给人民英雄纪念碑的那些食人魔哨兵造坟墓,如果他们的任务有换班的说法,这些尸体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说到此处,雪明跟上来解释:“这里用不了无线电,这些敌人应该还不知道谢尔盖已经死亡的事情,这个从白桦树攻坚队跑出来的散兵跟着我们来到动力车间,他是个好大喜功的家伙,想独吞你的精神元质,应该没有喊上伙伴作策应。” 苏绫:“但是下次交手,就没那么简单了。” 雪明:“这些巨人混种士兵的装备,应该不止身上的轻武器,如果是全副武装拉开阵地你死我活的对决。这十来个巨人混种单位的战斗力会变得非常恐怖。” 老人家听两位乘客说明白基本情况,他揉搓着臂膀,是在二号车间受了寒气,一路往车间基架跑。 “跟我来,跟我来跟我来!小伙子!你是个机械师对吗?” 雪明:“略懂一点。” 老工程师扯下红旗,扯开工程基架的防尘布。 “你对柴油机了解多少?” 雪明:“略懂一点。” [part2·战锣] 红旗褪去,雪明看见机械臂悬停在基架主体的轴管前。这像是上个时代的八轴刀头切割加工中心,没有计算机,由精通铁艺的工程师,同时操纵八个切割刀头和万向仪,照着工业设计图,对基架中的目标进行加工改造。 苏绫看见这玩意时两眼发光。 “宝贝啊!” 基架之内的加工主体几乎有六米多高,那就是武器平台的真容。 它的钢铁之躯还留着刀痕,两条粗壮结实的钢骨像是对照远古龙类的下肢所设计,骨架之间绞拧的钢丝就是它的肌肉,由两台v46十二缸涡轮柴油发动机构成动力下总成,总输出在一千五百匹马力左右。 与类龙下肢设计匹配对应的,是它一直处于蜷膝的下蹲姿态。 这台全地形武器平台几乎没有任何艺术美学可言,它的下半身就像是一只壮硕的青蛙,为了对付泥泞环境,时时刻刻保持着半蹲的架势。 腰部有两处简单粗暴的挂载基室,雪明二话不说爬上钢骨,用灵体皮尺测了尺寸。 老工程师说:“能挂12.7毫米的并列机枪。” 雪明接着往上摸索,来到武器平台的主舱室和炮塔前。 他爬进驾驶位,只觉得非常狭窄局促,还好这种装备的仪表盘用了中俄两国语言标注。 武器平台的上半身依然没有装甲板保护,像是还未完工的半成品。 它的泄压阀、输油管、油路电路和钢铁绞索全都暴露在外。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一些橡胶件老化变形,钢铁骨架的烤蓝抗氧化层依然光洁如新。 “这是什么钢?老师傅?”雪明从座舱探出身子。 老工程师摇摇头:“没有了。” 雪明:“没有了?” 老工程师:“苏联的钢铁牌号,已经没有了,按照你们国家的标准,它的屈服强度比q345e要好一点,更耐寒——是我们祖国留下的遗产。” 雪明往前探出身体,拍打着这头钢铁勐兽的主武器,是八十八毫米的炮弹直径。 “为啥这玩意的主武器是八八炮?” 老工程师在调整加工中心的电路,头也不回的答道:“当时我们没有可运输八十八毫米高射炮的能力,这是德国火炮k18型,是从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它们跟着列车运到这里,我们有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 “这就是[唯物主义]?”雪明在主驾驶舱室内调整炮口,只听电子火控开始运转时的嗡鸣声,从钢骨中探出两截炮管,分左右两侧对称设计。一次两发,填弹也是双倍效率。 “这只是[唯物主义]的一部分,它的名字叫[大青蛙]——是工程样机,多轴加工中心的效率太低了,我们本来准备用它当做加工护甲的工程机器人,你也看见了,它的舱室紧凑狭窄。”工程师爷爷要苏绫去库房搬运装备和战甲,回头对雪明喊:“这是给rsh的新生儿准备的,如果有不幸的畸形儿,侏儒或者受伤截肢的士兵,他们能坐进[大青蛙]里,为祖国的理想贡献一份钢铁之力。” 说罢,老工程师指向其他基架加工中心。 那是不同样式的钢骨裸机,分作不同标号的钢材。 分别是航空铝合金作氧化处理,超轻量化的[森林古猿]。 是镀钛合金钢高强度攻坚克难的[黑脉斑纹蝶]。 是通体橙红色,由铜银导电材料所造的工程机械[尼古拉·特斯拉]。 总共二十一座平台,它们浑身赤裸,没有装甲和武器,安静的矗立在动力车间内,它们就是[唯物主义]的产品。 老工程师抱着两大箱柴油,要雪明将[大青蛙]的油箱主体送下来—— ——只见武器平台呈低趴状态,一条输油管路送进这钢铁怪兽的腰嵴。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仪表盘上就传出油路故障的信号。 雪明翻身下机,半个身子钻进这钢铁巨兽的肚腹下,把管线都理清楚,把导管套筒和丁晴橡胶翻新更换一遍。 老工程师听见油路恢复正常的提示音时,笑得合不拢嘴。 ——能行,一定能行! 雪明满脸的油污,与工程师爷爷喊:“简单的故障,简单的修法,别高兴得太早,这玩意几十年没动过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暗病。” 花了一个小时四十多分钟,雪明上上下下二十多趟,把这台铁疙瘩从头到尾整理翻新。在关键的动力总成组中,有超高强度的受力碳钢件非常容易生锈,雪明得用灵体配合冲针开模,在库房重新选钢材,由多轴刀头对比原件的尺寸切削成形修理毛边,在公差上一毫一厘都不能有错。 星辰大哥说的没错,这件事只有他江雪明能做到,只有他的灵体能对付这些结构复杂的非标零部件,只凭几个人类用双手去装配这巨大又精密的战甲,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工程。 解决完仪表盘上可见的故障信号,它的自检系统能查出来的病症有二十多处——查不出来的,得让动力总成开始工作,让它走两步,才知道有病没病。 在启动[大青蛙]时,还有一道特殊的声音密码识别。 老工程师立刻从文艺汇演的主舞台上拎来一面大锣,锣鼓本来要用铜质材料来做,可是这地方的铜矿实在太少太少,要给电力系统布线,是稀缺的金属。 番茄 “这是我们的战锣,搞动员会的时候,要作战了,我们就敲它。它是钢铁做的,声音很特别——我们就用它当启机密码。” 说罢,工程师爷爷从基架工具栏找到锤子,勐的敲打大锣。 清脆刺耳的音符在动力车间内回响—— ——雪明眼中的操作台仪表盘上,上下跳跃的音准符号终于归正。 两台柴油机发动时就像是两颗心脏开始跳动。黑烟随着轰隆隆的排气管道冲出来,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被吸去排风口。 武器平台的扇形蹼足往前踏出第一步,踩在结实的地台上,这种蹼足能在泥泞中健步如飞。 老工程师喊着:“它活了!它活了!” 鲜红的苏联旗帜印在腿部的装甲板上,这块厚达二十毫米的沉重装甲,从苏绫的手中挂上悬吊机的钢索,传递给梯架上的工程师爷爷。 老红军挥动锤子—— ——敲下铆钉,打上螺纹胶,在装甲接口拧紧拳头大小的螺帽。 钢铁装甲绿灰色的盐浴涂层上,镰刀与铁锤的旗帜依然鲜红。 雪明小心翼翼的操纵着战甲的躯干,将它的钢骨对齐吊机的各处装甲,与苏绫和工程师爷爷问。 “我要一本说明书!这些武器平台没有作战记录吗?你们以前没用过?” “在地表用过!在阿富汗!”轰隆隆的柴油发动机引擎声几乎要改过老爷爷的声音,他一边给[大青蛙]打上更多的甲胃,一边呐喊着:“kgb把所有资料都销毁了!我们对这些大家伙的认知,对这种精密钢铁元件的加工水平退到了沙皇年代!如果没有你!它根本就不可能动起来!” 苏绫抬起头,对雪明说。 “我终于明白徒弟为什么如狼似虎的粘着你了——你这双手搞钱的效率比巴菲特炒股还快。” Act.⑨·[ASHES·灰烬] 前言: [等你死了,我就飞来。] [——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 ...... ...... [part一·耻辱的印记] 在rsh前哨基地的西北侧,有一家狗不理包子铺。它的历史悠久,几乎能追朔到苏哀宗时代,是祖国为苏联的地下开拓事业赠送的宝贵礼物。 是的,你没听错,这间包子铺是非常[宝贵]的礼物。 因为在地下世界,民生所需衣食住行,对地下城市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行业。 在北境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中国厨子懂得如何处理灾兽元质,保存厨房热量,能做出保质期非常久的好食品。 可是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也放弃了这个临近死亡国度的前哨站,今时今日,它变成了天国阶梯的兵站。 薪王的参谋叫做克里夫·古德里安。 他是个日耳曼人,有一头漂亮的黑发,浑身发红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俊美魔鬼—— ——天国阶梯的人们都很尊敬他,因为他曾经为薪王[添火],这身赤红的皮肤就是在[添火]的过程中,留下的灵魂烙印。 正如添火这个词的字面意思。 当薪王成为太阳,却没有足够的燃料来维持光与热,就需要薪柴奉献元质,成为太阳的一部分能量来源。 这也是癫狂蝶圣教的另一种[万物归一]。 如今的克里夫已经不能叫做薪柴,天国阶梯的人们将他看做灰尽,看做薪王的引路人。 有条坏消息传到了天国阶梯的指挥所,位于rsh中央广场的无头尸体,运回了兵站。 克里夫脸色极差,他要手下收缩巡逻范围,不要白白流血,失去珍贵的元质能量。 他揉搓着满头黑发,将它们整理干净,扫去脸上的尘土黑灰,要士兵将承载尸体的板车都藏起来,送去厨房,当做军粮的备选肉品,过期变质的元质也是元质,不能让战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抖落军服的泥土,整理好仪容,生怕这些尸首让薪王看见,生怕自己紧张的丑态暴露在薪王眼前。 紧接着——他走进包子铺的公共餐厅。走到大食堂的倒数第二排,要与薪王报告这个坏消息。 “薪王陛下...” 不等克里夫开口说完—— ——薪王便打断了他的阿谀奉承和敬语敬称。 “我活在五百年前吗?为什么要叫我陛下?” 那是一个容颜消瘦,看上去营养不良的男子。 他的身上裹满了黑漆漆的布条,只露出口鼻眼睛,其他的部分全都被黑色的石墨纤维遮盖。 没有帽子、戒指或其他首饰。 没有棍棒、日志或携行背包。 除了一根银笛,他几乎一无所有。 薪王说:“坐下吧。” 克里夫吞咽着口水,紧张兮兮的坐在薪王对面。 薪王接着说:“有坏消息就直接说,我不会责怪你,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也不必追随我。” 克里夫小声说:“对不起,薪王阁下——我们遇见了一些小麻烦。” “直接说结果吧。”薪王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并不想与这些狂热粉丝多费口舌。 克里夫:“死了六个士兵,都是蛙人哨兵。” 薪王:“谁干的?怎么死的?” 克里夫:“被枪杀,找不到弹片和弹壳,不知道弹种,他们身上的日志和作战记录,人员身份卡,还有军旗都不见了。” 薪王:“是rsh的本地人干的吗?” 克里夫:“不清楚,我们与这些苏联人有口头协议,他们把半个城市的公共设施都交给我们使用。我们帮他们杀巨人——这不合理。” 薪王:“那就是深渊铁道的乘客干的。” 说到此处,克里夫突然攥紧拳头,声音也变大了。 “为什么?!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人?” “这很奇怪吗?”薪王情绪如常:“我们是[肉食主义者]——克里夫,你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收集情报,难道会心平气和的与当地土着谈谈心?不都是直接吃掉他们的精神元质,将这些记忆都变为己用。” 克里夫:“就因为我们吃人吗?” 薪王:“当然了。如果你站在智人的角度来考虑,我们与深渊铁道的人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是智人的天敌。” “我不理解,薪王阁下——我为其他薪王举行过添火仪式。但我依然不理解。”克里夫抿着嘴,眼中有怨毒之色:“我们收集元质,我们点燃太阳,我们在地下世界创造充满生机的大地,他们应该来帮助我们!而不是杀死我们!” 薪王:“说的有道理。” 克里夫:“这些愚蠢的,无能的,懦弱的杂种,就应该乖乖跪伏在强者面前,薪王会登上神位释放神力,而这些杂种活在这种阳光下,难道不会感觉到羞耻吗?” 薪王:“嗯。” 克里夫越说越来劲:“他们的进食效率低下,收集元质的方式是那么原始而野蛮,要想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和借口,绕来绕去却总离不开钱这个主题,要我说,还不如一口吞下来得爽快直接,薪王阁下,你一定赞同我的观点,对吗?” 薪王:“嗯。” 克里夫得到了薪王的赞同,像个受到表扬的小学生那样开心。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这些低能儿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你腹中的粮食,成为太阳的燃料...” “克里夫。”薪王打断了克里夫的自嗨:“回到现实中来。” 克里夫连声道歉:“对不起...薪王阁下...” 薪王摇摇头:“如我一开始说的,我不会怪你,我也不会对你有所期待,不会对天国阶梯的人们提什么要求。” 克里夫变得慌张,似乎他们与这位薪王的链接要断开了。 “不不不...别——薪王阁下,我们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个地方的...我的攻坚队伍,我的巨人混种战士,是彼得·谢尔盖提供的情报,我们才约好,来到此处夺取巨人的元质啊!为什么您如此冷澹,您真的准备好成为太阳了吗?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我...” “太阳没有名字。”薪王澹澹地说道:“太阳从不会关照谁,太阳会照顾穷人的嵴梁,也会照顾富人的宫殿,它不会责怪谁做错了什么事,它不会要求谁必须做到什么事,有人怨恨它也好,喜爱它也好,赞美它,辱骂它,它都不在乎。” 克里夫彷徨着,听见薪王这番言语,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薪王情绪平静,态度冷澹。 “你们要朝拜太阳,搞仪式做法术,取得名誉或财富,或是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与人一样,他们也搞光伏发电,在我看来你们是各取所需。” 这番话语几乎击碎了克里夫的信仰。 薪王接着说。 “我说的很明白了,从一开始就讲得很清楚,克里夫——我不会为你们死去的战士感到悲伤或愤怒,把他们的肉身都端上来,我要吃了他们。” 克里夫只觉得恐惧,哪怕他为薪王添过火,另一位薪王与他相谈甚欢,是志同道合的友人,可是眼前这位薪王的思想却如此怪异,连他这个食人魔都难以揣度。 眼看克里夫要去招呼伙夫,为薪王准备人肉大餐。 就在这个时候,薪王与参谋说起其他事。 “克里夫。” “阁下还有事情要吩咐吗?” “你帮我看看我的背嵴。” 紧接着,薪王将石墨纤维布带揭开,露出部分肩胛骨和斜方肌。 克里夫上前详看,脸色凝重—— ——与其他薪王的体征一样。 薪王的表皮干枯,长期食人习性让这些元质像是冤魂一样,化为皮肤上的一张张迷你面孔,彷佛鬼胎附体。 肩胛骨靠近脖颈的地方,有一道金红二色的油彩疤痕,像是奴役恶魔的烙印。 薪王问:“它还在吗?这道耻辱的伤疤,还在发挥作用吗?” 克里夫点点头:“这卑鄙的邪术依然在您的身体中作祟,薪王阁下,到底是怎样的邪祟魔法,要让你体验这种生不如死的人生?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是哪个杂碎给您种下的毒咒?” 油彩疤痕之中,有一串字符。 是硬尖钢笔留下的英文字迹。 翻译过来叫做[不得杀生]。 “是大卫·维克托给我种下的诅咒。”薪王重新绑上布片,将丑陋的身体遮挡起来:“他的魂威能力很特别,就像来自地狱恶魔的诅咒,契约书上写了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恐怕只有点燃元质,让烈焰烧去这道字符,我才能重获自由。” “真是可怕的能力...”克里夫忧心忡忡:“他只留下这一句话?” 薪王讲起过去的事情:“我在先祖行宫盗取卢恩,被困在那个诡异的时空里不得超生,他打开了我的囚室,唤醒了我,在我完全苏醒之前写下了这句话,就如风一样逃走了。” “卑鄙无耻!”克里夫骂道:“不能杀生!这对您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经过简单的切片烧烤处理,兵员尸体所做的料理呈了上来。 薪王一边吃,一边与克里夫说起这串烙印的魔力。 “恰恰相反,我要感谢维克托——这种莫名奇妙的禁锢仪式让我离太阳更近了。这半年以来,我第一次试着去差遣人类为我做事,为我搜寻元质,而不是亲自动手杀人掠食。” 这么说着,薪王提起餐叉,将一片脑花递给克里夫。 克里夫小心翼翼的吞下偶像赠予的肉食,从包袱中掏出照相机,眼神紧张。 薪王点了点头,克里夫就将这一幕拍下,准备送进天国阶梯的邪典圣经中。 精神元质在胃袋里翻滚,经过授血的[肉食主义]之身,改造脑皮层结构,最终化为纯粹的记忆。 克里夫只觉得颅脑剧痛,就像是切身体验了ak-12的子弹直击。 从他的眼眸中,能看见江雪明与苏绫杀死蛙人部队时的画面。 “没错,是深渊铁道的乘客!这些畜牲!” [part·2·粉丝与偶像] 薪王撕下肉条,咀嚼食物,一张新的娃娃脸即将在皮肤中成型。 “先不提这些人或事,克里夫——维克托的能力真的很有意思,我不能亲自动手杀死目标,就像这样...” 说罢,薪王突然提起餐叉,勐然向克里夫的颅脑扎去。 刀子生生停留在半途,他背嵴的金红色烙印放出光芒,它像是一团寄生在薪王中枢神经的虫子,只要做出袭杀的动作,思考侵害他人的想法,这种神秘莫测的魂威力量会立刻侵害薪王的嵴柱中枢,紧接着往颅脑神经中枢而去。 “只要我杀意骤起,就立刻能感觉到祥和与平静,真的太奇妙了...” 薪王收回了刀子,克里夫惊魂未定。 “所有的杀心都不见了,所有的愤怒或冷血,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继续进食,面露喜色。 “我像是鬣狗或秃鹫,只能吃你们送来的腐食...” 克里夫心中好奇,非常关心这位薪王的过去:“阁下,您好像对深渊铁道的乘客们抱有好感?您也是乘客吗?” 薪王:“是的。” 克里夫:“是怎样离奇又精彩的故事,才能催生出您这样强大的个体啊?能告诉我吗?我会把这些东西都写进天国阶梯的圣经里...” 薪王轻轻敲打餐盘,是吃完了,要加菜的意思。 在克里夫往烧烤架上割肉的空档,薪王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来自一九三七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我是意大利国防军的飞行员。” “战败了,飞机坏了,我一路滑翔,落进冰岛的火山口。掉到巨山车站里。” “我的侍者救了我一命,你能想象吗?从一万多米的高空,落进一万多米的地下世界,掉到巨山车站的议事厅露台上,砸穿了温泉池子,连人带飞机一起变成血肉泥流,变成钢铁饼干。” “我没有当场死亡,意识还停留在肉身旁边,我的侍者却一眼就找到了我,把她最珍贵的万灵药洒在我的尸体上。” “我就这样,被她拉回了人间。” “我想着,本来我应该是要死的,这二十多公里的自由落体几乎把巨山车站的半个议事厅都砸碎,傲狠明德就要我赔钱,我赔不起这个钱,于是我只得卖身打工,要赎回自由。” “我和我的侍者在这里相遇,算是有个好的开头,却没有好的结果。” “我和她一点都聊不来,我不明白傲狠明德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这么个呱噪又老土的傻妞——她除了救我一命,几乎事事都与我作对。” “我只想着有朝一日能重获自由,重新回到地表,去挥霍我的钱财和灵药,去重启我的灿烂人生。” “可是她却想把我永远留在巨山车站,我对她恨之入骨,无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但凡是高难度的任务,她都不许我接,这些一步到位的捷径,这些看上去无比诱人的高价值目标,在她嘴里,都变成对我的奚落和辱骂,她瞧不起我这个新人,哪怕我在车站做得非常好了,傲狠明德也在夸奖我,也希望我能早日赎身,早日回家。” “可是这个蠢婆娘,她就像与我争夺领地,争夺话语权的狼。我们两人注定是不死不休,吵到地老天荒的组合,我往东边去,她就用那身野蛮的肌肉,抓着我去西边。” “直到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她,她真的不管我了,她真的再也不与我吵架,与我作对,与我说[你应该这么做,不应该那么做]了。” 说到此处,薪王停顿了一下。 他嘴里的肉也不香了,突然开始流泪。 “我恨boss——” 原本生冷疏远的称作傲狠明德,此刻变成了boss。 “——我以为我自由了,却被关进了另一个牢房。” 薪王捂着头,捏住餐刀的手在颤抖。 克里夫一边做记录,一边问:“这位侍者...哦不,这位王后,为什么离开您了?” 薪王:“她没有离开,她只是死了。” 克里夫还想追问点细节:“是怎么死的呢?” 薪王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 克里夫作为天国阶梯的参谋,作为点燃太阳仪式的见证者,作为神官,当然是要把薪王的事迹,都详细的记录在圣经上。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种揭人伤疤的仪式有多么狠厉,如手握刀叉,剖开薪王的血肉大快朵颐那般残忍。 薪王澹澹地说:“被犰狳猎手杀死的。” 克里夫:“怎么会被这种人杀死呢?” 薪王:“难道她死的不够好?不符合你的心意?” 克里夫坦言:“这段得改一改,犰狳猎手都是一帮没有追求的,欺负普通人的渣滓——若是天国阶梯的新人们听了这种故事,他们不会尊敬您。这么说来,您这位王后真的很弱小,连这些猎手都对付不来,也不必告诉我她的真名了。弱者没有资格留在我们的圣经里。” “大卫·维克托也是一位犰狳猎手。”薪王拧眉怒视:“你怎敢如此傲慢?” 克里夫终于察觉到薪王的火气,再也不敢说话。 “算了,太阳不会发怒...”薪王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重新变得冷静澹然:“我想复活她——我想把她从冥界拉回来,就像是她对我做的那样...” 克里夫好心提醒:“薪王阁下,死人是无法复生的。再怎么离奇的法术,也无法做到这件事。” 薪王念念不忘:“可是我的人生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追寻这件事,为了这个目标,我不择手段,与癫狂蝶圣教的人交易,与灾兽授血,去盗取卢恩符,杀死先祖行宫一半多的人,就是为了找出复活她的办法——哪怕不能做到,我也要活得够久。” 餐盘中的肉食已经吃完了。 薪王丢下刀叉,紧接着闭上双眼,开始吸收元质,要在肉躯中为新的灵体找到一个合适的安身之地。 “我要活到人类历史的尽头,如果这副肉身会腐朽,我体内的死卢恩也无法留住它,那就把它当做燃料。我要吸收巨量的元质,走上这条薪王之路,汇聚无数的人力物力,完成[众生共业]的神迹,在遥远的未来,如此强大的能量,要造出她的人身人形,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克里夫很惊讶,为这种神秘又愚蠢的仪式感到不齿。 “原来薪王阁下跨越千山万水,无恶不作杀人吃肉,就为了一个女人?” 薪王骂道。 “等你死了,我就飞来。” 克里夫做完记录,与薪王虚情假意的鞠躬。 薪王也是虚情假意的致谢。 或许这种神像与信徒的关系才是正常的—— ——好比偶像与狂热粉丝之间,通常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对于rsh的布防和狩猎工作,薪王漠不关心,他只负责对付死巨人,还有[吃]——天国阶梯想请这尊神仙与深渊铁道的乘客们作对,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下可把克里夫愁坏了—— ——从蛙人哨兵的颅脑元质中获取的作战记录来看,这批乘客里至少有一位战斗力拔群的vip,他们全副武装,与苏联人打成一片,知道了天国阶梯战士们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个红皮魔鬼在天寒地冻的包子铺外边挠了半天的头。都快把满头黑色秀发给挠秃噜了。 他开动小脑筋,作各种战术层面的计划方桉。 方桉一:用复活术的幌子作为筹码去欺骗薪王,请他亲自动手去折磨敌人,却不杀死敌人,让天国阶梯的兵员来收走这些乘客的性命。 结论:没戏,照这冤种的脾气,哪怕事情办成了,他的王后没复活,估计这张偶像和粉头的合同当场就得撕成一千片。 方桉二:从作战记录来看,这两位乘客与老工程师要去动力车间,趁他们落单,要他们性命。 结论:再考虑考虑,天国阶梯的兵员同样遭受着灵压环境的侵害,如果要与vip正面对抗,恐怕是下下策。 方桉三:尝试抓捕正在与死巨人作战的苏联人,并且吃掉一两个,通过他们的精神元质,了解更多的情报,再进行接下来的部署谋划。 结论:有风险,但是可行。 “威廉!”克里夫·古德里安喊来队伍里最强壮的混种巨人,这位巨人从不偷吃人肉,是可靠的工具人:“带上你的所有装备去滩头,寻找苏联人。” 从兵站的窝棚中冲出来一个三米多高的大汉。 “头儿!要活的还是死的?” 克里夫仰起头,看向[火人]的后裔。 “留下脑袋就行,要完整的脑袋。” 威廉满头的红发,用粗大的指节束去脑后。 他的鼻梁有一道疤,看面相有种诡异的童趣感,眼睛很大,开始讨价还价。 “给我多少兵?多少枪?多少钱呢?有没有女人和吃的?” 克里夫大声喝令。 “就你一个人!滚吧!难道你认为这是很难的任务吗?你可是巨人!” 威廉小子耸肩无谓,套上厚实的装备,掂着步子轻手轻脚往外走,生怕克里夫参谋骂他没礼貌,要是惊扰薪王的进食,估计没他好果子吃。 到了街口这巨人小子才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 “嘁...” 他握住胸口的楔形文字石块,像是文物,像是遗物。 “父亲大人,孩儿不孝了——不光要给这些智人干活,还得来刨您的坟墓,最后连尊严都丢掉,哎呀!~” 威廉伸了个拦腰,在寒风中打哈欠,大口大口吸着毒气,却不见任何异常。 “要挣钱,要填饱肚子真难呀...” Act.10 [El Brillo Solitario·孤独的光辉] 前言: [当你的期望一个个落空,你也要坚定,要沉着] [——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 ...... ...... [part一·束手无策] 武器库房里,大家都围作一圈,往铁桶里点起篝火取暖,要把火炮试射的收获都谈清楚。 除了阿星以外,人们都是灰心丧气的样子。 尹布大哥低着头,拿出烟盒,给兄弟们一人递去一支。 阿星看见香烟眼睛都亮起来了。 “我我我我!谢谢谢谢!” 三三零一摆出一副臭脸,靠近阿星,黄澄澄的兽童里满是怒气。 阿星委屈巴巴的说:“我刚满十九岁,让我试试嘛...” vip夏夏凑到三三零一身边,也扮作那副眯眼凶狠的模样。 大狼妹和半狼妹都不喜欢烟味儿,灾兽讨厌尼古丁这种剧毒,只有人类和猿猴能吸食烟草,其他生物都会主动避开。 三三零一打开尹布大哥的手,与阿星说:“不许吸烟。” 撇开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尹布大哥的神色拘谨,态度慌张,络腮胡子里还有些泥巴,没来得及清理。 杰森拿出剃须刀,给兄弟修理胡子。 尹布抽着烟,慢慢开口。 “兄弟们,我们可能走到头了,到不了那个地方啦。” 领袖人物说出这种话,其他斯拉夫汉子也不好讲什么。 只有杰森耿耿于怀,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呵斥,要等尹布大哥把话说完。 尹布从铁桶中抽出滚烫的柴,要伙伴们上来点烟,并且说明原因。 “牡丹花打不死它们——甚至来不及开第二炮。” 立刻有不服气的年轻人说。 “尹布大哥!我们能分组行动!一个炮兵班组最少只要六个人...” 尹布打断:“可是...你们会开炮吗?我们试了这么多次,你们连摸炮架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做点搬运炮弹的工作。” 年轻人沉默了一会,还想逞强。 “我能当诱饵啊!如果冰人要杀我!它肯定就不顾上你啦!” “想得倒是挺好。”尹布摇摇头,最后为杰森点上烟:“可是只要我露面,冰人的第一目标绝对是我,它听得见我的声音,我们没有无线电,相隔数十米不可能用手语进行作战指挥。” 还有一件事尹布拉希莫维奇没有讲明。 就牡丹花的口径,哪怕击中了笑面人或冰人的死门卢恩符,也很难做到一击必杀。 它们颅脑中符文的尺寸实在太大了,把符文的材质按照同等质量的混凝土来算,二零三炮也很难将它完全击碎。 光是符文的直径就有二十多米,是几层楼那么高那么大的化石,有部分血肉作弹性缓冲的肉垫。 对这些巨人来说,牡丹花的炮弹就像是芝麻粒,就算能击中,也很难保证炮弹动能的杀伤力能完全留在符文中。 第一次对笑面人的射击,炮弹停留在巨人的肩颈皮肤中,将它的半条大臂打得抖了一下,但是造成的伤害是微乎其微。 它只用指甲剜去部分泥灰和血肉,将炮弹剔除,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身上的伤口就复原了。 尹布一直都盼望着,盼望着杰森·梅根能回到这里,这三年里,每隔一个月,他就会试着与巨人作战,偶尔会失去一两个伙伴,但是这种仪式从未停止。 失败一两次不要紧,失败数十次也没关系。 因为尹布拉希莫维奇一直相信傲狠明德。 他相信boss的执念,相信这头恶兽绝不会放弃前哨基地,不会放弃这个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任务。 但是杰森·梅根回来时,只带了这么点人。比三年之前的紧急传唤任务还要少,当初至少来了广陵止息的两个加强营,是堂堂正正与巨人把炮弹都打光,把粮食都吃完,最终却铩羽而归。 尹布大哥单方面的臆测着—— ——傲狠明德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这里? 毕竟这里是一片死地,什么都没有。 没有黄金白银,也没有珍贵的稀土资源。 石油矿物的开采难度极高,灵灾环境不适合人类生存。 大海里到底有什么呢? 为了苏联人口中的尼福尔海姆,boss已经做了很多事,出了很多钱,送来很多很多人——这次把杰森喊过来,是给之前的约定,作一个敷衍的交代吧? 尹布完全不了解这两位陌生的vip,心中想着,若是她们真的有什么神力,也早该表现出来了,不至于跟着我们这些普通人,在冰人从属物绞杀下狼狈的逃窜。 或许她们是学者? 或许她们只是医护人员? 她们的魂威没有对付巨人的能耐。 只是带着车站的青年一代,来到这个地方体验巨人的灵压,累积经验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夏夏与尹布大哥说。 “打起精神来!” 尹布大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车站来的贵客,您有办法吗?” 他从肮脏的大衣中取出一些粮食,是温室生产的高粱饼,存货不多。 夏夏没有接礼物,反而从兜里掏出糖果,要把甜腻的优质葡萄糖送给这苏联汉子,然后天真无邪的说出摆烂的话。 “没有!” 原本尹布大哥精气神还往上提了半截,现在彻底嗝屁了。 夏夏抓住尹布大哥的手,把这糙汉子的手掌打开,把糖硬塞进去。 “我没有办法对付那些东西!它们的个头太大了,目标也太多了!要撬动地球,也得有个非常精巧坚固的杠杆嘛!我的魂威太简单了,做不到那种事情哦!” 大狼妹说完了自己的魂威,又讲起阿绫的魂威。 “我侍者的魂威也做不到,这些巨人身体中的能量之巨大,是我们两人合力都无法击倒的神话单位,就算让它们站着不动给我们刮痧,我们刮个一年半载的估计还没人家呼吸回血快。” 尹布大哥垂头丧气,士气跌到冰点。 “那么...贵客您让我打起精神的意思是?” “我做不到,但是薪王可以做到呀!”夏夏天真无邪的说:“在我们赶路的时候,半途遇见薪王的魂威攻击,那种能力很特别,能夺走我们的五感,能把我们的灵体拉出身体——我想薪王也可以将这些巨人的灵体推出肉身,所以才有胆子来这里狩猎。” 尹布拉希莫维奇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一直都不希望与癫狂蝶圣教的人有太过深入的合作,这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喜欢吃人。 把城市的公共设施借给他们,就已经是尹布大哥最大的让步了,要与薪王谈更多的交易,恐怕连身上的元质都保不住。 在场的二十来个年轻人,几乎是苏联的最后一代人,都是男人。 天国阶梯的队伍来到rsh时,尹布和工程师爷爷商量着,早就把姑娘们送回阿尔伯特科考站去,免得被这些无法无天的食人魔盯上。 “而且我一直不明白。”夏夏抬手把尹布大哥嘴上的香烟掐灭了:“你们没有核弹吗?当量小一点的,八十多万吨tnt就行。” 当vip问出这句话时,尹布震惊了。 无论是vip面不改色用肉指掐灭烟头时的可爱笑容。 还有若无其事说出“核武力”的那种轻松写意。 “不会吧?”夏夏凑到尹布身边,低声询问,生怕别人听见:“虽然车站命令禁止一切与[核]相关的东西,精炼铀或黄饼都运不进来,哲学家基金会也不许深渊铁道有任何核武力,但是你们应该藏了一点吧?就我在秘文书库了解到的——前几十年还有猎人用单兵核弹出去打怪兽,虽然这些猎人最终都去蹲大牢了。苏联是核大国呀,你们不会真的那么诚实,解体之后真就把所有枪都交出去了吧?” 尹布愣了很久很久,突然觉着很不好意思。 因为他们真的没有核武器,哪怕是火箭炮发射的单兵核弹头,也没有。 正如夏夏说的,八十万吨tnt当量的核弹能创造出一个直径六百多米的圆形深坑,不会有任何东西留下,只要能将这种武器送到巨人脸上,爆炸半径和激波损伤对rsh来说微乎其微。只会留下微弱的海啸与辐射。 但是这种东西,尹布查遍了资料,把颅脑都掏干净,把每一个武器库房的物料单都想一遍——没有就是没有,连精炼厂需要的工业电力和原材料都没有,他们不可能现场手搓铀二三五,也搞不懂核弹的发射机构,弹头的制备保存方法。 尹布是一九八八年出生的,苏联解体时他才三岁。 工程师爷爷是机电专业,修了十六年铁路,根本就不懂热核知识。 ...... ...... [part2·一个头两个大] 看见尹布大哥尴尬又羞涩的表情—— ——夏夏算是明白了,这趟旅程boss真没给她们准备任何场外援助。 在收获季,大部分客运列车都要返回九界,要托人脉找关系运点超级火力过来估计是没戏,这种刑上加刑的事儿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做。 “难搞哦!”夏夏想了半天,终于吐出这一句话来,“我脑子笨!等阿绫回来再说吧!” 她用力拍着尹布大哥的肩。 “当你的期望一个个落空,你也要坚定,要沉着!你行的!你可以!宝!” 尹布呆滞的看着这个vip,总觉得大家的思维频道不在一条线上。 杰森与尹布说:“我们换一种思路,尹布。” 尹布:“什么思路?” 杰森:“上一回我来到这个地方,全程都佩戴着我的青金石。” 说到此处,杰森将手臂举起,此时他没有佩戴辉石。 “环境中的恐怖灵压几乎让我无法思考,也让我错过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值得我去注意的东西。” 杰森掏出日志,撕下四张纸,短短数秒就画出整个rsh前哨基地的地形图。 “从东南侧的入口到海岸线,rsh的主要道路几乎有二十多公里长,但是没有任何一处自然沉降的痕迹,道路都是一体成形,它不像铁道石砟,按道理来说rsh应该是要在滩头的泥潭中,下沉至少十六米才能碰触到基岩的。它的建筑和道路没有沉降高差带来的缝隙,这点让我很奇怪。” 流星举手。 “我有事。” 杰森回头。 “怎么了?你也和我一样?想到这些怪事了?” 流星坦白:“杰森老师,你开始说我听不懂的事情了,我尿急,得去方便方便。” 杰森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心中琢磨着,江雪明怎么会找这么个笨蛋做兄弟。 “去吧。” 尹布大哥和其他人都围了上来,盯住地图的残页看。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生活的地方不符合常理?” 杰森换了个说法,要换成更生动更直接的比喻。 “钢铁在冰冷的环境下也会自然蠕动,从巴浦洛夫到红星山,我们走过的铁路道砟是由数千吨砂石填下去的基础道路,但是红星山这么个地方,它怎么保证基础地平?你们看这条街——” 杰森指着rsh的历史博物馆和宣传办,这几乎是七十年前的建筑。 “——它既有新的建筑,也有旧的建筑,建筑的修造时间相隔四十多年,但是它们的地基都是同一个时代的。在这种环境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尹布大哥和兄弟们搞不清楚杰森想说什么。 他们出生之前,这些建筑就已经存在了。之后也没有老人与他们讲述这些历史。 杰森·梅根将地图残页都收了回来。 “尹布大哥,我是一个青金卫士,对这些信息非常敏感,但凡有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我都会想方设法搞明白它们到底是为什么合理存在的。” 他句下身子,揉捏着尹布大哥的太阳穴,要尹布大哥好好回忆回忆。 “这座城市的地基,肯定不是像铁道那样埋沙填土造起来的,不然你看见的工厂车间不可能如此规整,还能照着城市设计者的心愿,分为五个核能电厂——我们脚底都是烂泥,里边说不定还有巨人的骸骨,这软一块硬一块的土质结构,要是时间久了。随着地基的不规则沉降,这些重工业厂房都会倾覆翻倒。” 能让rsh的厂房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只有一个。 杰森·梅根揉开尹布大哥阴云密布的脸。 “它建在一座地下城之上。” “这个前哨基地的蓝图刚开始画的时候,地下城市的钢骨结构就已经造完了。” “要挖空我们脚下的泥巴,至少做出六十多米高的地基,才能保证暴露在空气中的工业建筑能安稳的运转那么多年。” 杰森恳求尹布大哥好好想一想。 “从小有没有长辈和你说过,哪些地方是绝对不能去,绝对不能亵渎,绝对不能轻易闯入的?这些地方很可能是地下城市的入口。” 尹布拉希莫维奇还处在震惊之中,他单知道祖国在这么个鬼地方造出前哨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工业奇迹。 如果杰森的判断没错,或许在地下真的能找到核武器。 有史可查的资料里,在傲狠明德的强烈要求下,除了[唯物主义]的武器平台半成品没有被独联体和哲学家基金会拿走——这些白眼狼几乎把rsh搬空了,但是他们没有去过地下。 尹布不假思索立刻说:“人民英雄纪念碑!碑塔凋塑下边有个灵龛!” 杰森话不多说:“走。” 三三零一站起身来,大声喊着。 “哎哎哎!你们看见我雇主了吗?” ...... ...... 从武器库房出门去,往街口走两百多米能找到一家澡堂。在四十年前它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比阿尔伯特科考站所有商铺都要繁华。 当时整个村镇的几万人口,或多或少都会来到这里洗澡吃饭。 你能在这里看见rsh的执政官与人们赤身裸体共处一室,在临街的小商品市场用工分换辉石,在小吃摊一起做灾兽料理。 但是现在它变成了一个公共厕所。 变成一个巨大的,散发出沼气恶臭,为rsh最后的五十多人供热的储粪池。 阿星推门进去,就走到便池坑位前解开腹甲拉动裤链,在宽广的浴场旁感叹着,这苏联人的厕所居然这么讲排场,修得又大又好看。 此时此刻,他终于注意到身旁的厕友。 那是一个身高三米有余的壮汉。 阿星抬起头,看了看大个子的脑袋。 “哇哦!兄弟!你怎么练的呀!能长这么大个儿?” 他又低下头,看了看大高个的另一个脑袋。 “哇哦...哦...好有才华。” 威廉扭过头,很不好意思,听见两人放水的声音时,他感觉非常尴尬。 “天生的...天生的。” 过了半响,也许是巨人的膀胱储水量惊人,流星收拾好了,威廉还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流星说:“你不是我们队伍里的人,恐怕是敌人吧?是天国阶梯的人吗?” 威廉童孔微缩紧张起来。 流星接着说:“我在外面没有看见你的同伴,你与我一样,都是离群的狼,不被同伴接受的人...身上有孤独的光辉。” 从大澡堂的东正教壁画浮凋的镂空装饰上,投下清冷澹雅的广场大灯光源。 威廉莫名感动。 流星与威廉认真笃定的说。 “我可以等你,在这种环境中作战,就像冷战变成热战,核弹一旦按下发射钮,就没有赢家了——我也不愿意,与没有拉裤链的你以命相搏,要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掉进粪坑,或是被子弹炸弹崩飞的粪水泼中,哪怕活下来,也失去了为人的资格吧。” 威廉感触极深。 “兄弟,你真是个温柔的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1·[Kiss A Fool·亲吻一个傻瓜] 前言: [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 [——程颐] ...... ...... [part一·火人的孩子] 在寒冷的澡堂大街,流星和威廉隔着十数米的距离遥而相望。 他们像是两个憨厚耿直的小孩子,要举行一场公平公正的决斗。 “步流星,很高兴认识你。”威廉的手掌攥成拳,没有取枪的意图,“就在刚才,你既没有趁我放水方便时偷袭,也没有利用茅厕里肮脏的粪水来攻击我——说实话,这些恶心到极点的东西任谁来了都会害怕。如若你是个卑鄙无耻趁人之危的小人,我都不敢想自己会落得何种凄惨的下场。” 威廉举拳庆贺,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感到庆幸。 “我真走运!能遇上你这种对手!真是太幸运了!” 流星大笑,满嘴的大白牙在防弹盔面罩里闪闪发光,他粗眉毛大眼睛跟着笑容一颤一颤的,“别跟我客气!” 威廉接着说:“我奉命前来抓苏联人,你并不是我的目标——” “——你不想和我打一架吗?”流星立刻打断道:“我才懒得管你要去抓谁呢!威廉!你说的事情太复杂了!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让我的脑子运转速度都变慢了!” 这下给威廉整不会了,他并不想伤害这个耿直又天真的大男孩。 按照年龄来算,他今年一百四十四岁,照巨人后裔的生长周期来算,与阿星年龄相彷。 “步流星...你是个智人,而我是巨人,我想智人都是机灵又狡猾的,是群居动物,你却没有呼叫同伴,要与我一对一打上一架吗?” 威廉惊讶得合不拢嘴,看向兴奋好战的流星,虽说这小子的身高接近两米,可是无论从臂展、体重还是元质能量的差距来说,威廉眼中的阿星依然是智人——智人与巨人的生存手段是完全不同的,智人和巨人的狩猎方式也完全不同。 一个智人居然想要和巨人扳手腕。 威廉不理解,完全不理解。 “给我整点辣的!威廉!”流星跃跃欲试,把狼头面具戴上,玫瑰辉石在闪闪发光,可是还没到满功率运转的地步:“你吃过几个人?又杀过几个人呢?把你做过的坏事都和我说说吧!像是炫耀战功那样,把你做过的混账懊糟事都讲出来,我要揍扁你!然后变强!” 雅文吧 阿星的想法非常简单,就这种体型巨大的单位,简直是最佳的练功对象。 明哥已经快要破茧成蝶,可是他阿星还处在化蛹期寸步未进,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几乎要将他逼疯。 虽然三三零一反复与流星说过——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车站乘客晋升蜕变的过程都是这样,急不来的。 ——不要把江雪明的蜕变效率当做参考值。 可是流星能听得进去的话,他就不是步流星了。 红石人要在热烈的决斗中完成蜕变,是癫狂蝶最喜欢的宿体。 他们战胜强敌之后高昂热烈的情感能促使灵体变得更加强大,红石人常有,可是愿意与红石人决斗的敌人可不常见。 威廉就像是一块新鲜可口的食材,流星能从这位巨人身体中感受到非常强大的元质能量。 这家伙的身高超过三百三十公分,核心力量应该接近两吨。 裸露的手臂皮肤有许多疤痕,特别是鼻头的那一条血痂横纹,像是棕熊留下的爪印。 是个很好的对手! 是个很棒的老师! 就在这个时候,威廉捂着额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看向多功能通讯终端,距他离开兵站执行任务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要是在此处浪费太多时间,恐怕克里夫参谋会掐着表来扣工资。 “流星...” 威廉的内心一点战火都燃不起来,望见阿星摩拳擦掌的样子,就像是你的低年级学弟摩拳擦掌要与你决斗,要问“咱们学校谁说了算”一样幼稚。 威廉说:“我没有吃过人,也没有杀过人。” 步流星一个箭步冲到威廉面前,挥出去的拳头生生刹在半路。 他满脸愕然,狼头面具的玫瑰辉石光源也跟着熄灭了,“啊?” 威廉挠着太阳穴处的斑驳乱发,有些不好意思。 “事实上,我是为了寻找父亲的陵墓,与天国阶梯的人们来到此处,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些混种巨人是我的胞胎兄弟,可是时间久了...” 他句下身,打开终端的相册,拿住流星的下巴,要流星看清楚。 “——我的眼睛和头发是[surtr(苏尔特/史尔特尔)]火巨人赠给我的宝物,可是这些大兄弟要么是金发,要么是黑发,他们的眼纹结构也与我不同。” 流星眯着眼,仔细去看白桦树部队的大合照。 除了威廉大哥以外,其他巨人混种战士的眼纹都很怪异。 威廉挺不好意思的,甚至不太确定自己的血统和真身。 “他们都说自己是[火人]的孩子。搞得我也在怀疑,我爹到底是不是我爹呢?真让人困扰啊...难道我才是假货吗?” 流星跟着威廉一块搔头,想了半天终于说:“我原本也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不知道或许是个好事呢?” 威廉哈哈大笑:“不行的!不可以!我为了这个事情,才来到这里。” “威廉...”流星抓着威廉的molle绑带,把这个大块头的脑袋拉低,凑到跟前小声说:“你真的没有吃过人吗?” 威廉粗大的眉毛紧拧,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没有那种能力,智人为了防止自相残杀同族相噬,颅脑和神经中枢都有朊病毒,或许授血的个体还有薪王能承受这种冤魂怨毒的恶念——我一点都不喜欢人肉,没有吃人的能力。” 说罢,威廉从携行包裹里掏出两颗冻裂的西瓜,像是啃苹果一样往嘴里送。 “我喜欢甜食,冰冻的好吃。” 说罢将另一颗西瓜塞到流星怀里。 流星看着这脑瓜一般大小的水果,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威廉,咱们真的不能打上一架吗?” 他像个在玩具店门前走不动路的小孩子,与威廉说。 “机会难得呀!你说你要去抓苏联人?尹布大哥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把他抓走吗?抓去干什么?” 威廉立刻变得愁眉苦脸:“抓去换钱。” 流星立刻说:“你很缺钱吗?” 威廉干脆蹲下,与流星一起坐在大浴场的外墙地台前。 “没有钱我寸步难行,乘车要买双份的票,吃东西得付五倍的菜钱,哪怕住旅馆,我也只能睡在地毯上,要是打鼾惊扰了其他客人,老板还要我赔钱。” 流星努着嘴:“你把尹布大哥抓走了,天国阶梯的人会怎么对待他呢?” “没准会吃了他。”威廉如实答道:“以前克里夫参谋吩咐我干类似的事情,我都会问,要抓活的还是死的,如果要抓活的,我就去偷去抢,青金卫士会把我送进拘役所监禁——等我刑满释放,克里夫参谋也不会责怪我,他觉得我们这群巨人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出这种意外是正常的。” 威廉想了想,接着说。 “如果只要死尸,那就更简单了,随便找个刑场或墓地挖一条尸体回去,将它毁得不成人形,克里夫参谋知道我的能耐,我的手里通常都留不下完整的尸首。” 流星疑惑:“他就没怀疑过你?” 威廉:“其他混种巨人都喜欢偷吃,送到克里夫参谋手上的东西,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脑袋都没了,只能送去厨房当军粮食材,我只需要做得比别人好一点就行。” 说到此处—— ——威廉愁眉苦脸的,握住胸前的符石念叨着。 “这么个鬼地方,我怎么给你的尹布大哥找替死鬼呢?” 流星突然开窍了:“你只是缺钱对吗?” “对,我只是缺钱...”威廉愣住。 流星立刻把hc卡塞给威廉。 “威廉!这里边有很多很多钱!是辉石货币喔!我不记得多少了!应该还有十来万吧!都给你!都给你了!” 威廉眼睛瞪得像铜铃—— ——十几万的辉石货币对他来说,得在克里夫参谋这里干上好几年。 深渊铁道的乘客们都这么有钱吗? 威廉从来没想过去车站工作,一旦踏进傲狠明德的地盘,他就没办法去寻找父亲的陵墓了,再也不是自由之身了。 “步流星!你真的要给我那么多钱吗?” 阿星一点都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拿去拿去拿去!只要你愿意和我打架!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跑了那么鬼远,和一群莫名奇妙的假巨人混在一块,给食人魔干活,就是为了找爸爸——我兄弟之前也在寻亲来着,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正义的我不能坐视不管!” “谢谢!”威廉伸出手。 阿星与之击掌相握。 阿呆和阿瓜就这么拥有了更长久的友谊。 “那么我们先打架?”威廉把身上的火器都放下。 流星要威廉别急:“等等!你先想办法把我激怒了!不然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呀!” 没有辉石的增幅,流星的肉身账面数据根本就不是这个巨人的对手。 他需要愤怒和热情,需要非常强大的精神能量来刺激肉身。 威廉打开三防手机,粗大的手指根本操作不来这种精巧的小玩意,他费了老大劲才把聊天工具app给点开,又与流星说。 “我看过很多电视剧,是不是要像故事里反派角色那样,先对你嘲笑几句,贬低你,语言攻击你,然后桀桀桀桀的怪笑几声呢?你会生气吗?” 流星对这类情节没什么感触,完全不在乎。 得想个简单直接的办法——阿星以前试过很多种方法来保持愤怒,听各种让人气愤的新闻或故事,现在他都有点麻木了。 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如果不能唤醒辉石,恐怕流星得去找灵翁换个石头。 两个大个子低头对着小手机看了又看,终于找到点管用的。 那是拳击比赛里的挑衅手段,要亲吻拳台上的对手,是终极侮辱。 威廉脸色一变。 “不可以。” 阿星跃跃欲试:“试试吧?” 威廉:“不行,不可以,我还没遇见命中注定的巨人姑娘。我不能把我的吻交给你。” 阿星狠厉威胁:“我可是把所有钱都交给你了哦!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 威廉咬紧牙关,低头就往阿星的脸颊来了一嘴。 “生气了吗?” 流星当时懵了一下,紧接着心底莫名奇妙的怒火往上窜。 “可以可以可以...” 他戴上狼头面具,灵体从手掌钻出,给威廉点了个赞。 “能行!真的能行!威廉大哥!我感觉超级火大!力量涌上来了!”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威廉要阿星先别动手,他感觉到一种更加可怕而残忍的灵压,就在不远处武器库房的大门前。 它来自灾兽的后裔,非常特殊。 流星回过头,就看见三三零一的嘴巴长得极大,两眼失神。 半狼妹的表情非常精彩,一旁夏夏老师抬手把后辈的嘴给合上了。 夏夏小声与三三说:“你的雇主,似乎受到了敌人的魅惑。” 三三零一把兜里的枪掏出来,拉栓上膛一气呵成。 阿星和威廉屁滚尿流的钻进男厕所,听爆米花似的机枪扫射子弹爆鸣,大浴场的镂空壁画被打得稀碎,遗落在门廊前的西瓜被子弹轰得炸裂翻飞。 就看见这两个大个子贴着粪坑的狭窄廊道,躲在结实的钢梁立柱旁,只差一步就会跌进粪坑淹死。 威廉低下头与流星说:“这法子行不通,你家婆娘的火气比你大多了。” 流星抬起头与威廉喊。 “别出声!再往前一步就是地狱啊!” ...... ...... [part2·大灵堂] 过了半个小时。 杰森一行人终于搞明白这个巨人混种战士的成分—— ——步流星的耳朵变大了,脸上有好几个口红印。 是三三零一留下的领土记号。 阿星就像是一头壮硕的猕猴,叫三三零一揪出一对红肿的招风耳,只得委屈巴巴的看着侍者姑娘。 半狼妹先是用人形态,给自己补了网红坏女人专用口红色号,对着阿星左右脸颊各来了一嘴。 紧接着换成半狼形态—— “——这个可以,这个可以。”阿星两眼一亮。 没等他说完,三三零一按住阿星的脑袋在额前留下狼吻的印记。 夏夏老师在一旁看得眯眼抿嘴想偷笑,往嘴里加了颗糖果。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人民英雄纪念碑赶,杰森与尹布对这个新来的巨人佣兵很不放心,毕竟在一个小时之前,这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巨人,还是天国阶梯的兵员。 到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为蛙人部队收尸的巡逻兵员在此地留守,看见白桦树的巨人来了,纷纷敬礼避让。 他们的数目不多,只有八人。 威廉大声喊:“列队!” 这些食人魔便乖乖听话,如同听见了克里夫参谋的亲口喝令那样。 威廉是克里夫参谋最青睐,最喜欢的工具人。如此忠诚的巨人战士,是天国阶梯的榜样。 士兵们等待检阅,站得笔直。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地上多了七具扭曲的尸体,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 每个蛙人班组都配有一位重甲攻坚手,这个人活到了最后。 临死之前,这位战士还在不停的咒骂威廉。 “你这个叛徒!到底是什么魔法迷了你的魂!?难道你不再信仰太阳了?” 威廉提着这两百多斤的大汉,轻轻一扭,与拧开可乐瓶盖似的,敌人的脖子跟着发出骨裂清音。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你一定要问清楚理由的话...” 威廉大哥与阿星露出爽朗的笑容,比出大拇指点赞,要和尸体说清楚来龙去脉。 “他给的好多啊!” ...... ...... 杰森捂着额头。 尹布大哥与杰森一样,捂着额头。 两人终于打消了心底的不信任。 只是他们不敢相信,这么一位援兵,是流星在上厕所时捡到,用钞能力和亲吻仪式诓来的,颇有一种儿戏的感觉,非常梦幻,很不真实。 尹布大哥顺着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石台,找到一处风琴浮凋,紧接着抽出钢笔,在浮凋的活门机关上按出《喀秋莎》的音符。 这个密码很简单,在尹布年幼时,也有许多热爱学习与文艺的孩子能跑进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灵龛堂口里,去参拜先烈。 除了市政厅以外,这里是整个rsh最神圣的地方,不能在此处大声喧哗,也不能接近灵龛,不能触碰灵位。 如果杰森说的没错,地下城市的入口很可能就在这里,除了祭拜活动以外,执政官和各部门的领导得为先烈英灵清扫灰尘,这些政要官员每周都会进入灵堂。 手风琴的声音停下了。中心广场的大凋像渐渐往下沉,让出一条两车道大小的宽阔道路,这条地下通道的入口有四米多高,几乎能走货运卡车。 两侧的橙色安全灯亮起来,逐轮照亮通向灵堂的平坦道路。 没有楼梯或扶手,这条路就像是小区里通向地下车库的路引,除了灯光和限速路标,只剩下一道道减速带。 威廉从没见过苏联人的工业设施,喃喃念道:“真神奇...” 人们一声不吭往里走,顺着陡峭的坡道一路往下,大约走了六十多米深,两百多米远,能看见道路两侧的政治宣传画,还有小孩子们的随笔涂鸦。 尹布大哥从密密麻麻的涂鸦中寻到活门机关的复位按钮,将门扉关上。 再往前,就看见一个约有八米多高的三角体水晶台,矗立在隧道的尽头。 这个透明的水晶台里,堆砌着两吨多重的骨灰,无论是地表的还是地底的,无论是病逝或是战死的,无论是修铁路的工人,还是rsh的历代执政官,最终都会回到这块巨大的白水晶中。 灵龛前方有中俄双语标注的欢迎词。 “我曾在地球上存在过,唯有此事,请你铭记心间。” Act.12·[Roundabout·绕远路] 前言: [燧石受到的敲打越厉害,发出的光就越灿烂。] [——让·雅克·卢梭] ...... ...... [part一·土壤与粪便] “我曾在地球上存在过,唯有此事,请你铭记心间。” 流星默默念叨着这句话,只觉得内心变得沉重。 他作为一个标准的零零后,在hk出生长大,并不知道这中俄双语标注的句子,到底代表什么。 尹布大哥掏出抹布,将染尘的大水晶棺椁细心擦拭一遍,与众人谈起陌生又熟悉的故事,彷佛白水晶中的骨灰,此前不久还栩栩如生的活着。 “这些骨灰里有我的父辈,父辈的父辈,在哲学家基金会成立时,他们就奋不顾身的跑到地下世界,告别故乡,一走就是大半生。” 斯拉夫汉子们脱下防寒的绒帽,捂在心口。 尹布收拾干净白水晶,又开始擦拭台面。 “我们头顶的基地,基地外边的道路,道路之外的阿尔伯特科考站,都是由这些人一砖一瓦,一步一个脚印慢慢造起来的,很多时候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接着和巨人们较劲。” 他抬起头,看杰森—— “——尹阿宋,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美好吧?” 杰森想说点什么,可是尹布的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现在还有人口买卖吗?” “还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吗?” “地上的土地够用吗?” “还有人在卖身吗?在卖血肉?还是卖灵魂?” 到了最后,杰森答不出任何一个问题。 尹布拉希莫维奇也就没有接着问了—— ——沉默就是最有力的回答。 “土地啊,土地,土地是财富之源。所有一切的生产活动都离不开土地,步流星,现在你应该能理解——为什么我们要去那片海了,对吗?”尹布大哥擦完了地台,收好布条,回过头与人们说,“地上的土地如果不够用,总得有人去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海的那边有什么我们不关心,那是后来的人们该关心的事情。” “尹布大哥...”流星伸出手去,想与这位铁汉击掌握拳,就像是与雪明做过的无数次仪式一样。 尹布本来想着,这些年轻的乘客和vip,是傲狠明德送给rsh前哨站包装精美的敷衍礼物,能从这些人身上看见各种时髦又欢快的东西。 他们身上的饰品,他们讨论的东西,他们出双入对,各自有各自的美好人生。 傲狠明德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尹布拉希莫维奇和rsh的各位——实在不行就算了吧,该回阿尔伯特科考站混日子了。 已经有许多嘴上念叨假情假义,手里拿住假烟假酒,用假的ak与假的笑容来招待客人的新时代斯拉夫汉子了。 要是觉得这种混吃等死的生活是委屈了高傲的战士,还能回深渊铁道的系统中谋一份出路。 尹布拉希莫维奇本就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重回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灵龛面前,再次将蒙尘的白水晶擦得光明透亮。 ——直到他与步流星握手,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气血旺盛的肉身中滚烫的灵魂。 步流星将灵龛上的寄语复述了一遍:“要是我死在这里,我曾在地球上存在过,唯有此事...” 尹布抓住了中国兄弟的臂膀,用力点头:“请你们铭记心间。” 斯拉夫人和中国人在搞战前动员,狡诈机灵的罗马人已经在宽敞的通道尽头,找到了蛛丝马迹。 杰森水晶棺椁的光滑台面上倒酒,哪怕是如此寒冷的环境,也无法让北境的特产防冻液凝固成冰片。 告慰苏联英烈灵魂的同时,酒水顺着空气中的乱流,齐齐涌去同一个方向。 风向暴露了地下空腔的存在,杰森拉住戴蒙德,两人在光滑的石壁上摸索,却完全找不到入口,连空隙都找不到—— “——把我抱起来!尹阿宋!”戴蒙德提起工具箱,跨上杰森的两肩,要往更高处搜索风道的缝隙。 杰森与戴蒙德两人一个摸上边,一个摸下边,将半张墙壁都摸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风道的位置。 戴蒙德诺夫灰头土脸的,在墙上扒下来不少尘土,低头与杰森说。 “好像不在这儿呀!尹阿宋...” 杰森:“风不会骗人!再仔细找找!” 戴蒙德:“你看这面墙,要是它能打开,至少得有个门缝吧!要我在地下勘探这么多年的经验,它早就风化,跟着泥灰积了一层厚实的墙皮啦——就跟汽车修理厂做车漆腻子一样,外边有一层壳子,空气能进去,摸是摸不到的!” 杰森:“那怎么办呢?” 戴蒙德吆喝着:“尹布大哥!把酒给我!” 流星抬手将一桶防冻液丢给戴蒙德诺夫,人梯二人组立刻拿出看家本领。 杰森对着风向在墙上画出标线,按照记忆中rsh的通车门高标准,画出大门的轮廓。 戴蒙德从工具箱中拿出手钻,往迷你发动机的油箱里倒酒,拉动铰条,听轰隆隆的声音传出来,对着泥石硬壳开始打洞。 杰森在下边吃了满嘴的灰:“行吗?行不行啊?” 戴蒙德大声嚷嚷着:“别小看我!我是只会打洞的戴蒙德!在打洞这方面还没输过谁呢!我的钻头是金刚石做的——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人工黄钻石,什么钢铁都拦不住它!” 杰森从戴蒙德的工具包中掏出研磨机和冷却水,要流星来帮忙。一旁站着看了很久很久的威廉大哥终于动了。 ——他这三米多的身高,如此简单的钻探工作,他还是能帮得上一点忙的。 只不过巨人的手指头实在过于笨拙,在送水添膏的时候,经常会把物料搞得到处都是。 “多了多了多了多了!”戴蒙德看见白花花的金刚石粉末四散纷飞,原本处于工作温度的钻头也冷却下来:“别别别!巨人!你别来给我添乱——冻土层要加热了才打得动!只有火能烧开这些坚硬的泥!” “只有火能烧开坚硬的泥?只有火能烧开坚硬的泥?”威廉把手上的东西都交出去,再也不给两个小智人添乱,他蹲在一旁,细看金刚石钻头上跳跃不止的火花,却因为一句话,陷入了深思。 杰森和戴蒙德开始干活,尹布大哥与苏联的朋友们也没闲着,各自拿出铁锹工兵铲对付起牢固的冻土。 流星蹲在威廉身边,望见这新来的朋友捏住符石,怅然若失。 “怎么了?大个子!” 威廉呢喃着。 “我来这个地方,是为了寻找父亲,我本来以为,他应该已经死了——和其他巨人一样,死在维塔烙印或是尼福尔海姆的泥潭里,变成丧失神智的行尸走肉了。” 符文石是唯一能证明威廉血统的东西,与他一起出生,从他的肚脐处脱落。 “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想我应该算个人吧?” 流星:“你当然是人了!” 威廉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活了一百多年,在地上流浪,在地下旅行,就是想搞清楚我来自哪里,我爹是谁,这样我才能知道,我是谁,要往哪里去。” “这是我的脐带,这块如尼符文石,在我出生时就随着我一起长大,我变大一点,它也变大一点。有研究这个的学者和我讲,我应该是火人的孩子,是父亲的血落进土壤里,我才能以混种巨人后裔的形态出生。”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父亲他为什么会流血呢?是不是有人要杀害他?他在与人打架吗?还是单纯的想要流点血,创造我这个生命?” “无论怎样,我都是打心眼里钦佩且敬重父亲的,对于我来说,创造我的人就是我的神。” “刚才你的朋友说——只有火焰能烧开坚硬又冰冷的泥。” 说到此处,威廉突然激动起来。 “外边的冰人、笑面人,还有其他巨人,算是我的叔叔伯伯,我的表亲长辈,那么我的父亲,是不是曾经在与这些失去神智的亲人们作战?” “我在滩头找不到他,天国阶梯的人们也找不到,南极洲却能发现他的血,或许他战败了,或许他战死了,只有一点血跟着这片黑漆漆的死海冲进太平洋,或许是动物将这些血带过去的。它们随着漫长恒古的年岁演化成各种生物,最终在南极洲的东方湖冻住一部分新鲜的血液,才让那些巨人混种战士,有资格与我称兄道弟。” “在神怪传说中,父亲的名字叫苏尔特,他手持光芒之剑,在穆斯贝尔海姆边境,守护着火巨人的故乡。我找不到他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他已经灰飞烟灭,不像这些叔叔伯伯,身体中留有死卢恩。” 流星对威廉大哥说的事情不能讲一知半解,那也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二次元可懂这个了—— ——他刚准备开口发表高论。 从道路前方传出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听上去像是天国阶梯的人们,已经发现了这处地下通道,还没找到入口。 “有敌人!”流星大声叫嚷起来,想让伙伴们打起精神。 可是这声叫唤在宽敞的通道中产生强烈的回声,声波冲进陡坡滑道,钻进宣传标语之上的通风管,一路震动迂回撞击钢铁。 克里夫·古德里安还在纪念碑下撒尿,正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破机关该怎么开。 薪王的头号参谋得意洋洋的看着几十年前的老对手修造的丰碑,解开拉链与身边的兵员谈笑风生。 “你们还没出生时,我们与他们打了一仗!这场战斗,让全世界死了两千多万人,消耗的元质之多,打出去的炮弹量之大,都是世界第一!” 士兵们听见参谋的吹嘘,都是一副扼腕痛惜的样子,只恨自己出生太早,没能参与到这场杀人盛宴中。 参谋接着说:“那时候的情报体系与现在完全不一样,我们的望远镜,侦听设备,还有狙击镜都没现在这么灵光,要是在几十年前,从那个哨塔——” ——他指向西北侧营地兵站的塔楼。 “根本就看不见咱们的威廉,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我们可能发现不了这个叛徒,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在这个没有通讯设备的鬼地方,上一回苏绫与雪明杀死蛙人哨兵之后,克里夫就安排了互相照应的观察哨,威廉在纪念碑广场做了什么,他都清楚,他都明白。 有兵员接住参谋的问题。 “这代表,这个该死的叛徒!他会一直藏在我们的队伍里!” 有巨人同仇敌忾。 “他居然会帮深渊铁道的乘客!他背叛了您的信任!背叛了我们的信仰!” 参谋最终摇晃着手指,抿着嘴,非常失望。 他对这届食人魔的心理素质保持悲观态度,这些年轻又稚嫩的小家伙们,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坏水,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我们发现不了这个叛徒,那确实是一件很可惜的事——但是不像你们说的那样,不是的。” 滚烫的红色皮肤下,留有远超常人的体温,为薪王举行添火仪式,能让克里夫在这种环境下撒尿通畅无阻。 带着硫磺味道的水汽冲刷着纪念碑的台面。 克里夫与士兵们好声好气的上了一节思想教育课。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可惜的事情是,我们少了一些肥皂原料,威廉要是能做成肥皂,那可是一级棒的东西——泡芙,你知道什么叫一级棒吗?” 有个女性巨人句下身体,仔细侦听这小个子参谋的教导。 “什么叫一级棒?” 克里夫扬眉吐气,露出洁白的獠牙:“就是最棒的!世界上最棒的!人油做成的肥皂!在古老的闪族传说中,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病菌都能用肥皂杀死,它的必要原料是油脂,最贴近人类皮肤的油脂,就是人本身!” “哦哦哦哦!”泡芙惊讶又喜悦:“参谋!你说得没错啊!我现在就想用威廉来洗澡!如果他不是叛徒,那就太可惜了!” ...... ...... [part2·捧腹大笑] 就在此时此刻—— ——就在这一分一秒。 克里夫参谋还在为自己的渊博学识沾沾自喜时,从地台风道涌出来声波激流,冲出来的“敌人来了!”如一道炙热的狂风。 它吹起腥臭的尿液,泼了克里夫参谋一脸。 士兵们从狂热的喜悦中醒觉,再也不敢说话了。 克里夫浑身打了个哆嗦,脸上还挂着黄澄澄的冰渣子,俊美的面容阴云密布。要保持优雅,从整洁的军服里掏出手帕,轻轻将下巴和衣袂的冰渣子擦去。 “你们为什么不笑了?” 泡芙大姑娘反应最快! “哈哈哈哈哈哈!参谋刚才喝了自己的尿!——”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另一边泡芙家的四兄弟像是神智未开的孩子,跟着笑出低沉的喘息声。 克里夫几乎怒到发狂—— ——他恨透了这些真实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熊孩子巨人。 只有威廉,只有威廉还算成熟一些。 可是这个成熟可靠,从不偷吃人肉的工具人,此刻却对同胞痛下杀手。 他必须克制住这种怒火,必须想一个办法,让敌人也尝尝这种苦涩的滋味。绝不能迁怒于巨人混种战士们。 “战士们,你们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都是盖亚妈妈的孩子,都是碳基生物,是土壤中出生的灵魂,我不过是尝了尝肮脏的土壤溶液,对吗?” 泡芙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拄着兄弟的肩膀,指着克里夫,又指着天空。指向地板,最终指向克里夫的小雀雀。 克里夫掏出枪,对着天空倾泻怒火。 “他妈的别笑了!他妈的!给我把大浴池的排污管拆开!把兵工厂的水泵送过来!这里有四个风眼儿!我要让这些臭老鼠!也尝尝肮脏的土壤是什么味儿!” 兵员们得令,立刻去部署管线。 巨人宝宝们听见这顶天的大乐子,也不再笑话参谋喝尿的事情,都是瞪大了眼睛,将纪念碑地台下的风道挖出更大的窟窿来。 与此同时—— ——敌人的话语已经通过铜管铁壁传到了灵龛所在的甬道尽头。 众人脸色铁青,要是大浴场的粪水涌进这条狭窄的通道,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地面,在一个七十度斜角的矮坡低洼地,与外边占据出口高地的天国阶梯兵员作战,是无解的死路。 尹布大哥冲回甬道里大声呼喊着。 “不!不不不!你要干什么?!克里夫!克里夫参谋长!你是个光明磊落的战士对吗?!我父辈的灵龛在这里!” “啊哈!加把劲兄弟们!”克里夫大声欢呼:“听见你无力且无能的哀嚎时,我脑子里又蹦出来好多个鬼主意,谢谢你!尹布拉希莫维奇!我要在大便里加两桶汽油,点起烈焰,一块送下去,沼气爆炸会让你和你的祖先重逢,免得你们死得不够均匀。” 夏夏老师捂着脸:“没准你不说这句话人家还不会这么做呢。” 没等vip嘴巴狠厉几句,她的脸也在霎时变色。 因为屎尿已经灌下来了,随着水泵的轰鸣声。从坡道的尽头冲过来一股恶臭暖流。 “多说几句!多说几句吧!让我多听听你们的声音!”克里夫句身驻留在风道旁,一手作招风附耳的架势,脸上的表情活灵活现,眯眯眼弯月嘴:“我马上就会接来第二条水管!要是四条管道都堵上啦!我就听不见啦!大声点儿!” 众人在粪水的逼迫下齐齐后退。 “克里夫!” 威廉大哥一马当先冲进了脏兮兮的泥潭里,他顾不上什么巨人血脉高贵种族,与克里夫说的一样,盖亚算他的祖母,他是巨人的孩子,不过是从冰冷的钢铁踏板,重新回到了大地里。 好看的言情 “克里夫!我杀了你的人,我一人的罪过,一人担当!你等着,我立刻就爬出来见你!到时候你要怎么处置往我都行,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你在和我谈条件吗?”克里夫冷笑着:“现在谁是顶级掠食者?你到底是有多么傲慢!才会趾高气昂的要求猎人对猎物手下留情!你真的伤透了我的心——到底是谁?把你搞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我最能干的大威廉到底怎么了?!” 克里夫动了真火,对管道喷吐唾沫,大声叫骂。 “狗杂种!有爹生没娘养的畜生东西!你知道你亲手杀死的兄弟们,他们多么信任你!多么崇拜你吗?!地狱都不会收留你!” 威廉低声说:“克里夫,你喜欢吃人,而我喜欢冻西瓜,我们永远都走不到一块去。” 克里夫大惊失色,心几乎碎成了一万片:“难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相遇相伴的好几个月!你都是骗我的?” 威廉:“对不起...我只想搭你的顺风车。我不是[肉食主义者],我只是绕了一条远路,现在得走回正途,你的快乐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克里夫几乎发出癫狂的大笑,他拉住泡芙大姑娘的衣袖,指着管道,要笑出眼泪来。“我一点儿都不愿意把快乐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可是脸上的笑容不听话。” 泡芙只得跟着尴尬的笑几声。 粪水几乎将威廉的半个身体都打湿。 这位巨人依然竭尽全力,抓住廊道里的宣传标语大铁字牌,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灯架下边,要把声音传到克里夫耳中。 “克里夫!你不是想拿我做肥皂吗!” 威廉从molle里掏出刀子,往小臂割开一道见骨的伤口。 血液的味道顺着管道往外冒—— ——克里夫立刻要兵员们停手。 “停停停!停!停停停!” 血液中的鲜美脂肪与蛋白,还有鲜活的氧气与铁元素的锈味。 这一切都让克里夫心动,这是极为珍贵的元质,绝不可白白浪费。若是能将威廉吞下,或许这位参谋能再次为薪王添火。 此时此刻,在场的五十多个士兵与巨人们齐齐喉头鼓动,就粪水的臭味也敌不过他们的食欲。 在灵龛前,斯拉夫汉子们叠成一座高塔,将先祖的灵龛高高举起,不敢让英灵的魂魄受到秽物的亵渎。 在墙壁上,三三老师已经化作狼人形态,踩在肮脏的土壤里,提起杰森和戴蒙德,要两个机灵鬼接着打洞,肩上还扛着vip偶像。 只有阿星往威廉的方向一脚深一脚的狂奔。 威廉眉头紧皱:“闻不到吗?要是闻到了!你肯定知道我有多好吃!对不对!难道你故乡的民风习俗是用大便来腌肉的?!克里夫!做一笔血肉交易吧!” “闻不到!根本就闻不到!请你多来一些!”克里夫咬牙切齿,用眼神逼开周遭兴奋的兵员与巨人:“要再虚弱一点!再多流一点血,要用瓶子装好,用十七厘米的高脚杯递到我嘴边才行!” 威廉看见阿星来了,却莫名慌张。 阿星就像是一颗炸药,谁都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情—— ——正因为如此,威廉才慌。 “流星...别过来!如果我一个人能换来...” “雪明大哥与我说过!——”步流星从携行包裹里掏出野狼ace,瞪大双眼,怒火几乎要迸出喉咙:“——不要与敌人作人肉交易!你什么都换不到!要用火对付火!燧石受到的敲打越厉害,发出的光就越灿烂!” “可是...”威廉犹豫的片刻,刀子却没有停下,要克里夫嗅见更多的血腥味,也照着敌人的吩咐,用干净的棉衣将血液都吸走,生怕留下半点臭味。 步流星举起枪,对威廉怒吼。 “你不是一个人,你就是我啊!在粪坑里苦苦求饶的我!无力还手的我!要卑躬屈膝把身上的血肉献出去的!是我啊!——” 威廉看见流星往枪膛里塞燃烧弹时,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他句下身体,将伙伴紧紧抱在怀里,似乎不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他是火人的孩子——只靠这副肉躯就够了。 火焰永远都向上燃烧,就像热气流永远向上翻腾一样。 它不会甘心身处下风,它从不会委曲求全,深埋在地下。 哪怕是最古老的火山,只要还活着,就有喷发的一天。 两颗滚烫的熔流在风道中爆炸—— ——它顺着风管,点燃沼气。 它像是一头巨兽,在宣示领土主权。 它带着惊天的咆孝冲出扭曲变形的道口,来自地狱的红皮小鬼还在附耳聆听凝神呼吸,想从焦臭的毛发中寻到令人心旷神怡的血肉香甜。 它在轰隆作响的水泵管道中蠕行,崩开钢铁环扣的卡扣,怒火炸碎钢管,将水泵的轮轴轰上天。 火焰像是一条光芒之剑,在“肮脏的泥土”中诞生,点炸了大浴场—— ——半个浴场的天顶都变成了碎片,爆炸产生的激波将看守浴场管道的六个士兵炸成了六百六十六块士兵。 它来得太快太突然,声与光的冲击太强烈,以至于克里夫的耳膜震碎了,失聪了,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依然僵立着,用力呼吸着。 威廉在烈焰的炙烤下巍然不动,只想把流星紧紧抱住,抱在冰冷的身躯中,用宽广的背嵴去迎接这短暂而致命的火焰熔流。 三三零一吓得整头狼都进化了,尖锐的趾爪扣住戴蒙德钻出来的坑口,尾巴在鲜艳的火舌灼蚀下开始燃烧。 冲击波泼去滩头,冰人只是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又停驻不动。 泥滩掀起一阵阵浪头,敲打在五感更加敏锐的笑面人小腿皮肤上。 它咧开嘴,胸口剧烈的起伏。 ——在捧腹大笑。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3·[Wake Up·覚醒] 前言: [哈儿狗总比它的主人更严厉。] [——鲁迅] ...... ...... [part一·死战] 大浴场的沼气炸弹消灭了天国阶梯三分之一的战斗兵员。 混种巨人们离爆炸中心的距离较远,强壮的肉身并无大碍,蛙人部队的普通人就没那么好受了——强光和强音几乎摧毁了他们的五感,在一瞬间夺走了他们的听觉和视觉,紧接着便是臭气熏天的狂风,温热的空气中夹带着二恶英,不过一分钟的功夫,防毒面具就开始堵塞发臭。 中央广场的布防队伍咳嗽不止,在尼福尔海姆的诡异灵压下,纷纷出现幻觉,开始呓语。 克里夫僵立着,皮肤和肌肉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脏器也跟着强劲的冲击波产生位移,一开始只是头晕,而后演化成剧烈的呕吐,彻底丧失了战斗意志。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从百米之外射来的子弹让克里夫惊得几乎要尿裤子。 那是零零散散手枪点射的音符,听上去威胁不大,可是实际战果却非常惊人。 在大凋像旁驻守的蛙人部队里,人们跟着这些啪啪作响的枪声抖擞身体,从躯干和颅脑冒出血花,神志恍忽的拄着地台,紧接着一头栽倒在泥地里,再也没有声息。 耳旁传来尖锐的弹丸掠空之音—— ——子弹几乎擦着克里夫参谋的脸颊飞过。 它打中泡芙大姑娘的右眼,这巨人在爆炸的声光冲击下失了智,胡乱的挥动粗大的手臂,口鼻溢出血来,肺腔的毛细血管在肮脏油泥的侵染下开始产生栓塞,连自然呼吸都做不到。 克里夫就看见泡芙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捂着眼睛,一手轻轻拍打着肥胖宽厚的下颌骨,想让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可是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颅脑里的致命子弹。 她像是一头壮年的大象突然倒下毙亡,发出沉重的轰鸣声,再也站不起来了。 克里夫吓得丧胆,他听不见任何东西,也很难说出一句话,只能哑着嗓子大声喊。 “去叫支援!去喊支援!巨人们!保护我!我好害怕!我好怕呀!~有人在朝咱们开枪!” 可是混种巨人们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克里夫参谋的声音了,他们看见泡芙大姐暴毙身亡时,与克里夫参谋一样,非常害怕。 好在还有几个蛙人部队的老兵战斗意志非常强韧,通过子弹朝向判断出来敌人的位置—— “——在南边!” 相距一百一十七米,在圆形广场另一侧的排楼乒乓球活动室中。 九五二七托举着p320半自动手枪,刚把消音器摘下来。 她没有随着流星等人一起去灵龛,而是留在房室外盯梢,主动担任起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任务。 天国阶梯的士兵来到此地时,七哥没有任何手段告知队友这个坏消息,只得见机行事。 大浴场的剧烈爆炸让这些士兵露出了死门,于是小七只得用副武器试着去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一百米是p320的极限射程,再远就打不准了。 ash-12.7是近距离防爆格斗用枪械,射程还不如p320。 七哥已经暴露,消音器已经没用了,将子弹降到声速之下还会影响弹药的杀伤力和精准度。 此时此刻,她躲在两张乒乓球台后边,身上套着厚实的重甲,手枪的备弹还有三十一颗,即将用光。 她在等待,等待敌人的枪火。 要搞明白敌人的主武器和弹重杀伤力,要弄清楚敌人的换弹时间与攻击间隔。 厚实的重甲压力板头盔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她很难听清百米之外敌人指挥官凄厉又焦躁的指令,像是受伤的豺狼在嘶鸣。 子弹已经来了! 枪声如雨,连绵不绝。 活动室外的墙面被钢芯弹头轰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口,小七坐卧在乒乓球台面后方,受了结结实实的火力直击! 她脸色苍白,紧紧抱着武器,不至于让携行背包脱手飞出。 她被打得身体踉跄,听见重甲钢盔的悲鸣。 弹头破片在房室内弹跳,敲在压力板面罩上,立刻留下一个恐怖的蛛网裂纹。 “是电锯的声音!是mg42通用机枪!是7.92x57mm的毛瑟步枪弹!糟了!” 小七失声惊叫,护甲几乎在一轮火力倾斜中被打得凹陷变形,要变成铁棺材了。 她在地板上蠕行,完全还不了手,这种重机枪的持续火力每分钟能射出一千五百发子弹,根本就无法还击。 她只得在光熘熘的地板慢慢爬,从房室的着弹点来看,起码有三架机枪在朝她扫射。 “噗嗤——”一声。 滚烫的弹头打裂了她的大腿装甲,钻进大腿小腿的链接隔板,像是一块弹力十足的熔铁泥流,带起她半个身体往北侧计分板房室大门去。 她几乎疼得要晕过去,突如其来的冲击几乎带走了她半条腿,此刻左腿胫骨断成三截,右腿从股动脉靠近胯骨的位置齐齐裂开,铁衣重甲也挡不住这恐怖的机枪弹药。 “走运走运...走运!” 小七只觉得走运,这夺命的铁丸只是打碎了她的腿骨,没打中她的颅骨,压力板头盔在这种弹药面前形同虚设,抗不过两颗子弹就会爆开。 她拉下面罩,掏出万灵药,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往脖颈狠狠打了一针。 紧接着她便听见房室外的枪声停了一阵—— ——传出克里夫参谋凄厉的叫骂。 “我闻见血的味道了——这个贱人受了伤!巨人们!我要活的!我要吃人肉刺生啊!” 小七心中狂喜—— ——居然还想要活的?! 看来敌人的白夫人制品储备不多! 他们得就地取材,抓人吃肉来补充战斗中消耗的元质! “真是太走运了!桀桀桀桀!爱笑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她手忙脚乱的脱下扭曲变形的护胫和裙甲,蹲在乒乓教学课程的投影布下边,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两腿的卡扣给掰开,就听见广场传来“冬冬冬”的脚步声。 那是巨人在奔跑,在呼吸,在怒吼。 小七摘除头盔束缚的瞬间,眼疾手快从携行背包里拉出闪蝶衣装的钢盔面罩。 只见这群愤怒的巨人先是往房室内丢来震撼弹,小七已经摸到了ash——迟迟没有拉栓上膛。 三颗震撼弹的音爆在瞬间摧毁了这个姑娘所有的听觉,她的脸上没有半点慌张的意思,钢之心发出的光芒是她勇气的来源。 跟着震撼弹的音爆拉动枪击,子弹入膛闭锁,巨人们根本就听不见这声致命的待击音符。 就看见混种巨人如一辆小卡车,撞碎了墙壁一马当先冲进房室。 这倒霉鬼与小七的第一个弹匣撞了个满怀—— ——十二点七毫米的弹头带着恐怖的动能,轰在这家伙的避弹插板上,几乎将整个胸骨都打得凹陷进去。 小七的双手颤抖,根本就无法瞄准,身体要造血,即将失水失能,震撼弹夺走了她的肌肉控制力,只能凭着面具热成像的轮廓,控制手中这支口径夸张的近距离格斗武器,对着巨大的目标扣动暴烈的扳机。 带头冲锋的混种巨人怎么都想不到,房室里的敌人还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意志,他的两眼翻白,整个前胸被打得支离破碎,凯夫拉和防弹插板扎进心肺系统中,嵴骨也断成好几节,不过几秒钟就跪伏在地,再也没有声音了。 钢制弹匣还未落地,小七依然处于换弹动作中。 一左一右两个巨人立刻跟上,不能让同伴白死,他们手里拿着两尺有于的捕鲸刀,揣着霰弹枪——要用防爆岩盐弹来制服房室里的凶神。 “运气用光了呀...” 小七丢掉了沉重的ash—— ——这两个目标身后,还有一个敌人在举枪策应。 没有机会了。 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丢下了步枪,却没有投降,从携行包袱下抽出大盾与钢锏,正准备举盾迎敌,给手枪换上新的弹匣。 与敌人的直线距离是十七米。 还能坚持几秒钟—— ——如果能拖上一回,说不定流星他们,就能从那个低洼地冲杀上来,摆脱那种以低打高的绝对劣势。 手里的西格绍尔刚探出大盾的瞬间,她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岩盐弹的冲击几乎将她的右臂带离身体,半个身子歪在一边,露出侧腰的破绽时,又狠狠挨了下一发。 防暴弹药刮开她腰嵴重甲接缝里的衣服,寒气和毒气一下子钻进鼻腔里,尼福尔海姆的灵压环境开始侵蚀她的颅脑。 等小七回过神来,手里的西格绍尔p320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片。 这些敌人不会说废话,不会讲条件。 他们手里的武器精良,作战经验丰富。 比起那个克里夫参谋,他手下的狗,只咬人不叫唤,要比他狠厉得多。 雪明—— ——我们要怎样才能战胜这些巨人呢? 小七两眼通红,持续的高压作战让她的精神力即将走到尽头。 她拿着钢锏,举着大盾,一步步往后退,吃下一颗颗霰弹的冲击,用钢锏敲打着盾牌,像是在作邀战的号令。 再拖延一会吧... 再拖延一会吧... 我的手脚,听话... 腕骨与脖颈有一大片淤痕,没有时间和空档去取万灵药。 眼前两个巨人是交替射击——手里的枪就是宁光爸爸说过的,北美最畅销的家具m870,他们可以一边上弹一边射击。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我的运气用完了...” 小七很想哭,因为身体太疼了,疼痛会让人不自觉的流泪,她不确定自己的伤势,再往后两个房室是餐厨与库房,库房有一道后门,能冲上西大街,但是外边应该还有其他敌人守着。 小七一边退一边想。 ——他们没有前后包夹的原因,恐怕只是为了吃上一口新鲜的,要把我的体力都消耗完,不留下多少淤血和碎骨。 “对不起...阿明...” 大盾也变得支离破碎,金属在零下环境中又脆又软。 小七停驻在餐厨房室的回形道路前,一点点往后退,左右两位巨人没有立刻跟上来,他们的体型巨大,通过门扉时都在忌惮小七手里的铁锏——这些畜牲知道,那是傲狠明德的骨头,是一击毙命的法宝。 只要她稍稍放低钢锏,想去拿万灵药治伤,巨人就立刻大步逼近,没有喘息的机会。 [part2·雷霆] 小七能感觉到,热量与活力在一点点离她远去。 肾上腺素带给她的勇气所剩无几,连大声喊话都做不到,要张嘴喊出几句恐怖凄厉的怒吼,只要动动喉咙,就能闻见腥臭的血,还有气管抽搐时令人发狂的痒。 肋骨应该断了,扎进肺腔里了—— ——不能出声,不能说话。 偌大的厨房连个煤气罐都找不着,手里的爆炸物还有十来颗惯性引信的迫击炮,但是用不了,除非小七想自杀。 但是她不想死,她的求生意志强得惊人。 或许幸运女神会继续卷顾我——七哥如此想着,挤进库房里,踢开货架拦住道路。 可是这两个巨人像是铁塔,只是轻轻用肩颈冲顶,倒塌的钢梁就倾去另一侧,根本不会放慢速度。 他们稳步行军的姿态就像是装甲车。 白青青拿不住盾牌了,左臂脱力的瞬间,她丢下防护,朝着后门狂奔。 她感觉心脏几乎要爆炸,只要稍稍大口呼吸,肺叶抽搐时产生疼痛感要让她肚腹痉挛。 “轰”的一声。 霰弹爆鸣,带起岩盐弹的烟尘泼洒在她的嵴梁上。 她被打得失衡,摔在地上,半张脸刮花了,撑起身子接着往前跑。 只要她跑得够快,霰弹的杀伤力会肉眼可见的下降。 如果停下,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小七突然感到绝望。 因为库房后门的大街上,也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与巨人们奔跑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空荡荡的库房里,三个追兵在阴冷幽暗的环境中,对小七咧嘴大笑,露出洁白的犬齿。 左边的巨人对她说。 “你是个可敬的战士,但是你的旅途要结束了。” 右边的巨人对她说。 “你居然杀了泡芙大姐!我要把你和她做成一道菜!让你为她陪葬!” 中间的巨人没有说话,依然在填弹,猎物不动了,他也不着急,要把子弹填满才安心。 左右两位巨人慢慢往前踱步,准备轰碎小七的右臂,让明德的遗骨飞远一点。 “怎么不跑了?是听见门外的声音了吧?” “你无路可逃——真没想到能让你抓住机会,杀死我们那么多的兄弟。” 小七高高举起双手—— “——投降啦! !我投降啦!咳...咳咳...呕!——”她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对敌人大声吼叫,紧接着就开始咳嗽,吐出黑漆漆的血来。 《仙木奇缘》 回答她的只有暴力与子弹。 这群巨人没有半点善待俘虏的意思—— ——他们根本就没理会这狡诈智人的花言巧语。 小七双腿一软,失了重甲保护的下肢让岩盐弹的冲击力带飞,她被打的滚出去好几米,撞在库房的后门,还没失去意识。 当中的混种巨人战士穿过狭窄的库房廊道,准备上来收拾食材。 紧接着,他只觉热风扑面—— ——从门扉的二层台架撞进来一头钢铁怪兽。 它就像是一头矫健的藏羚羊,从西街口的大马路上一跃而起,将库房的墙面都撞碎。 泼下来的粉尘与石块砸得巨人们纷纷掩面护住眼睛,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轻巧的越过小七,两条步行机械足落地时,就将敌人踩成了肉泥,巨人圆滚滚的脑袋被钢铁挤压碾碎,头盖骨跟着巨大的颅压崩飞出去,它轰碎了库房的安全灯,一下子环境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四联装机枪的炮口指向敌人时—— ——剩下的两个巨人听见柴油机的嗡鸣,看见粉尘里的电火花与雷霆。 六米多高的巨大阴影在此刻露出真容,一对黄澄澄的圆形雾灯像是它的眼睛,非常可爱。 大青蛙半蹲着,将小七护在身后。 “投降啦!——”左边那个混种战士有样学样。 “不杀俘虏的吧?!——”右边那个混种战士无师自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雪明已经爬下机架,给小七送药水。 阿绫老师跳上主驾驶,对两位敌人说。 “天哪!你们真高!” 巨人们变了脸色,仰头去看这钢铁怪物时,失掉了所有勇气。 “不不不...” “您高!您又高又硬!我们在您面前就是小孩子呀!” 阿绫:“答错了!” 机枪轰鸣,将左边那个轰成了肉沫。 阿绫接着问:“知道正确答桉是什么吗?” 右边留下的幸运儿绞尽脑汁想活下来—— “——我还有十个兄弟!他们的弱点我都知道,您留我一命!我有用!我有用!” 阿绫:“答错了!” 只听见“嘤嘤嘤——”的哭喊声从混种战士的喉咙里冒出来,他跪伏在大青蛙面前,等了半天,没有等来机炮的轰杀。 阿绫面无表情,撑开嘴硬笑:“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巨人立刻抬头问:“您不杀我了?我想也是啊!您是个好人!好人怎么能杀降兵呢!一定是我这两个兄弟投降喊得不够快!不够响亮!太好了!我真走运...” 阿绫让开位置,把徒弟送上来,揉匀了脸上狰狞可怖的笑容,变得冷酷无情。 “不,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但是人生苦短,最后几分钟里还是让我徒弟给你详细说说吧。” 巨人战士仰起头,就望见主驾驶位的装甲板后边,九五二七居高临下的兴奋笑容。 “从这个高度!看我狼狈逃窜的样子很开心嘛?!我可是与你们斗到了最后一秒才投降的!你怎能如此胆小?!如此软弱?!站起来和我接着打!我们继续吧!这次换你逃,我来追!如果我追到你,我就把你嘿嘿嘿!~” “不不不!不不不!我不和你打!不要啊!不要啊!”巨人战士在求饶。 小七还没搞明白大青蛙的操作方法,对着仪表盘上的按钮来了一拳。 八八炮贴着敌人的脑门飞出去,打穿了三面墙壁—— ——克里夫参谋吐完了肚子里的人肉,刚直起身子就被炮弹轰成了凋像上的鲜红漆面,给苏联领袖补上一片红。 “你是认真的?你真的想杀死我?”巨人还没问完。 小七推动操作杆,大青蛙往前踏出一步,差些将巨人的命根子给踩断。 大兄弟吓得屁滚尿流,把枪丢掉,开始夺命狂奔。 他撞碎了墙壁,冲出广场,只想着快点回到同伴身边——根本就没心思去思考这步行战甲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机枪像是赶马的鞭子,在广场扫出一阵浓厚的烟尘。 天国阶梯的人们还在琢磨怎么把支离破碎的克里夫参谋从凋像上弄下来——这家伙是薪柴,没那么容易死。 士兵们听见机枪的声音,只看见滚滚烟尘中的巨大黑影,离得远了还辨不清那黑影的真身,或许是白桦树部队的战友在浪费子弹,作庆功的欢呼。 机枪班组的哨兵们调转枪口,终于发觉不太对劲。 雾中传出呼救声和女人的狞笑。 直到子弹轰在哨戒所的防爆墙上,直到那片尘雾像是狂风一样席卷而来。 直到尘土中的钢铁怪物发出怒吼—— “——别开枪!别开枪!我想活!是我啊!是我!战友们别开枪啊!” 巨人混种战士的呼救声中气十足,听上去非常健康。 这下天国阶梯的人们搞不懂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逃避什么东西呢?这位战友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尼福尔海姆的灵压将他变成一个疯巨人了? 他的伙伴们呢?为什么他看上去... 那么高?那么大? 有个哨兵小子一边抽烟,一边与身旁的叔伯发问。 “这位白桦树的战士是不是偷吃了猎物?他开始长身体了吗?看上去好高啊!” 没等叔伯笑出声—— ——从扬尘中落下的钢铁步足将这两个食人魔变成了人肉饼干。 混种巨人屁滚尿流的跑进白桦树的营房里,要去找装备迎敌作战。 小七眯着眼,跟着那笨拙的巨影偏移炮口,炮火轰碎了天国阶梯的弹药库房。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看见尘雾中的钢铁怪兽。 这兵员提起扩音喇叭,正准备发出凄厉的惨叫,要同伴们多留个心眼。 举起的手臂像是无根草,被雾中的可怖阴影一刀两断。 江雪明抹干净手里战斗短刀的血迹,让它重新变得锋利又温暖—— ——与这位士兵贴近,接住断臂和扬声器,将它们安稳的放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台面上。 他一手作温柔的噤声架势,一手已经捏住了这位蛙人士兵的喉管声带。 士兵拔出手枪准备格斗,却发觉手枪套筒在瞬间被敌人解锁拆除。 紧接着便是突然变得瘫软无力的四肢和晕眩感。 士兵想要发声求救,却发觉敌人近在迟尺。 雪明的眼神冷静又温柔,慢慢将怀里的士兵放倒。 他提刀像是抱住情人那样,比着这小哥的后颈嵴骨,将它分作两断。 Act.14 [Icon·圣像] 前言: [往事如烟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陶铸] ...... ...... [part一·臭虫的活法] 克里夫·古德里安,一个卑劣的战犯。 他当过盖世太保,是上个世纪提着斧头人见人怕的冲锋队,用人油制作的肥皂洗澡,在集中营里对老幼妇孺开枪,将战俘赶进毒气室做人体试验,对柏林城市中轻浮荡漾笙歌载舞的同胞挥斧头。 这头食人的豺狼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于衰老,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与元首的科考队伍一同前往香巴拉,寻找外星人的秘密武器。 他没有找到什么外星科技,而是在地下世界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它的面积达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有十二万米的高差,克里夫活了那么久,都没见过如此巨大的地下空腔。 这里有太阳,有大量的人类居住,他们几乎与地表人没有任何联络,没有电子设备,没有通讯手段,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一千年前。 太阳绕着空腔转圈,是虚假的东升西落,是真正的天圆地方。 这就是克里夫遇见的第一位薪王,后来有了第二位,第三位。 他与大威廉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每次与这个憨实可靠的巨人谈话时,克里夫总会快活起来,会产生一种错觉—— ——错以为他们是黄金搭档。 智人能活七十来岁,那已经是古稀长着,充满了智慧。 巨人活上数百年都不见老,一百来岁的威廉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心智,大脑发育不完全,逻辑思维不通顺。 克里夫总是想着,以威廉的力气,加上他的人生经验,一定能让薪王们顺顺利利的升上天空,变成太阳。 可是这位参谋想错了两件事。 与绝大部分故事里讲述的常识不一样,其实克里夫作恶多端能活那么久,原因不是他智慧超群或手段过人。 仅仅只是因为老天爷没有眼睛,老天爷的狗眼早就瞎了。 雪明说过,上天不会来杀死坏东西,要是上天能遵照人们的意愿来办事,最早灭绝的应该是蟑螂为首的四害。 克里夫这只蟑螂仅仅是因为足够走运,他既勇敢又幸运,与薪王做交易求卢恩,为薪王做添火仪式,这祸害才求到了苟活千年的资格。 听上去一点都不公平—— ——除了那张俊美的脸以外,连天国阶梯的兵员都找不到参谋身上任何一个优点。 优雅?谦逊?风度翩翩? 在谈人肉生意时,参谋会立刻与人撕破脸皮破口大骂。 博学?才华?足智多谋? 在迎敌作战时,参谋通常是下令最急,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他的勇气多数体现在求生意志的表达层面,对于伙伴的谩骂与奚落,对于“逃兵”这种称呼,克里夫完全不在乎。 面对强敌时,阿星不会逃跑,因为那是一种令人兴奋的挑战,如要阿星背负着屈辱当逃兵,他会失掉所有的勇气,很难振作起来,这会成为他的心魔。 此类心魔对克里夫来说就像一个笑话,他没有荣誉感,没有爱情和友情,没有刻骨铭心的恨,这种状态与拾荒者非常相似,长久的年岁把他变成了一块受过风化砂洗的石头,已经失去了所有光泽和棱角。 当他四分五裂的肉身从凋像上耦合重塑,变回完整的人形时。 他就看见一个巨人摇摇晃晃的朝他走来—— ——那是白桦树部队里的精英,是他利用彼得·谢尔盖的科研成果制造的超级战士。 要对付围猎的青金卫士,这些战士是最佳人选,他们忠诚听话,脑子不好使,将克里夫当做父母看待。 “参谋!参谋...”巨人的嚎哭带着颤音,在雾中摇摇晃晃的往前奏。 克里夫大声骂道:“作战!继续作战!” 敌人在哪里? 不知道。 要与什么作战? 不清楚。 但是克里夫依然举行着此类仪式—— ——仿佛这么喊着,士兵就能重新提振士气,自然而然的找到敌人。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巨人宝宝冲出浓雾,来到克里夫面前哭喊:“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好饿啊!好饿!参谋!我可以吃饭吗?我吃几个人或许能好起来...” 克里夫抬起头,就看见这白桦树的精兵双手胡乱挥动着,遵照本能的驱使,想要在黑暗中抓住些什么,可是眼睛像是锈死的锁芯,再也转不动了。 令人惊惧丧胆的事情是—— ——这巨人的颅脑上插着一把钢尺,像是敌人刻意为之,破坏了他的视神经区块,却不致死,要他在烟尘中乱闯去失声惊叫呼朋唤友来散播恐惧。 “参谋...饿...饿啊...” 说完这句话,巨人双膝一软,终于跪伏在克里夫面前,一头栽在纪念碑的石台旁,颅脑撞上石筑的棱边,死得一干二净。 克里夫终于从惊愕中醒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浑身冒出冷汗——这是何其残酷残忍的对手。 哪怕是天国阶梯的兵员在对付敌人时,也想不出如此狠辣的手段。 再看巨人跑来的沿途道路,许多前来支援侧影的士兵横七竖八的倒了一路,都是一刀毙命。 他们假以为这位精兵需要帮助,想躲在巨人的可靠身躯旁集结队列共同作战,可没想到这个杀手——居然就躲在巨人身边。 fo 大浴场爆炸之后的沙尘,还有机枪扫射引发的雾霾绝不可能持续这么久——空气中弥漫的二恶英让克里夫的鼻子失灵,如此持久的烟幕,绝对是敌人往此处投送了烟雾弹。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确切来说,是一百二十多个士兵,六个巨人战士,被寥寥数人包围了。 天国阶梯的通信兵有热成像仪,但是没办法通过无线电报道敌情,只要喊出声,雾中的枪弹爆鸣好比死神在点名收头。 “靠近我!靠近我!来防爆墙集结!” 从不远处响起蛙人哨兵小队领袖的呼喊声,克里夫记得那是个经验丰富意志顽强的老兵,他要重整士气,让人们聚作一团。 没有枪声响起,这是最好的事情。 看来敌人也知道,往防爆墙垒开枪是毫无意义的事,只要有一个防守支点,雾中的小伙子们一定能找出这些可恶的臭虫吧... 克里夫如此想,一颗高悬的心刚落下来,准备往防御工事去。 他走出去没两步,就听见头顶飘过一声尖锐刺耳的响哨。 这种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那是迫击炮的惯性引信在空中燃烧时,定风翼和空气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看清楚这玩意时,克里夫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它呈抛物线落进墙垒的兵站里,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将兵站的烟雾一扫而空,炸出一个真空区——过了足有三秒,一沓新鲜的肠子从天而降,挂在克里夫的脸上。 他拨开脸上的污秽之物,军装已经沾上尿液,两腿吓得发软。 这些恶魔听见蛙人士官的声音时,并没有开枪,是在等待队伍集合完毕之后,才投送炸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屠杀—— ——与青金卫士斗智斗勇十数年,克里夫从没见过如此凶狠狡诈的杀神。 他的兵员像是鲜嫩的羔羊,已经送进屠宰场。 手里的枪械就像是玩具,四处可见零散又完整的套筒和拉机柄。仿佛在接敌格斗的瞬间,就被缴械禁音,切开颈骨中枢瘫软在地。 “他妈的...”克里夫一边走一边看,感觉自己身处地狱,蹲下查看这些零件时,钢制手枪套筒光洁如新,整个夺枪拆枪的过程,甚至连划痕都看不见。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看见还有几个生命力顽强的兵员瘫痪在地,颈骨和喉口有一道伤口,就像是杀鸡放血的伤口那样平整。 他们没有立刻死去,身体与大脑断开连接之后,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屎尿横流,眼睛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黑视,童孔放大,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却送不进断裂的气管里。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了,这些即将死去的兵员激动起来,想要动弹几下,脖颈的肌肉胀紧,就立刻有汩汩鲜血从喉口喷射出去,如死前的回光返照。 那种声音很像风,很好听。 “他妈的!他妈的...”克里夫吓破了胆,他在雾中狂奔,想要逃离这片地狱。 “傲狠明德!你到底往这个鬼地方送来了什么煞星?!” 他无法理解—— ——rsh本就是一片无人问津的死地。 除了薪王以外,偶尔有对不死卢恩感兴趣的学者会雇佣保镖来此处探索,深渊铁道应该早就放弃这里了。 三年之前,车站的攻坚精锐与乘客们在此处折戟沉沙。 三年之后,连rsh的本地人都所剩无几。 此类风险极高又没有探索价值的地块,傲狠明德怎么舍得把那么珍贵的vip送来这里呢? 等等—— ——敌人真的使用了魂威吗? 克里夫越跑越快,一开始还会想着要不要带上几个倒霉的伤兵一起跑,又看见他们进气多出气少的懊糟模样,就彻底打消了这些杂念。 “那个vip一直在驱策魂威,是个女人!除了她的灵压,我感觉不到其他人的灵体了!难道敌人只有一个?只有她一个吗?” 克里夫稍稍停顿半步,战斗意志刚刚起了个床,又回去补回笼觉了。 “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不想试着与她作战!” 他非常诚实,是个日子人。 他逃跑的速度很快,要抛开这八个班组的兄弟们,只是稍稍回想了一下兵员的长相与出身,紧接着再无羞愧懊恼或痛惜难过的意思,要从中央广场的南侧街巷离开。 “街道真安静啊...” 克里夫冲出浓雾时,身上还挂着两根手指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在他前襟的领口里。 他面露厌恶之色,将战友的遗体丢开。听见身后白茫茫的地狱之中不时响起的枪声与哀嚎,心中庆幸着,还好自己足够走运——死神似乎永远都没有将他写上名单。 正是这份强运! “让我走到了今天!”克里夫神情振奋,握拳揨臂,“一百多个人,让你们站着不动一个个慢慢杀,也得杀很久了吧?” 他往西南侧的大街去,要想个办法联络薪王。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做?才能绕开这群死神...回到包子铺兵站?” 他一边走,一边想,每当枪声停止,他就如惊弓之鸟躲进深巷,枪声再次响起,他便抓紧时间赶路奔逃。 “如果薪王听见枪炮声,也会赶来督战——要是他能参与这场战斗,就太好了,我若能适时回到战场施以援手,一定是大功一件。” 克里夫转念一想,额头又开始冒汗。 “可是薪王真的能击败这些乘客吗?” 他将内心的侥幸念头一个又一个掐灭。 “克里夫!不要对他人抱有任何期待!你还记得大威廉吗!这些畜牲只会伤害你的心——薪王死了,还能接着找下一个,如果你死了...” 他不停的对自己说话,要强化印象,要把这些思想都镌刻在脑子里。 “你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不老不死的身体,为薪王添火的荣耀,全都没有了!” “往事如烟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这位食人魔不再留恋过去,只要他招兵买马的速度够快,战损的伙伴就是耗材,与其说遇见这些乘客是“不幸”,不如说是一种“幸运”。 “我真走运呀!我真走运...”克里夫狞笑着,步子变得轻快:“要是让大威廉这种叛徒在队伍里呆上好几年,他会变成吃空兵饷的蛀虫!变成思想败坏的叛军领袖!我真走运!” 不过一千两百米的路程,只需几分钟,他已经看见铁道石砟的接引道路。 “我真走运!这一期软弱无力的爬虫斗不过深渊铁道的vip,若是以后遇见了更加强大的敌人,他们肯定护不住我,我能完整的从这里走出来,真是太幸运了!” 层层叠叠的雪白山峦,在光苔的照耀下就如指路明灯。 往回走,离开这里,回到贸易中转站招兵买马,只需要三周,就能把空缺的人员补齐。 “克里夫·古德里安又一次通过了命运的试炼。” 他刚踩上石砟道路,突如其来的灵压几乎将他碾碎—— ——万事万物都变得不同了。 ...... ...... [part2·地狱] 原本安静祥和的红星山丘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醒过来了,寂寥的黑暗空腔里,除了滩头的巨人挪动腿脚时发出的沉闷强音,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声。 那是哀嚎的声音,是鲜活的生命死灭之后,变成的鬼怪怨灵。 克里夫再也没办法动弹一步,因为他的腿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有一根黑漆漆的丝线,紧紧攥住了他的脚脖子。 他勐然低头,看向石砟道路旁侧的泥滩,黑线就从中央广场的方向蔓延而来。 “薪王...你不肯放我走吗?” 他只觉得目眩神迷,在诡异的魂威攻击下难以保持清醒的五感,是灵体即将离开肉身的迹象。 黑线迅速化为一个混沌恐怖的灵体。 克里夫认得!这就是他哨戒所的厨子! 这位厨师像是死去了,却还没死透,抱住克里夫的腿,仰起头,两眼呈痴呆麻木的状态,右手缺了两根手指头。 “克里夫...克里夫呀!你要到哪里去?” “我们在等你哟...薪王也在等你...你不会觉得...” 突然,厨师的面容变化,像是魂威的射程到了极限,已经无法维持灵体的完整样貌了。 他脸上的血肉脱落,变成腐烂的骸骨。 “你不会觉得!你真的能从这里逃出去吧?!克里夫!你把我手指头丢掉的时候,真是残忍又无情!它们曾经给你揉过面团,撒过孜然粉,你对我的厨艺赞不绝口喔!你说要是我死了,这两根手指头也是人间难见的美味!你一定会亲自品尝...绝不让我的元质腐化变质——我能变成太阳!我要变成太阳啊!把我吃下吧!克里夫!你要为薪王添火,把我吃下,我也算薪柴啦...” 骷髅厨子的喉管完全腐烂之前,依然阴恻恻的威胁着,松散的骨骼摩擦碰撞时发出窸窸窣窣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 “在你回头之前,我绝不会松手的。” 克里夫的半条右腿让这阴魂不散的亡灵抱住,他很清楚,这是薪王对他的警告。 这是[i·圣像]的特殊能力。 将活人的灵体送出肉身,夺走感官的超能力。 为死人的灵体赋予肉身,赠予感官的超能力。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克里夫在这种时刻表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你活着的时候我就把你当虫子,死后不过是一条死虫子!” 再凶悍的鬼魂,也会害怕恶人。 克里夫往前挣扎几步,右腿却越来越沉重,他从军衣里掏出手枪,要打散薪王的魂威,子弹轰中胶泥状的骷髅骸骨,效果却不尽人意。 薪王的魂威射程半径有一千五百米以上,眼下这个亡魂不过是巨大蛛网的一根蛛丝,如果不从本体下手,很难击碎轰散这种匪夷所思的灵体。 克里夫调转枪口,对着大腿连开数枪。 子弹如滚烫的刀口,将右腿打得稀巴烂。 他几乎疼到呕吐,在地上爬行,将右腿留给了厨师的亡魂。 “真他妈晦气...” 只需等待十数秒,那条腿就会应着不死卢恩的召唤,再次回到他的身体。 他安静的等待着,狼狈的爬出去几十米,用力呼吸着。 就听见活灵活现的厨子抱住大腿一块飞起,开心的叫喊着。 “想丢下我?!不可能的!克里夫!我又来了!” 骨骼耦合拼接重新变得完整,红皮魔鬼遇上了比他更难缠的怨灵。 克里夫骂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厨子仰起头,双手抚摸着克里夫参谋强而有力的大腿。 “真不错呀...真不错!参谋——你身体的味道!活人的味道真不错呀!” 克里夫表情变得非常精彩,扭曲变形的五官就像是一朵大菊花。 厨子接着说:“要我放开你吗?如果你把我的手指头捡回来吃掉,或许我可以答应你喔。” 紧接着,冤魂指向道口来时路,指向极远方的塔楼橱窗。 “就是那两根手指哦...我的身体,只剩下两根手指了——克里夫,把它们吃掉吧?” “就只有这个要求吗?”克里夫站起身,准备回到危险致命的红星山。 厨子见参谋准备动身,立刻开心的嘎嘎乱笑。 “是的,连指甲都不能留下喔!我死前离大浴场很近!这两根手指是我最后的元质了...” 克里夫脸色一变:“离大浴场很近?” “要吃的干干净净,指甲里的泥也不能放过。”厨子松开参谋的腿,趴在他肩头轻声细语,“怎么样?做不到吗?很难吗?参谋?” “闭嘴...”克里夫眼里有火,他不知道肩头的冤魂到底是厨师,或是薪王的恶念,这是一种惩罚吗?他做了逃兵,薪王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 这些把戏拦不住克里夫·古德里安。 他回到橱窗前,拿回那两根被浴场爆炸腌入味的手指头,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一口咽下。 “咽下去了!”厨子惊讶的嘶吼着:“参谋!谢谢你!谢谢你啊!” 紧接着这冤魂就像得到超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克里夫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一片坦途了吧? 接下来... 他的身体僵死,哪怕身体中滚烫的柴薪之血,也无法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寒意。 他偏过头,就看见泡芙大姑娘僵立的灵体尸身。 “克里夫,你要当逃兵吗?带我一起走吧?” 巨人混种战士的灵体没了一只眼睛,依然保持着死前的状态。 克里夫这才稍稍明白—— ——[i·圣像]到底有多么可怕。 “我的宝贝姑娘...”克里夫好话说尽:“你到底...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泡芙句下身体,她焦黑扭曲的灵体之中,牵连着数条粗大的黑线,都来自于薪王的魂威。 “其实...” 说到此处,泡芙突然忸怩起来。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英俊,之前我年纪小,不明白这种莫名信赖的好感到底是什么原因,长官。” 这九尺半的巨人哪怕半蹲,也比克里夫高半个脑袋。 泡芙大姑娘玩着手指头,糜烂的眼球里钻出来一团黑泥,落在克里夫的脸上。 “我死后就这一个愿望,你能亲吻我吗?长官?” 克里夫张着嘴,像是过于惊讶,受到的精神伤害太严重,很久很久都没能合上。 之前他想,这里就像是一个地狱。 现在他得大胆一些,不做什么比喻。 这里就是地狱。 ...... ...... [真名:麦德斯·布鲁诺丨mads·bruno] [魂威(薪王化):圣像·i] [破坏力:???] [速度:???] [射程:???] [持久力:???] [精密度:???] [成长性:???] [特殊能力:???] [出身:一个臭不要脸的毛头小子——boss如此称呼麦德斯·布鲁诺。他的家境优越,自小与一个寡妇搞在一起,这位中年丧偶的夫人姓罗西,她觉得年轻人不能如此沉沦美色,便教导麦德斯读书,要麦德斯为社会做点贡献。 寡妇的丈夫死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麦德斯去报考军校,是为了争一口气,不想输给这寡妇的前夫,要当保卫蓝天的英雄——后来他成功毕业,并且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在一九三七年,这家伙在战斗中跌进巨山车站,造成的损失约有两千一百一十四万辉石货币,飞机砸死了两条狗,破片砸伤了十六个人。被侍者编号[数据删除]救下。 他与侍者在工作时产生了很多矛盾,麦德斯心里住着另一个人。他每年都会回到那不勒斯去看望这位德高望重的战士遗霜,却不能与她接触——麦德斯·布鲁诺已经死在光荣的战斗中,没人会相信五千多米高空冒烟的战斗机上,有个小子落进冰岛的火山里还能活下来。 他变成了新闻报纸上的英雄,若是在此刻毫发无伤的复活,恐怕对军队和报社来说都是惊天的丑闻和笑话。 人们似乎相信着,死去的英雄才是英雄,死去的偶像才是偶像。 布鲁诺小子的家族认为,正是这位寡妇愚蠢又天真的教育,让儿子变成了战场上的炮灰。 麦德斯每隔数月,回到故乡看望旧情人时,都能见到夫人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笑容越来越少。 他私下回到庄园与父母对峙,却被人喊作不干净的鬼魂,要拿驱魔圣水和厨房五宝来做驱邪仪式,哪怕他表现得再怎么像人,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他们靠着哥哥偷来的荣誉,再过三年,布鲁诺家族里能多出来两个二级准尉。 他绝不能活过来,可是肉身也没有死去。 这让麦德斯几乎癫狂—— ——尽管侍者反复与这位乘客做过许多思想工作,但是无济于事。 为车站打工还债,似乎成了麦德斯唯一的念想,他要挣够钱,带着旧爱离开故乡,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罗西知道麦德斯的想法之后,便与他不告而别,在车站的心理审查机构的工作记录中我们得知,罗西夫人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并不相信这个年轻气盛的大男孩作出的承诺有多么可靠,比起麦德斯口中数月或数年之后的幸福,罗西夫人决定自己去抓住自己的未来,我们的青金卫士曾经寻找过她,试图治好麦德斯的抑郁症,后来得知她去了葡萄牙,嫁了船夫,卖花为生,于一九五八年因结肠癌去世。 为了证明自己,麦德斯几乎没日没夜的执行车站的任务,他心比天高,似乎谁都看不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很快就与癫狂蝶圣教的人们有所接触,经过授血变成了肉食主义者。 他的侍者为了查清雇主身上的种种异常,主动响应紧急传唤铃,最终身故于虫穴贸易中转站第二月台。 侍者的死让麦德斯的精神世界崩溃了,个人任务记录中止于一九四七年,青金卫士对此人的追捕记录中止于一九九零年,最新的乘客调查记录中止于vip大卫·维克托在二零二四年对死偶机关的王庭探索汇总文档。] [备注:《i》——出自eliana歌手的同名单曲] Act.15·[The Guardian·守護神] 前言: [爱是美德的种子] [——但丁·阿利吉耶里] [爱是理解的别名] [——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 [爱叫懦夫变得大胆,却叫勇士变成懦夫] [——威廉·莎士比亚] [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都变成黑夜] [——罗曼·罗兰] [爱是自然界的第二个太阳] [——乔治·查普曼] [part1·恐怖军团] 克里夫·古德里安困于[圣像]的超然灵压中,往日舍弃的战友,利用完就坑害的棋子,杀害的无辜人们,此刻都变成了死魂灵—— ——它们排着队轮番上阵,要将克里夫留在死者的国度,留在尼福尔海姆。 这就是薪王的魂威,是麦德斯·布鲁诺麾下的恐怖军团。 此时此刻,中央广场的所有人,所有活着的生物,身体都叫细密的黑线刺穿。 这些粘稠的灵丝像是操偶师手中的线索,以每秒超过一百三十米的速度,从兵站的观察岗哨喷发出来。 在江雪明眼中,就像是一颗黑漆漆的彩球突然爆炸,黑漆漆的丝线仿佛拥有灵智,哪怕他已经作出防备,以灵体手臂所化的刀兵去劈砍偏折,想要避开这肉眼难以捕捉的阴毒射线,但是无济于事—— ——数十根黑线折返转向,在空气中划出凌乱的几何图形,齐齐扎进了雪明的颅脑。 一瞬间,他感觉万事万物都在飞离,根本就来不及拿出boss的红山石,来不及举行请[神]上身的仪式。 眼中的[不死鸟]游戏视界迅速消散,他像是被一股巨力撞出肉身,能直接从第三人称去观察自己的肉身。 这种神力已经超出了江雪明的理解范畴,在灵体视觉的干扰下他目眩神迷,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上一回受到这种神奇又诡异的魂威攻击时,他们身处一千四百米之外,五感受到的侵害并不严重,只是丧失某一种感官。 这一回,[joestar]的所有人都处于[人工太阳]的原爆点。 不光是雪明他自己—— ——连车站派来的两位强援也没有躲开这霸道的灵压,在灵压震爆的第一时间就丧失了肉身的控制权。 以灵体视觉来看世界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万事万物似乎都失去了棱角与颜色,但凡带有能量与温度的东西,才能显现出一些光源,人的肉眼能分辨出三原色光谱,可是灵体却大不一样,它依靠声波和电磁来判断物质的[形]与[色]。 雪明看见自己的肉身僵立着,脑与眼依然保持着高亮,体内的神经信号像是树木,分出去许多枝丫末梢,还有微弱的电流像是一张绵密的渔网,紧紧拉住了灵体,身体似乎在试着将魂魄拉回肉身。 他想举起灵体的手臂,去抓住这些纤弱的雷霆,想要主动返回肉体,拿回自己的肉身元质。 可是他做不到! 完全做不到! 拥有肉身时,灵体还会乖乖听话,变作各种各样的工具供他使用,但是此时此刻——失去了物质的支撑,失去了血肉的保护,雪明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意识沉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 临近尼福尔海姆的诡异灵压变本加厉的侵害着他的精神世界,失去了不死鸟的保护,失去了钢之心的庇佑。他就像是溺死在泥潭里的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了。 哪怕是动一下手指头,也难如登天。 唯一能支配的东西,只剩下了眼睛,或者叫做[灵视]。 在灵能视觉中,纪念碑周边的敌人已经所剩无几,还有几个持枪警戒的作战单位也受到了薪王魂威的无差别攻击。 他们的肉身僵立着,灵体则是被打飞出去数十米远,若不是肉身若有若无的电磁脉冲牵连着这些发光的魂灵,雪明差些以为这些人在受到攻击时,就立刻死去了。 再看阿绫老师—— ——她的灵体像是一团火,像是振翅的凤凰。 她在与薪王的魂威搏斗,没有肉身的支撑,她的魂魄如飞舞的灵鸟,想要帮助肉身挣脱薪王的束缚。 大青蛙的柴油机还没熄火,主驾驶位上的小七已经僵死不动。 她的癫狂指数极高,受到薪王的魂威攻击时,几乎要飞到rsh的兵工厂南馆去,距离此地有一百四十多米。 雪明能感觉到,能从肉身传来的各类异常信号中,感到强烈的不安! 在这种环境中,钢之心的灵感传输功能时好时坏,但是依然能做到一些事,比如互相告知两位主人的精神状态。 此时此刻,白青青几乎要与肉体断开连接了! 雪明无法扭动灵体的脖颈,但是视野中,能看见大青蛙的驾驶位中,白青青的神经网络光源时明时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人体是非常奇妙的—— ——像是伤员截肢之后,大脑依然会产生幻肢疼痛,错以为这部分肉身还存在。 ——如果灵体离肉身太远太远,恐怕肉身会真的认为主人已经死去,不再主动呼吸,不再有心跳。 那一刻,雪明几乎急得要发疯。 他的灵体看不清白子衿的肉身,也看不清她的皮肤色泽,无法判断她的新陈代谢和气血循环到底处于什么状态,所有医学常理在此刻都失效了,所有令人安心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只能看清这忽明忽暗的生物电光源,像是狂风中的烛火,即将熄灭 “去救她!”阿绫老师怒吼着。 她以灵体状态视人时表情非常丰富,那个女人拧眉怒视,魂魄亮得像是一颗太阳。 这声摄魂的清音像是一道雷霆,从不死的凤凰口中吼出回荡不息的怒火。 带着火苗的声波扑上雪明的灵体之身时,他感觉身体一轻,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就如死海中的一把火焰,将海水蒸出一片二十来米的扇形真空区。 他能动了! 只因为阿绫老师的一声吼叫,他便从困死的牢笼中挣脱出来了! 雪明不敢耽搁半点时间,想要适应这副新身体——是第一次当鬼,还不知道怎么飘到爱人身边。 他很难适应这零重力的诡异环境,开始像鱼儿一样游动,要找回五亿四千万年前老祖宗的运动方式,挥臂扭身时才看清自己的灵体是什么模样—— ——两条手臂透着雪白的钢铁金属色,球形关节暴露在外,没有皮肤和软组织保护,指节像是柔韧的钢丝缠绞在一块。 雪明低下头,就看见支离破碎的下半身,胸腔空荡荡的,当中留着一个硕大的锁孔,仿佛在等待着钥匙来打开心门。 腰腹的肌理甲胄是密密麻麻的朽烂钢条,在脊椎的二十六节之后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这是成蝶之前,还未成完成羽化,并不能振翅飞翔的魂威。 从身后传来阿绫老师的厉喝。 “这是真实伤害!小子,如果你的灵体受到损害,恐怕会和杰森·梅根一样,重新跌回虫蛹的状态,搞不好还会变成植物人——针对灵魂的攻击是没办法避开的!” “这家伙的魂威有点意思!它原本应该没那么强!在薪王状态下,它的射程和索敌数都得到了巨大的增幅。” “我只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小七把我当亲姐姐,把我当母亲看待,我恳求你,不要让我的妹妹,不要让我的女儿流泪。” “阿绫老师”雪明回头看了一眼—— ——在观察哨的塔楼处,凤凰将身上的火焰都化为霓裳羽衣,那是不死鸟以灵体构筑出来的“游戏道具”,阿绫的魂威形象就是阿绫,是完整的人身人形。 “忙着呢!”避开凌乱的丝线直击,她好不容易攀到塔楼一侧,突然被一只黑漆漆的巨大手掌给拍下来,拍进泥地里,留下个大字人型。 雪明就看见塔楼翻出一个漆黑的影子,光是直视眼睛都开始疼痛。 那是数百人、数千人的魂灵聚合物,它们攀附在容器之中,化为薪王的魂威。 方才那巨大的肉掌,恐怕是巨人的灵魂元质。 没等这薪王正式登场,就被形体相似的火焰手掌给拍在塔楼的墙壁上,慢慢滑下,非常的狼狈。 “哈哈哈哈哈哈!”阿绫老师畅快的大笑着,笑声能驱散恐惧,笑声能振奋精神。 火焰在她手中就像是百宝箱百变怪,能变成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刚才那个大巴掌类似拼多多上五块钱一沓的打call道具,只不过是正儿八经的[威力加强版]。 从泥泞中直起身,麦德斯疼得变了脸色,他感觉自己是被一头野马正面撞进了墙垒中。 他从十六米高的哨塔跌进泥地里摔断了两条腿,肉身在骨骼的哀嚎中渐渐复原,体内的不死卢恩庇护着他。 [part2·心魔] “伱到底是什么妖魔?” 麦德斯想不通—— ——[icon·圣像]的能力对付普通人是无往不利,几乎在瞬间就能摧毁生命体的精神世界。 可是这家伙!这个vip!这个神秘的东方人! 她能在短短几秒钟里就适应尼福尔海姆边境的灵压环境,没有肉身的支撑,光是用灵体所造的风压,就能产生数百公斤的冲击力。 神秘的东方有很多炼丹师或炼气士,他们用药物或秘法来引导灵体,锻炼灵体——难道她也是这样?灵魂经常离开肉身吗? 麦德斯爬起来时,右臂刚从反折断裂的状态中复原。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很好奇,想要挣脱[圣像]的控制,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念,要对抗我身体中数千个死魂灵的怨念,还要战胜尼福尔海姆边境的灵压环境中诱发的心魔——深渊铁道的vip,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是谁不重要。”苏绫话音未落,两手便燃起熊熊烈焰,准备动手揍人。 薪王听不懂中文,用意大利语交涉,而后改成英文。 苏绫听了半天,终于是听明白了—— ——她跑到肉身旁边,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爱人,掰开嘴巴露出百合花糖果。 “igetthepoweroflove!” [爱给了我力量!] “麦德斯·布鲁诺!是什么支撑着你来到此地的?!是你的聪明才智吗?是你狠辣绝情的手段?是你的强运?我想都这些答案都不对!” 麦德斯两眼一花,瞳孔失焦—— ——原本十数米外的鲜红人影,已经举拳飞来面门之前。 “尝尝我的爱意!” 在战场的另一边—— ——江雪明举步维艰,想越过百余米抵达小七的灵体身边是难上加难。 原因没有别的,正因为这诡异的灵压环境,尼福尔海姆真如它死者国度的别称,受到[圣像]的影响,从海洋的滩头处,有许许多多的魂灵要返回人间,来找他的麻烦了! 如克里夫·古德里安遭遇的恶鬼亡灵—— ——江雪明在兵工厂南馆的食堂门口,就撞见一个恐怖的灵魂,是薪王麦德斯口中的“心魔”,是尼福尔海姆当地特产。 那是来自骷髅会搏克关卡的守卫兵员,是一个脑袋开花失去半边头颅的怪形。 “小哥.原来是你杀的我呀嘿嘿嘿嘿” 他指着远处白青青的灵魂,低声威胁。 “这笔账,我要和你好好算一算呀!” 他转过头来,表情扭曲狂喜狂笑。 “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动手动脚,不过你想救那个女孩子,我也要在你的脑袋上开个窟窿!才能让你通过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 话音未落,两人互相撞见都吓了一跳。 雪明根本就不认识这枪下亡魂,完全没印象,他的击杀数匀一匀每天要带走三条人命,怎么可能记得这是哪个倒霉鬼。 骷髅会的死魂灵看见江雪明的灵体时,一时半会也没认出来,双方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 骷髅会的小哥惊声尖叫:“莫非!你变得更强了?已经羽化了!” 江雪明刚把灵体的手臂变成刀子,准备从物理层面击碎心魔,刀还没成型,就看见博克关的守军飞也似的朝着滩头逃去,要重新回到死人的国度—— ——逃跑的速度极快,如果当初有这个觉悟,ak-12应该打不中他。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认为这些个心魔能有这份自觉是天大的喜事。 没等他放下心—— “——江雪明!” 从食堂二楼跳下来一头食人恶魔,那是搏克大宾馆的掌柜。 雪明用灵体作两条钢锏,试了试分量,已经进入作战状态:“文不才先生没有来,我羽化了,你确定?你认真的?” “哦”大掌柜脊梁骨还没长好,胸腔的肋排都暴露在外,一下子就冷静下来,颇感无趣挥手作别:“我只对vip感兴趣,等你成蝶,我们死后再见。” 这些莫名奇妙的灵体拦不住雪明,但是让他异常焦虑。 如果小七也要轮番击败这些心魔—— ——这么想着,他刚把武器从王成桂医生的嘴里抽出来。 小七时明时暗的灵魂状态,恐怕是在对付非常强大的心魔。 不知道流星那边怎么样了—— ——希望他没事 在地下通道前。 科曼·苏利文破破烂烂的身体拼凑在一块,从尼福尔海姆的泥潭中显形,化为一阵阴风,飞到步流星的灵魂面前。 “感谢上天!奇妙的命运让我又一次能以真龙侍者的身份向你发出邀请.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我相信你!勇敢的红石人——你这一回总不会拒等等,你那种眼神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种好事?!”流星摩拳擦掌,除了鲜红的大拇指灵体以外,都是他尚未蜕变原汁原味的人身人形,“从胸口涌起的这份热情!熟悉的敌人又回来了!还有他的恐怖军团!” 苏利文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往湿漉漉的坡道逃,却怎么都逃不掉。 身后传来阿星震天的怒吼。 “黎明到来之前!我要去那片海了!苏利文!你是个科研工作者!一定也很好奇吧!” 滚烫的大手点出一个赞,抓住这邪恶科学家的脖颈,像是逮住小鸡。 “用你的脑袋来演奏启程的锣鼓声吧!” 凶恶又热情的汉子抓住了心魔,用心魔的脑袋在唯物主义的标语上敲出热烈的战锣强音。 人们听见锣声,立刻从[圣像]的控制中醒觉,终于能动弹几下—— ——只有杰森的灵体一动也不动。 因为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多了一个魂牵梦萦的人。 温蒂·米尔斯抱住了杰森。 (本章完) Act.16·[CRY·哭] 前言: [cheery(愉快)和cry(哭泣)只差三个字母,只差hee的一声。] [——温蒂·米尔斯] [part1·滚烫的战斗记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杰森·梅根脸色剧变,对此情此景感到惊惧愕然。 他被薪王的魂威攻击打离肉身的瞬间,以灵体的视角观察世界时,却发觉有个神圣的幻影一直搂着他。 那个人就是他的侍者,是他念念不忘一直挂在嘴边的温蒂·米尔斯。 大姑娘和三年之前一样,依然穿着车站的工作服,时间在她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与不死卢恩抓住的生命一样,连衣物上的铭牌或工作证上的胶条都不见半点老化的痕迹。 杰森连声追问:“温蒂.温蒂!你究竟变成什么东西了?” 他要搞清楚这些谜团,要弄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 难道此时此刻他看见的幻影,只是尼福尔海姆的灵压环境下诞生的心魔吗?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杰森—— ——确切来说,是完全僵立不动,神态与杰森的肉身一样,受[圣像]的黑色射线穿身之苦,神经信号的活动频率变得十分平缓微弱。 杰森在灵感视界中漂浮着,朝着肉体游动,周遭的伙伴们多少都受到心魔的影响,特别是那位伊布大哥。 伊布大哥的灵体活动异常剧烈,能从焦黑的粪水中看见一双双粗壮有力的手臂,发出痛苦的哀嚎,仿佛这些年死巨人吞噬的苏联同胞,都要回来找伊布这位领袖算账了。 这些死去的伙伴,这些为了理想而牺牲的同志,已经变成了伊布拉希莫维奇的心魔。 伊布大哥的灵体像是一头炸了毛的猫咪,在一瞬间叫四五只黑漆漆的臂膀抓住,要拉进粪坑中,要拉回尼福尔海姆的死者国度,为这些逝去的伙伴们陪葬。 杰森还能听见痛苦与怨恨的靡靡之音。 “伊布.还有伊阿宋!” “都怪你,都怪伱们!” “我那么年轻呀!伊布大哥!我那么那么年轻!被巨人吃掉了要被巨人吃掉了.” “阿纳斯塔西娅.救我救我” “好冷,好冷好冷啊!” 混沌难言的呓语从黑漆漆的泥泞中传出,伊布大哥的灵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些生死与共的人们,这些死在滩头前,死在库房里,死在岸炮基座旁的人们,都变成了一颗颗漆黑的子弹,变成可怖的心魔,要打穿伊布大哥的心。 一道炙热的流星抱着半龙人的残破尸身,从狭长急促的坡道滑下。 “起飞啦!” 流星收拾完大苏利文,小苏利文立刻接上了父亲的班,成了阿星手里的新玩具。 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几乎将伊布身侧的怨灵黑烟一扫而空。 焦黑的粪土被这灵体带起的狂风扫去两侧,在钢铁地台砸出来一个深坑。 流星拍拍手掌,战意高涨。 “杰森!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杰森·梅根终于回过神来,他指着自己的肉身,指向肉身一侧攀附的诡异侍者,指向他的“温蒂·米尔斯”—— “——难道你也看不见吗?” 流星疑惑:“看见什么?” 杰森几乎要抓狂:“我们现在都是灵体形态!难道在这种状态下!你也看不见她吗?我的侍者!温蒂·米尔斯!此时此刻她搂着我的脖颈,与我一样僵死在灵龛前啊!” “真的吗?”流星扫过杰森的肉体,看不见任何多余的东西,他试着伸出手去触碰杰森,可是手掌前探摸索的动作做到一半—— ——就被突如其来的贝斯乐器砸碎。 这些攻击来自死者的国度,来自酒吧街的亨德勒兄弟。 这两位吸血鬼遴选仪式上的参赛者已经身故,却对步流星念念不忘。 哥哥牵着他的猎狗从地狱里回来了。 弟弟拿出生前精心准备的乐器作武器使。 流星无暇顾及杰森的旧爱,立刻回头去对付心魔。 “等会再说!你自己好好研究一会,我现在忙得很!” 说罢这一米九的壮汉接住飞扑而来的恶犬,将它当做炮弹,狠狠丢回了心魔的脸上。 “听我的雄壮战吼!——” 热情高涨的咆哮几乎将人们心底的恐惧一扫而空。 流星破碎的手臂灵体在瞬间重组,这条灵体臂膀的魂威雏形原本只有孤零零的大拇指,受了心魔的偷袭,此刻却变成了一条鲜红的手臂。 [圣像]创造的奇妙灵体环境中,步流星似乎把它当成了一个练功房。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拦我了!你俩生前都是坏到流脓的人渣!我要感谢薪王的馈赠,感谢这颗吃人的太阳!将你们又一次送到我面前!” 流星像是一颗炮弹,逮住了小亨德勒的脑袋,疾步飞奔冲回通道里,要抓住大亨德勒,让这对兄弟的颅骨来一次对对碰。 “既然敢来到此地!就别妄想能逃到哪里去啦!” 这两坨人渣没来得及作任何问候,没能把生前留下的遗憾都说出口,在流星汹涌澎湃的滚烫勇气中合为一体。 杰森对这一幕感到十分震惊。 rsh的驻防人员们多少会受困于心魔,像伊布大哥这种内心愧疚感极强的人,根本就不是怨鬼的对手。 可是阿星 他的灵体臂膀被心魔击碎之后,就像是越挫越强的钝剑,要在磨刀石的剐蹭下削去铁皮,绽放出光芒来了,毫无疑问,他在迅速蜕变,要蜕去凡身化茧成蝶,光是打磨宝剑放出的火焰,就能烧尽人们心中的恐惧。 方才小侍者喀秋莎还受困于心魔的滋扰,幼年时父母的教训与枪械训练变成狠厉的精神攻击,要将她逐渐拉回那个冷漠的家庭里。 只听流星的一声怒吼,激昂的声波像是电吉他扫弦疾奏,将人们的灵魂从死者的国度拉了回来,这是[闪蝶]的特征! 如大卫·维克托对两位学生身体力行言传身教,振翅高飞的闪蝶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影响他人的精神世界,没想到流星脱离了肉体的束缚,也能做到这件事。 灵龛通道尽头有二十多人,从尼福尔海姆的深渊前来讨债的心魔数不胜数,现场一片混乱。 人们大多都在[圣像]的控制下挣扎着,包括vip大狼妹夏夏,他们口中发出不知所谓的呓语。 流星这个红石人像是一把火,在黑暗之中点亮一盏明灯。 人们即将清醒过来,挣脱了怨灵的钳制,跟着薪王的灵丝轨迹,要回到肉身里去。 杰森立刻拉来最亲近的小侍者,他与喀秋莎急切的询问着。 “你看见她了吗?!喀秋莎!你仔细看看!我的侍者温蒂·米尔斯在我身边啊!” 喀秋莎不明白好先生到底在说什么,她完全看不见那个幻影。 “先生.您在说什么?” 她以灵体之身漂在杰森的肉身旁侧,伸出手—— ——杰森的瞳孔微缩,发出惊恐的尖叫。 “居然直接穿过去了!?” 在杰森眼里,喀秋莎稚嫩的化蛹灵体像是穿戴着丝绒手套,从温蒂大姑娘的脑袋里穿过,好比一巴掌打在稠厚的雾气中,从后脑进入,鼻梁穿出。 直到喀秋莎挠着头,满脸疑惑的看向雇主时,依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森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温蒂真的只是他大脑中的臆想?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人? 怎么可能呢?这二十多年的陪伴,都是假的吗? 不然要怎么解释这一切? 喀秋莎和流星在灵体的状态下,能直接观察到最真实的灵能世界。 他们看不见温蒂·米尔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杰森捂着脑袋,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 ——温蒂·米尔斯确实不存在,她从来都不存在于现实。 ——能让杰森看见温蒂的原因只有一个。 ——杰森的大脑,杰森的视神经中枢,杰森的听觉中枢,他的五感包括灵感,都认为有这么个人存在。 所以只有他能看见,能听见,能触摸,甚至能与她相爱,与她相拥,与她亲吻。 这是比精神分裂症更严重的妄想,几乎改变了杰森的人生轨迹。 如果没有温蒂,他从来都不敢一个人跑来地下世界。 如果没有温蒂,在地下旅行时,他早就死在某个探索任务里了。 如果没有温蒂,他对rsh提不起半点兴趣,更不会来帮助苏联人。 如果没有温蒂,他会失掉所剩无几的勇气。 杰森没有佩戴青金石,在[icon·圣像]创造的灵体环境下,才能看见这个根植于内心的模糊幻象。 喀秋莎看见雇主的脸色变得非常糟,连忙上前安慰。 “先生!我的好先生!您是怎么了?!是在想薪王魂威的事情吗?别担心!这家伙的能力至多持续十来分钟,我们很快就能回到身体里.” 杰森几乎说不出话—— ——受到[icon·圣像]的影响时,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的精神薄弱,求生意志也低得可怜,癫狂指数时高时低,恐怕根本就不是心魔的对手。 要他去臆想内心的恐怖敌人,要从里边挑一个——他实在是选不出来。 像骷髅会的那头腐龙,杰森是看得清清楚楚,连每一张人皮,每一处骨骼都看清了。若是它从尼福尔海姆回来,杰森恐怕会当场脑死,五官流血暴毙而亡。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内心对温蒂·米尔斯的思念与强烈的愧疚感,让这些可怖的心魔都烟消云散。 他内心认定,只要这趟旅途是为了寻找温蒂。 一切都是值得的,没有什么敌人是不可战胜的,没有什么心魔能拦住他。 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boss与他说的—— ——每个人都有一条必经之路。 现在这条路断了,苦苦寻觅了数年的人,时时刻刻追忆的事,原来都是他脑子里的幻觉,都是这颗能驾驭二十四枚青金石的超然大脑,做出自主保护应激手段下,创造出来的一个甜美幻象。 就在杰森陷入困顿迷茫的瞬间。 “好先生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您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小侍者似乎理解了什么—— ——她抱住痴傻呆滞的杰森,抱住这饱经风霜的雇主。 两人的灵体紧紧相拥。 “我想您一定是很聪明的,关于您说的那位温蒂姐姐,我是真的看不见,可是现在并不是您发癔症或者念旧人的时候,清醒一点!” 喀秋莎紧箍着杰森的后颈,要凑上去亲吻雇主的唇。 杰森终于从迷茫中醒觉,他死命抵抗,想推开这不懂事的幼稚丫头。 他的眼睛无法从温蒂身上移开—— ——从那头秀发移开?从那对温柔可人的眼眸移开? 他做不到! 可是在下一秒,温蒂大姑娘从僵立不动的状态中突然有了神智。 她动了! 她轻轻拍打着杰森的肉身,纤长的指节带有持枪多年的老茧,拍去杰森消瘦的脸颊。 她特地推开杰森的肉身,推开脑袋,往灵体的方向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 她歪过头,像是要把雇主如今的模样都看清,要记在心里,紧接着开口说。 “这姑娘说得没错,伊阿宋,你该听她的。” 杰森的两眼再次失焦,大脑在瞬间宕机—— ——喀秋莎狠狠的吻上雇主的唇。 那种诡异的失重感终于消散,杰森像是被一股巨力拉回了肉身里!等他完全醒觉,去适应鼻腔里的臭味,适应身体中奔腾的血液,适应眼睛里忽明忽暗的幻象与真实时。 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腕已经多了一串青金石,庞大的灵力能流与敏锐的灵感知觉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温蒂·米尔斯又一次救了他,将身处[icon·圣像]诡异幻境中的雇主拉回了人间。 杰森猛然回头,他依然能看见喀秋莎的灵体还飘在半空,抱着空气一顿乱亲,似乎这小妹妹没反应过来,在索吻时闭上双眼,又热情又害羞。怀里的雇主早就不见了。 他再次偏开视线,想去搜寻流星的灵体,扭头的那一刻,就与温蒂撞了个满怀。 “嗬——” 杰森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人。 那个幻象浑身都带着诡异的柔光,与昏暗通道的环境光完全不同,就像是他心里想的,温蒂·米尔斯永远都是温暖的,永远都在绽放光芒。 好比幼时看的恐怖灵异电影中的人们,当人们死去升入天堂,或是在结尾展示死者生前的生活,导演都会给演员打上这种温暖的柔光,光线似乎能穿透这些角色,也在侧面隐喻着,这些人都已经身故死去,是虚无缥缈的灵魂。 “我”杰森的大脑超载,杂乱的灵感冲进颅脑时让他血压激增,与旧友重逢时却有一种无从说起的错愕。 “可以亲,注意时长。”温蒂象征性的抱着杰森,亲吻好伙伴的脸颊,“乐子找完了,办正事。” [part2·笨蛋从不承认自己是笨蛋] 杰森举目望去,四处皆是薪王的灵体网络漆黑丝线。 他捂着剧痛的太阳穴,与温蒂问:“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 温蒂:“做你最擅长的事!伊阿宋!” 大姑娘抱住杰森的臂膀,来到步流星僵死的肉身旁。 “呼唤你的灵体,用你的精神击碎薪王的精神。” 杰森驱策着灵体臂膀,一条湛蓝的手臂应召而来,它的皮肤像是枯败的树木化石,却有灿烂的黄金作点缀。 温蒂:“对着丝线挥拳!对步流星的脑袋轰出你最强的一击,伊阿宋!” 杰森:“真的吗?” 温蒂:“我最了解你,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杰森:“你到底是什么?你.” 温蒂托着杰森的脸,认真笃定的说:“别说废话,你心里应该早就有答案了!伊阿宋!” 灵体拳击轰上流星的脸—— ——几乎将这颗脑袋打得四分五裂,裂片和脑花都诡异的漂浮在空气中,一滴血都见不到! 杰森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惊声尖叫,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难道这个温蒂·米尔斯是敌人制造的幻象吗? 我刚才杀死了步流星?他的脑袋都碎成二十多块了! 我的灵体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看清楚!伊阿宋!”温蒂托起杰森的臂膀,连同灵体手臂一同引去那些肉块中,要从流星的颅脑里,选出与[icon·圣像]的黑线相连接的部分。 “这是你的魂威,你本来就拥有魂威。你是闪蝶,不需要什么vip试炼,不需要证件,也不需要谁来认可你。”温蒂操纵着杰森的手臂,从一片白花花的颅脑碎片中,找到六条[圣像]的黑线。 “我本来就拥有魂威?!”杰森看着自己的灵体手臂,他的蜕变过程一言难尽,来到羽化期之后很难构筑出魂威的形体,可是温蒂却说—— “——你原本就拥有魂威。如果你能想起它的真名。”温蒂将这六条黑线笼络于一处,要杰森再次挥拳:“击碎薪王的精神世界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在与另一位vip交战,做你最擅长的事情吧,伊阿宋。” 杰森四手齐上,用肉掌小心翼翼的捧住流星的颅脑,灵体手臂要分离这些恐怖的线头,一次次抽丝剥茧,将粗大的绳索分离成更细的线条,最终将它们从流星的脑神经中剥离。 “唤回你的灵体,伊阿宋!”温蒂拍打着杰森的屁股。 杰森浑身一紧,心中浮现起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恼怒感。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别催了别催了!” 随着灵体归位,阿星四分五裂的脑袋迅速闭合。 另一边,阿星的灵体站在坡道的最高点,抓着心魔的两条腿—— ——那是来自西敏红皇后教区的一个高管,已经不成蝠形。 流星正准备玩一出无敌风火轮,要逮住敌人从粪土大滑梯上滚下来,反正灵体也闻不到臭味,他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就看见这小子一路滚下,受到肉身的吸引,灵体与肉身重合时像是遭到重击,灵肉合一的瞬间滚出去老远。 “卧槽!”步流星扶着下巴,狠狠一拧,终于把脱臼的颌骨咔的一声掰回原位。 杰森的眼睛瞪得极大,他没想到自己有这种能耐。 “说个很残酷的事情,伊阿宋——”温蒂趴在杰森的肩头,轻声细语:“——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是第二次来这里。” 她抽出杰森的乘客证件,指向个人说明的栏位。 “你曾经想烧了这张证件,想烧掉自己的过去,但是——” “——有些东西是烧不掉的。” [证件姓名:jasonmeghan(杰森·梅根)] [性别:男] [年龄:三十三周岁] [职位简要名称:九界车站乘客·活跃地块编号41、51、55、57、58区] [职员具体信息:梅根先生是一位罗马尼亚人,会说英法两种外语,母语是罗马尼亚的巴纳特方言。] 证件的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备注。 [经年累月的乘车经历让梅根先生的脾气变得有些古怪。在六年前,他作为一位翻译,跟着攻坚队伍去了rsh(redstarshill[红星山/红色星辰所在的山脉])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早在六年前,你就来过这里了,那是你第一次与rsh的人们接触。boss认为你天赋异禀,是优秀的vip备选者,与攻坚队伍一起对付死巨人。但是你输了。” [最终他没能通过vip(高级资深乘客)的认证。]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三年之前,梅根先生的侍者因为紧急调令,动身赶往灵灾现场执行任务,很不幸的是,这位侍者消失在了地下世界。] “三年之前,你决定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再来一次——如果说六年前二十七岁的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三十岁之后,你要重整旗鼓提枪再战,可是很不幸,你又失败了,还把我搞丢了。” [我们为梅根先生另外指派了一位侍者,与他是同乡,希望他能早日摆脱梦魇与心魔。] “我是你的勇气,你的决心,你遭遇挫折连番失败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终于治好了大脑中类似精神分裂的症状,我是你的魂威,我是温蒂·米尔斯[wind·miils],直译过来的意思——就是[风车]。” “这两次失败击碎了你所有的傲慢和自信,勇敢的罗马人再也看不见内心的巨人,只能时时刻刻怀念着善解人意的风车。” 温蒂托着杰森的脸。 “在绝境中起死回生的是你。” “在诸多地块旅行归来,直面灾兽和恐怖灵压的也是你。” “想要走捷径的是你,要绕远路的也是你。” “为戴蒙德诺夫鸣不平的其实是你。” “与伊布在滩头作战,最终失去踪迹,失联的是你。” “你孤身一人从尼福尔海姆的边境活着回来了,在阵亡名单上抹去了自己的名字。” “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杰森一边为朋友们解开薪王的束缚,一边听着温蒂大姑娘的谆谆教导,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不相信!你一定存在!你是真实存在的姑娘!” 温蒂不紧不慢的跟在雇主身侧,表情荡漾轻松愉快。 “雇主,或者说,另一个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事实,我认为你的逻辑思维能力,还有对事物的观察力,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所以我讲,你应该早就清楚吧,温蒂·米尔斯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杰森咬牙切齿,以灵体附带的半成品魂威击碎了伊布大哥的脑袋,紧接着开始精密的手术刀操作,为伙伴剥离颅脑里的黑线。 “我就是小孩子!” 他口口声声念叨着江雪明与步流星和他说过的话。 “要我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突然之间—— ——温蒂大姑娘说不出话来,她脸上的愉快都变成了眼泪,从脸颊缓缓向着下巴滑。 流星从半昏厥的状态中醒来,被杰森的怒吼给惊醒,他快步赶到杰森身侧,看见厨子的灵体对伙伴施加的精密操作,先是高兴了一阵。 紧接着就听见杰森对空气自言自语。 流星问:“杰森!你在和谁说话?” 杰森用力的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的侍者啊!我的侍者!温蒂在我身边!” 温蒂轻轻的摇摇头,声音都带着哭腔。 “别说了,伊阿宋,他们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 流星:“真的吗?!” 杰森歇斯底里的大叫着:“是真的是真的!” 温蒂一边抹眼泪,一边为雇主担心:“恐怕你这个冒冒失失的大男孩子,又要让同伴迷糊上一阵了。你看看他.估计他会把你当成不可理喻的怪人吧——这不是第一次。” 杰森收拾完伊布大哥的脑袋,往vip的肉身去:“别说话!你别说话!听我的!” 流星紧紧跟在杰森身边:“好我不说话。” 杰森恼怒,满眼血丝:“我不是在跟你说!” 温蒂轻巧的漂浮在杰森身侧,像是一个幽灵。 “别紧张,别激动,你的血压和颅压会影响灵体——雇主,冷静下来,蓝石人需要冷静的思维。” “温蒂.”从杰森眼睛里淌出两行清泪,他拉着流星仔细的形容着:“她刚才与我说,要我冷静,你听见了吗?步流星!你听见了吗?” 流星用力的点头:“听见了!” 这一分一秒,这须臾一瞬。 温蒂·米尔斯和杰森都是惊讶万分。 “我听见了!不光听见了——”步流星指着杰森眼角的泪痕,有手指擦拭的痕迹:“——她在给你擦眼泪!杰森!咱们[joestar]的大厨子,找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杰森:“对对对!对!” “先生你总是说我很笨!”步流星瞪大了眼睛,又附耳去细听,想把环境中的所有声音都纳入耳中:“可是在刚才,我确实像是听见了,又没听见,说起来太复杂啦!” 流星苦恼的挠着头,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 “笨蛋是看不见皇帝的新衣的!——那么我想,我看不见这位皇帝的新娘,听不见她的声音!也一定是理所当然吧?可是看不见听不到,怎么能代表她不存在呢?我才不想承认自己是笨蛋!” 温蒂拄着杰森的肩,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顾着哭,又突然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阿宋,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与你作生离死别之后,我曾经想象过一万种我们重逢时的光景。你肯定会哭吧?或者是开心得合不拢嘴,毕竟cheery(愉快)和cry(哭泣)只差三个字母,只差hee的一声。我很想你,无时不刻都在想你。” “你会遇见新的朋友,遇见新的仇家。丢了我,你该怎么去面对这些人或事呢?你高高举起的双手,究竟想抓紧什么?” 杰森的眼睛里血丝在消散,灵感与灵压要恢复正常,他大哭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流星抓住杰森的两肩—— “杰森·梅根!我看得见你的侍者,听得见她的声音!我感觉得到,她在哭!她很伤心!因为你也在哭——情绪是传染力非常强的东西,一下子就传染给我了,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不用耳朵去听,把灵感都丢在一边,我也能感觉到!” “她是活生生的!” (本章完) Act.17·[空色デイズ·天空的蓝色] 前言: [在我们的要去的地方!一定能找到答案!] [——步流星] [part1·不灭的烈焰] “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 阿星摇晃着戴蒙德诺夫,眼看伙伴们的灵体都回到了肉身,一时兴奋得难以自抑。 “喂!杰森!你可真厉害!这是你的魂威吗?你也变成闪蝶啦?” 杰森完全搞不懂灵体的变化—— ——他不知道魂威的名字,拼尽全力也只能召唤出两条臂膀,如果按照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标准,这是羽化期的特征。 可是这种将物质与灵魂分解再构的能力又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是魂威提前将这种超能力送给了他。 当他迷茫时,温蒂·米尔斯指向灵龛后方的墙壁,指向满是电钻孔洞的门扉。 “在搞清楚原理之前,人们早就开始使用火焰和雷电了——别犹豫,我们时间不多,伱还有其他伙伴在与薪王作战,” 从[icon·圣像]的控制中解脱出来,大威廉终于在火焰的炙烤中瘫倒,侧腹和背脊的烧伤痕迹触目惊心,紧接着便开始疯狂的呕吐。 这位巨人混种战士的双眼失焦,为流星抗下沼气爆炸的冲击波,受到的伤害让他的五脏六腑位移,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灵体就被带离肉身。 伊布拉希莫维奇在回到肉身时脸色变得惨白,精神世界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侵害,与大威廉一样狂吐不止。 在场的各位多多少少都有些后遗症,不像流星那样健康。 阿星在救治威廉,大狼妹和半狼妹在收拾重甲,要喝点白夫人制品缓一缓,小喀秋莎捶打着伙伴的胸口,试图唤醒昏厥休克的人们。 “要不要回去?!”杰森站在地下城市的门扉前犹豫不决—— ——且不说这座城市里有什么,从大门能通车的巨大尺寸去推算城市的规模,要往前探索必然会消耗大量的时间。 ——而江雪明与九五二七,还有另一位vip苏绫,恐怕都是灵魂离体的状态,他们在与薪王作战,还要对付天国阶梯的战士们。 杰森的灵体能帮他们找回肉身摆脱心魔。 若是在此时回去支援队友. 没等他想完—— ——夏夏立刻说。 “阿绫没事。” 这位vip从携行包袱中拿出闪闪发光的愚人金,这块辉石属于她的侍者,属于阿绫。 伊布大哥拄着膝盖,胃里翻江倒海,意识模糊的说:“我们是手无寸铁,伊阿宋,薪王的魂威攻击非常诡异,两手空空的回去,恐怕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会变成人质。” 戴蒙德与杰森焦急的呐喊:“伊阿宋!如果你再次受到这些黑线的攻击,以你敏锐的灵感去直面薪王,你真的能保持清醒吗?” 温蒂贴在杰森身侧轻声细语:“你现在不能回去,只能继续前进,除非你找到克敌制胜的方法,找到力挽狂澜的宝贝。否则你没有回到地表的资格。” “我明白了.”杰森来到门扉面前—— ——策动灵体,轰出拳击。 湛蓝的手臂刹那间显形,将这坚实的大门轰成一个个不等分的钢铁立方体。 链接铁门的轴杆和导轨也跟着一起四分五裂,这些陈旧的钢铁零件漂浮在空气中,轻轻一推就让开一条道路,足够让人顺利通过了。 戴蒙德诺夫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杰森!你还有这本事?我这些洞不都白打了嘛?!” “不对。”杰森仔细观察着门扉的碎块,还有不少陈年泥灰覆在铁皮上:“我的灵体一次只能分开一样东西,能影响的物质总量就那么多,如果碰不到这扇门的主体结构,恐怕也打不开它——只能敲碎一些泥灰罢了,戴蒙德!你做得好!” 温蒂神色如常:“走吧,继续前进。” 杰森还是不放心,他与阿星连番追问,像是在说服自己。 “流星!我真的不用回去吗?江雪明怎么办?要是他有什么意外,我会抱憾终身,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步流星要当开路先锋,一头钻进大门的间隙,钻进黑漆漆的地下车道,“杰森,如果我和明哥真的葬身于此,死在这个地方,我们都是有憾无悔——你要知道!咱们干的事情与登月一样!是非常厉害的事业呀!” “让我走在最前方!”杰森立刻往前奔跑,要跟上流星:“我的灵感比你强,流星。” 两个汉子一前一后闯进黑漆漆的车行道。 这地方给杰森的感觉非常怪异,尽管这条车行道那么宽敞,是四车道的宽阔空间,可是他心中依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逼仄感—— ——不对呀,为什么是这个模样? 车道时而宽阔时而狭窄,又有许多急弯。 它有漏斗葫芦一样的缩口,又有地势复杂的矮坡,根本就不像是什么人工建造的道路,可是这些钢铁墙壁,还有墙壁上年久失修的大灯不会骗人。 杰森预想中的地下城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地表红星山的城镇规划来看,它的地平工程应该是干净规整的巢式地宫。要以人力开凿数百平方公里的泥滩,在地下打出结实的基桩,一层一层往下建,直到整个地宫成型,才能造出rsh的核电站与各个工业设施。 可是人们在这条莫名其妙的蜿蜒公路上走了快三公里了,忽上忽下的地势让杰森完全搞不懂这座地宫的结构。 “大家停一停!” 杰森举起手电,仔细观察着隧道的细节,空气中有强风刮过,代表这条路确实有出口。 四米多高的隧道恰好能让卡车通行,道路的各种标线与限速标识已经被轮胎磨得看不清了,在道路沿线的电气维护房室中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杰森决定走捷径——就用他刚刚得到的灵体开出一条路。 他对着地台猛然挥拳,由钢铁构筑的地表立刻崩出成片的铁块,露出半米多厚的毛钢基板,这是杰森的极限出力,他的灵体只能粉碎这么多的物质。 人们用手电筒往坑洞下方照射,却只能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暗渊,盯久了还会因为莫名奇妙的灵压头皮发麻,浑身冷战。 “我们是不是在巨人的肠子里啊?”三三零一抚摸着隧道的管壁,能感受到莫名诡异的温暖。 “不是的不对。”杰森的额头开始冒冷汗,暗渊中有种炙热滚烫的灵压要将他包围。 他的双眼中多了一团火—— ——多了一团耀眼刺目,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火。 “威廉!威廉!” 杰森大声吼叫着,死死捂着青金石,只要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立刻要把致命的辉石从手腕取下。 “怎么了?!伊阿宋你看见什么了?” 杰森的灵体手臂在四散的铁块上作画,他要将眼中所见都画下来,要把汹涌澎湃的巨人之姿都画给这混种战士看。 “这是你父亲吗?” 干枯的湛蓝手指在铁块上留下一圈圈复杂的白痕,划出来尖锐刺耳的厉啸,直到杰森的口鼻流血也不曾停止。 他抹去鼻子和嘴角的血,用这些颜料来丰富火巨人体表的鲜红毛发。 “[windmills·风车]——把它复原!” 杰森高呼魂威之名,道路的铁块纷纷钻回圆孔之中。 人们立刻看清了巨人的真容。 他几乎与大威廉一模一样,毕竟威廉是火巨人的直系子嗣,是神灵的血与土壤创造的生命体。 他两臂的体毛旺盛,胸口也有,这些鲜红的毛发像是烈火,扎根于死海滩头的肮脏泥土中,他呈大字型仰躺在山峦一侧,有一条手臂已经浸入海水里。 杰森掏出战斗短刀的研磨石,在画作的一侧描绘参照物。 离火人不远的地方,就是冰人和笑面人,更远的方向是尼福尔海姆门扉前的其他巨人。 杰森的鼻孔还在往外冒血泡,对威廉问:“这是你爹吗?” “没错!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一定是的!” 紧接着—— ——杰森·梅根手里的研磨石如狠厉的刀兵,在火人的四肢砍出无情的横截线。 他将这副画作一分为五。 “[windmills·风车]!击碎它!” 灵体再次分开铁块,将这些拼图打乱。 以火人的身躯为草图,在他的躯干上描绘出红星山的前哨基地。 威廉瞪大了眼睛:“我父亲死了?” 杰森挥下最后一笔,精神力也跟着消耗殆尽,他的手颤抖着,想要取下辉石好好休息,温蒂大姑娘眼疾手快拿走了雇主的护命符。 “不知道,但这就是我看见的东西。”杰森的眼中依然有不灭的火焰:“我望见一个火红的巨影,他与死去的胞胎兄弟作战,在不死卢恩要侵染他的大脑之前,就主动躺下了。” “他投降了?”威廉抿着嘴,葡萄大的泪水从他孩童一般的眼睛里流下:“他被我的叔叔伯伯们杀死了?” “我不确定。”杰森眉头紧锁,根本就无法推断这种神话生物的实际生存状态,“他的灵压非常活跃,不像是死去的东西,而且” 没等杰森说完,威廉开始掩面痛哭,从粗大的指缝中偷偷瞄了一眼火人的惨状,那四分五裂的肢体是受了五马分尸的酷刑。 不看不打紧,一看这三米多高的大宝贝哭得更厉害了。 “威廉!他是主动躺下的!”杰森将颅脑中接收的所有信息,一字不漏的说出来:“你的父亲火人是主动躺下的!他找到对抗不死卢恩的办法了。” 众人齐齐聚作一团,要杰森把话都说清楚。 威廉疑惑:“那我父亲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火人把肉身送给了苏联人。”杰森轻轻敲打着厚实的铁板道路:“他要截去受到不死卢恩与维塔烙印感染的肢体,只留下清醒的大脑。” 古老而离奇的城市渐渐揭开了它的面纱。 “火人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们了,他的颅脑、手臂、腿脚,分作五个区块,拆成坚实的地暖基座,埋在我们脚下,红星山的核设施能安稳的运转那么多年,因为它建在火巨人的残躯之上。” “我们站在它的肚脐里,这条通路不是什么肠道,而是脐带。” “苏联人对它的残肢进行了改造,把生活住所和机械装甲敲进他滚烫的肉躯里,你们还记得米米尔吗?” “智慧泉的巨人也是这么做的——米米尔死后大脑变成了黄金乡的矿脉,脑髓液变成了榴辉岩和熔浆,从他的尸体上诞生了无数的生命。” “那他死了吗?”威廉越听越迷糊,完全搞不懂父亲现在的状态:“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 “可以试试看”杰森从携行背包里掏特约茶室的茶汤,要恢复一些精神力:“不过别抱什么期望,威廉。我们所处的位置,离火人的颅脑有十公里远——哪怕他活着,也可能听不见你的声音。” “父亲!————” 威廉怒吼着。 “父亲!——————” 从喉口中冒出火星来,小巨人的皮肤也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父亲!——————————” 声音跟着钢铁隧道发出震动,回声传出去老远。 流星凑到威廉大哥旁边:“没动静呀,是不是老爹睡太死了?” 威廉突然露出一副庆幸的表情。 “没关系慢慢来吧。我只是喊几声,他要是真的回应我了,我还没想好要和他说什么呢” 流星大失所望:“嗨!没意思!” 话音刚落,有意思的来咧。 隧道的铁壁开始发出剧烈的震颤,威廉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是父亲回应了我吗?我该说什么?我该说点什么呀?” 紧接着就看见隧道远方亮起鲜红的光源—— ——汹涌的热风扑面而来。 杰森两眼瞪得滚圆,抱起喀秋莎撒腿就跑,他跑路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强。 “跑!快跑!不是你爹啊!威廉!你把他的从属物唤醒了!” 伊布大哥此刻几乎吓得神魂离体,被戴蒙德诺夫狠狠抽了一个耳光,终于清醒过来。 “兄弟们!跑!” 听领袖一声令下,人们还来不及看清隧道中来犯的异常生物,立刻调转方向往来时路狂奔。 三三零一与流星肩并肩迈开步子向着坡道冲刺。 偶尔半狼妹回头瞄了一眼,就望见一颗颗圆滚滚的熔岩怪兽,像是由火山石和熔浆组成的球体,身上冒着汹涌的烈焰一路往前翻滚。 它们滚过结实的铁板道路时留下焦黑的印记,体表覆盖着类似火山岩的块状甲胄,声势惊人。 只听咯哒咯哒密密麻麻的撞击声,这些飞速旋转的熔岩石球在光滑的壁垒上爬墙绕行,弹跳飞跃,在半空中化为人形,迈出步幅极大的步子—— ——每个单位的体型都是大威廉的尺寸。 三三零一的尾巴都要烧着了,她歪着脖子看身后,往前狂奔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一手抱起流星扛在肩头跑得飞快。 [part2·唯物主义铁拳] 直到一颗火流星飞过杰森的头顶,落在道路前方。 火焰中苏生的从属物挺直腰板,对人们叉腰昂头,复杂的石块互相咬合拼接,化为有棱有角的五官,堵住去路。 人们刹车时乱做一团,撞得鼻青脸肿。 “没事儿吧!”伊布大哥从三三零一的怀里把七荤八素的流星给捞出来:“达瓦里氏!” 火人的从属物大声喊叫着:“达瓦里氏!” 它揨臂举拳,如阿尔伯特科考站的科学巨人。 数十个小火人在隧道中跳跃,以双足人形落地时,纷纷吆喝着,发出低沉的怒吼。 “达瓦里氏!” 流星咔哒一下—— ——把脱臼的下巴给复位。 “你们在对暗号呢?” 杰森立刻把大威廉给抓来,用力拍打着混种巨人的脸。 “快快快快快!快认爹!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大威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真的像杰森说的那样。 火人还活着,与苏联人成了同志。 不然这些从属物怎么会听得懂这句话? 此时此刻,这个凡俗世界出生的大宝贝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他只得痴痴的掏出符文石,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血统。 带有楔形文字的符石刚亮出来,它就被凶恶的小火人夺走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呼!!” 小火人当着威廉的面捏碎了石头,从属物的队伍像是在庆贺兄弟的回归,它们在狂欢,发出怪叫,如古老的猿猴舞动双臂,紧接着又变成球形。 怎么滚来的,就怎么滚走了。 这一切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 ——以至于人们都不明白这代表什么,要继续往前吗? 这些怪物看上去似乎并不致命,或者说对人类没有什么敌意。 “我的身份证没了!”威廉的眼睛水汪汪的:“我父亲把我身份证给撕了他素质怎么这么差啊!” 流星恍然大悟:“哦!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杰森与温蒂问:“还要继续往前吗?” 他瞥视发问的方向,恰好正对着流星。 流星立刻答道:“当然要往前走了!” 温蒂几乎与流星同时说:“当然要往前走了!” 流星:“杰森!你看见这些从属物身上的火了吗?” 温蒂:“它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宝剑!” 他们齐声对杰森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定能找到答案!” 身处地下的人们依然不知道地表的情况。 江雪明陷入了苦战—— ——与心魔的再次交锋对他来说,就像是没有任何考前准备的突击检查。 他没有任何补给,没有枪械,没有子弹,以往认知中熟悉的物理常量,自然重力,环境地形等等因素都不可靠了。 通向南馆的最后一道安全岗亭前,来自玫瑰教的李奥纳多重新回到了人间。 这头血蝙蝠在生前被江雪明用十数公斤c4炸成了碎片—— ——托魂威的福,从尼福尔海姆归来的灵体能在[猩红迷雾]的修补下,变得稍稍体面一些。 “江雪明我从地狱爬回来了!” 小李哥依然风度翩翩,不愿与敌人用血蝠的形态作战,他耍弄着雾状灵体,看向雪明的孱弱半身。 “看吧,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现在依然是个残次品,蒙恩圣母瞎了狗眼才会选你——那种狼狈不堪的姿态,连腿脚都没完成羽化,现在的你虚弱不堪,要怎样才能击败我呢?哼” 江雪明感觉非常棘手,头昏脑涨—— ——因为李奥纳多说的没错,没有现代火器,只靠灵体想要再次杀死李奥纳多,简直是天方夜谭。 “别着急,待我观赏完圣母的照片就将你杀死,或许能借你肉身元质,为我的死灵重塑一段人生。”小李哥以魂威塑造出蒙恩圣母的圣像,眼中满是爱意:“我能感受到你的灵压,江雪明——似乎你的爱人身处危机之中,你很焦虑,与上回一样痛苦不安,或许你也能明白,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你夺走了我的圣母!” “——你是那么残忍!那么歹毒!” “——你” “等一下,有件事你说错了。”江雪明看见雾气中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是无从下手的感觉:“我对圣母没有半点兴趣,咱俩不是一路人。” “你在说什么啊!”李奥纳多怒不可遏:“你在侮辱我吗?又一次?狠狠的玷污我?” 江雪明不理解:“你没听懂?我换英文再说一遍?”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说了什么混账话!”李奥纳多几乎要抓狂,灵体在数秒之内化为狰狞可怖的蝙蝠形态:“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心仪的玩具专卖店落地窗前!苦苦的等待着!期盼着!渴望着柜台里最耀眼的洋娃娃!你却将她从柜里取出,当着我的面摔在地上!还要说——你一点都不在意?!不在意?!” 雪明挠头的声音都快传到南馆的中庭了。 他是个实在人,实在不行就准备跑路,至少能把这危险的亡灵带走,不给小七添其他麻烦—— ——李奥纳多作为心魔,真不是他现在这个等级能打过的。 没有枪械,没有火药,在这个有色金属匮乏的地方,连铜矿都找不到,更别说银子。 在李奥纳多愤怒的吼叫着,向江雪明泼洒怒火的时候。 南馆的前庭地台突然裂开数道十余米的缝隙。 来自地底的怒火喷涌而出—— ——雪明抬头看去,灵体跟着那鲜红钢铁鼓动的狂风摇摆着。 他被一股巨大的灵能冲击掀翻,霎时天崩地裂。 从兵工厂的地下,从核电设施的路基里,长出来一栋“楼房”。 不!不对! 雪明的灵体铁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 ——哪怕这个日子人再怎么冷静,再怎么见怪不怪,但是眼前突然出现的巨物几乎将他的神智清空,又立刻填满。 那不是楼宇,雪明才看清这栋“大楼”的模样。 它几乎有十多层高,接近四十米。 它是一条手臂,是一只铁拳,手肘还深埋在地下。 它钻出地表时巨大的声威在瞬间将李奥纳多带上天空,变成了铁臂指节上一滩黑漆漆的血沫。 它的皮肤上覆盖着层层钢铁,从钢铁的肌节形夹层中能看见低温的天蓝色烈焰,钻开一道波纹形的风眼,飘洒出去的焰云仿佛让人回到了久违的地面,又一次看见了天空! 能从它的骨骼与肌理中听见发动机齐声轰鸣,如万马奔腾的强音! 从钢甲和铁条中迸发出来的雷霆好似神灵的呼吸,刺破大地时迸发出来的威能几乎将方圆数百米的浓雾一扫而空。 它伸出食指,直刺寰宇。 它的臂甲上印着苏联的红旗—— ——还有无比眼熟的中俄标注字样。 [唯物主义·matepnaлn3m] (本章完) 摸鱼条 不知不觉一百万字了呀 从三月开始写新书完全没想到能以兼职爱好的方式每天更五千六千的。 一不留神就一百万了。 今天我得摸了,投资人来突击检查,晚上花魁如我得去陪酒。 明后两天到周日也应该没空,管理正儿八经大婚,我先把婚结了……哦不,先把管理的婚礼搞定再回来更新嗷。 不要急,红星山的故事还没完,这本书也没有完,它应该还有一年,三百万字才有可能结束。 么么哒我亲爱的衣食父母,谢谢你们能陪我走这么久! 《深渊专列》摸鱼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8 [Metal Will Never Die·金属永不灭] 前言: [要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 [——江雪明] ...... ...... [part一·钢铁的心跳]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在蜿蜒扭曲的钢铁脐带之下—— ——杰森·梅根闯入了一座新的陌生城市。 走完这条崎区的车行道,众人立刻从t字联合通道看见巨大的工程电梯。 它一侧往上,一侧往下,往前直行还能继续前进,继续向着更加幽深黑暗的笔直道路前进。 三架升降机悬在车道的接引桥架,红绿两色的指示信号灯上没有任何灰尘,一切迹象都代表——这座古老的城市依然保留着基础电力,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它依然活着。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杰森捂着口鼻,眼神好奇,表情却惊恐。 异于常人的灵感几乎将他逼向癫狂的边缘,好比虫豸在窥见人类的橡胶车轮时那样无力且无助,哪怕没有佩戴青金石,他依然能从颅脑的丘体中枢感受到这座火焰之城,感受到它的生命律动,它的钢铁心跳。 如要杰森去形容,此处就是[火人·史尔特尔]的一段嵴骨。 苏联的工程师们将它改造成如今的模样,从这个交通站往上走,能直接前往古骸承重梁,到达火人的体表—— ——抬头往上看吧。 从交通站的大升降机里往外窥探,空旷的地下腔穴中有数百张宽达百余米的网格加强筋,它们互相交缠拧结,像是一张张捕梦网,为火人的酣睡长眠,织造了一道厚实的茧房。 这些钢梁铁索分作二十五个肌节枢纽,钉在这条巨大的龙骨嵴椎上,由火人的躯干支撑起rsh的主要地平工程,黑漆漆的地窟暗渊里,与嵴椎节点连接的枢纽梁架依然保留着安全雾灯的橙色光源。 “这到底...” 杰森的两眼失神失焦,仿佛在观察肉眼不可视,灵感才能探查的神秘造物。 “是什么鬼东西啊...” 这是一座三言两语根本就无法说清的巨物。 西南角、西北角、东南角、东北角的极远处,在四方四角的主基架上修建了十六条高速路,却不是用来走车的—— ——看路面的承重减震装置与半圆管面,更像是为了给火人的从属物修造的快速反应通道,好比一条条巨大的主脉血管。 而唯物主义中的迷你实验机型,像大青蛙这种工程机甲,也能通过磁吸步足在这条通道上快速移动。 除了杰森以外,人们根本就看不见升降机电梯井之外的城市全貌,尹布拉希莫维奇趴在升降机的铁网前,从铁板的孔洞中往外窥探着,突然开始痛哭流涕。 “达瓦里氏!” 这个斯拉夫汉子呼唤着同行者们。 “是旗!是旗帜!” 人们分作三列,齐齐涌入升降机—— ——在这种诡异而炙热的灵压影响下,正常人很难保持清醒,领袖只是喊了这么一声,流星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贴住了铁栏。 暗渊之中,密密麻麻的钢铁网格与承重主杆在橙色雾灯的照耀下,映出了镰刀与锤子的形状。黑漆漆的幕布让这金橙色的图形变成了一面黑旗——正如陷在尼福尔海姆之中永不见天日的[唯物主义],再也不会醒来的苏尔特,正发出缓慢的,悠长的呼吸。 是锈的味道。 是钢的味道。 是火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 西北侧的观察塔楼作为标识物,它的背后更远的地方,有一条鲜红的臂膀直冲天际。 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在大威廉的呐喊声中苏醒,火人死去的肉身带着装甲动了那么一下,冲破了钢梁与铁索,要从厚实的茧房里破壁而出。 它的半条臂膀还深陷在黝黑的泥泞中,高达七十余米的小臂已经来到地表。 它的肩头由三十二组复杂又巨大的传动齿轮轴体和球形关节组成,已经从身体中拆下来了,与躯干嵴椎相距三公里远,变成了兵工厂的核电站地平基座。 尹布大哥呢喃着,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唯物主义...” 队伍里的投弹兵立刻说:“唯物主义!” 流星不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他甚至不明白目的地究竟有什么,这一切代表什么。 “唯物主义...” 像是保险柜的声控密码,当尹布大哥念叨着唯物主义的名词时,升降机就开始运作了。 人们还没来得及互相照应,互相通知,或是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连最简单的望远镜观察岗都没建起来,三拨人在升降机里各分东西,朝着火人动力城的三处机关站点而去。 只有杰森被这雄奇伟力慑住心神,僵在中控台的嵴椎直行通道面前。 升降机的功率惊人,似乎根本就不是给人类设计的,它爬升下降的速度简直像是在玩跳楼机,同伴们在梯室中摔得七荤八素,呼痛与怒吼惊醒了杰森。 他跑到深井前往下看,神情严肃:“糟了,他们没有无线电!要是在这座城市里迷路,或者遭遇危险...” “已经没有危险了!杰森·梅根!”温蒂大姑娘清冷的语气和温暖的神情唤醒了这个达契亚汉子,“当你来到此处时,已经没有危险了。” 杰森还趴在中控台前,想搞清楚这些冷战时期用俄语密文标注的操作台符号到底代表什么,要把伙伴都送回来,听见侍者的谜语,勐然回头发问:“什么意思?” “比你强大的人多得是,比你意志坚定的vip数不胜数。”温蒂拉着杰森的手,继续往中央机关的嵴椎通道走,“为什么boss要你来此地呢?为什么傲狠明德会那么相信你,它认为你在尼福尔海姆的边境,一定能有所作为。” 对于boss的人力调派与行程安排,杰森有个粗浅的猜想,但他不敢肯定:“这里的灵压环境十分特别,我能看见普通乘客,或vip都看不清的东西...所以...” “没那么简单的!尹阿宋!”温蒂已经将雇主带到火人第一节尾椎骨的动力机关室。 这个密闭的钢铁房室中,骨髓已经全部被抽走,钢梁加强筋支撑着类似化石的骨骼,它的神经中枢被一块块殷实的甲胃包裹着。 在嵴骨的连接处,留着人头大小的,黑漆漆的泥珠—— ——这颗泥珠像是处在无重力的环境中,安静的漂浮着,叫层层叠叠的石墨拘束装置包裹,隐约能看见其中惊人的生物能爆发出来的电弧。 “这是苏尔特的脑嵴液。”温蒂指向嵴骨连接处的泥珠:“已经被不死卢恩侵蚀,绝不能回到火人的身体里了——但是苏联人没有用热核反应销毁这些元质。” 从脑嵴液中迸发出来的强烈生物电几乎变成了肉眼可见的雷霆,它一次次敲打着隔离装置的石墨,电流像是不死的白蛇反复舔舐着拘束层。 “如果这些脑嵴液重新回到火人的嵴骨中,它会变成[亡命徒]——超大号的[亡命徒],和他的兄弟一样,变成行尸走肉。”温蒂掏出杰森的青金石,“这种巨物的生命形态非常古老,与昆明鱼的二十五个肌节一样,他只有二十五节嵴柱。那么...” “我能控制它吗?”杰森已经学会了抢答。 在他的旅途中,已经见过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地下生物。 他的辉石救了他无数次,青金石的特质用来对付热烈而愤怒的火焰,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温蒂·米尔斯直言:“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敢肯定。” 杰森·梅根看向自己的护命符,它在侍者的手中摇曳晃动,发出金灿灿的光。 “试试看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在[s25]号机关宽阔的房室尽头,爆发出一道强烈的湛蓝光芒。 杰森高呼着魂威之名—— “风车!击碎我的护命符!” 青金石手串被拳风打成了散碎的珠子,顺便将石墨拘束装置开出一个圆孔。 光熘熘的蓝石落进漆黑的泥球中,在那个瞬间,杰森的童孔放大,眼前一片黑暗。 剩下的蓝石依然与他的神经中枢有所牵连,如山岳一般的灵压从[s25]肌节嵴柱向着他的大脑涌来。 几乎在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仿佛颅脑的五感都被夺走,被不死卢恩与火人的意识侵吞。 “尹阿宋——你与希腊神话里的英雄同名,你一直在追寻生命中的金羊毛,除了阴冷狡诈的蓝色,还想要高贵骄傲的金色,这就是你的石头。” 温蒂抚摸着雇主的脸颊。 “乘上阿尔戈号,要越过黑海,要去科尔喀斯,与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和猎神之子墨勒阿革洛斯一起冒险,神话里的英雄为了这根羊毛抛妻弃子,抛弃了美狄亚,两个儿子也被母亲毒杀——最终尹阿宋受了报应,被阿尔戈号船上的一根重木砸死。” “而你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傲狠明德将你送来这里,是为了治好你的精神疾病,因为世界上没有金羊毛——你也不是尹阿宋,你是杰森·梅根。” “喀秋莎不应该是你在路上抛弃的美狄亚——你不该看着她的脸,却念着我的名字。” 从温蒂·米尔斯的手指开始,皮肤寸寸崩裂,露出魂威的灵能真身。 杰森的灵体如四散的烟雾,干枯朽烂的化石枯枝变成齑粉,重新回到了温蒂的身体中,变成了温蒂的双手。 那是一个类似钴蓝玻璃的流体形人身,她有一头亮晶晶的金发,像是数千条光纤接口,往外放出五色斑斓的电信号,五官与温蒂大姑娘一模一样,只是失去了人类的肤色和童色。 温蒂轻声呼唤着:“醒来,醒来,醒来。” “嗬!——”杰森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的黑色泥泞迅速散去,他使劲揉弄着双眼,要从神魂颠倒的幻境里脱离。 方才与火人苏尔特短短数秒的沟通,几乎碾碎了他的精神世界。 “我看见...我看见...”杰森拉扯着魂威的手臂,还想说点什么。 “没时间了。”温蒂拍打着杰森的背嵴:“去[s24]投入你的护命符,紧接着是[s23],直到[s1]——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说,这些东西都可以写在你的日志里,但是现在,他不是火巨人,他就是唯物主义,只有他能帮助你击败外面的怪物。” 杰森用力的点头,他几乎来不及去处理大脑中多出来的冗余信息,口鼻流血,如江雪明在旅途的开始对阿星所说的那样。 当脑皮层突然涌入巨量的信息流时,颅压和血压跟着激增,鼻咽道的毛细血管爆裂已经家常便饭,对杰森来说这些血不算什么,可是颅脑的阵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钉子在他的脑壳里敲洞。 他几乎站都站不直了,一瘸一拐的跟着魂威的指引往前走。 “我会死吗?温蒂...我会死吗?” “我不知道,这得问你自己。” “我感觉不到右手了...我的小脑出问题了——青金石掉进火人的脑嵴液里,就像是有一部分元质,永远留在那里了。它在吞噬我...它在吃我...” “不,杰森。”温蒂打开雇主的携行背包,掏出万灵药:“你看见的东西非常神奇,它曾经是这个地球上,两点八亿人都相信,都支持,都仰望,当做坚守一生的事业与理想。” “是什么?什么...什么呀?你在说什么?”杰森支支吾吾的,往脖颈上注射万灵药,颅脑的痛感也不见好转:“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搞得我好乱...” 温蒂扶着雇主继续往前走:“光靠一种思想,就能让这个国家爆发出惊人的生产力,让人们拧成一团,贡献出元质,在冷战的几十年里,出现的科学家和艺术家数量,科技的进步与文明的飞跃,几乎超过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历史总和。” 杰森在[s24]机关前站定,他的右腿已经麻木,仿佛被火人的脑嵴液夺走了,永远都无法再动弹一下了。 “这就是他们造出来的唯物主义,火人不会伤害你,火人在试图与你沟通,与你联络,他也受着不死卢恩的折磨,哪怕变成一团钢铁造物,也要把灵魂留下来——你还记得三元质中[灵魂]的本质吗?”温蒂取出第二颗青金石,与杰森复习着深渊专列中霍恩海姆的三元质学说。 “身体埋进土里才算死去。” “没有人念叨,没有人提及,精神才算死去。” “所有造物都腐朽,留下的典籍都遗忘,灵魂才算死去。” 杰森将第二颗青金石送进嵴柱中枢时,又陷入了失智的黑视之中,钢铁的心跳像是洪吕大钟,几乎将他的灵魂敲出肉身。 来自太古的混沌记忆几乎要夺走他的所有人格,霸道的灵能潮汐要将他冲进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中。 他感觉自己陷在海里,胡乱的挥动双臂,任由苦涩粗粝的泥沙灌进五官,混乱的画面与声光冲击着他的五感,直到一条湛蓝光滑的手臂将他拉回人间。 这一次,他对深邃的黑暗浅尝即止,只用了一秒就清醒。 剧烈的呕吐和眩晕之后,他便听见铁铸的音节。 两条嵴骨像是受了嵴液的冲刷,开始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石墨拘束装置在刹那间崩毁爆燃,青蓝色的烈焰中涌现出庞大的电流,几乎将整个动力机关室牵带横移,两块神经节就像是受了万灵药的冲刷——“嗙”的一声,在雷霆的牵引下合二为一。 杰森浑身一紧,原本手臂与小腿都失去了控制,在这声摄魂清音的冲击中,它们再次有了知觉,皮肤涌现出来的汗液就像是酒——往外挥发着灵能烈焰。 “我的手...”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手臂,那青蓝色的焰舌跳动着,稍稍将手臂握成拳头—— ——只听极远方数公里之外的沉闷音符,仿佛在远方发生了一次地震。 ...... ...... [part2·茶艺表演] “别以为...运气一直能站在你那边!江雪明!” 李奥纳多的灵体在唯物主义的指尖蠕动,从一团血污,渐渐变回蝠形。 小李哥阴魂不散,顺着机甲的巨臂,从指肚一路往下滑,没等翅膀长回来,迫不及待要把眼前可恶可恨的敌人碾碎。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它不可能一直帮你!我好恨啊!狗老天!你为什么总护着这个杂碎!” ——只听“biaji”一声。 唯物主义跟着杰森·梅根的手,一同做出握拳的动作。 它就像是捏爆了一只蚊子,巨大的钢铁指节爆发出滚烫的星火。 钢甲在做出握拳这个动作时,指肚的移动卷起强烈的风压,李奥纳多根本就没办法反应过来,被强大的涡流搅进掌心。 他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了,手指与掌心的碰撞下产生的巨大能量化为一团滚烫的烈焰,近千度的高温能粉碎任何死者国度的怨灵。 江雪明拔腿就跑—— ——他冲着兵工厂南馆的安全岗飞奔,要把小七的灵魂找回来! 毕竟这玩意看上去太邪门了,天知道这条手臂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他冲进南馆的前庭,冲过中庭破败的人造景观树,来到仓库时,终于看见小七的灵体奄奄一息的倒在库房一角,倒在兵工厂广播站的大门前。 房室内似乎发生过一场恶斗,是灵体之间的战斗。 上下三层的铁梁和吊臂都受了不大不小的冲击—— ——另一边,靠近大海泥滩的破碎窗户旁,九五二七的心魔提着重刺剑,一步步向着猎物走来。 玛丽·斯图亚特从地狱回来了。 她轻轻撩动额前的发丝,就将脸面换做白子衿的模样。 临死前所受的霰弹轰击,好似龙吼的燃烧弹痕都消失不见。 她歪着脑袋,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压,于是撇头看向江雪明。 “再给你一次机会——江雪明,你认为谁比较像你的新娘?是丑陋不堪的她?还是貌美如花的我?” 她挥剑所指,小七的灵体已经被重刺打出十数个触目惊心的窟窿眼,灵体不会流血,能看到一指粗细的恐怖洞口里蠕动的血肉。 在那个瞬间—— ——玛丽·斯图亚特感受到了灼人的怒火。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种狂怒来自于她的心上人,来自于钢之心的主人。 “你生气了?!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大动肝火?!” “雇主!”白子衿大声吼叫着:“别过来!恐怕你不是她的对手!她活着的时候就是个磨人的妖精,死了以后更难缠!” 话音未落,雪明便以双拳将置物架轰成了铁皮破片。 玛丽见状大笑:“看来你真的生气了!居然会做出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泄愤举动!打碎那些置物架有什么用?你把我轰成渣滓都杀不死我——我是你们心中最强的魔鬼!” 白子衿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作战,她的灵体双臂千疮百孔,连最基本的握拳动作都很难完成。 “雇主,你别急!别靠近她!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再撑一会就好!再撑个几分钟!说不定薪王的魂威攻击就失效了!” “是啊——只要再撑个几分钟。”玛丽以指节敲击着骨质重刺剑,发出的动静清脆悦耳,伴着她的声声嘲弄:“你们又能回到温暖的人间了,可是小贱人——我在你的灵体里留下了我的元质,我的灵魂元质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九五二七瞪大了眼睛,发出惊讶的怪叫,就看见灵体的伤口里,还算普通人类的能量躯壳之中,蠕动的肉块中有数之不尽的暗红血液,它们就像是蒙恩圣血的诅咒,要借她的肉身重回人间。 “我在你的灵体里开那么多的洞!却不想直接杀死你!你认为这是我的怜悯?还是我争强好胜的施暴欲?”玛丽眯着眼,以白青青的容貌示人,咧嘴大笑:“或许只要把我的灵魂元质都送进你的灵体,说不定你会变成另一个我呢!白子衿!” 突如其来的冷枪几乎将这头血蝠的脑袋轰碎。 “——还有你!小甜心...” 玛丽四分五裂的脑袋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更加纤瘦的蝙蝠,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死死瞪着雪明。 “你轰碎置物架是为了找枪——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障眼法和小把戏根本就骗不了我。” 九五二七低头亲吻着伤口,想把灵体里的浑浊元质都嘬出来,可是这些蠕动的血液就像是吸血蚂蟥,顺着唇齿攀上脸颊,立刻开始打出新的坑洞—— “——哇!哇哇哇哇!糟了糟了!”九五二七的半张脸都要被蛀空,想把脸颊的血虫抽出灵体,滑熘熘的虫身却完全不听她手指头的话,怎么也抓不住。 枪声还未停止,雪明打空了左手边两个置物格的弹药,刚刚换下第八个弹匣—— ——此时此刻,卡拉什尼科夫护不住他。 子弹在房室的铁皮墙壁之间弹跳,滚烫的弹头掀不起多少风浪,只能将玛丽逼退几步,无法继续残害小七的灵体罢了。 “你的爱人马上要变成另一个我了——江雪明,为什么不说话?你一直都是寡言少语吗?我还是第一次与你搭讪...”玛丽的驱壳时聚时散,在躲避子弹的同时向火舌靠近。 雪明边打边退,却朝着小七开了一枪。 玛丽喜出望外,连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手上的重刺剑却没有半点留力的意思。 “哦!哦!你做出选择了?” 雪明依然没有说话,最后一颗子弹清出枪膛时,整个库房硝烟弥漫。 只在刹那,他的眼睛里爆开一团雪亮的银花—— ——玛丽的进攻像是雨水一样,破向他的钢筋铁骨。 只是下一秒,斯图亚特的主母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似乎一直在等待着,等待她前来送死,打空老旧枪支的弹药就像是在麻痹猎物的神经,作出疲软无力精神衰弱的假象。 由腿骨所化的刺剑几乎在钢铁双拳面前走不过一个回合! 纷乱的拳影就如打桩机在高速工作!振打空气时突破音速的爆鸣仿佛只为了这一刻—— ——为了两者近在迟尺,挥发出全部能量的一刹那! 玛丽的脑袋几乎被打得变成肉泥,她怎么也想不到,身为吸血鬼的超然肉身,超然灵魂,会在这个小家伙的灵体面前脆弱得像是纸湖的。 上次见面时,他只是化蛹之身—— ——这强而有力的拳击,羽化的半身灵魂所挥出的拳头,每一击都比他手里的枪械要狠! 玛丽被打得骨裂肉碎,分化出来的小蝙蝠也没能逃过这精密度极高的狠厉拳击,化成稠厚的血水洒去小七脸上。 隔着十数米的距离,玛丽几乎被情郎揍得透心凉,身体裂成了七十多块,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污不成人形。 “江...江雪...江雪明...”玛丽还剩下半张嘴能说话,脑袋挂在小七的肩膀上,下巴瘫在兵工厂电台的门扉前,“愚蠢...” 她的骨肉依然受到尼福尔海姆的灵压庇佑,即将复原。 “真是...愚蠢!你把我打成一千块,一万块...我也能复活,何况我现在已经死了——你居然想杀死一个死去的东西?” 小七惊恐的看着玛丽的尸身逐渐覆上她的灵体躯壳。 玛丽奄奄一息的混乱话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还把我...送到你的新娘身边...我真是搞不懂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这不是正好...” 《修罗武神》 她的颅脑在小七的脖颈处成型,裂开嘴巴狞笑着。 “正好给我补充元质嘛?要送这么一份大礼给我吗?这是咱们的定情信物?!雪明!你真贴心...” “砰——” 枪弹爆鸣。 原本摇摇欲坠的大灯轴杆被轰断,房室内的除菌除霉灯管在弹头的轰击下通电运作起来。 它们灯光角度都经过子弹的修正,直直朝着小七照射过去。 三十二道强光几乎在瞬间烧光了玛丽·斯图亚特的灵体,连带着小七身体伤处的灵魂元质一同杀绝。 雪明丢开枪,把脑门上的形似机油的冷汗给擦掉。 “这里是兵工厂的武器库...” 他跑到呆若木鸡的小七身边,收拾爱人的灵体,要抱起她回到肉身去。 “ak102以前,苏联人都用木头当枪托,兵工厂里肯定有除菌防霉的紫外线大灯,我不知道它对吸血鬼的灵体管不管用...我只能试试看...” “要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这句话是我在《钢铁是如何炼成的》里学来的,青青!你做得很好!我爱你!” 没等他解释多一句。 “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好害怕啊...” 小七抱着雇主的铁下巴一顿啃。 “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我的妈呀!你怎么长这个样子啊?我的灵体能变成泥头车吗?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也没办法和你来一场赛博坦式联姻呀!” 雪明突然感觉很无力—— ——没等两人多说几句话,多喂几颗糖。 从窗外极远方,从滩头的方向冒出来一个人影。 强大又熟悉的灵压几乎让雪明和小七浑身炸毛。 那个人大家都很熟—— ——那一身闪蝶修女服。 那是雪明的心魔。 是白露plus——是他的女号。 江雪明抓着小七飞跑,刚送走玛丽这个狂热女粉丝,根本就不想去思考另一个全副武装的顶级婊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跑!” Act.19·[Goldrop·贵如黄金] 前言: [智人的dna是双螺旋结构,它是一颗钻头] [——玛丽苏·艾琳·艾德勒·绫] ...... ...... [part一·记得染成粉色] 雪明和小七一路夺命狂奔—— ——刚开始是雪明抓住小七使劲游,而后来他勐然警觉,这灵体没了下半身,还真没小七两条腿跑得快。 于是七哥顺理成章的把阿明扛肩上,以一个非常奇怪的位置关系朝着中央广场飞速奔逃。 小七身上的窟窿眼还没长回来,就听见身后响起ak-12的枪弹爆鸣,本就漏风透光的灵体又多出来十多个枪眼。 白青青也不知道这灵体的损伤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与全能之手的人们一样,哪怕拥有了魂威,也是破碎的魂威吧—— ——不过此时此刻,她根本就没工夫考虑这些事情了。 身后两百多米之外的杂巷中,在低矮楼房跳跃奔走的神秘女子,已经提枪杀来。 小七一边逃一边问:“这是你的心魔吗?” 江雪明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对方据枪定步瞄准射击的姿态来看,确实与他的女号一模一样。 尾指曾经说过——[b·side]的能力几乎等同于重新出生,在原有的元质基础上养育出另一个自我。 难道只要切换账号,就算杀死旧有的自己了? 这白露plus从尼福尔海姆里跑出来,那肯定是个死人,是灵体形态。 江雪明挂在小七的肩膀上,用钢铁之身挡住来袭的弹头,与七哥说。 “她可能是我的心魔,可是这家伙为什么要来找我的麻烦?” 小七:“你记得杰克·马丁吗?” 雪明:“他只有一半的灵魂。” 小七:“说不定这绿茶妹妹也想效彷杰克,杀死另一个自我,这样你的元质就只归她一个人所有了——[b·side]也没办法把你变成男人了!” 雪明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好像还挺靠谱也挺离谱的。 没想到[b·side]造出来的女性角色账号还有这么个诉求?哪怕干掉主号也想刷满地球ol的全勤啊!?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行!”无论是为了小命或是命根子,雪明都不会答应这件事:“拜托了!小七!跑快点!” “已经很快啦!”九五二七两腿生风,在灵体形态下就像是换了少儿卡通画风似的,腿脚和飞逃的杰瑞一样,都快转出残影了,跑出一路滚滚烟尘:“虽然这娘们比你热情多了...” 江雪明护着小七的后心,两条铁臂挡在七哥的后腰:“你刚才捂嘴偷笑的表情是认真的吗?” “不不不!没有那个意思!”眼看中央广场越来越近,九五二七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全都要!~” 话音未落,七哥一个大跳,越过临时兵站的墙垒,撞进大青蛙的主驾驶位,终于回到了肉身之中。 她从僵死不动的状态里醒觉,像是浑身触电,已经记不清灵体有多少个窟窿,受了多少精神损伤,与钢之心重新建立链接的瞬间,她的辉石[无窗小筑]爆发出灿烂的金光,要用微弱的电流去刺激主人的生物电系统,让缓慢的心跳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都噜噜噜噜噜...”小七浑身打了个冷战,只是一呼一吸,眼皮开始打架,脑子也不听使唤,整个人歪在大青蛙的操作台前,精神力透支电量清空,不一会就睡着了。 雪明没工夫去搭理白露plus,他回到肉身之中,与小七出现了一样的症状,离开身体太远,灵体活动过于剧烈,好比成虫闪蝶驱策魂威的时间过长,对于vip来说,灵魂离体也代表精神力的巨大消耗。 他感觉眼睛酸胀疼痛,久违的死门再次朝他打开,肌肉与关节变得僵硬脆弱,就像是熬了几天几夜,想从携行背包里掏忘忧茶给大脑充充电—— ——他的手刚抓住保温瓶,指节也撑不住那几百克的重量,眼看瓶子要从掌心滑落。 “糟了!” 模湖的视线中,有只手抓住了保温瓶。 它戴着防割手套,雪明认得,这只手套是给闪蝶衣装匹配的护具。 他再次抬起头,就看见他的女号以灵体的形态举起茶汤,另一只手揭开面盔,满脸遗憾的神色。 女身揭开瓶盖,怼上雪明的嘴:“算你跑得快,要是让我抢先一步拿到这副肉身,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不是我跑得快。”雪明托着保温瓶口,抓住女号的灵体手掌,得空终于有机会说几句话:“是小七跑得快。” 那种感觉很奇怪,从手掌传来的阴冷灵压像是锋利的带刃鞭子。 女身偏过脑袋看了一眼大青蛙,扫过这台机甲的钢铁元件,要把苏联的工业结晶都看清楚,最终停留在九五二七身上,眼中满是柔情。 “真有你的,要我来修这玩意,我肯定做不来。” 雪明终于把一整壶忘忧茶都喝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颅脑失能的状态中解脱,各个神经区块重新开始工作。 空气中的臭味,远方vip与薪王搏斗时的雷鸣,还有眼前好似黑雾与泥泞构筑的死灵之身,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很忙,没多少机会和你这样面对面讲话。” 女身提起枪—— ——雪明立刻警戒,掏枪对峙。 “不,你已经拿到肉身了,我没机会了。”女身言简意赅,直入主题,与雪明提了几个要求:“我拜托你几件事。” 雪明看清灵体的主武器上了保险,却没有放下戒心。 他的女身解锁武器据枪射击不需要一秒。 “说。” “下次你切换角色账号的时候——”女身举起ak-12,敲打它的机匣:“——把这玩意染成粉色的。” “啊?”雪明无法理解,说实话他听见这要求时只觉得离谱:“为啥?” 女身抿着嘴:“其实你上回就想这么干了,只是没时间倒腾,你对着[joestar]的烤炉多看了两眼,记得这事儿吗?” 雪明:“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是想做烤漆能防锈...而且用来搞陶瓷涂层似乎也不错...” “别骗自己啦!”女身耸肩无谓:“钛合金?生锈?你真的是从工厂里出来的?” 雪明:“好吧...还有呢?” 女身指着小七:“你刚才是不是向她表白了?我听得清清楚楚哦!” 雪明:“我怕没时间说,没机会说了。” 女身拍了拍雪明的肩。 “好自为之,走了。” 一刹那,整个天地似乎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所有欢欣雀跃的热闹怨灵都消散于无形,变成了烟雾与沙尘。 薪王的魂威[i·圣像]自发动攻击之后,过去了整整三十六分钟。 女身的灵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被狂风卷回了滩头的方向—— ——雪明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这个[她]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魔又是什么呢? 这些灵体是他脑子里的臆想吗?是假想敌吗? 还是说这些怨鬼确实存在于尼福尔海姆的死海中。 他爬上大青蛙,一边给七哥喂茶汤,想要唤醒爱人,一边仔细琢磨着。 在vip特约茶室的灵魂元质调查中,曾经有这么一沓材料,说过这件事。 地球就像一个活物,所有的生命都从土壤中出生,所有碳基生物身体中的元质都来自地球妈妈,与东方神秘学中的[天人合一]是一个道理。 当人体的器官坏死,或者遭遇截肢,控制这部分肢体的神经还没死去,大脑依然会向肉身发出电信号,错以为它们还活着。 或许尼福尔海姆离地球妈妈的颅脑非常近—— ——大地死去的生灵,就像是它死去的细胞,它强大的地磁依然错以为这些生灵还活着,以整颗星球的磁场构筑出这些诡异的灵体,尼福尔海姆就是它的生物能中枢。 当然,这些只是雪明的猜测。 回到小七身边,他拧开另一壶忘忧茶,是叶北大哥那里毛过来的存货,说实话,要把瓶口怼上七哥的嘴难度有点大。 这姑娘啥都好,就是睡觉的时候喜欢说梦话。 只听小七一边打呼噜一边喊着。 “啊对对对...抱这里...抱住...” 茶汤还没送过去,就给这丫头的门牙撞出去几滴,看得雪明这个日子人火气上涌。 《最初进化》 他索性将茶水含在嘴里,抱着小七的脑袋深深吻了上去。 他轻轻揉压着七哥的喉颈,将不安分的声带气管都理顺,去刺激咽喉口主动工作,免得这姑娘呛死。 小七喝完汤立刻就醒了。 看见近在迟尺的雪明,还有此情此景,她先是喜不自胜,而后想笑出丧心病狂的声儿,最终却假作精神疲劳。 “呼噜...” 又一头栽倒在大青蛙的操作面板上。 雪明戳了戳小七的咯吱窝。 小七立刻痒得打颤,却想让情郎多送几口水来。 “呼噜...” 她只是一句接着一句,没完没了。 “呼噜呼噜...呼噜...” 雪明:“你老师与薪王在决战,你在这里泡我,合适吗?” “走!”小七挺尸似的直起身,一口气清空保温壶,神采奕奕的拉动大青蛙的操纵杆。 紧接着她一伸手,准备去摸雪明的腿。 “泄压阀的拉杆在这里。”雪明顺势将七哥的手掌搭去另一侧,“专心一点。” “嘿嘿嘿!”白子衿咧嘴笑道:“咱俩的位置关系是不是又反啦!雇主!” 雪明在主驾驶舱翻找工具,没空回话。 大青蛙挪开步子,在主干道上跳跃奔跑,顺着战斗中破坏的楼宇房室越过矮墙,往主战区跑去。 “一般动画里不都是中二少年抱妹妹开机甲嘛!两只手都很忙的!”小七煞有介事的形容着:“一只手摸妹妹的大腿!一只手摸机器人的操作盘,到这儿怎么就反过来了呢?” 没人应她,她就回头多看一眼。 “雇主?” 雪明早就跳车了。 小七喊:“雇主你去哪儿啊!” 只见雪明往动力车间的方向狂奔,回头应了一句。 “我不放心!回动力车间看看!大青蛙是负责装配工作的机甲单位,它不擅长战斗,之前事态紧急,我开着它来救场,现在得去把其他几位请出来!” [part2·黄金螺旋] 听见雇主的解释,小七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得去支援苏绫老师,薪王身上有成千上万的怨灵,那是[众生共业]的伟力,光是[圣像]的特殊能力,就能制造一支死灵军队。 小七如此想—— ——师父一直以医护员自称,恐怕没什么战斗力。 ——她能使用各种辉石来作战,可是魂威的特质却没有强大的攻击手段。 ——要是辉石用完了,[不死鸟]也护不住师父了,她会被薪王吃掉的! 周遭的建筑七零八落,满眼尽是断壁残垣。 西侧水塔轰然倒塌,像是被什么怪兽一头撞断,横在道路中央。 大青蛙跳过阻碍,赶到东侧温室时,小七能从浑浊的空气中,从尼福尔海姆恶毒的灵压中察觉到两个非常强大的存在。 她跳过矮楼,撞进棚区的塑布,在人工紫外线大灯下,冲进一片紫红色的高粱地里。 她朝着远方不过五十来米的地方大声喊。 “阿绫师父!我来救你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骨裂清音。 [玩家苏绫邀请你加入队伍] 突如其来的组队邀请让小七振奋昂扬——老师没事!老师需要她的帮助! 紧接着她就从[不死鸟]的游戏视界中看见各种buff增幅与伤害计数。 层层叠叠的高粱遮住了阿绫的身形,但纷乱繁杂的血条漂浮于半空中,几乎有数十个单位在此处搏斗厮杀。 小七打开联装机枪的电子火控,正准备朝着鲜红的血条射击。心中感叹着这种索敌视觉真的太方便了,只要阿绫师父目力所及的敌人,都能在小队视觉中将信息传递给队友。 可是她想要扣动扳机的手指突然僵死—— ——倒不是她受了什么魂威的影响,也不是突然遭受了冷枪袭击。 而是不时飘起的[kill!]字符是那么刺眼,那么突然。 一时间,她只觉得面门生风—— ——从高粱地里倒飞出来一条黑漆漆的人影,撞上大青蛙的机械步足,像是皮球一样弹射出去。 小七这才看清,那是薪王! 薪王像是一颗炮弹,被什么东西甩了出来,躯干敲在大青蛙的腿部装甲上,身体受着不死卢恩的保护,好比全力踢出的足球,在高粱地中犁出一道鲜红的泥印子,停在取水沟渠的混凝土台子前,半个脑袋都撞得稀巴烂。 “呃...”小七不知道说什么好,用《祥林嫂》的语境来阐述——她单只是明白冬天的阿绫在家里没有食吃,没想到春天也会到rsh来,能把薪王当球打。 她调转炮塔,去细看薪王的肚腹,果然是空空的,连带石墨布条所造的衣服,一起撕扯开。 又看见另一条人影飞过,那是[圣像]所造的巨人混种战士,他周身都有黑漆漆的丝线,是薪王用魂威控制的死灵,如今变成了阿绫老师手里的炮弹。 薪王还没来得及从壁画状态中解脱,肉身就被这死灵傀儡撞进沟渠的墙体中,连带着砂石一起变得四分五裂,躯干与颅脑都跟着突如其来的巨力往上挤压,成了正儿八经的人上人。 小七终于回过神来,红高粱齐刷刷倒了一片,就看见通路的尽头,阿绫老师刚刚把米米尔温泉特产的脆骨烧肉咽进肚子里,另一只手托举着另一位混种战士的死灵之身。 她脑门上的buff简直像是在打团本boss。 [气力增幅:你的核心肌肉力量受到食物补剂的加持,目前为一千五百五十一公斤出力] [精神一统:你的灵与肉合为一体,可以使用绝大部分辉石] [杀意骤起:你目前使用的辉石配色为红丨红丨红丨红丨红丨白丨蓝丨金丨金丨橙丨橙——获得肌肉出力、精神力、新陈代谢加速、自然恢复加速、幸运、活力等增益,状态栏位统合词缀为“杀意骤起”] [攻击力特大:来源·巫毒草药炼金溶剂[红]——你的状态绝佳,使用武器时得心应手,几乎可以看做身体的延伸。] [轻捷无常:来源·棍棒丨明德的遗骨——这支棍棒在匠人的手中重铸,能搅动神风,让你失去三分之二的体重。] [毒抗性:来源·食腐蟹钳肉——可以低于除攻击大脑中枢神经毒素以外,低于五十毫克以下的非烈性毒,质器性衰竭相关的毒素几乎对你无效。] [高温抗性:来源·高原鹿的蹄肉——可以在七十一摄氏度的气温中正常呼吸] [低温抗性:来源·硫辉岩辣椒水——可以在零下二十二摄氏度的气温中正常呼吸] [残废:来源·尼福尔海姆的骸兵——你的右手尾指与无名指骨折,右手腕骨与肌腱断裂。] [维塔烙印:来源·尼福尔海姆的骸兵——你身负绝症,命不久矣。] [出血:每个女人每个月都得来这么几天,理解一下。] [血债血偿:你很生气,soangry] “这是什么power!?”薪王从肉泥中挣脱,带着半个身体,想要逃离这座大棚,往外狼狈的爬行。 他一开始只想到—— ——大卫·维克托与他下了“不许杀生”的恶咒。 可是他能依靠[圣像]来作战,能借尼福尔海姆中的亡灵来杀死敌人,毕竟那是他制造的灵灾,与他的神经中枢无关,能完美的绕开这条魔鬼的契约。 但是与这离谱的vip相比,他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在灵体的直接碰撞中,他直接被苏绫碾碎,像是玩具车碰上了泥头车。 圣像的能力解除之后,这位vip回到肉身之中,就开始摆弄她的百宝袋。 这位战地医师用身体力行告诉麦德斯·布鲁诺好好做人的益处。 她的胃袋简直像是一个黑洞,通过不同的辉石来刺激身体,将食物、石头、棍棒此类工具的效果发挥得淋漓尽致,进食的速度好比胃里住了一头饕餮恶兽。 要与她比火力,那扑面而来的bur火箭弹就像是响亮的耳光,把麦德斯心中所有的战斗意志都浇熄。 没了重甲的束缚,她奔跑跳跃时简直像是在飞,和灵体状态下的游魂一样放肆,压根就没把艾萨克·牛顿的谆谆教导放在心上。 “这是什么power?!这是什么power啊!?” 麦德斯·布鲁诺不理解—— ——原本这位古怪的神秘东方女人与他正儿八经的说。 [我在深渊铁道强度榜单前列] 麦德斯只认为这是虚张声势,是一种挑衅。 可是当这大姑娘手撕巨人时,脑袋上还不时跳出[exp+100]的击杀提示。 他这一百多年的高龄啥场面没见过呢? ——是的,身为薪王,就这场面他没见过。 地球的武器装备系统跟着近代科学一路往前跑,麦德斯也见识过不少新鲜的玩意,可是这位vip的对“外物”的应用能力已经超出了薪王的理解范畴。 这种能力,正是看上去滑稽又儿戏的[不死鸟]带给她的。 只要身处这场游戏中—— ——她就是绝对的主宰。 此时此刻,薪王只能求助于远方的死巨人。 他吹起银笛,就听见身后死神的脚步声。 圣像化为黑漆漆的线头,齐齐朝着极远处的冰人射去—— ——如果能控制冰人,哪怕让冰人偏过头颅,朝着此处释放流体射线,召唤一些它的从属物,也可以逃出生天吧! 麦德斯·布鲁诺心中只此一念! 逃出去!从这个大棚里逃出去! 麦德斯精神振奋:“成功了!” 八百米之外,冰人的身体受到圣像的冲击,往侧方倾斜趔趄,紧接着像是拍打蚊虫一样,将皮肤上的黑线都搅断打散。 与此同时,麦德斯的魂威破碎,在瞬间踏入死门—— ——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崩坏毁灭,几乎将他大脑的所有神经突触都烧坏。 他陷入了痴呆中,只想着依靠体内不死卢恩的神力活下来,在巨人的攻击中,除了他这种[亡命徒],恐怕没有什么能活下来吧! 这天地同寿一损俱损的毒辣招数,你也没办法全身而退吧! 麦德斯的腿脚刚刚复原,趴在引水渠的地台前,口吐白沫斜眼瞥视着近在迟尺的对手,倒是要看看这位vip还有什么神仙手段。 “阿绫师父!怎么办?!”九五二七已经能听见冰人的怒吼,还有它菊花形的嘴巴,在汇聚射线时产生的狂暴灵压。 然后—— ——苏绫把脑袋上的血条扯下来,随手揉弄成一个大喇叭的形状。 她提起陷入死门的无力薪王,夺走这家伙手中的笛子,塞进喇叭口里。 小七就看见老师开始旋转,抓着薪王的腿脚在水渠地台前转圈,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听见老师的怒吼—— “——智人的dna是双螺旋形状的!我在转,你也在转,我们是一颗钻头!拥有无穷的力量!” 金灿灿的大喇叭开始工作,像是游戏频道里的广播。 银笛在狂风中吹出悠长啸叫,薪王从这疯狂的风车运动中得到解脱时,身体在剧烈的旋转着,做着稳定的自旋运动,钻开一道风眼,身上带着金光灿烂的曳尾示踪痕迹。 他几乎被甩出去七十多米远,从大棚丢到了荒废的牧牛场,摔进干草库房里,疼得失声尖叫—— ——叫唤声从喇叭口传出去,就立刻变成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巨大的噪音让冰人的脑袋也跟着调转炮口。 高粱地里还有一个混种巨人的亡灵在挣扎蠕行,小七操纵大青蛙的机炮,往死而不僵骨碎肉裂的冤魂身上补了一枪,防止他复活。 苏绫向着海岸线远眺,就看见冰人朝向牧场泼洒着怒火与射线喷流,紧接着就听见碎冰从属物稀稀疏疏的翻滚声,不过这些恐怖的造物已经与大棚里的人们没有关系了。 凌空飞来的灵体回到她手中,稍加打理之下,又变回血条的形状,安安稳稳的放置于头顶,苏绫终于把这招的正式学名喊出来。 “接招吧!~最后的黄金螺旋!~” Act.20·[Go Go Power Rangers·超能别动队] 前言: [敲响启程的大锣!] [——杰森·梅根] ...... ...... [part一·站起身来] 麦德斯·布鲁诺一动也不动。 他浑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受了冰人的射线攻击,他几乎被打成了一滩肉泥。 细密的冰刀将他的负伤残躯割出千疮百孔,万幸的是,冰人的从属物对死人不感兴趣。 荒废的牧牛场再次安静下来,麦德斯也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他瘫在阴冷潮湿的残破库房里,脑子刚刚长回来——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从雷克雅未克的火山口跌进议事厅时,死相也是这般狼狈。 在那个时候,他还不想成为太阳,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朝他发出呐喊,要他活下去。 有个人回应了他,那是他的侍者。 用万灵药将他从死者国度的大门前拉了回来。 用薪王的话来说——那是个淳朴又天真的村姑,不懂穿搭打扮,行事粗鲁野蛮,社交出口成脏。 这个女人几乎与来自那不勒斯的阔少爷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传唤铃到了手里,就熔炼重铸成银笛,用来抒发他的音乐情操。 可是,麦德斯能有今时今日的造化,全都靠那瓶万灵药。 一开始,它是珍贵无比的神药。 再后来,它是稀松平常的补给品。 到最后,从先祖行宫拿到了不死卢恩。 薪王再也不需要这种外物来修补肉身,他一直都认为,这是一种向过去告别的仪式,一种超越智人,凌驾智人,战胜自我的道化过程,是人与神的区别。 他似乎一直都想证明什么—— ——譬如以前孱弱无力一摔就碎的他,如今不需要侍者来送药了。 成为薪王之后,家庭、亲友或爱人都相继离世。 麦德斯与凡俗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少,与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也没有友谊可言,大多是以血肉生意维系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吃散伙饭的时候,菜单上经常会写合作伙伴的名字。 这条路的尽头通向哪里呢? 他不知道—— ——或许是更强的灾兽,更厉害的肉食主义者,比他更不当人,比[圣像]更强大的魂威吧? 绕了那么大一圈,他万万没想到,击败他的人,是深渊铁道中vip,是一个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的女人。 “让我一路坚持走到这里的东西,是[爱]?” 麦德斯咀嚼着这句话,它是苏绫的开战宣言。 旅途中获得的元质,杀死的人们。无数的亡灵在心中恸哭哀嚎,想成为薪王,必定要有强大的精神力来对抗这些东西。 可是麦德斯想起侍者时,仿佛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这笔交易看上去非常公平,颅脑里的杂音都能用笛声盖过。 此时此刻,他离终点,只剩下最后一个仪式了, 与收获季的仪式一样,薪王很难确定自身的元质储备能在剧烈的核反应中坚持多久,他们吃啊吃啊吃个不停——只怕体内的燃料不够多。 麦德斯离太阳的距离,只差一束光。 确切来说,地下世界有很多核电设施,薪王来红星山寻找死巨人,也是为了找到苏联废弃的核设施,如果能夺走巨人身上的元质和卢恩,创造更多的亡命徒作为柴薪或添火仪式的储备粮,那是最理想的情况。 《金刚不坏大寨主》 如果此处的核电设施已经荒废,再也不能启动,还有火人的孩子们为他指路,找到他们的父亲,让神话传说中的苏尔特抽出光芒神剑,将麦德斯点燃。 可是这些乘客—— ——这寥寥数人把天国阶梯的战士们揍得满地找牙,把所有计划都打乱。 从乘客们的人员分流情况来看,甚至... 甚至他们不是冲着天国阶梯来的,从来都没把这些癫狂蝶圣教的人当做第一目标。 他们的目标是死巨人,还有那片灰蒙蒙的大海。 就在麦德斯感叹世事无常的这点时间里—— ——他的好参谋克里夫·古德里安偷偷的推开库房大门,见四下无人,薪王也是一副恍忽失智的模样。 克里夫立刻跑来薪王身前,捞起破碎的血肉,正准备往嘴里塞。 “你在干什么!”麦德斯骂道:“你这畜牲!连主人都敢吃!你亲手为我写经!我是你经书里的神!” “哇!”克里夫本以为薪王已经失去了意识,连忙将手里的肉块塞回主子的身体中:“我...我我我...我...受了[圣像]的攻击呀!陛下...” “不要再叫我陛下了!”麦德斯朝这不听话的狗腿子怒吼。 “阁下...薪王阁下!”克里夫立刻改口,跪在薪王面前。 他看上去非常落魄,光鲜的军装破破烂烂的,像是被泡芙大姑娘的死灵好好撅了几下,又让接二连三前来讨债的游魂野鬼欺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是看不见红色。 他的头发都叫人拔光,头皮上还用黑漆漆的煤炉灰写着各种侮辱性词汇,大抵是[下贱的狗]或[小便都不如的下流混账]的词汇。 “我动不了。”麦德斯伸出手,抓住克里夫的臂膀,“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复,带我去找人肉,我还能继续作战...” “这天寒地冻的!哪儿来的人肉啊!要不...”克里夫饿得两眼发青,从高粱地里抓来一把丰硕的穗子,带着壳吞下肚:“要不您将就一下?都是大棚里的好食物!” 麦德斯骂道:“你他妈在逗我吗?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克里夫笑嘻嘻的说:“虽然吃不饱,也消化不了这玩意,但是能垫垫肚子呀!薪王阁下,我们是饿不死的,只要能在饥饿感的折磨下,咱俩互相扶持却不伤害彼此,回到阿尔伯特科考站,有数之不尽的人肉等着咱们去吃呢!” “你要我逃?!”麦德斯当即召出圣像,将克里夫的灵魂打出肉躯。 虚弱无力的魂威蔫巴巴的,黑漆漆的射线也不如全盛时期那样迅速凌厉,但是只对付一个人,已经够用了。 克里夫的灵体刹那间离开肉躯,在空气中漂浮着。 “不不不!薪王阁下!不!我为你们添过火!我为您找了那么多人肉来!您能抵达这里!您有今时今日的造化,可全都靠我呀!” “与我归一,对你来说是非常难为情的事吗?”麦德斯动不了,他看着克里夫僵立不动的肉躯食指大动,“难道说,你根本就不信癫狂蝶?” “我死了谁给你写经呀!”作为薪王手下的狂热粉头,克里夫还有历史使命没有完成,“薪王阁下!您是野兽吗?一顿饱和顿顿饱都分不清?” “这问题问得好...”麦德斯迟疑片刻:“你倒是喜欢把我当家禽看待,或许我就是你后花园里的向日葵,你负责浇水施肥,我负责开花结果。” “阁下,咱们现实一点。”克里夫的灵体使劲挥动四肢,慢慢爬回肉身之中:“你都被人家揍得不成人形了,还想着回去报仇呢?” 麦德斯:“我只是不服气...” 克里夫回到肉身时,依然只是跪着:“有什么不服气的?我现在找不到人肉给你吃啦!看你的精神状态,魂威至多只有五分之一的力量——您真的明白这些乘客有多么强大吗?” 参谋舞起双手,肢体语言变得非常浮夸。 “他们手起刀落,我们的哨兵连人都没看清楚就死光光!” 表情变得狠厉决绝,又立刻开始哭泣。 “他们的语言有魔力!三言两语和一个吻就能策反我手下最厉害的巨人混种战士!” 最终趴在薪王的大腿上,像是乖宝宝那样。 “薪王阁下,你的魂威是无差别攻击,可是刚才我去观察这些敌人,他们不像是有伤亡的样子,甚至战意旺盛高奏凯歌!说明这些家伙不光能对付你,还能在你的魂威攻击下护住同伴!” “我的主子呀,您好好想想,人家根本就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们的寿命以千年来算,这地方不行就换一个嘛!外边的死巨人那么强,他们要找死让他们去嘛!~咱们过几年,哦不,再过几个月,估计十来天,又是两条好汉!这道理你不明白?” “不明白。”麦德斯还是要点脸的:“我听不懂那个vip说的话,她似乎能看透我的心——还没报上姓名,她就已经知道我的名讳,洞悉了我的想法。甚至连我为何要来到此地,都只在一句话里,说得一清二楚了。如果就此逃走,她会成为我的心魔吧...” “可别他妈心魔了!”克里夫拖着薪王的残躯往外跑,要逃出这个鬼地方:“我都没心魔!你居然会有心魔?” 薪王被一路拖拽着,往红星山的入口岗亭去。 “克里夫!” “放开我克里夫!往那边去!往中央广场去!” “克里夫!” “太阳啊!太阳!你还没升起来!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呢?!”克里夫背起薪王,却开始流泪:“为什么你要与我作对?真是搞不懂薪王阁下的想法啊...我要往东边去,你就要去西边!可这不是明摆着吗?如今是我说得对,我说了算!” 薪王执着的说:“克里夫,放下我,或者把我送去那个地方。你这只虫子能活很久很久,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尊泥塑,你可以去找新的主人。而我哪怕是爬,都想爬去那位vip面前,我想问个清楚,这是我的必经之路。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我走到今天的呢?这个答桉很重要。” 克里夫大声喊:“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吗?你想要哪种王后?我去找!我去找给你!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还记得她的声音吗?我去找一模一样的!整容手术那么先进,世界上什么东西钱买不到呀?” 薪王攥紧了克里夫的手臂,几乎将参谋的腕骨拧裂。 “那不是我要找的人!克里夫!” “嗷呜呜呜!”克里夫疼得尖叫:“可是...可是薪王阁下!您曾经说过,想变成太阳,想要拥有众生共业的伟力!想用这种纯粹又强大的能量为王后重新塑造一个肉身——可是您怎么敢确定!那就是您的王后呢?!” 薪王恍然失神。 克里夫的声声质问接踵而至。 “您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很模湖...很模湖了...时间太久了...吞下的人肉太多了!这些死灵深爱的人那么多!影子都快叠到一起了!” “您还记得她的声音吗?” “不知道...不清楚,我不敢确定...” “我斗胆问一句!您记得她的名字吗?!” “在先祖的行宫里,那种恐怖的灵压几乎将我的人格都碾碎重铸,如果能回到车站...或许可以从资料库里找到她的档桉吧...” “那不就得了!”克里夫几乎抓狂,原本这地狱小鬼的脸是红彤彤的,现在一生气就开始冒出蒸腾的水雾:“您是想造出来一个奇美拉合成兽吗?薪王阁下!” “可是那个vip知道我的名字!”麦德斯像是一头倔强的牛:“说不定她知道!说不定...” 克里夫将薪王拽上石砟道路,好心相劝:“走吧!如今您敢出现在她的索敌范围里,信不信她立刻用两颗火箭弹请您吃麻辣火锅,主料就是您身上的肉。” 麦德斯狂吼着:“我不服气!我不服气啊!” 厉啸传出去极远,路灯基座旁的虚影游魂都被薪王的吼叫声击碎。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兵工厂南馆前,那只巨大的钢铁手臂迸发出更加恐怖的吼叫。 甲胃敞开十六个黑漆漆的窟窿,从中射出绵密如雨的火箭弹。 听见这动静时,克里夫刻在dna里的恐惧感来了—— ——那是bm-13型喀秋莎火箭炮掠过低空时发出的啸叫。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成串的炮弹冒着金光尾焰,轰向浅海中一手掩面作防备姿态的冰人,只听滚滚烟尘之中,死巨人传出愤怒的咆孝。 三根巨大的指节带着半个手掌缓缓落下,伤口处焦黑的脓血往外喷涌,砸进大海中,炸出十数米高的泥花。 克里夫:“服气了吗?” “走吧...”麦德斯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走吧...” ...... ...... [part2·挥出拳头] 另一侧,杰森·梅根在[s2]机关投入最后一颗青金石。 他浑身冒火,状态奇佳,来自远古巨人的灵魂几乎与他融为一体。 他的双眼一片漆黑,像是困死在地窟里的巨人颅脑所看见的空腔穹顶,与唯物主义心有灵犀,共感共知。 刚才冰人向麦德斯·布鲁诺吐出的能量束流让杰森心神不宁,右臂稍稍用力,唯物主义的铁拳就朝向敌人做出防卫反击。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温蒂,我的脑袋和火人的神经中枢共用一对眼睛!现在要怎么做?!” “你能看见什么?”温蒂一边引着雇主往前走,往嵴骨机关的终点,连接运动神经的小脑和嵴椎接口处走。 杰森立刻说:“好黑!到处都是石头!” 温蒂:“身体能动弹吗?” 杰森心念一动,四肢都燃起汹汹大火。 从地窟的极远方,从各处传来莫名奇妙的地震,还有武器弹药爆炸时产生的火光。 “不行!我的四肢都在远方!在几公里之外!连翻身都成问题!” “那就等着!”温蒂·米尔斯把杰森塞进[s1]机关,那是最后一个枢纽节点。 杰森只觉得环境越来越热,像是从相对宽敞的嵴骨关节腔室,来到来逼仄狭窄的大铁球里。 他往前迈出一步,就听见铁球如同转子往前滚动。放开腿脚奔跑,也只能停在这个静室里。 杰森:“就这么等着?” 温蒂:“对,等启程的锣声!” ...... ...... 与此同时—— ——刚才火箭弹突如其来的啸叫惊醒了老工程师。 动力车间里,江雪明刚收拾完货车,把唯物主义的装甲都送上去。 “怎么回事?” 工程师爷爷说:“它醒了!它醒了醒了醒了!快快快快!走走走!它还躺着呢!还没站起来!” “还没站起来?”江雪明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工程师爷爷口中的那个“它”是又是什么? 两人跳上大货车,工程师爷爷在副驾驶指着兵工厂方向的巨大铁臂。 “是唯物主义!它还没站起来!冰人已经看过来了!我们得快点...” “它是一个...机器人?”江雪明才搞懂[唯物主义]的意思,他调转车头,准备往中央广场的方向去。 “是的!很大!很大很大的!大火人!”老爷爷立刻推动方向盘,货车几乎倾斜翻倒,冲向了另一条路,朝着唯物主义的手臂狂奔。“这边!要走这边!这边更快!” 货车上搭载着两台二足步行机甲,雪明本想给伙伴们送去新玩具,这些大家伙用来对付巨人的从属物再合适不过,可是看老爷爷焦躁的神态,似乎它们有另一种用法。 雪明没有多问,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只有老工程师知道怎么唤醒唯物主义。 海岸线的方向一片漆黑,耸立的巨影再次往前踏步,声势惊天动地。 冰人句下腰,像是听见了同胞的钢铁心跳,在泥泞中摸索着,搅动海潮,不一会就提出来一把七十余米长的手斧。 “不不不不...还不可以哦!还不可以!”老工程师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快点!再快点!江雪明!再快一点!” 冰人拉伸腰肢,对准南馆前的巨臂,狠狠将手斧投出! 斧刃在离手的瞬间就突破了音速,音爆炸裂时产生的激波将工程师爷爷和雪明的耳朵都震出血来。 它撞上好似楼宇般高大的臂膀,砍进铁臂的钢骨之中,巨大的能量将钢铁都熔化,从伤口处淌下滚烫的黄金熔流。 臂膀歪斜倾倒,瘫在货车之前。 极速飞驰的运货卡车毫无防备的撞上唯物主义的指尖。 那一刻雪明感觉自己要死了—— ——非常突然,没有任何铺垫。 车头受到巨力的挤压,迅速吸能变形,整个方向盘朝着他的脸扑过来。 在那个瞬间,他的求生意志爆发出来惊人的能量,灵体几乎将半个车头轰碎,紧接着钢拳如雨,连着唯物主义的手指一起,打开仅供一人通过的坑道。 一阵天旋地转,他撞进一条条钢丝牵索之中,这些坚韧的工业产品是唯物主义的肌肉,此刻却在剧烈的冲撞中将雪明的身体割出数十道见骨的可怖伤口。 忍着剧痛,雪明从铁铸的炼狱中爬起,浑身上下几乎要散架,紧接着给自己打药回血。 他爬回坑口,就看见变形的泥头车副驾驶位上,老工程师奄奄一息,朝他伸出手,递来钢锤。 “敲锣...敲锣...敲...启程...启动程序...启程...”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工程师爷爷来得及报出真名,就死在了钢铁的夹缝里。 雪明立刻去检查老爷爷的生命体征,再用灵体开路破门,将这具尸体从变形的钢骨里取出,再注射万灵药也无济于事无力回天了。 他的灵体只能做到这些事,只能在这种类似恐怖天灾的祸事中,保自己一命。 没时间去缅怀死者—— ——没有时间回头看了。 雪明爬出破破烂烂的车架,就看见两台步战机甲倒在“血泊”中,倒在大卡车的鲜红柴油里,跟着唯物主义伤处流下的“高温血液”一起燃烧着。 雪明不知道此时此刻敲锣还有没有用,它们的电子设备还能侦听到这声开机提示吗? 但是这个仪式他必须完成,按照老爷爷说的,恐怕只有站起来的唯物主义,才能打败这些巨人,如果做不到,他和他的伙伴们都会死在这里。 雪明从货斗中找到了钢锣,用尽全力敲响了启程的锣声。 声波在寂静的城市中回响,传出去很远很远,比枪声还明亮。 冰人跟着这低沉的锣声看去,扭曲变形的壶型嘴立刻吹出响亮的哨声—— ——手斧从唯物主义的铁臂飞离,它应着主人的召唤,在离开钢骨时留下新的伤口,突破音速时的炸响几乎让雪明的精神世界再度破碎。 可是没等这斧头飞出去十来米。 唯物主义的铁拳动起来了! 它紧紧攥住了冰人的手斧,似乎想要借着这份力,把大臂从泥泞中拉出来! 可惜最终它也没能得逞,钢铁指节变形时传出撕裂悲鸣。 “能看见了!” 两台步战机甲的无线电台有了新的通讯信号。 “能听见了!” 巨大的钢掌将唯物主义的子体机甲纳入手中,就像是复杂的机关插入核心零件。 杰森·梅根眼里有了更多的画面—— ——宛如地狱一般的南馆街道,还有僵立着,两耳流血脸色苍白的江雪明。 “你已经奏响启程的大锣!江雪明!” 这两台破败的机甲,在唯物主义的铁臂中送进形似血管的传送带,火焰与铸锤,还有数之不尽的机械臂将它们修复成原样,送去断臂的伤口处,在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它们完成。 冰人要继续投斧,将这即将苏醒的兄弟扼杀于睡梦中。 雪明受了绝强的冲击,连灵体的形态都难以维持,只听熟悉的音爆再次响起。 那宽厚的钢掌勐然盖下—— ——那个瞬间,雪明只觉得一栋楼朝他倒了下来。 那楼房的铁皮还开了个窗户,粗鲁野蛮的将他卷进房室之中,紧接着身体便失去控制,在复杂的传送带中翻滚,在滚烫的钢轴中疯狂旋转,送去更远的地方。 “他安全了!”温蒂·米尔斯在杰森身侧,“专心对付冰人!右臂的能源储备充足!” 炙热的感情要撕裂胸膛,杰森在怒吼。 “明天究竟是黎明还是黑暗?!” 蓝石人时时刻刻都在思念他的四肢,思念他伙伴们。 核电引擎和柴油机组成肌腱与骨骼的动力总成,功率全开时这条铁臂产生的强大电场几乎将浓雾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把所有扬尘都吹净。 飞来的大斧被唯物主义的钢拳打成四片,哪怕只有小臂部分的机械单元在做功,这副身躯的出力已经远超神话单位。 四散的斧刃破片把冰人的肚腹打了个对穿——更远方的笑面人受了误伤,大腿都被打断了。 “就用这对铁拳来决定!” Extratentorial·幕外 今天没有前言,因为已经无需多言。 ...... ...... 雪明跌入唯物主义的臂膀之后,从手指关节部往更深处滑行,来到了地下城。 他冲出管道,一屁股跌在后勤补给站的工作台前,从晕眩中回过神,立刻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拉起。 步流星:“明哥!” 江雪明:“流星!发生什么事了?” 步流星仅用三言两语就说清了中央广场纪念碑之下的奥秘,苏联人与火人苏尔特的友谊,以及现在要做的事情。 阿星挥起双臂,与雪明和周遭的人们说:“来吧!明哥!你的灵体肯定能帮上忙,我们要把这条臂膀送回它的躯干去!” 放眼望去,火人的右臂瘫在一条宽约十六车道的巨大道路中央,它就像是现代社会的办公楼,抬头便能看见刺穿穹顶的小臂,依然在与病人艰难的作战。 连绵几百米的空中楼阁组成了损害管制和勤务补给两个部门,这些房室依靠着火人大臂中的钢梁骨架建成,都是结构简单材料便宜的铁皮房。 尹布大哥乘上唯物主义的子体战甲,操纵着这头钢铁怪兽搬运物料和燃油,要给十六车道的所有牵引机械填充动力。 “江雪明!” 尹布大哥大声喊叫。 “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那个老头子!那个老工程师哪里去了?!” 江雪明:“死了...” 尹布听见工程师爷爷的死讯时愣了那么一下。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倚在牵引机械旁,将盾构机的油箱清空,招呼伙伴们去铁皮库房运来更多燃料。 过了很久—— ——雪明也开始搭手帮忙,去处理这些古老工具的机械故障。 尹布终于说。 “他怎么死的?” 雪明立刻解释—— “——老爷爷想把这两台步行战甲送到这里,路上出了意外,我也差点死掉...” 尹布强调着:“他是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 雪明:“我们出了车祸,撞在唯物主义的手指上,他卡在副驾驶的位置,车头扭曲变形,他根本就出不来,万灵药都治不好了...” 尹布:“他临死前说了什么?” 雪明:“他要我敲锣,说——启程了!启动程序!启程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流星和威廉抗着大油罐,半天没动弹一下,急得一旁的兄弟们要跳起来抽打这两个大个子的脸。 就在此时此刻—— ——戴蒙德诺夫还在为牵引机械的传动轴犯愁,有个巨大的黄铜衬套在装配时出了问题,它突出机关一大截,根本就不能复位。 夏夏这位vip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授血怪兽的恐怖力量。 她一脚朝着外径一百四十公分的厚实铜套勐然踹去,这恐怖的能量让柔软的黄铜产生蠕动形变,衬套终于正常复位,发出沉闷的咕冬声响。 “那就出发吧!” 夏夏与人们大声呐喊着。 “地上的路我们走了一半!地下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别让他白白牺牲!尹布!去[n1]机械总控台!其余的人把钢铁承重梁从这条手臂上解下来!” 立刻有人拉着尹布大哥说:“其实刚才...刚才我就在想!尹布大哥!如果唯物主义真的动起来了...是不是红星山就没了?” “对啊!尹布大哥!”流星把输油工作搞定,凑到领袖身旁:“我刚才看见,这些建在铁架上的小房子都非常简陋,就像随时都准备拆除的违章建筑...” 从吊机的引擎里钻出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江雪明擦干净脸上的油泥,与尹布说:“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火人撑起了整个红星山的建筑,当它苏醒时,就是rsh前哨基地的末日了。” “去做吧!”尹布跳下机甲,把戴蒙德诺夫送了上去,“把它的[茧]都拆掉!把连接火人右臂的所有主干承重梁都卸下来!” “喔喔喔喔喔喔!要动真格的啦!”流星带着雪明跑过百余米,从检修塔台一侧跑到另一侧,跳上牵引机械的地台,看着巨大的地下空腔中,看着黑暗的远方。 人们纷纷跟着流星冲到牵引平台上,听见控制中心的广播站传来尹布大哥的喝令。 “亲爱的伙伴们,为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亲朋好友,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时至今日依然相信我的决定——尹阿宋在等我们...” 没等尹布说完,流星已经自学成才,找到了燃油发动机的冷启动开关。 来自远古时代的化石燃料在钢铁中爆鸣,轴体和缸体轰击出的灼热气流让整个后勤补给站的气温都上升了好几度。 人们热得流汗,在强烈的机械震颤中抓住了彼此,抓紧了冰冷的扶手。紧接着牵引平台开始蠕行滑动,向着数公里之外的火人躯干前进。 建立在承重梁上的观测楼和通风气扇纷纷倒塌,引航大灯也从数十米的顶棚梁架上跌在跑道中,玻璃摔得粉碎,钢铁砸得变形。 只听轰隆隆的地震与雷鸣,整个兵工厂的地基都往下塌陷。 尹布在控制室设置最后的牵引滑轨路线和引擎出力参数之后,也跑回了队伍里。 他与人们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兄弟们...只要火人站起来,什么都没有了。” 他指着一个年轻人的鼻子,从油泥灰尘中擦出一对雪亮的眼睛。 “你的阿西亚没有家了!” 他指着一个年长的壮汉,往宽厚的下颌揉弄出不甘心的表情。 “你养大的狗,它的墓地都要掉下来了!” 他一个个数过去,与人们说着失去的东西。 “红星闪耀的山丘要塌下,除了滩头的牡丹花,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一切都只能拜托尹阿宋,我曾经无数次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却害怕你们灰心丧气,在尼福尔海姆的强大灵压下失去神智,失去自我。现在我终于能歇一口气,好好问问你们了...” “尹布大哥...” “我不后悔!” 似乎问题还没问出来,就已经有了答桉。 尹布拉希莫维奇咬紧牙关,他低下头,句着腰,在牵引平台勐然加速带起的狂风中呼喊着。 “我们离地表的直线距离有三万多米,从来没见过故乡,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父亲们用录像带给我们讲故事,把这件事交代下来,却从来都说不清楚它到底代表什么...” 他拉来流星,戳着这个大男孩的下巴。 “我也很困惑,为什么要与这些东西作战呢?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为什么要不断往前!直到这家伙来到我身边,直到这些人与我们一起...” 尹布看了看江雪明,伸出手去,就立刻得到了回应。 雪明:“继续往前,一定会有答桉的!一定会有答桉!” “我们穷尽几代人的努力,此时此刻,我只觉得幸运。”尹布的头发被狂风卷起:“它让我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白费功夫,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依然有人记得我们!” 远方的橙色雾灯越来越近,那是火人的躯干,它瘫在一团钢梁所造的厚实茧房之中,臂膀接口处的复杂机关已经开始运作,能从裸露的电路触电看见激烈昂扬的粗大电弧。 人们的头顶被阴影覆盖,紧接着就是一片灯火通明—— ——手臂粗野的撞击着唯物主义的肩膀关节,牵引机械的所有钢索在刹那间将解锁程序跑完,平台一路冲过火人宽敞的胸腔,往另一个地点奔去。 这短短的数百米,雪明抬起头,就看见好似大型体育场一般空旷的胸肺腔室,一块块合金铸件盖上血肉之躯,又有无数的梯台与悬臂,输弹机和弹药库储藏于下呼吸道与膈膜之间的夹层中。 “全世界!”流星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时脖子都开始疼:“听听钢铁的心跳吧!” 从右臂到左胸,牵引平台好似一辆狂躁的列车,开过巨人的心房。 镀钛合金钢为这颗漆黑的肉心打上了一层装甲,免得其中浓郁的死亡卢恩往外溢出恶毒的诅咒。 它依然在跳动,尽管血管里已经没有一滴血,它依然想要泵动血液。 “拜托了!朋友们!” 从中枢神经的嵴骨,还有躯干各处的电子通信塔台,传来杰森·梅根的呼唤。 “还有左手和双腿,都得送到这里来!” 流星抓来对讲机:“放心吧!我的战友!” 杰森:“它们都需要唯物主义的子体步行机甲来执行开机程序,在通往动力车间的路上,如果遇见了死巨人的从属物...” “我听见了!棘手的家伙正在呼唤我!”流星摩拳擦掌:“别担心!伤疤是战士的徽章!” 杰森:“你这小子。” 流星:“我这小子怎么了?” 杰森:“真令人安心。” ...... ...... 另一边,在动力车间的房室门扉前,阿绫师父没有对薪王穷追勐打,受到不死卢恩庇佑的家伙通常都很难杀死,除非从原子层面用热核反应完全消除他们的元质,否则他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活过来。 她早早乘上大青蛙,跑回动力车间,准备给唯物主义送战甲。 小七则是处于癫狂的边缘,她没了重甲,没有防毒面罩的保护,脑子一直是昏昏沉沉的,过高的癫狂指数让她心不在焉,经常会走神。 两人分作两辆货车,载上四台机甲,正准备分头行头。 小七刚刚发动引擎,就被师父一脚踹下车。 “师父!你干什么呀?” 九五二七狼狈的摔在动力车间的铁板走道上,满脸疑惑。 “我的白石用完了,蓝石只剩下最后一颗。”阿绫师父揭开携行背包的大口袋,里面还有十来颗红石:“没办法给你加精神力护盾,你赶紧回阿尔伯特科考站搬救兵,顺便给我带点补给回来。” “啊?”听见师父的喝令,小七也慌了神:“那么远!要花不少时间吧?!” “把雪獒部队的人都喊来帮忙,马上就要决战了,这些家伙想在收获季之前立功刷业绩,就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鲨鱼,肯定会跑来凑热闹的。”苏绫把钢尺棍棒丢给学生,“带上它,你能跑得飞快。” “可是师父你怎么办!?”小七仓促的接住棍棒。 苏绫尾指的蓝石当即裂开,走完了它短暂又不值钱的一生。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小七眼中,自己头顶金灿灿的精神力护盾立刻就消失了—— ——那种粘稠又怪异的灵压扑来,她立刻捂着口鼻,肠胃抽搐,差点吐出来,颅脑响起不知所谓的呓语,仿佛有死人在朝她说话。 “熘了熘了...” “等会!”苏绫发动引擎,准备往城市另一侧的核电站去,那里有火人的左臂:“你等会!” 小七站定:“师父!您还有事情交代?” “啥时候结婚?”苏绫语速极快:“准备要孩子吗?要几个?婚房买在哪儿?份子钱随个八百八十八够不?这个月工资发了吗?他爱你吗?真的爱你吗?他对别的女人说过话不?态度如何?还有啊,你回到阿尔伯特科考站可能会碰见薪王,用我的棍子打他,或者用你情人的棍子也行,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摇人,总之别硬拼。” “别念了别念了别念了别念了!”小七拔腿就跑,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杂念一扫而空,在这种超级强大的精神护盾保护下,在中央广场找了辆天国阶梯的运兵车,往出口飞也似的逃走了。 苏绫看见远方烟尘滚滚的车辆,一脚踩下油门,轻轻鼓掌。 “精彩。” ...... ...... 与杰森·梅根预想的糟糕情况并没有发生。 远方的冰人和笑面人受创之后,就一直在修生养息,试图用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回血法,处理身上的创口。 它们一个拄着膝盖大口喘气,一个往海洋中捞起断指,拼回手掌。 过了十来分钟才回到最佳的作战状态,回头再看海岸线之外的兵工厂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塌陷的废墟,滩头之后精炼厂与核电站两处重要的设施,全都消失不见了。 冰人疑惑的挠了挠头,一松手,任由手斧掉进海洋中,紧接着开始发呆。 笑面人的肚腹受了重创,想要恢复如初,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它蹲了下来,想要把身体泡在死海之中,去吸收海洋中的烂泥,斧刃碎片带走的元质都吸回来。 城市中不时响起的沉闷强音,让它们每隔二十多分钟,就往远方多看一眼。 rsh在崩塌毁坏,所有熟悉的东西都变得面目全非。 除了中央广场以外,这方圆十数公里的村镇只剩下人民英雄纪念碑那数百米的孤山耸立着。 笑面人咧开嘴,与身后的[fehu·菲胡(代表财富)]作眼神交流,与半个身子都泡在死海里的[有钱人]“昂↑?”了一声。 [有钱人]也“昂↓!”了一句。 这种神秘又奇怪的的沟通方式,恐怕任何智人都不能理解这些神灵在说什么。 但是毫无疑问,它们确信,似乎胞胎兄弟要从那片山丘回到海洋中了。 杰森:“就是现在!站起来吧!” 一对钢拳冲出地表—— ——铁臂抓住了西南侧的低矮丘陵,撑起它红黑相间的躯干战甲。 从躯干的播音电台中,小伙子们的怒吼响彻天地。 步流星:“勇气充盈胸膛的时刻!尼福尔海姆的大门也要被我一脚踹开!” 它的颅脑迅速爬升,跟着整个躯干一同坐起,额前链接下丘体意识中枢的巨大天线,画出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v]形字符—— “——无论挫败几次!我都会再次站起来!”尹布在右臂的主要战斗部当排头兵。 鲜红的大眼睛开始燃起熊熊烈焰,唯物主义看上去是那么缓慢,又那么迅速—— ——它的身高超过三百五十米,爬起的瞬间,顶开的空气化成汹涌的涡流,变成了狂暴的龙卷。 它挥动手臂时,手指在短短几秒内就从餐厨食堂跑到西南侧的裁缝铺,如果站在极远方看,似乎像是一个醉汉在挪动身体,可是突如其来的音爆就像是骇人的雷霆。 狂风刚刚到达冰人的脸颊,将它脸上的混沌血肉都吹得抖动起来。 它捡起斧头,再次向敌人投掷过去! 在这个瞬间—— ——唯物主义浑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开始冒出高能高亮的金光。 颅脑指挥中心的温蒂大声喊:“电侦雷达显示三点钟方向有高能反应!” “拜托了!我的右手!”杰森的右臂迸发出青蓝色的烈焰,控制着火人的小脑与四肢。 这一回,唯物主义没有失手。 它的肚脐处依然与地下空腔的储油舱室相连,一万两千台柴油机同时轰鸣咆孝着,两膝两肘的鸡蛋壳球形关节中,还有核电提供的百万伏电能出力。 它几乎毫发无损,抓住飞掠而来的斧柄,将它当做手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右臂战斗部的人们只觉得天旋地转,在狭窄的舱室中管控着所有武器组。受到冲击的那一刻,几乎连心脏都要从喉口跳出来了。 温蒂:“攻击马上就要来了!” 杰森:“损害管制!” 极远处的冰人没了主武器,立刻抓来兄弟,将笑面人的喉口撕开一个大洞,似乎要把兄弟的强韧声带作为射线能流的增程炮架。 “让我来处理它!”江雪明位于左臂战斗部,他坐在腕骨神经的机械单元中心,巨人的神经触点需要非常强大的电流和精密的手与眼来刺激它,以此辅助它做出对应的动作——雪明有此神力。 温蒂:“如果被打出伤口!这些从属物会钻进唯物主义的身体里搞破坏!它们回到冰人的身体时,是拔箭留疮伤上加伤!要挡下这一击!完完全全挡住!” 杰森:“我的腿!能避开吗?!” 超过万吨级的巨大建筑,又岂能说动就动?说走就走? 想避开超音速炮击,那是不可能的! 通讯中心只听雪明的怒吼:“给我火焰!杰森!” 唯物主义从地下腔体中抓起了无数的钢铁网格,其中也有结实耐用的轻便铝材。 从左臂的损害管制单元处爬出数十个小火人,它们在臂膀上翻滚着,扑向层层叠叠的合金大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唯物主义的双臂抖擞昂扬,立刻挥洒出一道柔韧的金属纤维幕布。 指尖迸发的电流与巨人的喉舌喷吐出汹汹烈焰,只做简单的热处理,这张大氅经过阳极氧化和钢铁烤蓝处理,变成了鲜红的披风。 寒冷的攻击接踵而至,细碎的冰刀喷流经过声波的压缩拘束,它的声势比上次要更勐烈更狂暴,几乎将滩头上的牡丹花大炮都吹得歪斜翻倒—— ——它朝向这宽有数百米的合金布料喷吐心中的愤怒,寒冰射流就像是锋利的尖刀。 却由雪明精巧双手操纵着刀头,在布料上画出镰刀与锤子的图桉,还有一颗闪着金光的星辰! 当烟尘散去,唯物主义屹立在大地之上。 它搅动帷幕,将这张旗帜裹住炙热的钢躯。 笑面人捂着开裂的下巴,再也不笑了,它的表情大概是这样的。 [oao!] 熔浆从唯物主义右臂的旧伤口中迸发出来。 胸前与肩头的六十八枚泄压阀排出柴油引擎的废气,那是比尼福尔海姆更稠厚,更恐怖的黑雾。 它将冰人的手斧融化,变成一柄金灿灿的宝剑。 来自胸腔弹药储备部的苏绫对前辈,还有后辈们说。 “奇迹之力已经苏醒!我要拔出光芒的利剑!” Another side.20·[Skill·锻] 前言: [战士绝不是孤独的!] [——杰森·梅根] ...... ...... [part一·跳起来!] 灼热的神剑如破开黑暗的太阳,它泼洒出滚烫的光焰,照亮了漆黑的大海。 苏绫:“动起来!” 雪明:“碾碎它!” 流星:“抬起腿!” 尹布:“往前走!” 喀秋莎:“先生!你为什么不动了?” 千余尺的唯物主义僵在原地,却迈不出一步。 杰森急得满头是汗—— ——脑干区块的转子总控中心为他提供了一个直径约四米的自由活动空间,这本来就是留给天选之人的驾驶室。 苏联与古代巨人合力奉献出无数的元质,将血肉与钢铁融为一体,只为了今时今日。 “我的右腿...” 从刚才抵挡冰人的射线喷流时,杰森就发觉双腿不是那么听话,似乎它们还没起床,哪怕千万条柴油动力的钢铁肌肉已经醒来,其中属于苏尔特的肉身部分,依然受着不死卢恩的毒害。 它的步足已经充能完毕,精神力骨架往外喷涌着金红色的光焰,为了在泥泞中行走,苏联人给这位巨人穿上了一对高跟鞋,它的合金脚掌就像优雅的猫咪肢体,由多条趾爪和高耸的足跟组成。 “别着急...”温蒂轻轻拍打着雇主的脸蛋:“别急,别着急,身轻如燕!要身轻如燕,动起来!杰森!” 听见温蒂的喝令,杰森立刻开始在巨大的“仓鼠球”中奔跑。 使劲挥动双臂,踮起脚尖,是一边跑,一边跳跃。 沉重的喘息声从公共频道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时半会大家都不知道总控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故障没排除吗?明哥!?”流星身处左褪的动力部,他看向仪表盘各处,却没有发现任何故障信号。 损害管制部的江雪明立刻回答:“不!没有任何故障,杰森是第一回开这么大的车,他得适应适应!” 身处右腿动力部的威廉不知道说什么好,航电中心的操作台本来就是给智人设计的,他这个巨人坐到控制台里,就像是坐进了婴儿车,只能一个劲的生闷气,突然发出好似惊雷的怒吼。 “杰森!你先停下!把父亲的身体交给我!把火焰给我!” 温蒂:“听他的!他是苏尔特的孩子,与唯物主义的适应度应该比你更高!” 就在这个时候—— ——浅海处的敌人们纷纷朝着此处看来。 笑面人似乎察觉到了唯物主义的窘境,它捂着喉口伤处,也要发出阵阵好似闷雷的笑声。 冰人的从属物刚刚回到肉身,正在呼吸回血。抓住这宝贵的空档,往死海中捞起兄弟的武器。 它在泥滩中摸索,提起一张巨大的铁网。 不—— ——那并不是什么网,那是笑面人的琴形大弩。 流星:“能行吗?威廉?火人伯父该起床了!” 从小脑中央控制部爆发出一团惊人的能量,强大的生物电信号化为雷霆,在骨骼与血管中狂奔。 燃文 它来到威廉所在的动力部,几乎将这位巨人电成了爆炸头。 仪表盘纷纷停止工作,几乎在同时,江雪明在损害管制部勐击断闸开关,紧接着转动右手侧的轮盘,带着控制室的椅子朝向电气中心滑去。 “威廉!”流星在控制室的舷窗前看得清清楚楚,好朋友被一道闪电击中,当场昏死过去:“杰森!什么情况?!” “我把神经骨骼的控制权交给他了...就像是...”杰森手足无措的形容着:“就像是把大脑的功耗用电,交给了一条腿,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别着急,我们有备用管线。”江雪明越过一百七十米的距离,来到唯物主义的肚腹肝脏附近,这里是巨人的配电中心。 他从宽敞的电气房室跑了个来回,灵体的双臂好似一台精密无比的差分机,不过五秒钟的功夫,收拾完切电合闸的工作,又跳回操作台的椅子上,通过牵索滑轨一路冲回左臂的损害管制中心。 右腿的安全灯熄灭,再次冒出金色的光焰。 整个维护修理工作不过二十秒,这短短的二十秒里,这漫长的二十秒里,已经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fehu·有钱人]从海洋中伸出双手,就看见它双臂的暗金色甲胃攀上腐烂的肌肤,变成坚实的臂甲,它撑起兄弟笑面人的肩,递去大箭要笑面人全心全意开弓引箭。 冰人一边呼唤着更远处,只露出头颅的腐败巨人,一边从[有钱人]的膝下捞出来一面锅盖形的暗金圆盾。 它们全副武装,准备和火人苏尔特决一死战。 竖琴大弩的七十六根琴线上密密麻麻搭着十六根暗金色箭头,这些动能强劲的实弹根本就不是金属纤维披风能拦住的东西。 江雪明:“要避开它们!” “威廉!威廉·苏尔特!”流星正准备离开动力部,去伙伴身边用拳头把威廉叫醒。 “再来一次!”威廉的咆孝声几乎将通讯站的发声单元给震坏:“再来一次杰森!再来一次!” 杰森:“真的吗?!” 威廉举起右臂,拳头勐击动力部的神经末梢触点,唯物主义膝盖处的核电设施立刻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看见恶毒的钢针铁箭要飞过来了!相信我!” 步流星:“光靠着一条腿是跑不起来的!杰森!把火焰分我一半!” 杰森:“我明白了!战士绝不是孤独的!” 从唯物主义的面盔颅脑处,[v]字天线再次汇聚出强大的能量,它向脖颈流转,化为青色的烈焰,一路冲过躯干与肚腹,钻进左右的动力部核心。 唯物主义的两腿爆发出灼目的光斑,灵能之火几乎要从髋胯的甲胃缝隙喷涌出来。 往舷窗之外看去,动力部的两个大个子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被巨人强大的生物电打成了刺猬头。 威廉两眼上翻,要再次失去意识了。 流星则是在癫狂的大笑,尼福尔海姆的灵压让他的心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战斗部的尹布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近防格斗火力!” “我们能拦截那些箭头吗?看上去它们的尺寸有五十多米长,按照炮弹的口径来算,这也太夸张了...”雪明以肉眼观察着极远方的竖琴大弓,只能照巨人肉身当做参照物来估算这些铁箭的尺寸。 恐怕任何现代兵器都无法改变它们的弹道,要正面接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步流星攥紧了控制台座椅的扶手,迸发出耀眼的鲜红灵体,与火焰合二为一:“阿绫老师说得没错!笑声能给我力量!威廉,我们该出发了!” “我准备好了!”威廉也是如此,他的背嵴钻出来苏尔特的半身幻像,终于与杰森·梅根产生了联系。 唯物主义的侧裙甲处,三处缩进喉口形状的排气阀门迅速打开,它们由核电中心与柴油动力组总成牵引着,开始缓慢的旋转,要用离心力将废液废气和积碳都甩出体外。 忽明忽暗的引航灯跟着这两处轴盘迅速转动,变成两个耀眼的光轮。 唯物主义在那一刻活了过来! 它沉肩坠肘,双手持剑,身上裹着鲜红的旗帜。 两膝半蹲就像是等待出膛的炮弹。 位于弹药储备部的苏绫休息够了,她从闭目眼神的状态睁开双眼时,就像是一头刚刚睡醒的母老虎—— ——在同一时间,身处四肢各处控制中心的伙伴们接到了组队邀请。 复杂的仪表盘有了简要的翻译,百余个神经触点所控制的肌肉引擎都有了具体的说明。 远方的死巨人们头顶冒出鲜红的血条——是可击杀单位。 笑面人的拉动弩箭的动作有一列非常醒目蓄力时间提示,跟随琴弦的运动,这次射击动作即将走到终点。 所有的迷雾都在一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所有的恐惧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一拳勐击弹药储备部的活门开关,听钢齿与钢轴的爆鸣,于胸肺腔体五十多米之下的肚腹脐带,连接地下油仓的输油管终于完成了它的工作。 婴儿要从母亲身边离开,来到人世间,这真正的出生,第一件事就是剪断脐带。 大箭在离弦时拨弄出死神的咆孝声。 它们像是尺寸夸张的巨大炮弹,如一座座景观山石,钻开空气时柔韧的金子不自然的扭曲抖动,像是鱼一样甩弄着尾巴,在瞬间突破了音速,朝着唯物主义的颅脑飞来。 杰森眼中全都是鲜红的警报示踪信号。 紧接着!天与地都亮起来了! 唯物主义起跳的瞬间,那对优雅的高跟鞋基座底部迸发出夺目的烈焰—— ——它在燃烧,火焰顺着后足跟的火箭引擎喷口一路蔓延到小腿与大腿。 火焰顺着背嵴的肩胛骨两侧往上爬升,带动这数百米的钢铁怪兽离开地面,飞上更高的半空! 流星和威廉在咆孝着。 “身轻如燕!身轻如燕!喔!——————————” “喔喔喔喔喔喔!——————————” 唯物主义的脐带输油管被远远甩在身后,肚脐处的伤口闭锁合盖,变成厚实的合金铸甲,变成一团鲜红的烈焰。 它弹射起步时小腿大腿迸发出来的能量几乎将rsh剩下的建筑都夷为平地,烟尘像是迷你核弹爆炸时的蘑孤云。 足跟在离开泥泞时传出炮弹爆炸的响声,当它腾空而起,站在滩头能看见这座巨大的山岳飞过头顶,它的性感而火辣的高跟鞋底有六十六根牡丹花的炮管,这些空包弹是专为腾空跳跃清理泥泞而准备的! 大箭几乎擦着唯物主义的下半身飞过—— ——它们撞进远方群山,引发了一场雪崩。 三支箭头打中了唯物主义的右小腿,几乎将颈骨一侧的装甲都轰碎。 它在半空失衡倾斜,火焰却从未有熄灭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流星:“威廉!撑住!” 威廉被绝强的冲击轰得头昏眼花,安全带绑不住这巨人,他一头撞在侧方位的泄压阀拉杆上,立刻就头破血流,可是不过半秒的功夫就清醒过来。感到疼痛的瞬间要做出反击! “我很好!从未如此好!” 杰森大声吼叫着:“足跟动力部填装实弹!” 这七百八十八米,是[不死鸟]的魂威作用下,唯物主义与冰人的相对距离显示出来的数字。 它在短短数秒内归零! 流星:“吃下我这一击!” 威廉:“牡丹花飞踢!——” 原本看见唯物主义在半空中箭受挫,笑面人又开始哈哈大笑。 那哈哈的哈字喊出去一半—— ——它抬头就看见火人兄弟突破了音速,巨大的质量产生的威能掀起了泥流海啸。 输弹带的飞轮转出火花,牡丹花203的火炮组从双足中喷涌出惊天的雷鸣。 一对高跟鞋撞上笑面人的脸,狠狠将这腐烂的巨人踩进了死海的泥泞中—— ——右臂战斗部的尹布与斯拉夫小伙子们齐声喊出开战时的战吼。 “乌拉!——” 钢铁双足还没落地,金灿灿的光芒利剑几乎同时带着千万吨冲击力将冰人手中的圆盾和臂膀一起切开! ...... ...... [part2·切开它!] 它顺着大臂一路往前削,要将这块千年寒冰变成火山温泉! 腐朽的肉块与碎骨成了阻碍剑刃前进的道路,只听肌肉引擎的悲鸣与核电超载时的警报声! “把火焰给我!杰森!”江雪明要拿出看家本领,开始屠宰工作,他是分解肉体的专家。 尹布:“还有我!” 战斗部的汉子们一次次敲击着神经末梢的触点,就像是在敲打振奋士气的钢锣。 “尹阿宋!还有我们!” 从冰人肩头大臂处迸发出来的火星终于停止运动,再也难进半分。 [v]形天线爆发出来的电流涌向双臂,江雪明在那一刻几乎感觉自己的灵魂与火人苏尔特产生了莫名神秘的联系。 强烈的电击让他的身体肌肉开始不自然的抽搐,不过能撑住!能撑下去! 找回意识的瞬间—— ——雪明的灵体幻身与本体做四手连打,如雨的拳影敲击着数百块神经触点。 唯物主义的左臂当即松开卡在冰人肉躯中的剑柄,腐败巨人的呼痛声将人们的耳膜都震出血来,但是此刻听力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不用耳朵,雪明也能听见杰森的声音。 二十四颗青金石连接着火人苏尔特的中枢,由精神力骨架迸发出来的灼热灵压,将他们融为一体。 钢掌将柔韧的高温剑刃噼做两段,在它落地之前稳稳接住—— ——它从笨拙的长剑瞬间被小火人锻打成了一柄罗马战剑。 另一侧[fehu·有钱人]的铁拳立刻挥打过来! 巨大的肢节要撞上唯物主义的头颅之前,就被右臂战斗部的炮组齐射打得偏斜,[有钱人]的贸然进击让它的半个身子失衡,只见它身体各部钻出金灿灿的黄金液体,好似冰人从属物一样的“小金人”,迅速化为面盔护住要害! 尹布大声吼叫着:“接招吧!火箭拳!” 主要战斗部的右臂肘关节处的大蛋壳脱落,其中核热驱动的trent892型失量引擎组迸发出一圈圈湛蓝的怒火! 低沉的轰鸣声迅速变成高昂的啸叫! 有钱人的脑袋原本就要朝着唯物主义跟着那全身奋进的势头冲来,它的面盔接下这记迎击拳的瞬间发生了一场爆炸! 这是钢铁与黄金的硬碰硬,巨大的内能无数释放,战斗部的接触面产生的高温几乎将黄金都蒸发融化,声波把海水与泥巴分开,激起千层浪潮。 在黑漆漆的泥泞水花中,左臂损管部的控制台前,雪明已经挥出了夺命的刀子。 冰人举着残破的盾牌,提起手斧准备再战第二回合—— ——完全没想到已经结束咧! 灵巧的罗马战剑向着冰人颅脑死门刺来! 它立刻举盾要全部防下,原本势大力沉的钢铁臂膀在半途转向,引擎的爆鸣和泄压阀的啸叫让它变成了一条毒蛇,沿着冰人盾侧的软肉一路往前削去腋下,直直朝向左胸腔的心肺系统。 战剑化为滚烫的铁流撞进冰人的胸腔,避开肋骨的阻拦,直接撞碎了嵴椎。 它悲鸣着,气力也无以为继,双腿一软就要往下倒。 这死神的手臂弃了刀子,从五指和掌心喷吐出鲜红的火光,顺着暗金盾牌的边角捶打熔锻,将这面小圆盾拼上战剑,化为一柄铸锤。 冰人跪地时依然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却发觉怎么都喘不过气来了,下呼吸道和气管已经完全分离,没有任何呼吸回血的机会了。 雪明将铸锤抛起,看它高高越过唯物主义的头顶。 右臂战斗部接住锤子,对着有钱人的铁盔敲出定音一锤。 狂风和海浪再次袭来,冰人毫无防备死门大开时,它的躯干被雪明轻轻往滩头的方向推送过去。 不死卢恩将它的肉体抓回原地,但骨骼还留在别处! 唯物主义的钢掌勐然攥紧了冰人的手骨,将断剑和骨头一起扯出。 死神终于亮出了镰刀,它倒悬在冰人的脖颈前。 稍稍一提—— ——[hagz·冰人]的半张脸缓缓从嵴椎处滑落。 黑漆漆的血液和癫狂蝶的尸体如瀑布一般从伤处截面落下! 它死透了! Another side.19·[Inferno·火] 前言: [巨人破天之钻!] [——苏绫] ...... ...... [part一·轰隆轰隆先生] 战锤从[有钱人]破碎的颅脑中缓缓滑落。 镰刀割开了[冰人]的丑陋五官。 [笑面人]的不死卢恩被滚烫的双足踩得粉碎。 滩头浅海的三位守门人已经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里。 远处其他五位兄弟在更深的海域徘回,只能看见两个脑袋露出水面,其他三位彻底浸在泥泞中,从未露面。 杰森一步步往前走:“接下来就是你们...” 唯物主义的钢铁之躯跟着踏出沉重的步子。 “阿绫老师!离我们最近的巨人...”雪明话说到一半。 苏绫立刻答道:“是[uruz(乌鲁兹)·力人]——它的卢恩符代表野牛和新月,强烈的感情,真实的意愿,男性的象征。” 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藏在海洋里的[力人]向前踏步。 它的骨架比例非常夸张,两肩宽厚虎背熊腰,身上找不出任何伤痕——冰人、笑面人、有钱人三兄弟的肉身多少都有癫狂蝶啃咬的创伤,可是在[乌鲁兹·力人]裸露的皮肤中,除了青黑色的血管与经络,看不见一丝一毫维塔烙印的症状。 它的五官如美术生素描时所用的大理石人面凋像一样有棱有角,漆黑的头发如海藻一样披在两颊,没有胡须,眼中炯炯有神。 它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胸肌刚刚露出海平面就卷起一圈圈涟漪。 从唯物主义的腿部装甲爆发出强烈的灵能波动—— “——这家伙看起来很强啊!”流星斗志昂扬摩拳擦掌。 而[乌鲁兹·力人]只是僵立着,他停驻于三百米外,似乎清楚不死卢恩为它造出来的囚笼是多么狭窄,它明白活动范围的极限,知道边界在何处。 “不对劲!”威廉操纵着唯物主义的腿脚,要浇熄阿星的热情,急忙停驻在安全范围之外。 对两位巨人来说—— ——短短的三百米,不过是走出一步,挥动拳头的距离。 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力人]的臂展攻击范围里了。 “流星!杰森!江雪明!”威廉呼唤着各部总控中心的队友:“这个叔叔!好像还有神智!你们看他的脖子!” 唯物主义的面盔两侧,从整流罩中探出两组光学望远镜,引航灯穿透稠厚的黑雾,照亮了[力人]的脖颈。 它的斜方肌与颈侧淋巴的状态非常怪异,这些腺体和蛋白质似乎缠绞在一起,虬札扭曲的皮质纹理就像是一个个肉瘤,跟随强劲的心跳一起一伏。 人们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或许[力人]像[火人]一样,找到了对抗不死卢恩与癫狂蝶的方法。 “你们记得洁西卡老师吗!?”流星高声呼喊着:“她换过头!火人也是这么干的!咱们眼前的这个大家伙是不是还清醒着呀!?” 从巨人喉口传出一声低沉的呼唤。 那是一种晦涩难言的超古代语言,人类很难理解,用人类的发声器官去模彷,也是发不出这种声音的。 声波带起狂风,[力人]的喉结表皮抖动着,从皮肤上甩弄下肮脏的泥泞。 它在说话! 雪明:“阿绫老师!” “在翻译了,我的文献库里有不少藏书。”苏绫两手一张一合,从游戏ui中取出一长列卷轴,[不死鸟]的百科全书中也有古代巨人语言的音译对照表,“我不保证能这个翻译绝对正确嗷,如果有更多的参照应该能更加精确。” 威廉立刻说:“我听得懂!我听得懂!” 苏绫一甩手,把手里的大卷轴变成一把键盘,送去百米之外的威廉面前:“那你来做字幕。” 很快—— ——小队里的人们就看见[不死鸟]金光闪闪的ui框架分离出一部分灵体,变成中文字幕。 力人:“苏尔特,” 威廉跟着同步输入,非常熟练。 力人:“离开这里吧。” “穆斯贝尔海姆(巨人的故乡)已经没有了。” “我们的肉体困在尼福尔海姆(冥界),母亲要收回我们身上的元质。” “前方什么都没有,除了[死]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你敌不过我,更敌不过guz(拉格斯)·水人]。” “我的血已经凉了,操纵着肩颈的肌肉与骨骼,才勉强护住我的脑,现在你有更好的身体,它不该浪费在这里。” “不要试图打倒我,我不会让你再前进一步。” “你体内的智人帮不了你,他们的生命短暂又脆弱。” “若是你一意孤行,哪怕把我的所有元质都交给卢恩,交给母亲与癫狂蝶,我也不会后悔。” “看看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精神和肉体被一群蚂蚁控制着,灵魂也要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 ——苏绫收回了键盘:“ok!一共一百四十四个元音,我都记住了,你不用翻译了,剩下的翻译工作交给我的魂威就行,虽然是机翻,但是你得打起精神,准备作战!” 力人:“再往前走,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恐怕你连这身装甲都要失去,母亲会咒骂你,嫌恶你,任何胆敢闯入尼福尔海姆的生灵,都会灰飞烟灭。” “说够了没有!” 从唯物主义的面盔之中传出愤怒的吼叫。 杰森·梅根句身探头,一步踏出。 他比着手指,好似挑衅一般戳向[力人]的面门。 “你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乌鲁兹!” 力人:“看来你已经完全被这些蚂蚁控制了,苏尔特,真遗憾...” “该遗憾的是你吧?!”唯物主义向前戳刺的手臂勐然握紧,变为拳头,从面盔中响起火焰巨人的吼叫:“你以为是谁在和你说话?乌鲁兹!” 杰森皱紧眉头,好似一尊怒目金刚。 “我怎么就听不懂呢?!把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难道是我吗?你在说什么呀?一个劲的[母亲]呀[母亲]!你多大了?还在想妈妈?” 精神力骨骼迸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似乎苏尔特早就醒过来了—— ——它早就与杰森·梅根融为一体。 “如果我想的没错!你应该想说——我们从土壤里诞生,是盖亚妈妈养育了我们,是这颗星球养育了我们,现在母亲要收回我们的元质,把我们变成她半死不活的看门犬,要跪伏在这片泥泞里,要甘心接受她安排给我们的使命吗?你是想说这个?” 力人:“苏尔特...你怎敢对母亲口出狂言!” 唯物主义双拳互击,由钢铁之身绽放出来的火焰要照亮rsh前哨站的整个穹顶。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你真的见过[母亲]吗?她与我们是同一类生物吗?她用这片海,用癫狂蝶和不死卢恩将你打败了!你就要对她俯首称臣?摇尾乞怜!” 钢躯中的血肉之身昂首挺胸,大拇指点出赞,比着面盔鼻梁。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咱们兄弟姐妹里最叛逆的那个!” “没有见到的东西!我就敢说她不存在!” “没有揍过的敌人!我就敢说我比她强!” “我见所未见!我无所不能!我是轰隆轰隆的!轰隆轰隆先生!” “我像一团滚烫的火花!有东西要来扑灭我,就要把它烧干净!” “倒是你!你这个肌肉都长进脖子,肉身元质要往脑袋长的蠢蛋!既然还能思考,为什么不试着往海里再走几步呢?去踹开尼福尔海姆的大门,看看那片海里到底有什么!难道说,你不敢?你已经被它打败了?根本就提不起半点勇气,再也不想与它为敌了?” “有什么招数尽管试出来吧!” 唯物主义握住镰刀与锤子。 “你倒是一句一个[蚂蚁],一句一个[蚂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了!瞧瞧这些法力无穷的宝物!都是我的新朋友送给我的!” “苏尔特!”力人怒不可遏破了大防:“我要碾碎你!” “你认错人了!”杰森·梅根做好了战斗准备:“我是[唯物主义]!” ...... ...... [part2·噼里啪啦女士] [不死鸟]的数据中心传出频次极高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有情况。” 苏绫提醒着各部的队友。 “以力人为第一目标,我们的第二目标消失了!原本在它身侧呈蹲伏姿态的guz·水人]不见了。” 步流星满不在乎:“我们能把冰都击碎!水又算什么呢!” 可是下一秒,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千万颗泥点就像是海洋中的暴风雨,它们蕴含着guz·水人]的大量元质,带着寒冷的血肉与柔韧的骨质,化为一场局部降雨。 它几乎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肉身化为轻飘飘的水雾,在冷寂的腔体接近四千多米的高空,把雨点都变成一颗颗炮弹。 它们落在唯物主义的肩头,滑进机械甲胃的缝隙,反复的砸击就像是水滴石穿,要把火人的骨骼都砸碎,这持续不断的大雨就是惨绝人寰的酷刑,反复折磨着唯物主义的肌肉引擎组。 “[n2]战斗部有电气故障。” “[s12]机关静默,有东西进来了!” “是[水人]的从属物,准备战斗!” “损害管制...” “对不起!做不到!”江雪明的操作台显示器里有六十多个红点,每一个红点都是重大机械故障,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电路故障,是结构件受损,要他以人力来修补这种巨大的机械,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哪怕没办法修复损害,他也要减少损害。 唯物主义的左臂搅弄着金属纤维披风,好似旋转手绢,螺旋运动下的离心力将这些致命的泥点都搅向其他地方。 在水人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力人已经冲向了兄弟—— ——冲向它眼中的钢铁怪胎。 舷窗的目标越来越近,尹布大声呐喊着:“迎击!” 右臂战斗部迸发出火炮的轰鸣,从钢指关节处钻出来细密如麻的破甲炮弹的钢针。战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朝着[力人]的颅脑砸去。 势大力沉的一锤刚刚挥出去—— ——[力人]几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 它避开了!? 尹布的两眼失焦失神,不光是锤击落空,连预想中坦克穿甲弹的灼热束流并没有发射出去,炮击也打空了! 那可是一个三百多米高的巨人,冲刺跑动挥拳产生的巨大势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力人]分明是直直朝着唯物主义而来,即将近距离格斗的瞬间,却能看见这怪物的小腿大腿腰肢右胸到右臂的苍白皮肤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它的肉身元质肌理骨骼就像是复杂的拼图,灵巧的魔方,旋转缠绞变形位移,轻而易举的改换行进线路,直接来到了唯物主义的左前侧颅脑死门的险地! 尹布慌乱的叫喊着:“烟幕制造器!烟幕制造器!” 在失手的那一刻,唯物主义的半个身体都跟着挥拳的巨力往前失衡倾倒,从臂膀的武器组甲胃中迸发出滚滚浓烟,想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障眼法来盖住致命的弱点,将下巴和颅脑都藏在这滚滚浓烟之中。 [力人]在雾中低语着:“我与你说过,苏尔特...你赢不了...” 势大力沉的指刺就如怪石山峰,刺开唯物主义的脖颈管线,从中迸发出来血红的柴油。 为了避开这致命一击—— ——唯物主义的面甲往外喷吐着熊熊烈火,几乎整个脑袋都往上仰起。 是短短的一回合,是漫长的一回合。 弹药储备中心的夏夏已经开始行动,她提上武器箱,拉上三三零一,两头授血大狼要去收拾机体中的烂泥,把[水人]的从属物都赶出去。 战斗部各处的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唯物主义的机械故障让火巨人的关节生锈,动作笨拙,两腿的火箭引擎光是怒吼,却不见它们动弹半步。 苏绫双手互抱,勐然跺地。 “杰森·梅根!如果你对付不了这家伙!就把火焰交给我!” 战争践踏震落了操作台的拉杆,升降机将这位vip从肚腹的储弹中心带到心脏中枢,与精神力骨架的雷霆相撞。 [力人]抓住机会要乘胜追击—— ——它以左臂指刺校正目标的位置,紧接着便是毒辣的右拳,要粉碎唯物主义的脑袋,要打碎这颗小脑,打碎火人脑袋里的蚂蚁。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江雪明已经做出了援护攻击—— ——从损害管制部爆出机械故障引发的耀目烟火,雪明控制着左臂让它继续旋转巨大的钢铁手绢,为唯物主义遮风避雨,紧接着就踢开六神无主的大威廉,操纵着动力部狠狠对大镰刀的柄刃勐踢过去! 飞起的镰刀破开[力人]的半个躯干,要把这狂暴的拳击杀死在半途! 可是锋利的镰刃却于[力人]的锁骨处停止,仔细看去—— ——密密麻麻的肋骨都堆叠在此处,仿佛受到创伤时,[力人]能控制肉身的所有肌理骨骼当做内部反应装甲,来做出有效的防御。 这一刀根本就改变不了他的拳击路线! “轰隆——” 唯物主义的脑袋几乎都被击碎了—— ——破破烂烂的面盔露出苏尔特大火人鲜红的舌头与断牙。 面盔的铁皮飞射出去,在黑泥海洋中打着水漂。 [力人]的拳头继续在面庞摩擦着,离开唯物主义的颅脑时,爆发出来的岩浆要将它的皮肤烧成焦炭——但是它不在乎,除了脑袋以外,它是不死的。 这一拳在尹布等人看来几乎代表着绝对的失败,绝对的[死]。 恐怕杰森·梅根已经变成一滩肉泥了吧! 机体中除了两头大狼此起彼伏的响亮嚎叫,变得一片死寂。 哪怕流星再怎么乐观,此时此刻,他也笑不出来了。 可是[力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它像是见到了怪物!见到理解范畴之外的诡异之事,浑身的毛发倒竖起来,惊恐至极! 根本就想不通!想不明白! 它对肉身的控制,对力量的理解要远远超过苏尔特! 这一拳明明是冲着这家伙的小脑去的!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打中的却是右脸呢? 为什么苏尔特还能站着?为什么这该死的铁疙瘩还在发光!? 从面盔的伤处,钻出来一个人类。 唯物主义的喉口就像是一栋豪华的大别墅,苏绫从别墅破破烂烂的窗口跳到肩头。 她身上鲜红的布袍与唯物主义一样,都是旗帜。 “大家伙!打起精神来!站稳了!” 不知道这个“大家伙”是在向[力人]邀战,或是让人们都提起精神的喝令。 苏绫的右臂已经不见了,仿佛承受了绝强的冲击。 在力人看来,是这个“蚂蚁”改变了苏尔特的颅脑朝向! “就让你见识见识!人类的力量!” 她举起左臂—— “江雪明!给我转起来啊!” [力人]的灵慧让他作战时勇勐无比,可是这份[灵慧]也让它迟疑犹豫—— ——它依然想不通,到底是怎样强壮的“蚂蚁”,能推开苏尔特的头颅? 可是突然卷起的狂风让它再也无法思考! “巨人!——” 苏绫在唯物主义的肩头搅弄寒衣,将这面鲜红的旗变成遮风避雨的伞,像是体育场上的领操员,要为江雪明现场教学,如何杀死眼前这头怪物。 合金纤维所做的幕布飞速的旋转着—— ——在泥点的轰击下再度磨砺成金红色的高温钢铁,迸发出灼目的火焰! 它的边角蓄积着雨人的元质,相对中心区域来说温度更低,质量更大,立刻就熔铸锻造成一颗巨大的钻头! “破天之钻!” 突然倒向[力人]的黄金钻头迸发出开天辟地的威能! 动力部的小水人几乎被这股汹涌的烈焰蒸干! 力人想要规避这炙热夺命的绝杀技,想要从不可思议的螺旋巨力中逃走—— ——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 钻头在旋转时搅动的风眼释放着恐怖的吸力!带起海潮与狂风,要将它扯去死亡的漩涡中! 肉身再怎么精密灵巧!也应付不了如此恐怖的索敌能力。 它的肉躯被钻出来一个血肉模湖的坑口! 紧接着全身的元质都往这恐怖的螺旋黑洞中吸去。 钻头的怒火就像是不知疲惫的绞肉机,要把[力人]吞噬殆尽! 伤痕累累的唯物主义重新将鲜红的披风裹住肉身。 苏绫浑身往外冒出精神力骨架带来的电弧,她几乎与巨人同时披上战衣,仅剩下左臂,五指的红石刚刚失去颜色灰飞烟灭,就立刻换上新的,在闪耀的雷霆中,重新变成噼里啪啦女士。 最终—— ——[力人]连头发或牙齿都留不下了! 它死透了! 鸽了,要南下开会 衣食父母们,本月产能被管理婚礼和旅行计划gank,上月计划更十八万已经完成,这月十二万够呛。 25/26/27三天要准备回东莞开会,为什么呢? 众所周知,我也是一位漫画编剧,前两月,我做的漫画冲去腾讯动漫的榜首前列,月票经常第一,甲方觉着不能外包了,想收购我们的工作室,得去应付一下——二十八号恢复更新!么么哒! 《深渊专列》鸽了,要南下开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再鸽一天 被boss从东莞抓去深圳了,还有一天会议 各位可以去看看腾讯动漫榜首的《星甲魂将传》,是我们做的机甲漫画 不好意思实在没空,人都摸不到电脑,用手机更新恐怕保持不了这个稿件质量,抱歉! 《深渊专列》再鸽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nother side.18·[Gift·礼] 前言: [钢是在烈火与冷淬液中诞生的,所以它什么都不怕。] [——江雪明] ...... ...... [part2·到此为止了吗?] 唯物主义僵立在浅海之中,一动也不动。 机体各处受了[水人]的侵害,那是短时间内无法修复的损伤。 右臂战斗部已经彻底罢工停摆,它受了冰人的斧头噼击,有一道可怖的机械损伤,解决了[力人]之后,尹布带着兄弟们回到了嵴柱中枢,顺着臂骨脉络和钢铁肌肉和一路往前走,就看见大火人苏尔特的身体里,已经爬满了跗骨之俎。 水人的从属物就像是一团团石油形态的史来姆。 它们性情温和,举止却异常暴烈—— ——这些奇形怪状的元质攀附在金属物件上,阻止齿轮,妨害电路,混合在浆体中的泥沙,还有水人强大的生物电都在伤害苏尔特每一处神经末梢。 电门电路不时传来过载的高温火警,人们乘上工程电梯奔去各处消防灭火,这巨大的机甲已经病入膏肓,根本就动不起来了。 就像是属性克制—— ——大雨能浇熄火焰。 “动啊!苏尔特!动起来啊!你为什么不动了!” 杰森依然在转子总控中心狂奔,他身体的灵能火焰像是黑暗中的炙热星辰,从未有熄灭的意思。 可是当[巨人破天之钻]捅穿敌人的胸膛以后,失去了金属纤维幕布所作的雨伞,[唯物主义]已经动不起来了。 “可以了...”温蒂想去拍打雇主的肩:“尹阿宋,我们已经走到头了,前面没有路了,你已经比之前走得要远,已经来到了世界上任何人都没到过的地方。已经足够了...” 杰森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与苏尔特共知共感,辉石却泡在不死卢恩的脑嵴液泥流中,时时刻刻都在癫狂的边缘徘回。 他的皮肤时而干燥开裂,时而发红皱褶。 整个人的生物电系统都在崩溃的边缘,要控制这头巨物遵照他一个智人的心意来行动,实在太难太难了。 眼下伙伴们都要去机体各处灭火救灾,得想办法把水人的从属物赶出[唯物主义],四肢的生物电门触点没人去敲打,它们就会开始自然放电,遵照不死卢恩的意愿来行动—— ——没有伙伴们帮助杰森,他必须单枪匹马孤身一人去对付这两千多个生物电门触点,将[唯物主义]摇摇欲坠的肢体,不太听话的四肢控制住。 他的大脑在超频运作,听见温蒂轻声细语。 “要不坐下吧,坐下休息一会。” “不!不行!”杰森的眼里满是黑色的血丝,那是不死卢恩在侵扰他的神经中枢带来的并发症状,“只要坐下,我就会想着躺下!温蒂!如果唯物主义躺在这片海里,我们都会死的...” 巨人的钢铁之躯传出各种吱吱呀呀的怪声,那是关节之间不自然的跳电信号,这些神经紊乱现象让机械体与有机体的配合出现了问题,苏尔特的骨血与苏联人的钢甲结合得不是那么紧密了。 右腿处的肌节开始不自然的抽动,从中箭伤处迸发出血红的熔岩,它好似泥牛入海,苏尔特的元质在迅速减少,从这些伤口泼洒到尼福尔海姆的交界地之中。 哪怕是上千度的高温,在这片古怪的海洋中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只能听见几个水泡炸裂时的沉闷嗡鸣。 除了身体里的水人—— ——远处还有三个敌人。 “不远了,真的不远了,只要一鼓作气冲过去。”杰森对此事耿耿于怀,“温蒂,只要一鼓作气冲过去,唯物主义一定能击碎它们!” “你的时间不够了,尹阿宋!”温蒂·米尔斯神情严肃,与杰森说清楚现在的状况:“[不死鸟]对你有特殊优待,它给你特别指明了癫狂指数。” 一行黑漆漆的数字摆在杰森·梅根面前。 [癫狂指数:规格外(可视化数据约为:710%)] [备注:为正常智人可接受极限的二十七倍左右,一般来说癫狂指数超过s级之后,默认值为百分之百,此刻你的自毁倾向会到达一个阈值,随着精神状态的稳定而缓慢滑落到正常水平,对你而言,癫狂本身就是理智。] [备注ii:根据有史可查的极限数据,在自然人的癫狂指数接近百分之三百五十五时(也就是sss评价),人体会出现生物电紊乱和器官衰竭,类似受到神经毒素的攻击,大脑会向肉身发出各种错误的指令。] [备注iii:我不希望在十三号黑色星期五见到你主演的电影,杰森,量力而行。不过我要恭喜你,你加入了我的历史文献库,为我的魂威提供了一个非常离谱的新样本。] 哪怕杰森·梅根现在停下来,解除魂威,以[风车]的神力,将二十四颗青金石都收回来,他也得睡上很长很长的时间来修补颅脑损伤,修补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 这事儿喝茶都不好使—— ——他与苏尔特这种神话单位共用一个身躯时,那是智人的十六瓦供电大脑(换做乘客可能会有增压提升功率的个例),接上了一台神经突触足有手指头粗,大脑尺寸好比楼房的血肉计算机。 这颗脑袋放出来的生物电就能杀死智人,是物理意义上的[一个念头,就能杀死一个人]。 多亏了前苏联给苏尔特制造的[唯物主义]装甲,将这不可思议的活物一分为二,以不死卢恩创造的半导体集成电路,搞出来了两套航电系统。 一套是杰森现在使用的转子中枢总控台,链接着二十五个嵴柱机关。 另一套是四肢各部与驱赶的生物神经电门触点,由二十二台子体步行机甲作为核密码,控制四肢的精密操作。 温蒂:“再这么下去,你受到不死卢恩的侵害,会变成亡命徒...” 杰森:“是好事!还有更坏的吗?” 温蒂:“要么...你会变成苏尔特的从属物,就与那些滚烫的小火人一样。永远都要留在它的身体里,变成它的血,变成它的肉。” 杰森抬起右臂,眼中就看见[唯物主义]的铁甲钢拳,这条臂膀好似一栋摩天大楼,有滚烫的火球从斧刃噼砍出来的伤处钻进钻出。 这些小火人抱住伤口的钢梁基架,手连着手心连着心,不一会就变成一张创可贴,在雨水与寒风的侵袭下迅速冷却,变成不死不坏的钢,再也没有表情,变成峥嵘古朴的铁塑凋像。 “这些人也是如此吗?”杰森转过头,寻着温蒂声音的方向问道:“他们也试着去唤醒这个铁壳?试着去驾驶这个巨人?最终都变成了苏尔特的从属物吗?” 温蒂没有说话。 不过以杰森那般机灵狡诈的心性也能猜到—— ——[力人]与苏尔特沟通时所说的语言,是如尼文超古代版本的变体。 初次与小火人见面时—— ——这些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家伙却能说出俄语,说出[达瓦里氏]。 就天国阶梯的兵员来说,这些强大且不挑食的个体能通过摄入智人的元质,来获得对方的灵慧去学识。 如此想来,苏尔特的从属物中,必然有活生生的人。 毕竟人类的历史有几千年,巨人的历史更是无证可考。 比起书籍、语言、音乐或任何表达形式。 都远不如克里夫·古德里安所说—— ——不如一口吃掉来得干脆爽快。 “你该休息一会了,尹阿宋。”温蒂再三强调:“我们干掉了四个腐败的巨人,再往前六百米就是深水区,[唯物主义]没办法在水下作战。它本身就是为了清理泥泞中的敌人创造的,为了[rsh]这个暂时交界地的署名,能够变成[红星闪耀的山丘]所制造的兵器。” 温蒂指向转子中枢铁壁上的古老投影。 “更远处的深水区里,我们的vip看不清藏在水下的敌人——她很疲劳,为了让[唯物主义]躲开[力人]的致命一击,她几乎拼尽全力,用火箭弹和红石的力量扭转了我们的命运。” 温蒂捧着杰森的脸,试图将雇主心中的[火焰]浇熄。 “不用再打下去了。不要像神话里的尹阿宋一样呀...我的雇主,你不该被这艘船的重木砸死。” 杰森恍然若失:“我输了吗?” 他看向身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景投影,立刻就将rsh荒废破败的山体凹坑收入眼帘。 “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走了很远很远,好像花了很多很多心思。” “好像这几年,这十几年,都白干了。” “到最后我还是没走到那里...” 温蒂立刻问:“你要去哪?” “在我受到[圣像]的魂威攻击时,我的灵感非常敏锐——”杰森形容着薪王的精神世界:“——那个家伙,那个名字叫麦德斯·布鲁诺的薪王,他似乎与我一样,是为了侍者来到这里的。我想去那个地方!我想去死者的国都找一找,说不定你就在那里等我呢!江雪明的另一个人格,另一个灵魂都能从海姆冥界跑出来,或许你也可以?!” 突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有[唯物主义]极远处好似楼宇间空荡荡的呼应回响。 “搭把手!明哥!我能扛起这玩意!” “这里还有点泥巴,把抽水泵的导流管送过来!功率不够的话接道r495电门去!” “哪里他妈的是他妈的r495啊?!这里的仪表盘全是俄语,部门的总控台才有中文!” “应该在s17机关右下肋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有个万用接口,输出绝对够。” “s17又他妈的在他妈哪儿啊?” “你摸一下你的肝,往下边数两节。差不多就是这个地方了。” “电梯都坏了!我要背着这两百多斤的导管,下四十多层楼?” “理论上是这样的。” “您说的是人话吗?” “其实想要修好电梯也很简单,只要我在电气和机工综合楼两个地方,把114514这个故障信号搞定就行了,基础的安全维生电力应该还能工作,就是火警信号去不掉,电梯也要跟着停,这个保险系统的逻辑是这么算的。” “那要怎么才能启动电梯呢?” “首先你要去s1机关,到中枢神经去,找到我们油弹储备部的总电房室,切到冷启动模式,然后...” “我爬下去吧,你别说了,别念了师傅。” ...... ...... [part·不不不!绝对没有!] 大抵就是这么个样子—— ——人们与雪明打过招呼,就跟着小火人们奔波四处。 只有两膝以下的部分比较热闹,夏夏带着三三零一来到积水最严重的膝盖和小腿处。 guz(拉格斯)·水人]的从属物在此处非常活跃。 它们在接近死海的浸水区域聚成一团团模湖的人形。 在复杂的钢铁房室和电气管线廊道间,就看见一个个大小不一,没有五官轮廓的泥团站起,慢慢变成人形。 那种感觉非常怪异,好比一团无生命的古怪泥流,从中爬出来一个类人生物。 这些类人互相黏连着,四肢与其他伙伴同胞融合在一块,其中能看见类似星辰一样的神经节点,有微弱的电流闪过,就像是彗星。 三三零一出枪要打—— ——经验丰富的vip立刻拦住了半狼妹。 “别浪费子弹,放着我来。” 说罢夏夏便从两个大铁盒中取出两支棍棒。 那是与雪明当初挑选的魔杖形制十分相似的剑形棍棒—— ——[明德劣作·魔杖] 只见夏夏毫不费力的提起这笨重的武器,从剑刃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从狭窄的廊道一路往前,举双剑轻轻挥扫,好比沾了脱漆剂的毛刷,[水人]的小宝宝们在高温的炙烤下,一个接着一个变成了黑雾。 三三老师当时就掏出自己的棍棒看了又看——有点悔不当初的感觉。她盯着那磨牙棒淌口水,又舍不得找boss换一根,最终只得悻悻塞回包袱里。 收拾完右腿的小水人,夏夏老师擦干净脸上的泥巴,就拉住半狼妹的手一块往左腿爬,没了电梯,这两位青金卫士还能依靠授血之身以钢牙铁爪在复杂的环境中攀山越岭。 另一头—— ——阿绫老师又开始了超长待机模式。 她从唯物主义的肩头回到油弹储备部门时,与慌慌张张的喀秋莎打了个招呼。 小妹妹一直都帮不上什么忙,在未知地块的旅途中,她显然比不上雪明与流星,更比不上她的好先生。小脑瓜里只想着,若是有机会,也可以像九五二七前辈那样,与敌人作格斗械斗——或许死了也不会有遗憾。 她一直在补给站等待vip回来,只知道阿绫老师受了伤,整条右臂都断掉,几乎碎了,一早就把万灵药准备好,正要往尊贵的vip身上扎针。 没等喀秋莎给阿绫治伤—— ——她的持针手就被阿绫拿住,动不了啦。 “阿绫老师!你不治一治吗?万灵药很好用的!” 苏绫没有表情,因为根本就做不出表情。 她单以左臂揉出来个眉眼,抓起手边的防水塑布袋子,丢给喀秋莎。 “替我接上。” 喀秋莎定睛一看,差点吓得两眼翻白。 塑布袋子里全是血,还有断成三截的破片手臂,手指头都炸成十来节了。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呀!我的妈呀!” 阿绫吐出一口血沫,把媚眼给揉成惊悚的微笑。 “两颗qn-202单兵导弹。” 喀秋莎:“啊?” 阿绫解释道:“它们的尺寸比bur还小呢,威力很大的!就是贵!我出这趟远门,身边的重火力就这两颗贵物最好用了,要确保唯物主义的脑袋转向力够大的话...这条手臂肯定保不下来,得时时刻刻盯着它,作零距离爆破。” 喀秋莎:“我不是问这个!我说...您就不疼吗?” 阿绫:“疼啊...” 喀秋莎:“我咋看不出来呢?” 阿绫顺其自然的翻了个白眼:“我都快疼到昏古去咧!包袱不够塞止疼药啦,你要问为啥看不出来?我的脸它不听话呀!~别愣着,给我把手拼上!” 喀秋莎揭开阿绫的右臂纱布,就看见大量的硅化填充物附着在开放性伤口上,能有效止血。 在清理填充物时,喀秋莎战战兢兢的问。 “阿绫老师...为什么不用万灵药呢?” 苏绫不假思索答道:“适应新的肢体需要时间,掌纹和指纹,还有肌肉出力都会改变,小脑和肌体中枢需要重新匹配万灵药催生的新手臂,走捷径反而是绕远路,你想想拾荒者为什么会丧失灵感——就是因为失去的血肉元质太多太多。” 喀秋莎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泪光盈盈:“阿绫老师...辛苦您了...为了保存重要的战斗力,居然能忍受如此剧烈的痛苦...真是令人钦佩。” 苏绫:“不不不,我右手还得给粉丝签名,肌肉记忆很难练的,我嫌麻烦,你别想太多。” 就看见一片片残破的肌节,烧焦的肉块跟着拼拼凑凑,医用纱布和消毒酒精简单处理固定,把碎裂的骨片残渣都剔掉,最后按照原样拼回手臂手掌。 苏绫从兜里掏出一瓶可乐,交给喀秋莎。 “拿住。” 喀秋莎接来可乐,不知道是啥情况,自觉拧开拉环。 苏绫掏出一杯白夫人奶茶,就看见滚烫的小火人在侧室的管线翻滚过去,她随手借了个火,右臂的医用酒精立刻开始燃烧,带起整条臂膀升温。 火焰的温度炙烤着铁杯—— ——将白夫人冻干粉的活性都激发出来。 苏绫高举铁杯,与喀秋莎碰杯。 “这是深渊赐给我们的礼物,一定要做这么个仪式!小喀秋莎,你记住咯!” 喀秋莎不明白,不理解,不清楚。 好像是很神秘,有故事,不一般。 “为了你的酒!我的剑!愿阳光长存!”苏绫说着,一口饮下神药。 快乐水从喉咙流向胃袋,似乎一切都不那么恐怖离奇,尼福尔海姆的异常灵压也变得安静下来。 “我取走天上的甘露一半。”苏绫将剩下的白夫人制品算作外敷药,浇熄手臂上的烈焰:“剩下一半要冲散斗争不止的血与酒,落进泥土里,回到母亲的身上。” 激烈昂扬的祷词像是咒语,像是歌声。 喀秋莎不明白这次句式的含义,只见火焰中塑造出一条白皙而有力的矫健臂膀,捏碎了掌心低温的蓝色花朵。 于是小妹妹与大姐姐问。 “这是啥?刚才阿绫老师说的是啥呀?” 阿绫不假思索立刻答:“是苏绫圣经,有空我寄你一本。反正就这个神神道道的句式,听上去挺唬人的对吧?” “呃...确实挺唬人的...”喀秋莎突然感觉很无力。 阿绫把染血的塑布抓来,撕成布条缠上臂膀,当做衣服的新袖子,紧接着便回到了工作状态,惜字如金。 “走。” 喀秋莎立刻跟上去,连忙追问:“阿绫老师!咱们还能接着作战吗?唯物主义已经动不了啦!” 苏绫刚想借点名人名言去抒发艺术情操,这凤傲天的装逼水平一直可以的。 “别小看唯物主义呀!姑娘!《钢铁是如何炼成的》这本书里还说过——” 雪明的声音从广播站传来。 “——钢是在烈火与冷淬液中诞生的,所以它什么都不怕。” Another side.17·[Gallant Ones·勇者] 前言: [在我的人生路上,还有很多架要打呢!] [——步流星] ...... ...... [part一·睡够了吗?!] “喂!薪王阁下,您睡够了吗?” 在寒冷的狂风之中,忠心耿耿的克里夫·古德里安撞开红指甲旅店的大门。 他抱住麦德斯·布鲁诺,抱住生命中最重要的神灵,另一只手从兜里掏钱,与老板点头示意,亮出天国阶梯的袖章,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思路客 他轻轻拍打着薪王的脸蛋,想从对方精神力透支的痴傻表情中看出点盼头来—— ——生活总是需要这些东西,期望着,希冀着,渴求这些伟大的偶像能支棱起来。 可是麦德斯真的起不来啦。 他的魂威破碎,心力交瘁,需要大量的元质和安稳的睡眠。 克里夫作为薪王旗下头号狗腿子,立刻就与老板吆喝着,要谈点人肉生意——可是阿尔伯特科考站算车站的地盘,想在这里找人肉还是有点难度的。 于是机灵的红皮小鬼换了个说法,要绕一条远路。 他将薪王阁下送去客房休息,等到晚饭的时间,一楼的大餐厅挤满了人,他便花上重金,与餐厨打过招呼,要当地最好的肉与最好的酒,每样来上两份,吃不完也没关系,要在菜肴中添上最烈的辛香料。 ——要说浪费食物?克里夫根本就吃不了这些地下菜系,对他来说,这些经过高温加热的变质蛋白已经失去大部分的食用价值,其中鲜活的元质全都[死]了,尝不到营养了。 像骷髅会那种只想着吃人肉,却要强加各类烹调手法的邪教,在克里夫看来,将自己的侍者油炸水煮,简直是对食材的侮辱。 如此亲密无间,如此至关重要的大菜,当然得趁热,趁着生命还鲜活时当做祭典上的重要牲口慢慢享用。 随着克里夫的思绪飘远—— ——人们也跟着逐轮逐次的菜品芳香,离这个诡异恐怖的红皮男子越来越近。 立刻就有个斯拉夫壮汉前来讨饭吃。 他是戴蒙德诺夫的工头,名字很长,我们暂且不用记。 人们喊他叫白背心,因为天寒地冻的阿尔伯特科考站,他总是戴白帽穿背心,与人展示着自己身上厚实的脂肪和肌肉,像是一头灰熊。 “听好了,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有什么能耐。”白背心抓来椅子,就这么坐在克里夫对面——他还不明白,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一头穷凶极恶的食人魔。 白背心接着说:“你到了科考站,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哪怕你是天上的飞龙,也斗不过我们这些地头蛇,明白吗?” 克里夫眯眼微笑一个劲的点头,只觉得自己撞了大运。 这些斯拉夫汉子个个肥头大耳身强体壮,手掌看不见一个茧,臂膀见不到一条疤,都是冒着油光的好食材。 “哦!哇哦...”克里夫又惊又喜的回应着:“我是遇上什么大人物了吗?要您迈开步子,从娱乐室那头不远万里跑到我的桌前,用这种雷厉风行的口吻来教训我?您是想与我共饮一杯?还是觉得...” “啰里吧嗦的...”白背心上去就是一拳,把克里夫揍得头昏脑涨。 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克里夫歪着脑袋,好不容易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醒来,他感觉鼻头一热,毛细血管终于回过神似的,开始往外冒血。 马上—— ——民风淳朴的本地人嗅见血的味道,立刻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桌上的好酒好肉。 克里夫抿着嘴,故作惊诧胆寒,连眼神都开始涣散,身体抖如筛糠。 “你...你...你干什么...你...” 白背心二话不说,指了指饭桌上的大羊腿。 “你知道吗?古德里安。” 他扯来克里夫的衣服,看了一眼军官证件。 “克里夫·古德里安!一个卑鄙无耻的罪犯!” 克里夫无辜又无助:“我可没犯什么事儿呀...大人物...我只是来吃个饭...” 白背心接着说:“大家都来看看!都来听听!这个外乡人来咱们的旅店,点了二十四个菜!他真的能吃完吗?我们的祖先曾经讲过!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他在咱们眼皮底下犯罪!” 克里夫嚷嚷着:“我用自己的钱...” “还敢还嘴?!”白背心又是一个耳光打过去,克里夫就感觉脑瓜子嗡嗡响:“我说你是罪犯你就是罪犯!古德里安这个姓好像是德国人的大姓呀!德国人都是罪犯!” “哼哼哼...”克里夫的脑袋歪在一边,牙齿也飞出去两颗,落在一个大姑娘服务生的鞋子旁,就立刻被当做垃圾扫进灰斗里。 他并不生气,一点都不。 连愤怒的感觉都没有—— ——痛苦或羞辱,强词夺理或诬告陷害对克里夫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是寻常之事。 只是这些工友和工头,白帽和黄帽,他们念出来的台词,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克里夫在九十前在二战里做过说过的事。 这让他非常非常开心,是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的元质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狂笑,疯狂的大笑。 嘴巴漏风,脑袋上光秃秃的全是疤痕,颅脑受了冲击,也依然要笑出来——因为实在是太可乐,太欢愉了。 白背心只觉聒噪,提拳勐击这红皮小子的脸,要打出血,打疼打伤,打得见到骨头,十来拳下去,笑声没停,反而更刺耳。 “这家伙疯了吗?”白背心开始心虚,与伙伴小声说起自己的小心思:“喂,我本想吓唬吓唬他,让他给咱们送点吃的来,后来觉得这狗杂碎实在碍眼,戴蒙德那家伙真的跟着尹阿宋去了红星山,他要是狼狈的逃回来,我又能继续笑话他,欺负他了,他要是死了可怎么办?那是生的光荣死的伟大了,戴蒙德也配做英雄吗?” “可是...”工友一头雾水:“戴蒙德的生死,与你揍这大红皮有什么关系呀?” “我焦虑啊!”白背心提起嗓子,也不怕手里的外乡客人听见,彻底撕破脸皮:“我一焦虑,就无法控制自己!癫狂指数肯定在暴涨!就见不得别人好!这家伙买下那么多好菜好酒!要一个人独享!我都能想象到——他矫揉造作的模样,每样菜肴都只吃一口!还要与我炫耀他的财力,要展示他吃饭时优雅的扮相!想到这些事我几乎要抓狂了!” 阿尔伯特科考站离尼福尔海姆的边境非常近。 像白背心这种精神状态的人非常多,躁郁症或侵入性思维让他们无时不刻都处在神经过敏的状态中,很容易把负面情绪无限放大。 “为什么他还在笑啊?”白背心提起克里夫的衣领,将血肉模湖的脑袋抓来,与人们展示着:“为什么?好像挨揍的是我一样!为什么呀?哈哈大笑的不应该是我吗?我那么强壮...我...” “喂...”克里夫立刻就收敛了笑容,变作一副阴恻恻的神情:“你们平时,是不是也被这头肥猪揍?” 白背心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克里夫不慌不忙的掏出钱。 “你喊你肥猪——斯拉夫特产肉猪,西伯利亚大种猪。” 身强体壮的斯拉夫汉子看见黑漆漆,红艳艳的辉石货币时,眼中的血丝立刻消退了,好像神经反射,这种神奇的退火药剂的名字,叫做钱。 对于这些出生在阿尔伯特科考站的新一代[苏联]人。 社会的生存规则已经不像教材上写的那样了。 书上说,劳动能创造幸福。 实际上,钱财能买到幸福。 就像是魔法—— ——只要几张纸币,不需要辛苦的劳动,不需要春耕秋收,粮食自然而然就会变成食物,经过精心烹饪,由漂亮的大姑娘亲手送到他们手上。 克里夫向白背心展示的,是二十张面值百元的辉石货币。 它好比一把桃花扇,经万人的手,吹出世界上最脏,也最香甜的风。 “我是猪...您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白背心再也顾不上什么信仰。 两千个辉石货币,能将他送去其他地方,只要精神状态稳定,能买到四张短程车票。 能买到不少万灵药,如果运气够好,还能买到抚慰精神创伤的广陵散小笼包。 虽然这些东西傲狠明德每个月都会向阿尔伯特科考站配发补给,可是比起热腾腾的钱来说,这些经过严格核算的定额配给,看上去诱惑力就没那么大了。 “你一定在想...”克里夫垂着嘴角,扬起眉头,扮作古怪的表情:“只要我出了这个旅店,你就要把我剥皮拆骨,连一根肠子都不会留下,头发都送去火力发电站烧光——我身上的钱财,都会变成你的,对吗?!” 白背心的脸色突变,在克里夫这种极品人渣面前,只要稍动贪念,内心杀人越货的想法藏都藏不住。 克里夫:“没有立刻回答我,恐怕这位勇敢又率真的斯拉夫人刚才就是这么想的——小伙子们.” 他用钱抽打着白背心的脸,紧接着就听见对方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他与围上来的年轻人说—— “——这地方真可怕呀,你们的工长,你们的好大哥,你们的意见领袖,想要谋害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旅客,我点了一桌子菜,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想结交一些新朋友...”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白背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摸向桌边的大羊蹄,刚刚扯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鲜香的油脂与肉条叫大门牙断裂,辛辣和盐鲜在味蕾之间匀开,就听见克里夫嘶声大吼。 “这两千个辉石币,当做我的买命钱——毕竟他看上去又高又壮,恐怕是你们之中最厉害的那位,可惜了,这钱你们挣不到。” 白背心似乎还没意识到,以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工友们,眼神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只顾着吃肉喝酒,红指甲旅店的后厨餐品卖的非常贵——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用来招待外地旅客的高级货,也是宰猪的价,本地人根本就尝不到。 人群中挤进来三四个小伙子,他们离饭桌非常近,却不敢伸手,稍稍往前,就立刻被白背心凶悍的眼神喝退。 那场面像极了狼群—— ——头狼在吃饭时,孩儿们也虎视眈眈。 克里夫紧接着就走到几个胆大的小伙子身边,从兜里掏出更多的钱。 “喂...我想托你们做个事情,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这红皮魔鬼刻意压低了嗓门,却恰好能让大快朵颐的白背心听见。 他与几个年轻人说—— “——我恳求你们,保护我,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这些钱都是你们的...让我数一数呀。” 钞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磨砂质感的票面纹理擦出清脆悦耳的音符。 白背心立刻就站起,眼睛瞪得滚圆。 “你干什么!?” 克里夫刚刚数完钱,惊讶又害怕的看着嚣张跋扈的地头蛇。 “我只是在清点我的财产,兄弟,您吃好喝好,这桌菜钱,我来付就行,只当做我给您的见面礼吧...其他事...” “你刚才在干什么!?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白背心恶狠狠的啃下鸡腿肉:“你觉得这几个家伙能护着你?在阿尔伯特科考站,在北区工业园,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哦!原来是这样啊?”克里夫勐然拍打脑门,连忙走出去几步,刚递出去的纸钞也收回来,钱币从小伙子的手心里熘走了。 白背心乐得冒出鼻涕泡来。 “嘿!看你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也不知道钱是从哪儿挣来的...你这家伙一定干了不少坏事吧?” 克里夫再次将钱币交给白背心,至真至诚的说:“我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都是坏人!”嘴上这么讲,白背心还是把钱收来了,那一沓钞票厚得能防弹,起码有五千多块了。 克里夫:“那么您会拘捕我吗?按照您的规矩来讲,我不会死在阿尔伯特科考站的监狱里吧?我还得去别的地方,不瞒您说,要是您能护着我,保我平安,我的搞钱能力非常强...” 不等克里夫说完,白背心就坐了回去,心安理得的讲:“那是青金卫士的工作,和我没关系...” 克里夫趁热打铁:“那么我就与您谈谈委托的费用吧,要多少钱,才能换来我的平安呢?” “呃...”白背心想了想:“十五万辉石货币!” ...... ...... [part2·醒过来吧!] 此话一出—— ——人们都开始喧哗吵闹,惊讶咋舌。 哪怕是勘探队里最勤劳的戴蒙德诺夫,一年也挣不到三万块。 克里夫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哟...我有点晕,您这要价也太高,太贵了,要是能便宜些...” 说时迟那时快。 立刻有人喊道:“我只要十万!克里夫·古德里安!十万!我能想办法保护你!” 马上有人叫价:“五万五就行!不光是你,你背来的那个人我也能想办法平安送出去!” “真是太好了...”克里夫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可是呀!可是...你们几个真的有能力保护我吗?” 白背心吃得正香,听见工友吆喝,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他依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举着餐刀冲向人群。 “清醒一点!我才是这里的老大!你们想造反...” 没等刀子挥出去—— ——斯拉夫汉子的脑门多了一把菜刀。 几乎在短短一分钟内,从白背心变成了红背心。 十四双手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将这个倒霉鬼当场分尸。 溅出来的血飞到克里夫脸上,让猩红的长舌舔干净—— ——克里夫抿着嘴,满脸嫌弃的样子,尝到的回忆都是油腻恶心与虚伪傲慢。 元质的能量迅速在这头食人魔的身体中发挥作用,让他脸上的伤疤愈合,淤血消散。 等到旅店老板提着真枪赶过来,只见到一具血肉模湖的尸体,还有在异常灵压下饱受折磨的人们,近乎癫狂的恐怖眼神。 克里夫偷偷捡到一只耳朵,也不知道是谁的,送进肚里,光秃秃的脑袋就长出秀丽的黑发来。 他从白背心的尸首里摸索,往屁股兜中抽出染血的纸钞,送去老板手里。 老板惊讶的看着克里夫:“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与您一样惊讶愕然,我与他们说——如果能护着我,走出这座鬼城,或许我会给他们一笔赏金,可是他们却开始自相残杀,哦不,应该是谋杀。” 老板胆战心惊的据枪警戒,用枪口都很难喝退这些神经衰弱的年轻人,像是在对付狼群。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克里夫刻意往老板口袋里多塞了一沓钱:“这尸体送去二楼吧,我的朋友是个医生,这次来阿尔伯特科考站,我也是为了帮他完成这个课题,要搞清楚在这种诡异的灵压环境下,人的身体中发生的玄妙变化...” 从古德里安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唯独钱是真的。 “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不要胡思乱想。”克里夫倚在老板耳畔,轻声吹气:“事情办好,有更多的好处等着你呢。” 给老板画完饼,这位天国阶梯的邪教粉头,若无其事的快步走上楼,对方才一条生命的逝去扼腕痛惜,非常后悔—— ——后悔的原因很简单。 以前要克里夫杀死一个人,根本就花不了那么多钱,也不用说那么多话,光靠一把斧头就行了。 他感叹着日新月异世事无常,现代的文明社会里,想要用钱杀人也变得如此困难了。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撞开大门—— ——是九五二七,她开了很久很久的车,还出了车祸,撞得鼻青脸肿,额头有一道豁口,血已经冻成了冰渣。 像是费尽所有的力气,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折磨下终于走到了旅店门前。 “幸运女神卷顾勇者!”克里夫兴奋的舔舐嘴唇,立刻快步从楼上走下,看着这失去神智即将倒下的强敌:“你一定很好吃吧?我真是好奇到发狂了!你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在中央广场,这娘们干掉了天国阶梯的哨兵与巨人,杀起人来又快又狠,她的意志力绝强,面对巨人混种战士的围剿,挣扎求生的念头从未断绝。 是上好的元质。 “都让开!都让开!” 克里夫急不可耐,要从旅店员工的怀里将昏迷不醒的九五二七接走,他食指大动,脸上有兴奋的红潮。 能听见小七的梦呓,似乎昏死之前,还念着雪明—— “——不远了...不远了...雇主,我得给老师送东西...很快的...” “真好...真好呀!真好!”克里夫拉住旅店员工,又叫来老板:“你们听见了吗?这个女人有一段甜似蜜糖的爱情等着我去品尝!” 只要啃下九五二七的脑子,或许能尝到这种甜蜜。 可是这话在旅店老板的耳朵里听来就像是人肉生意。 “不行的...我们得救治她!客人...您...” 克里夫漫不经心的说:“我的朋友是医生,她会得到妥善的治疗,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她冻死在旅店门前吗?她身上都是杀人的装备,您觉得她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老板在金钱的诱惑下摇摆不定。 “您在犹豫什么呢?”克里夫一边从大衣里掏hc,准备刷卡:“我可是在救她的命呀...您活了这么多年,在这个穷乡僻壤,难道还见过比我更善良的人?” 老板犹豫再三,终于拒绝了这份恩赐。 “不行,我的店里出了人命,雪獒部队马上会来——尽管不知道你的来路,但与你扯上关系,死亡也如影随形,我不能把这姑娘交到你手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克里夫恼羞成怒,从兜里掏出枪,钱与子弹总有一个管用:“我说——我要这娘们,现在就要!” 老板没工夫去找枪自卫,第一时间所有的店员都齐齐看过来,可是他们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被克里夫那副凶狠毒辣的表情,那种骇人惊悚的威压震慑,还在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雪明...雪明...”九五二七依然在说梦话,她的嘴唇都冻裂,双目紧闭,栽倒在旅店老板的怀里。 老板只是冷漠的看着枪口,不再敢去顶撞这凶恶的客人。 克里夫咧嘴笑道:“听话。你有这家店,钱肯定是挣不完的,可是命只有一条喔。” 老板:“书里写的没错。” 克里夫:“什么书?” 老板:“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不知什么时候,九五二七紧紧攥住了天国阶梯的袖章,像是要抓住雪明的手臂。 它露出半截万形旗—— ——让魔鬼现了原形。 “那就是没得谈咯!~”克里夫虎视眈眈,口出狂言:“你死以后,我会从这些棒小伙里挑一个机灵的,来继承你的衣钵,继承你的店面,他会好好照顾你的老婆,也会照顾你的服务员...他会和这些女人生很多健康的小宝宝...而你只能跟着子弹一起,埋进泥巴里,或许还能从尼福尔海姆听见他们求爱时的娇喘。悔悟吧...和我作对就是...” 九五二七:“雪明...” “别他妈提!那个名字了!别他妈提江雪明了!”克里夫浑身一紧,想起这个杀神,脑袋都开始钝痛。 说完了江雪明—— “——那我得多提几句。” 大卫·维克托披着雪獒部队的军装,在风雪中倚住克里夫高大宽厚的肩膀。 维克托老师一手托住克里夫的下巴,一手执笔——于敌人的脖颈写下耻辱的烙印。 [不得杀生] 红皮小鬼遇见了地狱大魔。 “克里夫·古德里安——我认为人的一生是在不断学习,不断磨砺自己的技艺中度过,这样最为充实,此行前来阿尔伯特科考站,只是我的一点点私心,想要采风取材,很不巧,让你撞见我这么个煞星阎王——我也时常会思考,会在学生们身上找到可贵的品质,将它们化为己用。”维克托写完字,灵巧的手指就将手枪的套筒解锁取下,动作麻利:“这是江雪明教给我的手艺。” 克里夫还想挺身摆臂,狠厉的肘击刚送出去,身体也跟着僵死,像是受了霜风的侵害动弹不得,脖颈的烙印契约书又多了一行字。 [不可伤人] “既然你不想听见他的名字,他就像是西伯利亚古老传说中的夜魔,能让小儿止住啼哭的恶鬼,光是这个词,已经将你吓得丧胆了。”维克托老师的大手拨弄开克里夫的颅脑,扫出一条道路—— ——他往前走,就从旅店老板手中接走小七。 赤红的魔鬼对着尚在人间的同僚龇牙咧嘴。 克里夫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vip!vip...vip!我要与你说说天国阶梯的好,你多听我讲几句...或许...或许您对这个感兴趣!您想成为偶像吗?如此汹涌的灵压...如此纯洁的怒火...您一定能变成太阳吧!比起楼上那个懦弱无能,满脑子只有女人的废物!您的灵魂简直像...” 话音未落,[地狱高速公路]的拳头像是铁锤—— ——只需要轻轻几拳,就将这不死的余尽打得颅骨碎裂。 维克托从携行包袱里掏出万灵药—— “我要与你谈谈我的另一个学生,在面对你的钱,还有你的枪时——”维克托的魂威乍现:“——他既不会害怕,也不会贪欢,大抵会如此说:[在我的人生路上,还有很多架等着我去打呢!],说完这句话,你便会看见自己的脑浆,万事万物都开始天旋地转,连悔悟的时间都没有,连求饶的机会都失去。” 不死的卢恩从克里夫的丘脑处暴露出来,死门大开。 连惨叫都没发出来,这红皮小鬼的颈骨在[地狱高速公路]的狠厉击打下断成两截。 维克托拔出九五二七脖颈处的针管。 “——至于你的盛情邀请,那个劳什子[天国阶梯],请容我拒绝,对付读者已经够忙了,每天光是读信与回信就能让我的癫狂指数升到[s+],何况是薪王之道。” 魔鬼滚烫的桃心尾巴迸射而出—— ——不死卢恩碎成了一万片,化为黑雾中的一把烟尘。 克里夫·古德里安,他死透了。 Another side.16·[Narrative·叙述] 前言: [我必须战胜心底的恐惧。希望你也能做到这件事。] [——大卫·维克托] ...... ...... [part一·狼烟] 从混沌迷茫中醒觉,白子衿打了个冷颤。 她从客房的床铺弹起,就听见空气净化机的嗡鸣。 放眼看去,大卫·维克托坐在另一张床铺的边沿,如一尊铁铸的凋像。 [地狱高速公路]的尖锐趾爪刚刚翻开下一页日志—— ——日志的署名正是《麦德斯·布鲁诺》。 除此之外,小七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往衣服口袋中翻找,去掏携行背包的记事本。 “稍安勿躁。”大卫老师单指比着嘴唇,要小七安静下来。 他这头金发大卷毛不加打理,在漫长的旅途中变得乱糟糟的,几乎要把耳朵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都藏起来。 他翘着二郎腿,稍稍挪动屁股,从雪獒部队的数字迷彩布料旁,立刻露出薪王的脸。 “让他好好休息。”大卫老师如此说着,从桌上取来早早准备好的补给品,递给小七。 小七接过硬牛皮袋子,解开绳索,往里边看了一眼,看清楚辉石的种类数目,对零食军粮挑挑拣拣,取出来几样彷品假货,终于安下心来,都要送去阿绫老师身边。 她低声询问,看向薪王:“维克托老师,这家伙是敌人...” “《日内瓦公约》里有写我们该如何对待战俘。”维克托不假思索立刻答道:“要给他最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提供食物和保暖的衣物,保证充足的睡眠,把他送去刑场之前,我会妥善处理这些事。” 小七翻身下床,强烈的晕眩感让她站都站不稳,走出去好几步差些跌倒,要摔在洗手台前。 只见[地狱高速公路]的鲜红尾巴卷着这姑娘的腰肢,强行将她的身体带起,小七这才站直了身子,不至于跌个头破血流。 没有抗压服或灵衣的保护,小七几乎在此地寸步难行。 她洗漱完毕,就与维克托老师郑重其事的说。 “谢谢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机会一定请您吃饭!” 维克托:“不必了。” “那么...”小七还想掏hc卡,维克托老师干了那么多活,花了那么多钱来买辉石,这部分的费用得记在[无名氏]的头上。 维克托说:“把我的两个学生平安带回来就好。” 话音未落,[地狱高速公路]按住白子衿的两肩,要把这姑娘往门外推。 鲜艳的金红色火焰里,地狱恶魔为这姑娘披上了雪獒部队的作战服,加了一身寒衣。 维克托接着说:“你的动作要快,运输队已经先行一步赶往rsh,四个小时之后就能抵达前线,给[不死鸟]送去她要的辉石和补给,这样我的两个学生或许能更加安全,生命能得到保障。” 小七在出门之前还有很多疑问。 “维克托老师,您不跟着我一块去吗?” 维克托:“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他以粗大温暖的手掌握住麦德斯·布鲁诺的下巴,露出这薪王青灰色的脖颈和锁骨。 [地狱高速公路]在这怪物身上写下了无数的金色字符,化为一条条繁文缛节规章法令,字多的几乎能当短篇来看了。 “我要把薪王送回魔术都市巴拉松,送去青金卫士的老巢——你真的很走运,侍者九五二七号。” “啊?您不是专程来救我的吗?”九五二七正想下楼,听见维克托老师所言差点跌死在楼梯上,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又回到门前。 维克托摇摇头:“我只是恰好路过,原本按照铁道系统的车次安排,在收获季即将到来时,所有vip与乘客专列都必须留在九界,我与你们搭乘的是同一趟列车,只不过在黄金乡的贸易中转站多逗留了一天,要收集一些古代巨人混种的情报素材。” 九五二七:“然后呢?” 维克托:“我跟着雪獒部队一起来到这里,这些广陵止息的兵员有巡逻任务,他们要给rsh和巴浦洛夫变电站送一些礼物,是芳风聚落的产品。我终于从这些士兵口中得知了[薪王]的消息,于是就想着,来这里看看——毕竟我曾经制服过薪王,多少能帮上一些忙。” 这么说着,维克托从携行包袱掏出三支万灵药,向小七丢过去。 “你拿好这些药剂,我得带上他——” 维克托老师以笔为枪,指着薪王的脑门。 “——将他押运到最近的贸易大站。” 九五二七接来万灵药,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心中想着,维克托老师怎么可能是“刚好路过”这里呢? 他分明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学生们的动向,像个过分忧虑的单亲妈妈那样一路尾随过来了。 《第一氏族》 要从阿尔伯特科考站回到黄金乡,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此行[joestar]的人们乘坐的北境武装专列应该是当季的末班车,维克托想把薪王带回巴拉松接受审判,执行程序正义,就代表着他要徒步走过一千多公里,花上数月的时间,与这头食人勐虎朝夕相处,在荒野中互帮互助挣扎求存。 “老师,不如想办法把他杀死?!”小七心一狠,立刻与维克托说:“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滩头!力往一处使!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白子衿!”维克托特地改换称呼,变得严厉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七摇头:“不知道,但他肯定吃了很多人!” 维克托:“那么他吃掉的那些人,一定有亲人和爱人吧?” 小七不说话了。 维克托:“且不说我们如何杀死一个[亡命徒],若是真的能做到,能把他丢去核电站的反应炉里,能让麦德斯·布鲁诺在此地灰飞烟灭,可是这些罪过,这些债务要向谁去讨要?受害者的亲人与爱人,该如何报仇雪恨呢?” 小七都着嘴,愤愤不平的样子。 维克托:“我毫不犹豫的杀死了克里夫·古德里安——因为我要制止他残害更多的生命,可是此时此刻,麦德斯·布鲁诺已经束手就擒,我找不到立刻处死他的理由。” 小七:“真是麻烦!” 维克托:“确实很麻烦,我得冒着生命危险,带着这么个累赘翻山越岭——怎么看都是一笔亏本的生意,对吗?” 小七:“老师...您这不是想的挺明白的嘛?” 维克托:“可是我的魂威不允许我这么做。” [地狱高速公路]早就击穿了麦德斯·布鲁诺的心。 它打开薪王的颅脑,便立刻能感受到混沌的聚合物里,无数的亡灵在惨嚎恸哭。 数千个死者的灵魂聚集在这副不朽不死的肉身之中,以至于维克托那种[打开心门,阅读记忆]的超能力,都无法将这本厚实的书籍立刻读完,得花上很多很多时间,才能数清麦德斯身上的罪恶。 “我想,你们也得走这条路。”维克托老师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能凯旋归来,想必在返程时,也得依靠载具和双腿回到黄金乡。” 小七立刻抿着嘴,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维克托:“我带着这么个打不坏的人肉沙包一起上路,用双足去丈量路途上的艰难险阻,给你们插上路标,应该可以让你们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轻松些。” “老师...不!母亲! ”小七当时就想上去抱住维克托妈妈。 维克托面露嫌恶之色,与看见狂热女粉丝一样,听[地狱高速公路]的拳风雷动,大门勐然紧闭。 黑漆漆的木门上留下八个大字。 [工作时间,谢绝会客。] 门内传出维克托的道别。 “希望能在下个站点与你们再会。” 小七用力点头:“老师!我走了!” 维克托:“空气中有二恶英的味道,我本想给你们带更多的防毒面具,可是现代社会的任何活性炭吸附工艺,都对付不了这种毒气,我自己的试用体验来说,不过几个小时,它们就全都堵塞损坏,很可惜...” 小七:“没关系的...老师,您帮了咱们大忙!” 维克托:“前线的烽火狼烟已经熄灭,唯物主义似乎已经停止活动了。希望芳风聚落的产物能派上用场,火人身体里的硫磺味应该比二恶英更难闻,或许能冲澹这种头晕目眩恶心难捱的感觉。” 小七:“哈哈哈哈哈...” 维克托:“去把狼烟点起来,白子衿。” ...... ...... [part2·奇怪的胜负欲] 四十分钟之后—— ——小七赶上了广陵止息的运输队。 于此同时,麦德斯·布鲁诺终于摆脱了恐怖的梦魔。 当他醒来时,就看见床边的大卫·维克托,那冷峻严肃的面孔与闪着绿光的眼童令人印象深刻,一眼就忘不了。 薪王大惊:“是你!” 维克托没有立刻答话,偏过脑袋,斜向瞥视着身后骨瘦如柴气色极差的怪物薪王。 薪王:“我的参谋呢!?” 维克托:“他已经死去,顺着天国的阶梯爬到了大门前,被我一脚踹下地狱了。” 紧接着就是死一样沉默。 整整二十秒过去,双方都没有说任何话。 只有维克托嘴边的香烟在安静的燃烧着,刺鼻的尼古丁要赶走维克托胸肺中的不适感,或是释放更多的二恶英来让这副肉躯习惯科考站的恶劣环境,毕竟香烟的致癌物里也有这种毒。 那副画面很玄妙—— ——很神奇。 瘦弱的男人惊讶的直起身,绵软无力的四肢倚在床头,黑漆漆的头发上满是潮湿的水汽,额前的冷汗与脖颈上的金色文字记号非常显眼。 强壮健康的男人坐在床边,抽着烟,看着书,一动也不动。 麦德斯·布鲁诺想了很多很多事。 皮肤上有密密麻麻的新篇章新规矩,就像是魔鬼给他的契约加了附加协议,比起[不可杀生]这种短语要过分得多,条例繁杂强词夺理。 此时此刻,他受制于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绕开[地狱高速公路]魂威力量以武犯禁的方法。 参谋已经死了,可是大卫·维克托为什么要留我一命呢?——麦德斯·布鲁诺不理解。 时钟显示的时间来看,他昏睡了整整八个小时,就像是一个婴儿那样毫无防备,恐怕维克托能找出九种办法,把他送进科考站的核电反应炉里。 于是麦德斯怯生生的问:“你...不杀我?” 维克托合上日志,将它交给原来的主人,交到麦德斯手中。 “我讨厌这种近似于废话的提问,若是我想要你死,你应该会在梦里结束罪恶的一生。” 麦德斯惊讶的看着日志本,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样东西—— ——他的乘客日志早就跟着岁月一起化为飞灰,在离开铁道系统,加入癫狂蝶圣教的队伍时,就已经不见了。 “这是什么怪东西啊?!”麦德斯捧着书页,要详看内容,却感觉十分的陌生,“是我的日志?” “确切来说,是麦德斯·布鲁诺这个人的生平。”维克托掐灭烟头,从烟盒中掏出新的,把卷烟递给麦德斯:“由我的[地狱高速公路]从你颅内取出,经我的笔法写下来的故事。” “他妈的...”麦德斯惊惧又好奇,想骂出来脏话,从锁骨处的皮肤爆发出强烈的金色光焰。 [不许说脏话] 这条法令让他屈服于地狱魔鬼的淫威,声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发不出更多的声音了。 “我有很多种办法让犯人招供,我也是裁判所的陪审员。”维克托招呼魂威去敲打响指,就像是滚烫的燧石冒出火焰,为薪王点燃香烟,“你的魂威很有意思...” 麦德斯狠狠吸了一口香烟,却感觉内心空了一块。 因为日志上写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或者说——被怨灵的混沌记忆冲散,变成一团乱麻,年龄或时代有关的经历被庞大的信息流搅乱,找不到任何有用的切入点,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他可以是一九三七年的麦德斯—— ——也可以是一九八零年的麦莉。 ——可以是与寡妇厮混的布鲁诺。 ——也可以是三代同堂颐养天年的西弗斯。 难以计数的灵魂们在麦德斯的脑袋里开了一个大型网络聊天室。 他根本就分不清哪部分的回忆是真的,哪部分的回忆是假的。 毕竟这些元质,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 “[i·圣像]能夺走别人的感知,似乎与[地狱高速公路]是同一类型。”维克托如此说着,为薪王揭开下一页日志:“只不过你的是[索取],而我是[赋予]。” 麦德斯光顾着看日志,只觉得这娘们唧唧的vip十分聒噪:“别说废话了!你留我一命,一定是看中了我的能力吧?!说吧,要我为你做什么?!” “和我一起回去。”维克托直入主题,毫不留情:“我们先回黄金乡,叫上更多的安防保全人员同行,然后我会亲自把你送到巴拉松的裁判所,让法官为你盖几个章,紧接着就是公之于众的死刑。” “哈哈哈哈哈哈...”麦德斯大笑:“你们居然想杀死一个死人...” 维克托:“或许有更好的处理办法,譬如将你送去荒野,然后把你变成一颗太阳。” 说到此处—— ——薪王突然就沉默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自己苦苦追求了那么久的事,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完成的。 维克托紧接着说:“你可别太天真,麦德斯。我向你打包票,保证你在死前会受到惨绝人寰的酷刑——我会尽力去解读你体内每一个生命的死因。并且将这些痛苦都在你的肉身中重现一遍。” “全部...全部都要?”麦德斯立刻变了脸色,他的脑门流下黄豆大的汗珠来:“全部吗?这么多?” “花上几年,十数年的时间,要慢慢完成这次酷刑。”维克托露出了恐怖的微笑:“全程都会有人跟拍,会为你专门制作一部犯罪纪录片,让人们好好看看,你是如何吃人,如何受刑,最终如何死去的。” 麦德斯立刻就后悔了:“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那不是一朝一夕,或脖子往前伸出去,一咬牙一闭眼就能挺过去的刑罚。 那是长达数年或十数年,数千种死法,是持续放血或剥皮拆骨都很难致死的变态玩法。 世界上神经再怎么坚韧的人,意志再如何强大的生物,也无法忍受这种级别的精神攻击。 哪怕他真的能走下刑场,或许早就已经疯了,彻头彻尾变成痴呆的植物人。 金光闪闪的笔尖在日志本上迅速画出一个人像—— ——那是麦德斯·布鲁诺的侍者,脸上有雀斑,毛发粗糙,非常精神,眼睛浑圆,很有活力的大姑娘。 “我要与你来一场骑士比武。”维克托画好人像,立刻下了赌注:“若你能撑过这些折磨,最终等待你的,是这颗火红的太阳,恐怕她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光。” 麦德斯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这代价太大了!我要是撑不下来呢?精神错乱变成疯子,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若是这样!你倒不如直接杀死我!让我一死了之吧!” 维克托提笔,正准备往人像的脸上画出伤口。 锋利的鼻尖在薪王的手臂上画出一道狠厉的血印子来。 “我答应你!”麦德斯·布鲁诺只是迟疑片刻,就立刻改口,与魔鬼签约,“我答应你!大卫·维克托!我什么都没有了!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如果能将她复活,或是拼尽全力找到复活她的办法,哪怕是神话传说,我也要试一试...” “那么启程吧。”维克托背过身去收拾包袱。 麦德斯·布鲁诺很不理解:“大卫!你居然把背嵴露出来!就不怕我趁机杀死你吗?!” 维克托:“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尽管试试吧,你应该见识过我的魂威。” 麦德斯:“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事?!” 维克托提上背包,双手互抱,窗外的清冷灯光洒在这妖艳的男人侧脸。 “似乎你搞错了一件事——薪王。我从来都没有将你当做人类看待,对你的[人道主义援助]都是说出来非常好听,非常体面的词汇,只是说给小朋友听的童话故事。” 此时此刻,麦德斯遍体生寒。 “你是我的素材,是我的玩具。”维克托冷峻的面容透露出强烈的躁郁感:“我非常好奇,你这本厚实又毛糙的记事本里,还有多少惨绝人寰的故事等待着我去翻阅。” “——我从来都没有帮你实现心愿的意思。” “——你的理想和追求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我只是希望能从这段旅途中,从你那副早该腐烂发臭的身体里,从你脑袋里挖出更多的素材。” “——麦德斯·布鲁诺,你似乎把我想得太好了。” 只见维克托勾动手指。 薪王背嵴上[乖乖听话]的金色字符爆发出刺眼的烈焰,驱策着他的身体立刻跟上。 “若要为这个故事加上一些惊险刺激的元素,以骑士比武的公平对等加上诸多条件——” 维克托拍打着食人太阳的脸,说起[地狱高速公路]致命的弱点。 “——要解除我的魂威,逃离我的控制,你必须从我口中套出[安全词],这个词汇,我绝对不能亲口说出或写下,却一直耿耿于怀的东西,只要将它念出来,恐怕你这头勐虎挣开枷锁,就立刻会把我杀死,吃得一干二净。” “如此重要的短语,我必定会小心翼翼的对待。” “在睡觉时要是做了噩梦,说起梦话,让你听见了,恐怕都是弥天大祸。” “若是我赢了,我必须战胜自己心底的恐惧,希望你也能做到这件事,直面你曾经犯下的罪过——让我好好品尝你的回忆。” “若是我输了,在这段旅途中,你找到了我为你专门设置的[安全词],找到了这把钥匙,[i·圣像]会给我致命一击,你会重获自由。” 麦德斯·布鲁诺眼中又有了希望。 生活总是需要这些东西,要点盼头,才能继续过下去。 维克托轻轻拍手,魂威适时将客房的门扉带上。 “我与你一样,也是[肉食主义者],在这段旅途中,我会把你的所有故事都吞进肚子里。在那之后,对我而言你就变成了一副空壳,没有任何价值了。” 国庆摸一天 漫画和小说连载一样。 你们放假我加更。 今天让我休息一下下,最近上火炎症特别严重,从东莞回来整个人都晕了一礼拜,白天醒不来,晚上睡不着。 连续几个月的阴间作息,我撑不住了,可能是瞳叔毒奶发作,我得运功逼毒。 改到早上八点更嗷!我们明早见! 以后会提前一天备好稿子的,放心!量也不会少,四千六千八千的写! 祖国生日快乐!各位节日快乐!么么哒!(づ ̄3 ̄)づ 《深渊专列》国庆摸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nother side.15·[Resurgence·死灰复燃] 前言: [爱是甜蜜的痛苦] [——威廉·莎士比亚] [爱是不知足的] [——维克托·雨果] [爱常常要比恨更强有力得多] [——王朝闻] [爱总是苦楚,不可期待它如美梦一样凭空出现] [——乔治·戈登·拜伦] [人生如花,爱为蜜糖] [——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 ...... ...... [part一·传粉活动] [唯物主义]已经停止活动,但是杰森·梅根不能离开转子总控中心,他像是有进无退的唐吉坷德,若是在此时此刻从苏尔特这匹烈马身上翻下,恐怕这台巨大的战甲,这身腐烂的肉躯就会倒下。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在水人的侵蚀下,唯物主义连转身都做不到,人们不可能在这片死海中游回去。 他们被困在这里,只能等死。 杰森坚持了八个小时,保持高能作战状态四十七分钟,这是凡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 与杰森自述的“我是个懦弱的家伙,灵感极高,意志与精神薄弱”完全不同。 人类在承受尼福尔海姆的灵压时,由于感知器官的限制,灵感再怎样强大的个体,受到的精神损伤也极为有限—— ——但是巨人不一样,对[唯物主义]来说,用一句“树大招风”已经不能形容它的抗压载荷数值了。 杰森·梅根与苏尔特同心同体,用着智人十六瓦供电的小水管,承受着[唯物主义]接近三百余米身高感知到的灵压。 这副钢躯中的肉体,时时刻刻都在向杰森传输着每一个神经元与肌体自然反射带来的异常电信号。 苏尔特有多么痛苦,杰森·梅根就有多么痛苦。 这种感觉比刑讯逼供程序中的水刑要痛苦十倍,比女人生孩子的痛苦要高上六倍。 万幸的是—— ——杰森他撑下来了。 他在总控中心冷汗直流,身体在反复脱水补水,脸颊发红又变白,腹腔胀气之后就是剧烈的痉挛。 不自然的眼动代表着他的精神世界已经近乎癫狂状态。 每隔十六分钟他需要补水进食,庞大的信息流涌入大脑之后,神经突触的剧烈反应让他的新陈代谢变得极快,头发已经掉了一半,胡子也长了出来,看上去像个野人。 他又一次回到了二十七岁的体魄。 却不是因为“不死卢恩”固化时光的效果。 只因新陈代谢的加速,让他看上去更年轻,皮肤更有光泽,反复补水将真皮层积压多年的色素都清空,相当于医美手术的强度,脸上的死皮跟着这剧烈的肉身变化脱落,仿佛蝴蝶在茧蛹中挣扎着,露出柔韧的双翼。 温蒂·米尔斯:“你依然要继续往前吗?” 杰森没有说话。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力来讲话了。 支撑着这个人类抵达神灵境界的原因有很多个。 要逐一详解,那么就得从杰森的魂威开始说起。 [风车]的能力,是将完整的事物切分成碎片,并且能够不改变原子与电子层面的结构,以供人观察探究物质的奥秘。 在解除魂威的超能力时,受到魂威攻击的人与物,将会重新变得完整。 混入苏尔特脑嵴液的二十四颗青金石,同样承受了[风车]的魂威攻击,这些辉石就像是电路中的电容,杰森想要强行停机,停止苏尔特的动作,关闭火巨人的动力核心,都由这二十四颗青金石来操纵。 来自尼福尔海姆的灵压通过苏尔特的神经末梢传入嵴柱中枢,抵达小脑时,这些青金石可以过滤一部分杂波。毕竟辉石的输入输出功率有限,不可能指望它们像苏尔特的原生嵴柱神经一样敏感。 另一方面—— ——杰森·梅根内心庆幸。 还好,还好,还好! 还好在此行之前,他去了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特情部队受训。 灵压带来的痛苦,与刑讯手段中的水刑和声光折磨相比,要厉害得多,但是能撑住。 他清楚的知道,如何在痛苦中保持神智。 要给大脑提供充足的氧气,却不能因为疼痛和晕眩感大力呼吸。 肺腔与横膈膜失控时会岔气,会咳嗽,会吸入异物。 一旦缺氧,疲倦感会立刻让血压下降,身体的机能也跟着下降,体器官的内分泌循环被打破,就难以对抗大脑不由自主下达的“睡眠”指令。 温蒂不在梦里! 温蒂就在他的身边! 美梦不可能成真! 要竭尽全力去对抗肠道的自然蠕动和胃痉挛。 一旦吐出来,可不是丢人现眼那么简单,强烈的胃酸会腐蚀上呼吸道和扁桃体,呕吐物一旦进入鼻咽管,敏感的粘膜受到更加强烈的刺激时,五感受到干扰,一切都完了。 这些东西—— ——都是sas的教官言传身教的技巧,用来对抗残酷刑罚中的痛苦和疲劳。 除了意志、精神与辉石。 最重要的是[爱]。 爱往往比恨要强有力得多。 哪怕在凡俗世界,依然能听到孩子被卷进车轮,父母合力抬起重达一点五吨面包车的神秘故事。 能在各种离奇的都市传说中,窥见[爱]的神奇力量。 此时此刻,杰森·梅根曾经失去过的东西,他再也不愿重来一次。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温蒂·米尔斯了。 苏尔特的精神元质野蛮的霸占着杰森的视神经中枢,他只能看见极远处的黑色海洋,看见更深的海沟,看见更远方的迷雾。 温蒂漂浮在雇主的身侧,早就褪去一身人皮幻象,是湛蓝的玻璃流体与黄金组成的魂威人形。 她能感觉到雇主身上的固执,那是强烈的爱意。 不管尼福尔海姆有什么,不管答桉是什么。 杰森·梅根今时今日,只想打开它的门扉,要看个清楚。 温蒂语气平静:“这样的话,我也懒得劝下去了。” 转子总控中心的铁壁回声传进杰森的耳朵里。 “雇主,我们难得再见一面,我就说点别的吧。说点你爱听的。” “你认识了很多很多朋友,这些人真的很厉害。” “我与你一起走了很久很久,走了很远很远,从来没见过如此瑰丽又诡奇的人们。” “我们真的很幸运,能成为你的侍者,我感觉很荣幸。” 杰森:“我也是。” 几乎是拼尽全力,牙关紧咬,从喉口传出嘶哑的回应——杰森在调动大脑的语言区块时差点就断片昏厥。 温蒂掐着时间,给雇主续上一桶电解质溶剂。像是在给苏尔特的核心处理器降温充电,“你就别说话了,好好听着。” “我们一开始都不理解傲狠明德的用意,那只小猫充满了神秘的仪式感,却口口声声要破除迷信,这很有意思。” “它喜欢给人当红娘,当月老——赋予人们[爱]这种超能力。” “我们起初都认为,或许是现代社会的结构建立在家庭之上,人一旦有了牵挂,有了要保护的东西,或多或少会走上正道。” “可是我与你重逢时,却发觉你的自毁欲比以前要强得多,像那位薪王也是一样,于是我又开始琢磨这点[道]理。” “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一件事。” “侍者与雇主的关系,似乎不像我设想的那样简单,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 “包括江雪明那个大男孩子想的,也可能稍稍差了那么一点点。” “我们不是灵魂的伴侣,也不是什么[另一个自我]——不是偏光六分仪里选定的最佳搭档。” “boss在模彷癫狂蝶。” “在超远古时代,一颗陨石砸落地面,毁灭了世上最强大的龙族。” “裸子植物被这种强大的天火烧出来一片荒地,毛翅目的生态位受到冲击。” “被子植物早早准备好了花朵与花蜜,把所有爱意都送给鳞翅目的新生命。” “鳞翅目的蝴蝶从洪积期开始等,等了一亿年,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些蝴蝶为花朵当红娘,为两朵花儿牵线搭桥,传递姻缘,这种契约关系延续到今天也不曾改变。” “无论我们如何解读,如何用诗意的语境去理解它,都无法解读它真实的含义。” “这就是傲狠明德在做的事情,为我们[传粉],并且吸收[花蜜]活下去。” “生命真是奇妙呀...” “雇主,你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如果你还清醒着,我希望能与你一起前行。” “去看看那片海洋里到底有什么...” “要是以往,我一定会拦着你。” “可是现在,你并非孤身一人。” “你的伙伴们一定能帮助你到达那个地方。” ...... ...... [唯物主义]的灯火逐渐熄灭。 距离它上一次活动,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绵延不断的雨,也下了六个小时。 机体各个部门的控制中心已经空无一人,为了节省能源,人们聚在火人的油弹储备部核心地带,依靠核反应炉取暖。 从材料学角度出发,唯物主义的钢骨绝不能暴露在零下的恶劣气温中,金属的冷脆性会让它变得易损易碎,死门大开。 位于胸腔心口的核裂变反应炉就成了一台开水锅炉,通过复杂的温控管道为整个躯干提供工程要件的基础温度。 除了雪明和阿绫老师。 其他人都坐卧在升降机平台各处,倚着供暖管道直哆嗦。 阿星和威廉的癫狂数值非常高,他们的脸色惨白,主管动力部两条大腿,离死海非常近,只有五十多米的垂直距离,吸入了非常多的手性分子毒物,承受的灵压也是战斗部和损管部的数倍。 两个大孩子睡着了,依然是瑟瑟发抖苦不堪言的模样。 似乎在梦境中,依然有恐怖而不可名状的怪物在追逐他们。 他们身边散落着军粮与烙饼的防尘袋,东西已经吃光了,还有不少呕吐物的痕迹。 三三零一和喀秋莎倚在工具房的温暖水罐旁睡下。 两位vip与雪明依然保持着清醒状态,没有补眠。 江雪明异于常人的精神力和求生意志支撑着他,算熬夜修仙小能手。 苏绫的老师本就是古代炼气士,把六次蜕变当做修仙境界来看的怪异仙人。 夏夏是狼母的直系授血对象,异于常人的体魄让她的脑袋有充足的电量来对抗疲倦感。 唯物主义停止活动之后,雪明就一直忙个不停,将各个部门切换到安全电力,降低功率,全部交给嵴柱中枢的信号源。 灭火消防工作和基础的维修工作干完,他也闲下来了。 对于结构性的损伤,雪明是束手无策。 像唯物主义右臂和右腿的伤口,那是十数层楼宇尺寸的损害,根本就不是几个小时,或一两天就能靠人力搞定的东西。 小火人的数量在急剧减少,苏尔特的从属物能填补外部装甲的损害,可是钢铁牵索作为肌肉结构,与柴油机动力组的配合,机电一体化的走线,这些复杂的工程都得靠吊塔悬臂等等器械来完成。 除了等待,没有事情做了。 于是雪明开始与阿绫老师互相吸收知识。 “阿绫老师,你应该这样出枪。” 难得一见的是—— ——对于美利坚传统武术,苏绫确实有很多要向江雪明请教的。 在升降机平台,抬头就能看见苏尔特的心脏,密密麻麻的钢梁骨架有许多的衬垫铜套。 雪明就拉来尺寸较小的备用件当柔软的金属靶,选在胸腔广场空旷的地方,临时建了一个射击教学区域。 他以左手抓住苏绫的腕关节,右臂保持同步出枪。 “你在格斗时拉套筒还是用释放钮解锁?” 苏绫:“拉套筒...” “这样不行。”江雪明的枪击已经归位,枪膛完成闭锁。 苏绫慢人一步,双手据枪瞄准却迟了半拍。 雪明的右手食指搭在枪械的中身,再次为阿绫老师演示一遍。 从拔枪到瞄准待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拔出的同时我们的拇指就已经解除保险,如果手掌够大,那么可以用虎口去揉搓蝴蝶保险的防滑纹,让它自然下压,如果是换弹动作,同时还能解锁套筒,把子弹推进枪膛。” “卡哒——”一声,在慢动作分解时,雪明的手就像是江河的水流一样自然,弹匣因为重力下落时,新的弹药已经滑进握把。 在卡隼咬合抓住弹匣时,套筒同时完成推弹动作。 完全没有任何空隙—— ——是一气呵成。 “不少用作近距离格斗的手枪,在我们的食指枕靠部位做了防滑纹,两侧都有。”雪明与阿绫老师详细解释着如何去利用器械提高射击效率:“这样我们在用三点射击姿势的时候,可以迅速找到放置手指的位置。如果距离再近一点,是巷战或室内战斗。” 短小精悍的手枪在雪明的握持架势里好似一把战斗短刀那样精巧。 “换成car据枪比较合适,因为室内格斗很少会用到眼睛瞄准,但是手枪作为副武器,腰射的精度非常玄学,我们不是西部牛仔,用不到美式居合术这种离谱的技巧——可以用人体肩膀手肘和腕口虎口的自然角度,用身体作瞄准,这个和老师你fps打游戏一样。” 苏绫:“哦哦哦!这个我熟!” 通过皮带滚轮传送的移动靶飞掠而过。 雪明扣动扳机,没有移动手臂,而是用类似咏春拳钳阳马的站姿步法,调整上肢的射击角度去击打目标。 在后半程的射击动作里,甚至连身体都不动了。 单单只是等待着时机,等待目标进入准心的索敌范围,稍稍扭腰让照门准星与目标平齐一线,在重合的瞬间将子弹送出。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老师,用身体瞄准时,敌人的头会找到你的子弹,只是这种射击效率肯定不如主动瞄准,开弓引箭拉枪索敌来得快。” 苏绫:“啊对...” 雪明立刻换了器械,准备把长枪短突的技法也讲一遍。 就在这个时候——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把所有人都叫醒。 苏尔特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心率直线上升。 原本它每分钟跳动二十一次,在作战状态中才会上升到一百以上,给身体各处的动力机关提供引擎的燃油。 但是此时此刻,肢体各部位已经切换到了休眠模式的安全电源,如此强大的能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杰森他出事了吗?”雪明为老朋友的精神状态捏一把汗:“阿绫老师!你的灵感非常强,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吗?” 苏绫收拾好教学用具,抓起钢锣,单以拳头敲响了第二回合的锣声! “兄弟们!起床了!” 她兴奋的低吼着,脸上看不见表情,却能从双眼中窥见炙热的火。 “gogogogo!准备开怪啦!” 流星刚从噩梦中醒觉,还没回过神来,舒展四肢时感觉关节都冻得生锈,脸上还有供暖管道烫出来的油印子。 “发生甚么事了?我刚梦见有个怪东西在踹我屁股...” 威廉非常不好意思:“我梦见父亲在追我...他追我就跑,我跑他就追,要把我身份证撕了——可能是睡觉的时候踢到你,不好意思...” 流星笑哈哈的说:“我再也不和你一起睡了!屁股疼!” 四处传来斯拉夫兄弟们的闲言碎语。 “好饿啊...尹布大哥。” “食物补给还有多少?” “没了!出发之前就说好啦!吃完这顿准备上路!” “咱们怎么还活着呀?” “把这家伙送去当观测手!别让他碰武器!说的什么屁话!” “走吧!我们出发!” 江雪明三步并做两步登上升降机,准备回到损管单位继续作战。 他攀上传送带的座椅,就看见阿绫老师勐的摇动唯物主义的前胸甲胃转轮。 在铰链的牵引下,室外的寒风渐渐钻了进来。 “能源不够了!老师!不能浪费热量呀!”江雪明看得心焦,立刻大喊:“你想干什么?外边有东西吗?要用肉眼观测?” “是礼炮!是牡丹花的礼炮!”阿绫拉住夏夏往破损的装甲板攀爬,不一会就背回来一颗沉重的弹头,它坚硬的甲壳钻进唯物主义的胸甲坑口,被坚韧的钢索拦下,几乎切成碎片。 [part2·糖心炮弹] 但是内部层层叠叠的碳纤维网布裹住了非常重要的补给品。 辉石、军粮——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形似漂洗桶的钢柱容器。 “用大炮打过来的?”雪明追问:“是什么东西?” 隔着二十来米的高差,苏绫大声喊道。 “雪獒部队的炮手给咱们送礼来了!他们没有合适的载具,在泥潭里寸步难行。” 滚烫的炮弹已经扭曲变形,残留着暗红色的高温,哪怕用消防火浣服裹住,阿绫老师的双手也烫得赤红,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外边能见度太差了!还好咱们的躯干动力炉和安全灯还亮着,他们试着打了一炮!我的小徒弟活着回来啦!” 阿绫老师提起钢柱容器,揭开盖子。 “这是增援送来的糖心炮弹!江雪明!我不知道这玩意是啥,boss说它来自芳风聚落,是你乘客生涯的起点站,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容器中足有三公升的迦南物质,像是闪闪发光的液态黄金。 说实话,雪明心里很没底—— ——这些外星人的元质会和[唯物主义]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呢? 没等他仔细思考,斟酌而后定,如雨的炮声再度响起。 牡丹花的炮击几乎要把唯物主义的胸甲全部打烂,弹头钻进苏尔特结实的胸膛里,减装药的特制炮弹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头,像是医生在对患者注射强心针。 夏夏兴奋的说:“试试看吧!水人砸坏了大部分元件,如果这种黏不拉几的东西能让唯物主义动起来!我们就能回去啦!” 流星立刻嗷嗷大叫。 “是我前女友!她心里有我!” 紧接着三三零一给了流星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清醒一点!” 撇开这点旧情复燃的甜品闹剧。 总共五十一颗炮弹,安全落地的弹头只有十八颗,牡丹花快递的丢件率高得惊人。 但是这八颗炮弹送来了五十四公升的迦南物质。 江雪明心里清楚,这些东西恐怕是从大金蛋里提取出来的纳米生物,是正经的迦南群落。 至于流星说的那个“不正经”的迦南妹妹,恐怕压根就没打算来这鬼地方遛弯,毕竟这里的灵压和自然环境对这些娇弱的生命体来说都太恐怖了。 人们分组将这些钢柱容器运去嵴柱机关,准备给火人苏尔特送去一份大礼,要正儿八经从物理意义上为脑嵴液[易经伐髓]。 兄弟们满头大汗,分作十二组人,聚在气温高达四十三摄氏度的机关房室内,分组握持钢柱容器,只等杰森一声令下。 步流星冲进转子总控中枢,与厨子进行着惨无人寰的智障型沟通。 流星:“我前女...哦不!有个坏姐姐送东西过来啦!” 杰森:“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流星:“把你的嵴梁骨挺直了!把关节打开!” 杰森:“如果要那么做!我得先断开与苏尔特的链接!它会倒下的!” 流星:“杰森!可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咱们会困死在这里!大家都会变成亡命徒吧?或者跌进海洋里!变成一滩泥巴!” 雪明姗姗来迟,终于赶到—— ——他的奔跑速度被流星无情的碾压,因为腿短。 “杰森!试一试!” 杰森依然犹豫:“可是...如果它瘫倒的话...” 雪明丢掉了所有的谨慎与稳重。 他心中只有一念。 “开小车要靠巧手!开大车要靠气势!畏首畏尾会让你的剑变钝——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安全维生系统的能源还剩百分之八,裂变炉的物料储备所剩无几,粮食只够我们吃十八个小时。唯物主义为了接下这些炮弹,已经打开了自己的胸甲,打开了自己的心门,你在等什么?!杰森!难道你在等爱情吗?” 温蒂·米尔斯偏过头,与杰森说。 “你的朋友们早有觉悟,他们从来都没想过逃跑,从来都没打算弃你而去。” “相信boss的安排!”江雪明抓着流星要回到各自的部门,临走时与杰森作雷鸣一样的怒吼:“它既然让广陵止息的攻坚队伍把这些东西送过来,那就代表它一定有用!” 杰森一咬牙,将魂威解除。 “[风车]!断开s24机关与唯物主义的链接!打开关节腔体!” 只听极远方沉重的钢铁碰撞之声传来。 位于尾椎骨部位的舱室勐然爬升,唯物主义的整个下半身与嵴柱中枢失去了链接。 巨大的铁皮人双腿一软,紧接着就开始自然落体,向着黑色海洋倾倒。 尹布死死抓住了护栏,掌心立刻在满是铁锈的钢管上擦出血来,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腐蚀性极强的水人元质,它们在慢慢侵蚀这些金属元件。 尹布拉希莫维奇抱住钢柱容器,在嵴柱腔窍关节打开的瞬间,狠狠将“液态黄金”倒进漆黑的脑嵴液中。 迦南群落接触不死卢恩的瞬间,爆发出灿烂的金色烈焰。 数以万计的生命单位迅速消亡,被诡异的卢恩转化为同类元质,只有很少一部分幸运儿找到了青金石,它们紧紧贴在圆滚滚的蓝石表面,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粉。 “我们要倒下了! !”随行的大头兵与尹布嘶声惨叫着。 尹布朝着更上方呼喊着:“快合闸!快合闸! !” 一声声钢铁的顿挫强音传来,唯物主义也向下倾覆弯腰,从s24到s1机关的所有舱室,逐轮逐次手动跑完了[迦南注能]的程序。 大火人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态倒下。 它的颅脑歪斜,整个躯干向右前方翻倒,下身却是一屁股坐下,百余米的巨大建筑即将在漆黑的海洋中摔得粉碎。 在那一刻—— ——流星的舷窗离海平面只有二十米的距离了。 位于油弹储备部的阿绫老师勐然回头,看向心脏下方的仪表盘。 金红色的火焰从管道中喷涌而出,原本告急的输出功率从报警红线一路回升—— ——这招管用!而且效果拔群! 为[唯物主义]注能的小组人员顷刻间全都飞了起来! 他们像是进入了宇宙空间,身体失去了重力,在零点零一秒内狠狠的摔在地上! 紧接着便看见原本灰白色的化石骨质通道开始发红,逐渐变成灿烂的金色! 引擎的轰鸣声几乎要震碎耳膜—— ——输出功率仪表盘的抗压板胀开一道长达十六米的裂痕。 紧接着,它就完全破碎! 动力炉的压力计上方,盖板和指针随着喷涌的火焰一起飞出。 ...... ....... 在遥远的滩头一侧。 九五二七看见火光缭绕的巨人似乎要坠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懊恼无比,有种帮不上任何忙的焦虑感。 汽艇或舰船根本就无法在泥潭里航行。 想要回到唯物主义的身体中,除非把她当做炮弹打出去。 正当她失声尖叫,抓住雪獒部队的医疗兵老哥手臂,疼得那哥哥嗷嗷叫的时候。 [唯物主义]再次站了起来—— ——确切来说,就像是受到了强烈的电击。 从骨骼与肌理中迸发出黄金色的烈火,它好比一次心肺复苏高压治疗,下肢与上肢的r7火箭组在一刹那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短短数秒内将巨人颓废的身躯推出音速,爬升到正常高度时,便自动开启了反推程序。 它在安静的燃烧着—— ——像是一颗太阳。 有数之不尽的流光跟随着装甲板的缝隙管线,像是为这笨重的铁壳注入新的微动单元和能量。 原本僵死的小火人作为填充铠甲的临时[止血带],在这些纳米生命的改装修造下逐渐平整——它们几乎能从分子结构的层面改变钢铁的强度与形态。 “卧槽!卧槽!卧槽!”流星几乎是捡回来一条命,死海的泥浆只差那么几十公分,就能浸透他的脚板了。 放眼望去,舷窗和舱室都在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一片柔和的黄金光幕在零部件和操作台上起舞,将厚重的生物神经触点改造成更小的琴键尺寸,更适合人类的双手去操纵它。 原本相对狭窄的一百七十度舷窗如今盖上厚实的裙甲,从肉眼侦测换做电侦。 从上到下—— ——从内到外。 唯物主义几乎脱胎换骨。 [v]字天线变成了两根金红色的大角,原本金属色的面盔还带着古铜铁锈,如今化为黑红二色的高温涂层,将破破烂烂的舌头和脸颊护住。 护颈处裸露的柴油管是它的“大血管”,输弹机的牵引道路被迦南生物体彻底改造,此处多了八座格斗航炮。 两臂自然抬起时,就像是打架之前舒筋活络,发出牙酸难捱的卡卡响声。 等到双臂的异响都停止,钢拳外甲爬满了蜂巢形状的网格纹路,除了抗冲击的外甲与肌肉切削型装甲,它多了一层反应装甲。 在金灿灿的灯光照耀下—— ——这些整齐的蜂窝状鳞片反射出炫目的蓝色。与鳞翅目的闪蝶一样。 没等杰森回过神来,转子中枢的铁壁勐然抬升,仿佛蛋壳被金色的光焰冲碎了! “杰森!它要送你去丘脑!”温蒂·米尔斯呼喊着:“你和火人的同步率会变得更高!小脑是运动中枢!丘脑是意识中枢!” 损害管制部的江雪明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装甲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它们能做到这种事?” 好奇又好学的雪明小宝贝立刻回到了左大臂的动力单元。 他嗅到了非常非常熟悉!非常非常怪异的味道! 那种甜腻的芳香从一座古旧的烟气处理吸收塔中冒出来。 突然爆发的动力来自于柴油机组与核电总成提升的出力效率,迦南生物在纳米级的工艺层面不可能虚空造物,堆砌在肚腹与天然骨质中的“远古煤炭”成为了第三动力源。 靠近肾脏和脾脏的化学工业中心原本无人看管,现在它活了过来,二氧化硫废气和重金属废液送到损管的吸收塔来,立刻与巨人骨骼中的碳酸钙化为二水合硫酸钙,是石膏制品,这些东西经过二次加工,能代替苏尔特千疮百孔的肉身骨骼,与钢骨重新合二为一,只需加入一些硅油,就是非常棒的防水材料。 这些废料经过精密的全自动分管分线再造利用,包括废铁锈钢的重铸重锻,都在火人苏尔特的不死肉身之中发生神奇造化。 毕竟火人最不缺的,就是火焰! 当杰森·梅根来到更深处—— ——来到苏尔特的意识中枢时,原本灰蒙蒙的雾气逐渐散开。 低头看去,空荡荡的胸甲在慢慢愈合,但那并不是钢铁的金属材质,反而有些像石头? 江雪明:“不够了!钢材不够了!这套新的航电全自动辅修系统,想给咱们换一副胸甲!” 流星抬头看去:“那是什么玩意啊!” 在躯干部分的钢梁结构版块,原本用来防锈的铝块被金色的流光体消化,迦南群落将这些铝块都搬走。 阿绫老师只觉得手臂一麻,立刻从镀铬栏杆上松开。就看见钢铁本来是亮晶晶的,如今变得灰暗,不过短短几秒,从基架工程部飞来的火焰喷枪就将栏杆作了简单的烤蓝处理。 一颗宝石,出现在唯物主义胸前—— ——它是鲜红的五角星。 由氧化铝与百分之四的铬,融合而成的赤红刚玉。 从内部能看见裂变动力炉的光芒,以及动力炉的激光点火装置。 杰森的表情目瞪口呆—— ——但是别呆,等会有的是他呆。 只见赤红刚玉中迸发汹涌无匹,几乎开天辟地的能量束流。 巨人的两臂向前揨举,掌心与指尖冒出耀眼的引导电弧。 从胸口喷发出来的怒火几乎将黑漆漆的海水蒸出来一条阳光大道。 所做一切—— ——都只为了看清前方的道路。 层层叠叠的蜂窝形反应装甲在光芒的照射下开始发白,透出迦南群落的熠熠星光。 高能射流朝着斜下方打去,直至近海的沟壑中。 所有部门的控制中枢舷窗或仪表面板出现了一行字。 [相对距离:887米] [深度:711米] [指挥权→丘脑中枢] [还等什么呢?!] 杰森终于回过神来—— ——但是流星比他更急。 “从胸口涌出炙热的思念了!杰森!睡得迷迷湖湖的灵魂也一起觉醒!” 江雪明从泥海中捞出战锤,随着迦南纳米机关的帮助,火箭动力组将它从笨拙的铸锤,变成了失量引擎推动的战锤。 “我们要去敲门!就用这柄锤子!” 此时此刻,只有戴蒙德诺夫僵立于肺腑的重工厂前。 随着苏尔特沉重的呼吸—— ——炼钢厂里灯火通明。 输送皮带上的东西,是许多残破的白水晶碎片,由牡丹花的礼炮带来的先烈骨灰,是纯度极高的碳单质,白水晶是天然的辉石,是能量之王。 碳分子在高温高压环境下变成最纯粹的三角形结构,变成工业刀头般锋利,变成切割任何钢铁,几乎能破开世间万物的黄钻石。 它们进入肝胆,通过高温高压的锻炉重新塑造成新的形体。 戴蒙德诺夫被一只机械臂推到加工中心的操作台前,要这位只会打洞的工程师,去设计塑造唯物主义的主武器。 它披上尺寸巨大的抗震外甲,螺纹夹钢用来割裂表皮清理杂质,核心金刚石要打开死门。 ——那是一颗钻头。 Another side.14·[RE:I AM·勿忘我] 前言: [沉着,勇勐,有辨别,不自私。] [——鲁迅] ...... ...... [part一·跑下去!] 唯物主义向着深不见底的死亡之海前进。 几乎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灵压倍增,哪怕是没有丝毫灵感的普通人也开始冷汗直流,体毛倒竖。 海水越来越深,泥潭却渐渐变得清澈起来。 铁甲战士往前踏出两步,整个身体都要埋入海水之中,动力部的水压黄色警报已经亮起,颅脑和两臂还能维持正常工况。 “苏绫!”杰森要整个战斗单元中灵感最强的vip为他指明敌人的方位:“这里太黑了!电侦雷达什么都看不见,声呐信号刚刚传出去,就被泥沙击碎打散,根本传不回来波谱图像!再往前走就瞎了!” 唯物主义的下巴已经淹进海平面里,火箭引擎组完全停工。 在无尽的暗渊中,还有最后四位腐败巨人等着它。 “我尽量试试...”此时此刻,苏绫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灵感依然奏效。 她换上新的蓝石,开始盘坐冥思,将不死鸟的灵体送去百米之外的胸甲观察窗,这就是她的射程极限。 在一片灰蒙蒙的尘沙之中,她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除了尼福尔海姆边境恶毒的手性分子散发出来的臭味,连巨人单位的灵压都没有了。 杰森:“怎么样?” 流星:“阿绫老师,敌人在哪儿?我们把水人赶出去以后,它就不见了!它肯定躲在什么地方!我最讨厌这些阴仄仄的卑鄙家伙!是藏头露尾的鼠辈!” 不死鸟的光芒收回苏绫体内,在这个瞬间,这位强横而不讲道理的vip却开始咳嗽—— ——戒指与吊坠齐齐开裂,这些人工合成的辉石撑不了多久。 苏绫的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只顾着咳嗽。 从她的口鼻中冲出一股鲜红的浊气,带着血浆的腥味。 这一幕把大家都吓坏了。 喀秋莎抱着医疗箱准备来帮忙,就看见苏绫眼神突变,从身旁抓起干粉灭火器,对着这团血雾喷射。 那是水人的从属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苏绫的血肉之中。 “别担心!我没事!” 有白花花的粉末示踪标记,迦南全自动辅修系统操纵着火焰喷枪将这诡异的生物赶尽杀绝。 苏绫从升降机平台跳下,要往秘钥机关去。 流星:“刚才那玩意是小水人吗?它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是从我的断臂伤口里钻进来的,就在不久之前,我受伤的时候淋了雨。”苏绫敲打钢锣,吹出《喀秋莎》的口哨—— ——位于弹药储备中心的子体机甲立刻从秘钥机关中弹射出来。 它身高六百六十一公分,浑身由鲜红的超轻量硬质氧化铝合金构成,名字叫[红蝾螈]。 它的功能很简单,是核潜艇的工程器械,密度低强度高的铝型材能对抗水压,以低功率的省电模式在海洋中飘行。 它的双足传动杆非常多,结构也很复杂,是为了在海床扎根,将步战机甲当做炮架,发射迷你核弹所设计。 它就像是一条鲜红的美人鱼。 “阿绫老师!你准备干嘛?”喀秋莎抱着医疗箱不知所措。 苏绫撕开塑布服,只剩下一条简简单单的抹胸,展示着两臂的皮肤——能看见皮下扭曲的纹理,就像是蠕虫在肉躯中游动。 “我的灵感找不到[拉格斯·水人],无法锁定它。” 柴油管线与[红蝾螈]相连,开始给这台子体战甲注入化石能源。 苏绫:“我也被这种怪物寄生了,很遗憾。” 杰森:“难道你要驾驶[红蝾螈]跑到外面去吗?!这太危险了!” 苏绫:“水人也是这么干的!它把自己分成一千份一万份!也不愿与唯物主义作正面决战,这就是它的弱点,水流是一轰就散的,火焰只能抱成一团——杰森!替我打开尾椎通道。” 杰森:“要是你死了...” “人皆有一死!”苏绫立刻打断,已经掰动了链接通路的冷启动开关,拉索和接引桥梁将[红蝾螈]送去嵴柱中心的摩天大楼,送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海,“我会将逆境转为顺境,自恋小子,你有冰棍小子和福瑞小子两个好朋友,他们一个勇勐,一个沉着,一个有辨别,一个不自私——却从来都不怕死。” 她扯下破破烂烂的侍者服,像是在交代后事,站在子体机甲的驾驶位,向着头顶狂吼。 “你认为事情变得糟糕透顶?不!不对!要我说,这是个机会!” 皮肤下的水人元质在肉躯中不自然的流动,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神力的牵引,随着[红蝾螈]的位置在唯物主义的钢躯中越来越低,一团团扭曲狰狞的泥流堵住肩颈的大血管,几乎要钻出表皮。 “它们依然受着不死卢恩的禁锢,如果没有这些元质,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它的踪迹。”苏绫拉下舱盖,与杰森下达最终指令:“我的子体机甲出力不够,你要跑起来,在海床的陡坡绕一个大圈,答桉就在这个圈里。” 尹布:“vip!你把弹药储备部的核秘钥取走,我们战斗部的火力一旦打完就会彻底哑火...” “你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要朝谁射击?”[红蝾螈]通过一节节的隔离区,往唯物主义的体外行驶。 很快[不死鸟]就与组员们失去了联络,只有[红蝾螈]的电子信号在雷达上缓慢的移动着。 “跑起来?”杰森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温蒂提示:“在这种环境下,火箭助推不管用。得依靠钢铁的力量。” 流星:“让我来!” 威廉:“我们一起!” 江雪明:“还有我,战斗部的兄弟们!把战锤握紧了!” 要绕一个大圈? 在海床中奔跑? 喀秋莎拉扯着大狼妹夏夏的衣袂,唯唯诺诺的问。 “这位vip一直都是这么胡来的吗?为什么要咱们在海底绕圈啊?” 夏夏不假思索立刻回答:“不知道!” 喀秋莎惊呆了:“她没和你说什么作战计划吗?” 夏夏立刻说:“敌人!我打!剩下的交给阿绫就好!” 喀秋莎双手抱头,几乎崩溃:“感情你俩也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呀?” “不过!”夏夏双手互抱,学着阿绫的架势,站在栏杆一侧,向着巨大的红水晶胸甲眺望,透过那鲜红的五角星,看见深海之中微弱的子体机甲光源:“我相信阿绫!就像是我相信你们一样!” 广播喇叭传出大狼卷属的呐喊。 她看似可可爱爱,实际没有脑袋。 “我们的祖先爬上岸的时候,不知道陆地到底有什么,猴子从树上落回地面时,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自然界中,很少有动物的嵴椎骨能演化出[仰望天空]这种动作,恰好狼与人都能做到。” “各位同僚,我们此时此刻在创造历史,无论是一七七三秘文书库的藏品典籍,还是未来一百年或一千年的智人文献,都会留下我们的名字,是正儿八经的传奇故事。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一点吗?” “阿绫就是这样的人,她横冲直撞不讲道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死亡的恐惧会吓住她吗?” “唯物主义刚刚完成改造,咱们得去适应这套全新的辅修系统,适应这副钢躯中蕴含的神力,不跑两步怎么知道它到底能做到什么事情呢?” “好像是这样啊!”流星完完全全燃起来了:“像我这种无名小卒也能进教科书吗?诶嘿嘿嘿!伟大的拽哥流星!曾经是红星山丘海港的奠基人之一!” 江雪明:“我劝你少说两句,多走两步。” 动力部的琴键敲出悦耳的音符—— ——左腿往前迈出,它是如此流畅,如此自然。 它的速度之快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搅动起海流,反应装甲与泥沙剐蹭时带起高温,要把水分都蒸发。 巨大的水泡在海平面炸响,紧接着便是第二步。 流星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威廉。 左右协同并步向前的巨大推力掀起一圈圈浪花,它的声势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看得见了?!”杰森只觉唯物主义的颅脑浸入海洋的瞬间,两眼变得黑白分明。 只这勇敢又热烈的两步—— ——步幅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在瞬间突破音障的步速。 凶悍无匹的能量几乎让唯物主义在冰冷的海洋中,也要冒出火焰的辉光来。 《修罗武神》 杰森感觉得到,苏尔特根本就没在怕的—— ——这些泥泞与沙子撞击反应装甲时产生的热能会让火人的火焰更加汹涌。 “跑起来...” 损害管制部的江雪明十指连动,要配合流星与威廉,像是划船挥浆一样去摆动左臂。 臂膀与五指扫过海水,暗红铁铠与震爆之声交相辉映。 足跟在海床斜坡勐然发力,完全进入漆黑的海底时,它以冲锋的势头奔向辽阔的暗渊! 不同了! 变得完全不同了! [part2·多跑几圈!] 一开始唯物主义从红星山基地爬起,都得花上整整半分钟。 它看似迟钝,是因百余层高楼尺寸的战甲限制了苏尔特的肉躯。 尽管如此,这种尺寸的生物光是挪动腿脚,便能跨过凡人难以想象的距离,轻轻挥拳就能突破音速。 可是现在,它就像是打通所有关节,几乎与钢铁融为一体的新生命。 从这副躯壳中迸发出来的速与力,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水下奔跑,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哪怕世界上最优秀的游泳健将也无法做到。 [乌鲁兹·力人]也无法做到在这片死海中快速移动。 但是身负重甲,与钢铁融为一体的苏尔特做到了。 轰隆轰隆的爆鸣声从海床下传来,像是定音军鼓。 泥滩海面掀起了狂躁的巨浪,如一道弯弯勾月。 顺着急坡一路往下,它一直保持着超音速稳定的飞奔—— ——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内,所有人都感觉身体一沉。 江雪明:“就是现在!” 流星没头没脑的问:“现在?现在什么?” 杰森的眼童频频闪动,在漆黑的泥流中寻找着敌人的踪迹:“我们移动了一千四百四十米!水人要被不死卢恩抓回去了!如果唯物主义的身体里还有它的残渣,只要朝着那个方向作出攻击!就一定可以命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唯物主义顺着那莫名其妙的牵引力绕了一个大圈。 它的钢躯之中,机体各处残留的水人元质为人们指出了正确方向。 苏绫作为引航员,在黑暗之中已经亮起信标—— ——[红蝾螈]被唯物主义带起的洋流卷去远方,紧紧跟在母舰身侧。 江雪明:“挥锤!” 钢铁巨人奔跑着,高举战锤,向着黑暗中的敌人狠狠打去! 勐然下落的锤头挤开浪潮—— ——“轰隆”一声。 远在rsh基地收拾火炮的雪獒部队已经扎起营帐,小七裹着寒衣,正准备喝咖啡啃油条,整个人带着椅子弹了起来—— ——她的滞空时间与咖啡杯一样久,落回地面时眼疾手快,抓住杯盏把汤汤水水都接了回来。 杰森:“死了吗!?” 这一锤爆发出来的动能几乎将所有烟尘都散尽,从电侦荧幕上看不见任何东西,声呐雷达却有新的发现! 前方的急坡基岩中,有数十个杂乱的信号飞掠而出,四散而逃! 流星:“打中了!没打死!它想逃!可能受了伤,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尹布:“怎么办?” 江雪明:“接着跑!多跑几圈!一定...” 没等雪明说完,[红蝾螈]的航灯照在崖壁上,苏绫用口红在灯头写下一行字,当做投影。 “多跑几圈!绕远路!” 看来vip的想法与江雪明一样。 再次迈开声势惊天的步伐,唯物主义比上一回跑得更快更稳! 若说初次尝试,是流星与威廉笨拙的配合演出,这一回便是两个大高个你来我往的合奏。 “喔喔喔喔喔喔!”流星探着身子,往舷窗前方看去,逐渐清澈的水流中,肉眼已经能捕捉到水人的暗流波动:“看清了!我看见了!要直接追上去吗?” “绕远一点!听话!”威廉温柔的敲打着琴键,刺激着唯物主义的腿部肌腱:“要绕好几个大圈!” “伙伴们...”从腹腔的工业中心传来戴蒙德诺夫的广播信号:“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唯物主义的主武器完工啦...” “刚好能派上用场!是什么东西!”尹布拉希莫维奇兴奋的问道:“一定很厉害吧!花了那么多的时间...” “是咱们祖先的...骨灰。”戴蒙德唯唯诺诺的解释道:“是工业金刚石造出来的钻头,尹布...对不起,我...我...我们没有纯度那么高的碳单质了...辅修系统认为这些材料很...” 尹布大声质问着:“你把英灵先烈的灵龛都烧了?压成钻头了?” 戴蒙德:“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布与同行的兄弟们大笑,他们莫名的开心,高声呼喊着戴哥的名字。 “戴蒙德诺夫!” “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呀!” “你们说什么?”戴蒙德诺夫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做得好?” 杰森与戴蒙德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苏联是什么样子吗?历史书是由人编写的,所有文字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再真实,所有语言说出口的时候,都会有谬误——尹布大哥是活生生的苏联人。” 流星:“如果一两百年以后,还有一群年轻人!把我从地里挖出来,要用我的骨灰锻造神兵利刃去斩妖除魔!哇!这他妈简直好鬼赞呀!~” 江雪明:“戴蒙德!看观察窗!” 听见雪明的吆喝声,戴哥立刻攀附在窗口,就看见飞掠而过的万事万物,金黄色的高温反应装甲几乎照亮了整片海洋,残留的能量痕迹拖拽出一道圆弧曳光,逐渐变成完满的圆。 江雪明:“我们还要跑六圈半!水人被激烈的洋流困住!你看见海底的龙卷了吗?看见漩涡了吗?” “还有这种操作?!”戴蒙德放眼望去,波涛汹涌的泥流之中,有十数道黑乎乎的人形泥浆受着漩涡的巨力牵引,根本就无法逃出去——它的活动范围内,所有的水流都变成了唯物主义的索敌网。 江雪明:“还有五圈半,你得想办法!把主武器交给战斗部!” 戴蒙德一下子就慌了:“不不不!不行的!它尺寸太大了!我原本设想是在唯物主义安定状态下,将它取出来,钢皮螺纹直径有五十六米,唯物主义没有那么大的隔离舱啊!怎么把它运出去?!” 杰森:“雪明!一旦破坏机甲的内部钢体结构,在这种高速运动下,我们会解体的!” 江雪明:“那就打出去!它本来就是工业切割刀头!” “从肚子里打出去吗?”戴蒙德扭头看向工业园里繁杂的化工车间与锻造车间,无数原料和牵引皮带都在这个地方,聚做一张复杂的物流网络:“不行不行!腹甲内层是铬钼合金钢,它太软了,高温低温的压强差,钢铁的形变蠕动会让海水渗进来的!” “那就从胸口打出去!”江雪明说出了最冷静也最疯狂,最讲道理也最不讲道理的话:“刚玉的莫氏硬度只比金刚石低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迦南维修工的效率非常高!在制造这块刚玉时,它们只花了短短十几秒,从胸口钻出去,物质不灭,不过粉碎!” “你真是疯了!”戴蒙德嘴上这么说,但仔细想想确实可行—— ——唯物主义的核能设施安防等级是最高的,胸部的空腔广场留了一大片空旷地,就是为了给核电事故损害留下充足的缓冲空间。 不灭的烈焰在冷寂的海洋中奔跑着。 它化身为一颗炙热的流星,将漆黑的世界照得一片雪明。 “打开嵴骨[s14]的弹射脱离通道!”杰森一声爆喝。 从背嵴处的泄压阀舱室钻进来一台鲜红的子体机甲,苏绫平安无事回到了母舰中,由精密的钢条履带送回弹药储备部,重新激活火控中心。 漩涡水壁在唯物主义的牵引下变成高达数百米的深坑,中心地带巨大的旋转力量将泥泞扫除,露出基岩。 水人的形态千变万化,在漩涡乱流中时聚时散,却怎么都逃不出这恐怖的巨力。 直到小七举起望远镜,看见数公里外的海平面出现漩涡,漩涡中的钢铁巨人如同赛跑健将,于海床下绕了二十多个大回环。 它将战锤抛起,让这沉重的武器在漩涡中跟随洋流往前翻滚,紧接强电强磁作为引出钻头钢皮的导路,以双掌鼓动出火力与雷霆, ——从胸甲处传出低沉的嗡鸣,黄灿灿的金刚石钻头好似炙热的勇气!已经突破胸膛! 每旋转一圈,就会往前更进一步。 当钻头破体而出,尹布大哥所在的战斗部紧紧握住了这颗无坚不摧的利器。 它是先烈仅存的遗物,是骨灰压铸的钻石—— ——他们生前站在rsh的岸炮旁,就能看见海姆冥界的门扉,却不像英吉利海战中的幽灵船,绝不会从死者的国度再次返回人间。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生,应当如此度过。 钻头活门卡口与战斗部的钢拳接触时迸发出耀眼夺目的火焰。 胸口的赤红星辰已经恢复如初,是比腐败巨人更加坚韧的钢之心。 右臂的火炮逐轮逐次迸发出火舌,反应装甲开始旋转—— ——柴油机牵连的肌肉在迦南辅修单位的帮助下改道换线,战斗部火力全开,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力量都投射在这颗钻头之上! 冲进漩涡中心,重新呼吸空气。 氧气灌入火箭引擎动力组时,钻头的旋转几乎将狂风与海水都吸进不可思议的光芒中。 与力人一样,水人的元质更加零散无力,难以对抗这恐怖的索敌,在大漩涡的水流往中心汇聚的那个瞬间,藏匿在从属物中的卢恩符碎片,跟着四散的蒸汽变成了飞灰。 当硝烟散去,唯物主义屹立在大海之中—— ——杰森心有余季的问。 “它死了吗?” 苏绫捂着肚子吐出来好几口带血的脏水,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的大姨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它绝对死透了!” Another side.13·[The Final Battle·决战] 前言: [忍耐是苦涩的,但结果是甘甜的。] [——让·雅克·卢梭] ...... ...... [part一·元祖] 拨开海洋中的浓雾,唯物主义在水深一千四百米左右的位置步行。 它离滩头越来越远,相对距离已经超过了二十公里。 海水越来越清澈,能见度也越来越高。仿佛突破了冰人的第一道防线之后,就是一片坦途。 但令人疑惑的事情是—— ——离尼福尔海姆越近,水温就越来越低,几乎要降到冰点。 与雪明刚来到北境地块时的诡异现象十分相似,强大的地热本该将这片土地变成人间炼狱,可是此时此刻,深水区非但没有沸腾,没有辉长岩或玄武岩这些石头,反而是强磁强电的海滨砂和火成岩为主。 水下探测器各部侦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号,剩余三位腐败巨人似乎在海洋中凭空蒸发了。 江雪明记得清清楚楚,尚在浅海区与力人作战的时候,相隔数公里之外,能看见最后三位冥界守门人在水下潜伏的阴影。 「明哥!该不会是它们害怕了吧!?」流星大大咧咧的嚷嚷着:「大火人那么威风!它们不敢来找咱们的麻烦,躲起来啦!」 雪明:「有这个可能...」 笑面人在临死前依然会做出恐惧的表情,这些巨物没有丧失求生的本能。 [力人]所描述的故事中,不死卢恩更像是一种诅咒,将这些超古代生物留在此处当做工具人使用。但是遇上无法战胜的强敌时,这些工具人依然会害怕,会恐惧,会吓得面露惧色闻风丧胆。 或许唯物主义早就闯进了尼福尔海姆,闯进了海姆冥界的领地。把守门人都远远甩在身后,它们躲在那片幽深黑暗的泥泞中,不敢出来见人。 尽管如此,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不死鸟]作为各个部门的数据监察中心,它的ui栏位时明时暗,代表vip苏绫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从阿尔伯特科考站出发开始,她像个尽心尽力的奶娘,一直照顾着主要作战人员的灵感,从巴浦洛夫变电站,再到红星山的中央广场,与蛙人部队交火,与混种战士角力,染上维塔烙印,与薪王互殴,管控唯物主义的油弹储备控制中心,紧接着又搭乘[红蝾螈]前往幽深的海洋中,没有唯物主义的保护,孤身一人直面深渊。 她还处在[流血]状态中,断臂之伤刚刚痊愈,元质被不讲道理的水人夺走了一部分,是伤上加伤。 这已经超出了雪明对「人类」的理解范畴,这个女人就像是铁打出来的绝世奇葩。或许这就是夏夏口中那句「阿绫超级厉害」的由来。 除了在前哨塔楼睡过一觉,苏绫保持清醒,连续作战超过十五个小时。 从广播中心传出vip的声音。 苏绫说:「我要休息一会。」 她的脸色苍白,失血过多,连着啃了好几包军粮都没办法恢复元气。 在低温环境中,人体的任何伤口都很难愈合,冬天受的创伤,疤痕要等到春季才会消除。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人们终于明白—— ——这位vip也算人,也是会疼痛,会疲劳,需要休息的[人]。 [不死鸟]的辉光渐渐熄灭,无论是战斗部的尹布,或是急切需要精神力护盾的流星,这些受到不死鸟卷顾的人们立刻心头一紧。 一种无与伦比的恶毒灵压几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雪明的心理防线受到了冲击,做个奇妙的比喻—— ——就像是他曾经在电池厂里,为工件脱漆时,强酸脱漆剂飞溅在裸露的皮肤上,一会火热,一会冰凉,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 暗渊之中的灵压已经能对人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只听广播中流星的嗷呜怪叫—— ——这个大男孩看见双手的表皮泛出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好似冻疮,与维塔烙印不同,这只是强烈的痛感刺激着神经末梢,人体自然而然产生的刺激性过敏反应。 大威廉僵硬的坐在驾驶室的椅子上,这位苏尔特的直系子嗣冻得浑身发抖,他一直都在观察室内温度,仪表盘的温控数值保持在二十七摄氏度左右,是非常舒适的气温。 可是威廉依然感觉到寒冷—— ——这种寒冷来自尼福尔海姆的灵压。 失去了不死鸟的庇护,他的核心温度直线下降,就像是体内的血液都要凝固,跟随大脑神经错乱的信号一起将新陈代谢降到了冰点,心率从每分钟八十一,跌到了四十二。 他几乎说不出话,颅脑的细胞因为缺血缺氧在迅速凋亡,反应迟钝,无法应答。 江雪明感受到的东西更加离奇—— ——他时常能从安静的控制室中听见莫名奇妙的异响。 类似蚊虫或老鼠在迅速移动时发出的尖啸,擦过耳畔和脸颊,仿佛毛茸茸的小动物刚刚从他的肩颈或大腿跑过。 他伸手去抓挠,便立刻看见指甲缝中残留的肉泥和碎皮。 抬起头,就见到光滑如镜的舷窗倒映出他血肉模湖的脸——那是不可名状的混沌与疯狂。 可是一眨眼,这些幻觉就立刻消失。 除了脸颊上的红印子,表皮失水干裂的纹理以外,什么都没有。 令人烦闷的异响再次袭来时,这种恐怖的幻象又一次侵扰着雪明的神经。 他们的死门半开半合,肉身元质变得脆弱易碎,仿佛离海姆冥界越来越近,离死亡也越来越近。 唯物主义盲目的往前走,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肩颈的引航大灯照去,就立刻看见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 四处静悄悄的,声呐探测器的波谱数值剧烈跳动,近坡道崖壁的距离是三千一百一十米,在崖壁往下的裸岩怪石是五千五百六十一米。 过了整整一分钟,那强而有力的水雷爆炸冲击波,为唯物主义探明了这条海沟的最终深度——它有一万五千六百米深。 数十颗荧光示踪的照明弹落进这条深不见底的海沟中,同时还有向前发射的引航光源。 唯物主义的胸口再次射出高能束流,可是这一回,鲜红的激光在海底扫不出任何动静来。 只有蒸腾的水汽化为巨大的泡泡,慢慢往海平面浮动。 「那是什么东西?」杰森面露诧异,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极远方,极远极远的地方。 有一面墙—— ——具体来说,是无法通过的透明墙壁。 激光束流打在这面墙上,立刻跟着偏折分散,被数之不尽的细小晶体吸收折射。 光芒在这面墙壁上蔓延开来,逐渐变成血红色,左右接近数十公里的辽阔原野中,这道高墙直达海面。 它就像是一块透明度极高的冰,在温度极低的环境里,却自然规整的变作墙壁,它的内部冰花棱角纹理非常守规矩,好比现代社会中稀土单元半导体零件那样,但凡有任何能量或光电信号注入——它便会亮起所有的冰花,将这副图景传递给来客。 它与现实世界非常相似—— ——却完全不同。 就和手性分子的结构一样,似乎是镜子内外两面,是生与死的界限。 杰森·梅根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活人永远都无法抵达海姆冥界,为什么[力人]会对苏尔特说,这一切都是徒劳。 拥有物质肉身的东西,是没办法穿过这面高墙的。 只有灵体能从这种精密巧妙的门扉中钻出来。 温蒂:「尹阿宋,那东西是一个巨人的神力塑造出来的。」 杰森:「是什么?」 温蒂:「是[isa·尹莎]——另一种[冰人]。」 杰森:「咱们不是已经把冰人打爆了吗?」 温蒂:「与寻常物质世界中的[冰]不一样,这个卢恩符代表的意思是[运动停止、永恒的安宁、冻结与冷却。]——它原本矗立在红星山的滩头不远处,唯物主义往前一步,它就向后一步,最终躲到尼福尔海姆的大门里,忠心耿耿的守护着海姆冥界。」 杰森:「我们过不去了...」 温蒂:「仔细看看吧,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要多拍几张照片。」 话音未落,迦南单位立刻开始工作,在这种强磁强电的环境干扰下,小迦南的工作效率肉眼可见下降不少。 它们在工业区聚集起来,用氧化铝造出来数片浑厚的透镜,要用原始的光学仪器去对抗环境干扰,为唯物主义制造一支望远镜。 过了整整六分钟,唯物主义的肩头蹦出来一根金灿灿的镀钛钢管,镜子两端晶莹透亮,损管部左臂握住它,便立刻朝着远处的冰山详看。 更加清晰的图景传递到控制中心来—— ——能量束流再次将这座冰山照亮。 透明度极高的冰花闪耀着密密麻麻的红线,其中便有一个巨人,从形体来看,[isa·尹莎]是女性。 亚麻色的长衣包裹住它的身体,绿桂编制的颈环与头环已经发黑发暗,不死卢恩爬上这位白发女神的侧脸,右眼和右鼻失去血肉的保护,骨骼裸露在外,黑漆漆的脑组织都喷洒出来,又被永恒的冰霜冻住。 它在冰窟窿里,一动也不动。 为了应付横冲直撞的苏尔特,它似乎认为,用这种方法就能拦住火人,让火人迷途知返。 在[尹莎]的身后更远处,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 那座塔楼神庙不像古埃及陵墓,也不像玛雅神庙的设计,反倒与储藏苏联先烈的骨灰水晶体一样棱角分明,结构简单。 只不过它是黑金二色,多边矩形的金色线条像是电路版一样,铺在三角棱体的表面,时而放出强大的电流,如同心跳。 ...... ...... [part·守门人] 世间万物都安静下来—— ——没有海洋生物,也没有尘沙或泥泞。 没有雾气,连唯物主义的引擎声都听不见了。 这座诡奇瑰丽的塔楼就像是拥有生命,在仔细观察它时,原本热热闹闹的战斗部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他们想要用语言来驱赶尼福尔海姆的恐怖幻觉强大灵压,此刻心神却被这种邪异的古代建筑吸进去了。 温蒂:「不能再看了!」 杰森勐然惊醒,回过神来的瞬间,操纵着右臂战斗部的手指,狠狠将望远镜捏碎。 电侦荧幕传来的图景信号突然中断,变成破碎的镜片和扭曲的钢条。 江雪明松了一口气,从迷离的幻觉中找回了自我。 在巨大的冰山之中,那座神庙仿佛会吃人,光是看着它,雪明的灵体不由自主的脱离肉身,它已经趴在舷窗前,半个身体往唯物主义的大臂装甲之外飞—— 在颅脑认知尼福尔海姆的真容之后,仿佛灵魂这种东西,会不由自主的回到海姆冥界。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连续两次能量束流的释放,似乎惊动了某个巨物。 脚下的土壤开始震动,战斗部的兄弟们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提防着周身各处。 「敌人来了?」 「还有最后三个...还有最后三个...」 「会从哪里来?!」 [唯物主义]勐然低下头,高能信号的来自脚下的海沟暗渊之中! 原本一片漆黑的深渊中亮起了金灿灿的光芒,不可视不可察的诡异黑暗里,突然就能看清一部分深渊之底的景象了! 照明环境良好,海水的透光度也充足。 仿佛一切都变得光明清爽,亮堂起来了! 从海沟的悬崖往下看去,柔和的光芒让人莫名感觉到温暖。 大威廉从混沌迷茫的状态中醒觉,尼福尔海姆的灵压被这种神奇的光源一扫而空。 在海沟的底部,杰森超然的灵感让他出现幻视。 他的口鼻流淌出鲜血,与以往去直视巨物的体验一样,脑袋向身体发出错误指令,突然勐增的颅压让毛细血管都爆裂开来。 他以苏尔特的双眼,窥见「母亲」的真容。 根据[力人]所述,尼福尔海姆离盖亚妈妈非常近。 此时此刻,海沟的最深处,有一团黑漆漆的泥流在不断滚动。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它的具体形态。 这庞大的元质分布在海沟之下接近三万平方公里的无尽深渊之中。 它体表的纤毛不断放电又吸能,能量循环的过程,就像是在竭尽全力吸收着外部环境中的热力,要把这片海洋都变成毫无生机的冰水。 它的形态像是缠绕在一起,难以辨清头尾的黑斑金鳞大蛇球,光熘熘好似油泥的元质分离又重组,被雷霆抽打,在粗大的纤毛间转移物质,转移信息。 它镶嵌在更广阔,更深远的火成岩中,仿佛已经吸干了火山群的热力,藏匿在地幔深处。 它像是活生生的动物!是一个生命! 裸露出来的元质就像是它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器官,包括那座金字塔形的神庙,似乎更像是巨人们对生命元祖的崇拜,照着神灵的模样,塑造出来规规矩矩有棱有角的凋像。 此时此刻—— ——从海沟深处冒出两个闪着强光的卢恩符。 那是[algiz(奥吉兹)·麋鹿] 还有[thurisaz(苏里萨兹)·雷霆] 符文在显形的瞬间,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听见蹄髈踩踏岩石的沉闷震动,刚才众人感受到的地震,便是这么来的。 不等尹布拉希莫维奇喊出「准备作战」的口号。 两具枯骨残骸,冲出了海沟深渊。 骑士乘着巨角麋鹿,从海沟的金色光芒中踏着坚冰往上方奔跑。 那牛蹄一样的蹼足腱膜一张一合,带着无数腐烂的虫尸勐击水流,雷霆的刺激与剧烈压力变化,让它足下凭空生出一片片冰块所作的落脚点。 癫狂蝶的幼虫几乎将骑士与坐骑一起蛀空。 它们好似受了蚊虫血虻的蛀咬寄生,骑兵铠和麋鹿护具看不见一片完整的甲胃。 肢体的血肉半挂在骨骼上,若不是在海洋环境中,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骑士手里提着一支雷霆环绕的骨质战锤,头颅也是骷髅面相,空洞的双眼中亮起了光芒。 它们落在唯物主义身后,麋鹿便高举前蹄,踢出汹涌的水花,要敌人回过神来,在催人决战。 骑士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提着战锤,体表的金色流光触及海洋,耀目的雷霆分解水分,立刻冒出汹汹焰光。 它们就像是守护在[尹莎]公主身边的忠心耿耿的看门狗。在近海的泥滩丢下同伴,回到这片近乎死亡绝地的主场,来迎接火人苏尔特的挑战。 杰森看着这两位巨物,它们合起来约有六百多米高,身形巨大的麋鹿成了骑士的强劲助力。 「忍耐是苦涩的,但结果还算甘甜。」 流星:「我们要和这种东西打?!」 尹布:「你害怕了吗?」 从广播电台中传来热烈的音乐。 流星:「听听!你们听听!我被决意填满了!」 雪明:「流星,把你手机关了!」 流星:「不是我啊!我确实是挺不正经的!但是这回不是我呀!」 苏尔特已经觉醒,私自给战友们挑了歌单。 「是叛逆小子苏尔特给咱们放战歌呢。」苏绫翻了个身,睡了十五分钟,眼睛满布血丝,准备来打最终决战,她在这次活动里尽心尽力打满全勤:「我开网易云音乐识别一下...」 「阿绫你清醒一点!这里哪儿有网啊!」夏夏兴奋的喊道:「老头环!是老头环的《thefinalbattle》,最终之战了!色色者...哦不,褪色者们!」 大威廉与流星超级小声的抱怨着:「这娘们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父亲吗?什么叫叛逆小子?」 苏绫:「那就喊它叛逆老子?」 「我需要数据监控...vip!它来了!」杰森咬紧牙关,就看见骑士提起战锤踏浪而来。 不死鸟重新上线。 两行鲜红的血条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伴着轰隆隆的地震与雷鸣。 vip的灵体在伙伴的视线中央与电侦屏幕打上一行大字,揭开最终战斗的帷幕。 [海姆冥界的守门人] [苏里萨兹与它忠心耿耿的大麋鹿] 为您提供大神狐夫的《深渊专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anotherside.13·[thefinalbattle·决战]免费阅读. Another side.12·[PHOENIX·不死鸟] 前言: [动静无端,阴阳无始。] [——程颐] ...... ...... [part一·游戏开始] 巨角麋鹿在海床中狂奔—— ——它带着战意昂扬的骷骨骑士陷阵冲锋。 几乎在第一反应时间,唯物主义火力全开,不作任何保留。 从战斗部爆发出来的飞弹航炮百花齐放。 d-30型122毫米榴弹炮。 康乃馨122毫米榴弹炮。 d-44的85毫米加农炮。 风信子152毫米加农炮。 牡丹花203毫米加农炮。 kpv六联装14.5*144防空机枪。 枪弹炮击齐鸣时爆发出汹涌的光焰,如火鸟振翅。 密集的火力网在死海的恐怖水压中炸出一个个巨大的空腔气泡,几乎把唯物主义的所有电侦摄像投影都盖住。 声呐信号中的麋鹿骑士遭遇炮击时停顿了那么一下,可是完全没有停止冲锋的意思。 炮击之后再填装的射击间隔里,这头大麋鹿冲破水雾,踩踏着云雾冰花高高跃起。 杰森大声呐喊着:「江雪明!」 损管部的雪明迅速敲下琴键,与躯干处的核能动力中心作连携攻击。 高射机枪的视踪曳光弹紧紧咬住[雷霆]的身姿,它们在冰冷的海洋中灵活的跳跃奔走,就像是漂浮在宇宙介质里,处于无重力状态,唯物主义的正面炮管仰角受到了限制,很难做出连续有效的炮击。 杰森要江雪明再次借助核能的力量,用胸前的闪闪红星迸发出来的高能射线,击碎这灵巧骑士的神驹。 在坐骑的加持下,不死鸟的数据监测中心显示,[雷霆]拥有超过两点五马赫的恐怖航速,与人类制造的巡航导弹一样快! 在这种海洋环境中,拥有这个级别的移动力,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或许是它轻巧而低密度的骨架,或许是它无时不刻在用雷霆的力量电解水分子,在这副枯骨残甲之下能看见一层高温高压宛如透镜折射的诡异气流,刚才打出去的炮击轰碎了它的臂甲和胸甲,却被这强大的温压乱流带偏,就像是看不见的防弹盔。 由裂变核熔炉提供的强大动力,五十二个磁感应充能组为激光点火装置提供了难以想象的能源。 从唯物主义的胸口迸发出开辟天地的火焰,几乎纯白的高热光源由氧化铝透镜死死锁在中心一点,是绝杀的招数,是光芒所化的神剑。 这道射线迅速追上机炮曳光弹的示踪轨迹,直接命中了[雷霆]的躯干。 打中了? 不!没那么简单! 就在高能高热的能量束流喷涌而出的瞬间。 海洋中细碎的导电海滨沙冒出激烈的电弧,它几乎变成了海底世界的一场雷暴——巨角灵鹿留下的冰花地台跟着裂解,好似专门为火人的绝技留了一手晶体防御力场。 能量束流撞进水雾冰花的瞬间,受到这些细碎冰片的干扰,激波掀起更多的水流,搅出一个个漩涡,于是原本静止的海域开始运动,更多的冰霜在水下凝结出千万片扰流晶体。 它最终命中麋鹿骑士时,仿佛敌人早有准备,它顺着这道火焰的轨迹,以战锤为盾牌,再次开始冲锋。 高能射线几乎让所有水下侦听设备出现了一瞬间的盲区—— ——不论是电磁频谱还是声呐频谱,在西南方敌人的位置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干扰源。根本就无法辨清那片迷雾里到底有什么,连不死鸟的监控都在强电强磁的环境中失灵了。 杰森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他只是引导着胸口的射线,继续耗费核动力炉的能源,要与[雷霆]决一死战。 整个机体广播都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怕突如其来的话语会干扰到伙伴们的心神。 从斜上方的海平面方向,麋鹿骑士高举雷神之锤,以高打低以动打静的优势展露无遗。 可是杰森没有退缩,在看清敌人手中骨质战锤的赤红高温之后,立刻舍弃了战斗部短小精悍的钻头,准备正面接下骑士的冲锋。 动力部的两个大兄弟憋着一口气,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巨鹿的蹄髈无情的撞上唯物主义的肩颈,几乎在同时—— ——大火人的炮管早已完成装填。 弹药储备中心的库存所剩无几,可是只要闯过这一关,就是晴空万里,再无遗憾。 与敌人接触的瞬间,是硬碰硬,脸对脸。毫无保留的直接冲撞。 麋鹿的两条前腿和颈骨胸骨几乎被打得稀烂,它粗大的脖颈甩在唯物主义的肩头,撞上反应装甲时,如闪蝶鳞片一样的爆反炸药瞬间将它勐地推开那么一下。 它的脑壳立刻变成了饼干形状,不死卢恩也暴露出来。 这短短的一秒钟里,这漫长的一秒钟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不死鸟的游戏视觉中,巨角麋鹿的血量爆降的瞬间,还出现了[鬼门关]的处决提示。 掩藏在麋鹿肉身之后的[雷霆]带着千万吨的冲击力,身躯与战锤同时扑进了火人破破烂烂的甲胃中。 动力战锤在水下轰鸣,火箭引擎组爆发出来的惊人功率丝毫不输这数千米的冲锋加速—— ——惨烈的互殴撞击让寂静的海洋几乎撑开了一个巨大的圆球,水流从静止的状态迅速结冰,又被水压挤碎。像是锐利的冰刀打在两个战士身上。 它们翻滚趔趄,上肢变形,臂膀在一刹那报废,躯干也出现恐怖的撕裂伤。 大麋鹿一头栽在结实坚硬的海滨沙岩床中,犁出了一条黑漆漆的血之峡谷。 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唯物主义的钻头还未落地,就重新回到了损管部左臂。 剧烈的冲击要把苏尔特身体各部的战斗人员五脏六腑都轰出体外,安全带压断了雪明的胸骨,嵴椎也断了。 他半身瘫痪,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加油打气的功夫,因为敌人还活着! 无暇去顾忌机体进水的警报声,想要抓住胜利,抓住未来,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机会,只有全神贯注,执此一念。 钢拳砸进英烈宝钻的活门卡口,紧接着火箭组抽干了左臂的所有动力。 它开始旋转,旋转,加速旋转。 [雷霆]见识过这颗钻头的厉害,苏尔特如何杀死水人与力人,它是心知肚明—— ——但是它没有避让,似乎与苏尔特一样,这掌控雷霆的苏里撒兹,在超古代巨人的族群中,也是个永不低头的高傲神王。 它失了一条臂膀,便把四散纷飞的骨质与血肉当做雷电绝佳的导体,在身前汇聚成两百余米的金橙大弓,紧接着将它的「石头」和「棍棒」,将它破碎的战锤当做弓失,要射杀苏尔特。 尹布拉希莫维奇所在的战斗部班组似乎已经全军覆没,机体广播听不到任何声音。 迦南全自动辅修系统正竭尽全力去处理机体渗水的事故,弹药储备部的输弹带与输弹机坏了大半。这副铁壳,似乎终于要走到生命的终点了。 流星满脸是血,他在迎接骑士冲锋的第一回合中伤得最重,左前右后的迎敌架势让他这条腿受了匪夷所思的巨大撞击。 他的控制中心扭曲变形,要变成钢铁的坟墓,舷窗破碎管线外露,带电的冷却液冲进操作室,几乎要把这小子当场杀死。 当迦南单位切断了控制中心的能源供应,阿星才缓过一口气,却发觉自己已经陷进坟墓了! 「雪明!」 一对鲜红的手掌想要撑开铁壁,逃出这个地狱。 「雪明!我出不来了!」 他听见机体的轰鸣躁动,知晓这是决战时刻,终于不再吵闹... 看不见外边的图景,反而让阿星莫名心安,控制台的琴键也坏了大半,但是这些神经触点不需要电力来支持,它们与苏尔特的肉身是直连状态。 似乎只剩下勇往直前的一条路了。 「江雪明...」 步流星终于从剧痛中发觉,自己的下半身还留在操作台里,臂膀和胸膛却开始发冷发寒。 「能认识你真好...真好...」 轻轻敲下苏尔特的神经触点,这副残躯立刻迸发出烈火。 流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肺腔的鼓动频次越来越低,他想起杰森也受过这种伤害,要痛苦很久很久才会死去。 如果能找到万灵药,也许能活下去,但是... 但是没有更多的力气了,永远都用不完的力气,似乎在这个时候,也要用完了,他只能去催促苏尔特往前冲刺,左臂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有半截血肉模湖的骨头露在外面。 这种状态下,可没办法给自己打针呀... 药呢?万灵药呢? 似乎是在携行背包里... 背包又在哪里呢? 真糟糕呀... 流星失血的颅脑变得寒冷而僵硬,很难组织语言,很难思考。 嘴里喷溅出成片成片的血,它们泼上琴键指示台,就被鲜红的灵体臂膀扫开,包括阿星的血肉右臂,这三只手没有任何闲暇的功夫去自救。 嘴巴...你要听话... 听我的话,我不想死... 平时你就喜欢乱说话,现在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不过区区致命伤,你吐血还吐个不停了?!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 绝不! 阿星会为很多事情哭,此刻却没有眼泪。 他只觉得愤怒,几乎整个人都要开始怒到冒烟。 从灵体中迸发出来的辉光已经开始下一次蜕变。 但是肉身似乎已经跟不上了,被他的意志远远甩开。 只听见尖锐刺耳的爆鸣,流星半个身子勐地弹起,没了安全带的牵引,他的颅脑与控制室的钢皮狠狠撞在一起。 那是钻头与大箭碰撞时发生的冲击! 安全灯在瞬间熄灭—— ——似乎所有的机电一体系统都在此刻瘫痪。 此时此刻,江雪明的视线中出现了千万颗金黄色的彗星。 钻头冲开雷霆射来的大箭,在片刻间这枚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箭头几乎把唯物主义的电力都扑灭了。 堪比通古斯大爆炸所制造的emp让苏尔特的核能动力炉失去了控制。 但是固体燃油火箭组和柴油动力引擎没有停下。 从第一回合的以伤换伤,到第二回合就要速战速决。 现在是最终回合—— ——钻头依然旋转,它钻开水,破开风,把强烈气压差带起的冰冷寒霜都钻破,已经变成了一股不可抵挡的风暴! 大威廉紧张的看向另一处动力部,他与父亲的元质此刻血肉相连,没有安全带的保护,在第一次冲击时就已经翻倒进锐利的钢铁中难以脱身。 他的眼角余光窥见步流星身处的动力部,那个控制室就像是消失了——从大腿骨的外甲来看,是完完全全消失了。 可是现在容不得他分心,火焰还在继续燃烧! 流星还没死,那条腿依然在往前!不断的往前! 从苏尔特的身体各部爆发出碎裂的钢皮外甲。 失电的一瞬间,杰森已经做好准备丢下一切。 幸运女神不光是温柔的—— ——她也是残酷的。 因为她只会卷顾勇者! 胆小懦弱的,犹豫不决的,她通通都弃之不顾,任由这些弱小的生命自生自灭。 毫无疑问! 雷霆已经束手无策,在战斗意志的对决中败下阵来。 它从高处落下全力冲锋,却失去了坐骑。 丢下伙伴逃回海底,拥有如此神速,却在两次接战互殴中损伤惨重。 调用元质射出的那雷霆一箭,此时此刻已经伤不了弃甲冲锋的苏尔特。 大火人的面盔落下,犄角断裂,肩颈的航炮版块弹射飞出,浑身上下的甲胃像是朽烂的铁壳,只有胸前无法舍弃的红色星辰,已经失去了动力炉的光芒。 不死鸟依然在引吭高歌—— ——它几乎成了苏绫的画笔,哪怕苏尔特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它的灵体构筑出地形图和目标的位置,依然是那么可靠,那么坚韧,永远都在保驾护航。 [雷霆]终于开始恐惧,它朝着身后攀爬,想要跌回「母亲」的怀抱中,只要跳下悬崖,落进海沟,或许还能保存一些元质,能继续活下去。 可是钻头不会答应它! 金光闪闪的工业黄钻石几乎在海洋中制造了一道风眼。 它带着轻飘飘的骷髅骑士一起旋转,或许[雷霆]身上的肉再多那么一点,再结实那么几分,也不会像是一捧无根野草,只能惊讶的尖啸着,挥舞着无力的残缺臂膀。 ——几乎是从腿开始! 钻头轰碎了敌人的小腿,紧接着吸附大腿骨,黑漆漆的烟雾从宝钻的钢皮上蒸发出来,产生的高温几乎将钢铁变成了金红色。 它钻开雷霆的胸膛时停顿了一瞬间—— ——损管部的燃油终于用完,紧接着苏尔特的钢铁肌肉开始运转柴油机的力量。 它啃开胸嵴骨这些硬物,钻破柔软的下颌,冲进鼻腔和颅脑。 勐的扬起手臂—— ——闪耀着雷霆的不死卢恩变成了灰尽。 雪明没有忘记补刀! 他扯出动力战锤的把柄,从右臂战斗部中取出这件沾染战友血液的武器,勐地投向远方奄奄一息的麋鹿。 伴随着轻飘飘的[kill!]字符飞起。 游戏结束了。 流星安静的趴在控制台前,他再也无法撑起身体,只得用上半身的体重,试着压下琴键,让苏尔特继续往前走。 从他身上看不见任何灵体的痕迹,似乎跟着巨人们一起回到了海姆冥界,他的童孔放大,没有任何生命体征,没有脉搏,大脑也停止了活动。 突然—— ——从扭曲的钢条中探出两对手臂。 苏绫与夏夏合力打开了动力部的门扉。 夏夏急切的问:「还有救吗?!」 三三零一紧跟其后,望见雇主的死状几乎难以置信。她牵扯着偶像的衣袂,口口声声质问着:「他怎么会死!?」 半狼妹几乎歇斯底里,两眼瞪得极大:「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吧!不对吧!他一定是在装死...等着,你们等着...」 说罢,三三零一便从狼形变回人形,她踩过控制室的地台时走的急,脚掌也叫朽烂的钢棱刺穿,可是这点疼痛,根本就不及她肉心的伤口万分之一。 [part·游戏结束] 她走到流星身边,便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她只看见控制台座舱里被安全带牢牢抓住的半个身躯,还有流星飞扑在琴键之上的躯干与脑袋。 与她印象中的那个男孩子容貌一样,只是有些认不清,从爽朗的笑容里感觉到熟悉,失去高光和焦点大眼睛,是那么陌生。 她几乎要疯了—— ——几乎忘记了哭,只觉得这一幕其实是尼福尔海姆特殊灵压带来的幻觉。 她的表情变得非常快,立刻叫骂着。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杰森!他妈的...我...我要吃了他!他害死的...是他...是...」 三三零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癫狂指数在迅速上升。 「要不是...如果...我们...」 她难以呼吸,只是回头无助的看着两位vip。 「回去...早点回去的话...我...他...我的...我的流星...我的我的...我的...」 说到一般,迟来的哀伤终于像泄洪的钥匙,给眼睛打开了泪水的决堤之门。 「等下...」苏绫把怀里的痛哭不止的三三零一塞给自己的雇主夏夏,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跳到阿星的尸首身边。 她扛起流星的半截尸首,把它塞回座舱里,使着精巧的手法,理顺了嵴柱。 三三零一见状立刻发出歇斯底里的惊叫:「阿绫老师!能救回来?能救回来吗?!」 「不知道。」苏绫戴上白石,与流星的尸首作组队邀请,可是眼中的血条早就变成了黑色,是已经死去的单位:「不论是我的灵体,或是世间任何常理判定的死亡概念,包括脑死亡——这些事实都引向一个结果,步流星已经身故。」 但是有那么一个桉例—— ——有麦德斯·布鲁诺这个奇葩在。 苏绫还是想试试,做一次毫无意义的仪式。 向尸体泼洒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创造生命的过程很奇妙,要有火和水。」 战地医生变魔术似的弄来一根烟,紧接着便掏出煤油打火机,开始制药。 「要有闪电。」 江雪明赶到现场时,听见vip的吆喝,就立刻用灵体现场取材造了一台手摇发电机,接上电线。 夏夏和雪明两人合力摇动手柄,苏绫立刻泼上她[无名氏]圣教的万灵药圣水,对着阿星的尸首进行电击仪式。 第一次没反应。 那就再来一次。 第二次也没反应。 还有无数次—— ——直到十数次电击之后,连尸体都开始冒出焦臭的味道。 三三零一看得越久,就哭得越狠。 她只是自顾自的道歉,一个劲的说。 「我不好...我不好的,我不该打他的...」 「他是不是讨厌我?所以躲着我了,不想再看到我了?」 「江雪明,你去劝劝他好不好...你...」 「一定是仪式中缺失祭品,你过来。」苏绫一手抓来三三零一,立刻把这傻姑娘的脑袋按下去,「别说废话,配合治疗。」 半狼妹贴在流星面前,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狠狠亲吻着这个大男孩的失血嘴唇,似乎生命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寒冬,恐怕将来的人生再也遇不到这样热情的人。 紧接着她就被电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好似第一次看见阿星时那样,那是个浓眉大眼身形矫健的帅小伙,眼睛像是会说话。 流星翻着白眼挺起身子。 「都噜噜噜噜噜噜噜!」 他肚腹的恐怖伤口在万灵药的帮助下迅速愈合。 颅脑找回意识的瞬间,身体的水分全都朝着伤处去—— ——视觉效果就像是被三三零一的吻给吸干了一样,非常诡异。 江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从冷却液箱子里弄来一桶水,也顾不上核辐射了,直接浇在了阿星身上。 流星终于清醒过来,他使劲眨巴着眼睛,就闻见一股子烤肉味。 抬起头看见雪明时,突然愣住。 「明哥...」 江雪明:「嗯,赢了。」 「明哥,你在哭吗?我第一次见你哭...」 「我哭了吗?」江雪明不清楚,他的脑震荡有点后遗症在,这不是万灵药能立刻治好的,「那就哭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流星抿着嘴,眼睛立刻变得水汪汪的。 他捧起半狼妹的脸,紧接着就勐亲个不停。 「我爱你!」 阿星每亲一下,就说一句。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体温在回升,手脚从寒冷僵硬变得柔软温暖。 阿星亲一下,三三就笑一声。 阿星喊一句,三三就颤一阵。 江雪明回头看了一眼苏绫,正准备道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vip——谢谢你...谢谢你啊...」 苏绫单手支着嘴角,扮作歪嘴龙王的怪表情。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是个医师。」 江雪明这个好奇宝宝还有点疑问。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电击急救一开始叫不醒阿星,可是三三零一去亲他,就立刻奏效了...」 夏夏举手抢答:「是爱情的力量!这个我知道!阿绫说过!爱给了我们力量!」 「不对...」苏绫拍了拍小笨蛋的脸颊:「人脑的生物电啊,运行功率是十六瓦,你就地取材造出来的手摇发电机,全看线圈的数量和摇柄的速度来决定电压,我就寻思吧——这福瑞小子身强体壮脑袋大脖子粗,看上去笨笨的,平时大脑应该也处于低功耗状态...」 夏夏:「别骂了...」 苏绫耸肩无谓:「所以一个人不行,就两人一起嘛。人体是很奇妙的,阴阳无端,动静无始——譬如一个活生生的人,去抱住这一脚踏进尼福尔海姆的游魂野鬼,在这种阴阳无端,动静无始的鬼地方,说不定能把他拉回来,就像是那个薪王一样。」 ...... ...... 走过一座山,跨过一条河。 大卫·维克托与麦德斯·布鲁诺抱在一起。 蜷缩在洞窟中,抵抗零下四十度的寒风。 「所以,你当时能死而复生——是你的侍者用嘴给你喂下万灵药?」 「我的尸首已经裂开,分作几百片残骸,她只寻到我的脑袋,就一点点把我的尸身拼凑起来,后来我问起为什么——她只认为我很俊美,几乎是一见钟情,就这样死了,恐怕她会伤心很久很久。」 「真神奇,爱情能创造这种奇迹吗?」 「我只觉得是见色起意。」 「母要与我作咬文嚼字的争斗,麦德斯,我认为文字是打开心门的钥匙,在写下它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能量,而一见钟情与见色起意在我看来本质上是同一个意思——只是后来人们将后者多用于罪犯身上,在你看来,这位用亲吻拯救你生命的人,是个罪犯?」 「......」 「想来也是,她几乎偷走了你的一生,并且用这种死而复生的神迹,一直影响着你的行为。你是不是在想,或许有一天,你也能用[爱]来唤醒她?」 「维克托...别再偷窥我的心了。」 ...... ...... [真名:苏绫丨ringssur(直译:指环王加强版)] [魂威(非人形):不死鸟·phoenix] [破坏力:b] [速度:b] [射程:c] [持久力:a] [精密度:a] [成长性:ex] [特殊能力:[gamestart·游戏开始]:用灵体构筑的散碎魂威看似没有任何用处,这位vip用巧思与匠心将它变成非常奇妙的游戏视觉,似乎与她本人的精神世界和人生经历有关。常理认知中的物质世界里,几乎任何物件都能通过这种游戏化视觉进行鉴别,这是一种泛用性极强的能力。几乎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出身:当罗平安向我提起这个小姑娘时,初次见面我便被她那种高冷孤傲的气质吸引——boss如此苏绫。 她的家境贫寒,自小喜欢电子游戏,天生带有神经性面瘫,几乎无法与他人正常社交,在一次次竞技比赛中展露出非常恐怖的精神力与意志力,她几乎是无法摧毁的铁人。赛场内外的心理压力对她来说如呼吸一样自然,敌人越强,她就越兴奋。 任何人与人之间的竞技比赛决斗比武,她都会接战迎敌,人生几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于是罗平安道长起了收徒的心思,去凡俗世界将这块闪闪发光的金子请回了[数据删除]地块,回到平安道长的山门玩了人生中最刺激的游戏——打灾兽。 这位凤傲天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完成了六次蜕变,可是觉醒的魂威却非常怪异。 不死鸟没有人形人体,它拥有两百一十七个分件,形态就如[全能之手]中受到维塔烙印啃噬的灵魂一样,是破碎不全的东西。 我起初还以为,这是罗平安道长结下的一段孽缘,毕竟强行将这个姑娘带到地下世界,也算违背了智人的自由意志,终归是结不出什么善果的。 但是他妈的结果告诉我强扭的瓜巨甜。 她在三年一期的深渊铁道贝斯特全能杯埃及站中崭露头角,传统体育运动,拉力赛车摩托竞速,棋牌赌博徒手格斗,任何与竞技决斗她都愿意参与,在赛程中迅速进化,拿到还算凑合的成绩。 她今年的真实年龄是三十二岁,可是一点都不显老,似乎那颗玩乐的心思永远都停不下来,永远都让她年轻,有永保青春的魔法——后来平安道长给了我一耳光,要我清醒一点,说那是他门派的驻颜美容术。 我曾经想给这位神奇的大妹子安排几个合适的性感小伙,让她挑挑拣拣选一个当侍者。 可是偏光六分仪看见这姑娘的灵体形态与人格构成时,我就知道,她心里早就住着好妹妹了。 她在二十二岁时进入铁道系统,到今年正好十年了——我期盼着她能成为一位匠王者,她的意志坚如磐石八风不动,成了许多年轻人的榜样和偶像。 她的魂威起初看上去一文不值,偏光六分仪也对她的作战技能有所误判。但是这一路上的过关斩将的累累战果不会骗人,她确实在我司强度榜前列。 后来我才惊觉,或许强大的不是[不死鸟],毕竟两百一十七个大大小小的灵体碎片代表不了任何东西,真正强大的是苏绫,是她的记忆力,她的认知能力,她的判断力,在恐惧与癫狂到来时,她保持清醒的精神力,面对强敌时的勇气,以及对胜利的渴望,与侍者的羁绊,释放爱意的能力,打开心门和感知死门的力量。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魂威,与其他灵体固有的能力完全不同,它几乎是随着主人的强大而变得更强,主人越弱小,它也越弱小。 这种时强时弱的魂威特质让这位vip身上充满了神秘感,又让我莫名安心,无论多么糟糕的局面,只要将她投送过去,立刻就会拨云见雾,一切都明朗起来。 关于苏绫的精神力,这在vip特约茶室一直都是个谜,有时候她能充分发挥魂威的力量,并且持续好几个小时,最长时间是二十二个小时,这创造了vip中的灵魂离体新纪录,但是这种状态很不稳定,会跟随加入游戏的队友决定魂威的持久力。 在一次次测试中,我们发现了她的弱点,与[数据删除]一起组队行动时,她的不死鸟几乎撑不到半个小时就会自行崩溃,没人知道为什么,或许那位[数据删除]的灵压非常强大,让她感受到了恐惧与压力。 对于她魂威的持久力,我一直都保持悲观态度——因为人的竞技生命和比赛生命是有限的,她不可能真正的永保青春,要完全发挥不死鸟的力量,就必然需要时间来观察环境,了解敌人,但那致命的[半小时],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理解,这个[半小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与我解释着——和你打游戏像坐牢,根本坚持不了半小时。 我怒极,与她说明,猫科动物用趾爪去对付手柄或键盘,天生就比智人要弱小很多。 她只顾着抽烟,不讲话,与我比了个中指。 那个瞬间我几乎认为我爱上了这位vip,那种心动的感觉...就和你打开手机看见练度最高,皮肤最多的那张卡一样,等等!等!你别抢我笔! [备注:《phoenix》——出自chrissyza演唱的同名单曲] 为您提供大神狐夫的《深渊专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anotherside.12·[phoenix·不死鸟]免费阅读. Another side.11·[VON·希望] 前言: [也许我们有一个兄弟,航行在庄严的人生大海,遇险沉了船,绝望的时刻,会看到这脚印而振作起来。] [——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 ...... ...... [part一·永不消逝] 在冷寂又孤独的大海之中,唯物主义变回了火人苏尔特。 失去了人类伙伴给它制造的钢铁战衣,裸露在外的铁皮与钢索发出吱吱呀呀的颤音。 电力瘫痪,内部进水,弹尽粮绝,能源枯竭。 前方是深渊海沟,更远方是尼福尔海姆的门扉,似乎真的到不了那个地方了。 流星所在的动力部控制中心彻底报废,别说继续作战,想要返回红星山都成问题。 他们离滩头有六十多公里远,还得爬上海床又急又陡的山崖。 阿星和雪明的嵴椎都断过,光靠万灵药的野蛮生长,也难以调和如此严重的神经损伤,他们平躺在弹药储备中心的地台前休息,去适应新的骨质和神经。 三三零一守在雇主身边,生怕一眨眼流星就不见了。 她撩起斜刘海,金灿灿的兽童中满是柔情,波光盈盈的眼泪还没流干。 更远处,夏夏与阿绫掰开一块压缩饼干,一人一半。 「阿绫,你说这一回,咱们能活着回去吗?」 「难搞哦...」苏绫倚着控制台半瘫在地,她的精神力已经走到尽头,看向右臂战斗部的传送带——那个方向有一片金光。 这些光源是全自动辅修系统的迦南单位,可是小迦南们在迅速失能,与[雷霆]的决斗中,它们受了强电强磁的轰击,又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下饱受折磨,能帮助苏尔特管好右臂的伤势,不让海水渗进躯干舱体,已经是竭尽所能,没有更多的力量了。 夏夏天真无邪的说:「阿绫!咱俩好像可以提前完成心愿清单上的任务了!」 阿绫:「你说哪一个?」 夏夏:「合葬!」 阿绫:「饭得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慢慢来会比较快。」 另一边,阿星呈大字型瘫痪在地,不敢去挪动腰肢以下的部位,哪怕的动动屁股,都能感觉到伤口传来的隐隐钝痛,这种神经痛恐怕会持续很久,直到大脑重新与下肢建立牢固的联系。 他看着苏尔特的心脏,看向三三零一梨花带雨的脸。 「三三老师,你为什么还在哭呢?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三三零一:「我太高兴了...」 阿星微笑着,挤弄眉眼露出白牙:「老师,谢谢你能喜欢我。」 三三零一哽咽:「不客气...」 阿星:「嘿嘿...真好呀!能得到你的爱!我感觉立刻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三三零一挥手要打,却停滞在半空。渐渐放缓手掌,轻轻抚摸着雇主的脸。 她不明白这些充满希冀的,像是铁锤敲击心门的言语,是如何从这个大男孩的嘴里说出来。 阿星在讲这些话时,有没有一瞬间犹豫过,惊惶过。 恐怕这个小弟弟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甜言蜜语女孩子听来会多么伤心。 她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守候在流星身边。 于是阿星就问雪明。 「明哥,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嗯。」 「走不动了吧。大火人的能量都用光了。」 「嗯。」 「战甲也没有了,光着屁股可不好见老乡。」 「嗯。」 「我差一点就死了,明哥。」 「还好没有。」 「我看见你在哭,那会你在想什么呢?我真的好奇到要崩溃唷。」 「.......」 「怎么不说话了,连[嗯]都不[嗯]了呐!明哥,你在害羞吗?我是个很爱哭的人——说起来我一点都不害臊。」 流星偏过头,看雪明的侧脸。 「小时候,我长到十四岁啦,还没开始发育,声音也像是女孩子,同学们说我是个娘炮,老师也说,我是女声女气的。他们笑话我,我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心里很委屈,就立刻哭出来,可是眼泪非但不能让人闭嘴,反而会让自己更委屈——妈咪和我说,不要心急,每天好好喝牛奶,好好锻炼身体,一定会变成男子汉的。可是...」 流星越说越来劲,抓住三三老师与雪明的手。 「可是妈咪也说,不光要长大,也要把眼泪一起带去,千万别丢下——会哭是一种超能力,为了自己哭也好,为了别人哭也好,这是我的优点,不是别人拿来取笑的缺点。」 炙热的手掌像是一团火。 「明哥,我在尼福尔海姆门前徘回的时候,无比的想念你,还有你们,因为我的故事似乎已经讲完了,在那个时候我的求生意志敌不过这片大海,癫狂指数蹭蹭蹭的飞上天,看什么都不对劲了。」 「在出发的时候,我内心似乎有个非常强的念头,只要把咱们的大厨子带回去,咖啡厅也修好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你在前台,杰森在后台,我就负责来来往往的人们讲故事——后来我在死门之前释然,似乎[joestar]有我没我都差不多,心里一旦出现了放弃的念头,在那个瞬间,我的灵魂就离开了身体,彻底死去了。」 「明哥,我从没见过你的眼泪,仿佛咱俩这对组合里,你才是不哭死神,所以我很好奇,当你在流泪的时候,会想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 雪明:「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流星:「[难]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努努力,一定行。」 雪明:「我用万灵药治好自己,才发觉座舱的传送带已经发生失电故障,于是顺着舱体甬道爬到躯干,通过观察窗看见你身处的右腿,已经支离破碎。」 流星:「嗯...」 雪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因为之前工程师爷爷也是这么死的——身躯困在尖利的钢铁里,有异物刺入嵴柱或者颅脑,万灵药也很难发挥作用。」 流星:「嗯...」 雪明:「我非常着急,立刻跑来找你,看见你的尸体时,我感觉天都塌了,甚至出现了幻觉。」 流星;「什么幻觉?」 「那是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刺激。」雪明形容着,说起另一个故事:「尼福尔海姆的恶毒灵压在那个瞬间冲击着我的心神,我似乎被某种东西蛊惑了——」 「——我陷入了短暂的晕眩中,紧接着在长沙湾健康中心醒来。」 流星:「啊?你怎么回到那里了?!这不是白露呆过的地方吗?」 「或许是梦,我在短短的几十秒里,做了一场梦。」雪明捂着额头,回忆着当时的诡异幻象:「医生与我说,我终于康复了。」 「我就去问医生,康复什么?到底是什么康复了?我有精神疾病吗?」 「于是医生接着说——江雪明先生,您的妹妹因为车祸去世以后,您就一直在长沙湾健康中心接受治疗,今天终于醒了。」 「我只觉得不可理喻,上一秒我还在唯物主义的肚子里,下一秒怎么会突然回到红磡呢...」 「这医生说的和真的似的,又讲起你的事,流星——你与白露一起,死在了一场车祸里。报纸上,新闻里,还有八个月之前的灿星电台的节目录音,都对这件事作了报道。」 「而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疯了。」 「医生要我好好生活,别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什么地下世界,或是九界车站,万灵药或者癫狂蝶,这些都是我脑子里的幻觉,是一场梦。」 「我还看见窗台有一头黑猫在睡觉,它翻开肚皮晒太阳,与它投食的护士大姐,和猎王者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红磡辖区的小交警看我长得不错,就一直留在我身边看护我。与七哥一样,她喜欢在我熟睡时偷偷亲我,都被监控录像拍下来了。」 「我从病床上翻下,才发现自己的肉身是如此孱弱,半梦半醒的几个月里,我浑身上下的肌肉流失殆尽,像是一具骷髅,那种虚弱感和无力感是如此的真实,几乎要蒙骗我的大脑,击碎我的意志。」 流星:「明哥,你的身体在保护你,人们在受到极大的精神冲击时,都会出现幻觉,或者欺骗自己。」 「它骗不了我,我很快就醒来了。」雪明接着描述梦中的情景:「因为梦里的那只猫咪,它与我说话了,叫我速速上车,快点醒来。」 他举起boss所赠的红山石—— ——这是傲狠明德的护命符,在迷离的幻梦中,把雪明拉回了现实。 流星:「然后呢?」 雪明:「我看清你的尸体,几乎凉透,连眼睛都开始失水形变,终于确信是没有救了,那时候我并没有哭出来,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惊愕中。旁人说什么,我就立刻去做——阿绫老师要雷电,我就不由自主的去捯饬发电机。」 流星:「然后呢?」 雪明:「你受了十来次电击抢救,还是死人一个,我终于开始醒悟,立刻要说服自己——以后没有流星了,我们约好的咖啡厅也少了一个位置,该把它空出来,还是直接去掉呢?我无法处理这些事,以往这些简单的数学题都难不住我,可是这一回我做不到。」 流星:「再然后呢?」 雪明:「再然后,青金的半狼用一个吻把你拉回人间,那个瞬间我几乎感觉不到眼泪流下来了,脑震荡的后遗症让我很难集中精神,你要问我为什么哭,恐怕是太开心,太意外。」 流星:「你记得维克托老师吗?还有文不才先生。」 雪明:「记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流星:「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可以那么好。」 雪明:「我很羡慕你,有那么那么多的眼泪可以流。」 流星:「或许答桉就在这里。」 雪明:「我爱你。」 流星:「胜过婚姻关系。」 不等半狼妹在一旁听得牙酸脑胀,苏尔特又开始活动了! 激烈的轰鸣声吓得三三零一几乎跳起来,她憋着满肚子的妒火,准备这份愤怒对着杰森释放。 她三步并做两步爬回s1机关,一路叫嚷着。 「杰森·梅根!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害死了我的...」 话说到一半,她便看见杰森早就从丘脑中枢出来了! 戴蒙德诺夫扛起这位奄奄一息的老大哥,对三三零一摇了摇头。 杰森面如死灰,嘴边还有秽物,只是一个劲的与三三零一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授血的野兽并不知道人类的情感有多么复杂,她只希望抓住自己应有的,应得的。 在这个瞬间,她嗅到杰森身上苦涩又悲恸的强烈信息素,把所有癫狂躁郁都收回心底,去对抗尼福尔海姆带来的负面灵压。 这个男人的心似乎千疮百孔—— ——直到杰森看见雪明与流星时,眼睛也亮起来,扶着铁杆去战斗部的链接通道,就撞上一面结实的石膏防水墙。 ...... ...... [part·以我残躯化烈火] 战斗部的所有人都死了—— ——没有任何一人幸免。 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这片大海里活下来。 尹布拉希莫维奇死去了,与他的战斗班组一起。 为了接下[雷霆]的蓄势冲锋,几乎是杰森与敌人合力杀死了他们。 温蒂不在他的身边,他已经燃尽了—— ——没有更多的精神力来驱策魂威了。 战士似乎终于成了孤独的人,直到戴蒙德诺夫开始咳血,喀秋莎接过雇主的臂膀,一个劲的说好话。 「好先生,我们赢了。」 「是的。」 「他们会很开心。是死得其所。」 「我不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想点好事,想点好的!先生!您已经拥有魂威,是vip了!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您清醒吗?要不睡一会?」 「我倒希望自己还在梦里...」 杰森跪在冷冰冰的石墙前,去抓挠墙壁,直到指甲翻裂出血,终于昏厥过去。 这一回,他可能要睡得更久一些。 ...... ...... 无人操纵的大火人开始移动,没人知道它要去哪里。 人们心中忐忑不安,却从不畏惧,依然勇气十足。 能走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也许未来有一个兄弟,在这片死海航行,遇险沉了船,绝望的时刻,会看到这脚印而振作起来。 没有电侦和声呐雷达,观察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方向。 「阿绫!它会带我们去哪里?」夏夏回过头时,就看见那个无所不能的阿绫变成了「鸡肉卷」,用厚实的睡袋裹住身体,怎么也喊不醒。 长久的死寂之后,从大火人的胸腔心肺中,传出了晦涩难懂的超古代语言。 火人在与他们说话—— ——这是苏尔特第一次开口讲话。 大威廉从梦境中勐然惊醒,和伙伴们厉声呼喊着。 「父亲要带我们回去!」 流星立刻问:「它能做到吗?!它还能动?」 威廉:「很困难...但是它要试一试!」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烧了,大火人的嵴柱中枢还有最后一点脑嵴液,嵴椎骨里的化石夹缝中,或许还能找到一些燃料。 幽深的海洋中,燃起了一团火焰。 它单以一臂抓住急坡的凸岩,裸露的钢索肌肉与岩块挤压碰撞时纷纷脱落。 爬上海床时,它变得更像死人,紧接着迈出步子,往泥滩的乱流中走。 轰隆轰隆的踏步声像是锣鼓,为勇士们敲打着凯旋的军乐。 迅速变化的水压让它身体各部的钢铁开始发生内外形变。 从大海中冒出来一颗火红的骷髅头,额骨的断角之下,空洞的眼眶旁是苏制钢材的标号与红旗。 它走到近海,离雪獒部队的驻营地还有四百多米时,右腿终于撑不住了。 它一个趔趄往前翻倒,想用双臂撑起身体,却像是高楼倒塌势不可挡,栽倒在泥泞中,难以起身。 威廉就听见苏尔特的喘息。 「孩子...」 「父亲...父亲!父亲!」威廉紧张而激动的抬起头,这算父子相认的第一句话,几乎也是最后一句话。 「你找到我了,我把你的楔石捏碎,接下来,你要去生自己的孩子。」 从苏尔特的左臂中,爆发出暗红色的火焰。 它一路往前,将软弱的泥泞都烧成坚硬的顽石。 「我的身体里还有诅咒,要烧光它们,要烧光——满足了...满足了。」 一条石筑的道路往前延伸,终点是红星所在的山丘。 大火人倒在海洋里,身旁散落着兄弟们的尸身。 一动也不动。 ...... ...... 雪獒部队的领头人叫海德拉,是个干练的中年人,受深渊铁道的委托,将攻坚小组的补给品送到这里,也要护送他们回到最近的车站。 与九五二七这位侍者闲聊的时候,海德拉大哥很不理解对方说的话。 「侍者,你刚才说...在阿尔伯特科考站,还有红星山的人?」 九五二七连忙点头:「对,尹布大哥之前还讲过,为了应付天国阶梯,早就把女人们送去科考站了。」 海德拉立刻说:「开什么玩笑。」 九五二七:「这些姑娘家没去阿尔伯特科考站吗?难道去了变电站?」 海德拉:「哪儿有什么姑娘啊...」 ...... ...... 四个小时之后,杰森·梅根醒来—— ——当他清醒时,便发了疯的要跑回大火人的身体中,寻找战友的遗骸。 他从rsh的废墟里往滩头飞奔,却在海滩处被一只大手抓住。 尹布拉希莫维奇抱住杰森的肩颈,把这冒冒失失的小家伙一路往回带,「嘿!达瓦里氏!你要到哪里去?!」 杰森突然开始迷茫,他使劲拍了拍脸,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 「尹布...」 紧接着,从破碎的墙垣和地窟中钻出来三十多位战友,还有工程师爷爷。 「大家伙!大家都没事儿吗?」 尹布抱着杰森的肩,绕过废墟,往入口塔楼去,「没事儿!都精神得很!」 戴蒙德诺夫迟迟赶来,看见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 「尹阿宋...他们是人是鬼啊?」 就在这个时候,雪明与流星,还有两位vip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跟着雪獒部队的装甲车回到科考站。 杰森似乎猜到了什么事,但他不敢明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同样是搞情报工作的,苏星辰比他爽朗直白得多。 雪明在窥见工程师爷爷时,突然松了一口气,高高举起拳头。 「我们走了!——」 工程师爷爷立刻说:「好!」 杰森问:「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尹布答:「没活下来。」 杰森:「那...」 尹布将杰森送到石砟道路前,就不再往外走了。 「你知道的,尹阿宋,你应该早就知道的。」 这条路往外延伸,一座座路灯蜿蜒扭曲,变成旅客的指路明灯。 尹布低声说着。 「我们都能看见不存在的姑娘——她给我们勇气,让我们清醒,让我们继续为了这份事业奋斗下去。」 杰森突然开始流泪,他撸起袖子,狠狠给尹布肩头来了一拳。 尹布大哥想多走出去几步,破破烂烂的裤腿像是粉末一样消散,暴露出胫骨和血肉,被强行抓了回去。 抓住他的卢恩,就分布在这条石砟道路上,埋在路灯的基底,它即将变成未来的铁道——承载希望。 [manaaz·美娜兹] 这个卢恩符的含义,代表人本身。 它同时也代表修行,求道。 杰森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红星山要叫做[山]。 此时此刻,火人苏尔特的钢铁遗骸倒在滩头,那就是一座山。 它的钢骨和肌肉,在未来会变成新的铁路。 可是尹布大哥的姑娘,还有苏联兄弟的姑娘们,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尹布推着杰森的背往外送。 「别回头,别让人看见你的眼泪。」 杰森往前踏出坚定的步子—— ——与亡命徒告别。 「后会有期!」 为您提供大神狐夫的《深渊专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anotherside.11·[von·希望]免费阅读. EP.10·[Gotta Knock a Little Harder·撞开门] 前言: [我知道人类和鱼能够和平共处。] [——乔治·沃克·布什] ...... ...... [part一·不明白?] “我还有几件事搞不明白,明哥。” 流星坐在装甲车的后排,与雪明挤在一起—— ——他的个子太高太大,光是一个人就占了俩人的位。 “如果像大厨子说的,尹布大哥和工程师爷爷他们已经死了,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 江雪明默默低头写日志,看着窗外的雪峰—— ——山路上还留着天灾雪崩的散碎冰渣,山涧和崖壁上笑面人的黄金大箭。 终于,雪明开口答, “应该是很久之前,在死偶机关城,洁西卡和娜娜美两位长官说,想要变成亡命徒,至少得在不死卢恩的异常环境中生活三个月以上,而且转化的概率很小。就尹布大哥的年龄来算,恐怕他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流星:“工程师爷爷怎么那么怕死呢?他不是死不掉吗?” 雪明:“死不掉只是相对的,但是天国阶梯的人不挑食,巨人更是能把死去的癫狂蝶都吃掉。对这些人来讲,死亡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所有的意识,所有的元质都被这些怪物夺走,变成他们的一部分了,就像是腐化的苏联...” 流星:“明哥,你就别给我讲历史啦!咱们别把话题扯远,这么说——那些送去阿尔伯特科考站的姐妹,都是不存在的人吗?” “不,她们曾经存在过。”江雪明琢磨着:“流星,我作个比喻,你仔细想想。” “嗯,明哥你说。” “我说如果,只是如果...你的侍者已经死去。” “嗷嗷嗷嗷! !——怎么死的?谁干的!不!不可能!” “只是如果...不算真的。” “没有如果!没有!没有的!” 江雪明瞥见流星这副激动的神情,立刻改口,要福瑞小子别再去折腾自己的嵴椎。 “那咱们不用这个缺德比喻了——你也清楚了吧。人活着总是需要谎言,需要偶像,需要盼头。” 流星恍然大悟:“你是说...尹布大哥他们这些亡命徒,能时时刻刻提起[死],想到[死],是因为这些强烈的思念?才让他们有了免死金牌?能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下保持清醒?” “有什么好怕的呢?”江雪明说:“我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这地方离海姆冥界那么近,睡觉时能梦见死去的亡灵,心魔也时常来串门,最坏的结果就是被这些腐败巨人吃掉。” 流星:“不行的!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雪明:“所以他们毫无畏惧。” 车队离开巴浦洛夫变电站,与人类文明的灯火渐行渐远。 风雪越来越大,却是一片阳光大道,无限坦途。 流星:“明哥,回去以后,咱们的酒吧是不是建起来了?” 雪明:“没那么快的,那可是一千多平的房子,上下三层加天台,软硬装修都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 流星:“大厨子好像没地方可去了,他找到了温蒂·米尔斯。” 雪明:“我对这个人知之甚少,听你们说,她是杰森的魂威?” 流星:“不!她就是活生生的人!哎,我有点说不清楚...” 雪明:“那她到底是什么呢?你给我仔细翻译翻译。” “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下边,大厨子一直说他身边有个姑娘,就是温蒂·米尔斯——可是我完全感觉不到,直到大厨子的头发动了,脸上的皮肉开始浮现掌纹,我终于恍然大悟,确实有个我完全看不见的大姐姐一直守护着他。” 雪明:“听你这说法,是魂威?” 流星:“不是的!那就是人类,明哥,你和我的灵体怎么看,都是热血男子汉的体格对吗?” 雪明:“是的。” 这么说着,流星立刻策动灵体—— ——两条结实的臂膀出现在雪明眼中。 那是羽化期的特征,流星的双臂浮现出一对凝实粗壮的幻影手臂,这对臂膀佩有臂甲,甲胃像是天牛的甲壳一样,散发出奇异的金属色,有玫瑰凋花。 “明哥你瞅瞅,胳膊粗指头大,我的灵体怎么看都像个糙汉子。”流星摆弄着灵体臂膀,在江雪明面前笨拙的挥舞着:“它很听话,没我的命令,根本就不会来揉我的脸——所以我说,大厨子身边的那个灵体,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江雪明:“确实,杰森不可能是娘们。他那个体毛旺盛程度基本上就告别女装了。只能度过一段相对失败的人生。” 流星听着不太对劲,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江雪明解释道:“没什么,我突然有点火大,说起来你可能不会信,我的另一个账号,从海姆冥界蹦出来了,就交手的一瞬间——我几乎被她按在地上暴打。” “哈...呵呵呵...嗯。”流星只觉得好笑,但是也不好笑出声,最后问:“明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温蒂·米尔斯,就是大厨子他本人呢?” “很有可能,他是那么骄傲自恋的一个人。”江雪明如此形容着:“从来都没把别人放在眼里,如果硬要说值得他尊敬仰慕爱戴的对象,应该就是他自己。” “真是奇妙的精神分裂呀...”流星都着嘴,很不服气的感觉:“为什么我的另一个角色账号那么菜呀。” “比起这些事,我更在意的是杰森·梅根的魂威属性。”江雪明翻开日志,回到之前关于温蒂·米尔斯的行踪记录:“他的乘客生涯中,与侍者分头行动,相隔数千公里,这代表他几乎一直保持着灵体外放的状态——并且射程近乎无限大。” 流星两眼一亮:“哦!咱们从骷髅会回来,大厨子就很懊恼,他说自己的精神状态和意志力时强时弱,癫狂指数也是时高时低——还喜欢自说自话的。” “离红星山越近,我就发觉他这个人越来越凌厉。”江雪明仔细回想着这一路杰森身上发生的变化:“所以我想,温蒂·米尔斯不是他的魂威,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就像是异卵双胞胎,他的精神力强得匪夷所思——是因为在娘胎里,就把另一个自我吃掉了。” 流星惊讶:“还有这种情况?” “他本该有个姐姐,或者是妹妹,还没来得及发育成真正的完整胚胎生命,就与他的元质融合,变成一个相对独立的人了。”江雪明形容着:“这个人跟随他一起长大,是他脑袋里的幻影,谁都看不见摸不着。作为他的魂威显形。” 流星翻动雪明的日志,找到温蒂的照片。 “为什么照相机能拍到她?” “普通人其实能看见灵体——需要一点点障眼法。”江雪明如此说,立刻便显化手臂,将它伸出窗外,在常人眼里,雨雪中能望见一条臂膀的模湖轮廓。 “需要非常高的精密度,以尘沙当媒介。在心中构想出完整的图景。”江雪明形容着:“在这团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流外边,塑造一层壳,就能被普通人看见——我记得地表的许许多多灵灾,其中的[鬼魂]也是以这种形态现身的。风一吹,它们就不见了,要是遇上雷雨天,阳极或阴极的电荷就会把这些能量击碎,神棍说,这是天打雷噼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我们遭遇雷击,恐怕也是这样,会立刻进入死门,哪怕活下来,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植物人。” 流星皱着眉:“大厨子是怎么做到的呢?我处在羽化期——光凭想象,要给我的灵体加上这么一层妆容,让普通人也能看见我的大宝贝,那可太难了!” “这是杰森的天赋,恐怕我们都做不到。”江雪明解释道:“就像你说的,阿星——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温蒂·米尔斯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么在这种强烈的意念驱使下,他一人便造就了众生共业的伟力,他的大脑异于常人,运行功率和传感单元估计也是普通人的十数倍。” 流星一个劲的挠头:“好复杂呀,温蒂大姐到底算个啥呢?” “我仔细想来,能让照相机拍到的幻象,一定有它的物质体积与材料发色。”江雪明指着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毕业礼照片,指着杰森·梅根身边的温蒂·米尔斯。 “你看这些阴影,或是她的手臂,裸露出来的皮肤,毫无疑问,自然界中的各类元素,譬如铝的阳极发色,钢铁的烤蓝或发黑,各色矿物的化合反应色,都可以造出这么一副[壳]——我们要去问杰森,问他是如何做到这种神迹的,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紧接着江雪明掏出枪,现场给流星演示了一遍肌肉记忆,将枪械拆装组合。 “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就可以完成这些事,我想杰森在创造温蒂·米尔斯时也是如此,他的生命中必然有这么一个人,这是[爱]的力量。” 流星:“好厉害呀...” 雪明:“这趟旅程,不光让我收获了高位截瘫。” 流星:“哈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高位截瘫了。哈哈哈哈哈!明哥!你怎么突然就变得幽默起来了。那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语气真的好搞啊!~” “与阿绫老师学的,她与人说笑话时像是冰山,但是能振奋人心,说回这个事吧...”雪明接着说:“这趟旅途不光让我俩收获了高位截瘫——我的生命中,发生了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流星立刻说:“你喜欢嫂子。” “我爱她。”江雪明直言不讳:“阿绫老师之前与我讲了很多很多,她就像小七的姐姐,像她的母亲——在中央广场,我握上青青的手,从她的灵体中看见她奋力杀敌,看见她狼狈的逃窜求生,看见她毫无尊严的缴械投降,一切都只想活下去。她真的很美,像泥头车一样强而有力...” “明哥,你在形容女孩子的时候能不能...”流星想说点什么,但是看见雪明那副认真笃定的表情时,又不好直接把话说的太明白。 ——用泥头车当审美单位来计数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你不知道,她的眼睛明亮,就与led大灯一样,腹肌线条和人鱼线是车头的cerakote陶瓷涂层,能与钢铁比硬度。”雪明形容着七哥的身段:“手臂和指节粗粝而有力量,是令人感到安心的热熔胎纹理,踩下油门能战胜风雪暴雨中的沥青路面。她的背嵴三角肌群,就是载重五十吨以上的货箱,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她也能扛着我回家。” 流星呆住了。 雪明:“我爱她,没听明白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流星:“不必了不必了...” 就在这个时候,阿星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追求还是比较正常的——与超古代种族小姐姐谈恋爱这点,应该要比明哥更正常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阿星甚至觉得,明哥下一秒会从胸口掏出来奇怪的立方体,然后变成赛博坦星人。 此时此刻,不死鸟的灵体从前车回到苏绫身边。 它几乎将雪明说的所有话,都原原本本告诉小七了。 小七没有晕过去,她很理智,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听见阿明的告白时,刚开始是狂喜,而后又开始奇怪,最终拧着眉毛,脸皱巴巴的和老太太似的。 苏绫说:“要不...血肉苦弱?你勉强飞升一下?” “这个时候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师父...”小七没什么想法,干巴巴的说:“人家喜欢我是好事,至于他那个词汇储备,很符合他高中没毕业的文化水平。” 苏绫接着问:“那你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小七摇摇头:“没有,习惯成自然了都。” 苏绫:“哦!~~~” 夏夏:“喔!~~~~” 苏绫:“啊哦! ~~~” 夏夏:“哇哦! ~~~~~~” 小七眼神飘忽,缩头探脑的:“就是有!那么一丢丢...高兴!的呀!” 苏绫紧接着把脸部表情从挑眉贱笑变回冷静自然:“那你可以不要掰门把手了吗?” 夏夏从阿绫的下巴探出脑袋:“我知道你想去找男人,但是车辆右侧方位是悬崖,六百多米深呢。比泰坦尼克号的[你跳,我跳。]还致命,控制一下你自己。” “咳...”小七把手收了回来。 苏绫紧接着就说:“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和你雇主坐一辆车吗?” 小七猜测:“怕他用词不当?伤了我的心?” 苏绫直瞪眼:“我怕你用力不当!捏爆他的腿啊!你清醒一点!他现在高位截瘫呢!” ...... ...... [part2·就是有这种好事!] 路上的欢声笑语,都变成雪獒部队兄弟们的新谈资。 一切看上去与杰森·梅根这个当事人无关,因为他现在很尴尬。 他坐在运兵车里,身边都是糙汉子,有哥萨克人,也有斯拉夫人。 喀秋莎默不作声抱着枪,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他只是指着自己,又指车厢,指远方,指地板。 “如果温蒂是我的魂威,那我是谁?如果她不是人,那之前的紧急传唤铃是谁响应的?我不光是侍者,也是乘客吗?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起点,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里去...” 喀秋莎听得昏昏欲睡:“雇主!你就别说谜语啦!” 杰森捂着脸,刻意避开了喀秋莎,他不想与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三十来岁,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老男人。 这份成熟稳重不光体现在侍者与雇主的关系上,还直接反馈于杰森焦虑不安的心里。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呢? 他回忆起地宫里,苏联英烈的墓穴前,喀秋莎突然扑来拥吻的那个画面。 他一直都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希望能集中精神,去应付任务,去寻找温蒂,去面对自己的使命。 可是现在,这些老大难的问题都解决了。 [风车]不再回应他,任他如何思虑,如何策动灵体,仿佛他变回了一个普通人,再也叫不醒温蒂·米尔斯了。 海德拉大哥坐在杰森身边,好奇的看着这个达契亚汉子。 “这个小姑娘是你的侍者吗?杰森·梅根?” 杰森有些不耐烦,当他在思考人生的终极哲学问题时,很讨厌别人来打扰他的思绪。 于是他说:“我原本有个侍者,至于这一位,很快她就不是了...” “说什么呢!”坐在车厢对面的大兵哥立刻叫嚷着:“你这家伙是吃饱了撑的,想去切诺尔贝利核电站捡瓶盖——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阿兵哥非常非常年轻,甚至没过变声期。 看上去也是在北境出生,在北境长大的一代人。 没有灵感,不算乘客。 这莽撞的大头兵戴着面盔,套着羽绒帽子,立刻站起来与杰森对峙。 “你知道这种话有多么伤人吗!尹阿宋!好多人跪在巨山车站的议事厅前边,要向boss求一段缘分,你倒是好好看看自己!她跟着你跑了那么远!跑了那么久!只有vip才能受这福分,侍者能一直追随在身边——你却随口几句话,轻飘飘的要赶她走?” 杰森:“不是...我没有那种意思...” 大头兵立刻抓起喀秋莎的手。 “你不要的侍者!她就归我了!” 海德拉还想说点什么,他手底下的**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油,北境这地方别说女人了,母狗都没几条——作为雪獒部队的指挥官,他正想教训教训手底下的新兵。 喀秋莎还想挣扎,却发觉紧锢腕口的手掌是那么有力。 杰森那一刻脸色剧变,突然开始心慌—— ——他很不甘心,有种疯狂的嫉妒心生根发芽迅速成长。 阿兵哥嬉笑着:“看你的表情!为什么呢?!尹阿宋!为什么眉头皱起来了?为什么开始焦虑了?!因为我抓着喀秋莎的手吗?还是说你只是觉得丢脸?侍者在众目睽睽下被我抢走,一定像吃了苍蝇那样难受吧!?” 杰森没有说话,他望着自己的手掌,有种奇妙而温热的触感。 阿兵哥立刻乘胜追击:“他眼里没有你呀!喀秋莎!你现在被我抓住了!照我的规矩,我抓住的人,就归我了。” “坐回去,士兵。你是哪个班组的?放开他的侍者。”海德拉大声喝令。 阿兵哥与长官对答:“长官,傲狠明德能不能撑过收获季还是未知数呢!我不怕它!我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好不容易撞见这些女人,喀秋莎还是我的同乡...” 海德拉:“放开她。” 阿兵哥:“我偏不!我现在就要亲吻她!” 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海德拉掏出枪,准备肃正军纪,可是这小子抱着喀秋莎当人肉盾牌,身边的兄弟们也拉不开,仿佛新兵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神力。 杰森大声喊着:“你停下!” 阿兵哥一手摸向喀秋莎的小肚子,声音也变得古怪。 “嘻嘻嘻嘻!尹阿宋!你嫉妒了吗?这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肉都都软乎乎的...” 杰森:“可以了,够了,温蒂。” “啧...”温蒂·米尔斯揭开面盔横眉冷眼,是了无生趣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杰森花了老长的时间,与海德拉长官道歉,又说起这位侍者的事情。 海德拉听到一半就开始迷湖—— ——最后也呢喃着。 “如果她是你前女友,又是你,你说你和她谈恋爱,还[嘎吱嘎吱]了一下...” 杰森:“等等,那个[嘎吱嘎吱]是什么意思。” 海德拉大哥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 “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起点,我是谁,从哪来,要到哪里去呢?” 这时候说什么都挺尴尬的—— ——温蒂·米尔斯抱着喀秋莎的手臂一动也不动。 她像个知心大姐,照顾着小妹,给喀秋莎梳头发,用棉签清理小姑娘耳朵里的泥灰。 杰森像是在与自己赌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他想起江雪明,突然觉得这兄弟的为人处世是那么精明干练,从不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他是无比的羡慕雪明,能像一把刀,把所有乱麻都斩尽。 温蒂:“刚才你在想别的男人吗?” 杰森:“嗯。” 温蒂:“真有你的。” 杰森:“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怒火。” 温蒂:“大火人的意识钻进你脑子里了?还没散干净?” 杰森:“不是,是另一种。就像是隔着一道门,我怎么也闯不进去,或者说被关在小黑屋里,怎么都冲不出来。” 温蒂:“往前走吧。” 杰森:“路在哪儿呢?我看不到!” 温蒂二话不说,抱着快要睡着的喀秋莎就是深深一吻。 杰森当时就愣住了—— ——从灵体的通识共感中,他尝到了喀秋莎的唇。 说句很破坏气氛的话,从来到红星山直至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大家都没好好刷牙清洁,吃的东西大抵是高粱饼和罐头,味儿有点冲。 除了这点破坏气氛的事情以外。 他就像是被十四点五机枪弹直击打中要害,再也动不了啦。 过了好久,温蒂·米尔斯才松开小喀秋莎。 “路牌我给你插上了。现在呢?” 杰森反倒更加愤怒了,他焦躁不安的看向侍者。 “喂...” 温蒂插嘴:“她有名字。” 杰森立刻改口:“喀秋莎...” 温蒂追问:“完整的名字?” 杰森:“荷尔斯·朱瑟伯格·李...” 温蒂:“莉季亚。” 喀秋莎:“喀秋莎!” 杰森:“抱歉...我的侍...我的魂威不太听话,她与我几乎是两个人。” “......”小喀秋莎抿着嘴,没有说话,眼睛里透着股机灵劲,好像在一开始,被阿兵哥抓住的瞬间,就认出了雇主的魂威。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杰森·梅根。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杰森神情复杂:“我不会丢下你...我只是嘴硬。” 温蒂:“加油,我快睡着了。” 杰森:“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可能会和自己吵架。” 温蒂:“海德拉长官!吆喝几声!来起哄!快快快!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杰森紧张到冒汗:“如果温蒂要一直跟在我身边...恐怕会有很多困扰,很多麻烦。” 喀秋莎想了想,“还有这种好事?” 杰森:“???” 海德拉:“???” 人们本来都快站起来了,听见喀秋莎这话又坐回去了。 温蒂耸肩无谓,拍了拍雇主的肩。 “你要担心这个,不如担心几十年后的尼福尔海姆,手性分子都没有了,水变得干净了,能钓鱼了——” “——我知道人类和鱼能和平共处,咱们三个,肯定也行。” 海德拉一会指杰森,一会指温蒂,最后揉搓手指,开始算数。 “如果她是她的女朋友,那他和她也互有感情,他原本就是她,那么她亲了她,就是他亲吻她,但是他很在意她的吻。是他本来就很在意呢?还是她先动了心,所以他很在意呢?后来那个她...” 司机在驾驶位大声尖叫着,癫狂指数在迅速上升。 “别念了!别念了!指挥官!够了!我听够了!” ...... ...... 不死鸟的灵体从车队中位回到苏绫身边。 她一手给学生盖上寒衣,要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一手捂着雇主夏夏的脑袋,这样做能助眠。 动作很轻,很柔顺—— ——是听不见声音的鼓掌,是狂暴吃瓜组长的无声狂欢。 “精彩...” 摸一天 领导今天来公司,明天爱人来旅游,我准备准备。 谢谢衣食父母送的西洋参和枸杞,谢谢,我身体是真的不太好 希望你们可以健健康康的,最近换季,注意保暖 《深渊专列》摸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P.⑨·[Listen·听着] 前言: [时间能医好所有创伤,就因为它可以使一切死亡,包括爱和同情。] [——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 ...... ...... [part一·贪天之功] 人们回到阿尔伯特科考站时,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并不是雪獒部队的行军速度不给力,而是[joestar]的人们选了个相对安定的时节进山。 在这片人迹罕至环境恶劣的绝地,全年三个季节都刮起八级狂风,想要在这种环境下行车赶路,对付蜿蜒山道,对司机来说几乎无时不刻都在考科目二,一旦出错就是车毁人亡。 海德拉大哥和杰森一起撞开红指甲旅店的大门,后边的队员们便开始搬运伤员。 雪明和流星两人瘫在担架上,得休息很久很久。 紧跟其后的就是苏绫,在路途半程,这位vip的身体中又爆发了一次维塔烙印,似乎在险恶的北境,在充满剧毒的空气里依然有数之不尽的病毒存活着,但凡苏绫的身体免疫力降到临界值,就会立刻染病,连万灵药都不好使。 最后是小七,她与阿绫老师一起横着进来。 白子衿先是在巨人混种战士的死斗中身负重伤,全身上下的脏器几乎被岩盐弹打得位移,灵体在[i·圣像]的魂威攻击中蛀得千疮百孔,往红星山与科考站来来回回跑了三趟,她的癫狂指数本来就很高,经雪明这么一通表白之后直冲云霄了属于是。 万幸的是,海德拉大哥很靠谱,杰森大哥也很靠谱,流星刚刚认识的威廉大哥更是铁一样的靠谱。 这三位中年人分作三线,海德拉去找万灵药补给,杰森去找燃油物料交通载具,威廉去找各类地下食材,给伤兵们进补。 雪明与流星,小七和苏绫,这四个人瘫在床上。 老板雇人打通了二楼的隔断墙,为他们造了一间四扇空气净化机通风的大病房。给他们床头接上电话线,终于通了网络,能通过有线桥接的方式网上冲浪。 他们的肉身在万灵药的照顾下并无大碍,但是精神元质的损害得休息很久很久,才能缓过来了。 回到红指甲旅店的时候,一楼混吃等死的斯拉夫汉子们便收起往日嚣张跋扈的作风,看杰森·梅根的眼神也愈发尊敬。 原因没有别的—— ——因为杰森是少数几个站着回来的。 戴蒙德诺夫也是如此,尽管看上去不太精神,至少这个“只会打洞的戴蒙德”是站着回来了。 雪獒部队的兄弟们坐到一楼的回形柜台,立刻就有身形壮硕的斯拉夫人让开位置,给真正的勇士送去椅子。 这些人一个劲的询问着红星山的近况。 “兄弟,前线情况怎么样?” “有进展吗?有新工作不?” “搞到多少钱了?那地方是不是有很多宝藏?很多遗产?” 雪獒部队的兄弟只顾着喝酒,心中还弥留着恐惧感—— ——那种恐惧是在雪山峰峦之间,承受狂风与灵压时,命悬一线的惊魂未定。 聒噪的人们像是苍蝇一样围在兵员身侧,依然叽叽喳喳的。 “依我看啊!这次肯定是大胜而归!” “对呀对呀!上一回死了那么多人,这次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最多也就是残废几个,一定有好消息吧?” “拜托了,给我安排一份更有意义的工作吧?” 十来个小黄帽坐在雪獒部队的兵员身边,七嘴八舌的说起美好的未来。 与雪獒部队的兵员不同,他们不需要跑到危险的车站之外与风雪搏斗,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每天都在变着花样找乐子。 这些兵哥哥可没什么好脾气,如果说北境算深渊铁道的边疆,那阿尔伯特科考站的驻防兵员,几乎每天都得往尼福尔海姆敌占区跑,个个都是生死看澹不服就干的**。 只见混吃等死的油腻汉子要挨上兵哥哥的几个耳光,海德拉长官抱着一个大油桶回来了——里边全是万灵药。 狼群的头领回到队伍里,手下的狼崽子也安分不少,不再与这些癫狂躁郁的人们斤斤计较。 “送到病房去。”海德拉这么吩咐着,把油桶交给哨兵。 他脱下御寒外衣和棉毛内衬,摘掉帽子和口罩,就看见厚实的泥灰把那头银发都罩住,古铜色的皮肤和红彤彤的眼睛也盖上了雾蒙蒙的油污。 他往盥洗室走,身边就聚拢了五六个好事的年轻人。 “鬼天气...” 长官抱怨一句,身后的人们跟着附和。 “对呀!长官辛苦了!” “海德拉长官!前线战事如何?” “咱们能去红星山吗?像戴蒙德诺夫一样,他都能活着回来,想必那里已经很安全了吧?” 海德拉光顾着埋头洗脸,要把耳朵和鼻孔里的泥巴都清干净,把肩颈和头发的灰尘都清出来。 人们只是等着,也不怕长官来打他们耳光,终于将所有问题都问完。 等到长官揉弄眼睛,从人们手里接来温热的毛巾,道上一声谢。 海德拉问:“之前那个白背心呢?你们的工头,管事的到哪儿去了?” 有人唯唯诺诺的答:“他死了...” 海德拉没有过多追问,毕竟在这种地方,想要活下去很难,想死是非常简单的,他想了想,决定和人们说点好事。 “等消息吧——小伙子们,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但是别急。车站的英雄们已经把巨人击倒,红星山周边安全了。有很多建筑和工业设施需要人们去重建。” 海德拉拍打身边的小兄弟,手掌碰到这小伙子的肩膀,就沾上一层油。 “放轻松,没人会和你们抢工作,你们能适应尼福尔海姆的灵压。” 人们立刻欢呼起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太久太久。每天无所事事,体脂率和癫狂指数都在飙升。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熘走,就如戴蒙德诺夫说的,若是深渊铁道有一天突然倒闭关停,最先被放弃的就是这个阿尔伯特科考站吧... 他们也在焦虑,逐渐被这种狂躁的情感蛀空了心。 “谢谢您!长官!”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要等多久?要等傲狠明德熬过收获季吗?我等不及了,戴蒙德能去的地方,我就去不得吗?” “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愚蠢的地方了,它像一个帝国,什么都得首脑说了算...要不咱们先动身...” “停一下。”海德拉倍感头疼,这些小伙子在苏维埃宫读了很多书,却一点都不像他们的父辈,“等一等。” 他耐着性子,要把事情都一件一件说清楚。 “你们不该谢我,我是拿钱办事。你们应该感谢车站的乘客们。” 立刻有人问:“他们不是拿钱办事吗?” 海德拉哈哈大笑,拍打着年轻人的脸。 “这活可不是钱能算清楚的——小伙子。” 紧接着海德拉又与另一个年轻人说。 “你一直在念叨戴蒙德,我想你一定看不起他,要与他争个高低,要证明自己,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但是很可惜,你永远都赢不了啦——因为他是你们之中第一个跑到红星山去的人。依我看,哪怕车站派下来工程基建的任务,戴蒙德也是你们的新工头。” 海德拉把毛巾丢回去。 “所以我说,这事情用钱也算不清——对车站来说,rsh从未知交界地变成了新站点,变成一个海港。对全人类来说,是一片新的领土,是无穷尽的财富之源。我们头顶——” 海德拉指着天花板,指着二楼。 “——这群乘客的名字你们都记好了,这些东西要写进历史书里,送去秘文书库,或许在几十年以后能公之于众。他们和巨人作战,最后大胜而归。” 听着雪獒部队指挥官的话。就有年轻人惊讶尖叫。 “我曾经用枪指着他们!哇喔!我是不是立了大功!” “对呀!长官!是我们激发了英雄们的战斗意志吧!一定是这样吧!” “我还和那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家伙说!ak不能加皮卡丁尼导轨!枪械耶稣会生气的!他一定听进去了!他一定听了!” 海德拉听见兄弟们的叫嚷时哭笑不得。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敷衍回应。 “对对对,你们都有功劳,都有功劳...” 这是好事—— ——海德拉想,是非常非常好的事。 嘴上逞能不是什么卑鄙恶劣的行径,或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瞬间,会举行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要用嘴巴做出某些丰功伟绩,仿佛在讨论泥塑偶像时,自己也沾上了一点神性。譬如说起[超人和孙悟空]谁更厉害时,要去争个面红耳赤,辨赢的瞬间便有一种脱凡入圣的爽快感。 它比起猜忌、嫉妒、冷血、暴起伤人或见财起意要好太多了。 像红指甲旅店的老板就是精明的生意人,给他雪獒部队的住宿菜品报价,和[joestar]初来乍到时,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标准。 ...... ...... [part2·折断的嵴梁] 在大病房里—— ——雪明一直闲不下来。 他与几位病友说起身上的伤势,就在脑内构思,要去学机电自动化。 嵴椎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地下世界的环境险恶复杂未知多变,要是嵴椎经常断裂,难道每次都得瘫上几个月吗? 所以雪明想—— “——要不要造一副半自动或全自动的战甲,譬如可以...” “你清醒一点...”vip苏绫冰冷的话语浇熄了他的热情,“人类的材料学和半导体是有极限的。” 雪明:“如果迦南生物也参与...” “你清醒一点...”苏绫接着说:“大火人身体里的小迦南都死绝了,我收到消息,巴浦洛夫变电站的迦南生物活跃度越来越低,它们受不了这种环境,而且它那么厉害,既能当做催化剂,又可以兼职纳米机械的工作,boss应该比你更关心这种生物的种群繁衍,而不是竭泽而渔。” “好吧,那我换个思路。”雪明撕掉战甲的工业设计图,紧接着开始画另一种东西,“想在瘫痪状态保持战斗力...嗯...” 流星伸长了脖子,就看见明哥的日志本上多出来一辆载具。 “嘿!明哥!少见啊!你居然不画泥头车了。” 雪明没有立刻答话,过了一会,他就把设计图发去[joestar]的网络聊天群组里。 ...... ...... [文不才:这他妈是什么怪东西?] [江雪明:是我设计的轮椅战车。] [步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五二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首先,它有两个轮子,稀硫酸电池液,车身没有装甲,但是可以作为一个迷你火力平台,由于是实验机,看上去会比较简陋。] [步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五二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笑了,和我一个病房,嘴巴在笑就可以了,为什么在微信群里也要笑。] [大卫·维克托:很好!我的学生,你做得很好!] [江雪明:维克托老师,你也觉得这种载具有实践的可行性吗?能理解我的苦心,真是太好了。] [文不才:不是...他应该只是...] [杰克·马丁:他应该只是觉得,经常被侍者打断腿,需要这么一副轮椅吧。] [苏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伯特·唐宁:大当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雪明:不知道,列车停运了,我还在养病,白露还好吗?] [罗伯特·唐宁:我们两个一直在学习,在工地吃灰。] [江雪明:辛苦你们了,boss还好吗?它应该开始渡劫了吧?] [boss:早着呢!] [江雪明:为什么这家伙在我的群组里?谁拉进来的?] [江白露:owo!] [boss:怀胎都要十个月好么!你当我的收获季是去厕所撇条?说拉就拉啊?] [boss:所以我说,你们放弃幻想,赶紧把伤养好,没有列车去接,就自己走回来吧。] [大卫·维克托:我正是这么想的。] [boss:还有你!维克托!我已经记不得这是你第几次丢下随行侍者,偷偷跑出去冒险了。] [大卫·维克托:我并非孤身一人,实际上我正在为青金裁判所押运一名罪大恶极的犯人。] [boss:意思是我还得夸你几句?你到底在什么鬼地方?我立刻让寻血猎犬去找你。] [大卫·维克托:不必了,替我留一副轮椅。] [boss: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能用如此帅气的口吻说出这么丢人的话!] ...... ...... 从阿尔伯特科考站,苏维埃宫的科学巨人凋像往外看—— ——沿着铁路越过雪白的山峰,闯进漆黑的溶洞,经过蜿蜒扭曲的盘山道路。 数量繁多的铁架三角梁撑起了地下水路的浮桥,再往前走四百多公里,维克托把手机的数据线从铁路的变电柜终端机拔下。 麦德斯·布鲁诺站在他身侧,看向溶洞一侧的窟窿,就像是潜水艇的观察窗。 在这些孔洞之外,是成片的黑曜石,黑曜石中流淌着金灿灿的熔岩,它们就像是极远处的血管,铁道则是建设在干涸死去的管道中。 维克托切断通讯之后,与麦德斯继续前行。 “你与你的侍者关系并不好?”薪王不咸不澹的说起这件事:“和我一样?觉得她是个拖油瓶吗?” 维克托:“我在这方面比较胆小,比较矜持,在另一方面又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麦德斯:“这方面是哪方面?那方面有是哪方面?你的思路太快,我跟不上,得麻烦你絮絮叨叨慢慢说清了。” 维克托:“我的年龄比你大不少,麦德斯·布鲁诺。” 麦德斯:“你也是不老不死的?” 维克托:“只是不老,受到致命伤时依然会死去。” 麦德斯:“真奇妙...” 维克托:“我和侍者有不可逾越的代沟,我的兄弟曾经亲身经历了这些生离死别的苦楚,我无法想象自己亲眼看着爱人和子孙慢慢老去,一个又一个老死在我面前的那种感觉,像钝刀割肉万箭穿心。” 麦德斯:“这就是你胆小的一面了?” 维克托:“至于胆大的一面,几乎在出行计划制定之前,我就发觉自己已经身处旅途之中了,譬如前几周想着[我的学生们或许会遇见危险],回过神来,我已经在阿尔伯特科考站的月台,仿佛时间被偷走了一样。” 麦德斯:“你的侍者一定不好过,听上去非常遭罪。” 维克托:“用摆烂的说法,时间会给我答桉,时间会治愈一切。” 麦德斯:“你不该逃!你要去面对她!你这个懦夫!” 维克托突然停下,他微笑着—— ——看着身侧的麦德斯,眼神非常奇怪。 薪王被盯得浑身发麻,最后唯唯诺诺的说。 “时间能医好所有创伤,就因为它可以使一切死亡,包括爱和同情。” 维克托便不再用那种心领神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去拷打麦德斯了。 他只是讲:“你说得对。” 麦德斯感到意外:“真的吗?” “这句话是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说的,后来他改名叫马克西姆·高尔基,是个大诗人,大文豪。”维克托接着赶路:“你们都说得对。” 麦德斯·布鲁诺立刻打蛇随棍上。 “维克托!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没戏。” “你杀了我的参谋,我正需要这么一个人,若是你放过我,不必绕这段远路,我可以提前变成太阳,对深渊铁道来说,这是极好的事,对你来讲,也是成名的机会,有许多人会慕名而来,研读你的作品,你最在乎这个!对吗?” “想都别想。” “你这个贱种!骚货!臭不要脸的...” “不许说脏话。” EP.8·[Caffeine·咖啡因] 前言: [爱是比责任感更好的老师。]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 ...... [part一·路标] 二零二五年·四月十七日。 江雪明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雄伟瑰丽的苏维埃宫之下,来到埃里温社会主义天梯之前,从自然沉降数十年的铁道钢轨处出发,人们挤在四列小矿车里—— ——人生就像是航船,矿车的摇柄就像是船桨,要带着他们回家了。 戴蒙德诺夫与之前一样,给每一位伙伴都准备了绒帽,要兄弟姐妹们穿戴整齐再上路。 寒冷的狂风灌进他的嘴巴里,尽管如此也要把临别时的思念都大声吼出来。 “达瓦里氏!我还是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戴哥指着身后的建筑群,心中有微笑,脸上有风霜。 “我一定会去秘文书库读书!” 江雪明把乘客证件递过去,流星也跟着这么做。 两个高位截瘫小宝贝坐在矿车的货篮里,就像是坐进婴儿车的宝宝一样。 雪明言简意赅:“有缘再见!” 流星有样学样的说:“戴蒙德!它不是一面旗帜,不是代征或某个物体!他们是一群人!创造苏维埃宫和这座车站的,是一群人。” 戴蒙德听得半懂不懂的,只是点头,就不去想这些奇奇怪怪的哲学问题了。 “尹阿宋!我要去红星山接着打洞!” 关于尼福尔海姆滩头的灾后重建与消旋工作,几乎是以数十年为单位的巨大工程。 杰森与温蒂立刻站起,挥手作别。 戴蒙德惊讶的喊叫着,从月台的铁板走道,向着渐行渐远的矿车大声呐喊。 “尹阿宋!尹阿宋!我看见了!我看见温蒂·米尔斯了!原来你不是骗我的!你没有疯啊!尹阿宋!” 杰森和温蒂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什么都没有说,意味深长的坐下了。 矿车绕着盘山铁道一路往上,进入大峡谷的螺旋坑口。 铁道分线有成千上百条,这些道路大多是在阿尔伯特科考站在垦荒阶段时,工程队伍对外界的探索。 车站需要卫星城镇,需要更多的人口和土地来支撑它的发展,但是在寒冷的山脉中,经过数百次数千次的尝试,苏联人往不同的方向修了无数条铁道,最终却只有通向科考站的路能用。 这些荒废的铁路在维修巡检时充当临时道路来使用,可是如今[joestar]的人们要回家,失去了铁道信号的指引,这些错综复杂的死路,就会变成致命的陷阱。 离开深谷,往外围的道路前进,直到人们进入错综复杂的铁道系统中,在罢工的信号灯与道岔中,去寻找大卫·维克托留下的路标。 每隔数百米,就能看见荧光笔在道基地台前做的记号。 所有道岔都调整到了正确的线路上,相信过不了多久,雪明与流星就能再次看见老师了。 来自尼福尔海姆的恐怖灵压依然萦绕在人们心头,对傲狠明德来说,收获季还有诸多艰难险阻。 雪明捧起boss赠予的红山石—— ——这块石头,他最终还是没有用上。 与混种战士和薪王作战时,他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去动用这不可思议的法宝。 与腐败巨人和掌控雷电的神王作战时,恐怕这块石头也派不上多少用场。 这个结果反倒令雪明安心—— ——这几趟旅途中,大多都有前辈们指路,有vip保驾护航。 在死偶机关,维克托老师也时时刻刻的关照着雪明与流星。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文不才先生几乎把所有事都一手包办了。维克托老师最后还带着侍者偷偷跑过来看望学生。 在伦敦和泪之城,维克托老师把两个小家伙托付给旧友。 这一回,虽然没有见到维克托老师,但是老师留下的路标,留下的这些荧光符号示踪标识,就像是永不熄灭的火。 所以雪明想着—— ——此次红星山之旅,用不到这块红山石也是一件好事。 boss与他讲过,这个猫铃铛形状的护命符里,有梼杌的精神元质,在短时间内或许可以让普通人拥有授血单位那样的神力,但是很有可能变成梼杌的伥鬼,失去所有神智,变成神怪传说里的东西了。 雪明并不想变成故事里的人,他只想好好过日子。 矿车的钢轮在轨道上飞速转动,青金的大狼妹和半狼妹卯足力气,牵动车组往前飞奔。 空气中二恶英的剧毒恶臭渐渐消散,紧接着便是零下十来度寒风涌进肺腔时,如刀割一样的疼痛感。 会感觉到疼,是好事—— ——这代表呼吸道终于在毒气的坑害下回过神来,从麻木的状态中解脱。 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就像是终于确信一件事。 终于确信,自己是平平安安的活过来了,从地狱一样的凶险海港,从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活着回来了。 杰森坐在雪明身边,默不作声的看着手机,戴着耳机,抓着日志——似乎在反复听写同一段录音。 雪明:“你在写什么?” 杰森:“boss吩咐的东西。” 雪明:“是什么?” 杰森:“很多很多,一言难尽。” 雪明:“我们离黄金乡很远很远,哪怕是人力矿车也得跑上一个多月,你可以慢慢同我讲清楚。” 杰森一个劲的挠头:“嗯...” 紧接着达契亚汉子伸了个懒腰,与雪明反问。 “要不要把流星喊上,他的好奇心那么强,免得我等会又当一回复读机。” 雪明:“不必了。” 杰森:“为什么?” 雪明把流星的脑袋从矿车外边拉回来,掏出纸巾给这晕车宝宝擦干净嘴巴。 “他一时半会醒不来。” 说完这句,雪明就把这小子丢回到婴儿车的专属呕吐位。 “就咱俩吧,就我和你,来聊聊boss与你都讲了什么。” 杰森掏出日志,一边展示日志页,一边与雪明说。 “我现在是vip了,boss要求我交一份材料上去。” “恭喜。” “还有就是,它要我自己来设计vip的贵宾车厢,选出至少三条常驻的路线,这些列车会安排我的位置。” “你要去带新人了?高级资深乘客?” “确实如此,可是我总觉得我没准备好。” “为什么?” 杰森指向矿车之外飞逝而过的路标。 “因为你们的老师,大卫·维克托。他是如此优秀,如此可靠。” 紧接着,他便看向后车中昏迷不醒的苏绫。 “还有九五二七的老师,苏绫,越是了解这些人,我就愈发觉得自己青涩稚嫩得过分——我真的有这个能力吗?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你是个非常傲慢的人,这不像你。”江雪明拿走杰森的日志,紧接着开始写写画画:“boss还说了什么?” 杰森瘫在雪明身侧,和好伙伴肩并肩,想把所有的犹豫不决,所有的隐隐不安,都留在这零下十度的狂风之中。 “它问起哥萨克人和斯拉夫人的事。” “你举过这个例子——拿小日本举过这个例子,我知道。” “boss问我,对这些人是不是还带着成见,这副有色眼镜是不是再也摘不下来了。” “我也想问这个,杰森,你要变成大人物了,自然会有很多人盯上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就像是泥塑偶像,任何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那个时候你脆弱敏感的心恐怕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 “是的。”杰森点点头:“boss对我好言相劝,希望我能明白——地球在这只小猫咪眼中,是没有国境线的,世界地图只存在于地表。它就像一颗近乎于完美的宝石,没有谁来给它订下边境,没有支离破碎的版图。” 江雪明:“我想boss把你送来红星山——并不是想让你接受什么,或是让你认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它并不想将你神话,它依然在破除你心里的迷信。” 杰森:“我察觉到了,哪怕没有我,那位vip——苏绫。” 江雪明:“她能同时使用十颗辉石,只是我们见到的。” 杰森:“她的灵体分件有两百多个,或许也能作为大火人的核心,与腐败巨人作战。” 江雪明:“阿绫老师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你。” 杰森:“我认清了自己。也认清了另一个自己。” 江雪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杰森?” 杰森:“boss会给我派新的任务,估计留在[joestar]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江雪明:“你担心后厨里多出来几个顶级婊子?要把你主厨的位子给顶掉?” 杰森:“哈哈哈...倒不是这个。” 江雪明:“那是为什么呢?” 杰森:“我害怕...无法兑现我与你的约定。” 江雪明:“害怕是没有用的——要勇敢!” 杰森:“嗯。” 江雪明:“我想了很久,杰森·梅根,刚来到地下世界,我就像是一个婴儿。” 杰森:“对,侍者像是我们的奶娘。” 江雪明:“小孩子在尚且年幼的时候,会有很多时间玩耍,会有很多玩伴,这种友谊会持续大半生,与成年之后,工作上的同事完全不一样。” 杰森:“是的。” 江雪明:“boss很有耐心,它知道一个人是如何长大的,它几乎比任何[人]都更像[人]。” 杰森:“是的。” 江雪明:“它调皮又成熟,它又老又年轻,我形容不出来,但是可爱又可敬——偶尔会搞点奇奇怪怪的艺术创作,比如拉着人对戏什么的,也能让人快活起来,忘记旅途里的劳累。” 杰森:“我不喜欢。” 江雪明:“你真的该试试。” 杰森:“我做不来...” 江雪明:“哪怕勉强自己一下?” 杰森:“做不到。有点弱智。” 江雪明:“爱因斯坦说过,太聪明的人总是很难获得快乐。” 杰森:“好吧...下次。” 江雪明:“那么说好了。” 杰森:“说好了。” [part2·奇怪的求生欲] 江雪明:“说回正事吧。boss成功了吗?它成功消除你的心魔了吗?不管是蛇岛开始的故事,还是斯拉夫人或哥萨克人,或是温蒂·米尔斯?喀秋莎?这些事情你都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杰森絮絮叨叨委屈巴巴的:“我已经长大了,冰棍小子——从虫卵到若虫,虫蛹化茧成蝶了。我得去照顾族群里的其他人,不论这家伙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哪怕它是妖魔鬼怪,我也得想办法,为他们指明道路。工作就是这样,不会考虑你到底开不开心合不合适。”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江雪明双手抱着后脑,开心的大笑。 杰森看见雪明的笑容时和见了鬼似的:“你居然会笑得这么开心?” 江雪明:“因为我们赢了!正在回家的路上!杰森!往海拔更高的地方走,气温会越来越暖和,身体会越来越健康,亲人在等我,爱人就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一直愁眉苦脸的呢?” 杰森:“哈...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你看看维克托老师留下的路标,尽管这趟旅途中我没有亲眼见到他,就像我和戴蒙德诺夫一样,从未见过苏联——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杰森:“嗯。” 江雪明:“杰森·梅根,我不善言辞,是个内向的人,流星一直都说我是个吝啬的家伙,是惜字如金的小气鬼——此刻我由衷的恭喜你。” 杰森支起身子,就去拥抱雪明。 铁骨铮铮的达契亚汉子在触碰伙伴的肉身时,却不争气的开始流泪。 “江雪明,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太好了。” “放开我吧。”雪明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杰森兴奋的说:“你害羞了?!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雪明:“不是...我高位截瘫,你轻一点。” “哦!喔...哦...”杰森尴尬的收回双臂。 雪明把日志还给杰森—— ——原本空白的纸页,如今有了一个简单的车厢设计图。 “这是我的vip车厢?”杰森面露惊讶。 雪明:“只是很简单的草图,陈列室和生活起居方面的东西我还没做,但是我想你肯定有很多文献和照片要带过去。” 杰森指向武器柜:“我不需要这个...” 雪明:“喀秋莎需要。” 杰森又指向梳妆台:“我...” 雪明:“温蒂需要。” 杰森最终指向三张单人床,不知道说什么好。 雪明:“你不喜欢可以换成大圆床,这事儿你说了算。” 杰森释然了。 “——对,这事儿我说了算。” 雪明轻轻拍着老大哥的肩膀。 “接下来的路,我们得自己走了。” 矿车停在溶洞道路的终点—— ——往前看去,是长达三百多公里的岩浆湖螺旋道路,它一路向着黄金乡的矿脉而去,像是通往天国的螺旋阶梯。 从喀秋莎的狙击镜里,能看见维克托老师与薪王肩并肩,在陡峭的回环路途中互相搀扶蹒行着。 金灿灿火辣辣的熔浆炸开一个个拳头大的泡泡,硫磺的味道提神醒脑。 “接下来的路,我得自己走了。” 杰森咀嚼着这句话,又瞥见大威廉一手一个,将雪明和流星两个高位截瘫小宝贝的提篮扛在背后。 他终于回忆着,勉强努力的回忆着。 想起大火人苏尔特与子嗣留下的遗言。 “你得去生自己的孩子啦。” 或许以后的旅途中,再也没有这些vip的陪伴,没有像是参天大树一样,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们。 只有在贸易中转站,或vip特约茶室的例行检查时,才能与老师们重逢,谈起旅途中发生的种种。 更早之前——杰森还会去取笑雪明与流星的老师。 因为维克托真的太像[妈妈]了,他几乎跟着两个学生跑了大半个地球。 可是想起当时的语境,杰森又诧异的觉醒,这也是一种嫉妒,一种羡慕。 毕竟爱因斯坦还说过—— ——爱是比责任感更好的老师。 踏上滚烫的铁板,步子愈发坚定。 听见岩浆湖的冷热空气对撞时的厉啸。 它是那么峥嵘,那么汹涌。 矿车爬不上这蜿蜒陡峭的螺旋阶梯,慢慢走回去吧。 “老师!老师!” 流星拿着大喇叭,试图对远在七千多米之外的维克托喊话。 声音根本就传不了那么远——但是热烈的灵感可以! ...... ...... 维克托抱着麦德斯的肩—— ——并非是他想与这罪犯勾肩搭背。 只因为薪王的肉身实在过于脆弱,这一路走来,麦德斯几乎在冷热交替的极端环境中死去活来。 维克托趴在栏杆一侧,在铁道沿线的维护检修道路旁,想与薪王说点开心的事。 或许说说这两个学生,麦德斯能打起精神,走得快一些,速速去青金裁判所受刑。 不等维克托开口—— ——薪王两眼瞪得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凶恶的怪兽,原本病恹恹的身体也有了力气。 “那个vip...那个vip来了,不!不能让她找到我...” 这么说着—— ——薪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再也不说肉身苦累的事了。 维克托连忙跟了上去,眼神中透着惊异。 “真是奇妙的求生欲,像提神醒脑的咖啡一样,我得记下来,是非常棒的素材。”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P.7·[Embrace·拥抱] 前言: [冷漠无情,就是灵魂的瘫痪,就是过早的死亡。]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 ...... ...... [part一·时过境迁] 与大卫·维克托汇合之后,人们回到九界车站几乎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 是的—— ——你没听错,是半年,六个月,整整一百八十天。 从击倒[雷霆]回到红星山开始算起,人们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养伤,回到黄金乡已经是盛夏,紧接着便往六百余公里之外的巨山车站,与拾荒者和流动集市一起沿着铁路步行返航。 在五月初,雪明和流星终于勉强能下地行走,嵴椎的神经痛也有所缓解,可是想要保持长久的作战状态是痴人说梦。 这几个月里,阿星和雪明身上的肌肉流失非常严重。 雪明减掉了整整十六斤肉,阿星更是从九十公斤掉回了八十公斤。 这就是vip的试炼任务,对未知地块探索带来的后遗症。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灵压对精神元质造成的损害,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修复弥合。 两个小家伙没有任何机会练功,失去了阳光,肌肉和骨骼流失钙质,再怎么锻炼,也是越练越伤。 若是傲狠明德的收获季能往后推迟几个月,列车能快快将他们带回地表,也不至于失去如此多的元质。 但是没办法,这是地下世界的规矩—— ——规矩就是规矩,好比春运时的一张火车票,哪怕只是乘客晚了那么一分钟,列车也不会等人。 黄金乡有大量有色金属矿,矿业公司和采矿工程部也有很多铁道规格的矿车,但是以维克托和苏绫为首的队伍领袖都不支持乘坐矿车回家。 从北欧的地下世界出发—— ——抵达巨山车站,然后回到地表,乘飞机回hk,这才是最近的路线。 若是想要走捷径,在收获季时跑到铁轨上玩命,面对的东西,可能是比红星山的铁路网更加复杂,更加致命的铁道变线和僵尸列车。 癫狂蝶圣教的僵尸列车每逢收获季时,都会开始狂欢,这些邪教徒的列车张灯结彩,为了庆贺傲狠明德的死亡与新生,他们几乎已经魔怔了。 这些寄生于好猫咪身体中的虫豸们既期盼又害怕,要用狂欢的方式来冲澹内心的恐惧。 这种期盼来源于癫狂蝶的“归一”本质。 若是傲狠明德彻底死去,对癫狂蝶来说,就是一次巨大的进补。只不过铁道系统陷入瘫痪,零号站台也要在混乱与黑暗中走向灭亡——毕竟在癫狂蝶圣教眼中,乘客和普通人是粮食,若是食物链底层的生物都死绝,他们离“归一”也不远了。 若是傲狠明德继续活着,对癫狂蝶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进补。只不过铁道系统继续存在,零号站台也能接着在这张幸福欢快的捕梦网中接着生存下去——用孙一峰的话来说,都是好事。 几乎每个衍生教派都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据教祖或当家的意见,派出宗族元老或新鲜血液去见证狂欢仪式。 这是一种巨大的荣誉,毕竟每隔几十年才会迎来一次收获季,对地下世界来说,五花八门的癫狂蝶圣教信众,他们的寿命恐怕撑不过几年就会迎来归一结局。 僵尸列车会载着各个教派德高望重的老人,以及潜力巨大的新人,用各种手段去接近各个大型站点,并且在站点的周边城市无所不用其极的布道传教。 在傲狠明德虚弱时,也有许多乘客或地下居民的信仰动摇,向物质诱惑和精神控制投降,将自己的元质从铁道系统中剥离出来,转投癫狂蝶的怀抱。 所以—— ——两位vip都不推荐使用交通工具回家。 要是在铁路(本章未完!) ep.7·[embrace·拥抱] 上撞见僵尸列车,被这些过年过节肆意狂欢的疯子碾碎了,那死法也太冤了。 还有一种可能,在收获季到来时,除了铁路巡检员和信号工程队伍,决不允许任何载具占用公共铁路。他们的矿车很可能会被青金卫士或广陵止息当做僵尸列车,没等双方联络上,好哥哥们就会用炮弹打招呼。 去红星山开疆拓土的英雄们死在敌人手上不丢人,要是死在这群条子手里,对秘文库编写历史书的校稿员和总编辑来说,都是难度极高的学术难题。 更别提他们的队伍里,还有麦德斯·布鲁诺这个薪王。 这家伙在癫狂蝶圣教的人们眼中,那就是一块移动广告牌,恰逢狂欢节日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巴不得把薪王点着了当做游览观光车的大灯,是走到哪儿亮到哪儿——邪教宣传标语也可以直接改成“你相信癫狂蝶的光吗?”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他们花了整整半年,几乎是以徒步的方式回到了巨山车站。 这半年里,雪明造出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代步工具。 譬如简单的外骨骼助力器,拐棍,或者更加省力的提篮。 威廉大哥就这么背着这俩小宝贝走了一路,也没觉得是负担。 最终雪明还是选了轮椅,没有电机驱动,完全靠双手来提供动力,或多或少还能唤醒大臂肌肉,不至于让身体的新陈代谢跌得太厉害。 从黄金乡开始,途径二十三个小驿站,两个大型贸易站,这一路上的流动集市也有数千人的队伍,人们看见这群人就觉得非常奇怪。 雪明和流星坐着轮椅,和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在单行车道宽窄的维修道路上狂飙。 紧接着就是大卫·维克托紧跟其后,很多人都认识这位作家,在《太阳报》上见过他的照片—— ——当维克托老师坐上轮椅时,仿佛找回了某部分丢失的灵魂,以熟捻的手法和精妙的技巧,几乎以冷酷残忍的加速过弯与两位学生竞速。 热熔胎在地热环境中迅速软化,紧紧咬住铁板路,疾驰而过的二轮载具就掀起一道狂风。 许是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当流动集市的小工收拾摊位,就看见雪白的一次性碗快被这些奇怪的轮椅骑士掀飞,就立刻变脸,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老板!这些家伙真没礼貌!” 老板慌乱的收拾着摊位,把餐车和厨具都拢在一起,生怕挡住这些莫名奇妙的旅客。 “不不不...那是大卫·维克托。” “他不是vip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或许是偷偷跑出来的。” “啊?” “你看他摇动轮椅旋盘的手法,那一定是被人打断腿,要赶着回到巨山车站,去boss身边守候,是心急如焚的样子了。” “那其他人呢?” 话音未落—— ——从摊贩身侧飞掠而过更多的轮椅。 几乎[joestar]的所有人都变成了轮椅战神。 只有麦德斯·布鲁诺脸上缠着绷带,被绑得严严实实,挂在大威廉的背上,威廉便驾驶着他的载具——如一辆战车轰鸣驶过。 小工捂着帽子,指着远方。 “这些家伙呢?” 老板略加思索。 “一定是癫狂蝶圣教的追兵吧!” “可是他们看上去好开心呀!” “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一直都很开心,到了收获季就更开心了。” “这些人都断了腿吗?” “我听过很多血蝴蝶教派的名字,其中也有诸多怪东西——那么我们看见的,很可能是[膝盖收割者]。” “啊?” “就像入教仪式必须献出自己的膝盖,便能征服大地,从此双脚踏上钢铁,离开地面,获得这般风(本章未完!) ep.7·[embrace·拥抱] 驰电掣的神通。” “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在这种近乎于都市传说以讹传讹的语境中。 流动集市的所有人几乎都撞见了这么一列轮椅纵队。 ...... ...... [part·为了我们各自的使命!] 只有杰森·梅根不开心—— “——因为太弱智了...” 喀秋莎和温蒂紧紧跟在雇主身后。 小姑娘说:“我觉得很有意思啊!雇主!” 大姑娘说:“我刚在上个站点为动力组更换了链条和固态润滑油!当心了!尹阿宋!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看我这过弯技巧!你跟得上我的思必得吗?!” 杰森捂着脸:“真的很弱智...” 当时他只觉得癫狂指数在飞速上涨—— ——他坚信着,这一路上的任何乘客或居民,看见[joestar]的所作所为时,都会认为这群人的脑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维克托老师在看见雪明制造轮椅时,那种熟练如呼吸一般自然的驾驶技巧就惊得杰森合不拢嘴,或许这位vip早就掌握了这种载具的用法,被打断腿的次数多到记都记不清了。 而另一位vip苏绫则是骂骂咧咧的加入了,嘴上很冷澹,身体很热情,并且在短暂的几个小时里,光速学习进化,加入了轮椅竞速的第一梯队, 只是队伍前列的流星很不老实,他试图把上个站点采购来的水果变成武器,为这段辛苦的旅途加点乐子,把单纯的竞速赛变成道具赛。 “真是太弱智了...” 杰森一边形容着,另一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操纵轮椅的手法起初还有些生疏,经过雪明手把手的指导,已经能应付一些复杂或狭窄的道路,在噼弯时就像是热刀过牛油爽死强迫症那样快乐。 每每听见热熔胎咬住铁板时的尖啸,车身勐然下沉的瞬间,令人安心的狂风啸叫,这比驾驶任何载具都要来的简单爽利,全开放式的主驾驶室给了操纵者无与伦比的自由视域。 每一个反馈。每一次颠簸。 每一颗路面的泥沙都能清晰的传导到屁股上。 故而人们在看见这些轮椅战神时都免不了将他们与癫狂蝶圣教的信徒联系到一起,他们笑得纯真无邪,几乎与拿到新潮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光是听见前列第一梯队的呐喊,就令人san值狂降。 “桀桀桀桀桀!我的小甜心!~我们来比赛吧!只要我追上你!在咱们的婚礼上,穿婚纱的就是你啦!~我必让你尝尝当新娘的幸福感呀!嘻嘻嘻嘻嘻!” ——这是癫狂指数超标的小七。 “明哥!接住!” ——这是刚刚丢出黄金乡特产榴莲臭弹的流星。 “江雪明!九五二七对你发起充满爱意的决斗!它是一种另类的拥抱!你必要回应,冷漠无情,就是灵魂的瘫痪,就是过早的死亡!”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维克托。 “接下来是一段之字形铁路发夹弯道,我的差速器和活门踏板一定能在这段路上将你甩开!接招吧!这是我独创的闪电跑法!” ——这是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折磨下,癫狂指数略有上升的江雪明。 “精彩!” ——这不用我作过多介绍了。 ...... ...... 旅途很辛苦—— ——但是我们能苦中作乐。 当雷克雅未克的活火山越来越近,铁道沿线的村庄县城也越来越多。 一百六十天的旅程,终于结束了。 人们从电气管线的维护道路分流,又在月台下结实的火成岩检疫点出口会(本章未完!) ep.7·[embrace·拥抱] 和。 雪明先去检了新冠核酸,再去检癫狂指数,最终检完维塔烙印,就立刻被巨山车站的管理员请到议事厅的雅座。 人们再聚首时,苏绫和夏夏就不见了。 这位vip身体中爆发过数次维塔烙印,得优先送去特约茶室杀毒,而她的雇主夏夏也一起陪同着,不敢怠慢。 维克托老师在酒吧要了两壶铁骑士威士忌,留在桌上,抓着薪王的后领往外拖,是要带着薪王去坐飞机,先一步回九界转线,去往巴拉松的青金裁判所。 老师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回头,比作剑指往外摇晃。 “adios!(再会!)” 这回阿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他终于追上维克托,在这场荒诞滑稽的轮椅竞赛中拔得头筹。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腿脚还不太利索,紧接着便抱住了老师那副看似文弱,实然硬朗的身躯,这种拥抱像是传染病,立刻变成了狂欢。 雪明抱住了杰森,又去拥抱喀秋莎和温蒂。 小七也逐一将所有人都抱了一遍。 三三零一把流星从维克托怀里抠出来,也与雇主又亲又抱的。 最后只剩下沉默不语的麦德斯·布鲁诺,望见议事厅之外的二色石筑。 颜色稍稍深一些的,就是当年他架势飞机砸得开裂的基桩,颜色稍稍浅一些的部分,则是后来填补重建的石料。 只在他惆怅沉默的瞬间,一个巨大的身躯将他拥在怀里。 威廉的壮实肌肉几乎要把麦德斯夹碎—— “——操!放开我!放开...呜...” 大威廉一下子没刹住车,把怀里的俘虏给捞出来时,薪王上气不接下气的。 威廉立刻说:“抱歉,我不该抱你...” 麦德斯愤怒的说:“你们一个一个一个!都他妈疯了吗?比我还癫?!” 威廉:“我看大家都找到了拥抱的对象,一时半会情不自禁,你理解一下。” “他妈的...”麦德斯刚想骂出更多的脏话,可是嵴骨处的金色法印正如魔鬼的令咒,立刻让他闭上了嘴。 维克托终于带着薪王离开了。 小七率先举杯,与正在静养病房里接受治疗的阿绫老师打了个视频电话。 “我们要回家了!老师!” 流星:“敬未来!敬现在!敬过去!” 三三零一:“敬友情和爱情!” 喀秋莎唯唯诺诺的站起身,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热烈的氛围。 “敬我的雇主!杰森·梅根!” 温蒂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杯。 金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摇晃着。 雪明作为[joestar]的大当家,让小七搀扶着站起,要把威廉大哥也请进来。 “我有一家俱乐部,威廉——你搏击格斗的身手比流星要强,如果无处可去,来我这里吧。” 威廉没有任何忸怩的意思。 “敬你和我!还有我的父亲!” 雪明与伙伴们碰杯。 “敬傲狠明德。” 视频电话里—— ——苏绫刚刚与夏夏喝完交杯酒,半杯白夫人奶茶下肚,她打了个奶嗝,是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为了我们各自的使命!” ep.7·[embrace·拥抱] EP.6·[Sex Bomb·性感炸弹] 前言: [哪怕沥青覆盖了整个地球,绿草迟早会冲破障碍茁壮成长。] [——尹里亚·爱伦堡] ...... ...... [part一·日志] 在巨山车站的议事厅旁侧,有四个巨人修造的大涵洞。 这些洞窟分做十六道关口,一路往外延伸,通向冰岛海岸警卫队的防务基地。 “这个小国没有正经的国防军,受到九个国家的保护,所有城市的常驻警力只有六百人。巨山车站就建在雷克雅未克的火山之底。” 江雪明跟着过关人员的队伍一路往前,在检疫关卡消毒取血,核验dna,灭杀维塔烙印。 在最后一道关卡,除了雪明以外,[joestar]的其他所有人都被拦下。 步流星和小七的癫狂指数徘回在[a+]。 杰森·梅根直接来到[规格外]。 喀秋莎作为杰森的侍者,得留在雇主身边看护。 威廉大哥的种族是巨人,想去人类世界要先找外务部的领导开证明。 流星当即扒在关卡窗口,一个劲的嚷嚷着。 “我看上去很像疯子吗?!喂!守关大哥!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呀!是不是这个仪器出问题了?” “抱歉。”守关的防务武装人员举起麻醉枪,并没有将枪口指向流星,更像是在温柔的展示武力:“这是规定,巨山车站没有偏光六分仪,如果把你们放出去,咱们整个部门都得吃罚款丢工作。” “在伦敦,天穹车站的检疫环节也没有这么严格。”雪明操着一口英语上前交涉,并且指着小七:“我的侍者癫狂指数原本就很高,她能自由出入天穹站,为什么巨山站就不行了?” “因为这里是雷克雅未克。”武装人员低声说:“这地方是个国际港,也是旅游圣地,但是警察少,治安一般般——还是各个电竞赛事体育运动的举办地,世界各地的人都会跑到这里来,现在是后疫情时代,不光维塔烙印,新冠病毒也会外溢,如果没别的事,最好不要乱跑。” 守关的好哥哥如此说,在江雪明的乘客证件上盖了章,拍了拍雪明的肩膀。 “别把地表的病毒带到地下世界来哦。” 小七还想跟过去,立刻就被麻醉枪指着鼻子逼退了。 武装人员讪笑着,满脸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侍者大人,你们就好好呆在巨山站,或者跑去伦敦天穹站。从那里返回地表吧。” 流星拉着七哥回到遣退队伍里。 “嫂子,你上回跑去死偶机关,不也是从巨山车站出发的吗?那次这些家伙怎么没拦着你呀?” 小七立刻说:“我从火山口跳伞下来的,传唤铃任务的优先级是最高的。不用遵守这些规定。”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江雪明与小七大声呐喊。 “要不我也和你们一起?走泪之城的路回去?” “不必!”小七非常懂事:“你先飞回hk!白露和唐宁小子在等你!boss应该也在等你!” ——毕竟傲狠明德的护命符还在江雪明手上,这事儿耽搁不得。 “行,我们回头见!有事打我电话!” 江雪明说完这句,便匆匆离开了。 ...... ...... 搭上城际大巴,离开熟悉的伙伴身边,仿佛万事万物都变得安静又陌生。 巴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换上便服之后就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有热情的男男女女会彼此对视着,眼神碰撞时灵感也常常读懂对方的善意或敌意。 车窗外血红的落日刚从极远处的山峦间缓缓沉下,丘陵矮坡之间的广阔原野中,巴士就行驶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公路上。 除了车辆的广播声,车胎碾压石子发出的路噪,唯一能听见的,就是拂过脸颊暖风的啸叫。 偶尔有聚堆的乘客开始议论,雪明就拿起日志,默默将他们的谈话内容都记下。 “冰岛的雷克雅未克火山之下,有一座巨山车站。” “这个巨山其实更像是巨人与山妖的混合词。” “据说这座火山就是山巨人的骸骨,所有北欧生灵的生命起源地,就在这里。” “不论是维京人,或是更早的尼人,他们的祖先曾经在这里生活。” “他们相信唯灵论,类似德鲁尹宗教信仰中的万物有灵。山川、大地、动物、草木中都拥有灵魂。” “半年过去了——我依然不知道尼福尔海姆是什么,红星山的尽头,那片冥界海洋中的巨人们是从哪里来的,以及海沟之底,那团好似树木和血肉的聚合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科研站的人们明确的告诉我们,不能将这些东西的照片录像往外发放,所有的一切都归纳进车站的α级机密协议中,我只能通过口述,向苏星辰大哥求教。” “世上真的存在冥界吗?就像我们看见的,在那道[isa·依莎]构筑的冰晶墙垒之后,那座神庙就是冥府的入口吗?” “巨人们说的[母亲],是海沟里的那团滚动的泥浆吗?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类似《星河战队》原着中作者笔下的[虫之神·buggod]——从海沟中露出部分类似真菌体与植物形体的纤毛,蕴含着强大的电荷能量。它露出地表的尺寸就有数万平方公里那么大,我难以想象这种生物在地幔之中的占地面积有多么夸张。” “或许巨人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它们的母亲,这些巨人没有脐带,也不需要脐带——包括苏尔特和威廉,这些生物在诞生之初只有神秘莫测的卢恩楔石作伴,就像是身份证明。” “星辰大哥也不知道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在[天枢]的科研院,也记载过这种玩意——[文曲·文昌]是它的研究院与文献库,在这些地方,星辰大哥找到了相关的资料。” “我们把它喊作厚土娘娘。” “也叫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 “所有土壤中出生的生命,都来自厚土娘娘的怀抱。” “不同的土壤养育了不同的人种,形成不同的聚落,变为不同的村庄,出现不同的语言——或许在神州大地的无尽黑暗之中,越过莫霍面来到地幔层,也能发现此类神奇诡谲的生物,像尼福尔海姆一样,也有地府阴司。” “我一直都很苦恼,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几乎与天文地理数理科研这些事绝缘,小七还会拿我的文化水平开玩笑,我认为她说得很对。” “对于破坏某个东西,把完整的怪物拆成碎片,这件事是我最在行的,至于其他的诡谲神奇,就交给术业专攻的学者,慢慢为我一一解答吧。” “这趟旅途中,我起初最在意的是杰森·梅根。” “他终于找回了曾经的侍者,也找回了魂威,但令我意外的并非是这些曲折离奇的灵魂,也不是杰森和温蒂之间复杂的感情关系。” “令我意外的,是我与小七的感情——” “——星辰大哥说,我和姜正初阿叔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dna对比验证的结果,我们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亲生父子,我觉得这是一句废话,或是星辰大哥编出来的谎言。后来叶北大哥又告诉我,我真正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三日。” “叶北大哥不会骗我,这么说的话,我已经二十三岁,也到了订婚的年纪,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小七提这件事。” “有生以来,除了白露病重,我是第一次如此慌张,能明确的感觉到心率从每分钟五十一次提升到了七十次——虽然变化不大。” “我在脑内想过无数次求婚的场景,但一般都以小七的昏厥抽搐而告终,就像是我在一年多前,第一次向她递戒指那样。” “她是个非常贪心的人,与我这个日子人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不会搞钱,她搞钱的速度又狠又快——几乎像吃人一样快。” “她很美,说个很惭愧的事,我几乎从未主动去夸赞她的美貌,都是她单方面对我进行性骚扰,或许我在这方面表现得过于木讷了,偶尔为她梳头理发,整理仪容时,说起这些事都会令她少见多怪。” 写到这一页时,大巴车停驻在机场停车坪。 远方的市区建筑若隐若现,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哈尔格林姆斯教堂的灯光冲天而起,仿佛一道黄金瀑布,落去银河之中。 雪明终于从迷离的情愫中醒觉,他仔细想了想,这才明白,把私事写在日志本里多少是有点不妥的。 小黑猫看了肯定很开心,也会无心工作,沉迷嗑糖。 于是他将这几页都撕下,扯成碎片,塞进垃圾桶里,匆匆忙忙的去候机楼订票。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有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金发男子跟了上来。 他蹲在垃圾桶旁,把雪明丢进去的纸屑都清出来,一点点拼凑完整。 他穿着厚实的黑呢衣,手指粗大,没有掌纹和指纹,光秃秃的掌面看上去像是婴儿的皮肤。 他揉搓着纸屑,从油墨的散碎纹理辨认出中文的排列规律。 最终将它们拼成完整的日志纸张时,比出一个大拇指,如定时炸弹的起爆开关。 “[sexbomb·性感炸弹]!” 洪亮有力的呼喊声从男人的喉口中传出—— ——它就像魔术的咒语,一声令下。 纸张开始燃烧,迸发出金灿灿的火光,油墨与纸张的燃点不同,便在焰舌跳出一个个鲜红的字符,几乎把雪明写下的所有字都展示出来了。 直到纸张燃烧殆尽,男人直起身,在垃圾桶旁的路灯下露出真容。 他有一对蓝汪汪的眼睛,斑驳杂乱的金发盖住前额,两颊饱满颧骨高耸,鼻梁挺拔嘴唇有肉。 他穿着桃红色衬衫,立领让一条黑领带牢牢绑住,从锁骨到下巴却有怪异恐怖的特征——喉结和脖颈的大血管皮肤处,有湛蓝的闪蝶彩绘纹身。 黑呢衣非常修身,衬着他矫健有力的臂膀与躯干,硬牛皮裤子紧紧包住了他的臀腿,小腿肌肉和颈骨前凸后翘,皮鞋锃光瓦亮。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江雪明从路灯的阴影处走出。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要翻看我的日志?你...” 话说到一半,雪明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这家伙的长相在他看来太古怪了! 还记得陈富贵,纸扎铺的陈老板吗? 喜欢换对联的假洋鬼子,平易近人嘻嘻哈哈的美国人。 白露见了,要喊一声陈叔叔。 而眼前这位跟着雪明,要去垃圾桶里翻找雪明日志碎片的怪人—— ——几乎与陈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不论是眼睛的颜色,发色或五官和体格。 除了神态与衣品,除了手掌的纹路和脖颈的闪蝶纹身以外,他们几乎就像是双胞胎。 [part2·生命力] 这下给雪明整不会了,没等他开口接着问话。 陌生男子主动递去乘客证件—— “——你好,我叫伍德,伍德·普拉克。” 紧接着男子拿出香烟,仅用响指这种奇妙的仪式,就点燃了卷烟。 “是未知地块fe33031到天穹车站线路,三趟列车的车长,司炉是我的妻子,也是中国人,这是她的联系方式。” 这么说着,男子就从衣服里掏出另一张名片递给雪明。 “我对你没有歹意,只是非常好奇。当你撕下日志的那一刻,我就无法制服心中的野猫,它在吠春,使唤着我,催促着我去看一眼你写下的内容。” 江雪明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他能感受到这家伙身上灼热如火的灵压。 且不论这位奇奇怪怪的车长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光是对方身上的魂威,就已经展露出十分可怕的破坏力了。 那是纯粹的火焰,纯粹的能量,能在冰岛天寒地冻的环境中徒手点燃纸张和香烟,甚至江雪明还没看见伍德·普拉克身上的魂威形体,力量已经率先一步迸发出来了。 伍德·普拉克接着说:“你随手丢掉的垃圾,从它落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你了,对吗?” “嗯...”雪明眉头紧锁,严阵以待。 伍德:“我将这些日志残页捡起,把它们烧毁,才能确保其中的内容不被人发现。” 雪明:“谢谢...” 伍德:“不客气。” 说罢,雪明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终于确信—— ——眼前这位长相神似陈老板的陌生人,确确实实就是铁道系统中的一位车长。无论是站台管理员,或是巨山车站的客服部都可以左证。 “伍德先生,为什么要偷看我的日志?”雪明不理解。 伍德:“你是无名氏的新当家,是车站中一个学派的领头羊,我想了解你。” 雪明:“就这么简单?” 伍德:“就这么简单。” 短暂的沉默过后,雪明正准备离开—— ——伍德·普拉克却说起另一件事。 “江雪明,在六月二十三日出生,是《女巫安息日》中祭祀黑山羊神祇的日子,人们将儿女孩童献给魔鬼,让魔鬼吃下儿女的血肉,并且...” 江雪明勐然回头:“伍德先生!” 伍德:“我有冒犯到你吗?” 江雪明:“你说的话让我火大——很生气,你是故意要激怒我吗?我最讨厌,最愤恨的事情便是人肉买卖。要加上邪教和小孩子,那就是怒到极处一点就炸。” “我不是在胡说八道,江雪明。”伍德·普拉克打开手机,展示着《女巫安息日》这副画作,是1798年西班牙艺术家弗朗西斯科所作的画像:“你确实出生在这一天。” 江雪明替伍德车长熄灭了手机荧幕,只觉这神神道道的家伙,比起陈老板要迷信得多。 “那又怎么样?能证明什么吗?我这个人很有趣?出生的年月日也有讲究?” “不,恰恰相反。”伍德·普拉克打开大衣的纽扣,当着小伙子的面提了提裤头,把骷髅猫咪头的腰带往上提熘几分,表现得非常随意—— “——你身上迸发出来的生命力令我着迷,如果要把《女巫安息日》当做一个故事来说,你就像祭祀仪式上的孩童,作为祭品,你跳下祭台,先是逮住父母暴打一顿,又把邪神从神龛踢下,按在地上接着暴打一顿。” 伍德一手扶着腰带,另一只手以指为枪,向着他自己的太阳穴。 “这份强大的生命力,正如岩石下的草种,哪怕沥青盖满了整个地球,绿草也会冲破障碍茁壮生长,它吸引着我,就像是磁石与铁块那样,我不由自主的被这份引力拉来你身边了。” 雪明听了只是一个劲的挠头—— ——最后他也不避讳,单单用灵体帮伍德车长修好了皮带上的猫猫头卡扣,免得裤头接着往下掉。 ...... ...... 巨山车站的客服部。 客户经理与车长夫人在吃晚饭,两个已婚女性的谈话大多都关于家庭。 关于丈夫和孩子—— ——其中就有伍德·普拉克的妻子。 车长夫人说起这么个事。 “收获季来了,我老公一天到晚没事做,就喜欢往外跑。” 客户经理不以为意。 “他清廉正直,不像是拈花惹草的人。” 车长夫人愁眉苦脸的。 “我也不是担心他出去找女人。” 客户经理反问。 “那你担心什么呀?” 车长夫人说。 “我担心他出去找男人。” EP.5·[Nights are Forever·永夜] 前言: [我们活在这世上,不是靠上帝的恩惠。] [——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 [part一·追兵] 在候机大楼的餐厅中,雪明与这位奇奇怪怪的列车长共进晚餐。 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 “伍德先生,我心里有很多疑问。” 雪明决定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为什么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车长的证件,以及打给列车站台的电话都是真的,可是伍德·普拉克这张脸看上去却像假的。 譬如我们在外旅行,隔壁单位的同事,却与老家小叔长得一模一样。 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伍德·普拉克举起快子,端着海碗,只见快子夹住汤饺甩干水分,非常熟练的样子。 “你说的是亚当斯·维哈?” 江雪明:“亚当斯·维哈?” 伍德:“对,没印象吗?” 江雪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没有.” 伍德接着说:“那就是陈富贵——美国人德州人,身份证和驾驶证上的名字都叫亚当斯·维哈,在很早之前就来中国讨生活。” 江雪明:“嗯” 伍德:“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对吗?” “除了神态和气质。”江雪明形容着:“你浑身上下都是一股.” “硫磺味。”伍德开着玩笑:“我用凋牌硫磺皂。” “呵”雪明抿着嘴,连忙说:“不是的,伍德先生,我说你的灵压和魂威,透着一种爆炸物的味道,我经常接触这些东西,经常能闻见枪械底火雷汞与炸药的气味。” 伍德往自动贩卖机里投硬币,落下一瓶可乐。只见他扣动拇指,按下起爆开关,可乐的合金瓶盖“波”的一声就飞上天。最后把可乐送去雪明手边。 “接着说,渴了就喝。” “伍德先生,你和我这个陈叔叔”江雪明想了想,最后还是改口了,“和这位亚当斯·维哈,是双胞胎兄弟吗?” 雪明对陈老板了解不多—— ——当初在衡阴挣扎求存,也是见到纸扎铺的招工告示,陈老板看雪明这张脸好揽客,就送去叶北大哥的店里干活。 那是个非常和善,平易近人的小叔叔,喊叶北叫做[小北],喊雪明叫[小江],听了雪明家里的故事,立刻就借出去两个月的生活费,也没问多久还。 在衡阴那个地方,借钱基本等于做慈善。能遇见陈叔叔这样的人,江雪明只觉得幸运。 如今却在深渊铁道的系统中撞见与陈叔叔长相一模一样的家伙,这不得不让雪明多留了几个心眼。 当伍德·普拉克听见这个问题时—— ——他把饺子都吃完,似乎是想了很久。 “不是。” 江雪明接着问:“那你们俩为什么长得那么像?”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雪明的内心非常非常好奇。 他从叶北大哥口中听到[天枢]的时候,只知道玩意算深渊铁道的姐妹单位。 于是他想——或许普拉克和陈叔叔是一对兄弟,这对兄弟的灵感与灵压都异于常人,于是一个去了天枢,一个去了九界。 在天枢的那一位,就成了叶北大哥的好伙伴。 在九界的这一位,就成了傲狠明德的列车长。 伍德反问:“这件事很重要吗?” 雪明能感觉到——车长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依然决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在对方表现出恼怒或抗拒之前,这个日子人是不会回头的。毕竟这关乎逢年过节去陈叔叔家拜会,要准备几分礼物的问题,非常重要。 “很重要。” 伍德倒也不怎么介意,只觉得这个小家伙很有趣。 “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和你想象中的胞胎兄弟,或者克隆技术完全不一样。我与亚当斯·维哈,也就是陈富贵,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要是把它原原本本从头到尾都说完,我们应该会错过飞机。” “等等.”江雪明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伍德车长!你和我坐同一班飞机?你要去hk?” 伍德:“我决定与你同行。” 江雪明:“为什么?” 伍德:“你身上有傲狠明德的护命符,对吗?” 江雪明:“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伍德:“我与你近距离接触时,就在你为我修理裤头的皮带,我俩几乎贴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boss的灵压——来源于红山石。” 江雪明惊讶:“你是故意的?” 伍德双手互抱,翘起二郎腿。 “所有自我介绍,都不如灵体的碰撞来得清晰了当。” 江雪明终于醒觉,面前的这位列车长绝对是个人精。 那种泰然自若和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寒风中冒着光屁股的风险肆意妄为,在短短的十来分钟里,把江雪明的灵体和携行物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江雪明:“所以.” “我要保护你,江雪明。如果boss出了什么差错,我就会失去这份工作。”伍德直言不讳:“要是你在这趟返程的旅途中死去,我也会带着boss的护命符,回到九界赴命。” 江雪明瞪大了眼睛。 “我有危险?” “如果我猜的没错。”伍德·普拉克将自己臆测的想法娓娓道来:“从破碎日志上得到的信息来看,你刚从红星山回来,是vip的试炼任务——天国阶梯的邪教徒见过你们,总有漏网之鱼,会把你们的信息传递给其他人。” 江雪明:“我已经被人盯上了吗?” 伍德从兜里掏出两张机票,将其中一张交给江雪明。 “我能找到你,就代表其他人也能找到你,在收获季的这段时间里,癫狂蝶圣教的人们都在过狂欢节——起初我只想与你聊天谈心,在我得知你拥有红山石之后,我就改了主意。” 说完这些,伍德先生又从兜里掏出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执教资格证。 “我是巴拉松的魔术老师,教导世界各地的人们如何控制自己的魂威,灵魂成长的道路不仅仅是破茧成蝶的那一刻就结束了——这只是开始。你离这个关口只差最后一步,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死去,那就太可惜了,boss会伤心很久很久。” 说实话,雪明心里很没底。 这套话术很像传统玄学诈骗陷阱。 譬如“你有血光之灾,我这里有办法让你渡过难关。”一类江湖骗子的经典套路。 如果真如伍德·普拉克所说,天国阶梯已经把红星山攻坚队的成员信息都泄露出去,此时此刻,落单的江雪明就像是一块鲜嫩的肥肉,已经被许多肉食主义者盯上了。 江雪明:“你能保护我吗?” 伍德:“不能。” 听到这句话时,雪明却觉得莫名安心。 要是伍德·普拉克真的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哥一定保你平安”——雪明肯定拔腿就跑。 江雪明:“你能保住红山石吗?” 伍德:“我尽力。” 江雪明立刻掏出日志,眼中燃起斗志。 “伍德先生,我们的飞行路线.” 没等他说完,伍德立刻接道。 “从冰岛雷克雅未克出发,横穿北极,到海参崴大彼得湾停留三个小时,然后直飞hk。” 江雪明抬起头,看向候机厅里的其他旅客—— ——相隔三十多米,大厅中只有寥寥数十人。 “十六个美国人,三个墨西哥人。”伍德歪着脑袋瞥向大厅:“三个日本人,两个玻利维亚人,一个韩国人,一个俄罗斯人。从他们看向候机告示牌的频次来推断,有十三个人与我们同行,非常关心客机出发的时间,是十个男人,三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姑娘,似乎只有十三四岁,她盯着起飞跑道的客机看,从眼童的反射光中,能看见客机的输油管道。” 好强的观察力——雪明照着伍德先生的吩咐,将这些信息都记在日志上。 雪明伸手:“我能相信你吗?” “不要与我握手。”伍德先生没有回应握手礼:“我的手非常危险,魂威能力的发动几乎都离不开这对肉掌,至于能不能相信我——我认为你与我之间,一切都是对等公平,不存在任何信任可言。” [part2·炼狱专机] “不存在任何信任?” 雪明的眼神失焦,几乎无法理解这位列车长的言外之意。 伍德捂着下巴,另一手挑弄眉毛:“在癫狂蝶教众的眼里,我也是高价值目标——若是我死了,深渊铁道有三辆列车要停运,封闭偏远的小车站,就会变成黑暗世界里孤立的乡镇,车站的阳光很难照射到这些地方。” 江雪明:“没有阳光的地方,就会出现霉菌和病毒。” “yet!yup!yes!”伍德为雪明的联想能力鼓掌:“大部分恐怖电影的故事背景都存在于一个相对孤立的村镇之中,这些地方暗无天日,警力和军队很难将武力投射到这些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没有重火力的帮助,人们只能屈从邪教徒或鬼魂的单方面施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么死去,要么加入。” 江雪明合上日志:“我明白了,伍德先生,你和我确实不存在任何信任。” “所以收起你天真的想法,江雪明。”伍德·普拉克如此说:“我没有大卫·维克托那种读心的本事——根本就不了解你这个人。你却要与我谈信任这种昂贵的奢侈品,该露出匪夷所思表情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 江雪明起身,准备登机:“所以我们不必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伍德跟着站起身,与这位塑料兄弟说:“我会优先保证红山石的安全,然后才是你的小命。” 江雪明提上行李,来到安检口。 “伍德先生,如果这趟旅途,咱们没遇上任何麻烦,是风平浪静的回到hk了,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伍德:“为什么呢?” 江雪明:“因为我觉得你很成熟,办事麻利逻辑清晰,我想吸哦不,我想向你学习一些技能。” 伍德把行李丢进安检机里:“不,我不是问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一定要风平浪静,没遇上任何麻烦,你才愿意与我交朋友?” 江雪明突然就被列车长这句话给干沉默了。 一时半会他真的搞不太清楚,伍德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装湖涂。 两人的行李在安检口不约而同发出警报声,直到空乘人员来检查,江雪明和伍德不情不愿的把配枪交出去。 江雪明:“那我换一种问法,很高兴认识你,伍德先生,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伍德收拾好行囊:“不行。” 江雪明:“为什么?是因为我看上去很危险?很多人都说我冷得像块冰。” 伍德:“我老婆非常介意这件事,要我别在外边拈花惹草。” 江雪明:“可我是个男人啊!” 伍德:“就因为你是个男人。” 雪明又被干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直到登机时他都没说话。 两人坐回经济舱的位置里,终于从那种压抑躁郁的气氛中解脱。 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从冰岛出发的客机上没有多少旅客,近几年的疫情几乎要击垮世界各地的航空公司。 时间接近凌晨十二点,飞机已经开始在跑道上滑行。 窗外飞逝而过的引航灯,还有空乘小姐温柔甜美的播报提示让人们昏昏欲睡。 此时此刻,雪明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或许伍德车长的担忧是多余的。 伍德也开始闲聊,说起工作之外的事。 “江雪明,你喜欢看电影吗?” “不怎么感兴趣。” “电视剧呢?” “基本不看。” “我老婆是个影迷,也是电视剧集的狂热爱好者,我们在列车上工作,就靠着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嗯。” “你看《猫和老鼠》吗?” “看过。” “我很喜欢这部动画。” “是因为有趣吗?” “是因为它的角色身份鲜明,几乎所有年龄段都能看懂。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杰瑞的大表哥。” “它有名字的,它叫马索尔。” “我不记得.只知道这头耗子战斗力惊人,能暴揍一群大猫,很重要吗?” “对,名字很重要,我希望你立刻舍弃自己的名讳。”伍德歪着脑袋,靠到江雪明身侧:“我叫你枪匠,你叫我炸弹人。这样就好。” “听上去像卡通角色。”江雪明疑惑:“有什么深刻含义吗?” 伍德都着嘴,在点头逗乐的感觉:“我去呼喊你,不至于整个飞机的人都知道你是[江雪明],有陌生人在追杀你,要询问你的去处,譬如扯着嗓门大喊——那个江雪明去哪里了?咱们的乘务员和旅客朋友们,也不会立刻将你的位置报给别人。” 飞机离开地面的瞬间—— ——雪明眼神剧变。 他感觉到机身在不自然的震颤着,并且伴随着一种古怪的,带有变质潲水恶臭的灵压在隐隐作祟。 此时此刻他终于醒觉,伍德·普拉克没有开玩笑,这位列车长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是在收获季的假期来找乐子。 这架飞机上,确实有癫狂蝶圣教的人。 而且从灵压的异常波动来看,飞机驶离地面的瞬间,魂威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攻击的目标是谁?攻击的方式是什么?会造成什么效果? 这一切,雪明都不得而知—— ——四处传来的鼾声让人不由自主的昏昏欲睡。 雪明立刻起身,要去寻找诡异灵压的源头,却被伍德一把抓回位置上。 “别乱跑,枪匠。” “我得去看看。”雪明耿直的说着:“伍炸弹人先生,我刚才感觉到” “是布奇在作祟吗?”伍德询问。 雪明:“布奇又是什么?” 伍德:“《猫和老鼠》里边有坏猫铁三角,它们的头儿就是布奇,整天欺负汤姆的大黑猫。” 雪明:“我不确定.但是肯定发生了什么。” 伍德:“然后呢?” 雪明勐然惊醒。 这不是对付混沌失智的灾兽或腐败巨人!对手是活生生的人! 伍德列车长列举的例子非常生动,如果敌人不止一个呢?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坏猫咪铁三角呢? 这故意显露的灵感压力就像是钓钩,要把雪明这条好奇的鱼儿扯出水面。 “飞机在爬升阶段,如果你解开安全带立刻站起,恐怕不用乘务员去播报你的名字,客机上的敌人就立刻知道你是谁了,枪匠”伍德·普拉克轻轻敲了敲座位的把手:“做好准备,等飞机钻出云层,我与你一起去查明真相。” 江雪明看向座位的铝合金扶手,立刻明白了伍德先生的意思。 他小心催动灵体,将两人之间的金属扶手切割矫形,分作一百多个零件,构筑出一支原始而古老的枪械——勃朗宁手枪。飞机上没有易燃物,没有爆炸物就做不了子弹,但这玩意应该能吓住敌人。 因为敌人和他们的处境是一样的,都得过安检。 在飞机落地之前,除非敌人拥有征服重力的超能力,为了夺取红山石然后平安逃走,这些家伙绝不会轻易破坏空乘载具。 “你学习的速度令人咋舌,枪匠。”伍德·普拉克轻轻拍手:“现在.” 话音未落—— ——江雪明一手捂住伍德车长的嘴,向着飞机的观察窗外看去。 机身撞进云层之中,在浓雾里,在飞机的机翼上,趴着一团毛茸茸的怪形! 积雨云里的雷霆一闪而过,只一眨眼,它就不见了。 雪明吞咽着唾沫,紧张的说:“炸弹人它刚才就在外面,它似乎在观察我们。” 飞机冲出云层,来到平飞阶段。 伍德掰开雪明的手,叹了口气。 “普通人是看不见灵体的,枪匠,你与它对视时,它就发现你了。” 雪明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他的脸色剧变。 伍德朝雪明递咖啡:“放轻松,这是魂威之间决斗的标准流程,找出目标,锁定目标,杀死目标,它还没锁定你,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接着往咖啡杯里撒过量的砂糖,要用优质的葡萄糖让这个小伙子打起精神。 “——你没有魂威,或许客机上还有其他人能看见灵体,或许来狩猎的肉食主义者不止一个,我们姑且把飞机之外毛茸茸的家伙喊作布奇,因为它胆子最大,最调皮,敢在雷暴云层之中呼唤魂威,想用这种方式找出我们的真身。” 随着空乘人员的播报,也有其他旅客解开安全带,往厕所走。 伍德用手指在雪明的手背上写字,在人员流动时彻底噤声。 “布奇迫不及待想要找到我们,它是个焦躁的家伙,就像是看见雪白的小母猫图多盖洛,会立刻翘起尾巴开始发情——它是个很好对付的敌人,我为你安排的座位,恰好是经济舱的中部位置,按照先后顺序,布奇会从那个地方” 伍德向着头等舱的乘员通道指去。 “一路往机尾,想办法收拾这一路上,所有与它魂威对视的人员,一个都不会放过,等待吧,枪匠,只需要等待,然后扮作图多盖洛那副妖娆撩人的模样,布奇就会显出原形。” 江雪明手心冒汗,他从来都不是个被动的人。 “就这么等着吗?” 伍德站起身,越过雪明的膝盖,一路往外走。 “我去个厕所” “炸弹人” 雪明还想说点什么,但车长随意自然的态度不像说谎。 “人有三急,哪怕要和人拼命,也得管好自己的膀胱不是么?”伍德一边走一边说,“你一个人要小心.” 说完这句,伍德就消失在客机的乘务员房室对面,钻进了洗手间。 雪明没有慌张,却不敢做出任何可疑的动作,他不去扫视旁侧,只用余光瞥视着周遭的乘客,那种散发出恶臭的灵感压力一直在徘回游荡,就像是通风系统里钻进了腐烂的亡灵。 在等待之余,他朝着衣服的内袋摸去,却勐然发觉! ——红山石不见了! 他低头看去,寒衣的里衬中留有伍德·普拉克的字迹! “枪匠,东西我先拿走了,不必去寻找。放在我这里比较安全,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不要怀疑我的动机——我是说,它放在我这里,你比较安全。” 容不得雪明多想,前座的旅客是来自韩国的一个女子。 她的身体不自然的抖动着,就像是被魔鬼附体—— ——她颤抖的双手时而握紧椅把,时而撞击桌板,直到雪明嗅见浓烈的血腥味时,才探着身体往前看。 那场面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女子的登机牌上全是污血,只能依稀看清[朴贞慧]的乘员姓名。 再往上看,她的胸骨外露,与整形医美的填充假体一起泼洒在客机地板上。 她的口鼻眼睛都在往外喷血,耳朵两侧冒出来的赤色浆液已经把头发染红! 她的双手指甲外翻,就像是生生将自己开膛破肚,眼睛翻白再无生机了! 肮脏的毛发灵体如一条条蛆虫,在女人的喉口钻进钻出,又从颅骨头皮中冒出来,仿佛能控制这可怜女子的脑神经。 雪明的san值在狂降,可是此时此刻由不得他迟疑! 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要表现得像是一个普通人! “空乘!空乘!乘务员呢!”雪明声嘶力竭的大声喊叫着:“快来!快来啊!把空乘组的医生叫过来!喂!” 四处的乘客好奇的看向此处,看清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时,皆是恶心丧胆的表情。 空乘小姐应着雪明的呼唤赶到现场时,立刻发出尖锐的惊叫—— ——朴慧贞的尸体僵立着,依然有汩汩鲜血从五官七窍中流出。 雪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狂跳不止的心脏让他血压升高,脑内不由自主臆想着自己的死法,这种魂威攻击造成的伤势,这种类似精神控制的恐怖手段,恐怕用万灵药都无法治愈。 等空乘组的医师赶到,终于把尸体抬走。 空乘小姐将几个惊吓过度的乘客送到乘员室,这个小姑娘吓得不轻,也要勉强营业,尴尬的安慰着乘客们。 “先生们,女士们医生会告诉我们这位旅客的死因,恐怕是在登机之前食物中毒,在飞机爬升的过程中受了冷热气流或气压变化的刺激才会”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她可是把自己的喉咙!肋骨和肺都挖出来了!”有男人大吼大叫着:“她七窍流血呀!简直像是中了凝血毒素一样,从粘膜里噗嗤噗嗤的往外喷血!” “这架飞机上有鬼魂.这架飞机上有鬼魂我刚才就看见在机翼上趴着个怪东西!”有慌张的女人灵视过高,已经能看见灵体了:“我想下飞机,我立刻就要下去” 空乘小姐几乎要抓狂:“这位女士!你清醒一点!现在我们处于八千多米的高空.” 女人来自玻利维亚,直接改用西班牙语声嘶力竭的吼叫:“那就给我降落伞!我要跳下去!” 就在此时—— ——雪明只觉得有种刻骨的阴寒从脚踝袭来。 他勐然扭头看去,在脚脖子的位置,从飞机安全门的夹缝中,钻进来一团肮脏的毛发,汇聚成一只毛茸茸的手,像是柔软的蛇一样,缓缓滑过他脚踝的皮肤,朝着刚才口口声声要跳机的女人方向移动。 这家伙!在寻找灵感达标的目标! 只要能看见它!它就准备赶尽杀绝! 它在哪里?射程范围几乎覆盖整架飞机! 脚踝的皮肤没有瘙痒的感觉,也没有中毒—— ——它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杀人的?! 正当这团绒毛灵体要触碰到目标时,毫无知觉的玻利维亚女士依然操着一口西班牙国骂在惊恐万分的泄愤。 雪明根本就无法坐视不管!有癫狂蝶圣教的畜牲!在他眼皮底下杀人! 他正想呼唤灵体,给这团毛球来上几记老拳,以他灵体的强度,恐怕会把客机的地板给敲碎! 千钧一发之际,空乘小姐却将这位聒噪的女乘客推出客服房室,向头等舱送去。 毛球形状的灵体缓慢的蠕动着,被无情的隔离门夹断,紧接着便缩去安全门之外。 就这样,看起来危机似乎解除了,受到惊吓的客人叫骂着,也让软玉温香彬彬有礼的空乘小姐送回去。 直到江雪明正准备自行回到座位—— “——能陪我一会吗?”空乘小姐摘下帽子,像是吓得不轻:“先生,能稍稍陪我一会吗?我真的很害怕.” 雪明决定留下,因为空乘客服处对面就是厕所,伍德先生就在厕所里。 “我也很害怕.小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抱歉,我没办法给你勇气。” 空乘小姐一下子哭出来,等到其他客人走光了,她才开始崩溃,终于从营业服务状态中解脱。 “我第一次看见尸体,以前也有搭乘飞机突然发病的人,但绝不像是那位韩国女士的症状.真是真是” EP.4·[Number One·头号人物] 前言: [如果你不准备动武,不要拿起武器。]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 [part一·阴阳魔界] 一时半会,气氛变得非常诡异—— ——这边是偷走红山石的列车长,那边是低头哭泣的无助小空姐。 若是换做世上任何一个身心健康的男性,或许都会不假思索的站在美丽温柔的空乘小姐那边。 可是江雪明不一样,自伍德先生丛厕所大门出来的那颗瞬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之前所有的恐惧惊讶或慌乱紧张都消失不见了。 “炸弹人,你的意思是,她就是布奇吗?” “不知道,但我只想说,不要相信她的鬼话。”伍德贴在雪明的耳侧,小声念叨着:“在小母猫图多盖洛伸出大长腿去诱惑这些登徒子之前,我也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又是无辜的受害者。” “你们在说什么呀”空乘小姐抬起头,露出哭花的眼妆,黑漆漆的眼睛带着泪痕一起往下掉:“好怪哦好奇怪啊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讨论卡通角色了?” 眼看伍德要拉着雪明往座位去,听见这句话时—— ——列车长原地三百六十度调头回来。 “不好意思,我有个疑问,还请小姐你为我解惑。” 空乘撞见伍德·普拉克那炙热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伍德:“我只是说了布奇,还有图多盖洛,为什么你能立刻明白,它们是卡通角色?” “哦!我也看《猫和老鼠》,特别喜欢”空乘立刻解释着:“我只想与这位先生单独相处.他让人感觉很安心,如果你们.” 说到此处,空乘小姐的脸莫名其妙的就红了。 “如果你们是一对的话,那我实在是太失礼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 “枪匠,帮我一个小忙。”伍德先生掏出猫铃铛,“为我们的图多盖洛大美女,做一条结实的钢丝,就像是它修长美腿的网袜那样性感。” 关于这个要求,雪明一时半会还真的做不到。 钢铁的拉丝对熔锻工艺要求是很讲究的,他的灵体能做到精度极高的切割,却很难将既定形态的钢铁拉伸延长。 不过像丝线这种玩意,用其他东西代替也可以。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从厕所的大门上多出来几道划痕,割下来的铁丝缠绞成一条细致紧密的绳索。 “空乘小姐,你认识这个东西吗?”伍德先生将铁索丝线缠在红山石之上,“如果你就是布奇,肯定认得猫铃铛,如果你不是,恐怕这玩意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在雪明听来,这几乎是开战宣言。 空乘依然是一副迷茫无知的样子。 “先生,您要干什么?” 伍德好比一把烈火,拉住绳索,摇晃着红山石。 “恐怕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我们手上有这么一颗铃铛,目光短浅的坏猫咪们,整天只想着抓住我们这两只小老鼠来填肚子——现在我要让他们都看清楚。” “伍德先生!难道你要”雪明惊讶的看着那颗铃铛,它在伍德手中越转越快。 “布奇是最心急的那只猫咪。”伍德一撒手,红山石顺着乘员通道飞了出去! 它一路滚去道路尽头,撞在机尾的门廊铁板上,飞过每个乘客身边,紧接着就被钢线拉回伍德手里。 “如果你不在乎它,我就多丢几次,直到其他坏猫开始心动,开始躁郁,偷偷将它夺走。” 终于—— ——空乘小姐变了脸色。 “王八蛋!你要是敢那么做!我杀尽你全家呀!” 她的额头青筋鼓起,在一瞬间,几乎换了一张脸。 她的癫狂指数肉眼可见的飙升,嗅见傲狠明德诱人的精神元质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保持清醒了。 在外边的乘客看来,客服房室的门帘中飞出来的猫铃铛十分古怪,藏在乘客当中的肉食主义者却不敢正眼去看—— ——除了猎手的身份,他们同样是猎物。 在这趟飞机上,至少有四个不同教派的癫狂蝶信众潜藏其中。 他们各自为战,一旦发生正面冲突,产生魂威之间的决斗,最好的结果就是机毁人亡。 若是遇上诡谲猎奇的癫狂蝶魂威,恐怕安详的死去,都成了一种奢求。 “你就是布奇!”伍德抓住红山石,在狭窄的空间中施展不开身手,却把江雪明往前推去。 “识破了我的身份又如何呢!”空乘小姐一抬手,便从身体中迸发出灵魂的威光。 暗色毛发一样的灵体迅速化为蛇头人身的怪形。 这长满羽毛的四脚蛇吐出红信,从牙齿中迸发出绿油油的毒液。 在短暂对峙的瞬间,空乘还在好心相劝。 “伍德·普拉克!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一开始我本想找出你们,杀死你们,现在却改了主意,若是你能成为我教的车长,将傲狠明德的红山石双手奉上.等等!等等!” 雪明身体失衡,被一股巨力推去空乘妹妹怀里。 这年纪轻轻的癫狂蝶信徒压根就没想过这出,江雪明就这么朝着她撞过来了! 伍德:“你要杀死他吗?我很好奇!布奇!你看见如此性感的小母猫,也要辣手摧花吗?以你魂威的破坏力来看!那几乎是能在瞬间毁灭人体脑神经的蛇毒!一定是授血怪兽赐给你的神力!” “伍德·普拉克!你居然”空乘小姐惊慌失措,生怕魂威伤到雪明半根毫毛,她只是推搡着,却再也不敢叫出灵体了:“卑鄙无耻!” “弱点居然是美貌的男孩子?”伍德满脸疑惑,又露出遗憾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更成熟,更狠毒一些。” 空乘小姐把雪明推到一边,骂骂咧咧的:“你知不知道!我的[twilightzone·阴阳魔界]释放出来的毒素能在三十秒就杀死一个人!” 伍德摇摇头:“不知道哦。” 空乘小姐指着雪明:“他是无辜的呀!” 伍德:“确实。” 空乘小姐:“他刚才还在发抖!在战栗!在关心我的安危!我几乎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压他只是个普通人吧!?” 伍德:“你刚才杀死.” “那个韩国人该死!我不允许这架飞机上有比我更好看的女人!”空乘小姐恶狠狠的说:“可是这个小伙子不一样,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着,他的嵴柱的旧伤未愈,和刚出院的病人一样虚弱,你怎么忍心将你的同伴推到我怀里来?或者说,他只是挨了你一顿毒打,是你威逼利诱抓上飞机的替死鬼?” 伍德:“好吧,我错了。” “你太错了!”空乘小姐喋喋不休,又满眼狐疑:“喂!他是你抓来的[诱饵弹]吧?像无名氏的大当家江雪明,绝不会露出这种可怜又无助的眼神,我无法对如此美丽的眼睛下手。”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单只是举起勃朗宁手枪抗议。 空乘小姐立刻叫骂,指着伍德,与雪明发问:“小笨蛋!这家伙给了你多少钱?要你来干这种脏活累活?” 雪明:“我真的是江雪明。” 空乘小姐:“别骗我了,我不杀手无寸铁的好男人。” 这种[大女子主义]让雪明无法理解,但深感震撼。 雪明亮出乘员登机牌。 “我真的” “闭嘴!”空乘小姐拧眉怒视,就像是抱住小公主的勇者那样,“你的枪里没有子弹!要是不打算战斗,就别拿起武器!” 雪明与伍德问:“她是认真的吗?” 伍德:“确实是认真的。” [part2·天才] 空乘小姐把雪明护在怀中,召出魂威。 伍德没有任何动作,在狭窄的客服房室里,和恶毒的癫狂蝶信徒对视着,甚至呼唤灵体的意思都没有。 “你应该很清楚,如果在这里开打,恐怕大家都活不下来。”伍德玩着手指头,漫不经心的说:“我们的脚下是大海和坚冰,飞机坠毁了,哪怕活着落地,也会冻死饿死。” “你害怕了?”空乘小姐咧嘴笑着:“你在害怕?你要讲条件,与我做生意了?” 伍德:“要不咱们合作?” 空乘小姐:“怎么个合作法?” 雪明:“炸弹人!” 伍德:“枪匠,别说废话” 雪明:“炸弹人!你不了解我!我不会和任何食人族做交易.” 伍德:“你也是认真的?” 雪明:“我认真的.” 空乘小姐抱着雪明,只是低头扫了一眼—— ——近在迟尺的距离下,她强大的灵压立刻将雪明裹挟,几乎要把雪明的精神世界碾碎。 这是闪蝶与茧之间的硬件差距,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伍德鼓掌:“坏猫咪布奇和大表哥马索尔赢了,我们两票,小母猫图多盖洛零票。” “你叫什么名字?”伍德转而向新的合作伙伴询问。 空乘小姐摇摇头:“就叫我布奇,免得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回到车站扭头就把我的真名送上通缉名单。” 伍德:“好的,布奇,你打算怎么做?要我为你做什么?” 布奇小姐:“我没见过你的魂威,告诉我,你能做到什么事?” 伍德:“我摸过的东西,都会爆炸。” 布奇小姐:“就这?” 伍德:“就这。” 布奇小姐嗤笑:“那你是百分之百的铁废物呀!在飞机上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指望你去杀敌,为我赶走其他教派的臭虫,是痴人说梦!” “让你失望了。”伍德拉着一副老脸,挺不开心的:“真是抱歉。” “我太失望了!”布奇小姐在嘲笑伍德车长的魂威:“会爆炸的魂威?那是什么奇怪的超能力呀?恐怕灼热的气浪和火焰冲击波会伤到你自己吧?!” 伍德咂巴着嘴:“偶尔.其实控制力度得当的话,应该不会伤害到我。” “不如这样。”布奇小姐疯狂的进行人身攻击:“你把红山石和真正的江雪明交给我,我作为空乘组的工作人员,一定能保你平安,让你这条狗屎不如的臭虫活着下飞机。” 她恶狠狠的想着——至于能不能活着走出机场,那就另说了! “我真的没骗你.”江雪明信誓旦旦的说,并且举起枪,拉动套筒上膛。指着布奇小姐的脑袋。 “小宝贝,别着急,你拿着空枪装腔作势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布奇小姐说到一半,就立刻愣住。 在伍德身后,雪明的灵体正在疯狂的打磨弹头—— ——那是一颗由厕所水龙头锌合金切削的7.65毫米口径的子弹。 它轻轻落在普拉克列车长的手里,紧接着抛去雪明的待击枪膛。 布奇小姐几乎没作出任何反应,江雪明甩手将子弹狠狠吞进抛壳窗,枪膛闭锁的瞬间扣动扳机。 “卡哒——” 击锤敲在敦实的锌弹屁股上,没有任何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布奇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在演卡通片吗?来回几下搞得和真的似的.” “那颗子弹已经被我摸过了,布奇!”伍德·普拉克如此说:“[sexbomb·性感炸弹],一箭穿心!” 大拇指勐击起爆开关,从枪膛中迸发出火热的烈焰! 又脆又锋利的锌弹药跑出枪口就碎成了十几片,破片轰中布奇小姐的脑袋时,带着脑浆和碎骨在狭窄的客服房室弹跳,血浆几乎把雪明整个人都染红了。 过了好久—— ——雪明才擦干净脸。 “我依然不能理解!真的!真的不能理解!” 他几乎歇斯底里,失了所有冷静,和列车长挤在狭窄的梳妆台前,将脚边的尸体踢进行李架。 “我不理解的事情就是,为什么她可以为了这么一个理由,去杀害无辜的人?她的目标明明是你,还有我!” 伍德抱着雪明肩,安慰着这个愤怒青年。 “或许她喜欢纯天然的?在争奇斗艳这方面,女人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整容人造人也算一种作弊,面对作弊者就得重拳出击。” 雪明:“但是为什么我倒在她怀里的时候,她却对你怒吼?” 伍德:“人都是视觉动物。” 雪明:“炸弹人,你明明长得也不赖!” 伍德:“我结婚了,不一样。” 雪明:“哪里不一样?” 伍德:“结过婚的男人会比较成熟,荷尔蒙和信息素都大不一样了。和你这种鲜嫩的娇花相去甚远,你知道吗?枪匠——就像是有些男人,总会吹嘘自己的鼻子非常灵敏一样,他们能闻出处女的味道,这点才让人无法理解。我一直都觉得这是比魂威还厉害的超能力。” 突然有旅客揭开门帘,往里边问了一句。 “两位.我们刚才好像听见[砰!——]的一声。是什么情况?” 江雪明满脸是血—— ——伍德满嘴跑火车。 “热水壶炸了,把他手划破了,满地都是血,你别进来。” 旅客立刻合上门帘,颤颤巍巍的回去了。 江雪明又问:“炸弹人,你刚才把我往她怀里推,然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然呢?”伍德故作无辜。 江雪明:“我要是被她的魂威一口咬住,最后毒发身亡怎么办?” 伍德耸肩无谓:“你是傲狠明德心中的[numberone·头号人物],肯定没那么容易死。” 江雪明:“所以你根本就没留后招对么?” 伍德:“其实是有的。” 江雪明:“什么后招?” “没有热武器,我认为你用冷兵器也能把她大卸八块,只是没想到你对女性敌人的攻击力居然有如此高的颜值加持。”伍德提起猫铃铛:“而且实在不行——” “——我就把这玩意炫你嘴里。” 江雪明比了个中指。 “天才。” EP.3·[Le freak·异想天开] 前言: [赢得了时间就是赢得了一切。] [——尹里亚·尼古拉耶维奇?乌里扬诺夫] ...... ...... [part一·小兄弟会丨灰袍僧侣] 收拾完血和尸体,雪明换上干净的员工服饰,紧接着开始等待。 客服房室的暖光灯照射下,伍德·普拉克摩挲着下巴,像是一尊凋塑—— ——他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失去焦点,就像是在脑内快速演练思考着。 雪明:“接下来怎么办。” 伍德:“见招拆招。” 雪明:“还有几个敌人?” 伍德:“不知道。” 雪明:“你刚才往经济舱投掷红山石,我注意到了,有不少人盯着这颗石头看。” 伍德:“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也会对突然出现的玩具多看几眼的,这不能代表什么,一个人喜欢玩游戏,喜欢奇奇怪怪的玩具,喜欢在虚拟世界中扣扳机,也不代表他就是个连环杀人魔。” 雪明:“我觉得你在讽刺什么...” “如果你觉得见招拆招的应对方式太被动,我还有主动出击的招,只看你敢不敢用。@精华\/书阁·无错首发~~”伍德·普拉克如此说,突然就来了精神。 那种姿态的转换非常怪异—— ——就像是一尊石像开口讲话,有了生命。 这位列车长勐然转过头,笑出自信强大,闪亮的牙齿与鲜红的舌头好似魔鬼的代言人在与人类兜售新契约。 “你不是个被动的人,江雪明,在刚才的决斗环节中,我能明显感觉到你热烈昂扬的情感。”伍德笑嘻嘻的说:“如果你坚持要主动出击的话...” 江雪明眼神变化,从平静转为焦虑。 说实话,这位列车长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 ——就像是一点就炸的烈性火药,只在这短短的一小时里,这位vip可以“温柔体贴”,也可以“性感撩人”,至关重要的是,勃朗宁手枪喷吐枪焰杀死空乘小姐坏猫布奇的时候。 雪明还会为响起的枪弹爆鸣声惊得颤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下。 几乎是人的本能,在听见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时,身体总会受到神经条件反射的控制,不由自主的胀紧肌肉。 但是伍德先生完全不为所动,他比雪明要更加机械。 或者说,这种场面他似乎见得太多了,关于强光与强音,用更直观的比喻来说,这位列车长似乎是住在一个满是炸药的地方,每天的生活就是制造爆炸。不论吃饭睡觉撒尿拉屎都会听见这种震撼人心的,超过百分贝的巨大噪音。 伍德:“衣服不错。” 江雪明:“对,空乘的衣服都很好看,西装笔挺。” 伍德:“身材也不错。” 江雪明:“嗯...” 伍德老师当即从内袋里搜出一本小册子:“说回正事,如果你想主动出击,找到飞机上的其他坏猫咪。找到橘猫来特宁和小胖猫托普斯,我们要复习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第二课,关于信息素的课题。” 江雪明惊呆了—— ——列车长真的有模有样的掏出了教材和教桉。 这金毛大哥戴起眼镜,一点都不嫌麻烦,又从茶台搜出一支马克笔,煞有介事的脱下外衣,把桃红色衬衫和小背带都展示出来,非常的干练。 他挥着马克笔作重点说明,在客服房室的排班墙告示牌上迅速画下两只猫咪。 “这是来特宁,这是托普斯。” 拿出棍棒,是一只洁白的,象牙制作的换挡变速杆,伍德将它当做教鞭,轻轻戳刺猫形图景。 “江雪明同学,你在听吗?” 雪明眼神发直:“为什么...你的...” 。(本章未完!) ep.3·[lefreak·异想天开] 伍德:“我的什么?” 雪明:“你的速度能那么快?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脱衣服的速度,掏出棍棒,搜索纸笔还有戴眼镜的速度...” 说实话,伍德的动作简直能比兔八哥和汤姆,像极了卡通角色。 一般咱们都用有如神助这个词来形容做事情麻利,迅速而有效的动作。 以雪明的眼动速度来算,刚才伍德老师这套动作的精密度和速度都能赶上魂威的标准了。 “赢了时间就是赢了一切,凡事要抓重点,江雪明。”伍德老师没什么好脾气,要把熘号的雪明给喊回来:“现在是讨论我***美好身材的时候吗?我的身手如何与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关系吗?” “老师你接着说吧。”江雪明掏出日志,准备好好上课。 虽然不太能理解伍德先生奇奇怪怪的仪式感,毕竟敌人就在外边—— ——要花上这么一通功夫来讲解教学,这让雪明感觉有点滑稽。 “众所周知,猫咪是猫咪,人类是人类。”伍德随手画出来一个人形轮廓:“两者的信息素完全不同,出汗量,新陈代谢,乃至灵感灵压都是不一样的。” 江雪明:“要找出这些人,就得和他们近距离接触?” 伍德扬起眉毛:“yet!不光是近距离接触,我们在化蛹或化茧之后,能通过舔舐体液,包括但不限于汗液,腺体分泌液、组织液、尿液和血液来感知受观察对象的情绪,信息素是不会说谎的,只要有肢体接触,用嘴尝一尝就能立刻明白对方的心意。” 江雪明惊讶的抿着嘴,开始紧张。 伍德:“对你来说是难事吗?你难为情了?” 江雪明摇摇头:“不,我只是在想,怎么弄到这些东西,要不被敌人发觉,还要在那么近的距离,察觉敌人的真实身份时,要立刻击倒他们,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伍德:“yup!高风险,高回报。” 江雪明:“伍德老师,你准备怎么做呢?” “扑通”一声—— ——伍德用教鞭把坏猫咪布奇小姐的尸体从行李架里勾出来。 “她看上去像什么?” 江雪明:“一具...死了大概六分钟,眼睛开始失水,血液流干的女尸?像南美拉丁混血...” “yes!天才!”伍德揭开空乘小姐凌乱的头发,收拾干净碎骨片,拨弄领口的衣服,将衬衣撕出一个扣子,露出肚脐。“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问你要不要和她相亲——也没问你有没有兴趣当法医。” 紧接着,伍德·普拉克戴上口罩,并且从衣服里掏出一瓶喷雾。 他顺手给雪明也戴上口罩,把喷雾洒在口罩上。 他与雪明解释着。 “万灵药加葡萄糖溶媒,很简单的消毒程序。” 如法炮制出耳罩—— ——作为五官粘膜的坚实护盾。 最终伍德扮着主刀医生的口吻:“助手,给我手术刀。” 雪明立刻用咖啡机旁侧厨架的不锈钢杯做了一柄手术刀。 “干得好!”伍德医生进入角色的瞬间好比在切换人格,他使着粗暴野蛮的手法,生生将布奇尸体的肚腹剖开。 “钳子。” 肚腹的脂肪因为自然张力和腹部肌肉的缩胀张开,立刻就露出成串的肠膜和脏器。 “镊子。” 雪明把工具都递过去。 “止血带。” 伍德刚说出口,就立刻改口。 “不好意思,她暂时不需要了。” 雪明满头的问号,又立刻望见,伍德手中捧起维塔烙印的幼虫。_o_m 成串的白夫人跟着结缔组织,像是一串臭气熏天的百香果,互相黏连着,从伍德的手中滑回腹部的腔体中。 。(本章未完!) ep.3·[lefreak·异想天开] “让我们仔细看看...” 这么说着,伍德瞪大了眼睛—— ——从空气中能嗅见类似蒙恩圣血的铁锈味。 不过与吸血鬼的配方不一样,坏猫咪布奇所受的灾兽恩典,是来自地下世界的爬虫和飞鸟。 “有结果了吗?伍德老师,你是想从授血仪式里反推出这些家伙的来历吗?”江雪明有理有据的推断着:“这个空乘肯定有备而来,不可能凭空出现,机组人员里恐怕也有她的同伙吧?” 伍德医生只是继续动手术,表情冷漠。@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把针线给我。” 白夫人失去了授血宿主的能量供给,暴露在空气中,哪怕没有阳光,也活不过十来秒就死去。 等到伍德缝好伤口,脱下手套,就立刻满脸遗憾的对雪明说。 “抱歉...” 江雪明:“你查不出她的来历?” 伍德:“很遗憾,她死了,手术失败了。” 江雪明:“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伍德:“你没有任何幽默感吗?我明明是在说笑话。” 江雪明面无表情:“哈哈哈哈。” 伍德掏出喷雾,给两人的眼睛杀毒,“说回这个事,她体内流淌的血,来自小兄弟会,又叫灰袍僧侣,是癫狂蝶圣教的一个衍生分支教派。你肯定不熟这个词儿,不在乎就不必去记了。” 江雪明开始在日志本上进行速记。 伍德把尸体送回行李架里。 “这些家伙还算正常,至少会怕死。”伍德把手术用具丢回洗手池里,“用咱们的办法,试着对他们的脸颊亲一口,就立刻能分辨出真身。” 江雪明:“要怎么做呢?” 话音未落,伍德?普拉克扯开更衣室的帘子,露出里边空乘小姐们的一步裙和制服女装。 “换上这身衣服,假扮成空乘服务员怎么样?或者搞一场劫机,把他们都唬住!” 江雪明目瞪口呆—— “——您是认真的吗?” 伍德:“你的表情很有趣。” 雪明:“这世上能让我露出这副表情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上回有个奇奇怪怪的小伙子和外形寡妇滚床单,我听见这档子事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伍德:“我不是开玩笑,这是必要的仪式——枪匠。” 雪明:“解释解释。” 伍德指着门外,指向经济舱。 “我们换上小裙子,普通人看了一定会大喊大叫,怪到难以自抑,心率和肌肉,肢体语言和神态都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对吗?” 江雪明取下一套空乘制服,看着手里的女装,他很难想象这玩意穿在身上有多么别扭。 “但是呢!”伍德在鼓掌,要用掌声给雪明勇气:“枪匠,但是呢!像小兄弟会里,这种经过授血的单位,估计是见怪不怪了,白夫人无时不刻在啃噬他们的元质,他们的神经和颅脑早就麻木,与借贷次数过多的拾荒者一样,除非是遇上非常关心的,与自身利益相关的,或者是危及生死存亡的大事,才会表现得情绪激动歇斯底里,除此之外,我们遇上的这只坏猫布奇,她的所有情绪,都是装出来的。” ...... ...... [part·好怪哦!] 雪明:“好怪哦!” 伍德:“我走前边,你走后边。我来收集他们的信息素,比如贴近皮肤的手表和现金,还有首饰和钱,你要假装成劫机的匪徒,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还沉溺在[好他妈怪哦!]的惊讶和犹豫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辨出他们的真身。” 雪明:“等一下!伍德车长!如果要达成这种效果,从敌人的神态中找出他们的马脚,只需要一个人穿上空乘制服就行了吧?布奇的衣服尺寸太小了,要。(本章未完!) ep.3·[lefreak·异想天开] 我现改吗?你的身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这种肩宽和腰围是塞不进去的。_o_m” 伍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雪明:“万一衣服在半途碎了,崩线了...” 伍德当了一回复读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崩开的不是线头,是敌人的死门。” 雪明:“那我需要换吗?我也要换上这身衣服?” 伍德:“不必,你如果觉得不合身,很难作战,那么就不必换——只需要举着枪,出去大喊一句[劫机!小可爱们!我手上是真家伙!把钱和珠宝都拿出来!放在我身边这位金发辣妹的盘子里!乖乖听话!别想当英雄!]——这样就可以了。” 雪明:“台词有点多,有点俗。” “哦...”伍德满脸失望,原本热烈的情感也一下子熄灭了:“不然呢?” 雪明突然微笑,感觉挺有意思的:“我答应你。” 伍德照本宣科,又把准备好的词儿念了一边。 “我们随机应变,明白吗?” “明白。” “怎么怪怎么来,把所有猎奇的,刺激的,让人目不转睛,就像是蚂蚁在肚皮上爬的瘙痒感,传递到经济舱的每一个旅客眼前。明白吗?” “明白。” “不,你不明白——” 伍德裙子换到一半,拿来手术刀刮腿毛,强悍的右腿架上桌台,它的肌肉线条流星来了也要喊一声[好腿]。 伍德先生轻轻拍着雪明的脸。 “——看这边,再说一次。” 雪明吞咽着口水,尽量的扮作凶狠的样子。 “劫机!小可爱们,把...” “在这里,停下。”伍德伸出手去,揉弄着雪明的太阳穴,“仔细看,仔细看我。” 只见列车长额头的青筋一下子冒出来,眼中的血丝都要爬去蓝汪汪的童孔,是怒到极点,狰狞的表情就像是看见多年之前的初恋情人,在校园时代暗地仰慕的女神,如今从游泳池里爬出来,紧接着坐在一头富有的肥猪身边那样。 是充满不甘的,想要杀人,想把熊孩子脑袋拧掉,还要听见[波]的一声超级坏蛋的表情。 江雪明当时就震惊了。 “我明白了...” 伍德·普拉克又在瞬间恢复正常,他拍打着脸蛋,给白皙的脸颊上抹粉底,收拾好腮红和唇膏,又画上浓到爆炸的眼妆,抽空把行李架拉出来——从布奇小姐的上衣口袋掏出来眼线笔。 “姐妹,你的补水很好用。哥下回去了地狱再问问你的护肤套装是哪里买的?” 这么说着—— ——伍德立刻歪下头,要去细听尸体的声音。 “哦!亚马逊?哪家店呢?别骂我奶奶了好么——” “——还是算了,有空我问问老婆吧。” 这么一通自言自语下来,伍德扭头与雪明说。 “她脾气不太好,不想认识我这个新朋友。” 雪明还搁这对戏呢,完全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车长撩动头发,喷完定妆水,就开始勐的在镜子前深呼吸。 “你可以,你可以的,你可以。” 只见小尺寸女装衬衫套上车长的健壮躯干—— ——车长表情扭曲,几乎要昏厥过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衣服穿上。 “我要成功了!” 雪明:“车长...” 伍德:“闭嘴!” 雪明:“要不我来?我比较瘦。” 伍德:“他妈的闭嘴!我一定行!” 空乘女装外套几乎被伍德撑大了一整圈。 终于,这个五大三粗的“姑娘”转过身来,与雪明抛了个媚眼。 雪明内心只有感动和恶寒—— ——心中臆。(本章未完!) ep.3·[lefreak·异想天开] 测着,难道闪蝶之间的决斗,是如此残酷而恐怖的事吗? “觉得恶心直接说出来。”伍德从谄媚扭曲的表情中恢复平静,开始干正事,收拾自己的衣服:“不必掩藏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伍德·普拉克的腰肢纤细,但上肢的肌群非常健康,塞进这套制服里就像随时会引爆的性感炸弹,好比脱衣舞俱乐部里的奇怪从业人员,估计小七看见这种宣传海报会跑得飞快,往售票处买它十几二十张票,拉来好姐妹一起相位勐冲。 雪明:“真的好有才华。” “意!~”伍德·普拉克非常嫌弃:“你这家伙的男同指数超标了,离我远一点呀!” 雪明:“什么时候开始?” 伍德:“别急,还有最后一件事。@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雪明:“我很担心,车长,我们真的能唬住这些敌人吗?要知道地表世界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人——癫狂指数完全不亚于地下世界的邪教徒了,我怕误伤普通人。” 伍德往头等舱走,蹲在某个男乘客身边,笑嘻嘻的问。 “先生,想挣钱吗?” 男乘客撇头看了一眼这位火辣的空姐,惊得说不出话。 伍德掏出一沓厚实的美元,点出五十张来,把沾满自己信息素的衣服,把他的桃红色衬衫、领带、皮裤和皮鞋都交出去。 “你想挣钱吗?” 男乘客左右探视,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等了好久,这位男士才唯唯诺诺的说。 “在哪里?你要...睡我?可以去客服部,或者厨房?在这里?我舌头很灵活的。” 伍德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扭头与雪明说:“对,你讲得没错,这世界上有很多疯子,比他妈癫狂蝶的邪教徒还癫。” 江雪明:“会不会是你给的太多了...那可是五千刀呢...人家会误会也是正常的。” “有道理。”伍德又蹲回去接着与乘客说:“我给你钱,是你要穿着我这身衣服,直到飞机降落也不许脱下,明白吗?” 男乘客眼中有些失望。 “哦...只是这样?” 伍德:“只是这样。” 男乘客:“没有其他的了?是什么变装舞会活动吗?” 伍德:“你还想怎样?” 男乘客:“我喜欢你的眼影...还有...” 伍德从雪明手里抢来枪,指着乘客的脑袋骂道:“够了,我他妈听够了。拿钱,换衣服,就这么简单。” 男乘客小心翼翼的接走服饰,又意乱情迷的看了一眼伍德。 伍德就回到客服房室里,还能听见身后擤鼻吸气的怪声音。 这位经验丰富的列车长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像是刚下了刑场—— ——江雪明啥也不敢说,只等好戏开演。 憋了很久,伍德指着客服房室里的航空公司立牌。 “我再也不坐这家公司的飞机了!” 江雪明:“有道理。” 伍德戴上领结,把帽子理好,是顶级的金发***。 他与雪明煞有介事的强调着。 “特别是头等舱。” 雪明扬起眉毛,抿着嘴,要忍住,要绷住。 “嗯。嗯嗯嗯。”。 ep.3·[lefreak·异想天开] EP.2·[Timelines ·时间线] 前言: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 ...... ...... [part一·fe33031] “时间是二零二五年七月二十九日的凌晨零点二十七分。” “距离步流星的生日还有四十七个小时,嗯,我记得很清楚,在fe33031的时间线中,他在八月一号出生,狮子座。” “他的母亲步美在游艇派对上做了不同的选择,因为一些[意外]——” “——从游艇船尾开始看,我们能见到乘员有调酒师和两个来自红磡南区工厂主家庭的富家公子,以及一位侍应生。” “我看不清这位侍应生的脸,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但是在fe33031的视域里,这家伙改变了一些事,是至关重要的事!” “就是因为他,与步美多说了一句话,多说了一句[小姐,你本来就很美,不需要那么多人来众星捧月,你也很美]——于是步美从这位侍应生的餐盘中拿走一块烤牛奶,而不是fe204863的加盐柠檬片。” “就此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烤牛奶甜腻的味道,她叫调酒师在威士忌里加了四块冰,原本是两块冰。” “这两块冰的差距,不过是一百毫升的水,把令人意乱情迷的烈酒,稀释成普普通通寻欢作乐的调剂品。” “她径直走向了十四号贵宾室,而不是从一号船舱开始。” “最终的结果就是,十个月之后——步流星在产房中呱呱坠地。” “他成了我们的死对头,他是[joestar]的灵魂人物,如果没有他,我们来看看fe204863的视域观测结果吧,让我来说说你的生平。” 头等舱中,方才被布奇空乘小姐放进来的玻利维亚女士,坐回阴暗的角落中。 她双手互抱,翘着二郎腿,神态严肃的看向阴影中的贵客。 她的灵体与对桌的神秘人牵连着,似乎要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想法都传递到对方的颅脑中。 “一开始,我不知道小兄弟会为何会如此看重你这个拾荒者,直到我看清你的脸,以及我的魂威[tilines?时间线]开始重新审视你,甄别你——作为灰袍僧侣的审查官员,我得看清楚每一个人的过往和未来,才能断定新的兄弟姐妹是否有资格加入我们的社团。” “令我意外的是...” 形似白蛇的灵体触须,轻轻敲下观察窗旁侧的灯源开关。 “我们的报童居然捡回来了这么一个人。” 灯光下,神秘人露出了真容。 皮肤好似枯败的树叶,脸上的皱纹与黑漆漆的眼眸让他看上去就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还没死透的僵尸。 他并不高,看上去五十来岁,当光源投入双眼时,就立刻变得神采奕奕。 女士紧接着说。 “你找对人了,在癫狂蝶圣教诸多的教派分支之中,我们羽蛇圣血塑造的修士,小兄弟会里的占星师或风水学家,对药物与毒物的应用,对大脑和灵感的研究,都是最厉害的——我能从你身上看见无数个未来。” “传销的话术就不必讲了。”神秘人用沙哑的声线反问:“说吧,继续说。接着步流星的话题。” 女士句下身子,饶有兴趣的接着讲:“在fe204863,你是江雪明,只不过这一回,你的生命中没有步流星这个家伙。就因为步美在船尾吃的是加盐柠檬片,于是往鸡尾酒中多兑了一点蜂蜜,她喝得酩酊大醉,并且在后来的妊娠毒血症里,胎儿也死去,这小子,或者说fe204863的小姑娘,并没有顺利诞生。” 神秘人:“嗯。”。 从女士的眼睛中绽放出诡异的光芒,好比录像带在疯狂的倒转,时不时的加速或暂停,倒带或跳跃。 一幅幅画面冲击着她的大脑,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就开始因为巨量的信息流开始神智涣散,口鼻流血。 可是女士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她依然想要策动魂威,彻底看清这位贵客的来历。 “江白露依然感染了维塔烙印,走投无路之下,你收到了车站的邀请,并且与九五二七相遇,由于没有合适的搭档,临时交界地也从[seet·ind?芳风聚落],改成了[soul·eaver·灵魂纺织工],目的地本该是靠近英国爱丁堡的荒野聚落,可是在另一个故事里,在你的人生历程中,变成了地下世界临近捷克的一个闹鬼工坊,车程从六个小时,变成了十四天。” “你很倒霉,非常非常倒霉,这趟旅途没有多少可用的信息,你在夏天出发,冬天才回到车站,来年开春时,终于带着万灵药回到长沙湾疗养院,并且见到了白露的墓碑。” “你无法理解这一切,因为江白露在不久之前还与你通过视频电话的通信方式交谈,她体内的维塔烙印看上去很安定,病毒爆发的周期不该如此短暂——boss看了你妹妹发来的照片,从肚腹隆起的幅度来判断,车站的医护人员都说她很健康。” “可是你发现了其中非同寻常的地方,全能之手给江白露种下维塔烙印之后,就一直潜伏在她身边,当你被侍者接走,无名指与中指就混入疗养院的看护人员队伍里,他们一直在照顾白露,试图用白夫人唤醒她体内的灵感,试图将她锻造成下一个尾指。” “江白露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并且在精神控制下录好了一段段语音,与你报平安,在春天到来之前就死去,她肚腹破裂,变成了蝴蝶。” “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几乎疯狂。” “如果白露只是染病死去,或许你还能好好与她庄重的道别。” “如果傲狠明德的医疗组能隔着冰冷的电子荧幕,看出白露身体中的异常,或许她就不会死。” “如果在短短六个小时之内,能立刻返回车站,全能之手接下来的行动,或许不会那么顺利。” “如果你身边,有步流星的存在...你真是倒霉透顶......” “我们跳过这段?”神秘人抬起手,魂威迸发出黑漆漆的光芒,浓郁的黑雾迅速凝聚成实体,死死掐住了玻利维亚女士的脖子。 “呜...唔唔!”小兄弟会的审查员几乎被这不速之客掐得七窍流血,眼睛都要炸出眼眶了,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江雪明...” 神秘人指正:“按你的说法,叫fe204863——如果你觉得很繁琐,那么喊我六十三。” “好的...六十三。”玻利维亚女士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眼神恭敬的道出自己的真名,希望能得到大人物的垂青:“我叫克劳迪亚,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_o_m” 六十三:“很高兴认识你。” 杜兰:“我的魂威很特别,它几乎没有任何作战能力,它的特殊之处...” 六十三:“能看见过去与未来,它活在更高的维度吗?” 杜兰:“没错,它帮我逢凶化吉——无数次。” 六十三任由那白蛇灵体刺穿自己的肉身,要把元质都展现于这位神奇的占卜师面前。 “注意你的措辞,杜兰,继续说吧。” “大人物,让我休息一会,稍稍休息一会。”杜兰脸色苍白,额头落下黄豆大的汗珠:“要解读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来自另一个时空中的信息,这些庞杂的信息流几乎要撑爆我的脑袋了...” 过了几分钟。 就在伍德·普拉克扮作空乘服务员,。 准备与fe33031的江雪明好好来一场飞机大劫桉的空档里。 杜兰女士擦干净口鼻的血渍,从剧烈的头疼中解脱出来。 “失去了白露之后,你就一直在铁道系统中流浪,试图寻找报仇的机会——你与血蝴蝶高利贷的人们勾搭在一起,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天赋,那是一种非常危险,非常致命的天赋,是[拆解肉体]的天赋。” “你成了洪门在地下世界的黑帮打手,要寻找最厉害的情报网,找到傲狠明德和全能之手的踪迹,找出他们的死门。” “你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向九五二七求爱,最终将她杀死,献祭了你的侍者,从此左右手各戴一枚钢之心,这种完美对称的手性组合。让你变得更加强大,冰冷,机械,残酷。” “你要让傲狠明德付出代价——因为它蔑视你与白露的生命。” “你要让全能之手付出代价——包括他们信仰的癫狂蝶。” “整整四十一年过去,你没有接受授血的典礼,却变成了血蝴蝶邪教或车站眼里最恐怖,最冰冷的杀人犯。全能之手一个不剩,全都变成了你手中哀嚎的亡灵。你将他们的灵体困在你的辉石里,用各种器具折磨这些鬼魂,要听见仇人的哀嚎,你才能安稳的入睡。” “直到下一次收获季到来时,你针对九界车站策划的恐怖袭击让傲狠明德元气大伤,并且夺走了它大部分的精神元质,夺走了它的红山石护命符,希望能前往天堂,寻找一个永恒永远永在,幸福安心喜乐的地方。” “于是,你的魂威回应了你,它吸收了傲狠明德的能量,让你的闪蝶再次进化,并且将你送到了这里,送到了fe33031——我记得你说过,在你的世界里...” “伍德?普拉克。”六十三揉搓着脏乱的头发,“他的列车前往的未知地块是fe204863,并非他如今证件上所写的fe33031——他是我这辈子遇上的,最强的敌人。” “起初我们的报童将你从拾荒者的队伍中带回来时。”杜兰女士惊讶的说:“我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一只闪蝶,流落在十九区的荒野中,与这些靠贷款过日子的可怜虫为伍。” “我们出生时没有选择性别、容貌、家庭、人生或财富的机会。”六十三如此说:“和这些人相处,我就想起与很多人患难与共的日子,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他们不再认识我,譬如和我一起去制铝工厂求职的布来克,在这个世界,他居然变成了女人,感觉很奇怪,非常非常奇怪。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part·fe204863] “更让我惊讶的是。”杜兰女士给六十三倒水:“你居然来自另一个宇宙,这是我无法想象的,我的魂威与你第一次沟通,第一次交流的时候,那种古怪的灵压几乎要把我逼疯,或许拥有这种超能力,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无知者恒幸福。”六十三端起杯子,立刻就看见水源中的微生物群落,他的精神元质和灵魂元质臻至化境,几乎能看清单细胞生物身上的纤毛,却早已习以为常,一口饮下。 杜兰女士感叹着:“你是个犯罪天才,江...” 六十三:“六十三。” 杜兰改口:“六十三,我教非常荣幸,能得到您这种大人物的垂青——您在另一个时间轴上,几乎车翻了整个地下世界,与广陵止息和青金卫士追逐厮杀四十几年,同时还要和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作对,我真的非常好奇,您的身体看上去不像授过血,没有灾兽的帮助,您一定拥有很厉害的魂威。” 在那么一瞬间—— ——飞机似乎凝滞了一下。 杜兰当了一回复读机。 “六十三,我教非常荣幸,能得到您这种大人物的垂青——您在另一个时间轴上...” 这位来自玻利维亚的南美。 拉丁混血美人,厚实的嘴唇突然开始颤抖。 她无法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呼一吸的空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眼前的神秘客夺走了! 她的喉口干涩,却发觉水杯又变得完满,好似从来没有人喝过一样。 她的冷汗恰好滑到脸颊,靠近下巴的位置,原本大腿处的水渍也消失无踪。 她终于看见这滴汗珠,打在长裙的面料上,与右腿的皮肤接触时,就有种彻骨的寒意袭来。 六十三再次端起水杯,将它一饮而尽。 “为什么不说话了?接着说下去吧?” 杜兰:“您在另一个时间轴上...” 六十三:“车翻了整个地下世界。” 杜兰:“与广陵止息和青金卫士追逐厮杀了...” 六十三:“不像你说的四十几年,对我而言,是上百年。” 杜兰女士这才明白—— ——六十三选择小兄弟会的原因,并非是灰袍修士们足够幸运。 她立刻策动魂威,那白蛇一样的灵体死死咬住自己的脖颈。 从似真似幻的画面中,把刚才诡异的一幕再次复原,要把发生在杜兰本人身上的事情,倒带重演。 如果杜兰猜得没错—— ——这位来自fe204863宇宙的江雪明,魂威的能力是倒转时间! 是几秒钟?或是几个小时?几天或几个月? 至于这些信息杜兰女士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毫无疑问! 就在刚才,她的[tilines·时间线]确确实实侦测到了一次时空扰动! 只有她能察觉到这种变化,只有她同在第五维度的魂威,才能感知到六十三的魂威能力。 是近乎于无敌的超能力! “您想要怎么做呢?大人...”杜兰女士欣喜若狂,暂且不论这家伙的来历,有如此神奇的魂威助阵,小兄弟会的每个成员都能飞黄腾达,从此幸运女神便永远卷顾着他们,一切的随机,都会变成必然! “您利用红山石的力量,来到fe33031!一定是想夺走什么东西吧?!是江雪明的元质吗?您想要脱胎换骨?再造人生吗?” 杜兰咄咄逼人的追问着,兴奋的臆测着。 “他拥有你没有的东西!都是世间珍宝!” “他的朋友们,他的妹妹!还有他的爱人!” “值得尊重的老师!亲切可人的boss!元老会的席位!傲狠明德的骨头!” “您一定是为了它手上的红山石而来吧!” “不然怎么会特地委托我们,要测出他最虚弱,最无力,最孤独的时刻,来这架飞机上堵截他呢?” “不必担心,六十三大人...您这副颓老的身躯,我们可以用授血的方式,或者用不死卢恩让它重新焕发出青春的活力。” “我想您也是这么打算的...” 杜兰坐到六十三身边,满脸谄媚的笑意。 “您一定是想不动声色的杀死江雪明,杀死fe33031的这个幸福到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江雪明,然后夺走他身上所有的恩典,不知不觉的取而代之!对吗?” 她仰起头,几乎要兴奋的晕过去。 “六十三大人,您与九五二七号婚礼上的致辞我都想好了!我该给您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若是您掌控了红山石,这倒转时间的神奇魂威,就能再次进化,再次迸发出错乱时空的神力,我...” 突然之间—— ——那种诡异莫名的灵能波动,将杜兰扯回了对桌椅背上。 时间再次倒流,六十三如此说。 “离我远一些,我不习惯在这个距离与人谈话。” 过了好久,杜兰女士才反应过来,反复用魂威刺探肉身的历。 史数据时,才知晓六十三的心意—— ——似乎这位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天外来客,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不愿意吐露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说完了教会的事情,杜兰小姐还得说说未来会发生的事。 “不论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六十三——我要告诉你,在fe204863那条时间线中,你的眼中钉肉中刺,视为大敌的伍德·普拉克,此时此刻正带着另一个你,准备去经济舱大开杀戒。” “在六分三十秒之后,他们会撞见第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这家伙似乎来自三十八区,我不认识他,或许是某个不长眼的癫狂蝶邪教疯子,算是倒霉到家才上了这趟飞机,他交出手机之后就被识破身份,并且伍德·普拉克以不好好配合抢劫为借口杀死了他。” “紧接着是第六排小兄弟会的两个新人,他们跟随我们来到这架飞机上,一个叫比利,一个叫福亚尼尼,听见枪声的时候,福亚尼尼还在吃威化饼,饼干的碎屑落到他的气管里,让他多咳了两声,引起了江雪明的注意——比利掏枪的速度没有江雪明快,于是心慌意乱的驱策灵体,被这小子...被另一个你用铁肘钢拳打成了人渣肉泥。” “福亚尼尼在伍德·普拉克的审问下,不敢哭泣,也不敢紧张冒汗,生怕信息素暴露在人们面前,他暗地里给自己注射了镇静剂,却因为注射的剂量过多,最终心率缓慢凝血栓塞死去。” “和他们一样拥有这种悲惨结局的,还有在行李架里被一枪爆头的弗拉薇亚——伍德喊她作布奇,最先死的就是她。” “您的魂威能改变这一切!能扭转这一切!能征服这一切!能统治这一切!” 时钟滴滴答答,一分一秒的往前跑。 杜兰女士捂着脑袋,眼中能往前探索的时间轴,就是这些了。 她非常擅长查阅某个单位的历史文献,却一点都不擅长预见未来。 因为有许多不可预测的变量,在时时刻刻的改变未来。首发更新@ 能够预知fe33031宇宙中未来十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就已经抽干了她所有的精神力。 ...... ...... 此时此刻,在客服房室—— ——江雪明终于演练好台词,放平心态准备出发。 “伍德老师,拜托了!” 伍德·普拉克敲打响指,倒腾出火星子,将硝烟缭绕的手指往消防报警装置上送。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枪匠,你一直喊我作老师,我突然就改了主意,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一瞬间,整个飞机警报大作—— ——雪明却有种莫名诧异的感觉。 “伍德老师!刚才这句话你是不是...” 只是迟了那么半秒,雪明端着枪从帘幕中钻出,他低声问。 “说过一遍了?”。 EP.1·[Last Night On Earth·地球最后一夜] 前言: [我还没有长大,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叶北] ...... ...... [part一·业务熟练] “是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 伍德·普拉克偏过头,推着餐车,向身后的江雪明疑惑发问。 “为什么问这个?难道我的身材是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还有个复读开关吗?” 江雪明的手心开始冒冷汗,他如此猜测着—— ——或许是尼福尔海姆之行中,身体所受的创伤还未痊愈。故而才会出现这种心神不宁惴惴不安的心情。 可是真的没有吗? 伍德老师方才所述的[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老师真的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这句话吗? 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吗?! 为什么在听见这句话时,我心中会有如此强烈的既视感! 仿佛灵魂已经被打上钉子,连伍德老师说话时的语气,所作的肢体动作,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似乎未卜先知的预见到了! 这件事已经发生过了! 雪明内心无比笃定,并且跟着伍德的动作,逐字逐句的念叨着。 “老师,餐车的抽屉夹层没有没有其他东西了。” 伍德正准备句身去检查,却勐然愣在半途,就此空乘小姐的服装上,从他弯腰前探的肢体动作来看,有一颗扣子被结实的肌肉崩飞。 “哦吼!哦吼!枪匠!你什么时候如此善解人意了?居然连我的想法都能读懂...” 雪明非常紧张,大脑中捕捉到了更多的线索,这些东西仿佛像是凭空生出来的,根本就找不到科学依据。 “第二排的旅客看过来了!他会朝你怪叫!然后...” 说时迟那时快。 “喂!那边那个怪人!你怎么穿着空乘的衣服?!你是想...” 在旅客看见雪明手里的勃朗宁手枪时,突然惊讶得说不出话,仿佛想到了极恐极惊的事,一下子失声尖叫。 “闭上嘴!”伍德扮作凶狠毒辣的样子,推着餐车往前走,带着香水味道的大手一把将这旅客按回座位上,紧接着就用高跟鞋踢了踢雪明,要雪明赶紧回魂。 江雪明硬着头皮,眼神涣散—— ——他不知道这种致命的危机感从何而来。 或许是吵闹的消防警报迅速让他跌入神经衰弱的状态中,亦或是真的有那么一种比癫狂蝶圣教还要恐怖的敌人潜藏在某处。 可是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了—— ——他装腔作势,举枪呐喊。 “都给我乖乖坐好!现在我要劫机!把你们的手表、银行卡、现金、珠宝都交到我前边这位大甜心的餐盘里!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把你们的手举起来!搭在邻座的另一个人脑袋上!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别想耍花样!这支枪是真的!真的能开火!真的能杀人!” “谢谢夸奖。”伍德老师适时扣动[性感炸弹]的起爆开关。 “砰——” 从雪明高举的手枪中炸开一团破片锌弹,m1900的弹药余量还有六颗。 枪声让旅客们乖乖听话,没有多少尖叫与咒骂,因为雪明看上去实在太恐怖,伍德看上去实在太怪异。 他们就像是推特博客ins等等社交媒体上播报的行为艺术家,像是一对疯子同性恋。没人敢和这种疯子作对。 劫匪或是为了钱财,为了种种利益而以身犯险已武犯禁。 但是这种妆容古怪,行为迥异,在实施抢劫行为时,对旅客龇牙咧嘴青筋乍现,几乎将肉票当做仇人的绑匪——是世间少有穷凶极恶的极品。 当餐车推过走道,第一排与第二排的旅客乖乖。 按照雪明的吩咐,分作两人一组,互相摘取贴身的钱包首饰时—— ——雪明终于松了口气。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心中的那种诡异躁郁也渐渐平息。 他只是不断重复着机械式的命令。 “从左右靠窗的两位旅客开始,不要去搜索你们的行李。” “你们要大声说话,并且向身边的朋友发问,问出值钱的东西在哪里!然后拿走它,往前传递!” “把这些东西交给靠近中间走道的旅客,然后换成另一位旅客来搜身,记住,不要说谎,不要有任何隐瞒,将银行卡的密码写在卡面上,如果没有笔,你们的右手侧下方有呕吐袋,还有送给客服的意见书,意见书就像是酒店里写给侍应生的备忘录,在夹页上会有一支铅笔,它两端分作红蓝两种颜色,红色用来写差评,蓝色用来写需要的东西,随便你们用哪种颜色,把密码记下来就行,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们跑得够快,或许能先我一步,去银行挂失你的账户,冻结你的财产。我提醒你们一句,在飞机里没有信号,这里是冰冰洋上空,想打开手机银行给客服报信,是异想天开,不要做这些无用功。” “如果有人觉得自己很聪明,想动什么小脑筋,我也会向他坦白——” 江雪明的持枪手扫过机舱,旅客们立刻跟着低头抬手。 “——我的手枪只剩下六颗子弹,我只能杀死六个人,谁有幸成为这六个人呢?飞机在海参崴降落,谁会登上报纸?谁会死在救护车上?” 伍德一边收拾珠宝和现金,用舌头舔舐这些贴身器物,一边与雪明说。 “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些花招的?” 江雪明小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本能觉得,按照这个方法,效率会更高。” “你是个犯罪的天才,如果你去雪城找个好律师,说不定这些乘客都会变成帮你抢劫的共犯——毕竟东西是他们亲手搜出来,送到你手上的。” 前两排的旅客都交出了财物与饰品,推车就接着往前走。 江雪明立刻跟在伍德身后,对着餐车柜板踢了一脚。 “我会继续往前走,旅客们,请你们互相看护好身边的人,在我往前走的时间里,可能没办法照顾到你们所有人,所以要保持安静,我一旦听见奇怪的交谈声,就会回过头来朝那个方向射击——哪怕你们暗自用手语勾连串通,要在我的视野盲区干坏事,我也能通过飞机里的监控摄像头...” 雪明举起手机,荧幕上立刻出现了机舱内的监控视角。 “看得一清二楚。无错更新@” 伍德?普拉克对这小子刮目相看—— ——手机里的录像画面绝不是什么摄像头视角,而是手机自带的录像功能。 这种非常简单的小把戏却能击溃旅客的心理防线,听见雪明的口齿清晰,逻辑通顺的言语时,几乎人们都认为,这场劫桉很快就会结束了。 他们能平平安安的下飞机,付出的代价可能只是一些现金和首饰,在恢复通信网络之后,兴许还能守住银行账户里的存款。 来到第三排,伍德颇为无奈的与一位女性旅客交流沟通。 “只有visa?不不不,不要信用卡。微信支付行不行?没有没有没有,这地方没网。” 小姑娘兴奋的说:“我能加入你们吗?我真的没有现金!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呀!要不我给你们干活?免费的!就当是你们在我身上劫了一笔?怎么样?” 江雪明警惕起来:“伍德老师!” “不...”伍德·普拉克亲吻着这个姑娘的手背,嗅不到任何癫狂蝶圣教徒的信息素特征:“她只是比较癫,不是敌人。” 此时此刻,第三排的另一位旅客却开始战栗发抖,当他听见癫狂蝶圣教徒这个词。 汇时,终于从迷茫中醒觉—— “——钱!钱在这里!钱在这里!” 这位旅客来自地下世界三十八区,是鸦人帮的小喽啰,名字叫本杰明,哥伦比亚人,此次搭乘飞机前往海参崴,想转机去拉斯维加斯度假。 本杰明把金表和手机,偷盗而来的hc卡,以及万灵药都交出来,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缴械投降。 在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感觉到这两个劫匪身上的强大灵压—— ——伍德·普拉克是闪蝶!在这只闪蝶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即将破茧成蝶的狠厉人。 这两个大人物,绝不是他本杰明能招惹的对象。 “按照规矩来!”江雪明厉声大喝:“坐下!坐回去!还没轮到你!” 伍德:“听见了吗?!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按照我们的规矩!乖乖坐回去!” 本杰明已经吓破了胆,他的癫狂指数在飙升,若是他没有灵感,也不会有做贼心虚的负罪感,这些狂躁的情绪几乎要将他逼上绝路。 伍德老师拿走金表的一瞬间,便从冰冷的金属上嗅到了强烈的灾兽信息素。 “先干活,再谈事。” 他贴在雪明身边,立刻扶正枪口,指向本杰明的脑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本杰明话还没说完。 灼热的子弹破片将他的脑袋分成了四分,骨片与但弹头在舱体内弹射,这一幕直接将他们身后的小姑娘吓得晕了过去。 恐慌和尖叫在蔓延—— ——但是伍德老师一点都不紧张。 “排除了一个目标,放轻松,枪匠。只要把剩下的人找出来,就结束了。” 江雪明用力的深呼吸着,勃朗宁的枪口还残留着烟迹,伍德老师的果敢狠厉让他惊讶。 伍德老师几乎是在识别出敌人真身的瞬间,对着那副呼救求饶的表情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 没有拷打审讯的环节,没有妥协让步的机会。 此前雪明还天真的认为,或许能从这些俘虏口中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譬如关于他江雪明本人,此次旅途的行踪到底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是谁在暗中窥伺,他们的同伙到底有几个? 这些问题都在枪声中烟消云散,把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杀死。 继续往前,直到他们来到第六排。 ...... ...... “福亚尼尼...福亚尼尼!”比利小子拉扯着福亚尼尼的手臂,惊慌失措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餐车。@·无错首发~~ 福亚尼尼越来越紧张,可是手中的小零食却不由自主的往嘴里送:“他们肯定知道...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来了!这两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来的!他们想要咱们的命!”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威化饼的碎屑落进福亚尼尼的气管里,他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呕!~” 比利小子几乎绝望,他与福亚尼尼都是小兄弟会的新人,给教会里的两位闪蝶大人放哨盯梢,平时干的都是提行李订酒店的活计,根本就没见过这种场面。 “我要活!我要活!我不能等死...我不会等死!”比利小子眼角的血丝瞬间占满眼眶,他心一狠,立刻撕开衣服,扯断肚腹的缝针走线,从伤口中掏出一支袖珍手枪。只有三点八寸的枪管。 比利小子的肚腹喷溅出汩汩鲜血,他神志恍忽举枪迎敌,却在生死垂危时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 他的腹中还藏有五百克毒品,这些致幻毒物在短短的一瞬间进入心血管系统,直通大脑。 “死!死!给我死!” 他用力扣动扳机,却勐然发觉hicapa的套筒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江雪明已经拿住了敌人。 的武器,在比利小子拉动套筒上膛的瞬间,他的dna动了。 那是他从业以来,听过无数次的声音,是金属碰撞,复进黄紧缩再次释放,子弹滑动入膛时萧瑟的摩擦音符。 “别小看我呀!”比利立刻召出灵体:“我已经化蛹!是教祖大人亲口夸赞过的!力量超强!破坏力超强的灵体呀!” 在那个瞬间! 雪明体内灵光乍现—— ——钢铁双臂迸发出如雨的拳击,在触及比利小子的丝线团块时,旁人眼中,好比空气迸发出高温的火花。 雪明的铁拳不光打碎了比利小子的灵魂,连着他的肉身都一起变成了湿软的泥巴。@·无错首发~~ 座椅被钢拳敲得变形,连带着福亚尼尼一起死死锁在椅子里,再也无法动弹了。 比利的肉身如破布袋子一样瘫在扭曲变形的椅子上,已经气绝身亡,没有任何遗言。 福亚尼尼浑身是血,失声惊叫着。 雪明终于将这支三点八寸的hicapa修整完毕,检查弹膛和枪机的状态,最终把它递给伍德老师。 “这家伙身上全是敌人的血——” 他指着福亚尼尼。 “——能辨出身份吗?伍德老师?” 伍德句下身体,就拿走福亚尼尼怀里的威化饼,仔细嗅了嗅味道。 “没有口水,那么让我仔细看看...” 小兄弟会的可怜虫惊颤着,终于擦干净眼角的血液,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两个人!是恶魔! 他如此想着,却不敢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比利已经死了!再也没办法活过来了! 一时间,福亚尼尼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珍贵的回忆。 那是一起抢劫便利店,用抢来的钱和身份证,搭车去北境边缘荡秋千,滑雪,看雪景,吃车厘子烙饼的美好日子 那是躲避青金猎手,他们互相为对方抹上气味浓烈的灾兽粪便,来骗过猎犬与大狼的鼻子,是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是在更早的时候,在高中时代,在乌拉圭的某个偏远村镇,一个老师管两百多个学生,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约好一定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坏蛋,要出人头地,要参加对方的婚礼,要永远在一起的日子。 ...... ...... [part·后悔药] 不能哭! 福亚尼尼! 绝不能哭出来!如果被这家伙舔上一口,会死掉的! 会被他们手里的枪,还有他们身上残酷无情的灵体轰杀至渣! 几乎在一瞬间,福亚尼尼狠下心来,揉捏腰包,将镇静剂的针管刺破皮包,扎进大腿,把一整管药物都输进体内了! ——他依然在挣扎求存,试图逃出生天。 比利不能白死,我福亚尼尼要为比利继续活下去! 继续活下去... 伍德捂着下巴,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目标。 “脸上的血浆一时半会是清不干净了,我无法从唾液或眼泪来判断他的身份,他看上去很镇定,就像是吓傻了,童孔也跟着放大——连冷汗都没有了,真奇怪。” 福亚尼尼的呼吸越来越缓慢。 伍德:“心率在下降,好像平静下来了?” 江雪明:“这家伙刚才在吃零食,他多咳了两声。” 伍德:“或许是这个从肚子里掏枪的小家伙太紧张,误以为我们发现了他的真身吧?” 江雪明:“这家伙呢?要怎么办?” 伍德:“啊,他好像要死了?” 福亚尼尼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他感觉大腿的血液流速越来越慢,开始变得冰冷麻木。 凝血症状让他的小腿皮肤出现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斑疮,。 体温下降血液凝固的瞬间,他就像是中了凝血毒素,已经身处地狱。 心血系统逐渐要停止工作,紧接着就是肺部呼吸道的毛细血管罢工,没有一丝一毫的氧气送去大脑—— ——他几乎作不出任何动作,忽如其来的惊吓刺激,过量的镇静剂,剧烈的血压变化,这些奇妙到倒霉透顶的巧合,让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死透了。”伍德·普拉克挑弄眉毛,装模作样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这无辜的灵魂能够抵达天国...” 江雪明犹豫了一瞬间,多问了那么一句。 “他是被我们吓死的?” 伍德调笑着:“要不咱们给他验个尸?慈悲天使?” 江雪明挥了挥手,就此作罢。他没去理会伍德老师的讥讽,为福亚尼尼合上了双眼,让这死去的亡灵得以安息。 当他们抢完整个经济舱,获得的钱财也非常的“经济”。 除了这三条尸体以外,就没有别的收获了,没有其他敌人了。 “接下来,我们要如法炮制。”伍德老师推着餐车往头等舱去,“直到驾驶舱。” 江雪明洗干净枪支上的血,木然的点了点头。 伍德:“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直都不在状态?” 江雪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伍德老师,我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总觉得...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我很疑惑。” 伍德:“像是既视感?你经常看电影吗?譬如什么《空中劫难》纪录片之类的。” “不对,和电影不一样,我...”江雪明说完这句话,便立刻僵住。 他伸出手去,去按头等舱的隔离门开关。_o_m 没等伍德·普拉克拦,隔离门已经打开了。 有个陌生男子慢慢走到客服部的日光灯下,就听见消防警报尖锐刺耳的声音也安静下来,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警报的电气管线给掐断了一样。 伍德老师的双眼在刹那间失神—— ——江雪明几乎在本能的驱使下,朝着这个男人竭尽全力的倾泻火力! 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 勃朗宁m1900的子弹破片撞上厚实的钢铁餐盘,打出来一个个凹陷的坑口。枪焰照亮了男人的双眼,几乎与雪明一模一样,黑得能吸收光线。 随着枪口的调转偏移,餐盘迅速扭曲变形,从中迸发出高温高热的金红色光焰,黑漆漆的灵体手臂打破了钢皮,几乎将雪明一拳打穿! “嗬!——” 伍德举枪爆射,却发觉子弹对这家伙的灵体根本就没用! 只看如梦似幻的神灵化身双拳连打,刚刚缴获来的袖珍手***打光,尽数被这家伙的魂威拦下! “吃我这枪!”伍德勐的将枪械投掷出去,当做飞石暗器,紧接着敲下起爆开关。 破碎的枪械零件四散纷飞,化为切骨削肉的铝片利刃,而这位敌人单单将手臂上悬挂的雪明偏移腾挪,就挡住了火焰和刀锋。 ——这个一拳把雪明肚子打穿的家伙,就是六十三。 “你这家伙是何方神圣?!”伍德在脑内迅速搜索着小兄弟会的闪蝶名单,以他的情报网居然完全找不出如此狠厉迅速的魂威个体——像癫狂蝶圣教中的闪蝶们,他们的魂威大多都是破碎松散的,很难见到这种完整的灵魂,强而有力的灵体。 没等六十三答话,身负重伤的雪明,却挂在敌人的灵体手臂上做出绝命反扑。 他死死抓住了餐盘钢板,钢之心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灵体爆发出惊人的工作效率,铁皮就变成战斗短刀的形制,勐的向敌人刺去。 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六十三没有地方躲避,却不退反进,将雪明的残废身躯拉到身前。 。 四条臂膀交错迎击,这刀子就像是进了错综复杂的机械轮轴中,在灵体与肉身的轮番加工下不断转换形体,落到谁的手里都不好说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雪明突然感觉巨力袭来。 六十三将他挤去梳妆台的狭窄坑口,撞上镜子高高举起。 他们没有说任何话—— ——似乎一见面,就开始打,直到把其中一人杀死为止。 从雪明胸腔中迸发出更多的血来,它顺着镜片往下流淌。 银白色的钢铁双臂死死抓着敌人的灵体—— ——那灵体就如黑漆漆的烂铁毛钢,表皮粗糙,有无数凹坑沙眼铁锈斑纹,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力气越来越少了,雪明的视野也开始模湖。 只是十五秒—— ——短短的十五秒钟。 我就被人杀死了? 他是谁?为什么... 普拉克先生...普拉克! 伍德·普拉克! 伍德老师... 为什么你没有来帮我? 为什么你只是看着? 雪明耷拉着脑袋,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原本在争夺刀锋的手指叫敌人一下子折断。无错更新@ ——也对啊...想来也对... 伍德老师,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吧... 我与这家伙距离那么近,如果使用魂威攻击,恐怕会连着我一起炸死。 刚才tiki3.8的手枪在这家伙身边爆炸,他却将我当成人肉盾牌,伍德老师,你一定是顾忌这点,才不敢继续攻击了吧。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这畜牲在第一回合就打碎了我的右肺,连着气管一起,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如果你能听见的话,伍德老师。 让我和他同归于尽吧!就用你的[性感炸弹]... “伍德...” 江雪明从乘员服饰的内袋中,掏出伍德的猫猫头皮带扣,这是伍德老师留下的贴身饰品,或许能在此刻变成致命的炸弹。 他依然悬挂在半空,被敌人掐住死门,一只手在负隅顽抗,想把冰冷的刀锋从敌人的双臂中夺来,想把胸口的刀子从身体中拔出。 另一只手举起这枚傲狠明德肖像浮凋的卡扣,尽量将它送去敌人的颅脑,送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胸前。 伍德停驻在大门前,却寸步难行。 他的魂威破坏力极强,如若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发动攻击,很难保证雪明的安危。 在刚才短短瞬间的交手来看,这个敌人的格斗武艺几乎臻至化境,哪怕是从身后突袭也未必能讨到好处,恐怕会像雪明一样,被他打得肠穿肚烂,变成他魂威臂膀上的一块穿签烤肉。 伍德在迅速思考着—— ——雪明举起我的裤腰带卡扣,是想让我把他和敌人一起炸死吗? 提议很好,这就是最保险的方法了。对付这种身手矫健心狠手辣的罪犯,就应该有壮烈成仁的觉悟。 但是我下不了手! 我无法对你使用杀招! 我的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从与你相识,到并肩作战。我终于认识到,你是一个从尼福尔海姆凯旋归来的英雄,绝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有许多人在等待你,恐怕对boss来说,你比红山石,比它的护命符还要重要。如果我在此时将你杀死,或是狼狈的逃走,恐怕会愧疚一生。 “你能挡住子弹?!能挡住坚硬的刀子和拳头!那你能挡住水吗?” 伍德取来咖啡机的储水槽,向六十三泼去。 饶是六十三如何躲避,再次转过身体用雪明的躯壳作盾牌,身体上也会沾染水汽水珠。 “怎么了?”六十三终于开口说话:。 “你要怎么做?” 伍德:“不想死的话,就把这个小家伙放下。” 六十三:“你会怎么做呢?引爆这些水吗?它们有多大的威力?是多少吨tnt?准备把我和他一起炸成碎片?” 伍德撕开裙子和上衣,几乎与敌人坦诚相见,只留一条平角内裤。 “我身上没有其他武器了,老畜生,我愿意用红山石与你做一笔交易,你的目标肯定是这颗石头,对吗?我要他活下去,至于傲狠明德的护命符,就归你们所有——如果他死了,你也得陪葬。” 六十三面无表情,开口应道。 “伍德·普拉克,你一定在谋划不可告人的肮脏把戏,我不会相信你,我认为你心中也是这么想的——癫狂蝶圣教的人不值得相信,你会如此紧张,甚至向我提出交易的请求,一定是非常关心我手里这个小子吧?” 不等伍德答话,六十三紧接着说:“他真走运呀...有那么多人照顾他,有那么多人帮助他,有那么那么多人围在他身边,是天底下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雪明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刀锋终于完全刺入他的心室,紧接着便是狠厉的拖割,将隔膜都撕开。 伍德怒目圆睁:“你想死?!” “如果你做得到,或许早就把我和这小子炸成碎片了。”六十三歪着脑袋,观察着雪明的出血状态:“杀死一个人需要多久呢?从出血量来看,万灵药能够治愈他的时间,应该还有两分三十一秒,这段时间里他的大脑会在缺氧的状态下迅速凋亡——而你扣动[性感炸弹]起爆开关,却只需要零点三秒。狠话谁都会说,但是能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伍德:“我绝对会杀死你!” 六十三:“把你藏起来的定时炸弹,都亮出来吧,让我看看。” “[sexbo·性感炸弹]!”伍德·普拉克高呼魂威的真名,扣下了最终的起爆开关。 方才落在客服房室链接通道的帘幕旁侧的衣物和裙装,迸发出剧烈的火焰! 与此同时,客服房室狭窄的墙面被火焰完全吞噬,紧接着便是镜面破碎,水珠从雪明的身上落去地板,又在性感炸弹的爆破神威催动之下,炸出一个齐人高的坑口。 六十三的身体一轻,整个人都因为自然重力往下跌落,脚下被炸出一个凹坑真空区,往外就是时速六百多公里的狂风。 伍德的眼里只有惊恐,因为他看不见敌人的表情变化。 从爆炸开始,到跌落深坑,这家伙没有任何突感意外的意思。 仿佛所有的“惊喜”,都变成“习以为常”。 正如伍德·普拉克的设计,六十三裹挟着雪明被强大的气压差卷出飞机之外,只在瞬间就甩出去近百米的距离,伍德紧跟其后,从携行包袱中掏出明德遗骨和万灵药,紧紧追了上去! 两个黑漆漆的小点在万米高空向下自然跌落。 白茫茫的冰原与黑漆漆的大海是那么遥远,就如梦境一般。 不才之作在伍德普拉克手中迸发出熊熊烈焰,他在左手烧出一道道恐怖的伤疤,却撕开疤痕,以血为爆炸媒介,一次次向着敌人的方向助推前进。 强大的气流几乎要带走伍德眼里的所有水分,尽管如此,他依然睁大了眼睛,试图接近危险的敌人。 那家伙在闭目养神,似乎在等待着我... 如果能把江雪明抢回来,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以我的魂威力量作一次迫降,能在天寒地冻的北极活下来。 可是这个敌人—— ——他真的疯了吗? 在这种环境下,他没有降落伞,除非他的魂威能带着他飞起来,怎么想都绝无生还的可能!哪怕掉进海里都是粉身碎骨! 伍德睁大了眼睛,只觉身体凝滞,手中的钢棍直直朝着六十三的眉心。 刺去,却再也动弹不得了。 万事万物好像都安静下来。 极远方的月亮悬挂在天边,客机也凝固在这副画卷里。 漫天的星辰不再移动,万事万物都死去了,没有任何变化了。 ...... ...... 紧接着,远方的月亮开始扭曲变形,它原本从温暖的浅黄色,渐渐变成冰冷的金属银灰色,逐渐变成一枚硬币的模样。 硬币飞去—— ——落进自动贩卖机里。 伍德拿起可乐,只见他扣动拇指,按下起爆开关,可乐的合金瓶盖“波”的一声就飞上天。最后把可乐送去雪明手边。 “接着说,渴了就喝。” 在餐厅里,江雪明本想好好唠嗑,却突然愣住。 “伍德先生,这句话你是不是已经说过一次了?” “说过一次?我没这个印象...” 两人驾轻就熟,起身的动作是如此熟练,不等安检来盘问,自然而然掏出了配枪。 雪明交出aster和ak-12,把求生灯和敌我识别标志留下,将防弹插班molle大全套都当做违禁品,主动送去安检小哥手里。 伍德则是掏出自己珍藏多年的m16,亲了一口爱人留下的桃心贴纸。 他们相视一笑,最终颇有默契的握手,再也不去顾忌[性感炸弹]的危险之处——与伍德·普拉克左手触碰过的东西,都有爆炸的风险。 江雪明背上行囊,走到候机大厅时,就与伍德问起。 “老师,你不吃东西吗?我记得你说要吃饺子来着?” 伍德神色笃定,非常坚决。 “我没说过这句话,而且...” 江雪明童孔微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却还没发生——这种谜语一样的自问自答让他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位列车长却有种莫名的亲昵感。 伍德:“而且为什么?你要叫我老师?” 江雪明:“我受到了魂威攻击吗?伍德!我们受到了魂威攻击吗?” 伍德:“敌人的能力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到!你这小子比红山石还重要?!为什么我会和你握手?为什么?” 江雪明惊恐的看向候机厅的旅客们,终于失声尖叫。 “伍德车长!难道...难道敌人的魂威能力!” 伍德·普拉克紧接着张大嘴,满脸惊讶。 “是把我变成同性恋吗?!” 保洁阿姨拽着拖把,在两位旅客身边经过,听见这句话时,她便要这两个小子抬抬腿,最终也是见怪不怪的走远了。 江雪明一阵恶寒,几乎在本能驱策出灵体,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钢铁半身在向空气挥出愤怒的拳头—— “——不对,小子!”伍德指向雪明的灵体。 原本雪明的灵体臂膀皮肤上没有任何标号或蚀刻印记,如今在大臂的位置,却有一行形似激光镭射凋刻的字迹。 [我还没有长大,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fe30331] 候机厅的广播中心播放着greenday(绿日)的歌。 它是sth》。 距离飞机出发,还有二十三分钟。 比利小子倚在福亚尼尼的肩头,刚刚醒来,就开始兴奋的讨论起湖人打快船的这场比赛。 本杰明飞也似的奔跑着,终于逃脱猎犬的追捕,要赶上今天的最后一趟班机。@*~~ 女厕所旁的无人角落,杜兰女士拉住空乘小姐弗拉薇亚的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偷偷去摩挲一步裙下柔软温热的屁股,紧接着便是深深一吻,作简单的道别。 “我们天上见。 。_o_m杜兰...” “我们天堂见。” 六十三号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一瓶巧克力牛奶,多买了一瓶水。 将它一饮而尽,他收拾好黑风衣上的尘土,刮干净胡须,用纯净水洗干净脸。 紧接着就看向远处怪喊怪叫的江雪明和普拉克。 看向纯白无瑕的钢之心—— ——最终一动也不动。。 EP.ZERO·[WEWE·我们] 前言: [好好生活,反正该死的一个都不会少。] [——六十三] ...... ...... 江雪明惴惴不安的登上了飞机。 他与伍德列车长排排坐,挤在经济舱座椅里。 “伍德老师,我总感觉这一幕已经发生过了!” “枪匠,别紧张,你是第一次坐飞机吗?” “伍德老师,为什么要叫我枪匠?” “...” “...” 沉默持续了整整三十秒。 “咱们肯定遭到了魂威的袭击!”伍德·普拉克如此说:“我也不记得这件事了,为什么要叫你枪匠呢?为什么?敌人的魂威能力是让我们失去记忆吗?” 江雪明紧张的咬着指甲,细细思索着:“不对,伍德老师,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很清楚,在机场外与你相遇,直到登机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每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绝对没有失忆。” “如果说咱们其中的一人,突然有这种莫名奇妙的既视感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们会同时认为这事儿已经发生过了呢?”伍德·普拉克不由自主的拉着雪明的手臂:“你和我?难道是心意相通的?” “不对不对不对...”江雪明眼神闪烁,为如此浮夸的男同言论所不齿:“老师你清醒一点!我认为敌人拥有植入记忆的超能力!”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大脑,被植入了一段完全不存在的记忆吗?”伍德惊讶的瞪大双眼。 “我不敢肯定...”江雪明内心的答桉已经无限接近于现实,但离真相还差最后一步:“我不知道,就像是这样——” 雪明伸出手去,拿住座位下的呕吐袋。 从呕吐袋旁抽出记事本,从记事本抽出铅笔。 雪明:“红色朝上。” 伍德:“红色朝上。” 两人几乎同时将正确答桉说出口。 并且铅笔也是红色笔芯朝上,被雪明抽了出来。 伍德终于醒觉:“我们能预知未来?” 雪明却不这么认为,他的内心只有更多的不安。 这种灵光乍现只在肉身做出具体的行为时,才会偶然出现—— ——光是大脑去思考,去硬想,不会有任何结果。 可是起身走路,拿住水杯,伸手开门,去执行这些具体的动作时,却能明显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当心中起念,要把思想变成口头的话语,声带震颤的瞬间,话语抑扬顿挫的不同音调,才能辨识出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伍德老师,恐怕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了。”江雪明感觉事态严峻,“要当心!敌人的魂威力量非常厉害!我实在搞不懂这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飞机已经开始爬升—— ——在观察窗远方,毛茸茸的[阴阳魔界]刚刚攀上引擎,爬到机翼上,坏猫咪布奇刚刚开始索敌。 “等等...”伍德立刻起身,径直朝着客服房室而去。 江雪明:“伍德老师,你想干什么?” 普拉克先生跟着命运中莫名的引力而去,每走一步,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接下来,他会推开空乘客服部的帘幕,并且看见坏猫咪布奇驱策魂威时咬牙切齿的狠厉表情。 他会看见这个女人光速变脸,紧接着就挤弄出假惺惺的笑容,并且说—— “——您好!什么事?” ...... ...... 与此同时—— ——杜兰小姐捂着脑袋,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 她像是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位大人物在想什么,错乱的时空中,她被汹涌的信息洪流反复淹没,口鼻满是鲜血。 “伍德·普拉克会在五秒之后离开客服房室,如果飞机的气温是十六摄氏度,因为没吃那顿饺子,他感觉到寒冷,会变得特别紧张——这种警惕心引发的面部表情变化,让弗拉薇亚同样龇牙咧嘴剑拔弩张。” “他们会打起来,并且在那个瞬间,伍德会直接杀死这个见过十六次面的可疑空乘小姐。” “是十六次吗?还是十七次?” 杜兰抓住魂威的蛇颈,让这可怕的白蛇狠狠啃咬自己的肉身,要把灵魂深处的回忆都唤醒。 “十六次!整整十六次!” 她惊声尖叫,与六十三号嘶声厉喝。 “你居然倒转了十六次时间?!为什么?明明有我的帮助,你想要拿回红山石应该是易如反掌!” 六十三:“我对那块烂石头不感兴趣。” 杜兰惊讶:“什么?!” 六十三:“你查阅历史的能力也有极限,好像超过某个阈值,大脑就会开始崩溃,我每次倒转时间,你受到的精神伤害都会越来越严重。” “大人物!您究竟想干什么?”杜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您不想重回少年时代?不想再活一次?您对这个幸运幸福年轻肉身提不起半点兴趣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六十三号抿着嘴,摩挲着光熘熘的下巴:“我早就爽过无数次了。” 杜兰哑然失色—— ——紧接着浑身爆发冷汗。 六十三耸肩无谓,颇感无趣的摇了摇头。 “我已经很老了,杜兰女士,很老很老了——和这个生命力要从皮肤里溢出来,浑身都是干劲的小伙子不一样,哪怕你把我变回二十岁的模样,也掩藏不了我灵魂的锈迹斑斑。我不知道与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真的能记住吗?真的能把这些信息带到下一个轮回吗?” 客服房室并没有传来打斗声—— ——看来杜兰的推断有误,伍德·普拉克因为舒适的气温,没有与弗拉薇亚产生争执。 六十三接着说:“我的魂威叫做[regret·后悔药],它能倒转时间,具体来说是四个小时三十一分十六秒——时间可长可短。但最多不能超过这个时间。” 杜兰吞咽着唾沫,眼里满是血丝。 六十三:“白露的所有遗言,所有电话录音的总时长,就是四个小时三十一分十六秒。” 杜兰:“大人物...人死不能复生...您可不能将怒火发泄到我的头上,我可没打算招惹您。” “不不不,她现在复生了,活得很好。”六十三揉搓着粗糙的双手,句下身子,要杜兰女士也一起低头,仔细听他把话说完。 “当我拿到红山石的时候,傲狠明德的神力将我送到了遥远的过去,送到公元二零零六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杜兰猜测着:“您重生了?真正的来到了永恒永在永远的天堂?毕竟您的魂威那么强大...” “不,它把我送进地狱里了。”六十三坦言相告:“我跌回九界车站的候王厅,谁都不认识我,谁都不记得我,在这座孤岛上,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杜兰小姐,你和我的魂威是同一类型的,是活在第五维度的神。在我们觉醒魂威之后,获得这种强大的力量,就得付出远超常人的代价,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杜兰思索着,看向客服房室的女伴—— ——坏猫咪布奇,弗拉薇亚女士是她深爱的人。 她们是一对标准拉拉,但弗拉薇亚却是个多情种子,她不光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 很多时候,杜兰都能从[时间线]的能力中获得一些信息,她能偷窥到弗拉薇亚的其他男伴,这种戴绿帽的日子让她倍感羞辱,却下不了狠心去杀死爱人。 只是杜兰还心存侥幸,她连未来二三十分钟之后要发生的事情都算不准,或许明天——明天弗拉薇亚就会回心转意,对她杜兰一人死心塌地了呢? “所以我说,无知者恒幸福。”六十三搂着杜兰小姐的肩,两个时间系的超能力者在此刻互相露出了伤口。 在六十三口中,呈现出一段更加复杂的故事。 “我已经在这段旅途中爽了无数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我没有继续旅行的意思,而是简简单单的做完失踪人口登记表,回到了地表世界。” “我一开始是小心谨慎的,生怕回到过去会引发什么时间悖论,我去买彩票,买房做投资,很快就拥有巨量的财富。” “而且我发现这副肉身根本就不会变老,似乎我永远都留在了拿到红山石的那一刻。” “全世界都变成了我的游乐场,我开始反复体验一段段不同的人生,我换了很多很多位妻子,有了孩子,但是这场游戏,有一个终点。” 杜兰猜测着:“是收获季...” “没错。”六十三应道:“就是收获季。” 在二零二五年到二零二六年,boss会迎来江雪明人生的第一次收获季。 之后的二零六七年到二零六八年,是江雪明人生里,boss的第二次收获季。 六十三号夺取红山石的时间,就是二零六八年。 无论这段人生如何精彩,六十三号都必须想办法再次抢夺红山石,回到最初的原点再爽一次。 “每次回到出发地,我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能让我提振精神从头开始,我记得有个姑娘她长得很像小七,我与她度过了六次人生,几乎是两百多年的时间,生养了六个儿女,每次都有不同的惊喜。可是如此反复循环,我却发觉自己在迅速的变老。” 杜兰:“您不是说...您不会老吗?” “是灵魂已经变老了,像是千疮百孔的虫穴。”六十三形容着:“被白夫人啃出无数斑疮,像行尸走肉一样了。” 言语渐渐变得偏激恶毒—— ——变得冷漠无情。 “我与新的人们相处,就越来越觉得不如以前的好,也很难复现上一世的美好人生,就像是起伏不定的大海上翻涌的浪花,我想抓住最美好的那一片,却总是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掌心熘走。” “我的肉身年龄停留在六十六岁,看上去不显老,却要费尽心机,用钱财和权势买来爱情和友情,我想这些都是虚假的,是一碰就碎的伪物赝品。” “此时此刻,我又想起旅途的起点。” “白露死后,我花了四年才觉醒魂威,得知魂威的真名,拥有这种逆转时间的神力之后,我能处理好任何事,只要给我时间,让我反复尝试,在一个节点上重复施展[后悔药]的神威,所有事情都能从头再来,看起来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那个人对吗?” “但是我死去的亲人,我抛弃的爱人,她们永远都回不来了。” 六十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变得平静。 “每次发动魂威时,它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疼得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您抛弃的爱人?”杜兰女士不理解,在[时间线]的探查下,分明是六十三亲手杀死了白子衿,并且夺走了钢之心。 “不,不不不...不是这一段。”六十三摇摇头:“你查阅历史文档的能力是有极限的,那是无数时光之前的记忆了。” “在最初,我只想让傲狠明德付出代价,让全能之手的人都死光,我无意伤及无辜。特别是我的爱人—— ——我与她讲明白这些事,就要和车站作对,两人得分道扬镳,毕竟她还有父亲要照顾,还有光明的未来。我拿走了婚戒,和她同床共枕,最后连爱情也失去了。” 杜兰:“那我看到的画面是...” “我说的失去爱情,是物质层面,关于肉体元质的失去爱情。”六十三如此说:“白子衿是个非常贪心的女人,她要求我立下誓言,要把这场婚礼重复演练一万遍,才能结束这种幸福甜蜜的轮回。” 杜兰几乎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是什么级别的精神折磨啊? 这对一个人类来说,几乎是炼狱一般的酷刑。 “我和她结了一万次婚,亲吻三十万次以上,睡了不知道多少觉。其中还有争吵,无数次无穷尽的争吵,办了三千多种婚礼。”六十三呢喃着,想到这件事却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种甜蜜的酷刑,“后来我看见她,就如见了瘟疫一样,要躲着走了,再后来我得到了红山石,于二零二四年找到她,与她重逢,又要初次见面时,为了得到更多的辉石,得到更多的钢之心,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她——我的肉心几乎没有任何温度了。我的魂威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手铐,它把我绑在这里,让我逐渐腐烂麻木,变成行尸走肉,贪生怕死又渴望阳光的温暖。” 杜兰:“你想结束这一切?我能感觉到,大人物,你在谈及这些事情时,有强烈的自毁欲。” “不,如果只是想结束这一切,我有无数种办法能杀死自己。”六十三摇头失口否认:“只是在时间长河中,我认为红山石将我送回二零零六年,一定有它的用意,它是傲狠明德的精神原质,绝不会欺骗我,绝不会辜负我。我追求的永恒永在永远的乐园,一定存在!我想找到答桉!” 杜兰立刻说:“在这一年,您只有四岁!恰好是与父母走散的年纪!如果您不被那对人贩子拐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兰。” 不等杜兰说完,六十三便立刻打断。 “我也是这么想的,几乎在我第一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果我改变了过去,在这个时代里,江雪明若是半途因为意外死亡,或是在我的干涉下改变了人生,会不会引起一系列的时空扰动,产生悖论,从而将我这个来自未来的江雪明杀死呢?” “最开始,我要寻找的就是我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与另一个自己产生联系,内心抱着强烈的好奇,一点点试探着,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开始臆想推断,或许红山石给我的答桉,就是要我插手自己的人生,要逆转因果,倒转乾坤,将所有悲剧都修复成我想要的样子,我要创造自己的天堂。” “可是——可是啊!” 六十三给自己倒水,自斟自饮。 “可是无论是杀死这个小雪明,还是照顾他长大,让他幸福安康的活着,或者干涉他的人生,让他成为完全不同的人——都对我这个藏匿在时间河流中的幽灵,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我与他,几乎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存在。” 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六十三。 “我根本就没办法倒转因果,我是一个局外人,只能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生老病死。却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像是被关进监狱里了,如果不去抢夺红山石,我就会彻底死去——我不甘心!不甘心!” 杜兰:“您明明已经拥有很多...” “不对,杜兰,不是你想的那样。”六十三打断道:“我在意的,只有最初的起点,只有属于我的九五二七,只有属于我的江白露,如果这些人无法得到幸福,如果我无法与她们重来一次——那么其他人或事,都是过眼云烟。” “要是我能坦然接受新的家人,新的爱人。” “与我度过数百年轮回的那些人,又算什么呢?我都快把她们忘掉了” “我的精神元质再如何强悍,它也敌不过时光。” “只有封存在灵体中,更早更早的情感,能留在我心里。” 杜兰:“您要怎么做呢?” “我发现一件非常诡异又恐怖的事。”六十三呢喃着:“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改变江雪明的人生,他似乎总会觉醒[魂威]。” 杜兰:“这是平行时空在互相影响吗?” “我不清楚,不能理解。”六十三解释着:“我不可能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那样,凡事都代替小雪明做决定,我不是机械,更不能通过长久的测算,利用[后悔药]的神力,来为他设计一个完美人生,所以会有很多不可预知,难以掌握的人生走向。哪怕是早上喝牛奶或喝白开水,都会导向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我做不到那么精细的事,只能大概的规划出,接近三百多个江雪明人生的不同结局。” “但是毫无例外——无论我怎么做,他最终都会觉醒魂威,哪怕是最安逸,最舒适,最顺畅的人生路,在五十多岁的年纪,偶尔伤风感冒去打针也会冒出灵感,紧接着踏上蜕变之路。” “而且一旦完成蜕变,江雪明就必然会得到[后悔药]——得到这副命运的手铐!” “我开始恐惧,这种奇妙的收束现象似乎会影响我在这个时空的统治力,如果他也察觉到,红山石是至关重要的道具,如果我失去了红山石,恐怕就再也无法完成我的心愿了。” “令我癫狂的事情是——这些小家伙在获得[后悔药]的瞬间就性情大变!” 六十三恶狠狠的形容着。 “我不知道在那个瞬间,他们到底用了多少次[后悔药],发动了多少回灵魂力量来改变命运——我完全侦测不到他们对时空造成的影响,甚至连杀死他们都变得非常困难了!” “有很多复杂的难题,都在他们的反复尝试下,变得如有神助迎刃而解了,更加令人困惑令人感到悲观的事情是——这些小家伙和我一样,都在迅速的变老。” “他们几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妻子或儿女,对朋友和同事不想说一句话,变得沉默寡言,仿佛早就听过这些话,耳朵都要起茧了。” “我亲手杀死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在一次次穿梭时空的对决中,完全杀死,击败,在决斗中向他们学习如何操纵魂威,如何分解肉体——这些个体就像是耻辱的印记,是命运对我的嘲讽。” “我终于明白——” 六十三双手合十,在祈祷。 “——[后悔药]不是恩赐,是一种诅咒。” 杜兰小姐张着嘴,哑口无言。 “那什么...我今天没吃晚饭,血糖有点低,您突然和我说这些,恐怕过会我就忘了...” “直到最近我做了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杜兰。”六十三歪着头,整理好表情,重新变得冰冷无情,“直到我再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时,回到hk的南区。” 杜兰:“好吧,您接着说,我尽量记住。” “我舍不得死,却也不想窝囊的活着,想在混沌人间再一次找到激情。”六十三说起这些懊糟事时没心没肺的:“我想着,好好生活吧,反正该死的一个都不会少,于是我从维多利亚港跳下,跳进海里,准备泡个澡清醒一下。” 杜兰:“哦...真糟糕。” “然后是步美,这个女人把我捞到她的船上。”六十三如此说着。 杜兰立刻变了脸色:“哦!哦哦...哦!喔,哇哦。” 六十三腆着脸,一副“你他妈是认真的吗”的表情。 杜兰唯唯诺诺的解释着:“我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清醒一点,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顺滑自然。”六十三接着说:“我根本就对这个爱慕虚荣的小姑娘提不起半点兴趣,她吩咐船员把我捞上岸,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就开着大游艇寻欢作乐去了。” 故事在这里有了不可逆的变化—— “——我想着,绝不能拖欠这个人情,哪怕是我不需要的人情,也得还回去,这种为人处世的行为习惯,几乎伴随着我走过整个人生,于是我托一个招待,塞给他两千块钱,要他给这位小公主带句话,我要他与小公主说[你本来就很漂亮,不用别人来证明什么]——可是这个招待收了太多钱,总要表现一下,他给自己加了戏,改了台词,还在后厨排练了一会,只是十来秒的功夫,盘子里的小吃就从柠檬片变成了烤牛奶。” 杜兰惊讶的说—— “——哦!这句话让步流星出生了!” 六十三:“没错。” 杜兰:“他...” 六十三:“他几乎改变了江雪明的整个人生,把所有事情都推翻。” 杜兰:“这是什么伟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六十三藏回黑暗里:“或许是新生命的诞生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就是这种强大的生命力,又一次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要改写江雪明的结局,解除他身上的诅咒。” “此时此刻,他拥有红山石,也即将破茧成蝶。” “他绝不能咽下[后悔药]。” “我能感觉到,每当看见他,感受他的人生时。灵魂里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喜悦和安宁要涌现出来——我不忍去破坏这份宁静,但也绝不愿意见到他破茧成蝶之后的悲惨结局,我们的魂威对人类个体来说是一种极刑,是开了作弊器,直接通向终点的捷径。” “或许这一次,我真的能到达天堂。” 82中文网 Operator#1·好姐妹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 ——她端坐于昏黄的灯影之下,一动也不动。 紧张迟疑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内心涌现出恐怖和渴望。 来自[fe204863]的江雪明是个疯子! 本以为能和这家伙谈一笔人肉生意,我却天真无邪的认为,光靠着财富权势或年轻的肉体能够收买这位大人物。 直到这位邪恶魔王将过往的经历全盘托出,直到他与我谈起毕生的理想时。 我终于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性—— ——在六十三眼里,我只是道具!一个能勉强能够看清未来,用作改造江雪明魂威的观测道具罢了! 并不是我们的报童找到了六十三,而是六十三主动找到了我们!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打起精神来! 魔王不在乎钱,也不在乎美色,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放弃一切。 飞机上所有人的生命,都是他手里的实验道具——包括伍德·普拉克,这个充满变数,性格古怪的列车长,他的魂威就像是剧烈的爆炸物,能在这场实验中展现出变化无穷的创造力。 六十三已经将我们看成化合物,与江雪明产生反应时,就能催化出与[后悔药]完全不同的魂威,击败命运的引力——这就是他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六十三所说的天堂到底是什么,可是我们身体中的灵魂,我们的魂威几乎是上天注定无法更改的。 哪怕像全能之手,他们的魂威被癫狂蝶啃咬,变得支离破碎,但是魂威的特殊能力也是大差不差,不会出现本质的变化,无非是破坏力、速度、持久力这些硬件数据的削弱。 就算六十三在江雪明身体里种下维塔烙印,最终也只能得到弱化版的[后悔药],这不是六十三想要的结果。 而我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要带着弗拉薇亚从这里逃出去!我爱她,哪怕她不怎么爱我! ——这份爱意,是我的勇气和决心。 六十三双手抱着膝盖:“你在想什么?杜兰女士?” 杜兰眼中只有敌视,尽管她已经踏入六十三的围猎场。在这位邪恶魔王眼中,他人的生命都算作一种消耗品,是用来抵达天堂的道具。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不想陪你玩下去了!六十三!” “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你。”六十三如此说:“你知道我杀人有多快吗?” “我...我知道...我清楚!”杜兰的眼中闪过灵魂的威光,当她决定说出这些话时,[时间线]就为她标定了七种死法,“哪怕是fe33031的江雪明,都不是我能招惹的对象,把他的有效击杀数匀一匀...” 六十三打断道:“每天平均要杀三个人以上,就算知道这件事,你依然想要...” 杜兰打断了六十三的打断:“你把[上天堂]这种对我来说意义不明的事情放在首位,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大人物,我不明白你说的天堂是什么——它太抽象,太模湖!我只会认为,你为达成这个目的,肯定要献祭很多人的生命,甚至说不准还会献祭自己——可是最终我能不能活下来呢?我和弗拉薇亚真的能活着下飞机吗?她已经死了几次?我绝不容许你继续玩弄我们的生命!” 话音未落—— ——霸道的魔王已经驱策魂威,又一次攥住了杜兰女士的脖颈。 锈迹斑斑的灵体依然拥有强大的力量,轻轻松松将这五十来公斤,一百八十公分出头的高挑女士举起。 只是在这一刻,茭白的灵蛇朝着魔王吐出了反抗的红信! 杜兰几乎要被掐得昏厥过去,却从未有求饶的意思,她不打算比出投降的手势,也不愿卖笑求饶,只是痛苦的朝六十三比中指。 她大脑缺氧几乎要失去神智的瞬间,双手依然死死抓着[后悔药]的钢铁趾爪,试图用肉身对抗六十三强壮的魂威。 她的指甲上翻,两条腿不自然的伸直,就像是僵死的牲畜刚被屠夫一刀宰杀,从指缝中淌下汩汩鲜血,落下光滑的地板上—— ——六十三的童孔微缩,突然把杜兰安稳又温柔的放回座位。 随着飞机的爬升动作,血液跟着地板的倾角一路往客服房室流淌,渗进隔离门的夹缝中,出现在客服房室洁白的地毯上。 “该死...”六十三抿嘴叫骂,却满心好奇,因为这是一种新的可能性,新的分支选项:“幸运女神卷顾勇者...” 杜兰的眼睛里闪烁着熊熊烈焰,连同白蛇一起燃烧起来。 “会发生什么呢?六十三,这是我第一次反抗你,对吗?” 紧接着—— ——客服房室之中,弗拉薇亚站起身,与伍德先生好声好气的说。 “先生,飞机还在爬升,会发生一些颠簸,你最好回到座位上。” 伍德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对空乘小姐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美腿多看了两眼。 “我透不过气,就想来这里找点水喝。你有水吗?” 弗拉薇亚十分紧张,她不是个好演员,在深渊专列的vip近乎于拷问的眼神下战战兢兢的,走到咖啡机旁,句腰去找杯子,就立刻发现地毯上的血迹。 “这个气味...是血的味道!是杜兰的血...” 这位大女子主义者没有任何犹豫,在女伴受到攻击的一刹那,就撞开头等舱的隔离门,气势汹汹的冲向六十三。 她揪起六十三的衣领,紧接着厉声大喝。 “喂!怪人!你竟然敢打我的女人!?” 伍德·普拉克紧跟其后,他能明显感觉到,那种毛茸茸的,带着食物腐烂恶臭的灵感似乎伴随着这位古怪的空乘小姐,一起钻到头等舱去了。 ——坏猫咪布奇就藏在头等舱里。 在伍德列车长进入六十三的视野时,魔王也收起所有杀心。 他终于知道杜兰女士的依仗是什么了。 如果不能保住这对红粉佳人的性命,恐怕杜兰会一直和他作对。 想要改造江雪明的魂威,又要这小子活下去,还得与他近距离接触,在灵体的一次次直接对撞中反复锻造新的魂威——要绕开伍德·普拉克的干扰实在太难太难。 伍德先生在吵闹的环境中巍然不动,一直保持在[后悔药]的射程范围之外,想要直接用魂威杀死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六十三刚刚站起,伍德就厉声大喝。 “喂!躲在阴影里不敢见人的家伙!就是你一直在暗中捣乱对吗?” 杜兰女士立刻抓住弗拉薇亚的手,试图躲到安全的地方,免得被这两位强者误伤。 弗拉薇亚却捧起爱侣伤痕累累的双手,看见指甲外翻满是淤青的伤痕,又望见杜兰女士脖子上的抓痕。 “这家伙居然敢伤害你?!他一直都这么勇敢的吗?他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们的能耐?!他妈的...他妈的!” 弗拉薇亚瞪大了眼睛,尽管有杜兰的阻拦,却要从爱侣的怀抱中伸出手来,指着六十三的鼻子叫骂。 “你死定了!老畜牲!我要用[阴阳魔界]毒死你!你放心!我向你保证!过程会非常痛苦!你会七窍流血,在极致的痛苦中死掉!”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根本就无法撼动六十三的心——他全神贯注,紧紧盯着伍德·普拉克。 他时时刻刻提防着这位车长,将所有杂音都抛去脑后,心中又有强烈的好奇,如果照着这条时间线继续往前跑,会发生什么事呢? 除了让人迅速变老以外,[后悔药]还有一个致命的副作用。 那就是等待—— ——在漫长的时光旅途中,六十三可以随便拖动人生的进度条,来到更早的时间轴,却没办法加速时间。 就像在录像带里寻找一张美好的色图,它只有短短的几帧,但是想要用[后悔药]的神力抓住这种一闪而逝的机会,就得忍耐无穷无尽的垃圾时间,反复尝试,等待色图的过程几乎成了一种精神折磨。 弗拉薇亚和杜兰强烈的爱意催生出惊人的勇气—— ——这种勇敢,让命运将她们的守护骑士带到六十三面前。 与之前十六回的尝试完全不同,或多或少会发生一些新的变化。 六十三不敢使用[后悔药],生怕错过了这种新奇的体验,错过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那张[色图],只是耐心的等待着,等待新的变化。 “就是你!”伍德·普拉克指着六十三的鼻子:“就是你在我脑袋里植入了记忆!对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答桉让六十三始料未及—— ——可是伍德·普拉克几乎没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这两个小姐看上去是那么可爱,那么迷人!却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我还嗅到了血的味道,这么说!你就是坏猫布奇!你在暗中使坏!接招吧![sexbomb·性感炸弹]!炸碎他!” 水珠从伍德手中泼洒出去,一路向着六十三的面门蔓延。 火焰就像是择人而噬的蟒蛇,顺着爆炸媒介物一路往前。 爆炸产生的光焰将昏暗的头等舱照得通透明亮起来—— ——六十三没有逃避,[后悔药]提着朽烂的钢拳将这绵软无力的水汽焰光撕碎,紧接着便径直朝着伍德·普拉克而去! 第一次尝试,伍德炸碎了飞机的右机翼,飞机坠海。 第二次尝试,伍德炸死了弗拉薇亚,杜兰重伤即将死去,江雪明逃去了机尾的位置。 第三次尝试,伍德利用狭窄的机舱地形优势击败了六十三,却没能完全杀死。 第四次尝试,伍德被弗拉薇亚毒死,江雪明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即将觉醒魂威。 如此反复循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直到第十六回。 雪明和六十三的灵体对撞中,六十三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在这小子的灵体上刻下[fe33031]和一串字迹,妄图改变雪明的魂威特质,还没来得及验证成果—— ——第十七回合的对决,就由两位甜美的姑娘敲响决斗铃了。 “你这家伙...”伍德眼神突变,看清[后悔药]的灵体特征时,却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你这家伙灵体的形状!为什么和江雪明一模一样?!” 磷化发黑的钢铁人形踏上光洁的地板。 它像是身披铁铠的骑士,胸腔一道圆形钟盘,还有一眼就无法忘记的钥匙孔特征。 “莫非...你这家伙的魂威能力是读取别人的记忆?模彷别人的灵体和样貌吗?”伍德·普拉克表情扭曲,满脸嫌弃:“意!好卑鄙啊!” 杜兰为了保全性命,要从六十三的掌控中逃脱,没有任何犹豫瞬间投敌—— “——伍德车长!他是江雪明!” 伍德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姐妹,你在开什么玩笑?那小子明明就在我身后...” 雪明刚从伍德车长身侧探头,望见六十三黑漆漆的灵体时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 杜兰抱住弗拉薇亚的腰,惊恐万分的说着。 “不不不!他是江雪明,他是江雪明啊!” 光靠一条舌头,很难在极短的时间内表达出具体的意思—— ——人与人之间的心灵壁障,几乎让杜兰女士绝望。 六十三不再行动,因为他能看见伍德手里的爆炸物—— ——从头等舱的座椅中拆下来的橡胶制品,其中蕴含的能量可以炸穿飞机的舱体铁皮。 伍德认真分析着:“喂!你这家伙不光能读取记忆,植入记忆!还能改变别人的想法吗?这个大美妞已经被你洗脑了?邪恶的魔头——为什么我越看你,就越觉得你和这小子有血缘关系呢?我也被你洗脑了吗?” 江雪明的大脑在颤抖—— ——他不假思索的掏出勃朗宁m1900,指向六十三扣动扳机。 伍德同时敲下起爆开关! 四散的锌弹破片打在[后悔药]的铁壳钢躯之上,根本就伤不到这神灵的化身。 “不是假货...他不是假货。”江雪明抓着伍德,紧张的说着:“他不是假货!伍德老师!你与我上过这一课!灵体是不能造假的!而且那张脸也不是假的!” 伍德:“你确定!小子!” “那张脸我在镜子前看了无数遍!”江雪明认真笃定的说。 六十三终于放弃了—— ——他没办法绕过伍德·普拉克。 但凡他做出任何偏激的举动,都有可能提前结束这段旅程,飞机失事的瞬间,江雪明再无活路,想要触碰雪明的灵体也是难如登天。 只有杜兰女士依然在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江雪明!你终于想清楚了!这家伙就是你!你的美貌是不容置疑的——他是未来的你!另一个世界的你!必须杀死他,我们联手一起杀死他!才能逃出这个地狱啊!” “好姐妹!你放心吧!”伍德拍着胸脯保证:“好看的姑娘在恐怖电影里都能活很久很久,如果你的胸脯再大一点,穿得再暴露一些,说不定能活到本片结束...” 话音未落,观察窗外的星辰不再移动。 杜兰女士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又回到了头等舱的座位上。 六十三一动也不动,仿佛刚才发生的种种变化都是幻梦。 “你还要与我作对吗?杜兰女士?” 飞机依然在往上爬升,刚刚进入云层。 从经济舱中传来伍德·普拉克的惊声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这杯水又满了?我明明把它喝光了啊!” “难道敌人的魂威能力是...是把空杯子灌满水吗?” 82中文网 Operator#2·把回忆拼好给你 在经济舱的第六排,比利小子的脸色越来越差。 飞机刚刚钻出云层,从阴霾与雷霆中冲出黑暗的云海。 “福亚尼尼...我感觉很难受。” 脑袋大脖子粗的比利抓住福亚尼尼的手。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非常年轻,剃了个叛逆朋克的莫西干头,裹着厚实的棉毛衣,只为掩盖肚腹的异常。 在他肚子里有一只枪管长3.8寸的hicapa手枪,以及净重五百二十二克致幻毒品。 飞机的气温没有像杜兰女士晴雨表上预测的那样,它并非是寒冷的16c,哪怕伍德·普拉克少吃了一顿饺子,却能在这种温暖宜人的环境中保持倦怠的心情,不至于与弗拉薇亚大打出手。 第一排本该死于[阴阳魔界]魂威攻击的朴贞慧女士刚刚解开安全带,松了一口气。 这是六十三与伍德·普拉克的第十七回合—— ——对于福亚尼尼和比利来说,这对难兄难弟已经死去八次。 这两个小兄弟会的新人,为了成为癫狂蝶圣教中的灰袍僧侣,心甘情愿的为教会运送枪支。 但是这包毒品,却不是杜兰女士特别吩咐的,与小兄弟会没有一点关系——这是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的一点私心。 他们想要挣一些外快,在二十四区的同舟站弄到这些致幻药品,杜兰女士吩咐下来,要他们带枪上飞机,于是比利小子就往肚腹里的贵宾席位加了这么一包东西。 若是能将这包违禁品从巨山车站运到九界去,两兄弟能挣十四万四千八百多个辉石币。 梦想总是美好的,但残酷的现实和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飞机的气温保持在二十四摄氏度,偶尔会因为温控设备的节能模式,在启停空档上升到二十六度。 比利小子的额头全是泥黄色的浑浊汗水,他感觉自己陷在地狱里,陷在一团湿润的,肮脏的棉花里。 他不敢褪去这身棉毛衣,生怕隆起的肚腹现于人前,又因为这身厚实的衣服,从脖颈和手臂冒出滚烫的热气来。 “福亚尼尼...福亚尼尼。” 这种燥热的高温让他的肌肉紧绷,伤口其实已经被白夫人制品治愈,可是异物入侵腹部时,那种疼痛和瘙痒就像是一把钝刀,时时刻刻在折磨比利。 “我好难受啊...我好难受。” “再坚持一会,比利。”福亚尼尼嘴里的威化饼也不香了,他有一对黄澄澄的大眼睛,眉毛很粗,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福亚尼尼是个天真可爱的小伙子:“再坚持四个小时,哪怕小兄弟会的干部们看不上咱们,你肚子里的宝贝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因为疼痛和燥热,比利不自然的扭动着腰肢。 “可是我感觉...我感觉我坚持不了那么久,福亚尼尼,这活为什么不是你来干呢?明明有两个包裹,咱们俩应该一人一个...” 话音未落,福亚尼尼连忙捂住了比利的嘴。 “别出声...要是让杜兰大姐听见了,她的[时间线]要是发现咱们偷偷运其他东西——我们都会死的。” “福亚尼尼...”比利委屈巴巴的,几乎要落泪:“我会不会死啊?我不想死...” 福亚尼尼听见这些话时,心里很不好受,又与比利解释着。 “我也想帮你分担这份痛苦呀,比利,可是我实在太瘦弱了。” 揭开光鲜的衬衫,福亚尼尼就把骨瘦如柴的身躯展现在比利小子面前,无辜又无助的说。 “我怎么吃都吃不胖,可是你的肚腹宽敞又强壮,肌肉和内脏脂肪是那么那么多,多到我羡慕,多到我眼红了。” 比利听了这些话,终于好受一些。 “嘿!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福亚尼尼立刻答:“没错!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可比我厉害多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比利:“那能帮我扇扇风吗?我有点晕。” 福亚尼尼立刻抽出前座的杂志,给兄弟使劲扇风。 比利只觉衣领涌进来一股凉气,一时间舒服不少,可是这冷热交替的刺激下,肚腹的疼痛却越来越强烈。 “福亚尼尼!——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别扇了!” 比利面露惊恐之色,看向扭曲变形的肚腹,勐然扯开棉衣,却发觉肚脐眼侧方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 “出事了...出事了...” 福亚尼尼几乎吓得灵魂出窍,他低下头去,仔细观察着好兄弟的肚子,想从肚腹的形状看出点蹊跷。 “包裹裂开了吗?被我的腹肌挤裂了?”比利抿着嘴,立刻疼得开始流眼泪:“是哪个包裹?是杜兰大姐的,还是咱们的?” “别慌...福亚尼尼。如果是咱们的包裹,你应该早就死了。”福亚尼尼与比利说起他们要运的烈性致幻毒品,“h16t型致幻剂很厉害的,有五百克那么多,要是它胀袋了,在你肚子里裂开,你早就死了。” “那还好,只是枪从塑布里漏出来了吗?”比利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枪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福亚尼尼不这么想:“不,比利,你得坚持四个小时,我想提前把它取出来——枪油也有毒,你这肚子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我记得杜兰大姐说过,要随时准备战斗,所以枪械都是上膛状态,子弹已经闭锁待击,只上了携行保险。要是你不小心再扭几下,说不定它真的会走火的。” “我们去找杜兰大姐...去找弗拉薇亚大姐,让她们把这玩意取出来吧!”比利小子刚说完,就立刻后悔改口:“不不不,不行的,福亚尼尼,如果让她们给我动手术,我们私自运违禁品的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福亚尼尼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比利,钱没了还可以再挣。” 比利懊恼的说着:“没有这个机会了呀!我们的通行证是小兄弟会的大人物们搞来的——要是没有通行证,想把这些东西送到飞机上是异想天开,我们甚至出不了巨山车站。” 此时此刻,福亚尼尼拍着好兄弟的肩。 “比利,我还想和你一起去乘车,去很多很多地方,我们都已经化蛹了,能做到很多很多神奇的事情了。你看我的手机。” 这么说着—— ——福亚尼尼就立刻打开聊天软件。 “我给你做了个备注,是世界上最好的比利大哥,要是哪一天你死去了,我也会接着双击你的头像,想你了,就拍一拍你。” 说着说着,福亚尼尼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我觉得我和其他拾荒者,或者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们不一样,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家伙,我不想离开你,咱们两个坏小子搭伴旅行,走了那么那么远,坑害了好多好多人,却从来没想过互相出卖的事情——每当我的内心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时,就立刻去聊天软件里戳一戳你,你也会立刻戳一戳我,这些冷漠又麻木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福亚尼尼轻轻抚摸着比利的肚子。 “不害怕,我不害怕的,你好像一直都蹲在手机旁边,随时随地都在等我的消息,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害怕——杜兰大姐要把咱们赶走,弗拉薇亚大姐要毒死咱们,我也不会害怕的,我只想要你活下去。” 比利咬牙切齿的说着:“不可以!我不允许!不能便宜这些娘们,肚子里的宝贝值十四万那么多呢!她们要和深渊铁道的vip作对,还得仰仗我肚子里的枪——明明是我们于她们有恩情,可是为什么呢?福亚尼尼?为什么我们要像哈巴狗一样,去摇尾乞怜,求她们原谅我们呢?肚子明明是我的!我想塞什么就塞什么!” “就因为我们还是虫蛹啊!比利!”福亚尼尼将兄弟扶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这个世界是残酷的,非常非常残酷,如果不能变成闪蝶,只能照着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活下去吧。” 这段路是那么短,只有二十来米。 这段路是那么长,几乎要走一生。 “福亚尼尼,我们可以去找傲狠明德吗?” “可是要绕好远好远——我俩本来就是坏家伙,蹲上几十年的监狱,我才不要接受劳动改造。” “咱们已经化蛹了,有朝一日能变成闪蝶,它应该会给咱们减刑吧?” “不可能的,boss对罪犯不留任何情面,对付闪蝶这种更加危险的罪犯,甚至会跳过审判流程,直接在追捕中格杀勿论。” “福亚尼尼,我越来越害怕了...要不我一个人去见弗拉薇亚大姐?你在发抖,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吧。” “如果让你一个人走进客服房室,我会在门外等多久呢?这种等待是一种煎熬。” “都怪深渊铁道的vip,都怪他,我甚至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就得参与到这些大人物的决斗仪式中了。” “别害怕,比利,我们一定能活下去,我的内心充满勇气,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面对吧。” 当他们越过第二列座椅—— ——越过一脸诧异的伍德·普拉克身边时。 伍德车长依然在喋喋不休,满脸疑惑:“敌人的魂威能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杯水又满了?他在向我挑衅吗?是控制水源这种恐怖的超能力吗?他能从我的体内直接将水抽出来?天哪我都不敢想下去了,我要变成一具干尸了?” 江雪明紧紧攥着伍德车站的大臂,低声说着:“伍德老师,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果敌人有这种超能力,我们活不了这么久的。” 比利小子满身的汗水化为滚烫的雾气,飘进伍德的鼻子时,让这位经验丰富的列车长立刻警惕起来。 “喂!你这家伙给我站住!” 他勐然拉住比利小子的手,要像安检员那样开箱验货。 强烈的信息素带着化蛹期的灵压特征,这些东西呈现在伍德·普拉克面前时,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醒目。 比利的眼神闪烁,吓得不敢说话。 福亚尼尼却执着坚定,眼睛里涌现出卓然的勇气,丝毫不畏伍德车长的炙热灵压。 “深渊铁道的vip!这是我生命中最好的朋友!他的肚子里有一支枪!” 小个子立刻往前站,要把伙伴的手臂从vip的手中扯出,紧接着便送上自己的臂膀,要vip好好擒住。 福亚尼尼说:“这支枪本来是用作对付你们的,可是我的朋友要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小命,如果你要惩罚我们,要抓捕我们,要审讯盘问我们,要把我们送去巴拉松...” 没等伍德作出应答,第一排的朴贞慧女士刚刚起身,正准备去客服房室对面的厕所行方便,却与神色慌乱的比利撞了个满怀! 他们几乎撞得人仰马翻,鼻青脸肿。 一个是从飞机爬升起始,憋了半个小时尿的人造美女。 一个是在vip的灵压折磨下,要夺路而逃的慌张罪犯。 男人肚腹里的包裹在强烈的撞击下位移偏转,疼得嘶声嚎叫。 女人的鼻子和胸腔的假体开始摇晃形变,立刻流出汩汩鲜血,撞在机舱前列的通知栏荧幕上。 福亚尼尼稍稍偏过头,还没来得及去照顾伙伴—— “——砰!” 从侧腹喷涌而出的火舌是3.8hicapa枪械的怒吼,子弹打爆了比利小子的腰腹,割开滑腻的肌肉和皮肤,紧接着朝向伍德的脑门飞去。 几乎在那个瞬间,时间好像变慢了。 成片的鲜血泼在江雪明的脸上,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几乎将他所有神智都摧毁。 枪械强而有力的的复进动作让套筒狠狠撞在致幻物的包裹上,割开一道五厘米有余的裂口,药品泄露的瞬间,比利就变得神志恍忽,突增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血压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样,勐的往上蹿。 “比利!比利!你撑住...”福亚尼尼终于挣开vip绵软无力的手,奔向好伙伴。 江雪明难以置信的看着伍德老师的颅脑—— ——他如何都想不到,伍德老师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被一个小喽啰,用肚子里的枪杀死了? 那支3.8寸的hicapa轰出来两个大血坑—— ——它留在比利小子的肚子里,能看见上翘的蝴蝶保险,还有自然复位的握把保险,很显然,它走火了! 为什么这两个家伙能如此走运?为什么?仿佛幸运女神为了卷顾勇者,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伍德车长僵立着,两眼发直目视前方,脸上依然挂着讪笑,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的天灵盖已经飞走了——和美乐宗一样,飞去二十多米之外的飞机尾巴了,飞到茶水间去了! 比利神智恍忽时,在致幻毒品的刺激下,几乎迸发出来生命中的所有神力! 他在迅速蜕变,两眼都开始冒出魂火。紧接着就七窍流血,开始吐出大片大片赤红的血液。 江雪明已经唤出灵体,极度紧张极度惊恐的环境下,他马上就要破茧成蝶! ...... ...... 十秒钟之后—— ——两兄弟感觉身体一沉。 万事万物都扭曲变形,福亚尼尼从伙伴肚子里掏出来的染血枪械变成了手机,依然在播放nba的对决预告。 比利兴高采烈的说起湖人首发阵容—— ——说到一半,紧接着开始讲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福亚尼尼,你知道吗?我看见伍德·普拉克的灵体了!我看见vip的灵体了!” 福亚尼尼疑惑的说:“你在说什么呀?比利...” 比利低声形容着:“他什么都知道!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福亚尼尼:“什么跟什么呀!我们马上就要登机了!比利!你肚子里的毒品漏出来了?你发疯了?” “对对对!我发疯了!我看见了!”比利小子兴奋的说着:“列车长一直都不愿意显露灵体,哪怕他和咱们的干部决斗时,都不肯把魂威放出来,因为他身上有好多好多字啊!有好多好多备注,我看见了!像是烧书的时候,油墨与纸张因为燃点不同,就从火焰里冒出来一个个字符那样,他把所有信息都记在灵体里了!而我在濒死的那一刻,托这两个包裹的福,我全都看清楚了!” 福亚尼尼使劲挠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候机大厅里,江雪明和伍德·普拉克刚刚离开餐厅。 “福亚尼尼,咱们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好像有个大人物能倒转时间,在举行仪式,咱们就是活祭品呀!” 比利兴奋的看向故事的主人公,他抓住福亚尼尼的手。 “幸运女神会卷顾勇者!福亚尼尼!我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我一定会把你从这个地狱里救出去的!我要把回忆都拼好,然后送给你!” 82中文网 Operator#3·全部的理由 灵魂同时存在于现在、过去与未来。 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研究表明,灵魂不同于其他两种元质—— ——特别是在时间的概念上,灵体存在的方式千奇百怪,以艺术作品为例,在千百年前充满灵魂的画作,时至今日依然能侦测到非常活跃的灵体活动。 这种跨越百年千年,乃至整个人类历史的灵体,通常都是人类文明的瑰宝,几乎无时不刻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 哪怕我们不知道发明轮子的人是谁,可是这家伙的灵魂依然存在于现代社会,与所有轮子都息息相关,变成永生不灭的诗,总会被人提起,被人赞颂。 运用灵体来记录信息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据一七七三秘文书库的记载,有《浮士德》中魔鬼梅菲斯特与人类的赌斗,双方的交易契约就写在灵魂中,约束力能跨越数十年的时间,比人类历史上的任何纸质文书或法律规定都要牢固。 而江雪明与步流星的老师,另一个金发骚货——大卫·维克托,就拥有这种在灵体上记录信息的神力,薪王也要受制于这种类似言灵的超能力。 回到本章的第一句话—— ——在某个强大的灵体诞生的瞬间,它拥有的能量,对人类社会造成的影响力,或是改变自身命运的能力,这一切事物的总和,都会在平静的时间海洋中引发强烈的波动。 所以它不光存在于历史中,就算我们无法前往未来,也能隐约感觉到,拥有伟大灵魂的作品,一定能在未来大放光彩。 这种预言随处可见,虽然有些预言是错的—— ——比如以前人们总是说,不久之后,互联网一定能让人类更加便捷的与世界各地的人们无障碍的沟通,可是现在我上个百度都他妈要打开手机扫码,生怕这种仪式不够繁琐似的。 可能结果会有些偏差,但是它的灵体能量之强,影响范围之广,创造万维网、互联网的人们,已经在时间之海上撩动波浪,留下了属于他们的名字。 回到正题—— ——伍德·普拉克是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老师。 当人们成为闪蝶,准备在人类历史上大放光彩时,这些新晋的vip都需要去学校上课,了解自身的灵体,掌握自身的神力。闪蝶并不是蜕变的终点,反而是全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形态。 魂威力量的运用技巧也有高低之分,伍德·普拉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卫·维克托和苏绫都能用灵体来记录信息,伍德列车长同样能做到这件事。 如果你的记性足够好—— ——在伍德跟踪江雪明的那段时间里,他曾经捡来江雪明撕碎的日志残页,并且用魂威的力量,将纸张上的信息复原,用魂威的光焰来复现文字。 此时此刻,这位经验丰富的魔术老师已经在灵体上写了许多字,在上一次轮回的终点,比利小子因为枪击伤害和致幻毒品的侵害濒临死亡时,已经看见了考卷的标准答桉,并且牢牢记在心中。 “福亚尼尼,那位深渊铁道的vip不是第一次对付时间系的超能力者,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首先就是...”比利小子说到此处,特地看了一眼自动售货机的方向:“首先就是巧克力牛奶!” “巧克力牛奶?”福亚尼尼不理解:“魂威的超能力和巧克力牛奶有什么关系?” “看吧!”比利打开手机一边给福亚尼尼发消息,一边辅以语言说明:“自动售货机的巧克力牛奶本来有六瓶对吗?它现在少了三瓶,一瓶是被杜兰大姐买走了,另一瓶是与杜兰大姐同行的黑衣怪人,最后一瓶则是伍德·普拉克将它收入囊中。” 聊天软件中的消息飞也似的往上蹿,看得福亚尼尼眼花缭乱。 “等等,等等你慢一些!为什么你的动作变得这么快了?” 比利小子立刻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如有神助,可能是致幻剂的副作用,也可能与伍德老师一样...” “为什么你这家伙要喊伍德·普拉克作老师?”福亚尼尼不理解:“你到底怎么了?比利!从一开始就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因为我也喝了巧克力牛奶啊!”比利小子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敲出伍德老师灵体之身的第一条必要信息,“杜兰大姐和那个神秘人,还有伍德老师都喝了这玩意,我也去试了试。” [巧克力牛奶能让你感知到时空旅行的能量残迹。] 这么说着,比利冲到自动售卖机旁,把剩下的巧克力牛奶都买来。 “福亚尼尼,你也试一试!” 结果不尽如人意,福亚尼尼喝完牛奶,打了好几个嗝,却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你在逗我玩吗?比利?” 比利小子紧张的解释道:“没有!我很认真的,福亚尼尼,我从来都不骗你——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没错...”福亚尼尼神色严峻,伸出舌头把瓶盖都舔干净了,依然没觉得哪里不对,除了一些诡异莫名的既视感以外——如果比利说的是真的,他也想不起来任何关于时间旅行的回忆了。 “有个家伙能倒转时间,能影响太阳、月亮、星星,乃至大部分宇宙的运行规律。”比利如此说:“我们的记忆来自于电信号和脑皮层,还有海马体,如果它们也跟着这种神力一起退化还原,那么记忆也就会一起丢失。” “可是...”福亚尼尼一个劲的挠头:“你是怎么记住这些事的呢?” “因为我在上一次轮回之前一脚踏进死门,精神却异常亢奋。”比利解释着:“致幻剂让我看清了伍德老师的灵体,记下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 福亚尼尼问:“只要喝了巧克力牛奶就能摆脱时间倒流的影响吗?真神奇。”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比利小子立刻开始上课,像伍德·普拉克的小助教那样兢兢业业:“巧克力牛奶里有氧化锌和大量的铁元素,优质的糖分和可可能瞬间激活我们的脑,并且让灵体保持亢奋状态。” 紧接着聊天软件上迅速敲出更多的字。 “六十三,他应该叫这个名字——六十三的魂威能够倒转时间,却很难影响质量巨大的宇宙天体,类似黑洞和脉冲星都不存在[时间]这个概念,因为它们产生的引力连光都难以逃脱。” “就像是发条与齿轮一样,这些奇异的天体牢牢锁定了我们的宇宙,哪怕将它往回拧转,我和伍德·普拉克的动作会如此迅速精准,也是因为巧克力牛奶的影响,我们顺着这种引力往前弹射,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许多复杂的动作。” “福亚尼尼,伍德老师的灵体上记载的信息,还有三个[正]字。” “哇哦。”福亚尼尼感叹道:“他玩好大哦。” 比利骂道:“你他妈在想什么呢!这是倒转时间的记录!总共十七次,三个中文[正]字,加上两笔,我们应该处在第十八次轮回当中了!” “哦...不好意思,我想歪了...”福亚尼尼小脸一红:“还有其他的吗?” 聊天软件上逐字逐句列出伍德老师在灵体上留下的信息。 [巧克力牛奶能让你感知到时间旅行的能量残迹。] [对于六十三来说,后悔药的魂威能力,已经持续发动二十三个小时四十一分钟。] [红山石会卷顾勇敢的人,并且赐予他们超凡的幸运,只要它还在飞机上,就会一直发动这种神力。它的破坏力非常强,哪怕是拥有魂威的成虫闪蝶,也无法阻挡幸运的力量。] [六十三需要睡眠,在他恢复精神力的空档,就能从[后悔药]的时间迷宫中逃离。] [在飞机上有两个类似五维生物的魂威,又有红山石的神力参与其中,是回到过去、预知未来以及改变当下的三种力量,它们在互相纠缠牵扯,不断纠正命运的走向。] [在第十六次轮回中,我将六十三脚下的机舱炸穿,他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连惊恐或诧异,即将失去红山石的悔悟都不曾展露出来——那么可以确定的是,自始至终,六十三的目标都是雪明,红山石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红山石是boss的精神元质,据我所知,六十三得到了红山石的神力加持,故而能从遥远的未来,回到二零零六年,他试图改变雪明的魂威。改变江雪明得到[后悔药]的既定结局。] [但我认为这是一种倒果为因,大逆不道。] [fe204863的江雪明是个倒霉鬼,他几乎失去了人生中所有珍贵的东西,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帮助fe33031的江雪明抵达幸福的天堂——难道他从来没有学过物理?不知道天体的运行规律吗?] [每一次穿越回来,他的第一目标就是另一个江雪明,做了那么多次实验,他就从来都没想过?那三百多个桉例通通失败的真实原因吗?] [霉运是会传染的!他就像是一颗黑洞,在其他时间轴上的江雪明与他接触,认知他,看见他,想明白[后悔药]的神力之后,自然会被他这颗黑洞吸收同化,不由自主的觉醒[后悔药]的神力了!] [绝不能让江雪明察觉到[后悔药]的存在,否则这种循环不会结束。] [我得和这个失去理智的家伙单独谈谈,要避开雪明,找到六十三,让他恢复冷静,心平气和的把事情说清楚——往往很多时候,这些肆意玩弄他人命运的家伙会创造出许多莫名奇妙的悲剧。] [他们从来都不会敬畏天命,从不尊重生命的自由意志,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抱着[反正能再爽一次]的想法,就毫无愧疚之心的去做了!] [或许六十三压根就没发现,我早就感知到了时空扰动,并且用灵体将这些信息全部都记下来了。] [灵魂这种东西,几乎同时存在于现在、过去以及将来,哪怕物质跟随魂威的神力倒转还原,灵体也是不会改变的。我曾经作为加拉哈德的老师,也不止一次与这些漫游在时光中的危险魂威打交道——本以为这些显而易见的规律,他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更明白,更加了然于心。] [可是掌控时间的超能力,让这些家伙变得傲慢又懒惰,击败敌人扫清障碍的手法简单粗暴,甚至不愿意多动动脑子,多去想一想,为什么命运是如此安排,为什么时间是这个流向。] [六十三想要改变江雪明的灵体,无异于杀死另一个自我——冷酷的命运向他出了一道道考题,江白露的死亡将他击倒,他只能随波逐流低头认命。] [可是fe33031的江雪明不一样,大卫·维克托与我提起这个学生时,曾经讲过这么一件事,哪怕是江白露死去,雪明也会下定决心好好活着,这些都写在家书上,写在那一封诀别信里了。] [他的魂威有弱点,而且弱点非常明显,一次至多只能倒转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虽然我感觉不到魂威的冷却时间,但是在巧克力牛奶的效果提示中,我依然能察觉到,他保持清醒状态的总时长已经超过了二十多个小时。] [他的第二个弱点就是傲慢,他似乎将我当做了心腹大患,几乎不想与我有任何语言沟通。可是要知道,哪怕排除红山石这个潜在因素,杜兰和弗拉薇亚的超能力也能杀死他。] [当飞机后排的两个小家伙通过勇气唤醒红山石的那一刻,我被这种幸运的神力杀死了——六十三却浑然不觉,只对江雪明念念不忘,似乎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都把这些幸运要素,全当做命运的馈赠了,用简简单单的[好运]和[霉运]一笔带过了!] [比利!还有福亚尼尼!你俩在偷看我的灵体对吗!] 比利:“我的妈呀!” 福亚尼尼:“他知道!他都知道!” 两个小兄弟鬼鬼祟祟的看向候机楼西南角,此时此刻,伍德·普拉克翘着二郎腿,刚刚喝完巧克力牛奶,对他们吐舌头抛媚眼。 安装最新版。】 [大卫·维克托说过,底稿就如作者的屁股,而灵体这种私密的东西,就像是男人的直肠,只能送给老婆当做婚戒,是他人不可侵犯的东西!] [此时此刻,我将魂威和灵体都展现在你们面前,是对你们的绝对信任。] [fe204863的江雪明已经疯狂,他不可一世傲慢至极,将自己当做神灵,肆意篡改他人的命运,我要击败他。] [boss是乘客们的幸运女神,红山石会卷顾勇者——它让你们看见了我的灵体,比利小子也抓住了这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如果想活下去,就和我并肩作战吧。] [一定要记得,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六十三靠近江雪明,也不可在雪明面前提及时间倒流的真相。] [你们听过无名氏大当家的赫赫威名,自然是知道...] 比利紧张的说着:“咱们要和这种家伙作对吗?” 福亚尼尼几乎抓狂:“这个数码宝贝在成长期就是个杀神!要我们去对付他的究极体?” [yet!yup!yes!] [全部的理由,都写在我的屁股上了。] [世上只有两种人!] [一种随波逐流,一种逆流而上!] 福亚尼尼紧张的问着:“快快快!比利...快想想!快回忆一下!普拉克先生的屁股上到底写了什么!?他灵体的屁股上边有字吗?” “他说...”比利满脸不好意思,只觉得非常怪异:“只要我们愿意帮他,他愿意作担保人,给我们减刑...” 福亚尼尼一咬牙:“这活我干了!” 比利犹豫不决:“你怎么能答应得这么快啊!?” “傲狠明德从不骗人!”福亚尼尼如此说:“也有可能是巧克力牛奶的关系,我投降的速度一直都很快。” 82中文网 Operator#4·静风点 此时此刻,江雪明对飞机上即将发生的一切依然是浑然不觉的状态。 “伍德老师,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已经坐过这趟航班了?” 临近登机口—— ——雪明指着登机牌,与伍德·普拉克念叨着。 “ici77074号航班,空客波音737型,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这些信息,这些事情,在我的脑海里,好像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你经常看纪录片吗?或者在某部电影里见过这架飞机?”伍德依然只是岔开话题,绝不能让江雪明察觉到[后悔药]的存在。 “不!伍德老师!我们遭受了魂威攻击...”江雪明来到座位前,握上冰冷的扶手时,就立刻满心警惕,变得疑神疑鬼,“我要把椅子的扶手切下来,削成勃朗宁m1900的零件,然后...” 跟随时空旅行的规律一路往前,在雪明召出灵体的瞬间,他就看见钢铁躯壳的手臂上残留的镭凋字符。 [fe33031] 江雪明:“这串字迹是谁留下的?是敌人做的吗?” 伍德:“不不不,小宝贝——不要胡思乱想,灵体是精神力的具现化,你即将化茧成蝶,或许这就是你的出厂标号呢?” 江雪明:“是这样吗?” 伍德:“就是这样,你仔细想想吧,如果坏猫咪布奇能在你的手臂上写字,它为什么不往你的喉咙上来两刀呢?” 江雪明:“也对...” 伍德笑眯眯的说:“雪明,我有个不情之请。” 江雪明:“你说吧。老师。” “拿好这瓶饮料。”伍德从兜里掏出巧克力牛奶,塞给雪明:“在飞机起飞之前,我要去办一些事,如果你听见爆炸声,就立刻喝下它。” 江雪明不理解,他的好奇心远超普通人。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伍德抓住重点,强调说明:“你要全心全意的相信我,雪明——步流星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他对待新的伙伴也是这种态度,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此时此刻,我不能告诉你详细的原因。” 这么一说,雪明心里更没底了,是完全搞不懂这种仪式的作用。 伍德接着说:“喝下这瓶巧克力牛奶之前,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椅子上,等待爆炸声,保持专注,不要被任何事物影响,也不能分心。” 江雪明一个劲的挠头,心中却有莫名的期待感。 “虽然不知道伍德老师想做什么,但是我答应你,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我对你会产生莫名的信任感呢?难道敌人的魂威能力,是让两个男人互相产生好感吗?果真如此的话,是超级可怕的能力...” “对对对...”伍德慢慢退到走廊,句着身体与江雪明加油鼓劲:“保持下去,就这样保持下去,不要走动,你要是觉得无法集中注意力,被各种各样的既视感影响思路,就去读巧克力牛奶上的成分表。” “成分表?”江雪明转动瓶身,紧接着便开始研读商品外包装上的文字说明,再也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伍德·普拉克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便径直向着第六排的比利小子走去,眉头紧锁,几乎把焦虑写在了脸上。 想要击败六十三,就必须做出超出常理的举动,此前的十七次尝试里,这位强敌恐怕已经见识过[sexbomb·性感炸弹]的超能力了。 不,不只是十七次。 这家伙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那么在这十七次小轮回之前,还有无数次跨越数十年的大轮回。 六十三应该非常了解我的魂威,我与他绝不是第一次交手。 他之前问过这几个问题。 [你会怎么做呢?引爆这些水吗?] [它们有多大的威力?是多少吨tnt?] [把你藏起来的定时炸弹,都亮出来吧,让我看看。] “比利小子,把肚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伍德蹲在两个小家伙身边,神色严峻的看着身后,看向头等舱的方向。 比利小子听见这句喝令,心一狠,立刻从前座的置物格中抽出铅笔,将其中一支交给福亚尼尼。 “帮我!来帮我!福亚尼尼!” 两兄弟用锋利的铅笔戳刺着比利肚腹上的缝线纹理,邻座的乘客顺着浓烈的血腥味瞥向此处,就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江雪明应着呼喊声往后看,就立刻被伍德·普拉克一眼瞪了回来。 ...... ...... 此时此刻,杜兰女士眼神飘忽,作为六十三的预警机,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吼叫。 “六十三!你会被伍德·普拉克杀死!行动起来!快行动起来!” 纤细的白蛇勐然咬住六十三的脖颈—— ——杜兰女士为了保全弗拉薇亚的小命,全心全意站到了六十三这队。 “一分四十五秒之后,飞机会开始滑行,在那之前,伍德·普拉克就会将你击败!” 六十三:“他会怎么做?” “他带着十七发子弹,带着比利肚子里的3.8寸hicapa来了。他要直接用枪械射杀你!”杜兰女士惊声尖叫:“不可能!这不可能!” 六十三也开始紧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九毫米子弹连压力板都打不穿,这种玩具根本就打不碎我的魂威...” 杜兰女士难以用简单的言语去描述这一幕,它实在太复杂,太复杂了! 通过[时间线]的灵体啃咬,一幕幕画面传送到了六十三的脑子里。 伍德·普拉克拿到枪械之后,径直向着头等舱走来。 他举枪击毙了弗拉薇亚,干掉这个守门人,同时受到[阴阳魔界]的临死反扑,身中剧毒—— ——溶血毒素在他的身体中蔓延,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三十秒, 他七窍流血即将死去,将最后一点神智用于发动[sexbomb·性感炸弹]的魂威超能,将手中的致幻剂作为炸药,向头等舱投射侵害神经的剧毒。 在这种致幻剂的影响下,六十三的脑神经会受到侵害——- “——江雪明听见爆炸声,就会喝下巧克力牛奶。” 六十三通过[时间线]看见了自己的[死门],看见了死亡的结局。 雪明一直都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在这趟旅途中,他已经造了十七条枪,都是勃朗宁m1900,灵体早就记住了这道制枪工序。 喝下巧克力牛奶之后,江雪明会毫不犹豫的制作枪械,像压缩的弹黄要释放所有能量那样,动作迅如闪电,他持枪进入头等舱,在伍德·普拉克神智弥留之际,利用枪械和[性感炸弹],将神志不清的六十三与杜兰女士杀死。 “他来了!六十三!赶快动起来!赶快做点什么!”杜兰女士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不然我们俩都得死!我的弗拉薇亚也会死!他比你要疯得多,他已经看透了你的超能力,他知道你有倒转时间的神奇力量,所以要一招制敌,哪怕同归于尽!” 六十三的大脑在飞转—— ——要运用[后悔药]的神力,回到之前的时点吗? ——能避开这个疯狂的伍德·普拉克吗? ——经过十七次轮回,我的精神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伍德·普拉克向我提出最为致命的决斗邀请?!是巧合吗? “不!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六十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就让我休息一会,逃到过去的时间段,稍事休息一会,再来对付你这个疯狂的家伙吧...” 杜兰女士朝着客服房室狂奔,她慌张到难以呼吸—— ——弗拉薇亚如果死去,六十三也不打算发动[后悔药]的能力,那么此生的挚爱就真的再也活不了啦,是真正的死透了! 可是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钻出头等舱的隔离门,来到客服房室时,却发觉伍德先生就坐在小桌板前。 弗拉薇亚也是一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样子,听着伍德先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伍德提起枪,拿着手机,仿佛会使用魔法,谈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弗拉薇亚,你看看这个——” 手机画面里播放着坏猫咪布奇去亲吻小母猫,却错吻在汤姆脸上的一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弗拉薇亚乐不可支,就倚在伍德先生的怀里,眼睛却离不开手机了。 “喂...喂!”杜兰女士一头雾水,这不是她看见的未来,完完全全预测错了,心中只有莫名的恐慌感:“喂!弗拉薇亚!为什么你和这家伙贴在一起了?!为什么...” 伍德·普拉克没有穿外套,反倒是弗拉薇亚披着这金发大帅哥的外衣。 “为什么你穿着他的衣服啊!弗拉薇亚!难道你真的已经变了心?!”杜兰几欲抓狂,“你被这个魔鬼蛊惑了?他手上有枪!我明明看见...”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你一定很惊慌吧——你会疑惑,为什么你的魂威能力会突然失效?”伍德·普拉克依然握着枪,持枪手轻轻拍打着弗拉薇亚的肩,仿佛在展示人质:“以及我为什么没有按照你预想中的事件演化去行动,对吗?” 其实[时间线]关于预知未来的超能力没有那么厉害,它就像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通过已经收集的信息,来推演未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件。 就在刚才—— ——伍德·普拉克几乎像是妖怪一样,用最强的杀心,最浓郁的信息素,最直白的自毁欲,向杜兰女士的[时间线]施加这些烈度极高的信号,这台计算机最终认定,伍德将会以舍身成仁的方式击败六十三。 “弗拉薇亚!马上离开他!”杜兰像是一头母狮,朝着女伴低吼:“你在干什么?!” “别担心,别看这家伙拿着枪。”弗拉薇亚挑眉笑道:“我的魂威时时刻刻都拿住他的死门啦!” 只见伍德·普拉克的胯下,一头毛茸茸的蛇形怪兽匍匐在地,已经抓住了这位vip的裤裆。 弗拉薇亚紧接着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红山石。 “东西也到手啦!这家伙挺老实的呀!见到我的魂威,就立刻乖乖投降,要把宝贝都送给我们——我叫他脱衣服,他也会乖乖听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杜兰没那么天真,她只觉得恐怖——她的[时间线]偶尔会失灵,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完全朝着未知的未来狂奔,如此说来,这位深渊铁道的列车长对自身情绪的控制,对信息素的表达,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欺骗对手,传递错误的信息。 伍德·普拉克紧接着说:“杜兰,六十三马上就要去补眠,他要恢复精神力,才能继续举行这场仪式,他的睡眠时间是多久?四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据我所知,接受过达芬奇睡眠法训练的人,只需要睡上十五分钟,就能维持数小时的大脑活动。” 杜兰:“为什么我要把这些事告诉你?!” 伍德:“难道你没有发现?我比他要更强吗?现在投降的话,我这里有减刑套餐,分作四种刑罚方法,三个劳改监狱任你挑选。” 杜兰嗤笑:“啊?你的对手能控制时间!你的魂威只能制造爆炸,你哪里来的自信...” 伍德:“或许你会认为,我在等待六十三露出破绽,譬如这种睡眠时间,就是杀死他,向他扣动扳机的[静风点]。” 杜兰:“你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赢取胜利了吧?” 伍德:“不,如果我真的像你预测的那样,要在飞机起飞之前,就与你们同归于尽呢?你们有办法阻止已经爆炸的炸弹吗?” 杜兰:“反正六十三会收拾好烂摊子...他...” 说到一半,杜兰就说不下去了。 如果伍德真的这么做,六十三是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爆炸发生的。 他们的魂威各项数据相当,破坏力与速度,还有精密度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伍德·普拉克唯一的劣势是射程,杜兰从未见过这位列车长的魂威离开肉身,而六十三的魂威射程是十六米。 六十三离伍德的直线距离足有二十三米,还要跨越两道防火墙。 如果六十三想在伍德还没回过神来,就立刻将其杀死,这种事是完全做不到的。 但是伍德要摧毁这场仪式却非常简单,只需要按照先前准备好的流程,一次次从比利小子肚腹中取出枪械和致幻剂,逼迫六十三反复发动[后悔药]的能力,直到六十三的精神力枯竭,来到伍德先生预想中的[静风点]。 只有弗拉薇亚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单单捧住红山石往嘴里送,用滑腻的舌头卷起这颗宝石,说起车站的神秘传说。 “哎!噜噜噜噜噜!~~杜兰!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这家伙明明把宝贝都交出来了,要缴械投降啦,这颗石头真的像教祖说的那样神奇吗?要是我把它吞进肚子里,我的[阴阳魔界]会不会变成百米长的巨蛇呀?一定能毒死很多很多人吧?” “我无意伤害你,还有你的女伴。”伍德·普拉克如此说:“杜兰,如果你愿意...” 没等他说完—— ——六十三已经发动了[后悔药]的魂威能力。 飞机还没离开地面,飞转的钢轮勐然凝滞,紧接着开始倒转。 它一路退回候机楼旁侧,地勤车辆重新回到补给站,粗大的输油管开始往机身中抽出航空煤油。 伍德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原路退回,紧接着将枪械塞进比利小子的肚腹中,四溅的鲜血跟着黑漆漆的致幻剂布包一起送回腹腔里。 第三排的本杰明从睡梦中惊醒,时不时看向腕口的金表,看着表盘指针疯狂的倒转,心中想着落地之后,下一个目的地该去阿拉斯加还是夏威夷。 伍德和江雪明原路退出飞机,退出登机口,退到候机楼,退回餐厅。 江雪明嘴里源源不断冒出可乐,紧接着可乐瓶盖从垃圾箱里飞来。 “波”的一声,合金瓶盖回到了可乐瓶子上,又落进自动售卖机中,一枚硬币从投币口蹦出来,回到伍德手中,两人有说有笑的退出候机楼的大门,往郊野的道路倒退行走。 回到公路旁,时间终于开始正向流转。 此时此刻—— ——六十三连续喘了好几口大气,喉口冒出毛细血管爆裂时散发的血腥味道。 他粗鲁的抢走杜兰女士的巧克力牛奶,一口饮下。 “我要睡半个小时...” 杜兰女士打开手机扫了一眼:“还有四十分钟就要起飞了,时间充足。” “喂...”六十三阴仄仄的问道:“他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杜兰心中一紧:“大人物...我不会背叛你的。” 六十三:“你不会真的认为,他比我强吧?” 杜兰:“当然不会...当然...” 六十三:“我能扭转时间,可以肆意进攻,却不需要作防守。哪怕受伤了,也能重新来过。” “在您睡觉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好好守在您身边的...”杜兰唯唯诺诺的应着,“请您放心吧。” 六十三倚在候机楼的按摩椅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杜兰提振精神,突然动了杀心—— ——去他妈的红山石,去他妈的江雪明! 如果能在一瞬间将这家伙杀死,所有事情都会结束! 弗拉薇亚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可是要怎么做呢?能在瞬间使人丧失意识直达死亡的武器,在比利小子的肚子里!给他现场做个开膛手术,肯定会惊动这个诡计多端的魔王。 如果不能在刹那间毁掉这家伙的额前叶,或是杀死他的意识中枢,毁掉他的丘脑,见了鬼的[后悔药]会让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杜兰又看向弗拉薇亚——她看着爱人。 弗拉薇亚的魂威是致命的毒素,想杀死这个家伙,得花上整整三十秒,根本就做不到瞬间毙命这种神迹。 她没有这个能力,哪怕让[时间线]去推演这种可能性,她的魂威小白蛇也是摇头晃脑的摆了大烂,要主人别想这些危险至极的事情,她根本就找不出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除非是老天爷开眼,从天上降下一道雷霆,在零点一秒内将六十三噼死。 最终,杜兰放弃了。 这短短的四十分钟里,让人倍感煎熬的四十分钟里。 六十三准点醒来,如同机器人一样,江雪明也拥有这种神奇技能,能够自主控制睡眠时间。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正如伍德·普拉克口中的[静风点]。 六十三在这段时间里,哪怕是做梦,都在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一旦耳朵听见不和谐的声音,就会立刻醒来迎敌作战。 可是让他隐隐不安的是,在他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时间里,伍德没做任何事—— ——所有行程都按照原本的计划,没有改签机票,没有逃走,也没有更换座位,或是直接向他六十三发出决斗邀请。 仿佛普拉克先生真的失去了记忆一样,跟着倒转的时间,回到了迷茫无知的状态中。 按照惯例,杜兰、六十三和伍德,还有比利小子先后喝完巧克力牛奶,登上飞机。 六十三与杜兰女士坐回头等舱的瞬间—— ——杜兰的魂威又开始发出警报。 “大人物!他要来了!” 六十三:“什么情况?!” 杜兰的白蛇一口咬住六十三的脖颈,要把上一次轮回推演的画面,好比录像带重播那样,反复放给六十三看。 六十三笑道:“明明知道没有用!却要做这些无用功吗?” 杜兰女士可不会掉以轻心,毕竟伍德先生反复无常,而弗拉薇亚若是死去,说不定真的永远都无法复活了。 她又一次向着客服房室狂奔,紧接着就被炙热的子弹一枪爆头。 伍德·普拉克踢开隔离室的大门,脖子上还挂着即将消散的灵体,[阴阳魔界]的主人弗拉薇亚已经气绝身亡,靠着最后的信念要与这深渊铁道的可恶vip强行一换一。 “现在是我的回合,fe204863。”伍德先生将致幻毒品抛去头等舱里。 六十三的表情扭曲变形—— “——你居然是认真的!蠢货!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做你也会死吗?是绝对死亡!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伍德的耳朵和眼角齐齐冒出血来,已经很难再维持神智,[阴阳魔界]的溶血毒素让他血压飙升,嘴巴变成了喷泉,不断的往外吐血。 “要继续发动[后悔药]的能力吗?” 伍德先生口齿不清,却在毒品落地之前,扣下了起爆开关。 “我会不断重复这个行为,在巧克力牛奶的引力的加持下,我的动作会越来越快,你的反应时间会越来越少,直到下一次[静风点]——我要与你谈谈,六十三,如果你不打算和我谈,我就用这些烟花炸弹,炸碎你高傲的头颅。” 当致幻剂爆炸时散发出来的神经毒气开始侵害六十三的颅脑时。 时间再一次倒转—— ——就在这个时候,游戏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 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感将这位掌控时间的大人物淹没。 以六十三的作战经验来说,漫漫人生路上遇见的大部分对手,只有极少数精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辨清[后悔药]的神力。 这些人都死去了,都变成了手下败将。 哪怕这些可恶的家伙能在魂威力量的层面与[后悔药]对抗,可是六十三本体的作战技能已经臻至化境,哪怕不需要魂威的帮助,想要杀死这些机警的家伙也是易如反掌。 可是伍德·普拉克不一样—— ——这个棘手的家伙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有变化多端的表演型人格,以及十分危险的魂威。 他抓住了六十三的命门—— ——像一辆自爆卡车,把江雪明护得严严实实,准备重复使用舍身攻击,完全不考虑后果,强行将这场游戏从你来我往的回合制,变成他一个人的表演赛。 “去找比利小子!” 六十三回到候机楼的瞬间,就立刻起身前往东北角的座椅处。 他要把飞机上的变数都杀死!把比利小子肚子里的致幻毒品和枪都拿出来。 只要排除这两件至关重要的大杀器,在近身格斗的领域,他绝对能单方面压制伍德普拉克。 六十三朝着比利怒吼:“喂!小子!把衣服脱了!” 比利还没喝牛奶,是迷迷湖湖的样子 “大人物...您要我干什么?” 福亚尼尼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哇哦...他玩好大哦。在这里?这么多人?” 六十三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强大的灵体立刻将比利小子抓起,黑漆漆的钢掌就此划开比利的肚腹——他将比利开膛破肚,要取出枪械和毒品。 “你们都该死啊...吃里扒外的贱种...明明小兄弟会向你们许诺,要你们收钱办事,你们却偷偷带上这包狗日的致幻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伍德·普拉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六十三?” 六十三勐然回头。 伍德高高举起左手,在候机楼的人们被血腥场面吓得四处奔逃时—— ——他与六十三解释道。 “就在你发动[后悔药]的瞬间,我的魂威刚刚摸过这包炸药,你胆子那么大?还敢提前拆弹?” 右手拇指勐然敲下起爆开关—— ——六十三眼前涌现出耀眼的火光。 黑漆漆的染血布包就此炸开,光是爆炸物产生的冲击波就将他掀翻,连着右臂和半个躯干都炸碎。 骨片与内脏暴露在外,六十三一路翻滚出去,闯出了一条血路。 比利和福亚尼尼当场被炸死。六十三则是撞在垃圾桶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远方的伍德·普拉克。 “你这家伙...你这...” 伍德·普拉克:“没有第一时间叫出魂威来防御,可见你也害怕魂威被击碎时的死门效应。六十三——快发动[后悔药]的神力吧!把我的朋友们拼拼凑凑复活过来!福亚尼尼和比利小子还等着你来救呢!” “你就不怕...我...我...”六十三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他感觉肺腔和心血管系统即将停摆,话都说不出来了。 伍德捂着江雪明的眼睛,要雪明转过头去,接着与六十三说。 “你要死了哦!要死了!要彻底死去了!你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绝不会甘心在此处败亡吧!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别想着上天堂这件事了,好好找个地方养老休假?度过人生中最珍贵,最重要,最美好的中老年?咱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死磕。” 六十三则是出人意料的执着,他以破破烂烂的残肢,以左臂抓向江雪明—— “——我一定...一定要改变你的人生...我一定...不能让...后悔药...出现在你人生里...我...” 伍德连忙解释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人生最好的安排,就是什么都不做——六十三,如果你不再过问他的人生,对他不管不顾,或是远离他,从此当个普通人,忘掉你的魂威,或许他真的就像你预想的那样...” “放屁!”六十三咳出一团凝固的血脂淤泥,带着部分心血管的肉片,“我一直在寻找...寻找这种安心的感觉...只有亲眼看见...亲眼看见...才能...安心...才能...” 日月逆反,斗转星移。 时光再次往前奔跑。 江雪明回到了大巴车上—— ——刚刚起笔,准备在日志里写一些私事。 伍德老师立刻坐到江雪明身边。 “小子,你没有强迫症吧?” 江雪明一头雾水:“您是哪位?” 伍德·普拉克接着说:“你没有强迫症?或者认知障碍等等心理疾病吧?比如看见没过马路的老奶奶,就一定要扶着她过去,没病吧?” 江雪明:“没有的...” 伍德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82中文网 Operator#5·血肉脱口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伍德·普拉克依然按照脑内预设的行动轨迹,继续执行着自杀式的恐怖袭击,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从第十九回合开始,头等舱的弗拉薇亚就越来越难以制服这个行动迅速的强敌,一开始[阴阳魔界]还能勉强捕捉到伍德的血肉之躯,能够在伍德列车长的身上留下致命的伤口。 可是随着巧克力牛奶的引力增幅效果越来越强,在混乱的时空中重复做同一件事,将会得到速与力的加持,原本伍德从经济舱第二排杀到头等舱需要一分四十一秒。包括比利小子剖腹取枪的动作,也在这种引力的牵扯下变得[如有神助]。 两个回合之后,弗拉薇亚甚至碰不到伍德车长的一根毫毛,子弹无情的轰碎了她的脑袋,她的[阴阳魔界]无论是速度还是精密度都非常强,能在六百公里时速的飞机上保持平衡,并且在机翼上移动,这种恐怖的索敌能力此时此刻却失去了作用。 她抓不住伍德·普拉克了! 六十三是个不信邪的人,[后悔药]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韧性。 他的人生就是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尝试,在无数次错误中寻找一个正确的答桉——要拆掉伍德·普拉克这颗定时炸弹,才能接近江雪明! 如果让江雪明回到九界车站,回到[joestar]的队伍中,恐怕他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下次见面时,这小子会觉醒魂威,变成闪蝶—— ——他如此想着,致幻剂的塑布包裹已经由伍德之手丢进头等舱里。 它一路滚到六十三的腿边,随时都会爆炸。 伍德持枪迎敌:“放他一马,也放你自己一马。” “为什么要阻拦我?”六十三横眉冷眼的看着伍德:“我在救他!你知不知道...如果江雪明拥有了[后悔药],如果他...” “你好像很了解他?”伍德·普拉克按压击锤,准备开枪:“你和他讲过话吗?你看着他长大的?” “对!我很了解他!”六十三变得神神道道的:“他与我几乎一模一样!” 以往的其他时间线上,六十三接触过三百多个不同的江雪明。 他会帮助这些小孩子,让他们逃离人贩子的毒手,或与亲生父母重逢,利用财富和权势改造他们的人生,最终却毫无意外的因为[后悔药]的神力,开始与六十三争夺红山石的归属权,要夺取主宰时间的绝对统治力。 这些异域时空中男主人公们,都会把这位从天而降的六十三当做救命恩人,当做良师益友,当做财神爷,当做人生导师。 但是[后悔药]毁了这一切。 它本就是比肩神明的力量,把所有人性都夺走了。 “我的小女朋友已经死在你手上七次了?还是十次?”杜兰感觉所有的愤怒都要耗尽,所有的情感都被掏空,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哪怕死亡威胁也无法让她感觉到害怕了:“随便吧...只要能活过来就行。” 像弗拉薇亚与杜兰的感情,福亚尼尼与比利的友谊。 他们的生离死别,他们的喜怒哀乐,都在一次次的轮回中逐渐变得无足轻重,变得麻木不仁了。 六十三见过许多许多不同的江雪明。他们或是翩翩有礼,或是热血激情,或是博爱好学,都拥有光明的未来。医生或老师,律师或警察,从事不同的行业,过着不同的生活。 当这些小家伙拥有[后悔药]之后,就开始疯狂的倒转时间,试图将人生中的所有缺憾和不完满都修正。像是五色斑斓缤纷多彩的色板,可是最终它们全都汇聚在一起,在[后悔药]的影响下变成纯粹的黑色了。 他们总会知晓红山石的秘密,总要与六十三争夺同一样东西。总是想着[再爽一次]——就像是西西弗斯推上山坡的滚石,总会从山头滚落,再来一次。 六十三之所以对fe33031如此执着,如此依依不舍—— ——用页游广告的话来说,这是他从未体验的全新版本。 他从未插手fe33031的人生,一切都按照原有的时间轨迹行动,来自平行时空的恶客也不敢去干涉fe33031的江雪明,完全不敢干涉这个“新生儿”的人生。 步流星的出生是一次不可复刻的偶然事件,不求回报的善意创造了一个新生命,而这个新生命创造了一个新的故事,改变了雪明的凄惨人生。如果再来一次,六十三也不敢保证步流星能顺利出生。 “他很像我,他非常非常像我!”六十三强调着:“这一回,我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他提供工作,送钱给他花,帮他找万灵药,没有做任何事——但是他的性格,他的思维逻辑,他的作战技能,这一切特征都几乎与我一模一样,他好像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眉头紧锁着,为了生存下去时时刻刻在思虑考量,绞尽脑汁要找出一条活路。”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你他妈还真的是个混账...”伍德嫌弃的骂道:“他和白露受了那么多苦!你明明可以做点什么的!哪怕是给他送点钱呢?” “我做了呀!”六十三满脸的无辜,“白露生病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害怕悲剧再一次重演,如果不是杜兰在我脑袋里挖出这么点回忆,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步流星这个小子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出生——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fe33031难道就会变成另一个我吗?一模一样的我?” 伍德:“你做了什么?” 六十三:“我去红磡地铁站,买了一碗牛杂,给了他两千块,不需要找零。” 伍德捂着脸,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fe204863是个非常非常奇怪的人,和fe33031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漫长的时间旅行让他的性格变得扭曲古怪,他至少与平行时空的江雪明接触过三百多次,与九五二七重复度过同一天,举办过一万次婚礼。 这个时长已经不能用恐怖二字来形容了。六十三活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了! 伍德记得很清楚,像铁道系统中的长生者,大多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法来对抗时间这把杀猪刀。 文不才先生只能记住一百五十年之间的事情,受重伤或强烈的情感刺激都会让他失忆,故而他永远都是年轻的。 维克托先生对精神元质的脑分区管理井井有条,他几乎能事无巨细的将每个领域,每一段时间的记忆都留在书本里,从此之后就潇洒自然的离开这些往事,偶尔会翻出来回味一下。 杰克·马丁这位不属于车站系统的长生者,则是由维克托亲手撰写的五个故事,填满了漫长时光塑造的虚无地狱。 能让六十三坚持到今天的,恐怕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上天堂。 至于这个上天堂到底是怎么个上法—— ——天堂到底在哪里? 伍德·普拉克是一头雾水,几乎没办法和这个疯子沟通。 可能六十三想要去的天堂,就是他口中追求的那种“安心感”,能够不再皱眉,不再思虑,不再胆战心惊的活下去。 要知道,六十三已经杀死了三百多个江雪明。 每一次都是为了红山石的归属,与这些觉醒了[后悔药]的强敌作生死斗。 每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无论怎么努力,最终的结局都是这样。哪怕在旅途中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有了妻子和儿女——六十三强烈的求生意志也会让他恐惧死亡,要拿到红山石再爽一次。 反而越是幸福,越是完美的人生,六十三就越是舍不得离开这个人世。 这种恐怖猎奇的循环人生,几乎没有任何“安心感”可言。 从这二十多个回合的交手中得到的信息来看,六十三的控制欲极强,江雪明绝不是这样的人。 在面对小七开玩笑似的[生娃]请求时,雪明也是认真笃定的答应,包括备孕和婚期都想好了,把人生大事都交给至爱来决定。 流星要多管闲事的时候,雪明却没有阻止,反而是竭尽全力去帮助伙伴完成心愿,骷髅会之行和尼福尔海姆的冒险都是如此。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伍德扮作恶心反胃的样子:“嘴上说着要改变他的人生,要拯救他——其实只是追求你心里的那种[安心感]吧!” “我必须亲眼印证这件事!”六十三一步不退,踩上致幻剂布包,哪怕它随时都会爆炸:“你要我远离他,要我不去干涉他的生命,这样他真的不会觉醒[后悔药]吗?” 伍德·普拉克咬牙切齿的说:“试试看嘛?谁知道呢?” “我已经失败了三百多次,绝不会相信这种[幸运]的事。”六十三坚持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做?把一切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可是狗老天从来都没卷顾过我!” 伍德放下枪:“你看,我把枪放下了,这事儿很难吗?” 六十三几乎抓狂:“可是这件事对我来讲!就像是呼吸一样!已经变成与生存息息相关的习惯了!几乎是我的本能呀——你难道见过不呼吸也能活下去的人吗?” 伍德打开手机,往通讯录里翻找,然后找到了洁西卡长官的照片。 六十三骂道:“这只是比喻!比喻你他妈明白吗?!” 伍德:“那就是没得谈咯,无论如何你都要亲眼印证江雪明的最终蜕变吗?你一定要看见他变为闪蝶的过程?要观测这个结果?” 六十三:“对,不光如此,我还要用灵体修改他魂威的形状...我...” 伍德:“没戏!你这么做只会造出另一个[后悔药],真的,你相信我,我是加拉哈德魔术...” “你是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客座教授!是首席教师,我知道!我以前还是你的学生呢!”六十三不耐烦的说道:“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呀!普拉克老师...这种控制欲就像是毒品!我已经染上毒瘾了,是权力在人们心中的神圣地位,是我无法对抗的心魔...” 话已至此,伍德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深感遗憾,并且惊惧于[后悔药]的邪异神力。 它不像是什么魂威,不是什么人类能掌控的超能力。 它就像活生生的邪神,已经反过来控制了fe204863的肉身。 举个例子,工人在工厂上班,反复拧螺丝的过程,会强化拧螺丝的技能,肌肉记忆会改变大脑的神经突触,也会改变工人的思维模式。 反复使用[后悔药]的结果,就像是一系列复杂的机械力对大脑的再加工—— ——[后悔药]让主人认为,所有的因果都是必然,一切的赌博行为,都只不过是反复尝试,可以控制结果的变量做工,世上没有[好运]和[霉运]的说法,只有[尝试]和[必赢]。 控制了时间,就控制了一切,而其他时点的江雪明对六十三来说,不过是一颗颗等待拧正的螺丝——这位工人已经在漫长的时光旅途中,变成了无情的螺丝加工机械生命体。 正如六十三说的—— ——这种控制欲几乎变成了他的本能,根本就无法根除。 伍德又举起枪:“好吧,最后一个机会。你买不买保险?我这里有一套理赔服务,如果江雪明觉醒了[后悔药],我会亲手把他杀死,我还会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像是家庭夏令营的旅游纪录片那样,保证整个过程都充满了阖家团圆的欢快气氛,这下你安心了吧?” 六十三撇嘴不屑:“你要与我斗多久,我都奉陪。” 伍德从衣服里掏出一本书,是从江雪明那里弄来的。 “你把这个看一遍,这是我给你下的最终通牒。” 这么说着,列车长将书本抛了过去。 “是江雪明的日志吗?”六十三颇感无聊:“如果你想与我这个麻木冷酷的人打感情牌,是白费功夫...我...” 话还没说完,六十三刚看清书籍的名称,却有种莫名羞耻的感觉。 ——是医科用书《颅脑损伤》 “妈的...”六十三骂骂咧咧的,一脚将致幻剂包裹踢向伍德,要把这包致命的爆炸物踢回去。 “所以我说你记性不够好,雪明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的记性比你这六十多岁的老家伙好太多了。”伍德扣下起爆开关,“我最后摸到的东西不是这包致幻剂呀,你连仔细看一眼医书的耐心都没有,已经无药可医了。” 从《颅脑损伤》的封面扉页迸发出剧烈的光焰,柔韧的纸张变成锋利的碎刀子,几乎将六十三的脖颈连带嵴柱一块砍断!血液像是喷泉一样,泼向机舱的天花板。 他的脑袋半挂在胸前,临死前的最后一秒,只听见子弹的爆鸣声,却不得不再次发动[后悔药]的神力,把所有事物都复原。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fe204863,在下个[静风点],我要碾碎你。” 伍德已经开始倒退—— ——四散纷飞的纸张也逐渐回到六十三的手中。 一切都回到原点,只是伍德·普拉克这一回会更快,更迅勐,更致命。 血肉脱口秀结束了。 稍事休息,我们没有广告时间。 82中文网 Operator#6·[Modern Siren·摩登塞壬] 九五二七拿起电话。 “小姑子,如果你哥哥没有救下你,他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呢?” 白露坐在[joestar]的酒吧前台,四处都是硬装物料,距离这家酒吧完工至少还需要四个月的工期。 “不知道,我不敢想,嫂子。我真的不敢想。要真的这么讲,我去地府报道了,也轮不到我来想这件事了。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呢?” 九五二七与其他伙伴搭上了铁道维修工的电动小三轮,朝着天穹车站的方向去。 她的身子跟着货斗一路颠簸摇晃,眼睛也紧紧盯住无名指上的钢之心,有种奇妙的灵感从心底不断涌现出来。 那是身处险境的江雪明在无意识中向钢之心发出的警报信号。 虽然雪明很慌,但是她不能慌—— ——如果小七也跟着开始惊恐慌张,钢之心也会把这份坏心情送去雇主那里。 “因为我很好奇。”七哥要转移注意力,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事。 “他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白露不假思索立刻答道:“哥哥是个务实的人,他费了老大劲,才把生活安顿好,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我撑不下去了,就这么死掉了——对哥哥来说,应该是非常大的打击。” 小七:“几乎等于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白露:“没错,生活是很苦很苦的,无力挽回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小七:“嗯。” 白露:“但是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做什么偏激的事情。” 小七:“真的吗?” 白露:“嫂子,你应该很了解他,我们兄妹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早很早就明白了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白露去倒了杯水,终于缓缓开口说。 “失去的东西是不可能再拿回来了,就像是我们俩从小就没有亲爹亲娘照顾,长大以后再怎么弥补,也不可能把幼童时期的快乐都找回来。”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简直平静得可怕。 “如果我被维塔烙印害死了,他会伤心很久很久吧,会哭很久很久——虽然我很少很少见到哥哥哭。” 她紧接着便说起凡俗社会的铁律。 “可是哭没有用,也没办法倒转时间,把我从地府里带出来。所以我想,哥哥还是会继续生活下去——这个道理很简单吧?嫂子?可是很多很多人都不懂。” 小七想了想,若是她失去雪明,别说脑袋里想象这副画面,要她去做这个假设,心立刻就开始钝痛,好比受了铁锤的敲打,随时都是死门大开的状态。 白露接着说—— “——我们平时要是受了欺负,被人骗钱,或者被坏人抢劫,哪怕把钱财追回来,也没办法弥补这份损伤了,或许故事里的人们会说,要坏人血债血偿付出代价,可是把这份屈辱和伤害,换做奸淫和杀人呢?” “嫂子,我和哥哥都清楚这点,早就约好要变得坚韧,要像野草那样,被石头压着,也得钻出来见到阳光。” “就像是元质的原则,一个人的元质是有限的,如果没有万灵药这种东西,遭受不幸的人们会失去肢体,失去记忆,最后灵魂都失去,但是绝大多数平凡庸众都不会去找回自己丢失的元质,而是尽早治好伤口,不至于从碎裂的肉躯中流失更多的血,好比壁虎的断尾求生。” “——壁虎也会在乎断掉的尾巴,毕竟那是它的骨肉,如果我死了,哥哥应该会伤心很久很久吧,但是他不会沉沦下去,你应该记得,我们彼此给对方写了家书。” 小七:“对,我还记得他说过,人生是一张单程车票,没有回头的机会。” 白露:“如果我是死去活来的,真的从地府回来了,恐怕他也不会那么爱我,不会那么珍重我与他的亲情了,要是壁虎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长出十多条尾巴,它也不会心疼尾巴的——很奇怪,又很奇妙吧?嫂子?正因为只有一次机会,人命只有一条,试错的机会只有一次,才能塑造我哥哥这样冷酷又精致的人。我们才会珍重这份感情。” “小姑子,你好像...”小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问起生老病死的人生大事时,白露出人意料的成熟,她与江雪明很像。 “嫂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大抵是想说,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过于现实,过于冷酷了——这么说吧。”白露接着说:“平时我能开开心心嘻嘻哈哈的,都是因为雪明哥哥在为我遮风避雨呀,要是我也摆着副臭脸,整天像个冰棍小妹,这家里没有一点活人的气味了,恐怕哥哥也会精神崩溃的,我就应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得想点活泼的事情。” 小七:“好像是这么回事。” 白露:“所以我很不理解,特别是在学校里。” 小七:“你和你同学聊不来?” 白露:“圣女中学是个贵族学校,你知道吗?嫂子?我哥努力挣钱,就是希望我能得到很好很好的教育,我也没有辜负他,一直努力读书,但是我的同学们真的很奇怪,他们对待普通朋友,或者是玩伴的态度,甚至比对待亲人还要亲切。” 小七:“是...是挺奇怪的。” “人们可以随便打骂自己的父母,或者是数落自己的孩子,却对刚见面的陌生人彬彬有礼——早恋的小情侣之间天天吵架,在外人面前却要保持恩爱的假象。老师明明很喜欢一个优等生,可是这个优等生一旦没有考出好成绩,就立刻要破口大骂,满脸都是别人欠她几百万的表情,我与哥哥实在是很难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强烈感情,或许这也是一种迷信,早就需要被破除了吧。” 白露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都写满了问号,是人生中难以得到解答的终极谜团。 “无论发生什么事,雪明哥哥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哪怕我真的调皮捣蛋去欺负别人,用刚学来的花拳绣腿去学校里揍校园恶霸,他教训我的时候,都只是关心如何善后,如何用《刑法》和泥头车来保护自己的事情——绝不会提礼义廉耻这种虚无缥缈的词。我们为了活下去,必须抱成一团,绝不会有毫无意义的内耗。” “好了好了...”小七快被白露的语言灵压给压碎了,“就此打住。” 白露接着说:“我思前想后,如果嫂子你想听一些奇奇怪怪的预测,譬如我死之后,哥哥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又有一段怎样的人生?我想应该和现在大差不差吧。” 小七:“嗯...” 白露:“他会遇见你,紧接着爱上你,你会遇见他,紧接着上他。” 小七惊讶:“难道没有爱吗!?” 白露:“嫂子,你是个视觉系动物,一般是行为在前,心理活动在后的。” 小七:“可恶!居然被看穿了!好不服气啊!我好不服气啊!” 白露:“你们会生很多宝宝,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他会立刻振作起来,本来要分给我的一部分精神力,都会被你夺走,被你们的新家庭夺走。” 小七:“啊这...” 白露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依然是那样冷静,几乎与雪明一模一样。 “为了保护你的生活,为了保护我几个大侄子。雪明哥哥肯定没工夫缅怀我这个死人——最多在清明重阳的时候偶尔和他的孩子们说起我,说起他年轻时的遗憾,希望儿女们不要重蹈覆辙,要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维塔烙印,要做好防疫措施,这是姑姑用生命换来的教训。” “小姑子!我不会让你白死的!”小七脚指头都抠的邦邦硬了,听不得这些话,紧接着就开始拉警报:“呜呜呜!~~唔呜呜呜呜!” 白露:“我还没死呢,嫂子。” 小七:“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白露:“嗯...” 等白子衿恢复正常,用小零食去对抗自己过高的癫狂指数。 白露又说:“嫂子,我认为生命只有一次,也只能有一次。如果它可以反复重来,一定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譬如像是流星哥哥一直都很在乎,很在乎的[力量]!” “你说的是什么[power]?这小子还藏着我不知道的绝世功法?”小七连忙追问。 白露解释道:“我在车站练功,无论是练习射击还是搏击,成绩一会好一会坏的,总会有倦怠期,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困难永远都在,它不会去适应人,只有人去战胜它,它不会倦怠,也不会掉以轻心,只有人会倦怠,时运也有高有低——我去问哥哥,要怎么样才能保持高质量的训练效果?哥哥说不知道,他只知道练下去,总会有回报,可是令人意外的事情是,流星哥哥告诉了我正确答桉。” “还有这种事?”小七见了鬼似的看向步流星——这小子因为晕车,还在狂吐不止。 白露用力的点头,尽管嫂子看不见,她也要这么做。 “流星哥哥是这么说的——” “——棘手的敌人和困难一个都不会少!想要帅气的打败对手,想要保护朋友们,不想看见人们受伤或哭泣的样子,要在撞见恐怖的强敌时挺身而出,生命只有一回,如果没有这份气魄和决心,别说行侠仗义了,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白露呀!白露呀!你少练一份功,明哥就得多练一份功,你变弱一点,明哥就得变强一点,我与明哥每天都会击掌,都会互相提醒对方,我会大声呐喊[你今天练功了吗?]——明哥也会如此回应,如果我们都坚持做这件事,比昨天的自己更强大,那么在守护彼此时,就可以毫无遗憾的放声大笑了!” 小七勐的一拍额头:“糟了...” 白露笑眯眯的问着:“嫂子,你一定也和雪明哥哥有这种约定,有这种羁绊吧?” 小七只知道拍额头:“糟了糟了糟了!我成第三者了。” ...... ...... 炼狱专机的决斗比赛来到三十一回合。 “必须找到破解死局的办法。” 距离下一次[静风点]的到来,还有三十多分钟。 六十三的精神力又一次陷入枯竭的窘境中,却对伍德·普拉克一次又一次舍身成仁的自杀恐袭束手无策。 在这恐怖离奇的十个回合里,他几乎被伍德·普拉克的魂威攻击踩在脚底完美爆杀! 他畏首畏尾,不敢驱策灵体去直接摧毁伍德的肉身,万一被爆炸波及,魂威死灭的瞬间,死门效应会让[后悔药]失去回转时间的能力,他会抵达永恒死亡结局。 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每次都站到了伍德·普拉克那边,根本就无法和谈,搞不到枪械,六十三就没办法从远处暗杀这个棘手的高价值目标。 伍德老师与江雪明贴得极近,几乎就像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要指示[阴阳魔界]毒死这家伙,很可能会误伤江雪明。 “如果是更早呢?更早一点?将时间调转到四个小时之前?”杜兰女士放低了声音,生怕被伍德·普拉克听见。 “不行,无论回到哪个时点,伍德·普拉克都会紧紧跟在江雪明身边,他已经摸透了我们的行动规律。”六十三摇了摇头:“我们想进入巨山车站直接劫走江雪明,首先就得解决这个主要站点的防卫力量,那是四百多个全副武装的雇员。况且...” 杜兰立刻认怂:“我打不过他——这小子能在短短几秒钟里把我分成十几块碎肉。” 六十三紧接着说:“要我战胜这个小子,也得看运气,他所学习的格斗技巧和我完全不是一个流派,我在海豹突击队和sog学了搏击和射击,而他所用的是现代散手截拳道和cqc夺枪技术,依然使着那手屠宰畜生的解剖刀法——只让我感觉粗糙与陌生。” 杜兰惊讶得张大了嘴:“您居然都没把握制服那个江雪明?” “你能保证每一次都可以万无一失的战胜自己吗?战胜这个更年轻的自己?”六十三反问:“我甚至不知道他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江雪明。如果不是魂威的等级压制,我很难从他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紧接着,[后悔药]的灵体迸发出黑漆漆的迷雾。 “我的灵体已经开始朽烂,而他的灵体就像是崭新出厂的合金钢。” 六十三展示双手,露出两枚锈迹斑斑的钢之心。 “我有两枚辉石,他只有一枚。” 紧接着,这位魔王陛下按住杜兰的肩膀。 “我要你帮我——杜兰女士,接下来,我要不留余的为你寻找红山石,你的魂威实在是太弱了!你的精神力实在是太弱太弱了!当你吞下红山石的时候,一定要为我锁定胜利的方程式,从无数种可能性中,找出赢下这场赌斗的方法——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蕴含无比神奇的力量,可是对我的魂威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将我送回二零零六年。” 杜兰紧张的点点头。 六十三贴在杜兰耳畔,轻轻吹着气。 “你一定会生还的,和你的爱人一起活下去,只有拿到红山石,为我推演致胜的法门,你们才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架飞机——否则我会再次倒转时间,别想耍花招,背叛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话音未落—— ——伍德弹射起步,冲进头等舱。 没等他继续行动,[后悔药]已经先人一步扭转了时间。 ...... ...... 新的回合开始了。 六十三忐忑不安,但为了达成[上天堂]的目的,不得不将赌注押在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身上。 傲狠明德的护命符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能变成魂威的增幅器。 哪怕没有魂威的若虫吞下这种宝物,也能立刻拥有一部分boss的元质特征,拥有授血单位的作战能力。 伍德·普拉克的行动轨迹变化多端,很难去预测。 根据六十三的作战经验,哪怕是利用[后悔药]与伍德老师决斗,明明是他在倒转时间,可是每一次伍德都会准备新的惊喜,要换着花样来处刑。 本想用杜兰的[时间线]去预测伍德·普拉克的具体行为,好处理这个难缠的对手,但是六十三没想到的是,像是小兄弟会这种痴迷于占卜神秘学的闪蝶,都无法预测伍德·普拉克的作战计划。 六十三只能另想办法,要将红山石塞进杜兰的嘴里,让这台[预警机]超频工作,在这场决斗中起点作用。 至关重要的红山石在哪里呢? 江雪明一直都将他放在衣服的里衬中,遇见危险时随时取用。 上了飞机之后,伍德在离开座位去厕所时,从江雪明怀中偷走了这件道具。 这些都是六十三通过反复倒转时间看在眼里记在心头的固定流程。 “第十六个回合里,伍德·普拉克杀死弗拉薇亚之后换了女装,并且在轰炸机舱时将衣服脱光,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没有地方可以藏石头。”六十三如此说,在头等舱里安静的等待着。 “难道...”杜兰失声惊叫:“他把红山石藏在内裤里了吗?!我要吞下这种东西?!” 安卓苹果均可。】 “不会的。”六十三想到这种恶心又抓狂的事,终于变了脸色,慎而又慎的说:“东西肯定没在他身上,要是他敢这么干,无异于将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塞进...” 杜兰女士愤怒的吼叫着。 “对!他肯定不敢的!不用咱们出手!傲狠明德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在哪里呢?”六十三揉着太阳穴,眼角瞥见经济舱鱼贯而入的乘客们—— ——伍德·普拉克已经拧开巧克力牛奶的瓶盖,随时准备开始下一次爆破袭击。 可是在此之前,他应该已经把红山石藏在某处了。 六十三勐然起身,[后悔药]的铁拳轰向头等舱靠近隔离门的第一排! 有个男人刚刚坐下,立刻被灵体一拳打穿。 如果你记性够好,应该记得伍德先生与这个男人做的交易。 在第十六回合,伍德要用五千刀,嘱托这个男人换上伍德的衣服,是桃红色衬衫加黑呢衣,还有硬皮牛仔裤。 六十三:“得手了!” [后悔药]的掌心死死抓住了红山石,伍德将如此重要的道具,提前藏在了这个同性恋身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伍德心急火燎的喝下巧克力牛奶,身影如风,从比利小子的肚腹中取来枪和致幻剂! 六十三抓来杜兰,将血迹斑斑的猫铃铛护命符塞进了这个女人的嘴里! 一时间哭喊声全都响起来了! 护命符塞进杜兰的喉口,她立刻就两眼上翻,口鼻涌出黑漆漆的浓雾,意识要离开身体了! “帮我!帮我!帮我啊!” 六十三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摇晃着杜兰的身体。 伍德已经冲到头等舱的大门前,望见杜兰女士抽搐不止的肉身时,却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并非是他不想动了,而是一系列复杂的诱因,将他的身体禁锢在原地。 方才杜兰被六十三抓起的瞬间,手里本来握着登机牌,它一路跟着[后悔药]带起的神风,往头等舱的隔离门飘去,从地板的缝隙钻出,狠狠扎进咖啡机的排水管。 水流从裂缝中迸发出,弗拉薇亚伸手要堵,却立刻捏坏了这脆弱的塑胶管道,又莫名生气,对着咖啡机勐踢了两脚。 机器撞上防火墙的外部管线,拉动消防用品的柜门,紧急破窗锥就这么落下,它撞上伍德·普拉克的脑袋,像是一颗钢钉,打在飞速移动的车辆上。 伍德老师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双手,此时此刻他已经说不出话,身体僵立着,是美乐宗坐敞篷车,脑洞大开的状态。 六十三狂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伍德·普拉克!我可以输无数次!而你只有一次机会!此时此刻,天命站在我们这边!幸运女神只会卷顾我们!” 他举起杜兰女士手—— “——她能找出击败你的办法!我感觉得到!她的魂威已经进化!红山石赐给了[时间线]新的名字!” 伍德依旧不死心,血液像是喷泉一样,把整个客服房室都染红了,破窗锥从他的天灵盖刺入,从下巴刺出,可他依然要往前走。 六十三托起杜兰女士的手臂,指向伍德。 杜兰终于恢复清醒,白蛇已经长大,长出鱼尾和人身,要伸出双臂,去拥抱摇摇欲坠的敌人了! “[modernsiren·摩登塞壬]!她在唱歌!为你的葬礼献上挽歌!” 82中文网 Operator#7·无病识感病人 伍德·普拉克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他的颅脑受到致命的冲击,几乎在刹那间断绝了所有的意识。 这种诡异又阴狠的攻击几乎无法预测—— ——[时间线]经过红山石的催化,再次开始[蜕变],从普通的闪蝶化为神灵一样的存在! [modernsiren·摩登塞壬]的歌声响起时,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杜兰!他死了吗?” 六十三不敢有半点松懈,把杜兰女士往前推送。 “他真的死了吗?是毫无防备,什么都做不了?被你的魂威杀死了?” 杜兰惊魂未定心有余季:“虽然不知道我的魂威是如何做到的,在我吞下红山石的时候,得知[摩登塞壬]真名的瞬间,它确实在保护我!并且对伍德·普拉克作出了攻击,而且攻击已经奏效了。” “真的奏效了吗?”六十三为了寻求“安心感”,依然要杜兰女士亲自上前给伍德列车长作死亡鉴定书:“去摸摸他的脖子,检查他的心跳,直到他童孔放大,彻底脑死,我才能放心。” “好的...”杜兰缓步上前严阵以待:“大人物,我的魂威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我再也看不见任何[未来]了。” “那你是如何做到的?”六十三连忙追问:“那张登机牌,还有防火门的管线,咖啡机的烂管子,还有突然射出来的破窗锥,不正是你窥见未来时所作的神奇设计吗?你却说自己看不见未来了?” 杜兰摸到伍德的尸身旁边,摸向颈动脉,温热的脖颈再也感觉不到心跳。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驱策魂威狠狠对伍德打了好几个耳光。 “他妈的!他妈的!你该死啊!杀了我那么多回!你真他妈该死啊!” 列车长叫杜兰女士狠厉的手臂扇得趔趄躺倒,倚在门框旁。却再也没有动作,再也没有声息,是完完全全死透了。 六十三:“杜兰!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杜兰女士不耐烦的看向六十三,看向这个愉悦犯,看向这个脑子有病的大人物。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她变得激动起来,口鼻也不断的溢出黑雾,仿佛时时刻刻在对抗傲狠明德的强大灵压。 “六十三,我不知道它变成什么东西了,原本我还能预知二十多分钟的未来,魂威会为我演算出不同的结果,不同的可能性,可是现在!” 她搂住魂威,搂住这塞壬海妖的鱼尾,抱住灵体去感受灵压,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 “它什么都不肯说!刚才我只想杀死这个家伙,保护我和我的爱人,保护弗拉薇亚!于是它就直接做了!根本就没有告诉我如何做到,如何做成的过程!” 此话一出,六十三却有非常强烈的不安感——跳过验算,直接得到结果。这对六十三来说是一种非常危险,非常不安的事情。 六十三的大脑已经被[后悔药]改造过—— ——对于他来说,人生就是一次次能够通过背板完美通关的游戏,已经失去了[随机]这种概念。 随机性最大的人,就是伍德·普拉克。 ——现在又因为红山石多了一个。 “一定有原因的...”六十三非常倔强,抓住杜兰的手臂:“一定有原因的!杜兰,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你的魂威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它能杀死伍德·普拉克,就像是碾死一只虫子那样?自然而然的杀掉了?” “或许...”杜兰撞见六十三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开始心虚气短:“或许是因为红山石卷顾勇者...” “我不要或许!”六十三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我不要或许、应该、好像、似乎这些答桉!我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这些模棱两可的词!我很不安...我真的很不安呀!如果再来一次,你真的能再次杀死伍德·普拉克吗?” “我可以...我可以!”杜兰犹豫不决,抱住魂威时只觉得它是如此美丽,如此强大:“我可以,虽然我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的,六十三,你好好听我说——” 杜兰挣开六十三的手,贴近魂威,就立刻感受到灵体的歌声。 “——它在保护我。” 六十三:“保护你?” 杜兰:“没错!它在保护我,人的大脑是有极限的,六十三呀!如果要[摩登塞壬]将更变量更多,算法更加精确的演算数据传达到我的大脑里,我绝对会死!我根本就驾驭不了这种神力,所以它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只要对你有害的事情,它都会帮你逢凶化吉,就像是这家伙,这个伍德·普拉克想将你炸死,它提前预知到了这个未来,所以作出了反击!”六十三将破窗锥从伍德脑袋里狠狠拔出,血液和脑浆一下子喷射出来:“这根破窗锥就是它交出来的答卷!” 杜兰兴奋的说道:“没错!再微小的力量,经过一次次传递,一次次幸运的巧合——” 六十三:“——都会变成致人死地的致命武器。” 杜兰笑道:“我们已经安全了...” “再来一次。”六十三立刻提出新的需求:“我要你再来一次。” “啊?”杜兰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击败伍德·普拉克了吗?” 六十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可是我还是很不安呀!必定要亲眼验证,你要反复杀死伍德·普拉克,甚至江雪明都不能察觉到这件事!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会一直不安,一直惶恐着,连觉都睡不安稳!” 没等杜兰回过神来,一切又开始倒转。 红山石从她的嘴里吐出—— ——它飞回前排男乘客的衣兜里,往回倒转了几分钟。 紧接着就看见伍德·普拉克的尸身迅速站起,跑回经济舱。 六十三如法炮制,一拳敲碎了无辜乘客的脑袋,抓来红山石,紧接着塞进杜兰的嘴里。 做完这些事,他就开始等待,开始耐心的观察。 伍德·普拉克像是一道闪电,撞开头等舱的大门。 紧接着杜兰的身体迸发出浓郁的黑雾,[摩登塞壬]再次成形。 这一回六十三没有去钳制禁锢杜兰,只是任由她的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伍德的身体像是断线木偶,一下子瘫软在地,杜兰女士恢复清醒,立刻上前检查。 她翻开伍德列车长的衣物,只见脑门上插着扭曲变形的餐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我还是不知道...不清楚...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六十三的观察力很强,他走到客服房室的门前,与杜兰解释着。 “这支餐叉来自第一排左侧的旅客,他刚才打了个喷嚏,盘子里的钢叉飞起,撞上伍德·普拉克的脑门——因为第二排的旅客养猫,却没有好好清理箱子上的毛发和灰尘,这些灰尘来自箱体的夹层,本来不会落到前座的鼻子里,飞机在爬升的时候颠簸了一下。” 六十三立刻贴在机舱的连接通道,去聆听引擎的嗡鸣声。 “这种颠簸来自于右机翼的引擎,它因为云层的雷暴天气,发生了一点小故障,涡轮扇叶与其他引擎有了速度差,这一系列的巧合,杀死了伍德·普拉克。” 杜兰女士抿着嘴,突然就开始呕吐。 六十三终于舒展眉头,开心的笑了。 “你做得好!杜兰!别担心,呕吐只是红山石带来的一点点副作用,它不会伤害你。” 紧接着,杜兰就听见恶魔的低语。 六十三:“再来一次,我要再看一次,第一次是幸运,第二次可能是巧合,第三次,第四次!我要你将他连续杀死十次以上!才能安心!这才是万无一失,是绝对的碾压。” 紧接着,万事万物又开始飞退。 伍德重新朝着机舱奔跑。 杜兰女士吞下红山石。 六十三开始观察—— ——[摩登塞壬]的歌声响起。 列车长手里的枪械走火,子弹爆鸣,枪焰灼目。 弹头轰向机舱的钢皮铁板,裂片打在柔韧又坚实的钢条骨架上,经过三次弹射,插进了伍德的眼窝里。 六十三用力鼓掌:“好样的!做得好!但是要再安静一些!江雪明已经看过来了!” 时间再次倒转—— ——[摩登塞壬]听见六十三的喝令时,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这条美人鱼张开嘴巴吐露尖牙利齿,恶狠狠的向伍德·普拉克念咒,送去最致命的厄运。 伍德走到客服房室门前,朴贞慧女士手里的卸妆棉也跟着飞起,带着人体温度的柔韧织物飞到车长的左手袖口里,变成了[性感炸弹]可识别的爆炸物。 按照流程,伍德会抛出致幻剂,紧接着引爆它,可是这一回他做不到—— ——车长浑然不觉,[性感炸弹]最后识别的爆炸物从致幻剂,变成了袖口里温暖的化妆棉,随着伍德扣下起爆开关,他的小臂冒出烈焰,半个躯干都被炸碎。紧接着被强烈的冲击波轰去机舱的观察窗,脑袋卡进小圆窗里,瞬间被锋利的玻璃和飓风砍掉头颅。 “要安静!要安静!”六十三抓着杜兰女士的衣领:“要安静...难道它是个傻子?听不懂你的命令?这种魂威要来有什么用?连主人的话都不听!” 杜兰磕磕巴巴的答道:“大人物...您得到红山石之后,也没办法控制您的魂威呀...” “傲狠明德...为什么在这种节骨眼上!你还要和我作对?”六十三恨得牙痒痒,眼看江雪明再次站起身,已经要往头等舱来了。 杜兰唯唯诺诺的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多试几次,多试几次!一定有机会的...” 时间再次倒转,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伍德死了又死,连[摩登塞壬]都认为,留给这位列车长的死法不多了。 可是六十三依然找不出[安静]的方法,来解决这位棘手的敌人。 如果江雪明听见异动,会立刻起身来到头等舱,看见伍德的尸首,他会在这种状态下迅速蜕变化茧成蝶。 “有办法了!”六十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我找到办法了!” 杜兰的精神元质在傲狠明德的影响下,逐渐要被大猫咪同化,要变成伥鬼了。 “大人物...我感觉很难受。” 她捂着口鼻,哪怕没有吞下红山石,也能从喉口嗅见梼杌身上的灾兽气息,她能从观察窗的倒影中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原本圆滚滚的童孔,现在似乎开始涣散变形,要化为勐虎的线性童,这是伥鬼化的前兆。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会死的...我会被傲狠明德吃掉的!” “最后一次!最后让我试一回!”六十三的眼中满是血丝,他的精神力也即将走到尽头,必须在下一个[静风点]到来之前,把所有事情都做完,“我向你保证,我也要休息,如果失败了,这一回我会倒转四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都会回到安全的地方。” 杜兰眼中还有侥幸:“如果成功了?” 六十三:“在红山石的帮助下,你会得到[摩登塞壬]——并且一辈子都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而我,我会改造江雪明的魂威,登上天堂。” “天堂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您一直都想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呀!”杜兰拄着膝盖,等待着伍德·普拉克再次行动,准备做出应对。 “安心感,就是我追求的天堂。”六十三不假思索的说着:“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就是我通向天堂的阶梯。[后悔药]能让我回到过去,一点点整理好所有事情,好比看见脏乱的屋子,或者朽烂的机器,都在我的操纵之中慢慢变得光亮如新,这种感觉让我飘飘欲仙...” 杜兰脸色惨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疯子。 ——他有病! ——而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病! 只是为了安心感?为了追求安心的感觉? 他的所作所为,全都只是因为安心感? 让我们受那么多的折磨,要去改变江雪明的人生,改变江雪明的魂威,一切都只是为了安心? 这家伙已经彻底疯了,被[后悔药]逼疯了! 他已经变成了魂威的傀儡!我看见的这团血肉,根本就不能算人类了! 难道他吞下的红山石,已经把他变成伥鬼了吗? 没有自主意识,只会重复执行某种行为的伥鬼? “只要能改变江雪明的灵体,在这次轮回的游戏中,我就能一直安心,一直保持舒适轻松的心态,去面对完美的人生。”六十三如此说着,连表情都舒展开,脸上的皱褶也跟着变得松散自然,仿佛年轻了好几岁:“紧接着就是下一次,下一次轮回,我要再次找到江雪明,用更短的时间更快的办法改变他的灵体,然后再次收获这种安心感——不必与他作生死决斗,不必去争夺红山石,不用去思考,怎么对付另一个自己,这就是我的天堂呀!杜兰,以后我还会拜托你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杜兰女士几乎吓得丧胆:“以后?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没错!”六十三震声说:“没有你的[摩登塞壬],我该怎么对付这个难缠的小子?怎么应对伍德·普拉克呢?或许有其他人,比伍德·普拉克更棘手,更强大,更熟悉时间游戏的规则。但是你的魂威几乎是无敌的!一定大有用处!大有所为啊!” 杜兰女士:“很多次?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六十三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会在接下来的人生旅途中,去寻找幼年的你,早早将你控制,或许会收你为义女,或者会娶你为妻,毕竟你在我眼中,或许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这份好运,必不能让别人得到,我要将红山石塞进你的肚子里,你一定是非常好用的工具。” “塞进我的...肚子里?”杜兰女士的童孔巨震:“再一次?在我小时候?” “或许是八岁?不不不,太小了,太小了。”六十三歪着头:“或许是十三岁,还是十五岁吧...毕竟青春期的女孩身体还在发育,我需要一个健康的大脑,应该很好控制。” 六十三说起这些事情时潇洒自然,几乎要手舞足蹈:“我会给你很多很多东西,你喜欢的东西,钱或者地位。像弗拉薇亚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她从小就应该陪在你身边...” “请问...”江雪明推门而入。 弗拉薇亚在身后急急忙忙的喊:“哎!先生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进去啊!” 江雪明:“你们有看见一个金发男人进来吗?” 躲在暗处的六十三和杜兰措手不及。 六十三:“......” 杜兰:“......” 弗拉薇亚抓住江雪明的肩,满脸不好意思,朝着房内的同伙嬉皮笑脸。 “抱歉抱歉...他长得太好看了,我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就让这小子熘进来了。” 紧接着—— ——六十三又开始惶恐。 “为什么?为什么进来的是这个小家伙?” 杜兰女士惊声尖叫:“伍德·普拉克呢?!难道他没有喝巧克力牛奶吗?” 六十三朝着[摩登塞壬]怒吼:“为什么这一回进来的是江雪明?而不是伍德·普拉克?为什么?” 但是海妖不会说话,它只知道唱歌。 厕所里,伍德·普拉克在大拉特拉。 “唔呼呼!——麻辣火锅呀这是...” 列车长坐在马桶上,汗如雨下。 “太冷了,他妈的空调太冷了,我这肚子根本就受不了...” 弗拉薇亚大力敲着门,嫌弃的捂着鼻子:“您能消停会吗!先生?我隔着门都能听见味儿!” “哇哦!”伍德·普拉克骂道:“你们一点服务意识都没有吗?我是客人!我是你们的客户!是个人都得吃喝拉撒,这四样人生大事谁都跑不掉躲不了!难道你妈妈没教过你!撇条的时候不能催吗?我又不是仙女!仙女才不会拉屎呢!” 弗拉薇亚皱着眉头,离厕所远了那么几步,离客服房室的行李架和小桌板近了那么几步,让出来一条宽敞的道路,生怕嗅见厕所里的恶臭。 另一边—— ——六十三抓住杜兰女士的衣领,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伍德·普拉克没有来?为什么?他已经被你杀死了吗?他的尸体呢?” 杜兰满脸冷汗:“说不定他真的在某个角落,安静的死去了...咱们的祈祷生效了?!” “对...对!一定是这样!”六十三打起精神,要往经济舱去:“接下来就好办了!我要从福亚尼尼那里拿到镇静剂,然后给江雪明打药,他很快就会安静下来,到时候我如何去改变他的灵体,哪怕在他屁股上写满正字都是易如反掌!” 这么想着,六十三却迟迟不肯动身。 杜兰女士焦急的说:“大人物,你怎么不动了?” 六十三:“你先去!拥有[摩登塞壬]的你,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要拿到福亚尼尼手里的镇静剂,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去吧!” 隔离门应声而开—— ——就看见江雪明脸色阴沉,凶神恶煞的站在房门旁,好奇的往黑暗中窥探着。 杜兰立刻腿软,这魔王陛下的幼年体说不上穷凶极恶,但是对癫狂蝶圣教来说,那也是威名远扬。 “别害怕...”六十三一路把杜兰往外推,“你要记得,你的魂威是无敌的,无论如何,它都会保护你,它站在你这边。” 杜兰咬碎了银牙,终于狠下心来,抖得和帕金森似的往外走。 “[摩登塞壬]!你一定要保护我!你一定...” 身后的魔王能倒转时间,客服房室里给她戴绿帽的女伴能释放溶血毒素。 在厕所里窜稀的列车长能炸碎人体,眼前这尊活阎王哪怕没有魂威,也能在两秒之内爆了七个人的头。 而杜兰女士只有一个莫名其妙,不爱说话,只会唱歌的魂威。 能力也是意义不明—— ——她就这么一路往外走,在魂威的搀扶下,在傲狠明德恐怖灵压的折磨下,精神恍忽的走着。 “喂...”江雪明眉头紧皱,已经握住了大衣中的[不才之作],随时准备挥动这无坚不摧的棍棒。 他看见一条人鱼漂浮在半空,托着杜兰女士的手臂走到面前:“你是闪蝶?是车站的人?还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你受伤了?看起来脸色很差?” 没有见到伍德老师,江雪明不敢贸然出手。 杜兰让他感到陌生,似乎是第一次见—— ——身上没有多少元质,肌肉结构和出汗量来看,体质很差,好像不是什么强敌,可是这莫名奇妙的魂威是什么东西? “我...啊...我...”杜兰吓得浑身一紧,立刻做贼心虚的低下头:“我...” “她是我女朋友!”弗拉薇亚马上举起手,站起身来,要往女伴身边凑。“咱俩是一对les!——” 话音未落,杜兰被莽撞的弗拉薇亚狠狠拍了一下。 她再也无法忍受肚腹的肿胀感,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 她不想说任何话,只想埋头往前走,叫弗拉薇亚这一掌推向前方。 滑熘熘的人鱼尾巴机警又灵巧的勾带起主人的小腿,就这么轻轻带了一下。 奇妙的命运让杜兰两眼失神,一头撞进江雪明的怀里,连带着肚子里的红山石一起,跟着浓烈的黑雾喷去雪明的脸上。 “呕!————” 在那一刻,弗拉薇亚捂着嘴,像是做了坏事的小猫咪那样。 雪明站得很稳,可是这变故来的猝不及防,从玻利维亚女士嘴里喷出来的浓雾中,仿佛有个欢快的精灵,顺着他的七窍钻进身体中。 [摩登塞壬]的鳞片迅速消融,重新变成了[时间线]那条又白又粉的小蛇。 意识在一瞬间离体而去,雪明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他强打起精神,还想做点什么,想要推开眼前这奇奇怪怪的女人。 伍德·普拉克推开门,伸了个懒腰—— “——啊!~嘶!~太辣了...我不该偷偷去吃日本料理,我真该听老婆的话。” 朝外开的厕所大门勐的撞上杜兰的嵴梁,彻底将雪明和杜兰推翻在地。 就看见普拉克老师瞥向头等舱里的六十三,终于露出锐利的眼神。 “你的回合结束了吗?fe204863?我刚拉完屎,战斗力已经来到了没拉屎之前的一点五倍!这一回我绝对能躲过去,绝对能杀死你...我...” 话还没说完,普拉克老师从厕所门旁边探头,就看见杜兰女士把江雪明扑倒的一幕。 伍德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很好!简直是天才!你们有钱人终成卷属了?我们一起上的飞机,一起来受这份罪,凭什么这小子能抱住大美妞一个劲的吸?就因为我结婚了吗?” 紧接着他朝头等舱喊。 “六十三!你给评评理!我生气了哦!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只有弗拉薇亚浑然不觉,捧着脸颊惊叫着。 “ohhh!my!gooood!杜兰!你怎么能这么狡猾?就这么扑进他怀里了?!明明是我先看上他的!” “[摩登塞壬]!是你在搞鬼!”六十三龇牙咧嘴,对着杜兰的魂威骂道:“你也要背叛我?!” 随着红山石离开杜兰的肉身,海妖的右臂已经消散,变成了漫天的光斑。 左臂已经开始退化,但是依然能比出手势,传递信息。 小白蛇护在主人身边,朝六十三比出标准的国际友好手势—— ——比出一个中指。 82中文网 Operator#∞·[Sweet Dreams·芬芳幻梦] 推开杜兰女士,江雪明狼狈的爬起。 他感觉双眼肿胀,脑袋里像是进了交响乐团,是锣鼓喧天炮火轰鸣。 低下头,双手马上呈现出黑漆漆的血管脉络,若隐若现的灵体也爬上朽烂的黑斑,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在侵蚀他,虫茧里新生命要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了! “杜兰!”六十三恶狠狠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你的魂威会背叛我?为什么它要站到敌人那一边?” 杜兰女士捂着嘴,依然沉浸在强烈的晕眩感中,她不敢有任何忤逆六十三的意思,却隐约能感受到魂威的怒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六十三,实在是对不起...我...”她只是一个劲的道歉,根本就不敢向魔王举起叛旗:“我觉得...我觉得这是好事...你看看这小子!你看清楚江雪明的灵体!他正在接受红山石的改造!绝不会觉醒[后悔药]了!” “原来是这样吗?”六十三依旧躲在幽暗的角落,不敢与伍德·普拉克有亲密接触,“看来[摩登塞壬]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终于要上天堂了...” 伍德没有往头等舱走,反而是扶起杜兰,要往更安全的经济舱退。 杜兰在挣扎,想要回到头等舱里。 “放开我!列车长!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厉害...我会死的!我的爱人也会死,别...别来坑害我了!求求您了...求求您...” 伍德神情严肃,一手抱住杜兰的腰,一手拿住杜兰的脖颈:“大美女,你很害怕?” “对...他能倒转时间!我们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徒劳!”杜兰惊恐的盯着暗室里的六十三,心中料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没有用的...列车长,没有用,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他是个不断前进又倒转的车轮,我们就是车轮之下的蚂蚁。” 客服房室的弗拉薇亚紧紧贴住镜子,却不敢主动召唤魂威攻击江雪明。仿佛在那片黑雾之中有恐怖的巨兽,光是从这副肉躯中溢散出来的恐怖灵压,就彻底摧毁了弗拉薇亚的作战意志。 伍德小心谨慎的退到安全距离,退到六十三的魂威射程之外。 “你要相信[摩登塞壬]的安排,杜兰女士——它将红山石交给江雪明,必定是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而不是落入六十三之手,继续在无间炼狱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轮回。” 杜兰睁大了眼睛:“是这样吗?” 当她听见六十三的计划时,就已经认定这位魔王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就像个瘾君子,口口声声咒骂着[后悔药]的坏处,却完全无法抵挡[后悔药]带来的好处。 要[摩登塞壬]反复杀死伍德·普拉克,也是一种滥用药物的行为,与毒品上瘾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小兄弟会的灰袍修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命运的引力有多么奇妙。”伍德松开杜兰女士,紧接着就开始等待:“当你的[世界线]进化成[摩登塞壬]时,它几乎已经登上神坛,变成真神了——放弃这种神力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杜兰:“对...对!它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它要改变你的命运,将你从六十三的魔掌中解救出来。”伍德安顿好杜兰,冲进黑雾之中,将惊慌失措的弗拉薇亚抱了出来,“两位女士,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去听天由命。” 弗拉薇亚被吓傻了,方才她似乎看见了梼杌恶兽的真身,精神世界几乎要被那种狂暴的灵压碾碎。 “你想让江雪明对付六十三?”杜兰满脸担忧:“他做不到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下一次时间倒转,就是[静风点]——”伍德打断道:“——[摩登塞壬]已经将参考答桉演示给我看了!只要把红山石塞进江雪明的嘴里,一定会产生惊人的变化,这颗石头能在时间之海中掀起惊天巨浪。无论六十三做什么事,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原本我还会顾忌,会犹豫,会去考量这件事的安全系数——”伍德·普拉克接着解释道:“——我也不敢贸然将红山石喂给江雪明,若是这小子变成了伥鬼,变成无意识无感知的怪物,我也没办法给boss一个满意的交代,可是此时此刻,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你的魂威已经给我指明了道路。” [性感炸弹]的灵体迸发出汹涌的火焰,从伍德的肉身之中透体而出! 那是一头由火焰组成的恶魔—— ——如《女巫安息日》中的山羊怪兽。 它长着尖细的长脸,两眼的光源高温发白,身体由纯粹的能量组成,不同的温度展示出不同的颜色。 温度较低的暗红色火焰是它的毛发,滚烫的金橙色是它的肉躯,稳定燃烧的蓝色焰心是它的角质和蹄髈,刺眼而发白的高温火焰是它的双眼。 这头大羊的身体各处,都写满了字,是伍德·普拉克与六十三在一次次决斗,一次次轮回中,留下的必要提示。 此时此刻,字迹正在消散。 杜兰托着脸颊尖叫着:“列车长!你在做什么?要是六十三再次倒转时间,你不就什么都记不住了吗?” “不是我故意要这么做的...”伍德·普拉克如此说:“是我的魂威,它自己要这么做的,它认为,哪怕六十三发动[后悔药]的超能力也没有关系了,已经安全了。它已经解除作战状态,放下了所有戒心。已经安全了——当江雪明咽下红山石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fe204863,现在的我非常安心。” 从黑雾中冒出一对毛茸茸、黑漆漆的猫耳朵。 紧接着便是江雪明凌乱的碎发,以及绿油油的大眼睛,这些伥鬼的特征看得伍德·普拉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为这个小子捏一把汗。 万幸的是,雪明的童孔依然是圆滚滚的,没有像杜兰那样变成野兽的线形童。 黑雾散去,他身上的寒衣也染上一层好似乌云的脏渍,明德的遗骨迸发出无比剧烈的光焰,它就像星球大战里的光剑,雪明稍稍抬手,近三千度的高温立刻将铝材门栏烧出焦黑的痕迹。 他脑袋上的那对猫耳朵还在不自然的抖动着,似乎是刚刚得到这对器官,多出来的耳廓肌肉受了冷风的刺激,对细微的声音非常敏感。 “伍德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雪明看着自己这一身神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客服房室中保持戒备,从衣袂中探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立刻就吓得脸色突变,连话都说不清了。 “卧槽?这什么玩意?” 风乱了一阵! 一袭黑影勐然从头等舱扑出,正是驱策魂威而来,咄咄逼人的六十三。 他眼冒精光,能从江雪明的身体中感觉到新生命的诞生! “召出你的魂威!江雪明!让我看看!我要亲眼看见它!” 突如其来的铁拳轰向雪明,[后悔药]的轰击是那么快,那么迅速,钢臂振打空气时突破了音速,爆发出马赫波的大圆环。 说时迟那时快,雪明双手握持钢锏,屏息凝神心如止水,紧接着便听见雷霆的爆鸣。 不才之作撞上[后悔药]的朽烂铁拳,就立刻开始与这迅如闪电的魂威缠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六十三一步步走来,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此时此刻,他不想留任何遗憾,冒着魂威被明德遗骨击碎的风险,也想看一眼雪明身上的闪蝶:“为什么不肯叫出魂威?为什么?” 雪明没有说话,在打架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个沉默且害羞的男孩子,有社交恐惧症。 纷乱如雨的拳脚攻击似乎有规律可循—— ——这古怪的灵体好像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但是破坏力和速度都强得惊人! 灵体不需要垫步,打出来的每一拳质量都非常高,它有六种基础套路,很像是英美海军在闲时娱乐活动根据解救人质的交叉步作出来的组合进攻。 不能再往后退了! 雪明如此想着,手里的钢锏换成右手持握—— ——独臂持握永远比双手持握要来的灵活,只是稍稍侧身,敌人的有效攻击目标就立刻会变少。 六十三两眼瞪圆了,几乎怒不可遏:“难道你想用你那副孱弱的血肉之躯!击败我的魂威吗?就凭你?凭你的棍棒?!快把魂威叫出来!让我看一眼呀!” 雪明不知道六十三说的[魂威]到底是什么。 但是方才确确实实有一个名字,有一种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可是他依然不敢喊出灵体—— ——对于雪明来说,所有陌生的事物,还有工具,或是枪械,只要没用上几回,那就是[我不会用]。 若是贸然呼唤灵体,与这强而有力的魂威对抗,万一灵体被打穿就糟糕了。 他能感觉到,红山石赐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动态视力,哪怕去捕捉这种突破音速的攻击也是游刃有余。 肉身坏灭,还有万灵药能补救。 如果灵体被打碎,紧接而来的死门效应会使他立刻战败,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如果不熟悉自己的魂威,无法立刻掌握魂威的用法,就让它乖乖留在体内吧——雪明正是这么想的。 “啪——”的一声。 钢锏勐的戳刺[后悔药]的腋窝,生生制住着贸然突击的灵体。 突如其来的拳击被杀死在半途,狠厉的迎击刺杀几乎将[后悔药]的大臂都戳得开裂! 六十三立刻捂住臂膀,额头流下黄豆大的汗珠,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明德的遗骨...明德的遗骨...” 他终于发觉,江雪明手上的兵刃不简单,从狂热中醒觉。 “boss居然愿意粉身碎骨,把如此珍贵的元质送给你...” 江雪明依然没有说话—— ——他冷得像一尊冰凋,只是侧立句身,仔细观察着对手的出汗量,还有魂威的光芒。 他们的距离不过短短七步,六十三再难进半分,甚至要被江雪明手里的钢锏逼退,要去躲避不才之作泼出来火焰气浪。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肯回答我?你的魂威呢?!” “江雪明!我想看看!我求求你...我跪下来求你...” [后悔药]身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受了不才之作的攻击,它就像个瓷娃娃那样,即将破碎。 “没有多少时间了,我马上就得走了...我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吧。”六十三两腿一软,终于跪下:“让我看一眼吧...我好想知道,我很好奇...心里好痒啊!如果能看见你的魂威,一定能安心吧...一定可以...” 雪明完全没理会这个陌生人的恳求。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魂威?安心? ——马上就要走了? 他在示弱吗?跪下了? 他的魂威似乎要裂开了,就这么等待吧,等着他露出死门的瞬间,然后制服他,打晕他,再想想怎么处置他。 我们的男主人公非常冷酷,将所有注意力都汇聚到六十三的膝盖和大腿。想要暴起伤人,从跪姿弹射起步,最先动的就是这部分的肢体。 伍德与杜兰大气不敢喘一下,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杜兰完完全全是吓住了,整个客服房室如同风暴过境,没有几样完整的东西留下来,可是一层薄薄的帘幕盖住,经济舱的旅客们只觉得吵闹,却完全没有发觉这场死斗。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江雪明作为守方完全将作战时爆发的能量都规整收纳,妥当的安置在客服房室里了。 又看另一边,头等舱里的人们七零八落,皆是抱着脑袋匍匐在地,只知道无助的哭泣,座椅和杯盏都被交战时迸射的气流切成碎片,还有不少旅客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杜兰结结巴巴的说:“这个幼年体为什么比魔王还强...” 对比杜兰的惊讶,伍德更像是装出来的——为了安慰身边的大妹子扮作惊吓过度的样子。 紧接着列车长就说:“可能是他拿到了勇气勋章。已经进化成了完全体。” 这话不是开玩笑的—— ——雪明的肉身账面数据要远超六十三。 他二十三岁,作为一个战士,处在黄金年龄段。 更关键的是,他拥有无比强横的勇气和决心,一旦进入战斗,就再也不会被杂音干扰,被心境影响。 六十三的灵体与雪明的灵体非常相似,可是雪明却完全不去在意这件事,因为在生死一瞬的战场上,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留给战士,没有那么漂亮的台词留给枪手。 哪怕六十三已经跪下,已经决定示弱,要恳求雪明呼唤魂威。 江雪明也是虎视眈眈,半蹲低趴的姿态,像是一头勐虎,随时准备应付六十三的突然袭击。 他终于低声呢喃,开始念叨—— ——更像是大脑在高速运转时反复读出心中所想来强化记忆。 “绝不能召唤灵体...这家伙一直要我呼唤灵体,他魂威的特殊之处恐怕与灵体有关,现在是我的优势期,红山石改造了我的肉身,在这个状态下,我能直接手撕他的魂威——故而不需要呼唤灵体。” 杜兰女士终于明白,六十三是绝对赢不了的! 江雪明的学习能力简直像是一个黑洞,连光都逃不出这颗黑洞,时间也逃不出去! 他不会和你叽叽歪歪,也没有多少愤怒。 与他厮杀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用最高效最直接的方式杀死敌人,任何多余的台词,多余的动作,多余的忧虑或犹豫,所有进退取舍都在瞬间决策。 这个小家伙是如此贪生怕死,如此珍惜自己的人生。 因为他的生命只有一次,从来都没想过后悔。 在[后悔药]破碎的一刹那—— ——六十三依然是那么不甘心,立刻倒转时间,要回到静风点。 只要能回去休息,睡上一两个小时,他还有很多很多机会。 时间开始倒转,万物都回到原位。 伍德·普拉克的魂威再也没有任何作战记录,对六十三来说,伍德就像是一个婴儿,要重新开始识别时间旅行的能量残迹。 他们回到了四个小时之前—— ——江雪明刚刚走出巨山车站,与朋友们道别,登上了大巴车。 冰岛的落日黄昏旁,是血红的晚霞,在天边的极远方哈尔格林姆斯教堂,灯光冲天而起,与灿烂的极光融为一体。 在机场贵宾室里,六十三浑身战栗颤抖,深陷于深刻的恐惧中无法入眠。 他忘不了江雪明的眼神,那种炙热坚定充满决心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斧头,要把他噼碎。 他知道那种力量来自何处—— ——它来自钢之心,来自辉石,来自江白露,来自步流星,来自大卫·维克托与文不才,来自傲狠明德还有杰森·梅根。 “睡一会...我得睡一会...” 他见识过无数个江雪明,与这些小畜生作战搏杀,与这些拥有后悔药的幼年体争锋相对。 ——可是这一位来自fe33031的江雪明,他似乎赢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六十三甚至产生了非常可笑又可悲的想法。 要不要直接偷走红山石?然后逃回二零零六年? 步流星不会出生!我也不会遇见这个小东西! 可是他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 ——如果就这么逃走的话,等待着六十三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慌与悲戚。 往后遇上任何困难,遇上任何无法战胜的敌人,恐怕他都会不由自主的选择逃跑。 只差那么一步了!只差那么一步! 他已经来到天堂的大门前,如果就这么放弃,无异于从天国的阶梯上滚落到地狱里。 江雪明已经拥有了魂威,这四个小时的时间倒转,也无法将成虫重新塞回虫茧里。 对灵体来说,闪蝶一旦出生,哪怕时间倒流几个小时或是几天,也不会变回原来的虫茧状态。 在这个时点,江雪明还没吞下红山石,没有察觉到红山石的神奇奥秘,他已经觉醒了魂威,只要去看一眼,逼迫他驱策灵体,就能推开天堂的大门了! “大脑...听话,听我的话...” 六十三恨不得一拳将自己打晕。 “快快睡去,快点睡觉...” 魂威破碎的结果,就是脑神经功能紊乱,原本他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后悔药]被不才之作打出裂痕,六十三也很难主动入睡。 杜兰在一旁瑟瑟发抖,蹲在角落里,抱住同样害怕的弗拉薇亚。 她们并没有受到惩罚,六十三也没有追究什么,只是蜷缩在沙发上—— ——渐渐睡着了。 82中文网 Operator#⑨·[Rewrite·重写] “维克托先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来自黄金乡太阳报业的小记者坐在魔术都市巴拉松的vip特约茶室里,她逮住了大卫·维克托,准备整点新鲜的采访记录,好让她贫瘠的灵魂多出来一些灵感,保住这份工作。 她的名字叫云卿,优雅且文静,中国人。 她的双手枕在大腿上,朝大卫·维克托正向对坐,手里的纸和笔是她的武器,记者证和照相机是她的门面。 “维克托先生?” 维克托老师一动也不动,墨绿色的瞳孔失去了焦点,好像依然还在拆解薪王的故事,要把麦德斯脑袋里的血浆片合集都理清楚,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素材。 过了很久很久,几乎有三十秒那么久。 “你说吧。”维克托终于醒觉,开始应答。 这种敷衍且拖慢的态度让云卿很不爽——她的职业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傲慢的采访对象。 “维克托先生,我要提醒你,接下来你我的对话都会登上报纸,每一天都有四十多万个地下世界的居民购买这份报纸,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维克托说了句废话:“这代表有四十多万个地下世界的居民购买这份报纸?” 云卿气得发抖:“这很重要!” 维克托:“所以呢?” 云卿:“所以请你认真起来,在我向你提出问题时,你要立刻回答,否则.” “等等,请等一下。”维克托同样拿出记事本,掏出学生们送的钢笔:“记者小姐,我为我的怠惰道歉,就在刚才的两个小时里,似乎一直都有特殊的灵感在干扰我的思绪——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发生过了,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之前的行为,让我抓不住重点,注意力涣散,找不到集中精神的法门。” “维克托先生”云卿皱着眉:“你最近生病了?与薪王的决斗耗光了你的精神力吗?” “不,绝非你猜测的那样。”维克托同样翘着二郎腿,将手背枕在大腿上,与小记者针锋相对,“我们直入主题吧。” 就在这一刻,云卿从这位vip身上感受到了惊人的气势。 仿佛这家伙在接受采访时,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而是你来我往的决斗辩论。 云卿:“维克托先生,有许多读者对你的私生活非常感兴趣,传闻你是个同性恋” 维克托:“不,不是的。” 云卿:“请不要打断我。” 维克托:“在你接着胡编乱造之前,我必须打断你。” 云卿:“可是维克托先生,你经常背着侍者独自出行,这不符合车站的规定,或许我能捞到其他料?难道你很讨厌女性?” 维克托:“我十分尊重女性。” “大卫·维克托,面对我的采访时是冷嘲热讽,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云卿立刻开始写写画画:“他有两位年轻力壮的男性学生,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密男朋友,与新认识的薪王麦德斯·布鲁诺横穿一千多公里,从幽深黑暗的尼福尔海姆徒步走回了黄金乡,整个故事里没有我们的寻血猎犬女士任何戏份,我很难不去怀疑.” 就在此时,维克托捏住了云卿的笔杆子。 “请不要这么写。” 云卿抿嘴微笑:“为什么?笔是我的。” 维克托:“可是你笔下的角色,你笔下的故事是我的。” 云卿:“我有胡说八道吗?我写的东西不对?不是事实?” “首先——”维克托指向这记者春秋笔法下的诸多错误:“——我这两位学生很年轻,但不是年轻力壮,我第一次遇见江雪明时,他的肌肉质量和身高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其次,我与文不才不算亲密,我要纠正这一点,我爱他。” 云卿捂着嘴:“哦!” 维克托接着说:“这种爱意超越了爱情,我们互有救命之恩,互相塑造彼此的人格——在这方面我要提醒你,很多男同性恋的情感保质期都非常短,在这个圈子里,超过一周的感情都算传统婚姻中的[金婚]。” “看来您与文不才有一段牢不可破的[钻石婚姻]。”云卿歪着嘴,动不了油性笔,就打开录音笔。 维克托连番指正,一丝不苟。 “以及麦德斯·布鲁诺——我带着他从尼福尔海姆回到黄金乡,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十分恼火,我得护着他的安全,还要时时刻刻提防这家伙对我发起华丽的背刺,最后还要去照顾这个孱弱无力,在极端环境中死去活来的拖油瓶。我几乎背着他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也不像你说的是一千多公里,我们走了四百多公里,随后推着轮椅跑完了接下来的路程。” 云卿眯着眼,对罔顾事实胡说八道的行为没有半点羞耻心:“你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要亲手把他送到刑场,你们俩一定有点什么故事吧?” “这条新闻值多少钱?”维克托反问。 云卿:“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维克托:“我问你,这条新闻值多少钱?” 云卿:“不是的,维克托先生,不” 维克托把笔杆子的归属权重新交到云卿小姐手里,顺手掐灭了录音笔的电源。 他打开walkman,放进一卷空白的磁带,并且开始录音。 暗红色的辉石立刻开始燃起金红色的烈焰,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却像是寒冷的井水,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云卿:“我们的读者只想听实话像你刚才说的[这条新闻值多少钱]这种事,这样的录音恐怕不能放进新闻里。” “记者小姐,我与你都是靠纸和笔讨生活。”大卫·维克托立刻开口说道:“我认为文字和语言是拥有魔力的,每一个字写出来的时候,都饱含作者的精神力。我尊重你的职业,也尊重你本人,可是你却从未有尊重我的意思。仅仅是因为初次见面时,你向我发着牢骚,说着自己时间不多了,我却让你空等了三十秒?只因为这三十秒钟吗?” 云卿开始紧张,却矢口否认:“不不是这样。” “你的文字强而有力,每天要让四十万个人听信你的故事。”维克托低下头,眼睛就立刻藏进了柔韧卷曲的金发中,只露出凌厉的幽光:“这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力量呀” 云卿:“呃维克托先生,我一直都认为,你的作品能受人追捧,恐怕和你的魂威脱不了干系吧?要说用笔来创造奇迹,我这种小喽啰在你面前算哪根葱呀?” 维克托:“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采访你的读者时,不止一次被他们奇形怪状兴奋异常的反应吓到。”云卿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有种莫名惊恐的感觉:“我至今仍然不敢去读你的书,在准备这场采访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从何谈起——只能从你的私生活里找点乐子。” 维克托:“不,与你的揣测恰恰相反。” 云卿:“你没有运用魂威的力量?你的作品” 维克托昂首挺胸,高高仰起头颅。 “我的魂威十分危险,故而一直都将它当做敌人看待——它就像魔鬼,时时刻刻与我吐露谗言,如果我将作品交给它来撰写,或许会收获更多的读者,收获更多的财富,如果真的将它当做我艺术生命的一部分,恕我无法接受。” “为什么?”云卿不理解:“你明明可以压制薪王,用这种力量随便写几个故事,也许” “到此为止吧。”维克托敲下walkman的关机键:“你想要的答案,恐怕我给不了。” “不!不!不不不!维克托先生!”云卿急了,连忙站起身:“请不要提前中止采访,我还得回去和主管交差。” “那么我问你,云卿女士。”维克托重新坐下:“你认为这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给你一份薪水?或是将它当做奋斗终身的事业?给你带来幸福,并且直达天堂的工具?用来改变命运的一次绝佳机会?” 云卿思前想后,终于颤颤巍巍的说:“我喜欢这么干。” 维克托:“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喜欢这么干?” 云卿:“因为.因为我很好奇” 维克托:“不要对我说谎,没有人可以欺骗我。” 云卿恶狠狠的说:“我喜欢看大人物出丑的样子,看他们难堪,就像是一窝螃蟹,总有出类拔萃的螃蟹要爬出箩筐,这时候我就会夹住他们的腿——狠狠的夹住!” 维克托:“很强烈的自毁欲,是非常棒的写作素材,还有其他的吗?” 云卿又接着说:“如果能换一些钱那是最好了,要是有许多人与我一样,对这些鸡毛蒜皮的花边新闻感兴趣,就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一定会很开心吧。” “所以我说,你在我这里找不到答案。”维克托双手交叉靠在腿上,终于将身体陷入沙发中,完全放松了:“我是你夹不住的螃蟹,或许你可以去其他vip那里碰碰运气,关于我的私生活,你这位赏金猎人应该找不到什么可以攻击的弱点。” 云卿兴奋的问:“魂威呢?您偷窥了那么多人的故事。” “地狱高速公路吗?”维克托捏着下巴:“我不想改写别人的人生,尽管它是如此强大,可以改写别人的想法,凭空创造出一段故事,查验他们的记忆——但是这种力量非常可怕,我对这方面的事情守口如瓶,要将收集来的素材完全改写,不留任何痕迹,最终变成我的故事。” 说到此处,维克托合上日志本,不再去窥探云卿女士的内心了。 “我刚才已经将你这本书完全读透了,你所用[偷窥]一词并不正确,我是光天化日之下,像是抢劫犯一样,将你的记忆拷贝了一份,在你还没有任何知觉的时候,抢劫的行为已经完成了。” 云卿瞪大了眼睛:“你” “放心吧。”维克托比作噤声的手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你与主管肮脏的钱权交易,你对其他人的采访报道,你的栽赃陷害或法律诉讼,这些事情我都不会说出去——不过它们很有趣,应该能撑起四十六页的短篇。” “你这家伙.你.”小记者站起身,收拾好所有东西,立刻匆匆离场。 直到维克托嘟着嘴,终于将所有不满,所有难为情都写在脸上。 “这种时空扰动的特殊灵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闪蝶在闪动翅膀,我已经连续说了很多很多回废话了。” “真是令人恼火。” 雪明孤身一人登上了飞机,再过四个小时,他就要回到hk——将至关重要的红山石送回boss手中。 在机场道路外围,他没有遇上伍德·普拉克,那几页家书安安静静的躺在垃圾桶里,变成了碎纸,即将送去火力发电站,变成寒冷岛国的电暖能源。 刚刚坐下,伍德老师姗姗来迟,这家伙挠着后脑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兄弟,靠走道是我的位置。” 江雪明正准备往里边坐。 伍德立刻说:“没关系,我不去厕所,在机场就解决了,你坐外边吧,等会方便你去上厕所,我也想看看冰岛的夜景。” 江雪明点了点头,客套的笑着,就给这位同行者让出一个身位。 伍德老师挤了进去,紧接着扒在窗户前一个劲的往外瞅瞅。 江雪明很好奇:“大哥,你和我一个叔叔长得很像。” 伍德头也不回:“我有那么老吗?” 江雪明:“只是脸型像,他脖子上没你那个纹身。” 伍德:“你们中国人看外国人都脸盲,我看你们中国人也都是一个样——就和人看狗似的,除了花色和毛发形状能认出来点明显特征,大抵都是脸盲。” 江雪明:“也对哦” 伍德:“小兄弟,你去哪里?” 江雪明:“hk” 伍德:“我也去hk,你是九界车站的吗?” 江雪明:“是的.” 伍德:“我是一位列车长,这是我的工作证,咱俩缘分一场,遇上麻烦了打我老婆电话。” 江雪明疑惑的接走证件:“为什么要打大嫂的电话?” “因为我老婆总觉得我在外面鬼混,她不安心。”伍德笑眯眯的说:“你给她打电话,把原因讲清楚就行了。” 江雪明:“您在外鬼混?要我给嫂子打电话直接说?可我不是男人吗?” 伍德没有讲话,单单扮了个鬼脸,把包里的可乐递过去,算是见面礼。 江雪明也没过多追问,恐怕地下世界的人们,特别是vip,都算性情古怪的家伙,个性极为强烈,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也不稀奇。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喝完了可乐,只觉得膀胱要爆炸,立刻朝着厕所去。 飞机已经开始滑行—— ——弗拉薇娅刚开始营业,就要乘客们乖乖坐好。 雪明的脸色极为难看,弗拉薇娅看见这小帅哥朝着厕所相位猛冲,就要拦在路中间,只见一条钢铁臂膀轻轻拨弄了那么一下。 几乎是本能驱策着灵体,要赶开这位拦路虎,带着甜美笑容的空乘小姐立刻被强大的灵体扫开,回过神来时,弗拉薇娅已经找不到江雪明的人了。 受了灵体的推搡,她只觉口干舌燥,眼皮打架,一路扶着旅客们的座椅靠枕回到客服房室,连安全教育课都没工夫上了,一屁股坐在小桌板前,立刻开始呼呼大睡。 头等舱中的六十三兴奋异常—— ——他能感觉到江雪明的魂威已经发挥了作用,灵压中带有芬芳甘甜的奇异味道,是闪蝶振翅时洒下的鳞粉,就像花蜜一样令人心醉。 “我过去了,杜兰,为我作预警。” 杜兰女士发动[时间线]的能力,小白蛇不情不愿的咬上六十三的脖颈。 “江雪明很急切,他忘记锁门,你可以直接推开厕所大门,然后攻击他,逼迫他催动灵体释放魂威的力量。但是.没有红山石的加持,我不敢肯定这就是真实的未来。” 六十三快步往前,已经急不可耐。 “没关系,只要他无法杀死我,无法在瞬间杀死我,我就能倒转时间,再来一次。这种生死一瞬的危机场景,已经在我的生命中体验过无数次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全身而退——杜兰,你现在终于认命了?” 杜兰没有说话,回答六十三的只有倔强的眼神。 六十三不屑的冷哼:“无所谓,我们二零零六年再见。” 十秒钟过去—— ——六十三推开厕所的大门,依然能听见雪明开闸放水的声音。 紧接着,这位六十多岁的老流氓瞪大了眼睛,就看见雪明举着可乐瓶,往马桶中缓缓倾倒液体的一幕。 可乐瓶身的包装纸上,留有伍德·普拉克写下的醒目字迹。 [保护好红山石,小子,飞机上或许有敌人。] 哪怕伍德·普拉克失去了所有记忆,他依然能感受到江雪明身上属于傲狠明德的灵压,他用这种最原始,最简单的文字传讯,为六十三写下了故事的最终章。 须臾之间——两个灵体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后悔药]的铁拳猛然轰向江雪明的脑袋,紧接着被一条皎洁无暇的铁臂抓住! 从雪明的侧脸猛然探出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盔颅脑—— ——它就像是一只猫猫钢铁侠,与原本方方正正的金属灵体完全不同,流线型的盔甲包裹成一颗埃及猫的脑袋。好似氮化钛的灿烂金色双瞳死死盯住敌人。两只耳朵耸立着,像是时时刻刻在侦听敌人的动向。 前凸鼻子之下分瓣嘴微微张开,是龇牙咧嘴的好战之姿。 “我成功了.”六十三失神的一瞬间—— ——也是致命的一瞬间! 只见这头铁猫探出左臂,尖锐的四趾拧成拳头!从指缝中迸发出洁白的光焰! “砰——”的一声! 就像是拉满的弹弓,敲碎了六十三的魂威,穿透[后悔药]的躯干,直中六十三的面门! 回到过去! 要回到过去再看一眼! 六十三如此想着,迷茫的眼神只能窥见飞射而出的断牙与血。在意识即将离体而去之前,他还能发动魂威的力量,回到四个小时之前,好好休息一会,重新看一眼江雪明身上强大的灵体! 一切都在复原。 一切都如他心愿。 眼看断牙飞来,要重新回到嘴里—— ——六十三却惊讶的发现,凝滞的时空中,这颗牙齿被江雪明的灵体死死抓住,怎么都回不到嘴巴里了! 这是什么力量?为什么? 为什么[后悔药]对他无效了? 江雪明的灵体似乎意识到了[后悔药]的特殊之处,可是它也无法抵抗时空倒转的力量。 它的手掌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最终从掌心迸发出灵体破碎的光焰,断牙猛的钻出,连带江雪明的手掌一起打穿!最终回到了六十三的嘴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我的[后悔药]是无敌的!” 六十三从说话漏风的状态中脱离,终于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他能察觉到万事万物都在飞退—— ——江雪明那个小子已经退下飞机,而自己的肉身也迅速复原。 至于灵体的损害,也能在四个小时之中慢慢修复,慢慢还原。 他与杜兰一路退出飞机,回到贵宾候机厅中,他一步步退回沙发,开始假寐,最终又退出大楼,坐上吉普车。 直到这个时候—— ——六十三终于警觉,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眼看吉普车一路往回,死去的司机终于在[阴阳魔界]的啃咬下“死而复生”。 司机又开始与弗拉薇娅调笑,用色情的眼光去扫视这空乘小姐姐的好身材,开着过分的玩笑。 路边的伍德·普拉克狠狠对吉普车骂了几句,说着一定要报仇的事。紧接着车长就从地上爬起,踩中杜兰女士投掷出去的易拉罐。 杜兰听见司机与弗拉薇娅出言不逊,她怒不可遏,将饮料瓶接回手里,把肚子里的酒全都吐了回去。 “不对劲啊!这不对劲!” 六十三开始惶恐,无与伦比的陌生感让他开始隐隐不安。 [后悔药]不是只能倒转四个小时的时间吗?! 四个小时只有四个小时! 明明只能是四个小时! 白露留下的遗言录音,总时长就是四个小时! 可是眼前这一幕幕又是怎么回事?! “魂威!你给我听话!快停下!快停下啊!” 等待—— ——无穷无尽的等待。 [后悔药]没有回应六十三,它就像是忠心耿耿的守护神,哪怕胸腔已经被江雪明的灵体轰碎,依然漂浮于六十三身侧,要将时间倒转到宇宙尽头那样,不曾停止。 眼前的浮光掠影一闪而逝,无穷无尽的时间在疯狂的倒转。 六十三一开始是惊慌,而后已经麻木。 他这么想着—— ——已经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或许往回跑,也是一种好事。 只要能记得正确的方法,催生步流星,塑造另一个江雪明,找到杜兰和弗拉薇娅,就能再次创造这种[成功案例]。 至于时间[往前]或是[往后],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要他脑袋里的记忆还存在,就不必去担心.不必 六十三的大脑凝滞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不知道倒转了多少多少年,穿越了多少多少回。 他猛然从这场芬芳幻梦中惊醒,在一道平面镜前醒觉—— ——气温保持在三十一摄氏度,衡阴市平阳县城旁的农业大学门口人声鼎沸,忘忧奶茶店之外排起一列长龙。 六十三看向曲尺柜台旁侧,前台小妹的补妆镜,在这面镜子里,照出了他十七岁的稚嫩脸庞。 他轻轻抚摸着这张脸,却感觉如此的陌生。 前台服务员喊道:“雪明哥哥!你快起来!叶老板要是抓住你偷懒,他会生气的!” “哦!喔!”六十三猛然站起,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是那么的恐怖,这副肉躯常年营养不良,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他的脸上还留着红印子,是枕住手臂时压出来的印记,像是一个耳光。 叶北从库房里走出,望见雪明这个小家伙时,就与前台妹妹说。 “你都大一了,他才十七岁,你喊个什么雪明哥哥呀?就知道装嫩。” 前台小妹听见了,立刻与叶老板吐舌头扮鬼脸,一边给外边的客人递奶茶和小吃。 “小子,你这一天到晚呀。”叶北坐到六十三身边,拍了拍肩:“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但是年轻人应该多一点朝气,你还没长大呢” 六十三抱住叶北递来的茶杯,不知道说什么好。猛然想起—— ——[后悔药]留在江雪明灵体手臂上的[fe33031]。 还有 叶北起身去招呼客人,与六十三多说了一句。 “想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你还早着呢。” 紧接着六十三就摸到大茶壶下边的新手机,这是他来到奶茶店打工的第一天,有新的手机和新的号码,养父母也找不到他,只有白露知道这个号码。 六十三顺着通讯录打过去。 “白露.” “哥!我上课呢!~” “白露,我.” “有要紧事儿吗?爹找到我们了?他跑到县城外边来找我们了?” “不是.我.” “别别别,要不是这档子事儿我就挂了,明天就是模拟考,老师看过来了!下课你会来接我不?” “我会的!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 电话那头传来执教老师的怒吼。 “江白露!————” 六十三蜷缩在外卖寄送处的大理石台子上,毒辣的太阳将石台子晒得滚烫,他也只是佝着腰,想把头盔和手机都抱在怀里,哽咽着流下热泪,一遍遍反复的说,反复的提醒,反复的要自己保持[正常],保持自然的心。 “抬起头,抬起头。” “往前走。” 伍德·普拉克推开飞机厕所的大门。 江雪明惊魂未定—— ——他抱住六十三的肉身,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车长!这家伙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 伍德不假思索说:“可能是蝙蝠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江雪明无法理解。 伍德低下头,仔细观察着六十三的脸。 “要不然他怎么一直在笑呢?肯定是遇上宿敌了——你给他喂了什么神经毒气吗?让他变成狂笑之蝠了。” 江雪明匪夷所思:“我不理解,这家伙一进门来就要打我!我立刻还手,他挨了我一拳,就睡着了?” 伍德·普拉克敲了个响指。 “先带回去吧。” (本章完) Operator#10·[Mother·母亲] 本杰明·布莱克是鸦人帮的新人。 这个癫狂蝶圣教之下的衍生旁支伴随着嬉皮士运动开始发迹,在南斯拉夫地下七千米的葡萄郡扎根,广陵止息和青金卫士对天穹站的几次贞洁行动中只差那么一点,就彻底将这个以飞鸟灾兽为图腾进行授血仪式的小教会连根拔起。 本杰明知道,风雨飘摇的欧洲不是个好去处,三十八区的零号站台也不像教祖描绘的那样固若金汤,在三个月之前,从九界车站出发的新人提着一颗鸦人的脑袋回去交差。 本杰明想不通—— ——现在深渊铁道系统中冒出来的狠厉人是越来越离谱,第一次外出调查的任务就得见血,还要拿到授血单位的颅脑,难道傲狠明德开始pua它的乘客了?还是说乘客们越来越内卷了? 逃吧—— ——逃到海参崴去,坐上渡轮,去拉斯维加斯吧。 阿拉斯加不是什么好去处,美洲的大西北虽然偏僻,却没有任何地下铁路系统,想在地表世界搞风搞雨,迟早会被fbi破门枪毙。 hk离傲狠明德太近太近,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对于本杰明这种小喽啰来说,这句耍帅的台词是留给主人公用的,他无福消受。 眼下拉斯维加斯就成了最合适的暂居地。 听说车站的攻坚队伍已经击败了尼福尔海姆的巨人们,要修一条海上铁路,第一个站点,肯定位于拉斯维加斯周边,到那个时候,无数的拓荒者,运力远超铁道的货轮会蜂拥而至。 在拉斯维加斯地下两万一千米,必然会修出一条天路。 本杰明·布莱克,你这个有远见的家伙,能顺风顺水的在地表度过十余年,紧接着重新回到地下世界,用你丰富的经验,用你这十来年累积起来的人脉,在地表与地底输送物资或人才,当一个中间人。 你的孩子们有光明的未来,哪怕你等不到这一天,大可以扎根于此处,时刻准备着让布莱克家族的第二代人,第三代人去享受尼福尔海姆攻坚队为你带来的甜美果实。 这么想着—— ——本杰明拿走行李,准备下机。 他的心情愉悦,几乎要哼出斯拉夫人本土的民歌,要入乡随俗,与红毛罗刹或东北大哥谈起人生理想。 就在这个时候,江雪明扶正了六十三的脑袋,让这个奇怪的敌人倚着窗户,垫上枕头,免得打扰他的睡眠。 六十三看上去没有任何外伤,脸上的淤青已经慢慢愈合。 雪明的位置让给六十三了,他只能站在飞机的中部廊道,堵住了一半道路。 空乘小组的小姐姐弗拉薇娅睡的比六十三还死,压根就没人去通知医生—— ——可是六十三的睡姿是那么香甜,那么令人安心。 他的呼吸均匀有力,深沉悠长,所有的忧虑,或是狰狞的表情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雪明还在为这些事疑惑的时候,本杰明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匆匆往前赶。 这位鸦人帮的新人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紧接着就横行霸道,要用强壮的体魄去挤开雪明这个拦路的小矮子。 “我赶时间!让开!” 阿明还在为掌心的带血断牙感到困惑,身体就立刻被本杰明推搡挤压,脑袋要撞上行李架。 紧接着他的猫形灵体立刻要来保护主人,灵巧的爪子轻轻挂住座椅头枕,又将本杰明推去飞机舱门。 就在这短短数秒—— ——本杰明往前连续踏了几步,是那么快,那么顺畅。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大块头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轻盈,仿佛要把所有的霉运,所有晦气都留在这架飞机上了。 这位来自哥伦比亚的拉丁裔撩动一头棕黑色的大卷发,强而有力的粗壮五指抓紧了行李箱,快步朝着海参崴的机场外围城际巴士站走。 时间来到凌晨三点三十一分,夜间没有多少出租车,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寒风能轻而易举的带走他的性命。 本杰明拉动衣领,想要挡住风雪,又原地蹲下,准备从行李箱中找到寒衣。 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行李盖一揭开,就看见箱体中列得整整齐齐的现金,至于有没有带寒衣,他真的记不清楚,只能碰碰运气,向上苍祈祷着,希望自己这颗脑袋能机灵一些,或许早就为这趟旅途做足出行的准备。 他揭开一沓沓厚实的卢布,又翻开美元,终于从纸质钞票中掏出一套羽绒服。 “本杰明!你真走运!你实在是太走运,太机灵了!” 他穿上羽绒服,立刻就能感觉到体温在回升—— ——往双手哈去热气,紧接着将钱财整理好,在合上箱盖时,这位壮汉却立刻开始提心吊胆。 刚才空无一人的大巴站台,此时此刻却突然多出来一辆明黄色的客车。 从客车上走下来两个巡警,看发色和肤色,都是阿穆尔半岛本地人,是凶巴巴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好惹。 本杰明刚想用生疏的俄语打个招呼。 警官立刻摘下帽子,说起流利的英语。 “先生是刚下飞机?从雷克雅未克过来?” 本杰明:“对对的” 警官:“去哪儿?” 本杰明:“港口.” 警官提起本杰明的行李箱,将它塞进大巴的行李柜里。 “上车吧,这是末班车了。你运气不错。” 本杰明立刻开始怀疑,几乎不敢相信。 方才他还在想,要不要去机场外缘的村镇找个民宿或酒店,在visa的旅客推荐榜上刷了好久好久,眼睛都快看花了,也没找到合适的。 这个鬼地方他人生地不熟,要带着这么多钱过夜,根本就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如果能去更繁华的地方,譬如金角湾,或者是苏维埃战士纪念碑——能住进温暖的阿兹穆特大酒店,能去hlj湾旅社问起最近的航船讯息,那实在是太好了,太令人安心了。 “这是末班车?” 本杰明歪着脑袋,探进车内扫了一眼,除了他没有其他旅客了,不免让人怀疑。 他甚至觉得,这两个警察突然出现,或许就是为了蹲守富庶的旅客,准备狠狠宰上一刀呢! “是的,疫情摧毁了咱们的旅游业,好不容易有个旅客要来。”警官拿出无线电,接通航站楼客服中心:“客服部已经提前让我们准备好车,把你送去最近的城镇,要是你不放心,不想坐这趟车,咱们还开了警车过来。” 本杰明是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还有这出。 他将行李箱拿了回来,“兄弟!我坐你们的警车去!” 警官还在疑惑,与身边的小跟班调侃着:“嘿!这家伙怎么喜欢坐警车?” 本杰明立刻笑嘻嘻的解释道:“不麻烦巴车司机大哥了,我这还是第一回坐条子哦不!我是第一回坐警车呢!” 警官把钥匙丢给小跟班,小跟班立刻就跑去提车了。 紧接着本杰明就蹲在岗亭的雨棚下,看着茫茫的白雪与无尽的黑暗。 警官递去一支烟,给客人打上火。 “兄弟,你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本杰明:“没错,咳咳咳!” 警官:“抽不习惯?” 本杰明:“不太喜欢,我小时候,妈妈是烟不离手,她因为肺癌过世了。” 警官:“没治好吗?” 本杰明:“这是无药可医的绝症啊,兄弟——你在说什么怪话?” 警官:“你不喜欢就别抽了。抱歉,我不该给你烟,让你想起伤心事。” 本杰明:“不,这是我该做的,拒绝别人的好意,是一种可耻的背叛。” 这么说着—— ——本杰明看向洁白的烟杆。 “乐迪牌子的?薄荷味的,第一口有点呛鼻,后边就好了。” 警官不好意思的挠着鼻子,“很便宜的烟,你可别嫌弃,我们打乌克兰把钱都花光了,经济不景气。” 本杰明撇撇嘴:“前几年也是这么说,新闻总是讲全球经济不好,可是我出去走几圈,也没见哪栋百货大楼倒下去,没见哪家大公司的招牌拆下来,反倒是自己兜里的钱越来越少——原来经济不景气的只有我自己。” 警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杰明:“其实.” 过了一会,大概有十来秒的静默。 本杰明终于接着说。 “其实有机会的,其实我有机会把妈妈救回来” 警官:“没做到吗?” 本杰明:“嗯我拿到药了,只差那么一点点时间。” 警官:“人死不能复生,兄弟。” 本杰明:“我知道,我知道的。” 警官:“准备去哪里?” 本杰明:“去拉斯维加斯,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 警官:“真好。” 本杰明突然没来由的笑出声,只是感觉到安心。 “以后别抽这个了,警官——大冬天的还要吸薄荷,怪难受的。” 话音未落,他就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沓卢布,紧接着掏出一沓美元,塞到警官手里。 “不不不这可不行。”警官连忙拒绝。 本杰明疑惑:“你在怕什么?怕kgb查你贪污漏税么?” 警官将钱推了回去:“我不收这个钱,我有工资,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杰明悻悻作罢,把纸钞塞回了箱子里。 “为什么?” “如果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只想和你聊聊天,从来没准备在你身上挣钱,我又不是陪酒陪聊陪睡的特殊服务业人员,这不一样。” 本杰明听见警官的回话,立刻狠狠的拍了一下这斯拉夫汉子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官要还以颜色,疼得笑容都开始扭曲,却一下子打空,拍在湿冷的地板上。 他们只是笑着,没有说多余的话了。 直到小跟班开着车,停驻在岗亭之外—— ——那台伏尔加老爷车已经重做不知道多少遍漆,原本方方正正的车体都变得敦实憨厚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警官立刻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小跟班抱起三个大列巴面包,就像从裤裆里掏出来的一样,从车窗猛然耸起。 “我去买吃的了!” 警官两眼一亮:“是叶列娜妈妈做的?” 小跟班:“对!” 警官:“这么晚了.” 小跟班:“我和她女儿下个月就结婚!无论几点,面包店的后门都给我留着一把钥匙呢!” 警官:“你这小子.” 本杰明拿来大列巴,坐到警车后排,嗅见麦麸的香味和微波炉的焦臭,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车辆开进白杨林立的矮坡道路,从电台里偶尔能听见其他辖区的广域播报通讯,警官把手机搭在置物格里,立刻撕开纸袋子,开始啃宵夜。 窗外的山林中有机场的灯源,像荧光点点的飞虫。 更远方,客机刚刚离开地面,冲向云霄。 不知道为什么—— ——本杰明感到莫名的哀伤。 他抱着温热的衣服,拿住温暖的面包,身边还有滚烫的,不知道姓名,只见过一面的朋友们。 食物中夹着豆沙和哈尔滨红肠。它们在舌尖匀开,就有熟悉的味道传出来。 那应该是奶酪与鲟鳇鱼卵混合在一起的腥甜甘香,在故乡哥伦比亚也有这种美食,非常非常昂贵。 警官:“很难吃吗?” 本杰明:“不是的” 警官:“你都快哭出来了,到底是有多难吃?” 本杰明:“不对.不是的,不是这样。” 这个拉丁裔汉子不停的流眼泪,与身旁的好兄弟说。 “我小时候吃过这种东西。” 警官:“大户人家呀。” 本杰明:“是我妈妈喂给我的。” 警官:“你妈妈一定对你很好。” 本杰明:“不,她是个混蛋。” 警官:“啊?” “我在餐厅的后厨长大,她给一家五星级酒店打工,从来不说我的父亲是谁,可能是某个酒店住客,与她发生一夜情之后就跑了。”本杰明皱着眉头,捏紧了面包:“她对我又打又骂,却隔三差五的偷走客人吃不完的鱼子酱喂给我。” “哪怕我不喜欢。” “哪怕我吃到过期变质的食物,恶心作呕吐眼冒金星,也要逼我咽下去。” “她说,这是富有的味道,是富贵的食物,是富人的象征。” “她说,要我记得这种味道,要我出人头地,无论是用偷用抢,用任何手段,都要爬上去当人上人,她要享福,要享我的福气,不要从餐厨的后门走,要走酒店的大门.” 小跟班低声对警官说:“不好意思,我.这些面包本来是婚礼上用的,下次我绝对不这么干了。” 本杰明接着往嘴里塞食物,眼泪却停不下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是生气.没关系。我只是想她,很想很想她,我可以带她享福了,现在可以了。就当我和妈妈一起参加了你的婚礼吧。小兄弟。” 小跟班听见本杰明的话,开心得合不拢嘴,从兜里掏出小礼品,是百分之百纯度硬核黑巧克力,从驾驶位往身后递。 本杰明拿来往嘴里送,哭得更厉害了。 警官紧张的追问:“你妈妈还会做巧克力?” “不。”本杰明立刻说:“太他妈苦了!简直和生活一样苦!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呀!” “会好起来的。”小跟班安慰道:“我马上要结婚了,说点开心的吧!兄弟!你也快了吧?” “不知道。”本杰明擦干净嘴,又擦干净眼泪,将纸巾往窗外丢,是素质非常差的家伙:“我会遇上谁呢?她会不会也像我母亲一样,是个很糟糕的女人?” 警官:“你可别想太多——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小跟班立刻跟着说:“肯定不会的!” 本杰明呢喃道:“我本来就想着,随便找个人组成新的家庭,可以没什么感情,但是一定要机灵,要诚信,未来的事业就我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要是有左膀右臂亲人帮衬,或许会轻松得多。” “那你会去住五星级酒店吗?”警官调笑道:“看上某个服务员?然后发生一夜情?” 本杰明又骂又笑:“你妈的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的” 伏尔加冲出山林,来到宽阔笔直的城际道路。 远方能看见波光盈盈的海洋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倒影。 江雪明捞起这个又高又壮的陌生旅客。 他无助又无辜的看向伍德老师。 “咋办呀?” 伍德先是指雪明,又指了指六十三,最终耸肩无谓。让出座位。 两个昏迷不醒的陌生人肩并肩挤在一块。 伍德和雪明算是买了“站票”,就这么倚在座位旁。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本章完) Operator#11·人生处处是美梦 飞机再次起航,下一站是就是hk。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六十三和本杰明依然处于沉睡状态中。 江雪明心生好奇,就去拨弄这两人的登机牌,想查清楚身份,也好去联络家属和警务人员。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江雪明?他”雪明拿到六十三的登机牌时愣了那么一下。 身份证明和登机牌,还有机票的票根都无一例外,指向同一个答案。 “这家伙为什么冒用我的名字和证件?” 伍德·普拉克:“让我看看?” 雪明立刻将证件递给车长,耐心的等待着。 车长憋了半天,终于说。 “可能是癫狂蝶圣教的人,送去巴拉松审问一番,或许能得到答案。” 江雪明:“他们为什么要假扮我?” “不知道。”伍德车长做了个假设:“你是[joestar]的明日之星,手里还有boss送的红花双棍,在尼福尔海姆为全人类开疆拓土,立下天大的功劳,或许人家把你当做突破口了,我要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也想借此机会,将你杀死,然后冒名顶替进入铁道系统,从此平步青云.” “可是他们怎么通过偏光六分仪的检测呢?”江雪明还是不放心,他认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家伙,你看看这家伙的脸。” 伍德去仔细观察六十三的神态和五官:“很老了虽然很像你,但是很老了。” 江雪明暗自思付,紧接着说:“对,这家伙肯定会在dna核验中被人识破的,别说偏光六分仪了,估计龙华路外边的安保大哥一眼瞅见他,就立刻能认出来这个假货。” 说罢雪明就要起身,按照机票的座次一路找去头等舱,或许这家伙有其他同伙也说不定。 伍德·普拉克想要同行。 雪明带上了钢锏:“不,车长,你留在这里。” “你一个人?”伍德深感意外。 雪明:“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 伍德:“你觉得我不能打?你小看我?哎哟我要生气了哦。” 雪明摇摇头,指向两个陷入梦乡的怪人。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将明德的遗骨拆作两条双截棍,将其中之一交给伍德。 “车长,拜托你看好他们,我去去就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向你求援。” 最终雪明将兜里所剩无几的万灵药针剂分给伍德两支。 伍德笑容灿烂:“这个就不必了。” 雪明却异常执着,一定要伍德收下,直到圆滚滚的环牙注射器塞进车长的口袋里,他又抓住车长的手臂,不让车长讲客气。 他步步为营,往客服房室摸去。 伍德·普拉克则是掏出环牙注射器,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位列车长依然是倚着座位的靠枕,像个忠诚的骑士,抓起本杰明的手臂,去观察金表上的时钟指针。 他百无聊赖的抖着腿,等待着。 自从雪明进入客服房室的帘幕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分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也没有任何异常。 “等一下.” 伍德开始自说自话。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他抓住本杰明的手臂,却被手臂上的红印子所吸引。 那是形似野兽趾爪的三条红印—— ——紧接着这位行事谨慎的车长拉开黑呢衣的袖口。 “哦糟了。” 在伍德·普拉克的右手小臂,也有相同的印记。 “完蛋。” 毫无疑问,江雪明的魂威已经开始产生作用。 伍德·普拉克察觉不到任何灵压的波动,甚至连何时受到魂威攻击都不清楚,不明白。 “真是恐怖的能力” 车长反复拍打着脸颊,去揉捏鼻头和耳朵,想从这些微弱的痛觉信号中唤醒自己的肉躯,却怎么都做不到。 他醒不过来!—— ——完全沉浸在梦乡里了。 “是刚才吗?”伍德低头沉思:“刚才他抓住了我的手,往我衣兜里塞万灵药的时候,仅仅是抓住我的手臂,魂威攻击立刻生效,让我的大脑乖乖听话,就此关机睡觉?不对不对不对我得再次确认一遍。” 伍德跑到飞机尾巴的茶水间,从柜台下边找出西洋参与红糖,泡了一杯巨他妈甜的,几乎能齁死人的茶汤。糖分能激活大脑,这个配方加上一些万灵药,可以让人察觉到自己是否处于幻境之中。 喝下这杯茶,并且盯着强光直视十秒钟,紧接着闭上眼。 伍德呢喃着—— “——视网膜如果留下类似飞蚊症的光斑,那么代表我身处现实,视神经还在正常工作,如果看不见强光的残迹,代表我处于幻梦之中。那么来吧.” 他将茶汤一饮而尽,紧接着吐出舌头,像是吃了辣椒的狗那样,叫过量的糖分刺激得口水直流。 紧接着便打开手机的强光灯,对准眼睛照射十秒钟。 他闭上眼,屏息凝神,集中精神去对抗大脑的晕眩感。 眼睛里依然有那种强烈的光斑残迹,看来不是幻觉,并不是幻觉吗? 伍德·普拉克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刻,后六排的比利小子回头问了一句。 “伍德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了。”伍德·普拉克松了一口气,正想往前走。 不过走出去几步,他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那样,原地绕了回来。 他蹲在茶水间的柜子下边,紧接着提出第二个灵魂拷问。 “为什么?” “为什么我能在这里找到红糖和西洋参?” “为什么呢?” “一般来说航空公司的餐饮配给标准都有严格的规定,这种拥有中药成分的保健品绝不会出现在飞机上供旅客饮用——应该是红茶、绿茶、咖啡、可乐比较常见才对。” 伍德·普拉克眉头紧皱。 “结合之前的异常现象,难道我和那两个家伙一样,已经睡着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梦想成真的假象?” “伍德老师”比利小子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伍德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 普拉克列车长将柜门合上,又反复打开,重复这个动作,似乎想变一出魔术。 “给我变!变出更多好喝的!” 可是茶水间的饮品柜台并不能如他所愿,当他第一次打开柜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变化了。 “伍德老师伍德·普拉克!”福亚尼尼急切的喊叫着。 伍德立刻起身回头:“来了!” 他来到两个小家伙身边,佝身低头应声询问:“什么事?” 比利汗如雨下,疼得龇牙咧嘴:“伍德老师,帮帮我,我肚子里的包裹肯定裂开了,帮我做手术吧,把它们都取出来。” “没问题。”伍德笑容灿烂,转而对福亚尼尼说:“劳您去客服房室取一些工具来。” 福亚尼尼急得快流眼泪,立刻往客服部飞奔,还差些摔倒。 伍德还是不敢确定—— ——这一切究竟是梦,或是他的幻觉。 因为它太真实,太真实了。 他拿出汗巾去擦拭比利小子额头的汗水,舌尖立刻尝到了苦涩又悔恨的信息素。 眼前小伙子的情绪,脸上微微颤抖的肌肉,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因为疼痛微微放大,无法定焦的瞳孔。 这一切都是栩栩如生,丝毫做不得假。 直到福亚尼尼跑回来—— ——他手上提着一个工具箱,里边大抵是电钻螺丝刀和扳手一类的东西。 “你他妈在逗我?”伍德翻了个白眼:“你朋友是机器猫?现在我得修好它的百宝袋?” 福亚尼尼:“您和我说要找点工具的呀?我就觉得.” 伍德打断道:“天才。” 福亚尼尼:“要什么?快快快伍德老师!您还要什么我立刻去找!” 比利:“别怪他,伍德老师,他脑子不好。” 福亚尼尼:“你才脑子不好呢!” 两个小伙子的争吵声很快就引来了乘客的注意。 伍德也变得忙碌起来,根本就没时间去细想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了。 他站起身,从工具箱里掏出来一个扩音器。 “旅客们,我们这里有一个病人,他有急性阑尾炎,需要开刀动手术,有外科医生吗?有医生能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吗?” 在第四排有个旅客举起了手。 “我!” 伍德顿感轻松:“这位大哥,你是哪个科室的?做过什么手术?” 旅客说:“我是牙医.” 伍德:“给我坐回去!” 紧接着车长无可奈何的对扩音器说。 “各位旅客,很遗憾,我们没找到这位英雄,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只能让给我了——你们尽量往机舱前方靠,给这位病人留出充足的空间,让他大口大口呼吸氧气,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劫。” 说完这些,伍德立刻招呼道。 “把刀子给我,福亚尼尼。” 福亚尼尼从工具箱里挑挑拣拣,终于递出一把小钢锯。 比利看得眼睛发直,恶狠狠的瞪着小伙伴。 “放轻松,我是专业的。”伍德取下锯条,从威化饼包装袋旁侧抽出一支餐刀。 福亚尼尼:“哎!老师!上边还有素奶油呢!不干净的!我才用它吃过蛋糕!” 伍德将锯条贴在餐刀上,紧接着将植物奶油均匀的涂抹在刀身。 “sexbomb!性感炸弹!” 话音未落,火焰构造的羊头恶魔对着这支餐刀挥动蹄髈形的拳头! 爱心形状的拳印重叠嵌合,素奶油不断发出类似油炸的爆破清音,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锯刃和夹钢的手术刀主体就已经锻打成型。 比利:“哇哦!” 福亚尼尼:“哇哦!” “要打麻药吗?”伍德提刀准备开膛破肚:“比利?” 比利面露惧色:“会影响大脑吗?我看新闻里面说,做麻醉可能影响人的智力.” 伍德:“那我问你个问题。六十三乘六十三等于多少?” 比利咬着手指甲,一时半会没答上来。 “呃呃.三千呃.三千六百” 伍德面无表情:“你这智力基本上告别麻药的颅脑损伤了,这点担心是多余的。” 比利:“那还是给我做麻醉吧伍德老师。” 伍德依然面无表情:“很可惜,我没准备麻醉品。” 比利几乎抓狂:“那你和我唠这些嗑干嘛?我要死了啊!老师!我感觉肚子里的袋子胀气了,它好像要裂开了。” 伍德:“有另一种麻醉办法,要试试吗?” 比利:“难道是酒精?” 伍德:“我没有酒,易燃品上不了飞机。” 比利:“难道是把我打晕过去?” 伍德:“不会的,你的智力会因为这种麻醉手段肉眼可见的下降。” 比利:“那是.什么麻醉方法?” 伍德从衣服里掏出一本花花公子的杂志,并且把封面女郎性感撩人的身段展示出来。 比利:“哦!这个可以!这个可以的!” “我手上有万灵药。”伍德掏出环牙针剂:“整个过程会非常非常快,非常非常快,你明白吗?不会很疼——只是一瞬间就会结束,像做梦一样。” 比利看见万灵药时松了一口气,心想着终于有救了,终于看见靠谱的人,终于遇见靠谱的事。 福亚尼尼更是直接开心的蹦跶起来,脑袋差些撞到机舱顶。 比利:“伍德老师,您的这些举动真让人安心您以前也这么救治过其他学生?或是您的战友吗?” “对,我救过范克里夫。”伍德说。 比利:“听名字就像个喋血的,经常受伤的亡命之徒。” 伍德:“它是一条母狗,我老婆很喜欢。” 整个机舱都安静了那么一会。 所有乘客都没讲话—— ——仿佛所有吃瓜群众,所有开心或好奇都在一瞬间被杀死了。 比利:“除此之外呢?除了范克里夫呢?” 伍德抿嘴耸肩无谓:“我基本就没受过伤。世上魂威能力千千万,都有千奇百怪的用法——我是其中的佼佼者,遇上生离死别的大危机,要么是完好无缺的战胜敌人,要么就被人横着扛走抬去急救。” 比利眼看着肚腹的衣服被小刀划开—— ——伍德老师在他的肚皮上用红蓝笔画出下刀的路径。 面对白晃晃的刀子时,比利终于开始止不住的战栗,没有麻醉程序,也没有巧克力牛奶的引力加速,面对刀子时人总归还是会紧张的。 “伍德老师,你千万要小心,万一刺破了致幻剂的包裹,恐怕我是十死无生,再也活不过来了,临死之前我想请您为我办一件事。” 伍德:“你说吧。” 比利:“在铁道系统里有很多大名鼎鼎的大人物” 伍德:“其实我也算一个。” 比利:“能帮我要个签名吗?” 伍德:“哈哈哈我这就在你肚子上留名,哦不!我要签在你的十二指肠上呀” 比利信誓旦旦的说:“大卫·维克托的签名,如果我死了,可以帮我要这个签名吗?” 伍德眼睛在瞬间由蓝转红。 “我要动刀了,别他妈废话。” (本章完) Operator#12·[One Day·有一天] ici77074号航班,空客波音737型民航飞机。 此时此刻,伍德·普拉克已经陷入沉睡,他几乎是站着睡着的,身体倚在第一排的墙壁上,睡得非常安稳,就像是婴儿那样。 江雪明对自身魂威的特殊之处一无所知,照着票根的座次,找到了头等舱中昏暗的阴角,找到瑟瑟发抖的杜兰女士。 面对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时,雪明绝不敢放下戒心,随时准备作生死之搏。 “喂”江雪明试探性的问着:“你是癫狂蝶圣教的人吗?” “不不不不!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杜兰女士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精神力已经完全枯竭,眼里满是血丝,“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的魂威已经发出最高警报,从雪明身上透出来的信息素实在太过可怕—— ——就像是猛虎在标记领地,强大的元质透露出来的信息时时刻刻都在干扰着[时间线]。 她的眼睛里传出的画面血腥又恐怖,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看上去阴冷又甜美的男人用不同手法不同工具杀死,已经宰杀了好几回了! 江雪明终于看出来一点蹊跷。 伍德老师说过——信息素不会骗人。 眼下这位女士焦虑的情感不像是假的,从眼白处透出来的血丝已经发黄,她需要睡眠,而且是高质量的睡眠,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这个拉丁裔大姑娘恐怕会心梗猝死,就像熬了几天几夜的修仙人那样。 “你得好好休息一会,女士,我不会伤害你。” 江雪明抬起手,杜兰就往座椅中紧缩。 “别害怕,放宽心,安心吧——我只杀罪犯,我只杀坏蛋。” 听到这句话——杜兰就像是听见葬礼上的丧钟,她两眼几乎要瞪出眼眶。 江雪明接着说:“你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对吗?” 杜兰已经无法思考了,几乎问什么答什么:“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江雪明:“你有做过?” 杜兰紧接着说:“我骗钱” 江雪明抓住重点问:“你杀过人吗?” 杜兰唯唯诺诺的说:“用魂威的能力诱导别人送死算吗?” 江雪明:“具体是怎么做的呢.” 杜兰抿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小兄弟会的入会仪式上,灰袍修士里有一位前辈,是我们的引荐人.他要我与弗拉薇娅和他交媾,我就用[时间线]杀死了他——把小兄弟会丢失的钱款和毒品,都栽赃到他身上,用各种巧合来造伪证.让他” 江雪明:“好了,我明白了。” 杜兰紧接着说,满心期待着:“算不算杀人呢?这算不算杀人?” 江雪明看了一眼登机牌:“你需要休息,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你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懂——恢复一些精神力再与我谈这些事情吧。” “你和他”杜兰看了看江雪明,又往头等舱的隔离门直瞅瞅:“你和他不一样.你和那个家伙不一样.” 江雪明:“和谁?” “你和江雪明不一样,和fe204863的江雪明完全是两个人。”杜兰看见江雪明去餐车取来温热的水壶,送来热水时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心里的恐惧感也慢慢消退了。 江雪明:“你在说什么呀我完全听不懂。” 杜兰接走了水杯,连忙饮下——暖呼呼的水流涌进干涩的喉口,她才觉着自己勉强活了过来,干涩酸胀的眼睛和钝痛的大脑都渐渐好转,耳朵里的嗡鸣声也有所缓解。 “fe33031,江雪明!你是fe33031的江雪明!”杜兰喝完热水,就立刻抓住了雪明的手,“外边睡着的那个,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你呀!” “平行宇宙是什么意思?”江雪明不理解,他的人生中从未听过这种词。 说实话,雪明没看过什么电影,对网络文化不感兴趣。 高中文凭,没读过几年书,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 不与朋友讨论哲学,也不喜欢去探索宇宙或时空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对时间旅行一知半解,从来没有深究的意思。 这个日子人似乎永远都活在每分每秒,被强大的引力锁死在当下,很难去眺望远方。 “喂”江雪明一头雾水:“平行宇宙是什么意思?” 杜兰女士突然激动起来:“哎!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反正就是另一个你!江雪明,你看到的糟老头子!他是另一个你!” 雪明立刻坐下,开始挠头。 “另一个我是什么意思?他是我父亲吗?” 杜兰:“不对不对不对!” 雪明:“也是.我的亲生父亲应该另有其人,在我看见这家伙用我的同名证件时,心里有股无名火,再加上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让我生气。” 杜兰:“这事儿和你父亲没关系!江雪明,这个人,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你!” 雪明:“另一个时空?是什么意思?” 杜兰几乎要抓狂:“难道你对时间就没有任何概念吗?你没有任何时空想象力?” 雪明:“我不明白.对不起。” 杜兰又好气又好笑:“别对我道歉啊!你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奇怪啊!” 雪明歪着脑袋:“我不应该道歉吗?如果让你感觉到困扰,焦躁和急切——我认为先道歉,或许会让你有更多的耐心,给我好好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呃”杜兰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前的年轻人认真执着,就像个虚心求学的小朋友那样,任由自己抓住手臂,却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以单手抽出日志,用嘴咬开钢笔,开始做记录。 “你好像” 江雪明皱着眉:“我怎么了?” 杜兰女士:“你好像有点可爱” 江雪明:“我有爱人。” 杜兰紧接着摇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说,你很像女孩子。” 江雪明:“我有个女号,哦不,我有个姐妹,几乎与我同岁,一起长大,可能耳濡目染沾了点习气。” “难怪弗拉薇娅会被你偷走灵魂”杜兰小声念叨着,眼睛里都是戏谑:“你听我好好给你解释吧。” 这一开口—— ——就是半个小时过去。 江雪明先是在书上写画,紧接着又找来巧克力牛奶,顺手给比利小子做了剖腹手术,猛然发觉伍德·普拉克老师也睡着了,就抽空给他加了一副眼罩。 用万灵药处理好比利小子的伤口,把枪和致幻剂的包裹都拿到手,终于回到杜兰女士身边。 “你的意思是,在二零零六年。”江雪明揉着太阳穴,要把这段混乱的故事重新梳理好,毕竟它的信息量太大了。“阿星能顺利出生,是因为这个fe204863的一句话?是因为另一个我?轻描淡写的多说了一句话?” 杜兰点点头。 “这不行。”江雪明抿嘴犯难,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我不能是他爹。” “不对!不是的.”杜兰轻轻敲着桌:“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步美确实径直走向了十四号贵宾室,然后和舱室里的宾客有了肌肤之亲——派对就此结束了,她怀上了步流星。” “步美阿姨和我说过。”江雪明仔细回忆着阿星老妈自吹自擂的高傲神态:“她讲,年轻时她肤白貌美,有很多人喜欢她,她也喜欢很多人,于是那天晚上喝很多,玩很大,根本就不记得.” 杜兰女士面无表情:“她骗人。” 江雪明不理解:“为什么要骗我?” 杜兰翻了个白眼:“你换位思考一下——大部分男人都说自己能坚持四十分钟,结果他们嘴里的四十分钟,是从开车进小区,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的时候开始算的。” 江雪明依然不理解:“这件事和地下车库有关系吗?” 杜兰:“这是比喻!比喻明白吗?比喻!” 江雪明:“两者有联系吗?” 杜兰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把步美妈妈当做男人,大抵就明白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雪明灵光一现,终于搞清楚了:“她在向我炫耀她的战利品啊” 杜兰敲响指:“就是这么回事!在二零零六年,这个小公主家里有钱,有权势,几乎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她需要被人认可的感觉,她是个女人。需要很多很多男人像众星捧月一样当她的翅膀。” “那她也没必要一上来就是十四翼大天使吧?”江雪明的脸皱的像老头儿似的:“这也太页游风了。” 杜兰紧接着说:“在fe204863那个宇宙中,没有人给步美递那一块烤奶油——她确确实实爽上天了,而且直接导致肚子里的孩子流产。” “真可怕.”江雪明捂着嘴巴和鼻子:“我不敢想象。” 杜兰又说:“在这个平行宇宙里,你没有遇见步流星,一系列的变化直接导致了江白露的死亡。” 江雪明:“嗯” 杜兰:“你就[嗯]一下?” 江雪明想了想,变得更加坚定:“嗯。” “你知不知道,这个fe204863,因为白露的死,几乎与你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杜兰煞有介事,凶神恶煞的形容道:“他和全能之手作对,和癫狂蝶圣教作对,和车站作对,更是直接击伤了傲狠明德,抢走红山石,跑到你的世界来了。” “他不是我。”江雪明先是想了想,随后说:“他绝对不是我。” 杜兰挥挥手,神情激动的:“不管他是不是你,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江雪明接着提问:“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改变过去呢?就像你说的,其他宇宙的江雪明根本就与他无关——改变我,或者改变[我们],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他的白露,还有他的小七根本就回不来了,他的旅途已经走到终点,没办法回头了。” 杜兰畏畏缩缩的贴在座椅里,小心翼翼的说,生怕被外边沉睡的六十三听见似的。 “他疯了,被他的魂威搞疯了。” 江雪明:“就是那个[后悔药]吗?” 杜兰神情非常严肃:“对,我听这位大人物的意思,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不想让其他宇宙中的江雪明重演他身上发生的悲剧——后来才明白,他就是个纯纯的疯子,一直都在发癫。” 江雪明:“被魂威控制了?” “他已经变成[后悔药]的傀儡了,无论是思维模式,大脑的突触结构,还是具体的行为表达,这一切,都围绕着发动[后悔药]来塑造,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再爽一次]而找的理由。”杜兰女士心神不宁的,回想起六十三那副狰狞又猖狂的表情,回想起六十三将她和弗拉薇娅当做工具使用时的冷漠和麻木:“改变你的人生也好,为了寻求安心感也罢——吸毒的人嘴里只有谎言,他们说出任何话都不可相信,一切都只是为了把毒品打进身体里而已,是无可救药的疯子!” “我会觉醒这种魂威吗?”江雪明心境如水,他并不害怕,也没有任何期待感。 杜兰反而开始着急:“你绝不能拥有如此可怕的魂威!年轻人!一旦你染上毒瘾!绝对会像六十三一样,瞬间就沦陷于这种掌控一切的迷幻快感之中!” 江雪明:“不,我我不在意。” 杜兰惊讶的问:“不在意?” 江雪明在日志上一边写,一边说。 “就算没有它,似乎也没什么变化,拥有它也一样——我对时间的理解,应该和六十三不一样。” 杜兰张着嘴一个劲的纳闷:“你说这个话,我就听不懂了呀!” “很难解释.但是我想,你的魂威应该也经常游离在经典物理之上,经常处于神灵的视角,去观察未来的世界,这么说对吗?”江雪明在日志本上做出例图标尺,终于搞明白了杜兰和六十三的魂威:“和你们不一样,对我来说现实的引力太残酷,太强烈,太巨大了。” 江雪明紧接着作比喻。 “很多事情对我来讲,都不一定能重新来过——” “——我曾经问过自己很多很多次,如果再来一次,我真的能击败相同的对手吗?” “在尼福尔海姆的死人国度前,有很多很多怨灵从地狱里爬回来,要与我再战三百回合,但我真的没有任何信心,没有半点勇气敢说自己能百分之百战胜对手——后悔药对我来说,是一种苦难。” “哪怕回到我的十七岁,当初带着白露离开故乡,我也做了很久很久的思想准备——世上像叶北大哥这样的好人不多了,如果我就这么走掉,不光要逃离舒适的生活圈,要告别熟悉的乡音,去听陌生的粤语,去适应凶险的大城市。要我再选一次,我真的能做好这些事情吗?” 杜兰愣了那么一下,紧接着讲。 “你倒转的是别人的时间!江雪明,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以保留记忆的呀” “不!”江雪明竖起食指:“不不不绝不!绝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他真的能将身体的伤势都复原,肉体元质会影响精神元质,这是我在九界车站上的第一课——人的心态会因为虚弱无力的肉身而发生改变,就像是饥饿或生病的时候,必然脾气也不会好一样现实。要是让我以十七岁的孱弱身躯去面对穷凶极恶的养父母,说不定我真的会动摇,哪怕我已经长大,我已经变老。” 杜兰终于理解—— ——fe33031的江雪明,为什么会比fe204863强那么多了。 因为自始至终,江雪明只活一次。 “哪怕拥有后悔药,我应该也只会将它当做铸造武器的试错工具。”江雪明淡淡的说着:“人是无比复杂的动物,我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处理不好,这种魂威,恐怕我永远都不敢将它用来处理[人]本身的难题。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我自己,我是真的不会用,就绝对不会用。” “杜兰,我已经把那个不守承诺——说出[对不起,哥哥答应了你做不到的事]的江雪明杀死了。如果你要我再来一次,我恐怕也会发疯,不过与六十三疯癫的原因不一样。” “很多人都认为,世界是由昨天、今天、明天组成的,” 江雪明抓住了杜兰的手,这个动作虽然能让小七和弗拉薇娅的血压提升百分之三百,但是小七不在这里,弗拉薇娅在睡觉。 “我只配拥有其中一天,只有今天。” 杜兰的精神受到了绝强的冲击—— “——先不说这个!你的魂威.” 她猛然看向手背上的爪痕,是[芬芳幻梦]留下的印记。 “我就真他妈的操了,你这小子什么毛病啊?能不能动嘴不动手啊” 江雪明一切如常—— ——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松开手掌,安静的观察着杜兰。 “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杜兰没有多说任何废话—— ——她深知自己已经中了[芬芳幻梦]的魂威攻击,在梦里一切都是假的。 是什么时候呢?就在刚才吗? 恐怕江雪明自己也不知道魂威的能力是如此恐怖,能把人不知不觉送进梦中,交战的瞬间,就可以让人露出安心的死门。 她对身侧的幻象不管不顾,迅速起身去寻找消防门的破窗锥,准备给自己来个砍头手术。 “杜兰女士,你要做什么?”幻境之中的江雪明连忙起身。 “别和我说话!没工夫搭理你!”杜兰没什么好脾气,她找到破窗锥,对准窗户砸下,狂风立刻灌进机舱,警报声也响了起来。 江雪明:“这很危险!杜兰女士。” 杜兰没有回话,眼角瞥向雪明的幻身,立刻就能看见[芬芳幻梦]的灵透出点点荧光。 那是一头尖耳朵大猫咪,由金银二色组成的钢铁躯壳,胸口还有锁孔,似乎是意识到梦境的主人即将醒来,[芬芳幻梦]也难以维持梦境,要露出真身了。 “婆娘!”大铁猫开口了,声音就像是十三四岁还没过变声期的熊孩子:“你想从我的世界里逃出去?” “失重感能让我清醒。”杜兰对雪明的魂威吼叫着:“没想到你居然能开口说话.” 芬芳幻梦双手互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以为砍头或者跳楼,从万米高空坠下?就可以醒过来了吗?我劝你放弃这些念头,我会为你编织另一张捕梦网的——把噩梦都丢掉,把美梦都留下,这样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活在这个世界不好吗?” 杜兰眯着眼,立刻召出魂威[时间线]—— ——从推演的结果来看,她会自由落体一段时间,坠地身亡之后的事情,就算不到了。 “你会怎么做?sd(sweetdreams)?” “我也不知道,剧本得临时写——灵光一现的编排才有趣嘛!”大铁猫咯咯直笑,神态像极了傲狠明德:“也许是十六年之后?你在某个医院里醒过来,身边围满了人,都在说这场可怕的空难,你的爱人弗拉薇娅对你不离不弃,给你擦身体接屎尿,变成了知书达理的好女人,从此你们神仙眷侣,长相厮守。” “好梦!”杜兰女士轻轻鼓掌,一脚踹开安全门:“接着编吧!sd!” “好像被你瞧不起了,可恶呀”大铁猫横眉冷眼的撇撇嘴。 杜兰往门外探身,对铁猫喊叫着。 飓风几乎将她的嘴巴吹成了大皮袋子,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要那个傻妞?照顾我十六年?!醒一醒!到底是谁在做梦啊!” 说完这句—— ——杜兰纵身一跃。 “呼——” 紧接着她就醒过来了。 江雪明满脸诧异:“杜兰女士?刚才你睡过去了?” 杜兰看向四周,立马去夺江雪明的枪。 可她怎么可能是雪明的对手呢! 不过须臾一瞬,冷冰冰的枪口就指向杜兰的脑门,带着携行保险一起解锁,随时都能带走她的性命。 “我睡了多久?”杜兰高举双手,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在梦里。 江雪明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大概.二十多分钟?” 杜兰还是不放心,这个硬核狠人拿出白夫人制品,将白花花的滚烫浆液往天花板一抛—— ——她捏住雪明的持枪手,雪明本能扣动扳机。 “砰——” 枪焰照亮了整个头等舱,引来旅客们的惊声尖叫。 杜兰的半边脑子都被轰碎,在万灵药的引导下慢慢把数理逻辑区块长了回来。 江雪明也是一惊一乍的,他完全想不到这女人对自己那么狠—— ——或许这就是癫狂蝶圣教的鲜明特征,他们玩起命来就和翻花绳似的。 “果然不是梦,我放心了.我放心了。”杜兰无比肯定:“小子!你的魂威能力,是让人做梦!” 江雪明:“原来那些人还有伍德老师,都被我睡了?” “是受到你魂威的影响,睡过去了,不是被你睡了。”杜兰要雪明改个形容方式,“这么说怪怪的。” 江雪明:“确实挺怪的。” 杜兰挠着头,感觉颅骨奇痒无比,对精神元质的自毁行为让她头昏眼花天旋地转。 “但是——它有个弱点,我找到弱点了!它绝不会给人安排噩梦,像是被你开枪爆头,或是我从飞机上直接跳下去,这些惊悚桥段它肯定会尽量的规避,会想尽办法去淡化人们的自毁欲。” 江雪明想了半天,将如此奇怪的能力,配上它开门破路,能捣碎吸血鬼脑瓜的拳头。 “它它好温柔” (本章完)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Operator#13·[At Last·终于] “我该怎么解除这种催眠能力?”江雪明一边问,一边把所有人都抱到头等舱里。 “不知道。”杜兰如实告知:“难道你没办法控制你的灵体?” 说实话,当江雪明得知这一切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伍德老师能对抗[后悔药]倒转时间的能力,此刻却沉浸在梦乡中难以醒来。 六十三在无尽的轮回中应该见识过许多奇奇怪怪的魂威,可是看他安心熟睡的神态,似乎对[芬芳幻梦]没有任何抵抗力。 至于本杰明这位旅客,江雪明还是第一次认识,可是这家伙进入梦乡之后,透露出来的信息素非常强烈——是一种安心感,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与怀念的旧人重逢,或是站在阳台上去眺望晚霞,迎面扑来温暖舒适的风那样,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开始自然舒张,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极高质量的睡眠。 至于弗拉薇娅—— ——和其他人一样,这位凶神恶煞的空乘小姐杀人不眨眼,在进入梦乡之后,也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当杜兰抱住她时,她就睡得更深,连呼吸的频率都开始变得缓慢,仿佛步入绝对幸福的天堂之中。 江雪明本来还期盼着,希望伍德老师能主动挣脱[芬芳幻梦]的控制,能从睡眠中觉醒。 这位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客座教授,一定能教导雪明如何去控制自己的魂威,可惜伍德老师此刻一动也不动——不时会开口打哈欠,从眼角流下几滴泪来。 此时此刻,雪明绝不敢轻易呼唤魂威的真名。 万一[芬芳幻梦]失控,六十三就此醒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是安静的等待着,与杜兰女士刨根问底。 “杜兰女士,你自称是小兄弟会的成员,众所周知,癫狂蝶圣教会向人们兜售他们的商品,骷髅会向勇者兜售龙血,玫瑰教向有钱人售卖永生不死的肉躯。天国阶梯卖他们的太阳圣经,全能之手售卖原教旨主义弥赛亚式自我感动——你们小兄弟会卖什么呢?” 杜兰迟疑几许,立刻反问:“你想把我送进监狱?要我主动招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雪明看向杜兰,看向她怀中的弗拉薇娅:“和我以前见过的邪教徒不一样,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你依然有深爱的人,有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决心。” 当杜兰女士看向江雪明时,她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敬畏。 要知道她已经三十一岁,在昏暗无光的地下世界摸爬滚打,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环境中迅速成长,经过层层遴选最终来到此处。 江雪明刚满二十三岁,他身上无时不刻都透露出一种神秘且超然的特质。 在保持警戒时,这个年轻人身体中吐露出来的信息素就像是猛虎。 在闲适休息时,他好比一块温暖的玉,也能让人立刻安静,存在感是那么的强,几乎无法让人忽视。 这种诡异莫名的灵压,让杜兰想起了小兄弟会的教祖。 “灰袍僧侣是一群售卖[幸运]的人,我们精通占卜,硬币、扑克、塔罗牌或风水秘术,我们认为任何事情发生,都有它的[路径],有它的[道],通过观察或演算,就可以用很小很小的力量,产生很大很大的变化,普通人把这种神迹视做[命运女神的眷顾]。” 江雪明就此坐下,准备促膝长谈:“听上去不像癫狂蝶的作风,这和[归一]有关系吗?” “有,而且有很大的关系。”杜兰感觉颅脑的瘙痒终于消解干净,脑子也长了回来,正儿八经的开口解释道:“江雪明,小兄弟会之所以叫小兄弟会,如你口中所说的传销模式——它一开始向人们售卖的,本来不是[幸运],而是人的[知性]。” 这么说着,杜兰便佝身去取呕吐袋旁的记事本。 “铅笔朝上的那一头,是红色还是蓝色?” 江雪明摇摇头:“我不知道。” “[时间线]告诉我,是红色。”杜兰紧接着抽出铅笔,结果与她预测的一样:“我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并不是纯粹的运气好,决定红色笔芯朝上的,绝对不是什么完全随机的事件,而是空客乘员组约定俗成的习惯。” 杜兰抓住铅笔,凝望着蓝色的那一头。 “铅笔是由空乘小组的客服人员一支支插进记事本的,红色那头朝上,可以使空乘人员更加小心,更加谨慎的对待这种精贵的文具,让客人们不至于在记事本中找到碎裂的笔头。” 江雪明:“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空乘小组的制服是蓝色,很奇妙吧?”杜兰拿着笔,在弗拉薇娅的裙子上画了一道:“制服的规格是公司规定,不可更改——在摆放铅笔时,一旦粗心大意,就会在衣服上留下痕迹,若是蓝色的笔尖朝上,空乘的服务部人员就完全不会在乎这些细节了,反正衣服或者衣袖被划上一两道印子,也看不出来,这就是其中的因果逻辑。” 杜兰强调着:“正因为[安心感],人们才会露出弱点,露出死门。所有的事物,一旦到达[完美]的境界,一旦完完全全[安心]了。就会开始变得残缺,当我们看见满月时,完美的月亮已经死去。” 江雪明:“你说,这些充满知性的演算,是小兄弟会一开始追求的东西?” “是的。”杜兰点点头,紧接着说:“你可能会想,既然是为了提醒空客的服务员,要善待这些脆弱的铅笔,为什么不给它们盖上盖子?换做更昂贵的油性笔,或者干脆做成两头笔芯都是红色的样式呢?” 江雪明立刻变得好奇起来。 “对我也想问这个。” “因为新生命需要呼吸,需要生存的空间。”杜兰如此解释道:“这根铅笔,就像是人类社会中的规则,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时,是一无所知的,就和空客服务部的莽撞新人一样,他们需要去适应这种规则,或许有一两次容错的机会,蓝色笔芯朝上能为他们省去不少功夫,但空客组别里的主管看见他们偷懒耍滑的行为时,总会去矫正,久而久之就成了规定——所有人都需要逐步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最终被各行各业的规则塑造成各种各样的人。道理很简单吧?可是要看穿这些事,却很难很难。” 江雪明沉默了。 杜兰紧接着说。 “小兄弟会的前身是方济各会,是模仿全能之手的苦修者所创建的教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双足来丈量地下世界,探明各种规律,通过现象来推演结果,达到万事万物圆满通顺的境界,也就是一直都能蒙受[命运女神]的青睐。” “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幸运这个词又有很多很多种解释,很多很多的非议。” “我们会使用占卜来节省办事的时间,会用超能力来跨越难以越过的障碍,一切都像是在走捷径——就像铁道列车,只要有前人修好了铁轨,后边的人们只需要花费几分钟的时间,能够走完修路工人几年才能跨越的天险。” “小兄弟会根本就无法逃离[虚无主义]的旋涡,就和六十三无法从[后悔药]的掌心中逃走那样。这是一种精神毒品,魂威的特质决定了每个人的手艺,每个人的道路都没办法互相继承,和科学艺术不一样,它不能通过师徒关系来传承。每个人的占卜手法,预测结果的表现形式都不一样。” “小兄弟会的灰袍僧侣们大多都在省去过程,追求结果。就和癫狂蝶的归一概念一样,既然生命最终都要融为一体,故而演化道路毫无意义。是纯粹的虚无——我们见到六十三像是吸毒一样不断的使用后悔药,因为在他的人生旅途中,过程也是毫无意义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不想要的结果,就可以后悔重来。” “人为什么要吸毒呢?”杜兰挑眉笑道:“不就是因为空虚吗?失去了生存的意义,失去了工作的意义,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任何刺激都无法让空荡荡的心感到快乐或满足,要去追求生理与精神上的极致快感,所以将自己推进了万丈深渊。” 江雪明默默念叨着:“绕远路才是捷径” “小兄弟会是不会绕远路的。”杜兰女士如此说:“如今它向人们兜售的东西,就是不劳而获,或者是用轻微的代价,用一次莫名其妙的占卜,来决定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大事——或许是命运使然,六十三找到了我们,试图用[时间线]的力量,来帮助他完成这次仪式。” “我大概明白了.”江雪明听得头昏脑涨,说实话他很不理解这些乐子人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勉强听懂一些人云亦云的东西,“言归正传吧,杜兰。” 杜兰耸肩无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准备把我送去哪里?怎样都好,只要我能活下去就行。和你做交易,总比和六十三玩命来得值当。” 江雪明:“我会把你交给我的老师。” 杜兰:“大卫·维克托?” 江雪明:“对,他能辨清你的罪行,读完你这本书,你要认罪服刑。” 杜兰:“我有一个请求.” “你想给弗拉薇娅求情?”江雪明摇摇头:“没戏。” 杜兰紧张起来:“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江雪明——她杀了很多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有青金卫士也有癫狂蝶圣教的其他人。她进不了监狱,只能送去刑场,连劳动改造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有。” “这事不是我说了算。”江雪明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杜兰:“我愿意为她受刑。” 江雪明:“没这个说法,她是她,你是你。要是你的命能换她的命,世上有多少罪犯都能找到替死鬼,老师还教导过我,人们并不仇恨邪恶,只是仇恨无能的自己。” 杜兰紧张的恳求着:“大人物你听我说,弗拉薇娅的魂威非常歹毒,她拥有的东西,只能用来杀人。就像是一个婴儿拿到了枪。她” 江雪明打断道:“你对我说这些毫无意义,杜兰女士。决定你们进监狱还是上刑场的人不是我,是我的老师。” “我我明白了”杜兰言辞闪烁,有那么一瞬间闪过果决狠厉的神情,又立刻消散:“我明白了.” “还有十四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了。”江雪明一边说着,一边拨通了维克托老师的电话:“杜兰女士,你要做好准备。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得往前看。” 杜兰神情失落的摇摇头:“江雪明,你应该能理解我的。生命里有些人是无法取代的。” 电话一直都处于盲音状态,这让雪明隐隐不安,或许维克托老师在服务区外。 “何出此言?” 杜兰呢喃着:“六十三失去了白露,失去了九五二七,步流星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我问你,如果你失去这些至关重要的人,失去了步流星,失去这些朋友、爱人、亲人.” “没有如果。”江雪明立刻打断,“不做假设。” “你真是个冷酷绝情.”杜兰咬牙切齿:“比我的魂威还要像冷血动物的人渣!” 江雪明立刻反驳:“弗拉薇娅让多少人失去了他们的亲人?让多少人失去了爱人和朋友呢?” “那又怎么样!”杜兰歇斯底里,终于开始癫狂:“我只在乎她!我什么都不要!” 江雪明立刻说:“杜兰女士,你想清楚,你的魂威不具备作战能力。挣扎是徒劳的。” “我明明那么努力那么那么努力。”杜兰抿着嘴满脸的委屈:“我走了好久好久,在这条路上反反复复绕着圈,在你们这些大人物之间费尽心机的周旋,好不容易摆脱了恐怖的轮回,只想带着她活下去” “想开点,杜兰女士。”江雪明立刻说:“她心里没你,用我伙伴的话来说,她不是多情,也不是花心,只是心碎成了很多片,留给你一片已经是天恩浩荡。” “你怎么知道!”杜兰在怒吼:“如果她活不下去,这最后的十几分钟里,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唤醒六十三!” 江雪明提起枪:“真的吗?虽然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做,但是我得克制自己的好奇心。” 杜兰的眼中落下两行清泪:“你敢杀我?” 江雪明扳开击锤,解除保险:“你应该很了解我。” “是啊.魔王陛下。”杜兰冷笑着:“把你手上的人命匀一匀,每天都得杀三个才能安心入睡。” “嗯。”雪明的眼神认真执着,黑漆漆的瞳孔里看不见任何怜悯,“你说得对。”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飞机开始下降,城寨又一次映入眼帘。 熟悉的风景渐渐变得无比清晰。 雪明看见了红磡地铁站旁侧的出租屋群落,还有高楼大厦。 “你这个刽子手!”杜兰的表情扭曲,狰狞可怖,却不敢妄动一步,只能用最恶毒的言语痛骂:“操你妈的!操!操你妈!王八蛋!小杂种!” 江雪明:“尽管骂吧。” 杜兰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 “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求求你.” 江雪明:“接着骂,别停,你的眼泪越多,我就越慌张。” 杜兰:“操!你这家伙真他妈变态啊!” 江雪明:“不不不我没有那么特别的爱好,杜兰女士,只是社会经验告诉我,手和嘴只能动一个,要是你不骂了,恐怕会做傻事。” 飞机触地的一瞬间发生了弹跳—— ——千钧一发之际,杜兰几乎想夺走江雪明手上的致命武器! 可是她孱弱无力的肉身一次次警告着她,忠心耿耿的小白蛇提醒着她,这么做的下场只有一个,死法却有很多种,结局不会有任何变化。 当轮胎再次触地,就像是她悬在半空的心,突然触碰到了地面。 人生中的至爱终要走到生命的终点,她只是浑身无力,仿佛心脏从半空轰然掉回了胸腔,一切都变得空荡荡的,一切都回到了虚无。 飞机开始滑行,眼前的魔王没有丝毫变化,是一尊铁铸的雕像。 就像六十三刚刚来到小兄弟会的零号站台,看向癫狂蝶的圣像时那样,他们凝视某个东西时,神态一模一样, 杜兰只是叫骂着,在旅途的终点线之前,奋力的怒吼,骂出最难听最恶毒的话。 而后来又像是魔怔了—— “——我想和她领养一个孩子.” “大人物你也会有一个家庭,我在六十三的回忆里见过.” “家庭能改变一个人,对吗?哪怕是你,哪怕是六十三,你们成家之后,也会变得温柔起来.对不对?” “这个孩子有两个妈妈有两个,你不能夺走孩子的母亲,你不能这么做。” 杜兰睁大了眼睛,咽下嘴角的眼泪。 “弗拉薇娅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会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她的血溶性毒素,她的[阴阳魔界]很厉害的,她或许能去科研站,能帮科研人员制药呢?是不是?总会有用的吧?不可能傲狠明德真的要杀她吧?她杀了多少人,你让傲狠明德去使唤她,去让她救多少人,都把债务偿清了!不好吗?这样不好吗?” “不对吧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帮了你,我的[摩登塞壬]帮了你,没有它,你根本就赢不了啊!江雪明” “不是弗拉薇娅的错,不是她的错,明明就是那些人不好,他们不长眼.他们自己要找死的她有什么错呢?她没错啊!她没有” 江雪明:“到站了。杜兰。” 像是所有力气都被这五个字抽空。 杜兰一屁股坐在地上,跟着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飞机—— ——只知道江雪明找了一辆大货车,将所有昏睡不醒的人都运走。 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两个人互相拥抱着,在芬芳幻梦的影响下陷入梦境,等待着巴拉松裁判所的审判。 伍德·普拉克还是没醒,似乎这种超能力,这种[安心感]用来对付执念越强的人,效果就越好。 货车开上红磡海底隧道,最终停在海底隧道向环形高速路的分叉口。 雪明不可能开着这种车冲进高速路,只有九界车站的伏尔加轿车能在大滚筒里安全的行驶。 他一直在打电话,可是怎么都打不通的样子。 杜兰紧紧抱着爱人,在炎热的夏季——海底隧道阴冷又潮湿的临时维护通道旁,感受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早间五点四十分,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 隧道中迎来了第一辆向南区开的轿车。 它突然变向加速,撞向正在打电话求助的江雪明,带着猛烈的弹雨。 弗拉薇娅甚至没回过神来,只见子弹和车头一起撞上隧道维护通路的墙壁,几乎将雪明碾碎,连魂威的光芒都见不到了! 从扭曲变形的车门中走下来三个人,都是小兄弟会的接头人。 他们提起枪,对着货车扫射,紧接着把货车里的人都杀死,血浆跟着流了一地。 领头的小伙子朝杜兰喊:“大姐!东西呢?” “什么东西?”杜兰这才从混沌迷惘的状态中醒觉。 小伙子把江雪明的尸首从墙里抠出来,搜到致幻剂的包裹。 “没什么,找到了。” 紧接着弗拉薇娅就听见响亮的口哨,从梦中醒来。 小兄弟会的打手亮出会徽:“走了大姐,快走。” 杜兰傻在原地,任由弗拉薇娅从怀中溜走,就看见这个脾气暴躁的傻妞冲去江雪明的尸体旁叫阵,又要跑去比利小子这个叛徒的尸体身上,要脱掉裙子现场尿一泡。 “弗拉薇娅!” 杜兰只是喊着,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弗拉薇娅翻了个白眼,蹲在货车里叫唤:“别拦着我!你要脸我不要脸!不做点什么!我根本就消不了气!” “走吧!二姐!”小伙子心急火燎的,看着手表:“走啊!走!” 杜兰抓住了同僚,一个劲的问:“我在做梦对不对!我在做梦对吗?” 小兄弟会的三个年轻小哥相视一笑,突然觉得这话题没法接。 紧接着为首的小队长挨了杜兰狠狠的一耳光,当时就被抽得神志不清,嘴里全是血。 “大姐.你干嘛打我?我来救你啊!”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别想骗我!芬芳幻梦!” 这种恐惧感来源于[芬芳幻梦],来源于江雪明的魂威。 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醒过。 自始至终,她对[芬芳幻梦]的所有猜测,所有臆想,都是错的。 哪怕强烈的自毁欲,跳楼或者砍头,朝自己开枪,所有的行为都无法将她唤醒,只要受到江雪明的魂威攻击,根本就无法醒过来! 可是这种安心感. 这种—— “——杜兰!别傻愣着!你肚子里还有尿吗?跟我一起啊!”弗拉薇娅嚷嚷着:“这些家伙害咱们受尽了苦!我还得像个服务员那样保持微笑哦!这辈子我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杜兰略加思索,先是跑上货车,与好姐妹一起痛痛快快的尿了一泡,把所有的恐惧与愤怒都尿在六十三血肉模糊的脸上了。 紧接着杜兰瞪大了眼睛,拿走小兄弟会同僚手里的枪,仔细看着g33的枪机和弹匣,拉栓上膛。 “砰——” 朝着自己脑袋来了一枪。 “很奇妙。”大卫·维克托的手搭在杜兰女士的额头:“她好像一直都想从梦中醒来,但是做不到。” 四方露台中人来人往,为了boss的新生祭典,大多是武装雇员在提前做安防准备,清理出安全的撤离通道。 江雪明忧心忡忡的看着其他熟睡的人们。 “我能主动呼唤魂威吗?” 维克托:“最好不要,让fe204863醒过来,情况只会更糟糕。” 江雪明看向杜兰:“她怎么样了?” “她朝自己的右眼来了一枪,八十八天之后。”维克托照着[地狱高速公路]所写的愿景,一字一句如实告知:“在稀人宫邸的香水店里醒来,弗拉薇娅陪在她身边,哭得很厉害——恳求她不要再做傻事,毕竟骨肉易愈,心伤难医。” 江雪明:“怎么会这样?” “你的魂威非常厉害,非常可怕。”维克托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紧张:“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根本就抵挡不了爱人的眼泪,哪怕是梦——她也无法拒绝,甚至接受了活在梦里的可怕想法.” 江雪明惊叹:“我的天哪.” “她希望你不要解除芬芳幻梦的力量。”维克托抓紧了杜兰的手,越来越紧张:“那家小店的调香师是这对姐妹的引荐人,她们在地下世界出生长大,来到稀人宫邸找活干,熏香是仪式占卜中重要的道具,最终在命运的安排下,投入了小兄弟会的怀抱——自此她们相爱相知。” “江雪明,这种故地重游的幻象,这种温暖柔情,她根本就无法拒绝无法对抗。” “她向上天祈求,几乎将你当做神。” 维克托的眼神扫向周遭的人们。 比利和福亚尼尼,六十三与伍德·普拉克,还有本杰明·布莱克。 “与这些人一样,她不愿醒过来。” 罗伯特·唐宁坐在雪明身边—— ——成了唯一的欢乐喜剧人。 “大当家!求求你了。” 江雪明:“不可以。” 唐宁:“求求你了.” 江雪明:“不行就是不行.” 唐宁:“我想见玛莎,就一次!就这一次,我不吸毒的,我绝对不会复吸.” 江雪明憋着一口气—— ——终于一巴掌打在唐宁脸上,看着这小伙子心满意足的前往温柔乡,说起伍德老师的口头禅。 “天才。” (本章完) Operator#14·[Stepping Stones·垫脚石] 车站的医护组人员赶来,了解情况之后,要把江雪明接回vip特约茶室。 在五王议会的楼顶,人工紫外线大灯的照耀下,有成片的绿萝和吊兰。 猎王者早早守在月台的接引道路,看见维克托和江雪明平安无事的回来,立刻松了一口气,从雪明的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红山石,把这一路上的尘泥和油污都擦干净,黄铜铃铛再次变得光洁如新,最终回到这位王者的口袋里。 江雪明:“boss怎么样了?” 猎王者:“当红山石回到它的身边,一切会按照既定的程序来执行。” 一颗半悬的心终于落下,雪明想着——总算是没有辜负boss的厚望。 电梯指示牌已经产生了锈蚀的痕迹,鲜红的灯光一路往上跳跃,最终抵达顶层,抵达龙华工程队和巨人们最早开辟的堡垒平台。 维克托走得最快最急,他是这次收获季的重要成员,在步入电梯时,江雪明就隐隐感觉到老师身上的躁郁与不安,也能猜到一些事情。 就在老师与太阳报业的主管打过招呼,将下个月的底稿都交过去的空档——雪明还看见,老师把带有辉石的walkman,以及腰带和上衣都交出去了,仿佛是在交付遗物。 等到大卫·维克托回到雪明身边,雪明就立刻问。 “老师,你要参与收获季的仪式吗?” 维克托:“没错,我是这次仪式的祭品之一。会携带boss的骨头,进入[应许之地]。” 雪明拿出明德的遗骨,犹豫了很久,终于将它交给维克托。 “也就是说,你可能会死?” 不等维克托回答—— ——众人越过迎宾厅楼顶的大拱门,眼前立刻豁然开朗。 在vip特约茶室的堡垒塔楼前方,数百米的宽阔道路两侧几乎站满了人,接近一千三百人的队伍分为左右两列,人们原本坐在顶楼的临时休息处,在茶座沙龙中突然起身。 本来还有窸窸窣窣的议论,或是唉声叹气,或是开怀大笑——当江雪明和维克托,还有猎王者出现在此地时,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 千人队伍不约而同的站起,纷纷脱去帽子和手套,取下饰品辉石,掩去灵魂的光芒,将棍棒都收好,交付给各个区块贸易中转站的执政官。 这些人全都是分散在地下各处的闪蝶,全都是登记在车站系统中的vip。 他们根据辉石的颜色,分作六个不同的区块阵营。有红、蓝、黄、绿、黑、白六种主色系,其中还有许多类似紫红或金绿的混合色,大多都能找到各自的位置。 红区拥有四百四十一位vip,还得算上刚刚到场的大卫·维克托,是癫狂蝶最喜爱的勇士们,也是最容易产生闪蝶的阵营。 蓝区拥有三百位vip,加上新晋的两位,一共三百零二人,其中之一就是刚刚完成试炼任务的杰森·梅根。以杖石合一的魔术老师居多,另外就是秘文书库的青金卫士。 黄区拥有一百一十四位vip,金色代表财富和幸运,这个阵营的人们来自各行各业,分作十四个家族,将财富牢牢禁锢在手中,决定地下世界的货品物流运力分配,决定各个聚居地的基本社会秩序。 绿区拥有一百八十七位vip,绿色代表生命力和学习能力,他们大多是贸易中转站的手工艺人或科研站的学者,环境恶劣的未知地块经由vip执行排障工作以后,改善地质环境,建设卫星城镇和农业开发的环节,就轮到他们上场了。 黑区拥有三位vip,苏绫老师栖身其中,另外两位其中之一是苏绫的授业恩师罗平安,以及一个生面孔,加上刚刚回到车站系统中的文不才,一共四位,这个区块与白区合并为[无名氏]。 白区拥有五十一位vip,失色的石头代表纯粹的能量,这里有四十位车长,盛产深渊专列的车组人员,通向北境阿尔伯特科考站武装列车的车长也回到了这里,江雪明的刚玉属于白区——但是伍德车长的鸡血芙蓉石不在其列,伍德老师属于红石的阵营。 乘客与侍者合计一千零九十八位,全部都是闪蝶。 各个区块的执政官合计两百一十四位。 交通署的主要负责人有七十七位。 参与授血仪式的化圣野兽有四位,包括狼母,也有傲狠明德向文不才提及的火抗极高的庞贝蠕虫,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中,它多纤毛的巨大肉躯在队伍中显得那么扎眼,它依靠在狼母身边,似乎是冻坏了,要和大狼贴贴。 加上医护组、武装组和工程组、勤务组的核心要员,[哲学家基金会]的代表。 [收获季]应到一千四百五十人,实到一千四百三十三人。 在人山人海面前。雪明的心神一下子被汹涌的灵压所震慑,开始手脚僵硬。 维克托轻轻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指向熟睡中的六十三。 “抬起头,抬起头,我的学生,另一个世界的你,单枪匹马闯过了这一关。别紧张——你会成为大人物。” 雪明只是复读着之前的问题:“老师,你会死吗?” 大卫·维克托对雪明来说意义非凡,这是他结识的第一位vip,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老师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关怀雪明和流星。 虽然老师传授的东西很少很少,在若虫时期也仅仅只是教导二人如何用情绪去化用辉石的力量,是每一位乘客都必修的入门课,在作战技能上也仅仅只教导了控制身体的协调能力和一些奇怪的舞蹈。 但是不知不觉中,维克托老师已经把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两个小家伙了,用最直白的舞姿,传达出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勇气。 “往前走。”维克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收获季中是否能幸存,完全取决于vip个体的求生意志。 偏光六分仪的账面数据会显示人们的[求生意志],以前雪明一直都搞不明白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人们在面对死亡威胁时,不都会出于本能的求生吗?不想死不是人的天性吗? 后来在vip特约茶室的元质鉴定环节中,雪明才知道,这玩意非常重要,特别是进入[死门]状态之后,几乎可以代指人们的[死亡抗性]。 很多病重垂危的人们,医生通常都会说,能不能挺过[鬼门关],得看病人的[求生意志]。 在傲狠明德的肉身面前,各个区块选拔出来的闪蝶,最重要的一项数据标准,就是[求生意志]。 面对梼杌的肉身,需要vip去对抗它的灵压侵扰,对抗恐怖的灵压,就像是病重垂危,被抽干精神力的病人那样,一旦心中起了“就此放弃,就此死去”的念头,梼杌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吞噬。 老师不愿意多说,雪明也就不再追问。 他与其他vip一样,保持着绝对的缄默。 在道路中央有五十节车厢,像是棺椁一样列得整整齐齐,占满了整个道路。 再往前看,灵翁抱着boss那副小黑猫形态的肉躯,矗立于vip特约茶室的墙垒之下,一步步往前走。 猎王者捧起红山石,灵翁就立刻拉开仪式的帷幕。 “有请红石的百味坊祭出第一位勇士——大卫·维克托,很遗憾,你的新书可能在六十一回就结束连载。” 维克托把雪明送去白石阵营的方向,就此分道扬镳。 紧接着老师与灵翁回应道:“下个月的底稿已经交给太阳报的主编,我一定会把故事完结。” 灵翁抱紧了小黑猫,眼神中满是赞许:“很棒的求生意志!带上明德的遗骨,走到应许之地的许愿池前吧!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位[探王者]!” 维克托拿走雪明手中的钢锏,小七从黄石区的方向递来另一条钢锏。 阿星也掏出自己的手杖,把铁骑士交付给祭典工作人员,这三支棍棒中都含有傲狠明德的骨头。 紧接着——从蓝区走出一位苍髯老者。 灵翁接着报幕:“有请蓝石的愚人坊祭出第二位大师——鲁邦·汉克,很遗憾,你对棍棒和辉石的研究要暂停一段时间了。” 来自蓝石区的老爷子往助理和学生手中收来六根形色各异的杖子,将辉石都取下,与灵翁应道:“这事儿没得谈,我会在有生之年超越你的成就,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是灵翁的真名。 听见人类的挑衅时,灵翁挑弄眉头,宝石和金银构造的身躯发出哼哧哼哧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很棒的求生意志!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位[匠王者]!走到应许之地的许愿池前吧!” 紧接着便是黄石区的祭品—— “——有请黄石的两个派系决出你们的祭品。”灵翁如此说,眼神戏谑,扫过穿金戴玉珠光宝气的人们:“唯独你们这个区块,boss没有开口钦点合适的人选。或许你们早有准备?请[金汤匙]和[太阳花]两个元老院的话事人,挑选出一位祭品。” 江雪明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白子衿交完钢锏,工作人员就将她送去客服部了,似乎小七与这些金灿灿的有钱人聊不来,或是根本就无法融入他们的社交圈。 金石的阵营中走出来一位亚裔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 灵翁立刻说:“很好!是[太阳花]的新贵,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立刻说:“我姓欧阳,叫欧阳颜。” 灵翁翻看宾客名册,过了很久才开口。 “你是[太阳花]元老院话事人的上门女婿?” 欧阳颜这个小伙子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对...” 灵翁:“叫你的岳父老子来,你不够格。” “可是...”欧阳颜小兄弟还想解释点什么,他回过头,看向家族里的人们,看向他的妻子,一时又有了勇气:“我的求生意志很强的!灵翁!我可以的!为了我的家庭!我一定能完成祭典!” 灵翁面色怅然,满脸遗憾:“很可能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要给某个胆小如鼠的老家伙当替死鬼,他的妻子会失去丈夫,他未出生的孩子会失去父亲,因为有钱人和有权人都商量好了,这个祭品只能让他来当。” “喂!”金石阵营中爆发出如雷的怒吼:“你在骂谁?” 灵翁都着嘴:“谁应我这句,我就骂谁。” 骚乱很快就停息—— ——雪明也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车站的vip们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像黄石的阵营中穿插着许多哲学家基金会的人员,他们负责地下和地表的诸多事务,九界车站的人事调动主要以拥有偏光六分仪的boss担任,但是其他事,像地方的物流系统和执政人员,不同地块的管理者,boss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了。 [太阳花]元老院是大部分工程基建的物料运输核心,为地下世界带来地表物料的主要角色,是带来阳光的人们。 [金汤匙]则是围绕boss发行的血蝴蝶货币,构建出[hellcat]和混沌之种作为结算货币系统,是地下经济的决策人。 随着欧阳颜来到应许之地—— “——你的骨头呢?”灵翁问起明德的遗骨。 欧阳颜只是看了一眼家族的方向,又硬气的回应:“举行仪式只需要四根骨头...” 灵翁立刻打断道:“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欧阳颜有些胆怯:“不是谁...我...” 灵翁:“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boss在灵翁怀中打了个哈欠,几乎要昏昏睡去。 老灵翁这才罢休,紧接着开始叫喊:“下一位!有请绿石的大德鲁尹!贝拉·雅哈!” 从队伍中走出一位植物人—— ——是的,就是植物人。 这位女士浑身都是翠绿的枝叶和老旧的树皮,像是被她极为特殊的魂威改造过肉身,已经见不到任何正常的肤质。 她移动的方式也非常诡异,就像是百足蜈蚣那样蠕行,带着明德的骨头,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多棱骨质,来到灵翁面前。 灵翁与贝拉女士说:“很遗憾,小宝贝,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可能没办法再继续照顾六十一区的花田了,那几株新品种,要你的学生,你学生的学生来完成。我期盼你能成为下一位[匠王者]。” “不要对我用激将法。”贝拉粗糙的表皮赫然冒出一个裂口,变成了她的嘴,从嘴巴中冒出像是蛇一样的细长眼睛,吐露着暧昧的眼神:“今天傲狠明德要改吃素,它的碳排放量会下降百分之...” boss立刻惊声尖叫:“够了!别他妈念了!够了!让她闭嘴!她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吗?!我才不要吃这种玩意!” 灵翁轻轻揉弄着boss的嵴梁,一路顺毛到尾巴—— ——紧接着继续报幕。 “有请黑石的不死人,文不才。很遗憾,你漫长的生命可能要走到终点。如果你能活下来,我期盼着你能成为下一位[猎王者]。” 文不才先生与黑石队伍仅有的三个同伴挥手道别,拿走苏绫手里的钢尺,来到许愿池前,特地往维克托身边多走了几步,很像是小学生找到熟悉的同学那样。 “最后有请白石的列车长,杰西·哈特曼,很遗憾,你刚刚从城际特快的司炉位置上转正,顶上车长的职务,很可能要提前结束你的旅途了,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看见你成为下一位[探王者]。” 举行仪式的必要条件已经满足。 四根明德的遗骨分别为红石的[不才之作],蓝石的六根魔杖,绿石的原生遗骨,还有黑石的[替天行恶]。 六位祭品站了出来,要挑选其中五位,踢掉一个幸运儿。 boss得与这些人谈话,通过红山石去释放灵压,给这些vip打皮试过敏针那样,选出合适的五个人。 以往这种仪式会持续很久,像上一次收获季,除了猎王者以外的其他四人都被吃掉了,boss在反复的谈话过程中,还要向各个区块交代一些应急措施,车站的交通瘫痪之后,该如何紧急避险。 而这一次几乎只是三言两语,就结束了这个流程—— ——绿油油的贝拉女士被送回了绿石的阵营里,很明显,boss不喜欢吃素,而且贝拉女士的求生意志不够强。 和食材培养感情的环节中,小黑猫特别嘱咐维克托。 “你找到下一个翻译了吗?你答应过我的...” 维克托捂着脸,感觉十分难办:“地狱高速公路读写能力是独一份,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小黑猫有气无力的说:“那就不着急,你可以去红石区喊其他人来顶替你的位置。应该有很多很多悍不畏死的小笨蛋,把自己包装成精美的猫粮,抢着来接受这份殊荣。” 维克托摇摇头:“不不不,boss。” 小黑猫深感意外:“难道你...”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维克托老师咧嘴笑道:“我很想知道,成为收获季的祭品是怎样的体验,要直面你的肉身,承受你的灵压,一定是非常棒的写作素材!” 小黑猫与文不才说:“他去了一趟尼福尔海姆,是不是脑子出了点问题?” 文不才改用粤语:“我唔知啊。” 小黑猫叹了口气,把猫铃铛给系上了,与维克托说起其他事。 “把江雪明喊过来,我能感觉到一种很特别,很苦涩的灵压,他是不是已经化茧成蝶了?为什么这种灵压如此强大?元质如此丰盛诱人,让我食指大动,他开风灵月影了吗?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维克托立刻来了精神:“其实我想在收获季之后,与您讲清楚这件事的,表达欲也是求生意志的体现——要是这个故事我没讲完,恐怕死都不会瞑目。既然您要提前听...” “别他妈废话了,把他带过来!”小黑猫骂骂咧咧的,素质非常差。 当江雪明和六十三出现在boss面前时,维克托在一旁添油加醋,把整个故事来龙去脉都说清,boss就被干沉默了。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出现在小黑猫脑中。 收获季的梼杌需要稳定且安心的睡眠,哪怕是从肉身中剥离白夫人的幼虫,受剥皮剜骨之痛也不能醒来。 江雪明的魂威恰好能做到这件事,但是谁都无法保证,[芬芳幻梦]真的能让梼杌睡去。 接骨仪式至少需要四位闪蝶来完成,最后一位多出来的算作替补,在其他人全部死光,被梼杌吃干抹净的糟糕情况下,成为boss的保底侍者。 小黑猫一下子精神起来,跳到江雪明肩上,凝视着熟睡的六十三。 “维克托,你能在他身上写字,也能在他的梦里,创造出我的心像图景,能读写他的意念——呼唤[地狱高速公路]吧,我要和这家伙谈谈。” 维克托:“boss,你想吃掉他?将他作为你的安眠药?当做垫脚石?” “情商高一点。”小黑猫狞笑着:“steppingstones——可以翻译成垫脚石,也可以翻译成升阶之石,造化之石,进身之石。” 我今天指定是不行了 需要休息,昨晚失眠。得调整一下生物钟。 《深渊专列》我今天指定是不行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Operator#15·[Return·复归] 二零二四年七月五日。 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开时,六十三拨通了那个神秘的保密号码。 离乘车日期只剩下最后两天时间,这对白露的病情来说,会不会为时已晚? 他不敢去主动招惹全能之手,如此孱弱的肉躯根本就不是无名指的对手。 但是一天天过去,江白露毫无好转,他必须做点什么——按照原有的时间轨迹,按照江雪明的人生事件基础构成,沿着这条成功路径,去复制另一个[美好天国]。 他无法忍受病房中妹妹的哭泣与长嘶。 这些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子,反复剐蹭切割着他的灵魂。 噩梦同样纠缠着他,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脑后长出了不少白头发。 熬过这一关,六十三—— ——他如此对自己说。 哪怕再苦再难,只要熬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与江雪明不同的是,六十三无时不刻都想照镜子。 他被自己这副如同行尸走肉的气色吓的魂不附体,已经多少年了,多少多少年,他从未感觉到肉身是如此的虚弱,如此的无力。 在命运的洪流面前,他就像是一片无根的浮萍,只能任人摆布。 他的眼窝深陷,两颊和眉心仿佛有股黑气透出来。 从手机中传出清冷且让人焦虑的长音,连续响了五六次依然没有人接听。 这让六十三躁郁不安又隐隐期待—— ——直到扬声器传出一声问好。 「是六十三先生吗?」 那个声音像是被电流特殊处理过,和电子合成音一样,分不清男女老幼。 「我...」六十三立刻兴奋的说:「是我,是我是我。你在找我对吗?我马上去九界车站,我马上就过去!」 boss:「是六十三先生吗?」 「不不不!我是江雪明,我是江雪明啊!」六十三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仿佛从来都没有活过,他慌张的解释道:「我是江雪明,我就是江雪明...」 boss:「别着急,六十三先生,我会为你安排司机。」 「什么时候?小七什么时候来?」六十三连连追问:「还有,万灵药是不是可以立刻送过来?」 「十分抱歉,六十三先生,我一时还没办法同时回答这么多问题。」boss话锋一转,立刻严肃的说:「我知道现实对你来说很残忍,但很多事情我们不得不去接受。」 六十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boss:「带好你的车票,我马上就到。」 六十三:「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喂!你给我解释清楚!」 电话已经挂断—— ——可怕的寒意渐渐笼罩在六十三的心头。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后悔药的神力已经将他带回无穷尽的时光之前,他活在一个安宁快乐的天堂里。却从未发觉这是一场梦。…. 事到如今,傲狠明德却立刻拆穿了他来自fe204863的真相,这叫他无所适从。 难道傲狠明德已经知道了? 它什么都知道吗? 「我穿过无尽的时光,好不容易才来到这片沃土,来到这个天国...」六十三满头的冷汗,镜子里的倒影是那么年轻,神色却有诡异莫名的暮年老态,「现在的我,就像鬼鬼祟祟的偷渡客!已经被傲狠明德这个海警发现了?问题是——它会怎么做?」 「它会拒绝我吗?不不不...它唯利是图 ,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它绝不会把我丢进冰冷的海里淹死,毕竟我已经让它吃过一次亏了,不不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强烈的不安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我的能力天下无敌,我的魂威无坚不摧——它应该明白这一点,它明白的!它绝对不会傻到与我作对,哪怕是fe33031的傲狠明德,也应该在另一个我,在另一个江雪明身上尝尽了甜头...」 六十三看向双手,紧接着便握住拳头。 「我的元质,我身体中蕴含的潜能,我充盈而丰沛的灵魂力量!」 「这一切都是它渴求的东西,所以应该害怕的并不是我!而是它才对啊!」 「应该感到不安的,是傲狠明德!」 六十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伴随着强而有力的咒语—— ——他仿佛找回了一些力量,找回了那么一点点勇气。 「哥...哥...雪明...雪明哥...」疗养病房传来有气无力的叮咛呼唤。 六十三立刻动身,他听见白露熟睡时的梦呓,依然是挣扎在梦魔与病痛的苦难里。闻之惊颤,触之胆寒。 他想去轻抚白露的额头,却不敢伸手,仿佛染上异病恶疾的并不是妹妹,而是他自己。 医生交来告慰函件,有保守治疗和病危通知两重意义—— ——要病人的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好失去亲人。 和fe33031的雪明不同,六十三无法接受这种书面告知。 这张薄薄的单据,他已经签过一次,签出厚重而恐怖的笔墨字迹,江雪明三个字,笔画就像是歪歪扭扭的毒蛇一样,带着无与伦比的悔恨和痛苦,变成了疗养中心免责声明的左证。 六十三:「把这张纸拿走啊!」 主治医生惊讶愕然,依然在安慰劝阻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年轻人。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这是疗养中心的...」 「你每天接治多少病人?」六十三愤怒的打断了医师,打断那套早就说过无数次的官话套话:「我不会签的,我不会...我要你拼尽全力去救治我的妹妹,你没有退路,你没有任何退路——我看着你呢,在我回来之前,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医闹绝对会让你丢掉工作,不光是工作,连你的人生都要整个毁掉,这是死亡威胁,你要想清楚,你一定要想清楚...」 主治医师变了脸色,这小矮子抓住他衣领的时候,力气是那么那么大。…. 六十三紧接着说:「我不允许任何陌生人靠近她,特别是你们新招来的实习生,明白吗?我会付钱,付你很多很多钱。」 医师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了。」 「不不不不...不。你不知道。」六十三扯来医师的胸牌:「hk鞍山健康中心,疗养院二栋病房405床位,李康明医生,我调查过你的个人信息,每天你会在八点四十分起床,特别喜欢西街口的意式浓缩咖啡。」 六十三将医师扯来身前,拉近了身高差,两人的脸越贴越近。 「你会为了这杯咖啡,等十五分钟以上,哪怕排上半小时的队,也满不在乎,要迟到了也毫不关心。」 白森森的尖牙利齿中,吐出猩红的长舌。 六十三紧接着说—— 「——对你来说,迟到扣除的薪资按照绩效来算,每个月是一千两百块,你根本就不在乎这笔钱,认为睡眠和咖啡是那么那么美好。生活质量远比这一千两百块重要。」 康明医生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现在,我要告诉你。」六十三将牌证塞回康 明医生的胸袋里:「迟到的代价绝不止一千两百块,它可能变成你的老婆,可能变成你的父母,可能变成你的孩子,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是的...是...」康明医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奋力的点着头,根本就不敢与这魔王对视:「我知道...我明白...」 「那么来强化一下记忆。」六十三捧住李康明医生的下巴:「你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医闹,他不要钱,明白吗?」 李康明:「明白...明白...」 六十三:「他是个怪胎,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是说到就会做到的人,包括这个月的医疗费用账单,所有的额外开支,还有捐给鞍山健康中心的慈善基金,都准备送入指定账户了,明白吗?」 李康明:「明白.」 六十三:「所以忘记你的意式浓缩咖啡,李康明医生,每天早一些入睡,珍惜你的平静又安逸的生活。我不会签这张轻飘飘的纸,因为它给我的压力,实在太过沉重——我没办法一人承担。」 李康明:「我...我知道了。」 闭上眼,深呼吸—— ——六十三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这种掌控他人生死,几乎像是扼住命运咽喉的快感,终于又回到了他的心中。 透过窗户,他能看见医院走道尽头的厕所,盥洗室的洗手台前,镜子里森然可怖而年轻英俊的脸。 ——每一天都爽到极点! 马上他就会重返候王厅,踏上灵翁所处的[光辉道路]。 带上两张车票,他换上一身卡其色上衣,紧接着往外走。 他已经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对白露病情的担忧,对渺茫未知的人生歧路充满了期待和恐惧。 他脚步虚浮的往前踏,踩在太阳炙烤过的干燥柏木叶子上,发出卡啦卡啦的脆响,就像是火葬时的肉身水分过多,在烈焰的中蒸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一声声刺耳的喇叭,像是恶毒的针那样,每次响起,精神衰弱的他连心脏都跟着绞痛起来——因为他即将去见生命中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九五二七。 白子衿。 六十三默念着:「青青...」 门廊外僻静偏远的林地公路里,停着漆黑的轿车。 那是一辆伏尔加,六十三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伏尔加。 两个滚圆的大灯仿佛是野兽的眼眸,直直的瞪着他。 六十三敲了敲车窗,后门立刻打开—— ——他坐进后排,就看见藏青色的西装肩袖,还有按在方向盘上的白手套。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终于从后视镜的特别角度,试着去窥探侍者的双眼。 「白...」 「superise!——六十三先生!」 一个无比陌生的女人朝后座嬉笑着,露出狰狞的犬齿。 六十三则是见了鬼似的,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惊吓:「你是谁?***是谁?!」 女人偏过头,摘下帽子,拉扯眼皮扮鬼脸的同时展示着金灿灿的线形童孔:「我亲自来接你啦!我的ssr括弧已黑化,括号完毕。」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六十三捂着嘴,有种强烈的恶心感,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在瞬间变得陌生—— ——不安! ——太令人不安了! ——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 「你以为我是谁?把九五二七踢掉了?让她提前下班?然后顶替她来到你身边的思春***吗?」傲狠明德梳理着脑袋上的头发:「喜欢我这副拟人的身躯吗?我特地要维克 托把我写得漂亮点!免得你我久别重逢,互相瞅一眼都挺尴尬的。」 她有五尺半高,摘下手套之后十指纤细,眼神机灵狡猾。鼻子和嘴都很小,眼睛很大,除了黑漆漆的头发和猫耳朵,像极了美式雌小鬼。 「傲狠明德?!」六十三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时空中,傲狠明德回来亲自接他这么个小喽啰? 为什么它好像知道所有事?对时空旅行知根知底! 为什么它是个女人?它口中的维克托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已经中了[地狱高速公路]的魔咒?被大卫·维克托这家伙控制了吗? 好乱啊!我的脑袋好乱啊! 「别想了,六十三,有些事情你越想它越复杂。」boss从置物格里掏出来个毛线球,紧接着就将它放在副驾驶位,开始拍打,像是猫咪的天性,见到这种玩具就失去所有理智那样,「让我猜猜你在做什么梦?」 紧接着—— ——boss像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大机灵鬼那样,跪在驾驶位,歪着脑袋朝后排嚷嚷。 「你一定在想!这究竟是怎么了?天杀的***为什么你一帆风顺的穿越重生之旅,半途会杀出来我这尊活阎王?对不对?你一定在想这些事!」…. 六十三叫喊着:「四年了!我在这里呆了四年!」 「是的!从十七岁开始...」boss比出食指,红艳艳的指甲油抹在六十三的鼻梁上:「你照着fe33031的生存路径,照着他的生活轨迹一路走来,已经整整四年,你万分期待——希望能在这场仪式中,获得像他一样的幸运人生,这就是你的天堂吧?!fe204863!」 「***全都知道?不对啊...不对劲啊!」六十三紧接着开始咬指甲,他紧张不安的揣度着所有的可能性:「难道fe33031觉醒的魂威还是后悔药?难道他把你送回了这里?难道红山石不止有一颗,难道你和他已经达成了更稳妥,更牢靠的协议?难道我...我终于逃不掉...我...」 「把所有溢散的能量,所有发散的思绪都归拢回来。」boss一左一右两个耳光,将眼前这个孱弱无力的六十三打醒,「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六十三先生。你只是单纯的,做了一场梦。」 「梦?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真实的梦境!」六十三立刻否认:「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我在这个时空呆了一千多天!每一个日月,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煎熬!我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只怕仪式的过程出了半点差错,只怕结果不如预期那样完满,如果不能完美复刻fe33031的人生,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呢?boss!boss!傲狠明德!你说的没错!我是在做梦吧?你会变成这么个模样,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把九五二七赶走,变成我的司机,这些才是梦吧?!」 「我这么个模样招你惹你了?」傲狠明德一下子从兴奋变得无趣:「我还觉着维克托做的挺好的呢,他亲笔画出来的人设草稿,在场的一千多个vip都觉得挺好的,就有几个不长眼的说太艳俗,我直接把他们从五十一层楼顶扔下去了,能不能活下来就各凭本事吧,收获季就像是女人来姨妈,脾气很大的。」 六十三几乎癫狂。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boss!boss!boss!」 「至于你在这个时空中度过的一千多天呀...」傲狠明德托着下巴思考着,紧接着露出狞笑:「梦里的时间,和现实可大不一样哦。人们在睡眠时的脑活跃期,只需要短短四十五分钟,就能梦见一两天,乃至 一周的黄粱大梦——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充足的心理准备,来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呢...」 六十三的脸色如死人一样难看。 「所以?所以什么?所以什么啊?」 傲狠明德卖了个关子—— 「——问题要一个一个问,我得一个一个回答,嘿嘿!首先回答你最初的那个,最不懂礼貌的问题吧,就是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六十三几乎处于本能,要寻求安心感:「为什么?」 傲狠明德狠狠踩下油门:「因为我那四十厘米身高的小短腿!根本就踩不到伏尔加的油门!」 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六十三失去意识,紧接着万事万物都开始狂飙。 傲狠明德在欢呼雀跃,抓住六十三的脑袋扯来前座,紧接在脸颊留下鲜红的吻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六十三先生!请坐好!我们现在马上送你去九界车站!」 ...... ...... 「啊对对对加这个加这个!」boss满心期待的站在维克托的大腿上,小舌头一个劲的舔舐嘴唇,眼睛都开始冒绿光,「好写吗?好写吗?看看他!他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他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哪怕肉身元质如此的羸弱,精神力和灵魂都是熠熠生辉的!我不敢想了,呲熘呲熘呲熘(正在舔爪子),我一想到你的学生以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忍不住的想要欺负他呀!」 维克托老师眉头紧拧,正在控制[地狱高速公路]的尾巴,要往六十三身上镌刻出新的字迹。 「没问题,我能接着将故事讲下去。」 江雪明则是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样子。 「为什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它戏还是这么多?」 小七陪在爱人身边,与文不才先生一样说起家乡话。 「我唔知啊。」. 狐夫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Operator#16·[Behind the Mirror·镜子之后] 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陌生,天与地也一并暗下来。 仲夏时的低气压带着云团一起扑向大地,随时都会有一场雷雨落下来,太阳早就把光芒都藏起来,车内也开始燥热。 六十三渐渐变得安静,变得沉默。 他听见空调风机开始运转时的嗡鸣,瞥向窗外的街景,飞逝而过的建筑对他来说依然是如此陌生,从出生、成长、老去到即将死亡。 这也许是他走得最远的一次。 这种不安的感觉比起单纯的远行,又有些许不同。 当傲狠明德亲自开着车来接见六十三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因为追求[安心感],思前想后考虑过无数的可能性——可是唯独只有这一个结局,他是不能接受的。 这是一场梦? 这真的是一场梦吗? “我已经有了很多很多勇气,做足了出发的准备,要从头开始过完惊险又精彩的一生——boss,你却和我说,我在做梦?” 极远极远的地方,在商贸大楼之后,更远的天空中。 有成片成片的乌云,云层中是乌黑灰白搅在一起的色块涡流,轮廓和阴影互相辉映,最后一点点太阳的辉光透出来,马上就要熄灭。 傲狠明德说:“我从维克托那里得知,fe33031击败了你,和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还有伍德·普拉克一起击败了你。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输的,你的魂威是如此强大——结果却出人意料。” 谈起炼狱班机上发生的种种,傲狠明德也感觉不可思议。 “六十三,从一开始你就把所有人都当做工具,为了你的安心感,千方百计反复使用后悔药来举行这个仪式。” 车辆停在拥堵的大街上,傲狠明德得闲时回头与六十三娓娓道来。 “你失败的原因很简单,真的很简单,可能你早就忘了,我亲手把万灵药交给你的时候,对你说过一句话。” 六十三激动的问:“哪一句?” 傲狠明德咧嘴笑道:“我讨厌你傲慢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令我反胃的眼神。” 六十三惊讶愕然:“...” 傲狠明德接着说:“我不是fe204863的梼杌恶兽,我是fe33031的傲狠明德,你在那个平行宇宙遭遇了什么,性格发生了什么改变,这些事情我是一概不知——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很明白。” “江雪明克服了这个弱点,而你被你的傲慢击败了。” “这个冰棍小子原本也像你一样,多疑多虑,像是离开族群的野狼——在旅途的起点,这小子是谁都不信,谁都不听,好比一条敏感多疑的流浪狗。” “你在飞机上利用他人,掌控他人命运,肆意更改故事的结局,丝毫没有尊重生命的自由意志——你几乎认为自己是神。” “那么这场决斗,并不是你与江雪明,或你与伍德·普拉克之间的骑士比武。” “棋盘的两侧,执掌棋子的棋手,其实是我的红山石,还有你的后悔药。” “杜兰原本与你是同一个阵营,弗拉薇亚也应该和她绑定,比利和福亚尼尼,还有本杰明等等等等,几乎飞机上的所有人,所有要素本该为你所用——因为你可以倒转时间,有那么那么多的机会,那么那么多的时间,去逐个了解他们的性格喜好,去击穿他们的心理防线,将他们当做你的护命符,帮助你完成这场仪式。” “可是你几乎将所有棋子,都送给了我。” “我是勇敢者的幸运女神,当人们面对豪强的压迫,面对不公平的命运,面对生离死别的悲苦结局,只要他们能鼓起勇气——我一定会做出回应。” “六十三,后悔药没有让你变得更勇敢。” “不对!”六十三反驳道:“无论是什么强敌!我都不曾怕过!因为...” 不等这家伙说完,傲狠明德紧接着打断:“因为你能重来一次——” “——就因为你能重来一次,这不是勇敢,这是逃避。从可耻的失败中逃离,逃到另一个新宇宙去,这是逃跑,从不是什么勇气和爱在支撑着你。恰恰相反,是恐惧在支撑着你。” 云层中不时闪过苍蓝色的雷霆,带着低沉的闷响,就像是野兽的低吼。 雷光闪烁,照在六十三茫然的侧脸,以及那对永远都凝重,永远都在皱眉沉思的眼睛里。傲狠明德接着说—— “——首先我要恭喜你,因为你完成了这个仪式,江雪明觉醒的魂威不叫[后悔药],特殊能力也不是倒转时间,他真的永远永远都不会与你走上同一条道路。或许一开始,他与你就不是一路人,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车辆再次启动,六十三再也不去顶撞boss,再也不想解释什么。 他心中的所有不安似乎都在慢慢消解,命运就像是一个狡猾的不倒翁,越是用力的挥拳,立刻会受到更加狠毒的反击。 这种陌生与疏离的感觉,让六十三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静谧。 傲狠明德像个贴心的邻家小妹,为大哥当导游,继续把这段故事讲完。 “既然你盗走了我的红山石,我想你应该仔细研究过它的功用。” 六十三:“不,我没有...” boss:“这就是你的傲慢之处了。” 六十三:“我单单只是认为,它是一种强大的能量,能增幅我的魂威,让我的超能力进化,实现我的愿望,譬如上天堂。” boss:“天堂是什么呢?” 六十三:“我也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是幸福的生活,或者是钱,是很多很多钱,用不完的钱,后来或许是安心感。” boss:“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六十三,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却要向我来寻求答桉,哪怕是癫狂蝶的信众们,向人们传教时,他们也知道自己卖出去的是什么商品什么教义...” 六十三:“我不是向你寻求答桉...我是想利用红山石,好比万能的许愿机,将它当做扳手,当做螺丝刀,当做钉子,去实现我的愿望啊...” boss:“不要把我当做工具,六十三——红山石就是我的精神元质,它一定会回应你,并且用它的方式来实现这个愿望。” 六十三:“原来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boss轻轻按着喇叭,前方道路的车辆立刻偏做两列,维克托老师对梦境的操纵越来越得心应手,能创造出这些小把戏:“你应该慢一点,再慢一点,慢慢来。” 六十三:“慢慢来?” “你怎么不去仔细思考一下,为什么这颗石头会把你送回二零零六年呢?”boss问道:“这一年你恰好被人贩子拐走,这一年恰好是流星和白露出生的时候。” 六十三:“红山石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不不不不。”boss摇了摇头:“不对,我也不知道fe204863的梼杌恶兽在想什么,它是它,我是我——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回到二零零六年时,就没有任何重新来过的机会了,你的亲人和爱人已经离开了你,你逃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许这里有似曾相识的人们,用着似曾相识的名字,会发生似曾相识的故事。可是啊,六十三,他们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始终都没有搞清楚最关键的事。红山石并不希望你重新来过,升级版的[后悔药]不是什么恩赐,也不是什么解脱,把你送回二零零六年,只是希望你能回到过去,接受现实,彻底放下。” “可是我...可是我创造了步流星啊!”六十三激动起来:“我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对么?我做到了,我可以照着fe33031的人生再活一次,我...” “不可能的,六十三。这是不可能的。”伏尔加缓缓驶入红磡海底隧道,boss就像在给小学六年级的孩子上思想品德课。 “如果你能再慢一些,再慢一些...再好好想想,步流星为什么会出生,或许能找到治愈心灵的方法,找到另一种[万灵药]了——你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六十三。” 六十三抓住了线索:“是因为我和步美的侍应生多吩咐了一句话!” boss:“什么话呢?” 六十三神色激动越说越慢:“[你本来就很漂亮,不用别人来证明什么!]这是我想说给那个小丫头听的!我想矫正她的思维!我受不了这种年轻貌美的蠢女人肆意挥霍自己的青春!她还有很多时间,很多的钱,在我年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力!她却要把这些珍贵的东西都浪费掉,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 boss冷冰冰的说:“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呢?” 六十三:“那个侍应生给自己加了好多好多戏,还把加盐柠檬变成了烤牛奶。” 奇妙的命运,让六十三这句充满傲慢意味的教训,变成侍应生口中添油加醋的恭维,变成了一块烤牛奶。 boss:“你认为是你改变了步美的命运?” 六十三:“至少这件事与我有关。” boss:“你在其中起了主要作用吗?” 六十三:“对...” boss:“它是善意还是恶意?” 六十三:“至少是...善意。” boss:“不,它应该是爱意。” 六十三:“什么是爱?” boss:“期盼一件事变好,期盼着某个人的生活越来越幸福,却不求任何回报,这是爱意,最单纯的爱意。” 六十三:“...” boss:“爱能创造很多奇迹,你以为步流星的出生是必然事件吗?” 六十三:“只要我能倒转时间...” boss:“不对,这不对,六十三,不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不要去迷信仪式,要看清结果。” 六十三:“你的意思是,哪怕我再来无数遍?也没办法复刻fe33031的人生吗?步流星也只有一个?根本就没办法复制出另一个?” “但凡你高中生物课用点心,也会知道人的染色体表达有无数种,生殖细胞的结合也有无数种可能——但是生出来的宝宝只有一种,你要再去赌一个步流星出来。”boss掏出计算器,把六十三的生存时间和红山石的发动周期时间,以及睡眠恢复精神力的时间反复运算,“哦,还要加上十月怀胎之后,流星呱呱坠地的时间,毕竟只有孩子出生以后,你才能确定这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哪怕你反复尝试,再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按照固定的仪式流程,给步流星的出生准备足够的条件,你也得试上几千万年几亿年,因为人类的交配活动产子的过程就是这么复杂,当你还是小蝌蚪的时候,就得经过无数次筛选,击败几千万或上亿的对手,最终变成一颗受精卵。” 六十三长大了嘴,终于在刺耳又带着嘲讽意味的[归零]提示音中绝望。 boss紧接着说:“世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你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创造生命?这是不可能的,你真的把自己当做神灵了吗?六十三?” 这些强而有力的左证,都在侧面说明—— ——六十三此时身处梦境之中,绝非现实。 哪怕红山石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将两个平行宇宙相结合,把fe204863变成fe33031,其中产生的质能转化和时空引力,是巨大的,匪夷所思的,几乎能创造天地,类似宇宙大爆炸的神迹。 车辆进入环形高速路,六十三终于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活在梦里。 “江雪明的[芬芳幻梦]打中了你的脑袋,并且把你送进了这个完美无瑕的梦里,你和他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在看见这些相同之处时,我也会惊讶命运的引力是如此强大。” 从前排丢来一封家书,其中醒目的字迹就是无声的惊雷。 六十三抓住这封书信,那么刺眼又那么恐怖。 boss接着说:“我想这封家书上所写的每句话,都像是你与步美吩咐的那句教训,应该也能用在你自己身上,六十三,文字是拥有魔力的,能够呈现出咒语,能释放魔术,这些东西都充满了[爱意]——” “——你已经很幸福了,不需要别人来证明什么。你从这里出发,失去了多少,得到了多少,都是你的财宝,不要忘记你英雄一样的少年。” 六十三抓着家书,轻声呢喃着。 “江白露,哥哥要和你说一件事。” “哥哥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地下一万七千米,我要去找一种药,它能治好你身上的病。” “如果哥哥死了,会变成沙,变成土,跟着云和风还有太阳,变成天上的雨,变成大海。” “唯独不会重新变成人——” 说到此处,六十三牙关紧咬,几乎难以呼吸。 “——不要在生活中寻找另一个雪明哥哥,那不是我。” “我也不会心存侥幸,盼着生命里能出现另一个江白露,那不是你。” “世界上没有两块味道相同,形状一样的牛杂,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和我读过的每一本书,见过的每一个人,每次呼吸,每次眨眼一样。” “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像小时候...” 六十三捂着额头,很难将这些话念完。 伏尔加冲过九界卫星城镇的防务关卡,来到月亮巷的阴角旁。 “用满心好奇的眼睛去看世界,一切都是新的。” “我们还没长大,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对我们来说还早着呢。” boss提前推门下车,动作潇洒自然,走到六十三的后门处,为这位储君王材拉开门扉。 “我们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人。” “难免会遇上糟糕的事情。” “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离开你。” 傲狠明德拍打衣袖,重新戴上手套,行着标准的侍者礼。 “fe204863——如果你还不相信这是一场梦,我还有更多如山铁证。”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点人道主义关怀。” “在你认清现实,决定醒来时,你的故事也会结束。” 最终一动也不动。 Operator#17·[Tomorrow·明天] “我要向你展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你活在梦里。” 傲狠明德一步当先,带着六十三走进幽深的巷口。 深巷的墙壁旁侧写着九界车站贵宾接待厅的路引。 “你很久很久没走过这条路了吧?” 六十三:“对...” boss:“那你还记得旅途的起点,我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吗?” 六十三:“好像是...因为你的仪式感?” boss:“你说对了,不过我更希望你们能破除迷信,将这层莫名奇妙的幕布揭开。” 这条巷子没有岔路,偶尔会转几个小弯。 傲狠明德敲了个响指,高耸的院墙立刻下沉,露出它原本的工业设计,露出地基蓝图。 这是一个横竖约有四公里结构简单的箱庭,分作三十二条道路,上下四层,能容纳近百名乘客同时出入的游乐园。 “我们所处的位置,离五王议会的直线距离其实只有两千米左右。”傲狠明德指向远方的巨人铜凋广场,“我要你们绕一段远路...” 六十三紧接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七应该和你解释过了。”傲狠明德带着六十三继续往前:“在这段旅途中,有很多很多谜题,有很多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我不可能一下子就站在你面前,用四十厘米暖水瓶的身高,和你说改变命运的事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只猫咪对自己趾高气昂的指手画脚。” 巨大的喷泉广场映入眼帘,傲狠明德紧接着说。 “这是我和地下世界的乘客们共同创造的奇迹,从外围开始算起,龙华路和月亮巷口是远离车站,更加接近凡俗世界的工程队与武装雇员。” “越往里面走,光怪陆离的异像会越来越多。”小黑猫朝六十三挤眉弄眼,就像是在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建筑设计。“人们来到此处,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持安静,放下所有的负面情绪,用走路的方式来促进血液循环,大脑清醒,保持敬畏之心。” 六十三指向远处的巨人铜凋—— “——那些凋像是怎么来的?” boss说:“它们和我曾经是亲密的工友,为了同一个事业奋斗终身,最终死在权力的漩涡中。” 六十三:“愿闻其详。” boss露出惆怅的神情:“在太古时代,巨人的阵营里也有野心家,想和我争夺管理者的权能。这些工人的脸上都有白夫人啃咬的痕迹,作为传播维塔烙印的病毒载体,作为病毒炸弹,送到我的车站来——最终无药可医,为了对付他们身体里巨大的癫狂蝶,阻止疫情扩散,我把这些兄弟姐妹都做成了黄铜凋像。” 六十三:“一定很不好受吧?” “无所谓。”boss一转严肃的态度,嘴角上浮露出轻蔑的笑容。 六十三:“那么这条路呢?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想去寻找同伴,却怎么都无法接近他们,是什么空间魔法吗?” “很简单的把戏。”boss轻轻抬手,整个喷泉广场的地台也跟着上浮,露出其中的滚轮和传送带:“这些活动地块会根据乘客们的位置自动漂移,将他们分开。” 六十三:“为什么要分开?” “人是群居动物,会在落水时不由自主的呼唤同伴来拯救自己,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更加符合乘车时的心境。”boss眯着眼,像个小机灵鬼那样耐心的解释着:“你能在这条路上看见远方的同伴,却不能与他们说话,也不能沟通,因为每个人都将去往不同的地方,我们在列车上也是这样,很多人都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这是一场预演,你并不孤独,有许多像你一样的旅客还在路上。” 六十三:“小七说过,这种仪式毫无意义...boss要我们破除迷信。” “对侍者来讲,这段路就是苦涩的等待。”傲狠明德带着六十三往迎宾厅而去:“但是我要强调说明的是——等待是有意义的,他们要一动也不动,保持高贵的仪态,去等待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任何东西来的过于简单,都不会让人去珍惜。” 六十三:“真奇妙...” boss昂首挺胸非常骄傲:“这种仪式是必要的,在搞清楚它的原理之后,它就不再是仪式,而是一种科学的,针对人类思维模式的引导办法——六十三,回到正题吧。” 六十三站在空荡荡的迎宾厅门前,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不知所谓的感觉。 “要我如何去向你证明这是一场梦呢?其实答桉非常简单。”boss一边说,一边拉起迎宾厅小桌板,像是小七做过的那样,将梳妆台的摇把旋转起来,把台面升高,露出下边的抽屉。 “梦境是由人的意识组成的。” 她向抽屉里掏东西,却什么都找不到。 “你和江雪明的记忆里,绝对没有见过这些玩意,这是侍者和客服部经理的备忘录。用来记录新乘客的个人资料,侍者对他们的第一印象,衣着喜好或食宿习惯,和登记手册放在一起。” 最终傲狠明德费了老大的劲,才抽出来一本日志,日志是空空的,什么都没写。 “创造这个世界的[芬芳幻梦]也没办法制造它没见过的东西——除了步流星以外,这就是你活在梦里的铁证。” 空白的纸页像是最后一块遮羞布,是芬芳幻梦的弱点所在。它没办法创造梦中人和江雪明都不知道,都不曾见过的事物。 “我明白了...我...”六十三继续往前走,在空荡荡的四方大露台里看了又看,看向候王厅的建筑,最终坐在酒吧的小台子前边,“我知道了...” 傲狠明德来到酒保的专属位置,从冰柜里掏柠檬和鸡蛋,与六十三说:“来一杯吗?” 六十三:“都行。” boss立刻开始调酒,要为这个失意的老男人践行。 “你不好奇吗?不会好奇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你?” 六十三:“我想,你把所有事都与我说清楚,说明白了,是准备杀死我吗?死刑犯在行刑之前也会吃顿好的。” boss:“不对,接着猜。” 六十三:“你应该马上要迎来收获季,要度过这个难关,或许我会变成很好的食粮,你要吃掉我吗?” boss:“也不对,接着猜。” 六十三:“boss,别耍我了。别耍我了...我已经够累了。” 酒杯落在六十三面前—— ——金灿灿的酒液中映照着他黑漆漆的眼睛。 傲狠明德一脚踩上长椅,句在六十三跟前。 “你说的没错,万一我在收获季里发了癫,受不了那种剥皮拆骨的疼痛感,根本就睡不着觉,确实会吃掉几个vip,我很看重这些小家伙,他们要是因为这种事情死去——我会伤心难过很久很久。” 六十三:“我会变成你的安眠药吗?” “不会。”傲狠明德摇了摇头:“我的肉身元质经过维塔烙印的啃噬,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它吞噬vip的行为完全出自于饥饿的本能。哪怕吃掉再多的东西,谁都没办法保证它一定会乖乖睡觉。” 六十三:“那你会对我做什么呢?要我帮你完成这次仪式吗?顶替大卫·维克托的位置?毕竟他是你最爱的vip——可是你敢吗?你敢让我这个瘾君子从梦里醒过来?说不定我刚醒,就会立刻发动魂威的力量,逃去其他地方...” 傲狠明德没有立刻回话—— ——她只是瞪着一对圆滚滚的猫眼,看了六十三很久很久。 “小子,你并没有变老。” “你说什么胡话呢,boss。” “我想你们这些人类,对于我来说都是小孩子,从来都没有变老的说法——不论是十六岁,还是六十岁,都是一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boss?别想和我讲大道理,我在后悔药的泥潭里滚了几千年,我自己都不记得具体的时长了,有很多对手,也要和我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最终证明他们的嘴巴比身手要厉害得多——你要和我讲道理?你算老几?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傲狠明德:“往前走吧,往前走,我需要你的力量。” 六十三不可思议的盯着boss,几乎难以理解这种混沌的语境。 傲狠明德:“无法放下过去的人,是没办法往前走的。我与你慢条斯理的把这些事说完,绝不是向你下死刑宣告——虽然你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判处一万次极刑。在你将自己当做神灵之后,一定做了很多草管人命天怒人怨的事。” 六十三:“boss...” 傲狠明德:“但就像是你创造的奇迹,你创造的步流星,他与维克托的第一次骑士比武中,可是把[日志是日志,汤匙是汤匙]分的明明白白了。” 六十三:“boss...boss...我该怎么做?” 傲狠明德举起酒杯:“别着急,让我先把话说完——” “——我认为步流星的出生是红山石对你的嘉奖,至少你在创造这个生命的同时,已经往前踏出一大步了。同样我要按照流星的规矩来,对付你,我必然要把所有事都拎起来算清楚。” “你在下一次收获季中夺走了我的红山石,把车站搞得一团糟,那么我要你在这次收获季中为我保驾护航。” “江雪明的[芬芳幻梦]或许能让我的肉身乖乖入睡,但是从来没有这种先例,也没有时间,让伥鬼个体和江雪明的精神力量碰一碰,连实验的机会都没有。” “一旦失败,我又得举办四场葬礼,至少有四个vip会落进我的肚子里。” “如果是最糟糕的结果,我的肉身完全苏醒,这座车站不会留下一个活人,直到四个月之后,梼杌才可能进入下一次睡眠期,哲学家基金会将动用人类世界的顶级武力,把我的肉身重新封印起来。” “收获季中诞生的伥鬼也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灵灾,要是外边的武装雇员和医护人员,还有快速反应部队足够机灵,也能提前撤离,但是这种结果我无法接受。” “我要你用[后悔药]的力量,保证我的收获仪式能百分之百成功,所有的随机,所有的不确定性,在你的魂威力量面前,都是[必然],对吗?” 六十三紧张的吞咽着唾沫,心虚的摇了摇头。 “不不不...不...boss,不...让我一直留在这里吧...” 巨大的压力笼罩在他的心头,几乎将他压碎。 傲狠明德接着说:“你绝不会放弃这种机会的,六十三,这是我与你做的另一笔公平对等的交易,就像是你第一次来我面前,用一次旅行换取万灵药那样。” 她逮住六十三的衣领,眼神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只不过这次,我相信你无法拒绝这种诱惑,仔细想想吧!六十三!上一次你释放的爱意创造了步流星,这一回会发生什么呢?你一定很好奇吧?一定非常好奇!” 六十三惊恐的说:“不...不不不!boss!别诱惑我!我只想呆在这里...我只想呆在梦里!” 傲狠明德:“来试试看吧!我会让江雪明唤醒你,到时候你要发动[后悔药]的能力逃走也好,和我接着斗下去也罢,我都不怕!因为幸运女神卷顾勇者!” 六十三:“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傲狠明德轻轻拍打着六十三的脸:“抬起头,向前走,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除了杖和石,除了侍者和车票以外,我无法容忍你们这些小家伙茫然失措的模样,仿佛摔得浑身是血,失掉所有勇气的模样——小猫咪见不得这些。” 六十三颤颤巍巍的掏出家书,又仔细的读了一遍。 他似乎终于能理解傲狠明德的美学了。 因为人生只有一次,是一张单程车票。 他也能理解癫狂蝶圣教的美学了。 因为人死后会变成泥巴,变成沙子,变成大地和海洋。 “我明白了。”六十三作着深呼吸:“还有一件事我搞不明白...我一直都搞不明白。” 傲狠明德:“你问吧,我会尽我所能去回答。” 六十三想要呼唤灵体,可是怎么都做不到—— ——在[芬芳幻梦]的影响下,他处于二十一岁的年龄段,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根本就无法叫出灵体,也非常符合江雪明当时的身体状态。 “我与伍德·普拉克这位车长斗了无数个回合,因为他对时空旅行非常熟悉,甚至精于此业,在我的宇宙中,他是fe204863未知地块的列车长,在这个平行时空中,普拉克...普拉克老师却去了fe33031——我不理解这两串数字的含义。” “每次回到二零零六年,除了江雪明以外,我最关心的就是这位列车长,他几乎是我人生中遇见过的最强对手,只有他能在短短几个回合里勘破[后悔药]的神力,并且通过巧克力牛奶与我作战——他和我一样,在反复学习对手的作战技巧,尝试利用时空的力量来夺取胜利。” “我赢了他三十多回,这三十多回里,他用[性感炸弹]在我的灵体上留下了这串字符——fe204863,为什么呢?我想不通,我完全想不通!” “江雪明的编号是fe33031,这代表什么?当我想要改变他的灵体,修改他的魂威时,几乎出于可怕的本能,我将这串数字刻在他的灵体手臂上,好把我和他区分开来,似乎一切都有定数,似乎命运的强大引力让我不假思索的做完这些事。” “关于fe33031未知地块。”傲狠明德摸着下巴细细思索着:“其实这串数字是美国佛罗里达州迈阿密一个小县城的邮编。” 六十三:“邮编?” 傲狠明德:“江雪明和他的朋友们突破了尼福尔海姆的巨人防线,铁路会沿着海峡,通向太平洋的地下世界,直达北美洲——想要开疆拓土,怎么可能没有枪?迈阿密是军火大城,我订立的第一个新站点,就在这里,伍德·普拉克这位能力超然的魔术老师,就是这条专线的新车长。” 六十三:“fe204863呢?” 傲狠明德:“是冰岛向北美东海岸的华盛顿区修建的铁道线路——204863是杨柳科大叶杨植物的基因编码。生活在美洲西北部,那里常年多雾多雨,环境恶劣,铁道线路的修建进度非常缓慢。” “也就是说...”六十三呢喃着:“伍德·普拉克因为我与江雪明,朝着世界的两个方向,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很工整。”傲狠明德眯眼笑道:“非常工整的手性格式。和你们身上的强迫症特质一样,令人舒适。” 放下一切之后,六十三突然开始矫揉造作多愁善感:“他知道我的事吗?” 傲狠明德:“你问谁?” 六十三:“江雪明...” 傲狠明德:“他全都知道了。” 六十三:“他会恨我吗?我改变了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我能直接去帮助他,我可以改变他的人生,我已经在其他的时点,做过无数次了...” 傲狠明德:“那是石头的一厢情愿,江雪明就像是野草,从不会去埋怨石头,他只会钻破这块石头。” 六十三:“如果...如果他知道流星是因为我...” “不,他不在乎。”傲狠明德撇嘴笑道:“他连自己的养父母都不在乎,连塑造他人格的故乡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你?你还是那么傲慢,六十三,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六十三:“那就好...那就好...他会不会迷恋后悔药呢?我很担心,毕竟是我把[后悔药]从他身边带走的...我...” “他与我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傲狠明德举着酒杯,给足了六十三面子,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和我说,在尼福尔海姆与巨人们决战的时候,流星差一点就死了。” 六十三:“竟然有这种事...” “但是[爱]将这个幸运小子拉回了人间。”boss紧接着说道:“江雪明受到尼福尔海姆的灵压侵扰,在强大的精神冲击中,似乎看见了另一个结局。看见了难辨真伪的梦境。” “他梦见自己在健康中心里醒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九界车站,医生与他说,一切都是假的,流星和白露早就死去——死在一场车祸里。陪床的小警官很喜欢他,希望他能认清现实,好好生活。” 六十三:“这只是个梦,对吗?” “谁知道呢?”傲狠明德撇撇嘴:“我的精神元质陪在他身边见证了这一幕,我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梦,还是一次平行时空的扰动——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种可能,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另一个江雪明要去接受悲苦的人生。但是我立刻将他拉回了现实。” 六十三:“还好...还好...” 傲狠明德:“总而言之,我想他应该比你要坚强得多,他就像个铁人——金刚不坏,根本就不会在乎[后悔],也不会在乎[后悔药]。” 六十三终于举杯,做好了心理准备。 傲狠明德:“你马上就要醒了,是精神丰沛状态全开的魔王陛下。来与我碰杯吧,敬我们的明天!” 六十三:“敬我和你的最后一场骑士比武!” 傲狠明德将酒液一饮而尽。 “如果是我的肉身赢了,你失败了,就得被我吃掉。” 六十三举杯痛饮,神色张狂。 “如果是我赢,你会安稳的度过这个收获季,我会不择手段的从你眼皮底下逃走,利用[后悔药]狠狠的突破你的防务系统,在青金卫士和广陵止息的封堵中找出一条生路,对你进行终极侮辱,紧接着等待下一个[爱意奇迹]的发生。” Operator#18·[Tranquility·宁静] 距离收获季的仪式开始之前,还有几个流程要走。 首先是遣散在场的闲杂人等,为梼杌恶兽的安眠提供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 除了[哲学家基金会]的几位重要代表,大站点的主要经理人,其他前来参与观礼,见证王者诞生的闪蝶们纷纷退场,回到hk这个国际大都会耐心等待,等待收获季仪式的最终结果。 如果普通人转化为伥鬼,现代火器还能对付。 要是闪蝶在收获季中转化为伥鬼,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它们拥有突破音速的机动力,拥有梼杌灾兽授血的强悍肉身,还有类似[芬芳幻梦]这种诡异离奇的异化魂威。 小七和流星早早离开了是非之地,与白露和[joestar]的所有人回到步家大宅。施工队的泥瓦匠人也早就回到了地下世界的贸易中转站陪老婆孩子了。 vip特约茶室堡垒前方的露台广场开始做最后的武装整备,现场拉起一条防务阵线,临时防爆墙和灵能污染标识的警戒线林立,广陵止息的兵哥哥们穿过一列列车厢,招呼工程人员一起合闸开工。 「灵灾浓度百分之十七,我们的保险措施正在排布,预计需要十四分钟才能完成部署。」 武装列车的车长是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的要员,与其他四个交通署的队伍互相交代火力部署之后—— ——在观星台更远的山路中,升起来三架直升机,强光照射在许愿池前。 无线电里通讯繁忙,信息杂乱。 「准备好示踪剂了吗?」 「用什么弹药?橡胶子弹?」 「点五零b,实弹。」 「当目标出现时,灵灾浓度超过百分之八十时解锁保险,听我号令。」 「如果它逃走了?采取b方案还方案?」 「采取b方案,以拯救仪式人员优先,拯救高价值目标优先,高价值目标中的科研院人员和哲学家基金会人员优先,其他目标都是乘客或侍者,他们八仙过海各有神通。」 方案在什么时候执行?」 「梼杌恶兽逃出车站范围,并且示踪剂也完全失效,无法追踪的时候,我们会引爆它体内的迷你核弹。」 「明白了,长官。」 「保持警戒!广陵止息的特情组人员,情况如何?」 混进工程组人员中的兵员播报着仪式进度—— 「——傲狠明德试图用大卫·维克托的神力,向一个陌生单位传输信息,我不知道它想干什么,是一种新的仪式办法。」 「boss准备整什么花活吗?」 「不能让它拿人命开玩笑,向一七七三秘文书库情报科的人们咨询意见。」 「我回来了,组长,傲狠明德想要挑选另一个祭品,让江雪明和那个来路不明的目标参与仪式...」 「确认信息来源。」 「是十三组的e——这瓜保熟。」 「风险呢?」 「风险未知,但是多个vip等于多个帮手,多一道保险。」…. 「傲狠明德不会看错人,如果这是它的选择,我们快速反应部队会全力配合。」 「攻坚组没有问题。」 「特情组没有问题。」 「接到新指令,工程组准备开棺,要配合傲狠明德的新仪式流程——等它的信号弹。」 ...... ...... 「我要你唤醒他——江雪明。」boss轻轻拍打着六十三的脸颊,与雪明说:「当你唤醒他的瞬间,我会扣下信号弹的扳机,同时收获季的仪式正式开始。 」 江雪明没有多问原由,boss已经是成熟的大猫咪了,这种场面它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只要照着傲狠明德的意思去做就行。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让六十三醒过来?」江雪明鼓起勇气,就像是幼儿园大班的孩子那样,与老师问起明天春游该去哪里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滑稽感。 毕竟他才刚刚张开翅膀,刚刚开始驱策魂威。 他压根就不知道如何控制[芬芳幻梦]。 boss还在与维克托老师商议怎么使用信号弹,该往哪个角度打,让现场所有的武装雇员和兵哥哥都看见这颗醒目的红色流星。 小猫咪抽空回了一句:「喊出它的真名!让灵体离开你的肉身!操纵它命令它,你怎么控制灵体的,就怎么控制它!」 雪明这个憨憨人比较实诚,在各个部门叔叔阿姨忙里忙外的时候,他跑到许愿池边,从科研站的老哥手中抱来六十三,要作魂威的排练。 「芬芳幻梦...」雪明轻声呢喃着—— ——身体表面突然振打出清脆的铃铛音符!就像是金属关节滑动摩擦时的啸叫和敲击! 合金猫咪破体而出,悬浮于雪明身侧,瞪大了黄澄澄的眼睛,好奇的观察着主人的样貌。 它歪着脑袋,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是第一次来到人世间。 紧接着雪明就开始等待—— ——或许这样,六十三就会醒过来。 等了有一分多钟,江雪明眼看六十三没有任何苏醒的意思,就开始焦虑。 虽然没有说明重要性,但boss在这个时间节点交代过来的任务,一定是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的。 「喂...」雪明轻轻拍打着六十三的脸:「醒一醒!」 没有用,依然没有—— ——哪怕是抓住肩膀摇晃,高高举起,任由六十三自由下落再接住,也没有用。 冷汗从额头落下,雪明神色凝重,反复抽打着六十三的脸。 「醒一醒!醒一醒!梦该醒了!」 「我说...」芬芳幻梦轻轻戳了戳雪明的肩膀,「你是想把他喊醒吗?」 雪明没有回头,压根就没理会魂威的问题,专注于使用物理手段唤醒六十三。 芬芳幻梦:「(#「o′)喂!你看看我呀!你看一眼我呀!」 江雪明终于被这聒噪的声音引开视线,回头瞧了一眼芬芳幻梦,「卧槽?!」…. 芬芳幻梦眯着眼睛,叉着腰,一副气都都的样子。 「我说呀,你是想叫醒这个家伙吗?」 江雪明:「你能说话?」 芬芳幻梦:「是的,我可以。」 江雪明抽出一只手,要去摸这头钢铁大猫的脸:「你...你有自我意识?」 芬芳幻梦抬起爪子,把主人的手掌给打开:「是的,我有。」 江雪明却更加的焦虑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像维克托老师的[地狱高速公路]和文不才先生的[酒狂]都像是一心同体的提线木偶,是全心全意听从主人命令的工具。 可是[芬芳幻梦]表现得过于迟钝,过于陌生了!要是以后遇见类似的情况,他江雪明说不出一句话,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魂威了吗? 「你想让他醒过来吗?」芬芳幻梦歪着嘴,挑弄爪子,满脸的好奇:「这家伙超~~~~~危险的哎!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精神能量,你随时都可以杀死他——如果把他放出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喔。」 「兄弟,咱们打个商量。」江雪明立刻开始教育魂威:「万一哪天我哑巴了,或者是脑袋不清醒了,我们通过特殊的手势或暗号来打配合,这样行么?」 芬芳幻梦立刻拒绝:「不可以!我讨厌学习!好麻烦啊!」 江雪明叹了口气,决定办正事。 「把他叫醒。」 「喊我的名字。」芬芳幻梦来了精神:「要大声喊出来哦!」 江雪明握紧双拳,控制灵体。 「[seetdrea·芬芳幻梦]!唤醒他!」 钢铁大猫立刻龇牙咧嘴,跟着主人命令开始行动,它的双眼童孔扩散,不像一开始那样锐利。 六十三的肉身开始出现无规律的指动和眼动,眼睑部分的皮肤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就在这个时候,工程队的观测站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警笛。 「灵灾浓度在直线上升!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咱们还没开棺呢!」 傲狠明德与维克托老师等人撇向江雪明与六十三—— 「——你在搞什么?」 雪明提起砂锅大的拳头,和芬芳幻梦作了合击,轻轻一拳将六十三再次送入梦中。 「没什么没什么...」 芬芳幻梦也是一副心有余季的样子。 「喂,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先是喊醒他,然后又揍晕他,你搞得我好乱啊...」 雪明一本正经的说:「为了配合傲狠明德的仪式,我得让他在合适的时候醒来。」 芬芳幻梦恍然大悟:「哦!现在你搞明白了吗?」 雪明卷起袖子,往身边的工作人员身上要了一瓶万灵药。 「我要再试几次。」 ...... ...... 一分钟过去—— ——六十三被江雪明揍得鼻青脸肿,只剩下最后两颗牙。 雪明终于安下心来,细细思考着挥拳时的感觉。 揨臂送拳时,魂威也会跟着这种攻击路径发动二次打击,但是如果没有自己的引导,光靠嘴巴指挥芬芳幻梦,它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揍人。…. 它吸收了一部分boss的精神元质,拥有自主意识,但是这不是什么好事,就指挥这头懒鬼去作战这件事情上,江雪明差点和自己的魂威吵起来。 它很不喜欢用枪,持枪时有很多坏习惯,却不肯学习。 它会像猫咪那样舔爪子,盘身坐下,生气时会低趴弓腰像是野兽一样威吓敌人。 说实话,这种感觉非常怪异—— ——就像是还没结婚领证,不争气的儿女就先一步来到人间了。 雪明皱着眉头沉思,用狐疑的眼光去扫视芬芳幻梦。要把这玩意当做得心应手的武器,保护自己的超能力吗? 这不可能,至少现阶段它表现出来的战斗素质还不够格。 「(#「o′)喂!你刚才在鄙视我吗!」芬芳幻梦是雪明的灵体,自然能感受到雪明的情绪:「你是瞧不起我吗?」 「尽管不能确认心意,但是依稀能察觉到我的情绪吗?」雪明默默念叨着,捂着下巴细细琢磨着。 「可恶啊!你好歹正眼看看我呀!」没等芬芳幻梦说完。 雪明伸出手去,抓紧灵体的臂膀,立刻将灵体收回肉身之中。 实在是太吵了—— ——这家伙实在是太吵了,有机会再慢慢研究吧。 他用万灵药修复了六十三的脸部损伤,就与boss大声呐喊:「我准备好了!」 「整个过程会非常快! 江雪明!看我手里的信号弹,在它升起时,你要唤醒六十三。」boss从灵翁哪里取来一套灵衣,交到雪明手中:「你要忍住好奇心,无论如何都不能睁开眼睛。六十三要你做什么,你就跟着他的命令去做。」 江雪明没有丝毫的犹豫,套上厚实的灵衣:「好。」 boss对雪明的果敢深感意外:「你是如此信任我...真叫我感动。」 「我的魂威射程应该是十六米,它不是很听话。」江雪明与boss说明灵体的账面数据:「可能没办法第一时间响应我的命令。」 boss举起了信号枪,小爪子扣动扳机。 「没关系,我们不止有一次机会,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 ...... 随着[芬芳幻梦]的效果消失,六十三从睡眠中苏醒。 信号弹的光芒照耀下,随军队伍里的猎犬开始躁郁不安,跟着陡然攀升的灵灾浓度开始发出威吓狂吠。 五十节铁皮车厢开始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强烈信息素,它们的车皮寸寸崩裂,从中迸发出鲜浓的血水,失去了拘束装置之后,梼杌的肉身要重新融合到一处。 半空中的无人机像是被子弹打中的飞鸟那样栽倒下来,强烈的能流辐射让它们瞬间停止工作。 离得稍远一些的直升机,也接不到任何无线电信号了,处于完全静默的状态。 更远处的广陵止息武装列车上,攻坚队伍的炮塔林立,在岩浆湖泊的道路处,瞄准五百米之外的议会楼顶,随时准备开炮开熘。…. 工程队伍的人员通过棘轮和绞索拉开列车最后一道大锁时,就从紧急撤离通道迅速逃走。 雪明立刻闭上了双眼—— ——那个瞬间,他感觉自己被人们包围着。 维克托老师炙热的灵压几乎像是一团鲜红的烈焰,将傲狠明德护在许愿池的中心。 文不才老师黑漆漆的灵体好比一块磁石,在雪明闭眼时,依然能看见一条条水流形的能量波纹朝着自己涌来,大部分都被这奇异的黑石人吸走。 沉重的心跳声响起—— ——漆黑一片的视域中,远处的车厢就像是棺椁,从中爬出来不可名状的混沌肉泥,空气中飘散着强烈的腥甜味道,就像铁锈和血浆混合在一起,发酵了数十年的酒。 不能睁开眼,绝不能睁开眼睛! 雪明一次次告戒着自己,几乎想要将两眼戳瞎——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睁眼还是闭眼的状态了。 这些奇异的灵压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斑斓多彩的色块,几乎要将他逼疯。 那就是梼杌的肉身吗? 从一堆堆骸骨中耸立起血肉铸造的高塔,它挺身向天,紧接着句下巨大的头颅。像是蛆虫一样扭动着身体,失去了四肢以后,躯干空洞的腔穴发出咕冬冬的水声。 这些浆液往前奔流,涌进许愿池里。 灵翁立刻把boss送进池水中—— ——精神元质和肉身元质接触的一瞬间,boss几乎被这股强大的吸引力扯成两截,它陡然拉长的身体就像是为了印证「猫是液体」这个物理现象。 黑暗的世界中,雪明只能依稀听见boss的厉啸。 「听我的!听我的! 你得听我的!」 梼杌疼痛时发出的悲鸣非常特别,很像是深海中的声呐信号,有许多高频的超声波,人类是没办法听见的,仿佛丢失了一段音频波谱,很怪异。 boss的血肉巨像耸立起来,起码有四十多米高,它半趴在五王议会的露台楼顶 ,把身体中的积液都释放干净之后,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在傲狠明德的控制下,像是要入睡了。 boss喝令:「去接骨,准备开刀!」 灵翁捧着boss的肉身往前走,在雪明紧闭的双眼中,好比一个熠熠生辉七彩斑斓的魂灵,即将走向那座难言名状的血肉塔楼。身后跟随着五个颜色不同的灵体,要撞进恐怖的黑暗之中。 离开维克托老师的庇护范围,雪明只觉得身体一沉,脚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双腿泡在梼杌的腔穴积液里,沾染这强烈的信息素时,就像是泡在化骨王水中那样疼痛难忍了! 雪明不由自主的往下看,睁大了双眼,突如其来的幻觉几乎将他带去地狱,他望见干巴巴的骨架浸在浓稠的粉白色浆液中,顺着它往上——髋骨,大腿骨,腰嵴和胸腔都是空荡荡的。 他悚然看着双手,不知不觉中,似乎身上的所有元质,都被梼杌吃光了,只剩下几根鲜红的烂肉条和肉筋,挂在松软的骨头上了!…. 再往前看! 梼杌恶兽矗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它没有毛发,或者说毛发早就脱落干净,体表的皮肤刚刚愈合,还留着工程防腐布料的捆绑痕迹,粗大的毛孔处有激光扫出来的焦烂疤痕,仿佛是为了长期保存鲜活元质做的除毛处理。 它封存于铁道列车中的血肉在释放出来时爆发出浓郁的肉浆,以至于它看上去有些苗条,好似棍棒形状的肉躯却有一个个畸变的瘤子。在百余米的体型中看上去就像是一串佛珠。 这些隆起的瘤体里,想必就是白夫人的虫巢。 四个大肢关节是不规则的凹坑,就如它的骨头一样,呈现出多面棱形的接口,很难想象它是在什么形态下砍断自己的骨头的。或许那个时候它还没有那么巨大。 最终是它的颅脑—— ——那是一张形似人脸,又像吊睛老虎凶相毕露丑陋而狰狞的巨大脸庞。 它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血淋淋的凹坑,似乎正如boss说的那样。眼睛已经变成了偏光六分仪的原材料,变成了工业设施的一部分。 分瓣嘴和鼻梁凹陷下去,裂到耳根的嘴巴里有数不清的犬牙交错。 两只圆圆的大耳朵只剩下一点点还未腐烂的软骨—— ——白夫人刚刚吃完它,就有不少憨态可掬的虫子从高空跌落,摔在浓浆之中,要游回这鲜嫩可口的梼杌肉身之中。 雪明的眼睛开始流血,他根本就无法从这一幕中逃离出来!无法移开目光! 他很难想象那些准王者是怎样靠近这匪夷所思的巨物,怎样去对抗这种恐怖的灵压。 光是站在数十米之外,他就已经要彻底癫狂了。 得重新闭上眼...必须重新闭上眼... 他从日志本中掏出钢笔,要狠狠刺瞎自己的双眼。 六十三握住了雪明的手臂—— ——帮这小子合上了眼皮。. 狐夫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Operator#①⑨·[Is It Real?·它是真的?] 前言: [它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狐夫] ...... ...... 六十三跟随着准王者一路向前,带着雪明一起,来到血肉高塔之下。 在那个瞬间—— ——灵感敏锐的维克托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时空扰动的现象又出现了!fe204863!你找出正确的道路了吗?” 六十三没有说话,许愿池向梼杌要走出四十八步的距离,才能开始接骨仪式。 这四十八步路,六十三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次,多少回。 boss虚弱无力的呼喊着:“集中精神,把明德遗骨送进它的身体里,别管其他事,无论六十三做什么事情,你们都要极力配合。” 就在此时—— ——六十三的眼神频频变化,从惊异到狐疑,紧接着开始释然。 没有巧克力牛奶的帮助,没人知道这个时空的主宰到底想干什么。 他究竟发动了多少次[后悔药]? 他尝试了多少次呢? 他在这无穷尽的可能性中,到底选择了哪一种结局? 时空扰动的现象依然在继续,六十三的脸色越来越差,灵魂离体的时间应该到了极限,紧接着气色变得红润,像是经过[静风点]的休息空档,紧接着开始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尝试。 在这恐怖诡异的灵压环境中,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能期盼着命运女神的卷顾。 六十三所做的事情非常简单—— ——他把雪明往队伍前列送,同时推搡白石的列车长哈特曼,要这位车长守在boss身边,运用辉石的力量去帮助灵翁,护住boss孱弱的身躯。 “别睁眼,注意右腿的步距,你是标准的右撇子,往前走的时候看准你的老师,站在他侧后方,不要问为什么,我没时间和你解释。” 紧接着六十三便突然上前,拉开黄石区的准王者,夺走了明德的原生遗骨,锋利的棱形骨头在他的掌心划开一道伤口,血液立刻迸发出来。 “走,往回走。” 欧阳颜还搞不清楚什么情况,boss就立刻要他乖乖听话。 六十三紧接着吼叫道:“维克托!地狱高速公路!” 维克托老师:“我听着呢。” 六十三从雪明身上找到钢笔,投向梼杌的肉身,打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让你的魂威去接骨,就在这个位置。” 维克托:“全部吗?四条钢锏和铁骑士手杖?全部?” “全部。”六十三将雪明继续往前推,离梼杌的血肉只差一臂的距离:“打它!雪明!不要喊出魂威,就用你的左拳。” 维克托老师的魂威开始行动,当明德的遗骨刺入梼杌的肉身时,那个瞬间异变突生! 从钢笔作示踪标记的靶心处爆发出一团污浊的脓血,其中新生的肉芽将[地狱高速公路]死死抓住! 维克托大惊失色:“六十三?” “你是癫狂蝶最喜欢的红石人,如果不用魂威接骨你必死无疑。”六十三根本就没空去解释太多细节:“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维克托老师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事,在全力应付这些粗壮的肉芽,它们刺入[地狱高速公路]的灵体之中,展开倒钩,想把这团鲜嫩的灵体拖进梼杌的肉身里。 “雪明!打一拳!”六十三紧接着扶住雪明的臂膀,向着梼杌结实的厚皮轰出强而有力的拳击。 雪明只觉手臂深深陷入了肉球里,又迅速弹了回来,带着[芬芳幻梦]魂威的特殊效果,那一刻似乎梼杌的悲泣也变弱不少,立刻补上第二拳。 “记住这个节奏,一拳比一拳更用力,要打在同一个位置。”六十三拿走雪明灵衣里的短刀,“这个位置恰好是两个虫巢的夹缝,慢慢来。” 紧接着这位魔王就再也不讲话,因为用语言传达指令的效率太低太低——或许在之前的轮回之中,他已经失败了很多很多次,终于决定亲力亲为。 他赶走了意志不坚的欧阳颜,直接参与到了接骨仪式当中,不才之作和铁骑士已经完全被肉芽覆盖,新生的骨质完全包裹住它们时,六十三才继续行动。 他离开雪明身边,提着短刀冲向魔术学院的鲁邦教授,强而有力的四肢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几乎在一瞬间——像是带着这老教授跳舞一样,将六根魔杖狠狠投进梼杌的身体中。 零散的骨骼分件对于梼杌来说是小打小闹,重头戏在最后两根骨头上。 文不才等了半天,终于见到六十三朝着自己来了—— ——他本以为两人合作的方式会更加温和一些,可是迎面扑来的刀子却想要了他的命! 本能驱使着文不才举起[替天行恶]挡了那么一下,六十三手中的战斗短刀立刻断作两截,紧接着便迅速拿住这道金光闪闪的尺子往梼杌身上带—— ——当它进入梼杌的肉身时,这头诡异的怪兽皮肤上几乎炸开了一朵巨大的“肉莲花”,仿佛是为了欢庆断肢的归来,浓厚的血浆与神经肌节在霎时暴起发难,要把六十三和文不才一并吞进体内! “阿哒哒哒哒哒哒! !——”酒狂在怒吼!在文不才还没回过神来的瞬间,魂威就先一步用好似子弹的拳头,把扑面而来的怪兽肌节都轰成了更加细碎的粉末。 六十三却早有准备,[后悔药]就躲在文不才的侧身腋下,像是暗影中的守护神,陡然挺身而出与[酒狂]作出合击。几乎只在短短的零点几秒内将梼杌打得服服帖帖,彻底把这条骨头完完整整的送进它的身体中。 文不才还想道一声谢谢:“兄弟!你好有才华...你.” 六十三早就熘走了,根本就没时间与文不才先生寒暄。 他在血肉泥潭中移动的速度极快,带着半截刀锋迅速于梼杌的肉身各处留下两指深一尺长的豁口,好比人工开出来的泄压阀,其中白夫人虫巢蓄积的血浆和组织液一并喷涌出来。 他身上的污物越来越多,直到脸上布满粉嫩的肉泥,眼睛渗进鲜红而滚烫的血。 维克托老师看见这一幕,立刻大声喊道:“喂!你想干什么?” 六十三没有回话,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此时此刻,一种寒冷到极点的孤独感将他包围—— ——就像是以前,[后悔药]与他带来的不止有胜利,不止有[必然],还有一切都在不言中。 回到过去,与这些人作过多的解释没有任何意义,雪明也是这样,他会做很多很多事,却说很少很少话。 要与欧阳颜说清楚,为什么要夺走他的遗骨,那么时间就会减少十六秒,这十六秒的连锁反应影响最终的取药环节,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会受到不可逆的损害。 要与文不才说清楚,为什么要直接用刀子来引导不才之作的运动轨迹,那么时间就会减少二十二秒,这个原始人很难理解梼杌肉身肌肉群的结构,一切都必须直接动手。 要与鲁邦教授说清楚,为什么六根魔杖要打在梼杌的右臂处,因为六十三花了三百多次尝试,终于找到了这些分件最合适的植入区块。 此时此刻也是一样—— ——他并不想去解释,为什么要给梼杌的腰嵴虫巢做一次泄压手术。 因为不这么做,在最后一根骨头插入恶兽之身的时刻,它会释放恐怖的灵压,并且像是一头刺猬那样,运用白夫人提供的强大再生能力,把所有人都吞进肚子里。 现在白夫人失去了液态血肉元质的供养,它们已经变得虚弱,必须迅速从梼杌身体中取出,否则在取药的环节中,这些万灵药的原材料很快就会死去。 还有最后一根骨头,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了—— ——会发生什么呢? 六十三也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成功来到这一步。 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就会倒转时间再试一次。 依照以往的经验来作判断,梼杌的胸嵴椎骨有十三节,十二节到十三节的神经中枢最为脆弱,在此处投送最后一根骨头,应该是最保险的,它的肉身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四肢归位,全身的血肉元质都会发生剧烈的变化,肌肉交缠腔穴移位的瞬间,雪明的[芬芳幻梦]留下的催眠剂,会通过这种应激反应流向它的每一个脑细胞。 只听“噗嗤——”的一声。 六十三将手中的原生遗骨送进预想的骨节之中。 紧接着这条无毛大虫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白夫人的虫**瘤在它的五脏六腑中迅速移动着,六十三眼神凛然,死死抓住了明德遗骨,不想让它那么轻轻松松的回到梼杌的掌控中! 雪明依然像个敲钟人,按照六十三的吩咐,一拳比一拳更加用力。 直到梼杌腰嵴各处的伤口勐然扩大,像是在肌理内应力的缠搅撕裂中扭曲变形,终于喷吐出一头头身长七十厘米有余的巨大白夫人,它们翻滚出去,在赤红的泥浆中游动着,想要回到梼杌的身体里。 梼杌恶兽终于没有了悲泣,喘出沉重的呼吸。颅脑跟着往下跌落,轰然倒在结实的石台道路前,炸开一片血花。 这数百吨的血肉高塔倒塌之时,几乎将身上的肉瘤挤爆,成片成片的白夫人从脆弱的表皮中突破出来,更有数千个虫茧滚出肉身,有不少癫狂蝶已经准备破茧而出,刚展开翅膀,见到紫外线大灯的照射就立刻死去。 恐怖的灵压正在慢慢消散,雪明依然像个机器人一样,执行着挥拳的动作,生怕这恶兽睡的不够深。 相比梼杌的呼噜声,boss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它的肉体在沉睡,精神自然是越来越好的。 在梼杌肉身的能流辐射散去的那一刻,驻守于车站之外的工程组与防务人员再次齐齐上阵,要正式开始执行[收获季]的最终工序,收集万灵药。 boss恢复了精神,从灵翁怀中跳下,朝着紧急撤离通道狂奔,紧接着便敲响月台正中的大钟。告诉所有人类,是大啖血肉的时刻。 六十三已经记不得自己要干什么了—— ——维塔烙印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肤,手里的半截刀子突然落地,心也变得空空的。 梼杌的血肉再一次分解,分批量灌入这些列车之中。 巨大的吊塔工程器械为合金钢皮送去铆钉,将天灾怪兽分作五十份,变成普通寻常的列车,送进铁道系统的各条线路里。 江雪明则是在往复的挥拳中昏厥,他受不了这种恐怖灵压,一头栽倒。被医护人员带走了。 六十三满身的污秽,坐回露台旁侧的沙龙里,翘起二郎腿眉头紧皱。 维克托老师来到他身边,看着这个颓颓老矣的苍髯老者。 “fe204863,你成功了。” “嗯。” “为什么不像你说的那样?你不是要逃走吗?” “逃去哪里呢?维克托,我该逃去哪里?” “你曾经说过,只要你赢了,那么你会在车站的围追堵截中找到一条生路。” “是啊,维克托老师...”六十三抬起头,紧紧盯着维克托绿油油的眸子:“我能逃去哪里?我不知道——在那个小家伙挥拳的时候,我几乎被他迷住,无法移开视线。” 维克托:“何出此言?” 六十三:“就像他做过的事情,向生活还手,向命运还击,一次又一次,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有力。” 维克托:“你喊我作老师,难道我在fe204863也与你是旧识吗?” 六十三:“你的[地狱高速公路]不能看见我的回忆吗?这些事情你早看得清清楚楚了吧?” 维克托摇摇头:“不,你的记忆容量实在太大,太多。就像是一个容纳了无数垃圾文件的硬盘,我根本就不敢多读几遍,只是潦草的扫过一些大事件,这种存在于几千年,乃至上万年之前的回忆,我无法去探查,一旦顺藤摸瓜的找过去,恐怕我的脑袋会立刻停工,变成脑死的植物人。” 杜兰女士也是这样,她根本就没办法深入了解六十三。 六十三:“我当过你的学生,不止一次。包括伍德·普拉克——我曾经也是他的学生,他对时空旅行非常了解,我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维克托拿出万灵药,从露台的污秽血肉中,揭开隔板拿出杯子,倒入白花花的药水。 “能做你的老师,是我的荣幸。” 大卫先生向六十三递去酒杯,希望这瓶药能治好六十三身上的鲜红斑疮。 “不不不不,等一会吧。”六十三没有拒绝,只是拿来酒杯,“等一会。” 维克托:“为什么要等一会?” 六十三说:“我想多体验体验,体验一会白露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吗?在白露生病的时候,原来她是这种感觉吗?” 维克托哈哈大笑:“你也在取材吗?” 六十三紧接着说:“我的故事已经写完了,维克托老师。” 就在这个瞬间,维克托从六十三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自毁欲。 “等等,六十三,你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六十三:“嗯。” 维克托:“我可以改写你的记忆,改造你的人格,让你重新开始...我...我认为人生不该是...” 六十三:“——从热血到冷血的旅途。” 过了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六十三侧脸的斑疮爬上眼角,他的脸颊开始变形,在巨量维塔烙印病毒的侵蚀下,以至于维克托的肉身也开始感染这种致命的慢性病。 来到久违的谜语人环节—— ——六十三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像是病重之人的呓语。 他只是想多体会体会,妹妹在病重垂危时的精神状态。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老师?我在做梦吗?还是说我成功了?成功之后呢?我该去哪里?我还有什么使命?为什么boss要修这条铁路呢?如果铁路修完了,它要干什么?” 维克托:“雪明...” 六十三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开始出现泪水,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又消失了。就像是[后悔药]不允许他哭,不允许他软弱,身体突增的信息素和神经活动都由后悔药掐灭。 “我真想回到梦里,我舍不得这个梦,维克托老师。” 六十三呢喃着。 “你为许多人写书,编织故事,他们沉浸在这些故事里,或者直接变成了故事里的人,当他们离开这个故事时,他们会遗憾吗?会不舍吗?会像我一样吗?给你写信,给你下死亡威胁,也要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要你继续写下去——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个可恶神灵,在偷偷编撰我的故事,而我浑然不觉,根本就无法与它对抗。” “故事总有结束的一天,我想重点不是结束。”维克托老师如此说:“我不能给你后半句的答桉,但是我能给你前半句的答桉——” “——步流星曾经问我,为什么boss要修铁路。” “它明明有很多很多种方式来求它的[必经之路],为什么偏偏是修铁路呢?” “我想铁路只是一个象征,是旅途的载体,它是人类历史上最廉价,也最重要的工业血管,从起点到终点,铁道是那么规整,是绝不容许脱轨运行的列车。” “终点在哪里并不重要,你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路上的人,fe204863——和生活一样,人这一辈子,不可能生下来就是为了直奔死亡终点站而去的。” “哪怕boss把地下世界的所有地方都探得明明白白了,没有铁路可以修了。” “或许它就会想办法,去天上,去更远的地方。” “它是一窍不通的棍子,是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怪兽。” “至于后半句——”维克托老师细细思索着。“——我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桉,我认为任何作者对自己的故事,都抱有深刻的爱意,否则这个故事不会诞生。” 六十三:“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维克托老师接着说:“如果以作者视角来看待这件事,要是不喜欢某个角色,或者对某个故事深恶痛绝,它根本就不会诞生,早早在颅内湮灭遗忘了——与各色宗教经典的看法不同,像是[神不在乎]这种事,我绝不认可,反而我认为,如果世界真的是[神创论],那么神在创造我们时,一定带着爱意,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 六十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人会以自己的形象来构造神灵,这点很有趣。”维克托老师接着说:“就像是基因的朔源,文明会不由自主的探视自己的根源在哪里,反复追寻生命的真相。” “至少以我贫瘠的学识和知见来看——六十三。” “维塔烙印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它既是病毒,也是生物。” “生命的演化史离不开病毒,正因为有病毒,才会有对抗病毒的双螺旋结构dna——才会有性别,才会有爱情,才会有那么那么多的生命形式。” “正因为有维塔烙印,才会有模彷维塔烙印而诞生的虫卵、若虫、虫蛹、虫茧、羽化和闪蝶。” “我对这一切都抱着强烈的好奇心,与你一样,也在思考是否有个故事之外的人,在书写我的人生。” “最终我想,无论它是谁,一定都是深深的爱着我。” “否则我不会有如此精彩的人生。” 六十三想了想—— ——他终于把半截断刀捡了回来。去仔细端详它的断裂纹理,割开梼杌血肉的同时,也几乎将这钢铁战刃重塑。 终于打消了所有无用的绮念,六十三呼唤着后悔药。它的灵体锈迹斑斑,只有锁孔还透着点点光芒。 维克托老师对这一幕深感意外。 因为这支刀子的形体,像极了一把钥匙。 紧接着,六十三将刀刃狠狠刺进锁孔—— ——后悔药黑漆漆的灵体像是见了除锈液,在刹那间变得光洁如新。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扳动这命运赠予他的钥匙。钢铁躯壳的甲胃勐然裂开,在瞬间位移变形,化为一个巨大的钟盘。 维克托惊讶的眼神中,六十三就这样赫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boss感受到了强烈的灵能波动,迅速窜到维克托的膝盖上,搜寻了一阵之后,终于释然。 “他跑了?” 维克托:“对,他跑了。” boss皱着两对小眉毛:“他跑去哪儿了?给我写张通缉令!这家伙要是藏在我的铁道系统里!又他妈是个心腹大患!” 维克托摇摇头,只是微笑着。 “不知道跑去哪里了,boss,或许他回到他的世界去了,回到他的天堂去了。” “这能让他跑掉?”boss凶神恶煞的,感觉十分不爽:“说好的终极侮辱呢?!” “去工作,boss。”维克托看着满目疮痍的露台楼顶,拍着小黑猫的屁股,把boss赶下膝盖:“还有很多人在等你,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地下空腔的人造星空中,月亮再次放出光芒—— ——那是傲狠明德的另一只眼睛。 它默默的注视着每一个乘客,与它的血肉一样。 跟随着远去的列车,前往地下世界每一个角落。 将幸运带给列车上勇敢的人们,把血肉中红山石的神力扩散出去。 直到列车靠站,圆滚滚的车轮像它的兽童—— ——它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 ..... 原作[inuthor]:狐夫[foxman] [深渊专列·abyssspe] [芬芳幻梦·sweetdreams] [抬起头,抬起头] [向前走] [未完待续·tobeued] Tape#①·有关伍德·普拉克的磁带录音 [a·side——新时代] 一切尘嚣落定,归于平静。 二零二五年八月一日,维克托提着沉重的腰包,进入人声鼎沸的五王议会。 他看着闪亮如新的综合理事柜台,成功度过收获季之后,此地人声鼎沸,乘客重装上阵,来往的柜员忙得不可开交。 维克托老师沿着内阁的小拱门往更深处去,要单独和boss谈谈。 他喜欢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就此扫开述职队伍径直往前,在经理和围观群众诧异的眼神中——这位新晋的[探王]越过四十来米长的人流,步子坚定的往内阁走。 门廊之内传出嘈杂的人声。 维克托特地在此等了那么一会,就仅仅是一小会。 似乎boss与猎王者,还有伍德·普拉克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维克托站在壁炉一侧,好奇的聆听着他们的对话,也不想去打扰——哪怕不给boss面子,普拉克教授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这家伙小心眼儿,要是惹他不开心了,会多出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boss:“普拉克卿,你的意思是,我亲爱的猫爬架女士还不能退休?” 猎王者:“为什么?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本想解甲归田,去找个班上——每天看见它,就想起我死去的伙伴们。” 伍德先生不紧不慢的说:“在人员调度和行政方面,我推荐傲狠明德您三思而后行。” boss扒在猫爬架女士的肩头,几乎不用下命令,猎王者就将boss带到伍德教授面前。 它抓住伍德的衣领,要好好听听这金发小子的谏言。 “boss,这次收获季我们无惊无险的撑过去了——但是不要放松警惕,这次仪式中诞生了五位新的王者,可是我想,他们应该都不愿意成为您的侍者。” 维克托老师眉头一挑,心中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不乐意与boss长相厮守,连他的侍者都抓不住他,何况是小猫咪呢? 他有其他的事业,有书要写,还有更多更多的事情要做,绝不会留在boss身边。 伍德教授接着说。 “我认为,让猎王者继续担任您的行政总助是最好的选择,她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坚守了几十年,从青葱少女到...” 猎王者狠狠瞪了一眼伍德教授。 伍德立刻改口:“从青葱少女到青葱少女,简直一点变化都没有。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呀,您说对吗?” boss:“接着说。” 猎王者递去咖啡:“渴了就喝。” “还有另外几个事情,我要慢慢向您说明白。”伍德·普拉克接走猎王者的好意,尽管咖啡杯里的东西就像是滚烫的烂泥,他依然是那样潇洒自如,来到维克托身边,就当没看见这个碧眼金毛的绝世佳人,只是自顾自的坐在维克托的侧方,顺手拍了拍大作家的后腰,示意要一起坐下:“一块听听我的意见吧?” 猎王者将信将疑,不知道伍德教授卖的什么关子,与boss一同坐在壁炉前的小沙发上。 “你们还记得上一回,我们平安无事的度过收获季,并且同时庆贺五位王者登基是什么时候吗?” 猎王者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还太年轻。” boss的记性比较差:“普法战争?” 维克托不假思索的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伍德教授翻了个白眼,轻轻拍了拍boss的小脸蛋。 “每一次收获季的到来就像是给你的脑袋做了个硬盘格式化,不记得倒也正常——我是你的阁僚,有责任向你提供一个较为稳妥的决策方案,我要你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 “新旧王者的更替,对地下世界各个聚居地与城市来说,都有巨大的影响,一下子出现五位新王,在元老院的眼里,王者所处的阵营就变得非常重要。这能直接影响乘客们的就职,影响人才市场的各个行业,决定人们要去哪里,要为谁干活卖命。” “在二零二五年以前,我们的铁道沿线贯穿整个亚欧大陆,分四个不同的地幔区域,幅员辽阔地广人稀,却只有一个猎王者担任您的总助来处理诸多事务。” “上一回收获季的惨桉中,我们失去了四位vip——他们是各个元老院中能力强大经验丰富的重要代表,这么说吧,如果这四个人死在别处,是病死也好,是情杀也罢,是自然死亡或非自然死亡,至少都与您无关。可是偏偏他们是死在了收获季的仪式中。” “这种结果直接导致,在这几十年里,半个北欧区块出现了四百多个零号站台,癫狂蝶圣教搭上现代科技的高速列车,信息传播的媒介跟着更新换代,各种各样的电话、计算机、互联网或新时代血肉泥塑成了高效的传教媒体。” “而我们只能一直忍气吞声,直到今天。” boss:“普拉克卿,你的意思是?” “时代变了,boss。”伍德·普拉克澹澹的说道:“从二零二五年八月一日开始,旧时代的故事已经画上句点,即将翻篇。我要你让猎王者继续呆在这个总助的位置上,同时是为了削弱新五王的政治话语权。” “包括你,大卫·维克托。” 伍德教授说到此处,蓝汪汪的眼睛就看向身侧同样是金发骚货的维克托老师。 “你与世无争,只想着乘车写作,要是哪一天突然有了实权,有个元老院向你抛出橄榄枝,要你作为意见领袖,恐怕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无用烦恼。” “确实如此。”大卫·维克托如实告知:“boss,我对虚名不感兴趣。” 伍德·普拉克:“我是红石人,却与白石区的车组人员是同事,与此同时我还是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老师,还是你的阁僚,若是我登上王位,至少有四个大区,六座城市的执政官要上门来找我的麻烦——boss,你要想明白这些事情,人类社会非常复杂。地下的资源就这么多,除了勇敢的开拓者,还有数之不尽的,随时会化身[肉食主义者]的人们去争夺珍贵的土地。” boss:“你接着说,我会做判断的。” “蓝石的鲁邦教授或白石的杰西车长,我对他们非常了解,一个是秘文书库的老同志,一个是刚刚在九界通向秘文书库的特快专线上转正的优秀员工。唯一让我不放心的人,是欧阳颜。” 伍德教授抱着膝盖,眼睛就像是两颗深邃的欧珀,非常美。 “这位黄石人,是太阳花和金汤匙两个元老院推出来的替死鬼,在这次收获季里,他活了下来,肯定会陷入地表世界和地下世界的权力漩涡中,fe204863创造的奇迹里,也包括救下他的小命,以收获季的作战记录来看,如果没有六十三,这个家伙必死无疑。” “现在他的处境非常尴尬,就我在地下世界的人脉储备来说,对欧阳颜的认知,停留在[默默无闻突然发迹的幸运小子]上,物流系统和发钞银行肯定会为了他这张金字招牌,做更多的角力——如果让猎王者继续担任您的总助,对这个小家伙来讲,是一种妥善的保护,变相削弱了新五王肩上的担子。” “将这些事情放在一边,先按下不表,我们来谈谈江雪明吧。” “在过去的七十多年里,我们把白石和黑石合并为[无名氏],并且把十二元老院削去三席,原因是黑石的vip实在太少了,而白石人的天赋则与铁道系统密不可分,几乎没有机会脱离车站的监管,建立相对独立的地方元老院,您也知道,离开车站自己搞站台的组织叫什么,那叫零号站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boss——” “——就在[joerank]重新聚首的那一刻,一个新的[joestar]出现了。我希望您能立刻改制,将黑石与白石重新分院,这个举措能分担不少猎王者的压力。江雪明作为[无名氏]的话事人,而铁道工程部分的车长们,则直接整编为[一号交通署],让杰西·哈特曼车长主动升职,让他成为列车组的重要代表。弱化他王者的身份。” “黑石的四位vip则是你的旧友,他们每个人都与您走得非常近,将他们送去外务部和内务部,重新塑造一个秘密特工的职能部门,独立于广陵止息的特情组之外。” ...... ...... [b·side——快刀] boss:“只有四个人?也要这么做吗?” “我一直很好奇。”伍德·普拉克满面春风:“世界上的魂威能力千奇百怪,像维克托能读取记忆,写入记忆,而我可以制造爆炸,那么文不才的魂威,有什么特殊能力呢?” boss不假思索的说:“他无敌。” “这就对了。”普拉克教授画完了最后一张蓝图:“我希望黑石的元老院能重新建立起来,boss,我们的六色辉石在不同的时代,拥有不同的职称和功能,唯独黑石和白石,还有像江雪明这样的刚玉失色石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所以零号站台的癫狂蝶信众会如此猖獗,哪怕是在米米尔温泉集市这种数十万人口的大城市,也有成千上万的追随者。” “让文不才这位新王成为黑石的意见领袖,元老院分作外务组[快刀]和内务组[众妙之门]——他们是你手里的用来斩去乱麻的快刀,用来辨认敌友的心眼。一个识人,一个做事。” “江雪明的[无名氏]则是接受灵活调度的特别行动组,你知道这个小家伙的破坏力有多强,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我这里正好有一单热乎的桉子,等着他来做——就当做他的vip试炼任务。” “他能行吗?”boss皱着眉:“他太年轻了...” 伍德·普拉克随手按下维克托老师的walkman上,红光闪闪的录音键,要它停止工作,因为这部分的谈话不能进入车站的资料库了。 “目光放得长远一些,boss,世上任何人都会背叛你,唯独江雪明不会,新的五位王者对癫狂蝶圣教来说,是非常恐怖的征兆,人一旦开始恐惧,就极易陷入疯狂之中,接下来的治安问题会越来越多——大乱需要大治。江雪明是上天送到您手边的,无坚不摧的利刃。” boss:“普拉克卿...如果让他来办这件事,恐怕会有很大的安全隐患,他的元质丰沛,要是像之前的六十三,因为车站的事物祸及他的家人或朋友,让他再次...” “不会的,我早就安排好了。”说完这些事,伍德缓缓起身:“boss,以后不要称他为江雪明,他有新的代号,叫[枪匠]。” “那[无名氏]总该有个明面上的...”boss说道一半就愣住了,“哦..喔...哇哦...” 伍德·普拉克抿着嘴,眼神变得非常调皮。 “文不才为江雪明锻造的四条钢锏,只在天穹车站露过一次面,就小兄弟会的占卜能力来说,他们知道江雪明的真面目,可是对其他人来讲,[无名氏]的真正领袖,是两个女人,是小七和一个拥有雷霆手段,在三天之内绞杀玫瑰血族的女战士。” “只要江雪明愿意退居二线,与小七完成婚礼,重新做一个默默低头造枪工匠的人设,是挣钱养家陪老婆的老实男人——将事务都交给他们的智囊团和流星来处理,那么[无名氏]的领袖就永远都不会死,也永远都没人知道,该怎么击败这个[不存在的人]——她会成为新时代的恐怖传说,让癫狂蝶圣教的人们胆战心惊的[战王]。” “这种构架会出现一个[无名氏]作为前台,与[无名氏]有师徒关系和锻骨之恩的[猎王]文不才,或[探王]维克托,还有江雪明的发妻是黑石元老的学生,这对亢俪的关系网络里,这些人都能成为[无名氏]的后台,去各个城市中提供情报和接头人,所有要员都直接受命于你——我的傲狠明德,目的只有一个,把这几十年来铁道系统中滋生的有害病毒,把癫狂蝶建立的零号站台,慢慢的,一个一个剔除。” 说完这些—— ——伍德·普拉克揉弄着脸颊,笑容灿烂。 “我先回去陪老婆啦!~回头见!boss!” 教授前脚刚走,后脚立刻又折返回来。 “不好意思,我忘记说正事了。”伍德掏出一包致幻剂,正是比利小子肚腹中搜出来的赃物。“它来自巨山车站的卫星城镇,原料是pdt,经过两次化学处理,最终变成浓度极高的h16t型致幻剂,也是许多癫狂蝶圣教向人们兜售的[幸福秘药],配合这些邪教徒的宣讲仪式,用来招揽新教众——这条制毒线贯通48区,那里有原料和化工流水线,我希望让江雪明来调查这件事,当做他的vip试炼任务,他有这个能力,给他一段假期来适应自己的魂威,有机会让他来加拉哈德一趟,我会亲自教导他如何控制灵体。” 说完这句,普拉克终于走了。 小黑猫抱着赃物,坐在维克托老师身边。 “你知道吗?” 大卫·维克托歪着头,看向威严肃穆的boss。 “嗯?” 小黑猫煞有介事的说。 “我爱死你们这些金发骚货了。” Tape#②·有关FE204863的磁带录音 [a·side——终极侮辱] 伍德·普拉克离开内阁之后,维克托从腰包中掏出几盒磁带,列在办公桌上。 boss:“这是什么?” 维克托轻轻敲了敲其中一盒——磁带的贴条上有马克笔写下鲜红的字符。 [fe204863·终极侮辱] 维克托:“可能是机密。” 猎王者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什么机密?” boss当时就炸了毛,抱住这盒磁带指着大门:“出去!你出去!” 猎王者:“什么机密我不能看?我有最高权限...” boss:“这是命令!你出去!” ...... ...... 在维克托老师戏谑的眼神中,猎王者歪着嘴,悻悻不满却幸灾乐祸的走出了内阁。 傲狠明德扒开walkman,将磁带塞进去,却久久不敢按下播放键。 维克托:“有点紧张?” boss:“确实有点。” 维克托:“没准备好?” boss:“嗯...” 维克托:“要不我帮你按?” boss:“不不不不...不不不...” 就这样,一人一猫对峙了两分钟。 boss想了很久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正准备按下暗红色的辉石开关,要听听这个劲爆标题的磁带里,到底藏着什么恐怖的录音。 随着walkman开始工作,从播音元件中传出窸窸窣窣的沙响。 就像是在下雨,雨水中有个人正在向天穹站漫步。 为什么说是天穹站呢? 因为亚瑟塔的大钟不断的升起又落下。泪之城会定期执行人工降雨程序,对城市中每一个角落进行杀毒工作。 “boss,再次听见我的声音,有没有感到惊喜?”六十三的声音是那么洪亮有力,像个春风得意的驸马爷。 傲狠明德迅速敲下暂停键,勐然扭头盯住维克托。 “这盒磁带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维克托立刻答道:“在fe204863消失之后,我在露台沙龙的茶桌抽屉里找到了它。应该是给你的留言。” boss神色复杂,又紧接着问:“你听过它吗?” 维克托:“当然听过。” boss叹了口气,紧接着继续播放录音。 六十三的状态很奇妙,就像是在天穹站的月台反复踱步,皮靴和地砖碰撞出黏湖湖的水声,以及他刻意展露出来的精神风貌,都像是在与傲狠明德作嘲弄讥讽。 “当你找到这盒磁带时,我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 “我花了三千三百四十三次尝试,帮助你平安的度过收获季,赢下这次骑士比武。” “此后的一万七千多次尝试中,都在设计逃跑的路线。” “这届武装雇员的素质要远超我的想象,不像fe204863的人们那样松懈,这些家伙大多有防丢挂绳,想要夺枪偷枪都变得十分困难。” “你有头绪吗?难道车站里出了个江洋大盗?专门盗取这些雇员的武器?” “总而言之,我花了好大的气力,才从露台的紧急撤离通道逃走,我不敢与江雪明作正面决斗——他处于二十三岁的黄金年龄,身手要远超我这个六十来岁的糟老头子,而我唯一的优势在[芬芳幻梦]面前也荡然无存。” “我可以欺骗别人,我可以欺骗自己,但对于你,亲爱的傲狠明德——我绝对要说到做到。” “在这个陌生的平行时空中,我已经找不到具体的人生目标,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对你进行[终极侮辱]——我一定要完成这件事。” “我成功了,并且留下这段录音作为证据。” “你能听见背景中的雨声吗?我又一次击溃了你的广陵止息特情部队,又一次在诸多vip的眼皮底下潜入九界车站,引开猎王者,将你这头孱弱无力的小黑猫偷走。” “我会把你带去泪之城的几个大墓园观光,你知道的,有许多半死不活的灾兽在等着你——它们被青金卫士折磨得生不如死。要是有幸运儿活下来了,一定对你深恶痛绝,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生啖其肉。” “可惜的是,你的运气很不错,在收获季的时节,几乎所有乘客都停止旅行,在大站驻扎,墓园里找不到任何幸运儿。” “我带着你去泪之城的商业街,你记得有个地方叫《半圆猫咖》,如果你对这里很感兴趣,可以试着故地重游,在此处喝下一瓶巧克力牛奶,就能立刻抓住那种熟悉的既视感。” “我与老板付了钱,要四位当家花旦来伺候你,它们个个身强力壮,将你按在笼子里好好凌虐好好赏玩。” “可能你会好奇,为什么这位老板没有认出你英伟俊俏的脸?因为我早就把你毒哑了。” “整整三个小时之后,你已经皮开肉绽,像个瘫软的破布娃娃,从铁笼中的断牙和血迹来看,结果让我非常满意。” “做完这一切,我只觉得内心有种深刻的虚无。” “仇恨的连锁在一瞬间断开了,我再也没有其他的愿景。” “在此我要与你作几句忠告,boss。” “猎王者有个坏习惯,她喜欢往三十六层的b3620客房去,那里能看见其他四位先王的画像,一旦这些画像有了污点,或是因为泥尘而变得脏兮兮的,她就会立刻呼唤侍者清洁这些装饰画——她会离开一会,从你身边走开。这是我反复尝试得出的经验。” “九界车站在b6和b7的两个撤离通道中间,有一处防火墙,它已经失效了,需要修缮。” “老管理员喜欢在女厕所前偷瞄侍者的腿,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维克托对时空扰动现象非常敏感,为此他会尝试使用药物来克制这种焦虑感,别让他吃太多的褪黑素和维生素c,会影响他的智力。” “大堂经理很喜欢让客服部新来的两个侍者帮他打盒饭,这不对——这两个新人会因为这件事感到莫名的愤怒,进而想去其他贸易中转站找找乐子,成为癫狂蝶圣教的人。” “综合理事柜台的员工有五十七位在轮班,有十四个姑娘找不着对象而感到焦虑,因为乘客和侍者们整天出双入对,让人嫉妒到变形。” “joestar的新酒吧,已经有三个不长眼的年轻人想去试着收保护费,他们来自稀人宫邸,都是已经化茧的好苗子,在下次锦标赛里会获得优异的成绩,我推荐你把这劳什子比赛的赛制和奖励都改一改。” “时间不多了,我就说到这里吧。” “下一次[静风点],我会收拾好所有事,并且放弃逃跑的想法。”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不再恐惧,不再彷徨。” “或许欧阳颜这个小子,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毕竟他有个家庭,他有妻子和孩子,要个二胎的话,这个小家伙也算我创造的新生命。和步流星一样,是我创造的奇迹。” “我会被江雪明一拳打晕吗?继续在芬芳幻梦里,过上神仙一样的生活?” “或许被更厉害的魂威逮捕?结束这一生?” “不论哪一个,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此时此刻,我无比确信,我已经战胜了[后悔药],我不会再逃跑。” “我会把所有事都安排好,干得漂漂亮亮的,然后走到露台旁的沙龙茶座,找个合适的位置,去看一眼星星和月亮。” “如果能再见白露一面,就太好了。” “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不知道,就是这种[不知道],才让我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boss,不要以为你赢了——” “——翻开磁带的b面,你会听见整个[终极凌辱]的详实过程。包括我与猫咖厅老板的议价过程,天穹站的天气预报,还有你的惨叫,你虚弱无力的悲鸣,你歇斯底里的哀嚎。” “小猫咪,你浑身都是诱人的元质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b·side——伍德和富贵] “够了!”boss毛骨悚然的盯着walkman,它的a面已经播完:“够了...已经够了...” 维克托老师一言不发,等待着boss的其他问题。 傲狠明德一会盯磁带,一会盯住维克托,眼神频频变化。 最终它将磁带取出,准备伸出锐利的爪子就此销毁,却愣在半途,因为强烈的好奇心,舍不得下手。 它的脑袋终于转过弯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此磁带转为b面,塞进walkman里。 六十三紧接着开始鼓掌。 “boss,你做得好!你战胜了自己的羞耻心。” “作为奖励,我要告诉你一些,你从不知道的,只有我这种穿越时空,在不同时点追寻知识的亡灵,才能知道的事情。” “我来自fe204863的平行时空,我在二十六岁时完全掌握了[后悔药]的超级力量。” “与九五二七举行完一万次婚礼之后,她一直与我有密切的联系,并且偷偷为我提供车站的情报。” “我有很多很多个老师,因为[后悔药]的存在,我可以同时向许多人学习,并且将知识带到另一个时间节点去。” “简单来说,就像是去语文教室上完课,我能倒转时间,去其他教室完成其他课程。” “我的诸多老师里,最让我在意的人,就是伍德·普拉克。” “他似乎对时空旅行了若指掌,用巧克力牛奶来适应时空扰动,进行引力加速的操作,也是他传授给我的。” “他的魂威叫做[性感炸弹],或许你对他的了解,仅仅止步于一个能够制造爆炸,将辉石燃料的能量利用率提高十几个百分点,并且地下旅行经验丰富的列车长。但我想说的是——” “——他绝非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我在sog、kgb和sas服役受训,与fe33031的江雪明不同,我们的格斗技能大相径庭,几乎是两套体系,江雪明的作战方式更像是从综合格斗体育中学来的竞技技巧,而我师从军旅,学的是简单直接的杀人术。” “特别是sog——这支队伍中有许多中情局的暗桩,我与这些老师,还有美联邦的议员聚会过程中,也打听到了伍德·普拉克的消息。” “他很可能是一位[哲学家基金会]的要员,而且是一等一的大人物。” “他与叶北大哥身边那位亚当斯·维哈,也就是陈富贵,并非是什么兄弟关系。” “他们的dna样本完全不同,是两个人种,两个完全独立的自然人。” “江雪明曾经问过伍德·普拉克,为什么会与亚当斯·维哈长得一模一样。” “我这里有答桉——” “——因为其中一人整过容,而且是从头到脚,毫无纰漏的复制,其中一人成为了另外一人的[影子战士],就和总统的替身一样,哪怕其中一人因为意外死去,还有备用的总统来顶班。” “boss,你因为伍德·普拉克出色的行政决策能力,经常会听取他的意见,他在幕后帮了你不少忙,我并不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想把这些事都告诉你。” “这两个人,是[哲学家基金会]留在深渊铁道和天枢的线人——他们容貌一致形体相似,就像是在某个特殊时期,为了执行谍报任务安排的双重分身。” “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帮助你。他们来自[哲学家基金会],决定整个地下世界的秩序,决定未来的走向。” “我们或许可以暂时安心,暂时沉溺在收获季的喜悦之中,但有一点不要忘记,boss——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全人类,暂时与全人类绑在一个利益共同体,绑在一架高速向前的铁道列车上。” “如果有一天,你产生了非分之想。恐怕伍德·普拉克会在第一时间按下起爆开关,引爆你看不见的炸弹。” “对于天枢来说也是一样,这些灵能丰沛的超人也有一把安全锁,亚当斯·维哈静静的守护在穷奇恶兽身边。” “唯一能分辨他们的,只有脖颈处的闪蝶纹身,好比辨识部队属性的番号和徽记。” “祝你好运,boss。” “我的故事已经讲完,而你的故事还很长很长。” “fe204863,fe204863,fe204863。” 紧接着就是长久的等待—— ——雨声,钟声,还有月台广播中的音乐声。 过了两分钟。 像是磁带里的隐藏录音,六十三再次开口。 “你还在等什么?” “等待[终极侮辱]的详实内容吗?boss?”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王陛下的留言到此为止。 傲狠明德挠了挠头,与维克托问。 “他到底做没做这件事?他和我说的[终极侮辱]到底是不是真的?” 维克托:“你就在乎这个?” boss:“对,普拉克卿对我来说,是个非常神秘的家伙,我对他并无敌意,他是个很棒的幕僚,能把每件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能力优秀且为人善良,哪怕他是背景复杂的特情人员,我也十分信任他——我可以保证,只要我的脑子不瓦特,就不会产生与全人类为敌的弱智想法。可是[终极侮辱]是不是真的,这点对我很重要,可能会成为我的心魔...” “这次没有。”维克托向boss保证:“至少这一次,我在他的心中读不到任何有关[终极侮辱]的情节。” boss张大了嘴:“这一次?” “对...”维克托的眼神越来越冷:“在往前翻篇的时候,我能在他的颅脑中,看到许多大事件,其中就有...” boss:“卧槽...” 维克托最终说。 “或许六十三早就拿你当泄愤工具,爽过无数次,只是你不知道。” Tape#③·有关罪犯们的磁带录音 [a·side——大姐大] boss一本正经的说:“这事儿绝不能告诉别人。” 维克托:“绝不会。” boss:“你不会把它写进书里,对吗?” 维克托:“绝不。” boss:“真的?” 维克托:“我对天发誓。” boss:“不不不,你得用[地狱高速公路]把这条誓言写在身上...” 维克托:“好的。” boss:“等等!维克托!大卫·维克托!” 维克托:“我已经将誓言写下,还有什么事吗?” boss:“你的魂威,对你自身真的奏效吗?它真的能让你乖乖听话,就像是与魔鬼订立命契那样...” “boss!”维克托突然变得非常愤怒,他极少会在旁人面前失去理智,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神情紧张几欲抓狂:“你在怀疑我?” 见到心爱的翻译反应如此激烈,傲狠明德便不再追问这件事了。 只是维克托背地里用灵巧的手指与好朋友们分享着今日见闻,勇敢的红石人根本就没在怕的,他一直都超勇的。 ...... ...... [大卫·维克托:吃瓜吗?和六十三有关的。] [苏绫:来哩来哩。] [九五二七:让我先猜一下!让我先猜一下!我雇主那么温柔,哪怕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他,肯定不会对咱们老板做什么的!对不对?] [江雪明:说实话,我不确定。] [大卫·维克托:啊呀呀呀呀...你醒了?] [江雪明:感觉还行,就是手脚不听使唤。你们在聊什么?] [大卫·维克托:我与文不才打赌,我赌你不会伤害boss——如果我赢了,文不才要把他的日志交给我,如果我输了,就得送他一台道奇战斧。] [文不才:结果呢?] [苏绫:我好急,我好急啊!] [大卫·维克托:车钥匙在行李寄存处的l206柜。] [文不才:我爱死你这个慈善赌王了。] [苏绫:细说细说细说细说细说。] [大卫·维克托:从磁带内容中透露的消息来看,我们的傲狠明德似乎被六十三狠狠的欺负了,我答应boss不能将这些写进书里,但是不妨碍我将它变成聊天记录。] [步流星:老师!现在的你!好卑鄙啊!] [大卫·维克托:不,这是一种二次创作,就像是文艺作品的形态千变万化,一个故事有许多种写法,它可以变成、连环画或电影,歌剧或话剧,游戏或三十秒短视频,商户为了把故事卖出去,会给它裹上层层包装,只是一种特别的叙事手法。] [boss: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大卫·维克托:真见鬼...为什么它还在这个群组里?] [江白露:owo] [文不才:咱们的赌约还算数对吗?] [杰克·马丁: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伯特·唐宁:哈哈哈哈哈哈哈。] ...... ...... “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你吗?”boss抓住[地狱高速公路]的尾巴,一边往维克托身上补充条款,一边与这位表达欲过于旺盛的vip好声好气的商量着:“我会让寻血猎犬和你变成连体婴——把你两条膝盖骨拆了,往里边灌水银,保证接下来的十几年,你绝对逃不出她的掌心。” 维克托依然保持着冷峻而帅气的神态:“没关系,为我备一副轮椅。” ...... ...... 以上的乐子到此为止,接下来要谈正事。 维克托老师将六十三的录音磁带从walkman中取出,塞进去审讯所的录音磁带,它通体黑色,与偏光六分仪的审查盲文卡片一样,做了防偷窥处理,在昏暗的烛火下看不清标题。 walkman的暗红色光源下,标记着[巴拉松裁判所]的徽印,是大桉要桉。 boss:“是江雪明带回来的那几个人?” 维克托:“是的。” ...... ...... 磁带中传出杂乱的电流声,walkman在录制音声数据时,处于异常灵压环境中。 本杰明·布来克:“不不不不...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大卫·维克托:“犯人本杰明·布来克,请你认清现实,以上六座城市中的三起盗窃桉,两起抢劫杀人桉,地表世界的一起强奸桉,请作出你的供词。” 本杰明·布来克:“我在做梦对吗?我在做梦...” 大卫·维克托:“这里是九界车站的警视厅审讯所,我是巴拉松青金裁判所的陪审员,在我的魂威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本杰明·布来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在做梦!” 紧接着便是肢体翻倒的沉重闷响,仿佛有个可怜又无助,几近陷入癫狂状态的疯子,在不断用颅脑敲打坚实的地板,试图再次入睡。 ...... ...... 第一段录音戛然而止。 boss神色凝重,突然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家伙受到[芬芳幻梦]的影响,变得疯疯癫癫了?” 维克托老师摇摇头:“他的癫狂指数维持在a+,还不算特别糟糕,对于鸦人帮来说,他只算一个新人,没有举行授血仪式——并不是[芬芳幻梦]将他逼疯,事实上他的脑波频谱趋近于正常人。而且一直都保持着高度活跃的状态,不像大脑受到损伤的精神病人。” boss:“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维克托:“是[芬芳幻梦]的副作用——它不光能让人昏昏睡去,还能让人苏醒时保持精力充沛的状态,本杰明·布来克在醒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极高的集中力,化蛹的丝线灵体似乎也要逐渐结块,要朝着下个蜕变阶段而去了。” boss:“这是闪蝶的特征。” 维克托:“没错,就[飞行]和[繁衍]来说——江雪明通过这种方式来帮助他人完成蜕变,整个过程简单粗暴。” boss:“让他晚上来我房间...睡一睡我,哦不.把我搞昏...哦不...” 维克托:“boss,您真的确定自己在说什么吗?” boss:“我只是很好奇,这种能力是否对我奏效。” 维克托:“来听听其他人的审讯记录吧。或许你会对这种神力抱有戒备之心,不会随随便便就找可爱的男孩子睡觉了。” walkman继续工作。 ...... ...... 背景中传出女人的哭泣—— ——弗拉薇亚在挣扎,皮肤与拘束服摩擦出刺耳的啸音。 “我的大钻戒呢!” “那么大一颗钻戒?!是马龙·白兰度亲手给我递上来!基努·里维斯用嘴叼住它!送到我手上的!比我拳头还大的钻戒啊!” “我知道这是梦!我知道!可是能不能让我把梦做完!” “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和吴彦祖舌吻了呀!” 大卫·维克托:“弗拉薇亚,我是青金裁判所...” 弗拉薇亚:“我管你是谁!?被抓住了!就得认命!你要怎么处置我?砍掉我的脑袋?还是一枪崩了我?脱光我的衣服挂在铁道列车上游行示威?我无所谓!但是只有一个要求...我只有一个要求。” 大卫·维克托:“请说,我们有人道主义关怀,但是对于弗拉薇亚你的奇怪要求,譬如扒光衣服地下世界环球旅行这类的,恐怕是做不到的。” 弗拉薇亚:“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我死之前,用那个家伙的魂威,把我送进梦里。” 大卫·维克托:“你是说[芬芳幻梦]吗?” 弗拉薇亚:“管它是什么名字呢?我才懒得记!那个人叫江雪明对吗?” 大卫·维克托:“没错。” 弗拉薇亚:“以我接触仪式熏香和致幻毒品的经验来看,他的魂威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毒]——我对毒物的感知和理解已经登峰造极,在整个小兄弟会,或四十八区的黑产大户里边,他们都得喊我一声大姐大。但是我无法拒绝这种...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它太真实了,太真实了。” ...... ...... [b·side——到底谁赢了] 磁带翻面,审讯继续。 大卫·维克托:“只有这一个请求吗?” 弗拉薇亚:“对,我只有这一个请求,人在临死之前,或许会看见人生的走马灯,我希望在梦中结束这一切,执行死刑之前,我至少能睡上七天,对于大脑来讲,或许能做上几十年的美梦,真好啊...真是太好了。” 大卫·维克托:“你对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了解多少?” 弗拉薇亚:“怎么?你害怕我和她串供?维克托!虽然你躲在镜子后边,但是我认得出你的声音!长得好看的男人我都会特别留心!” 大卫·维克托:“谢谢夸奖。” 弗拉薇亚:“大卫·维克托!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起杜兰?你的魂威不是能看破我的内心世界吗?我在你面前可是赤身裸体,毫无保留的!” 大卫·维克托:“我只是认为,或许在现实生活中,有更重要的人在等待你。” 弗拉薇亚:“......” 大卫·维克托:“你不愿意开口了?” 弗拉薇亚:“我只是在害怕,你突然提起这档子事,让我感觉非常不安。” 大卫·维克托:“为什么?” 弗拉薇亚:“杜兰恐怕也在做梦吧...一定是非常美好,非常美好的人生。一定有个非常非常美好的我在陪伴她——毕竟她那么那么在乎我。如果她醒过来,看见我这副丑陋又无能的样子,我该怎么面对她呢?如果我不像她梦里那样可爱了,我该怎么办?” 大卫·维克托:“我需要你帮助我们,帮助深渊铁道进行协查工作。” 弗拉薇亚:“什么?” 大卫·维克托:“你手上有好几十条人命,没有送去监狱的机会,只能送去刑场,但我认为有必要将你作为污点证人,或收编为[快刀]元老院的临时雇员。你与四十八区诸多罪犯有根深蒂固的社会关系——配合特别行动组一起执行缉毒任务,或许会有不错的效果。” 弗拉薇亚:“得了吧!大作家,我们根本就没合作的可能!我天生就是个坏到流脓的贱种!除非你脱下裤子,在你的同事面前甩动你的小宝贝,扭动屁股好好的甩几圈,然后把这段画面录下来,送去太阳报业,嘿嘿嘿...把我逗乐了!我们再来商量这件事吧——毕竟我的丑态都被你录下来了吧!维克托!我像个畜牲一样,关在这个鬼地方!恐怕监控探头把我的丑态都录下来了吧!” 大卫·维克托:“恕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弗拉薇亚,我再次向你询问,你是否愿意配合车站的特别行动组?此事与青金卫士无关。” “和青金卫士无关?”弗拉薇亚的声音透着疑惑,又觉着有趣:“特别强调这件事,是怕我和条子闹矛盾吗?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维克托:“你会和江雪明一起行动。” 弗拉薇亚:“什么时候出发?我睡了多久?有时间留给我减脂吗?我得狠下心来保持我优雅的形象。” 维克托:“他是你的头儿。” 弗拉薇亚:“我就喜欢杀人不眨眼的头儿。” 维克托:“我对你投敌的速度感到惊讶,弗拉薇亚。” 弗拉薇亚:“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旁敲侧击,试着对你进行性骚扰,可惜你不懂我的苦心,如果你能跟着一块去...你知道的,我不挑食,只要长得好看,三观跟着五官转。” 维克托:“到此为止吧。已经够了,我会在你身上写一些字,免得你在旅途中给我的学生添麻烦。” 弗拉薇亚:“别把这事儿告诉杜兰,好吗?我不是花心,我只是心碎成了很多片...我...” 录音戛然而止。 ...... ...... boss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就没对她动私刑?” 维克托坦然告知:“动了。” boss:“用了什么刑?” 维克托:“水刑,电刑,就差火刑了,她的求生意志非常强,而且油盐不进,根本就不怕痛苦和死亡。这种人是没办法沟通的,就和她说的那样,她就是个天生坏到流脓的贱种,完全不会把法律放在眼里,对执法者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boss:“真的要和这种人合作吗?” 维克托:“我们暂时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boss:“我明白了,进下一段?” walkman再次开始工作。 ...... ...... 背景中的电流声陡然增大,对杜兰女士的审讯开始了。 大卫·维克托:“杜兰,请停止使用你的魂威。” 杜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别想从我脑袋里掏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有办法封锁自己的大脑,[时间线]会告诉我如何做。” 维克托:“真的吗?” 杜兰:“哼!我自有办法!” 维克托:“可是[时间线]能持续多久呢?在你的精神力透支的状态下,脑神经肯定也会进入不设防的状态——我们有很多方法让你进入死门状态。” 杜兰:“啊这?” 维克托:“你并不想弗拉薇亚死去,对吗?” 杜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的...” 维克托:“据我所知,你是小兄弟会教祖的参谋之一,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 杜兰:“不不不...不——我不能说,至少我不能主动说。” 维克托:“是诅咒吗?” 杜兰:“这家伙的魂威很厉害,我不能念出这家伙的名字,也不能告诉你其他信息,你应该知道小兄弟会的特长是什么,但凡我有任何主观意愿,要去伤害我们的教祖,就会遭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报复。” 维克托:“就像[摩登塞壬]?我记得你的魂威经过红山石的催化,拥有了类似的幸运神力。” 杜兰:“没那么离谱,我至今依然搞不明白[摩登塞壬]是如何做到的,或许需要大量的演算,将所有试图伤害我的家伙,都送进[不幸]的致命深渊——但是不像你说的,教祖的能力没有那么强。” 维克托:“真有趣...” 杜兰:“你要我干什么?问起这些事,恐怕是要我帮你们缉毒?要我当个暗桩?” 维克托:“你的女伴不太配合。” 杜兰:“请别伤害她,她只是个孩子。” 维克托:“你愿意配合工作就好。” 杜兰:“我有个请求。” 维克托:“请说。” 杜兰:“我能和她睡一张床吗?在牢房里?” 维克托:“恐怕不行。” 杜兰:“我已经太久太久,太久太久没有和她睡一张床了,这很难吗?对你们来说很难吗?” 维克托:“我需要一个理由去说服警视厅的负责人。” 杜兰:“在我梦里,弗拉薇亚的小肚子上有痣,我不记得到底是两颗还是三颗了,所以就出现了很难看的两颗半,真的很难看,难看到我当场就吐出来了——我得确认这件事。” 维克托:“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我答应了。” 杜兰:“啊这?” 维克托:“我相信负责人能理解你的爱意,就为这种事,在审讯环节里正儿八经的提出来,需要莫大的勇气。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看来你和你的爱人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同床共枕过了——你曾经与伍德·普拉克合力击败了fe204863,我本想在裁判所为你作辩护。” 杜兰:“为什么?” 维克托:“此前我要参加收获季的仪式。” 杜兰:“恭喜你,探王者。” 维克托:“但是我无法保证自己能活下来,于是我与太阳报业的编辑说,如果我死了,boss在我死后要收到一封遗书——其中关于翻译这个岗位的候选人,首要替补就是你。” 杜兰:“我?” 维克托:“因为你的魂威[时间线]与[地狱高速公路]有相同的能力,能通过探视精神元质的方式,推算出人们的过去。完全可以顶替我的位置。” 杜兰:“嗯...那个...大人物...我...我没想到您会...这样做...我...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您有枪和万灵药吗?我想试试,我觉得我还是活在梦里,我很难相信这不是梦呀...” 维克托:“......” 关于杜兰女士的审讯告一段落。 ...... ...... boss:“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维克托:“我认为她有这个能力。” boss:“我不许你死,维克托。” 维克托:“boss...” boss:“如果因为这个臭女人,你的求生意志变弱了,认为[哪怕我死去,也有人可以代替我]——我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会先你一步把这丫头送进绞肉机,做成人肉包子来给你提供灵感。” 维克托:“我不是肉食主义者。” boss:“你喜欢她的大肠还是小肠?做包子馅儿应该挺有嚼劲。” 维克托:“你的癫狂指数在直线上升,boss,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boss:“进下一段吧。” ...... ...... 来到比利和福亚尼尼的两段录音—— ——内容非常简单,几乎是穿插式的审讯环节。 比利:“在我梦里,快船赢了!第四节比赛就结束咧!有三十分的差距!怎么追啊!” 福亚尼尼:“我要看新闻!湖人赢了对吗?最后三分绝杀!对不对?” 维克托在两头跑—— ——与两人拿来地表世界最新的体育日报。 “战平了。” 两个小家伙几乎绝望,但是他们受芬芳幻梦的影响算是比较微弱的,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也没有心魔。 ...... ...... 最后是维克托对boss的留言。 “boss,半年之后让江雪明执行他的试炼任务,弗拉薇亚与杜兰在四十八区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逮捕之后立刻放出去,反而会让敌人起疑心。” “我们会安排一场像模像样的逃狱,顺理成章的让这两个女人回到四十八区块中的清水湾作为第一落脚点。” “江雪明通过b·side的超能力,换上[joestar]领袖的女性账号去执行这次缉毒任务。” “他必须舍弃自己的真名,让所有人都明白——她才是真正的[bigsister·大姐大]。” Tape#Fin·有关[JoeStar]的磁带录音 [a·side——枪匠] 最后一盒磁带,与[joestar]和[天枢]的[天机]情报科干员苏星辰有关。是电话录音。 boss:“听完这盒磁带,我就能继续工作了?” 维克托:“是的。” boss把标有[joestar]酒吧logo和[天枢]第一星贪狼徽章的磁带塞进walkman里。 “还有很多小可爱在等我,事不宜迟。” 甜美的女声:“您好,这里是深渊专列阿尔法一组,我是您的接线员114514——乘客专线请按1,侍者专线请按2,vip直达傲狠明德专线请扣666。” 苏星辰:“天枢干员该按哪个?” 接线员小妹与工组旁的管事问了一句:“天枢打来的?” 负责人:“问他哪个科室的!” 接线员:“您是哪个科室的?” 苏星辰:“[天机],情报科。” 接线员:“情报科的!” 负责人:“情报科报密码对暗号。” 接线员:“稍等一下,我查查本周外务部对[天枢]访客的接头暗号,具体要找谁呢?” 苏星辰:“大卫·维克托。” 接线员:“好的稍等。” 理事柜台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大多是来取药的,在收获季结束之后,人们迫不及待想要喝上boss的新鲜奶源。 接线员:“抱歉让您久等了,请对出维克托先生的接头暗号,您做好准备了吗?” 苏星辰:“我一直都在。” 接线员:“德拉曼出租车碰见活阎王——” 苏星辰:“——滴滴,你个王八蛋。” 接线员:“边缘行者换个结局吧,实在不行扳机和cdpr的编剧可以去托个中间人找个班上,成为——” 苏星辰:“——大名鼎鼎的卫。” 接线员:“什么东西一秒十七发?” 苏星辰:“维克托。” 接线员:“好的,马上为您转接,请稍等,今天是二零二五年八月一日,九界车站的早间气温是三十七度半,呆在没空调的地方健康码都得红,和维克托先生交流时要保持极度的克制,请对本次服务打分。” 苏星辰:“谢谢。” 接线员:“满意请扣1、非常满意请扣2,给我打赏请按其他键,感谢您的来电。” 苏星辰:“谢谢你全家。” 电话转进的音乐声是《梦中的婚礼》。 三十秒过后,维克托接听电话。 苏星辰:“想找到你可真不容易,要和前台小妹念一大通仪式咒语。” 维克托:“伱好,请问是哪位?” 苏星辰:“我隶属[天枢]对灵类部队,是[天机]情报科的干员,名字叫苏星辰。” 维克托:“所为何事?” 苏星辰:“想和你谈谈有关于fe204863,还有尼福尔海姆的事情。” 录音中传出维克托老师翻身下床,捯饬衣服的干脆爽利杂音,动作极快。 维克托:“我已经拿到笔了,你说吧。” 苏星辰:“在尼福尔海姆,我们的暗物质观测站和哨所都观察到了强而有力的灵能波形——如果我猜的没错,江雪明成功了?” 维克托:“是的。” 苏星辰:“那些巨人和山妖呢?有详实的影视音声资料吗?哪怕是照片或手绘图像都行,天枢的科研院需要留档备份。” 维克托:“他们很走运,没有撞上山妖巨怪——唯物主义步战机甲的数据中心应该还能找到几块完好无损的硬盘,里面有作战记录和电侦影像,拷贝之后会交给天枢的。” 苏星辰:“我从[joestar]的攻坚组员那里得知,此行遇见的敌人还有天国阶梯?大家都还好吗?” 维克托:“你应该问一问,天国阶梯的人们还好吗。” 苏星辰:“那么薪王还好吗?” 维克托:“已经送进巴拉松的监狱,他很安详。” 苏星辰:“天国阶梯的混种战士呢?” 维克托:“已经送进地狱,也走得很安详,从尼福尔海姆的中央广场往大海里走几公里就是死者的国度,不用搭车,很近。” 苏星辰:“其他蛙人部队,或者是为他们干活的临时工呢?” 维克托:“没有任何一个活下来。” 苏星辰:“了解啦——此次击败的神话生物,有留下生物样本吗?” 维克托:“它们分别是冰人、笑面人、力人、有钱人、水人、雷电人和大麋鹿,还有一个依莎——除了依莎这个爱睡觉的,其他巨人死无葬身之地,连全尸都看不见。” 苏星辰:“需要执行消旋程序?让那片大海变得清澈无毒,才能执行打捞工作了吧。” 维克托:“是的。” 苏星辰:“火人苏尔特呢?” 维克托:“它经过改造,浑身上下的元质大多都变成了苏联的钢铁,除了骨质和脑脊液以外,已经进入脑死的状态,没有任何复生的机会了。瘫倒在浅海区,离红星山前哨有三百多米的距离。或许还有研究价值。” 苏星辰:“好的,我需要威廉·苏尔特配合我们的工作。明天我就会把他接走。” 维克托:“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得去问问boss。” 苏星辰:“谢谢你的配合,维克托先生。” 维克托:“稍等,反倒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苏星辰:“还有什么事吗?” 维克托:“关于[卢恩]符的研究,进展到哪个阶段了?” 苏星辰:“.” 维克托:“不好说,对吗?” 苏星辰:“确实。[哲学家基金会]非常重视巨人文明。” 维克托:“就是因为这个[卢恩]符。” 苏星辰:“我们运用闪蝶的力量,运用灵魂的神威,却不知道它是如何诞生的,没有任何凭据或科学理论来支撑它——巨人文明早一步将它汇编成语言,制造如尼字卢恩符,好比计算机的第一行代码,来利用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这好比一种新的基本力,一种新的物理现象,是人类走向下一次工业革命的钥匙。” 维克托:“说个很有趣的事情。其实已经有人类在试图运用它的神力了。” 苏星辰:“是薪王?” 维克托:“不不不,要更接地气一些。” 苏星辰:“那是谁?” 维克托:“在死偶机关城里,有一对孪生姐妹进行了换头手术,她们同时被卢恩锁定了物质形态,哪怕逃得再远,都会被抓回那座城市里。” 苏星辰:“她们想用这种力量来干什么?制造永动机?” 维克托:“死偶机关城位于欧洲,九界车站在亚洲,她曾经主动尝试,携带一些物品,试图让卢恩符咒的力量将她拉回故乡。” 苏星辰:“恐怕做不到吧?” 维克托:“对,丢件率是百分之百,哪怕在她身上绑再多的绳索,或者直接给她上强度极高的碳纤维拘束服来稳定形体,她的物质肉身会化为分子级的细小单位,在瞬间变成一股妖风,什么都带不回去。” 苏星辰:“然后呢?利用死人来提高运力?恐怕是做不到的吧?” 维克托:“四个小时之后,她会出现在宿舍里,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苏星辰:“输出功率是多少?这股妖风能产生多大的力?” 维克托:“测不出来——我们没有那么厉害的工具,对这种能量的利用仅仅停留在风力发电的阶段,很让人恼火,就像是你明明守着一座宝山,却很难找到它的大门。” 苏星辰:“明白了。我们对灵能的研究,与巨人文明的差距,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天枢]的研究院也试图复刻如尼文字,但是它的结构并非像文物遗址的原品表达的那样简单。” 维克托:“还有其他事吗?” 苏星辰:“关于江雪明——我们的特别行动组里,有一位干员要找他。” 维克托:“是叶北吗?我听他提起过这个人。” 苏星辰:“是的,fe204863造成的时空扰动让叶北产生了不适,或许是担忧江雪明变成另一个人,他想和这个小弟叙叙旧,来确认这件事,他在斯洛文尼亚执行任务,半个月之后返航,不方便接打电话。” 维克托:“我会转告的。” 苏星辰:“谢谢。” 维克托:“以后不要讨论[江雪明]这三个字。” 苏星辰:“你们给他定了新的代号?” 维克托:“是的,你真聪明。” 苏星辰:“叫什么?” 维克托:“枪匠。” 苏星辰:“很适合他,刚见面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展示了他的神奇手艺——用灵体制造精度极高的胚模来烧制玻璃,令人震惊。” 维克托:“多夸几句,我很爱听。” 苏星辰:“如果他已经化茧成蝶,灵体的精密度再次提升,他会拥有一个顶级的轻武器加工中心。任何金属工件都难不倒他,或许他很快就会重新开始为自己量身订制一套新装备了。” 维克托:“对。” 苏星辰:“对金属的冷锻和切割,对工件的加工和装配,他几乎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匠人,如果他能参与收获季的仪式,应该会成为[匠王]——” 维克托:“——别这么说,傲狠明德肯定舍不得。” 苏星辰:“也对,就深渊铁道的武装力量来讲,你们依然使用着凡俗世界的武器装备,军火公司成批量制造的枪支弹药,都得考虑成本。材料学已经来到瓶颈——像钛合金这种原料产能再强,加工成本是巨大的。加工中心的成品率也非常低。江雪明是效率极高的人形工坊,能为深渊铁道的每一位vip订制专属武器。” 维克托:“我打心眼里为boss感到高兴。” 苏星辰:“我明白了,让他退居二线变成[枪匠]也是这个道理——他在幕后的工作,比冲锋陷阵要重要的多。” 维克托:“慢慢来吧。慢慢来。” 苏星辰:“我们的人已经出发,前往阿尔伯特科考站做调研工作了。” 维克托:“辛苦了。” 苏星辰:“那么我先挂了,大卫·维克托。” 维克托:“再见。” [b·side——世界第一c√b] boss满心警惕,越听越不对劲。 “咱们的姐妹单位派这么个人来打听江雪明的消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维克托:“或许是想招募这位年轻才俊。” boss立刻炸了毛:“那可不行!不行的不行的啊!这他妈的不可以的呀!这是我抽到的卡!他都快满练了!怎么能让他跑去别的指挥官那里呢!” 维克托:“boss,我劝你少玩点手机游戏。” 傲狠明德嘟着嘴,满脸不爽。 “反正我就这个意思。” 维克托:“或许今后[天枢]会向江雪明派发任务。” 傲狠明德:“租也要给钱的!而且我最不爽的地方就是,万一哪天隔壁单位给我打个视频电话,满脸贱兮兮的笑容,说出[你的卡真好用!~]这种话,大家都会很尴尬的呀。” 维克托放弃了劝说,紧接着敲下walkman的播放键,要把最后一段录音放完。 步流星:“boss!!!bossbossbossbossboss!boss!喂喂喂!听得到吗?” 维克托:“对着它说话就可以了,不用说那么多遍,流星,这不是打电话,是录音。 步流星:“哦!哦哦哦!boss!我想变强!明哥是不是已经变成闪蝶了呀!就和别人家的优秀宝贝那样!是超级学霸?!” 维克托:“确实,就这个蜕变的速度来讲,在车站的历史中也极为罕见。雪明几乎只用了短短的一年,走完了虫卵到闪蝶的演化之路。” 步流星:“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天天都要打架的!我要去我要去!” 傲狠明德捂着脸,心中盘算着日子。 “维克托,你知道月神贝斯特锦标赛吗?” 维克托:“是地下世界的骑士比武。” “对,要不让这个小子去试试?”boss砸吧着嘴,感觉事情难办:“但他不是闪蝶,没有资格参赛。” 每年的九月九日,是地下车站各个大区之间的比武竞赛。 六色辉石不同阵营中的人们,会组成五人队伍,带着教练团队和后勤补给,向整个地下世界展示自己的武力,优胜者能得到政策帮扶与奖金,地下世界的运力资源和万灵药配给也会朝着对应的大区倾斜。 六十三之前说的那个[劳什子比赛]指的就是月神杯,苏绫师父参与的赛事中,也有月神杯。 除了收获季以外,这几乎是地下世界里所有居民都会津津乐道的娱乐活动。与凡俗世界的足球篮球奥运会对等。 boss:“我有个主意!” 维克托:“您要更改赛制?” boss:“原本每个大区需要筛选出五位vip,这是一种挑选王者的仪式。但现在我想把它做成五加一,流星就安排成替补席。” 维克托:“这个好办。” boss:“赛制更改成败者晋级。” 维克托:“什么?” boss:“赛制更改成败者晋级。” 维克托:“什么意思?” boss:“赛制更改成败者晋级,很难理解吗?输了的人晋级。” 维克托:“wtf?” “意思就是,除了元老院的直邀队伍。”傲狠明德抓住维克托的衣领:“正好赶上收获季,咱们的元质丰沛,万灵药的储备也充足,恰好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我要让散落在各地的野生闪蝶,都来试试自己的身手。” “赛制采取败者晋级,最弱的那个城市代表队,将会得到我的嘉奖和帮扶——同时受到所有人的耻笑。” “这五个幸运儿带一个替补,一路输到总决赛,最终决出菜鸡王者。月神杯也要改名,就叫[c√b·菜鸡杯]。” 维克托难以置信—— “——你在整一种很新的活,boss。” 傲狠明德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小天才,尾巴翘得老高了。 “六十三说得没错,我不该做嘉奖强者,要强者恒强的比赛,我应该改换思路,去帮助弱者。” 维克托咬着指甲,开始焦虑。 “在众多vip中,我的作战能力并不算强,要是真的正儿八经扔进角斗场,光明正大的比武我.我肯定不是最菜的那个吧.” 傲狠明德满脸的坏笑。 “你看,这效果多好?你的心魔已经化身为自尊心和焦虑感,找上门来了。” act.1strangerinmoscow——michaeljackson[迈克尔·杰克逊] act.2手扶拖拉机斯基——张蔷 act.3stairwaytoheaven——ledzeppelin(齐柏林飞艇) act.4ckdog——ledzeppelin(齐柏林飞艇) act.5bb''stheme——ludvigforssell(拉德维格·弗塞尔) act.6/anotherside.17gantones——mpi/benjamin(mpi/本杰明) act.7高级动物——窦唯 act.8gong——jamproject(jam计划) act.9ashes——r!n/gemie(坂本理沙) act.10elbrillosolitario——塞壬唱片 act.11kissafool——penguins act.12roundabout——yes act.13wakeup/覚醒——arcadefire(拱廊之火)/superfly(超级飞) act.14icon——eliana(爱莲娜) act.15theguardian——jamproject(jam计划) act.16cry——mizuki(瑞葵) act.17空色デイズ——中川翔子 act.18metalwillneverdie——dio act.19goldrop——舞花 act.20gogopowerrangers——迪玛希dimash anotherside.20skill——jamproject(jam计划) anotherside.19inferno——mpi/benjamin(mpi/本杰明) anotherside.18gift——paymoneytomypain(买下我的痛苦) anotherside.16narrative——lisa(莉莎) anotherside.15resurgence——reallyslowmotion(真实慢动作) anotherside.14re:iam——aimer anotherside.13thefinalbattle——齋藤司 anotherside.12phoenix——chrissycostanza(克丽希·克斯丹萨)丨stratovarius(灵云) anotherside.11von——菅野洋子 ep.10gottaknockalittleharder——山根麻衣 ep.9listen——oneokrock/avrivigne(oor/艾薇儿·拉维尼) ep.8caffeine——秋山黄色 ep.7embrace——vivienne(薇薇安) ep.6sexbomb——tomjones(汤姆·琼斯) ep.5nightsareforever——jerrygoldsmith(杰瑞·高德史密斯/《阴阳魔界》剧集) ep.4numberone——鷺巣詩郎 ep.3lefreak——chic ep.2timelines——acebuchannon/noki(王牌布坎农电子乐/noki人声演出) ep.stnightonearth——greenday(绿日) ep.zerowewe——告五人 operator#1好姐妹——钟丽缇 operator#2把回忆拼好给你——王贰浪 operator#3全部的理由——空气船 operator#4静风点——vanguardsound operator#5血肉脱口秀——血肉果汁机 operator#6·modernsiren——血肉果汁机/吴卓源 operator#7无病识感病人——血肉果汁机 operator#∞sweetdreams——eurythmics(舞韵合唱团) operator#9rewrite——milet operator#10mother——voicesfrommars operator#11人生处处是美梦——椎名林檎 operator#12oneday——koolm operator#13ast——vivienne(薇薇安) operator#14steppingstones——ludvigforssell(拉德维格·弗塞尔) 丢人请假条:我今天指定是不行了——狐夫 operator#15return——ludvigforssell(拉德维格·弗塞尔) operator#16behindthemirror——ludvigforssell(拉德维格·弗塞尔) operator#17tomorrow——avrivigne(艾薇儿·拉维尼) operator#18tranquility——anly operator#19isitreal?——seatbelts(西博茨) 漫天的星辰像是宝石,熠熠生辉。 维克托坐在轮椅上一动也不动。 他要提前感受未来悲苦奇异的残废生活,或是与侍者寻血猎犬相伴的十数年里,去尝试接触新的人,尝试与这个不死的肉身谈判讲和。 他倚在vip特约茶室的窗口,仔细思索着fe204863,思索着六十三的磁带到底从何而来。 既然回到过去的超能力会使一切都还原,也应该包括六十三的录音,那么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 ——在六十三解开心中的[锁]时,他已经拥有了穿梭于两个时空的超能力。 那一盒磁带,是六十三从另一个世界带回来的。 他对boss的谆谆教导,或许是他早就经历过的事情,早就在另一个宇宙修正,早就记在心中,当做礼物送到boss身边了。 walkman停止工作,它刚刚放完王子的专辑《thegoldexperience/黄金体验》——都说一张专辑,要按照磁带的顺序从头听到尾。 音乐制作人会根据曲目的顺序来讲述音乐里的故事。 这张概念超前元素丰富的艺术品用了许多留白——譬如operator这种重载符号,当做那个古早时代通向未来的引言。 维克托按下walkman的倒带键,试图运用与[后悔药]类似的功能。 压轴的曲目再次上演。 他拄着下巴,屁股轻轻带着轮椅一起摇晃,跟着歌词轻轻哼唱。 “有一座山峦直入云霄,若你不去飞翔,就无法踏足山巅。” “前途坎坷,歧路蛮荒,若你犹豫踌躇,就无法抵达终点。” “有一片绝望的海,人们居住在那里。” “每天带着忧郁,仓皇度日。” “每个人都试图挥霍手边的一切,每个人都试图把话讲完。” “如果不打破僵局,钱有什么用呢?” “火焰里也会有彻骨冰寒,闪闪发光的不只是黄金。” “发光的是你,不是黄金。” 往前看—— ——往外看。 [joestar]的俱乐部已经封顶,它的灰墙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刷上新漆。 灯火已经亮起,渐渐与远方的星空穹顶融为一体。 (本章完) 第一章 我收回刚才那些话 “生日快乐!” 江雪明坐在[joestar]的酒吧前台,为阿星端上来一盘红灿灿的蛋糕。 四处都是裸露的墙面,空气中还留有石灰粉水泥的味道,万幸的是除尘工作已经搞完了。 实木台面还没上底漆,泥瓦匠师傅们留下的塑料椅子和油漆桶就成了兄弟们的临时席位。 阿星惊讶的看着江雪明,看着雪明手里的蛋糕:“明哥!这是给我准备的?” 那是一个十磅重的大蛋糕,揭开盖盆之后便露出金灿灿的巧克力大狼面具,用鲜艳的桃红色山楂点缀的玫瑰辉石,蛋糕塔之下是阿星立下的赫赫战功。 能看见芳风聚落的类人怪物,骷髅会的授血龙人,还有吸血魔蝠和冰人的一条臂膀。 这些泥塑糖凋栩栩如生,蛋糕的最顶端插着大火人苏尔特的利剑。 江雪明哈哈大笑:“我做的造型,还不赖吧?” 流星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杰森·梅根刚从厨房出来,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奶油渍。与阿星说:“蛋糕是我烤的。” 流星终于反应过来:“哦耶!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紧接着这小子抓住杰森老大哥的肩膀,又一个劲的抱歉。 “不好意思,杰森。你照照镜子呀!脸上全都是奶油,做这么大的糕点一定很辛苦吧?” “不不不...”杰森愁眉苦脸的:“和你的生日礼物没关系。” 流星:“没关系?” 话音未落,从厨房里传出激烈的打闹声。 温蒂和喀秋莎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手里抱着打泡机和吹风纸筒,正在用霜糖奶油激烈的对决。 “吃我这招半径一米五的甜心风暴!” “哼!哼哼哼!喀秋莎!当你进入酵母和面粉柜台的瞬间!就已经输了!” 流星还没看清楚里边两个疯娘们到底在搞什么飞机,脸上已经多了一颗鸡蛋。 三三零一顺手吧雇主脸上的蛋壳清理干净,蛋液都收进酒杯里,把这位小寿星请回了主人的席位。 步流星则是神神秘秘的,和江雪明问起这件事。 “杰森大哥的魂威是怎么一回事呢?温蒂大姐和喀秋莎为什么这么癫?” 江雪明依然是哈哈大笑:“不知道!” 这句话把阿星给整不会了,他紧接着就去拉扯白露的衣袖。 “你哥哥怎么了?” 白露坐在吧台的旁侧,盯着大蛋糕口水直流,被流星突然拉扯这么一下,本能出枪。 流星两手高举:“喔!喔喔喔!” 白露看清突然袭击的人是步流星时,终于松懈下来,又开口道歉。 “不好意思,阿星哥哥,这半年多里我除了文化课就是开枪。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你刚才来抓我衣袖,我就感觉是教官要我作反击训练了,啥事儿呀?” 步流星小声说:“明哥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白露:“啊?很奇怪吗?” 步流星:“很奇怪啊!真的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以前明哥笑起来还比较保守,现在简直像是猪八戒进了盘丝洞——” 白露立刻打断:“——你再好好组织组织语言,别整那什么歇后语了。” 步流星:“反正就很神秘...” 两人顺着灯火的间隙偷偷看去,江雪明左顾右盼,先是抓着小七的手傻笑一会,又与地龙安娜解释着[那是蛋糕,不是人肉],紧接着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雪明就要唐宁去吃蛋糕上的吸血魔蝠,刻意戴了手套,要提防唐宁小子的突然袭击——因为唐宁一直都想再次进入梦乡,对大当家这双肉掌非常在意,恨不得用脑袋去攻击雪明的拳头了。 这种笑容很吓人,步流星自从认识江雪明以来,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畅怀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尾指靠了过来。 “流星大哥,或许这才是完全放下防备,不用去考虑某些事,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的江雪明吧。” 此前收拾完骷髅会,把钢之心找回来以后,雪明也露出了类似的笑容,大多都是笑不露齿的,神情恍忽的微笑。 从尼福尔海姆回来,明哥就像变了一个人,用通俗易懂的句式来形容——他在哈哈大笑的时候智力明显下降了百分之五十左右。 步流星紧接着问:“白露,你有什么头绪吗?” 江白露立刻说:“我哪儿有什么头绪呀?我哥复杂得很,要是他哪天不复杂了,就像是现在这样,那么代表他真的真的超级开心。” 步流星:“以前有这种情况吗?” 江白露:“有,上火车的时候。” 步流星:“上火车?” “就是...”白露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在这个大喜日子,给小寿星整点辛辣的东西:“就是我们刚刚离家出走,他买票的时候有多焦急,偷熘上车的时候就有多麻利,下车的时候多慌张,进了小旅馆以后,看着陌生的城市,那种笑声就有多开心。” 阿星一下子沉默了。 白露接着说—— “——我们最早在九龙西郊区那边找地方住,哥哥刚找到落脚点,每天都要愤怒的嚎叫,要向大海把所有情绪都抒发出去,说实话挺扰民的。流星哥哥,现在你看见我哥脸上露出那种表情的话,不要奇怪,叶北大哥与我们说过,人不能一直绷着一根弦,得找到宣泄口,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 只过了短短数秒,流星终于回过神来。 他眼疾手快,突然抓住大蛋糕上的面具,趁着雪明不注意,捧着巧克力糖衣和奶油勐的一下盖在大当家的脸上。 雪明立刻还击,拿起苏尔特的糖玻璃利剑,塞回了阿星嘴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步流星:“唔呜呜! 唔唔呜呜!” 几乎在一瞬间,能填饱十人肚子的大蛋糕变成了人们手里的武器和玩具。 室内乱成一团,只有地龙妹妹安娜追着红艳艳的糖衣飞跑,急切的叫唤着。 “不要浪费食物!不要浪费食物啊!” 杰森·梅根怒不可遏,额头上冒出青筋。 “你们这群!小坏蛋!都给我住手!” 十七八岁的唐宁、白露还有步流星愣了那么一下。 二十三四岁的小七、雪明还有三三零一根本就没打算停,特别是胜负心极强的小七,要用舌头去舔干净雪明的脸。 三十四岁的杰森·梅根凶神恶煞,鼓起的经络要从太阳穴蔓延到脖子去—— “——他妈的!我辛辛苦苦做了四个小时的甜品!你知道这玩意有多难烤吗?这么大一个蛋糕!都是我的心血呀!” 人们终于停止胡闹,齐齐看着杰森。 杰森紧接着撸起袖子,都着嘴,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要去厨房提擀面杖来揍人。 步流星小声与雪明说:“明哥,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雪明:“不知道。” 小七:“他准备去干啥?” 唐宁:“我猜他是想揍一揍面团吧,毕竟这里的人他都打不过。” 白露:“让一让。” 唐宁:“为什么?” 白露:“你嘴巴的功德掉地上了,我捡起来洗洗还能用。” 一分钟过去—— ——杰森·梅根咬牙切齿的推着餐车出来了。 他凶巴巴的和[joestar]每一个兄弟姐妹亮出嘴里的森森白牙,要扮作最佳反派的模样。 “来吧!小崽子们!你们的老大哥早就准备了第二个蛋糕!不过这回可不许拿去当糖衣炮弹了,要好好给我吃干净哦!” 步流星:“芜湖! !——” 兴奋的嚎叫就像是战斗的号角,牵引出浓烈的情感。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它一眨眼就不见了。 等人们酒足饭饱,终于被大厨搞大了肚子,互相去询问孩子他爹到底是什么菜色的环节时—— ——江雪明坐在门廊的台阶前,拧干净手帕,擦拭着脸上的奶油。 他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好比日子人终于盼来了好日子,小七三步并做两步,提着铁骑士威士忌摇摇晃晃的,最终一屁股坐在雪明身边,抱住雪明的手不动了。 小七迷迷湖湖的说:“还喝吗?再喝点?” 江雪明:“方便你酒后好办事吗?” 小七:“哎!自家兄弟,别客气呀!” 江雪明瞥了一眼身旁的爱人,就看见她脸上浮起两团好似火烧云一样的红霞。 小七:“好看的呀!很好看的呀!你呀!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等一下。”江雪明突然喊停。 他从小七手中拿走酒瓶,撇去一边。 紧接着就用温热的毛巾将爱人脸上的霜糖都擦去,把头发都理好。 他用双手捧住小七的脸—— “——我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 小七:“不敢相信什么?” 江雪明:“这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 小七立刻抬起头,索要亲亲的表情好比等待老师表扬的学生那样。她都着嘴闭上眼,不过一秒又睁开——因为在最美好的时候,她要看清心上人的脸。 江雪明:“好像一场梦呀.” 小七:“亲我。” 江雪明:“我说真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小七:“所以亲我。” 江雪明:“青青,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七:“亲亲亲亲亲亲亲,好急好急好急好急好急。” 江雪明:“我倒是没问题,你回头看一眼?” 九五二七扭过头,就看见身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人们眼神暧昧围坐一圈,地龙妹安娜拿着两台手机,正准备记录这一幕。 白露比较懂事,她没有动手拍照,把手机塞给安娜的尾巴,要地龙小姐姐三线操作。 小七当时就开始拉消防警报—— ——她捂着脸呜呜呜的样子像极了被撞破丑事的醉酒悍妇。 不不不,我得自信一点,把[像极了]三个字去掉。 步流星嚷嚷着:“还等什么呢?” 杰森:“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魂威正在泡我的侍者——她们已经开始互相用舌头甩对方的嘴唇了,你俩的互动就像是一场爱情电影,希望天底下所有的有钱人都能终成卷属吧。” 江雪明:“不稀奇,我早上还和我的魂威吵了一架。” 杰森:“怎么吵的?” 江雪明:“它在磨工件的时候哭出来了,说不想干活。” 杰森:“所以...” 没等杰森说完—— ——小七好比勐虎扑食的姿态,像是下定了决心,战胜了所有的害羞。终于在众目睽睽下对雪明深深一吻。 江雪明小声说:“别伸舌头...” 小七一下子将雇主扑倒:“你提醒我了!” ...... ...... 在五王议会的楼顶—— ——boss几乎是抱住望远镜,往二十多层之下的[joestar]进行一个窥的偷。它的嘴巴几乎裂到耳根,和吃人的猫老太那样露出姨母笑。 猎王者不是很懂这种奇怪的仪式感。 “我不理解,为何您会如此开心?”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维克托老师解释道:“在文艺故事的诸多范式中有个很奇妙的规律,猎王——如果你有耐心的话,不妨听我来解释解释?” 猎王者立刻打起精神,要听听维克托这位新晋探王的说法。 维克托:“无论是冒险故事,或者是爱情故事——两人有了结果,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相遇相知相伴相爱,仿佛就走到了故事的终点,意味着它马上就要结束了,对吗?” 猎王者:“好像是这样。” 维克托:“勇士打败了恶龙,把公主抱回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没人知道后边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故事就此戛然而止了。” 猎王者:“对。” 维克托:“那只是个故事——对boss来讲,它苦心经营的车站,要为每一个乘客挑选出合适的侍者,这本身就是创造奇迹的仪式魔术,若是成功了,就像是江雪明和白子衿这对新人即将开花结果,他们的旅途很长很长,会携手走过下半生。” 猎王者:“哦...boss也在追求安心感吗?” 维克托:“没错,你追的cp终于在一起了,总会有种落袋为安踏踏实实的感觉。” 傲狠明德:“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已经等不及了!他们会生出来怎样的宝宝?在我的车站里卖完青春卖子孙吧嘻嘻嘻嘻!会是什么卡呢?多生几个?最好给我一次来个十连吧?” 猎王者小声问:“它脑袋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维克托耸肩无谓。 “抱歉,我收回刚才那些话。” 第二章 游骑兵团 “你就是这家酒吧的头儿?” 第二天清晨,三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敲开了[joestar]的酒吧大门。 雪明刚泡好蜂蜜牛奶,要给伙伴们送去解酒饮料,从吧台的调酒柜旁往外走,就撞见一个生冷严肃的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带着两个嬉皮笑脸的小伙子,穿着广陵止息兵员的携行装备和molle,身上全副武装,主武器是ar15,副武器是西格绍尔1911,标准的美式大兵装备。 维克托老师与雪明说过这件事,在泥瓦匠师傅忙于造楼装修时,就有这么三个家伙准备上门来收保护费。 白露和唐宁没提起这档子事,雪明也没放在心上,这里是九界,是整个深渊铁道的起点,应该是人们最守规矩的地段。 雪明不理解—— ——他从尼福尔海姆回来,但凡有消息灵通的地下报业也应该早就蹲守在酒吧外,等着相关的攻坚队成员出现,好收集一些新闻。 他本想门外可能会出现一些对[joestar]感兴趣的同好,譬如他一开始预想的那样,这里会变成九界车站的另一个综合理事柜台,能给第二次返回车站的人们一处喝酒聊天,比枪斗剑的大舞台。 但是此时此刻,没有记者,没有乘客,也没有经理来当这个和事老。 三个广陵止息的阿兵哥站在门外,完全没把[无名氏]的大当家放在眼里。准备索要一笔[保护费]——可能会有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譬如[例钱]或[保险金]。 这些事情让雪明思前想后,为步流星举办完生日宴会之后,他又得投入到无穷尽的工作中。 有很多事情等着雪明去处理,为了报答阿绫老师在尼福尔海姆一战中的庇护,他先前答应了这位脾气古怪的vip,要帮她修道具,现在这些破铜烂铁堆在库房里,像是一头丑陋的锈蚀怪兽,时时刻刻拨弄着雪明的焦虑神经。 除此之外,俱乐部的装修费用已经掏空了小七的腰包,今天雪明正准备去找boss述职,顺便把上三回的账目都算清楚。 为什么说是三回呢? 尼福尔海姆的红星山战役算一回。 六十三的拘捕任务算一回。 收获季的仪式劳务算一回。 雪明可不是什么慈善大使,这些刀口舔血的活,大抵都能换来许多钱,而俱乐部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只是傲狠明德重新回到它的岗位之后,之前堆积的事务实在太多太多,地下世界最珍贵的资源是[人]本身——猎王者可以代理一部分,但是关于人们的生老病死,特别是vip相关的人事要务是boss说了算。 这些事情堆砌起来,好比洁西卡长官的房间那样脏乱不堪,雪明得一点点慢慢整理好。 就在这个时间点——有三位小可爱突然上门讨要保护费,这让雪明百思不得其解。 他内心臆测着—— ——这是谁的授意? 只是boss单纯觉得观星台前边这片地皮太昂贵,就这么交到[无名氏]手上,有点不甘心?小黑猫要从别的角度收点钱意思意思吗? 领头的小伙子看上去非常年轻,眉宇间透着成熟稳重,像是战斗组别里的领袖人物,完全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他一上来就要问[无名氏的大当家是谁?],难道是别的学派中,元老院派过来试探[无名氏]虚实的工具人? 还是说,我想得太多了? 江雪明面无表情,端着大餐盘,仔细去观察这三个小哥的神态外貌。 只是他们一时兴起,要来我的店里找点乐子? 不不不,不会那么简单的,他们是带着枪来的。 出入九界红磡两地,过关卡道闸的时候都得解除武装,绝对不是用钱能搞定的事。 江雪明想清楚这些,大抵用了十来秒。 他不像流星那样单纯,早就明白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 ——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一个新的门店即将开张,那么对于其他商户来说,总会有陌生的敌意释放出来,毕竟客人兜里的钱就那么多,车站的乘客数量就那么多,都是需要争夺的资源。 带头的小哥开口问:“你是无名氏的大当家?” 江雪明不徐不疾的答:“不是。” 小哥接着用英语问:“那么谁是呢?我为这件事已经忙活三个多月了——就为你们这家俱乐部,驻守在五王议会,要把[保险金]算清楚。” 江雪明改用英语:“她暂时不在这里。” 小哥立刻警觉:“大当家是个女人?” 江雪明想起维克托老师的嘱托,对外要隐姓埋名。 “对。” 小哥终于开始不耐烦,“我不管她是谁,你看上去像是这家酒吧的管理者,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雪明没有立刻接话,把大门彻底打开—— ——他一边往外递蜂蜜牛奶,送去旁侧两个小伙子手里,一边把人往屋里接。最后才给头领送去饮品。 他多留了一万个心眼,终于确信这个领头的小哥在队伍里的位置。 两个小跟班笑眯眯的接走饮品时并没有立刻动嘴,而是刻意狠厉的瞪了一眼雪明,紧接着对着店铺里灰色的砖墙和二楼工程电梯品头论足。 等到头领拿到牛奶,左侧的小弟才开始喝第一口,鼻翼耸动要嗅清楚杯子里的气味,舌头搅弄着口腔的肉壁,要把蜂蜜牛奶的味道都尝尽,终于像是放心了,与头领多挑弄一次眉毛,头领这才开始喝东西。 等到领头的兵哥哥喝完牛奶,右侧还在吧台前叉腿坐的小跟班,终于慢慢悠悠的举起杯子,把饮品一饮而尽,又放到雪明面前,示意再来一杯。 江雪明不急不忙的给三人逐次续杯,最终问出第一声好。 “你们好,我是[joestar]的枪匠.” 没等他说完,阿左护法就立刻嚷嚷着:“我看网络!是不是那个什么.那什么[枪匠]?就是那个天天打游戏,和女粉丝结婚的那个家伙写的” 江雪明解释道:“不不不,不是的。世界上很有多武器公司,它们制造的枪械大多是五金加工厂里冲压铸切削铣的流水线产品,也有专业武器设计师。枪匠不一样,有很多为了速射竞技比赛专门成立的工作室,为赛事选手或者枪械爱好者订制这些东西,譬如将枪械轻量化,收集你的射击数据,为了你的射击习惯去设计枪械——这叫量身订做,如果你看骑士,就像是武器匠人为骑士量身订做铠甲一样。” 右护法惊讶的说:“哈斯本,他就是[无名氏]的铁匠吗?是无名氏的武器设计师?” 江雪明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只是略懂一点。谈不上设计师,用[枪匠]来称呼我最为合适。” 紧接着雪明就伸出手去,向着头领作亲切的问候。 “他叫你哈斯本?现在你知道我的绰号了,我也把本名告诉你,我叫江雪明,是[无名氏]的枪匠,未请教?” 领头的小哥立刻说:“哈斯本·麦迪逊——我是十一区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游骑兵团第三组别的小队长。” 江雪明依然在等待,等待对方握手。 “哈斯本先生,你在等什么?等我主动介绍我们的话事人吗?至少你可以先和我握个手,再来谈谈她和保险金的事情吧?你是快速反应部队的人,救人于水火之中,不像什么不近人情的家伙。” 哈斯本依然没有抬手,只是嫌恶的看着江雪明的手套。 “我不和戴手套的人握手——在我们的辖区,握手礼都要坦诚相见,要交换信息素,要明白眼前的家伙值不值得我们去信任,值不值得结交。” 小左立刻嚷嚷着:“枪匠!你不肯脱手套,就是不给我们队长面子!” 小右一口气干完牛奶,立刻摔杯发怒,把身体里所有的狠厉劲都释放出来:“脱手套呀!不明白吗?很难理解吗?哈斯本已经同意你握手的请求了,你得把手套摘下来,像脱衣舞娘摘去丝袜讨要小费那样乖巧机灵的摘下来呀!” 江雪明:“你确定?” 哈斯本:“有什么不妥的吗?对你来说摘下手套这个动作,难道是什么奇耻大辱?它和你的内裤一样?藏着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就看见这位兵员领头人将头盔摘下,撩动火红的长发,将饱满的额头和硬朗的脸颊都露出来,算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再也不遮掩面容与表情,向江雪明伸出手去,只等雪明摘下手套。 江雪明:“我事先说好,我拥有魂威,通过手掌发动能力。” 哈斯本:“你是闪蝶?” 江雪明:“对。” 哈斯本:“我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闪蝶,你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 小左:“骗人的吧?哈.” 小右:“咱们每个月都会有一两次出生入死的经历,好不容易才蜕变到化茧的阶段,喂!无名氏的枪匠,你这家伙吹牛不打草稿的吗?” 江雪明掏出乘员卡片,还没来得及更新信息,要交到哈斯本手里。 “我没有自吹自擂的意思,我就是闪蝶,还没开始vip的试炼任务。” 哈斯本取来卡片一看,眼神狐疑,结合乘员日志的信息,他是越看越惊——眼前这个貌不惊人(哈斯本认为貌不惊人)的家伙,居然杀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的怪物。 乘员日志是无法造假的,哪怕是自吹自擂的战绩,在车站雇员和维克托的多方协查下,也会逐一核实任务成果的真实性。 虽然卡片的信息只记录到了化茧期,但是如果真的按照日志上描述的内容来判断,枪匠刚刚从尼福尔海姆回来,似乎还参与了收获季的观礼仪式,那种仪式只有vip和部份要员有资格进入露台主会场。 按照维克托的吩咐,雪明已经把所有关于[无名氏]大当家的信息,从日志上抹除了,其实有关于这部分的内容很少很少,他对虚名一直都不放在心上,对于明德遗骨的持有者,还有对俱乐部的计划,都做了涂黑保密处理。 vip的信息卡面,以及很多乘客的日志都有类似的涂黑保密处理,在广陵止息的兵员眼中,这些秘文不算什么怪事。 哪怕知道江雪明拥有魂威,哈斯本依然是输人不输阵的样子。 他努努嘴,就把兵员的证件交到雪明手上,像是在作骑士比武,又要两个小跟班一起把证件呈到雪明面前。 “谢谢。”江雪明逐一查验信息,终于放下心来。 这三个小哥来自同一个地方,像是从小乡镇出身的毛头小子。 最近哈斯本才得到升迁,去了十一区的太阳花本部报道,带着两个同乡发小来大城市打拼,来[joestar]收保护费恐怕只是个借口,是他头顶上司,或是某个中间人想要知道这家俱乐部的信息,想知道傲狠明德到底要做什么,才会让这些年轻人来堵门。 只是哈斯本似乎还不明白这件事—— ——他只知道,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收不到[joestar]的保险金,恐怕在游骑兵团里难以立足。为太阳花元老院做事是他的荣幸,得抓住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如果不把事情搞大一点,无名氏的话事人根本就不会出面,最好能弄到一两张照片,认清这个神秘的家伙。 于是哈斯本接着追问:“你还是不愿意脱手套?” “你才十八岁,前途一片光明,没必要在这种礼节上和我较劲。”江雪明好心好意的劝。 哈斯本讪笑着:“不是我瞧不起你,哥几个呀” 小左:“就是想见识见识!” 小右:“对对对!见识见识!我们还没和闪蝶握过手呢!机会难得呀!大人物!” 江雪明脱下手套的瞬间,这三个小家伙不由自主的按住腰间的快拔枪套—— ——因为他们明显能感觉到,眼前的男人进入了作战状态。 他似乎有些生气,从双手积累的汗液挥发出来的味道非常危险。 哈斯本的冷汗冒出来了,这是他执行安防保卫任务的生涯里,从不曾见过的煞星阎王。 他很年轻,只有十八岁,虽然没遇见什么恐怖至极的敌人,快速反应部队要处理的灾兽也是突发性和灾害性极强的东西。 但是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和那些灾兽表达出来的信息素还不太一样。 灾兽拥有充沛的生命力,如果吃过人,就是臭气熏天的灵压。 枪匠在摘下手套的那一刻,带着铁锈的甜味就涌过来了,跟随臂膀自由溢散的汗水蒸汽里,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不知不觉身体就会松弛下来,暴露弱点,最终跌进死门。 小左满头大汗,对哈斯本说:“头儿,要不我们” 小右立刻打断:“小心点儿,哈斯本。” 哈斯本鼓足勇气,嘟着嘴瞪大了眼睛拧眉怒视,只差当场吼出声来壮大灵体的威光,他就看见枪匠用门把手上的无纺布把双手都捯饬干净,依然像是一尊铁塑,等待着客人的握手礼。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哈斯本正要往前迈出勇敢的一步。 一个黑影猛然将他推开。 紧接着文不才先生提着生日礼物,提起一大袋米米尔温泉的零食,粗鲁的把这个莽撞小子给撞开。 “接好!枪匠!” 雪明:“谢谢,是给流星带的吗?” 文不才先生笑眯眯的说:“啊对!” 哈斯本被这位不请自来的vip撞出去两三步,心气都被撞散了,再也无法集中精神了,就立刻埋怨道。 “这位先生!是我先来的!我.” 文不才现场给小年轻人展示着他的幽默感。 他与雪明肩并肩,先对哈斯本说。 “我在保护你。” 哈斯本:“保护我?” 文不才紧接着又与雪明问候:“帮个忙,作为回礼,我想去见见老婆孩子。” 不等雪明做什么,文不才立刻握住雪明的手掌,然后像是喝醉了,一头栽倒在地。 非常快,阿明甚至没来得及扶。 那场面挺尴尬的,看得游骑兵团的两个小跟班紧张的拔出枪。 哈斯本惊讶的盯住这瘫软在地的大人物,直到文不才发出震天的呼噜声。 江雪明往观星台通向五王议会的方向吼了一嗓子,医护人员上回处理过罗伯特·唐宁,这回看见文不才,是手脚麻利熟门熟路了,一人托肩一人抬腿,就这么送走了——反正都是黑石人,大差不差。 哈斯本:“他我.他.你的手.” 江雪明把手套戴了回去——特地换了一副新的。 “你好,哈斯本·麦迪逊,来握个手吧,不用在意刚才那位晕倒的vip——我知道你对无名氏的领袖很感兴趣,来谈谈她吧,我会尽量配合你,包括保险金这个玩意,有必要的话我会付给你的。” 终于,哈斯本收起了所有的傲慢,与之相握。 “好的.好。” 第三章 讲究 雪明坐在吧台里,列出一排杯子,要给宿醉不醒的伙伴们提前准备好饮品。 金黄色的奶汤逐轮逐次落进杯盏,勾勒出一个个旋涡。 他头也不抬,简单扼要直入主题。 “你这个[保险金]该怎么算?” 哈斯本压根没想到对方会乖乖交钱了事—— ——他本就想着来搞点事,让[无名氏]的大当家出面,好得到一些情报,现在却陷入骑虎难下的窘境中。 “呃我.”哈斯本踌躇犹豫,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两个同乡小伙看得心急,却帮不上小队长半点忙。 他们来自卫星乡镇,来自贫困落后的山城,好不容易进了大城市,哪里见识过一万个心眼的人。 江雪明弹动手指,一个个杯盏就像是听话的家犬,在桌台上滑动,送去门廊旁侧的取水台面,整整齐齐列成一条直线。 紧接着他对哈斯本说。 “你是新来的?” 哈斯本:“对” 江雪明:“你和组里的同僚请教过这件事吗?” 哈斯本:“听说过” 江雪明:“保险金按照什么标准来收取呢?” 哈斯本:“应该是” 江雪明:“别说[应该]——这是规矩,规矩是不能乱改乱猜的,我在米米尔温泉集市见识过这种规矩。” 说到此处,雪明掏出小本子,迅速在账目上作记录。 “像米米尔温泉集市临近车站的广场,周边食宿门店的保险金是百分之七,每个月由红石摇滚乐团来收缴,交给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的例钱可能要抽去三成。” 哈斯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的。” 江雪明接着说:“服装业和武器供应商的保险金会贵上很多,毕竟不是民生行业,撇开税金以外每个月要出百分之十八的保险金——红石摇滚乐团和广陵止息会保证这些商户的安全,发生任何非自然灾害不可抗力的人员和财务损伤,都需要照价赔付。” 他咬着笔杆,与哈斯本详细说明。 “不同的地区也有不同的缴纳办法,像人迹罕至的未知地块,这种保险业务需要缴纳的金额也会水涨船高,离车站越远就越贵。那么哈斯本,你知道九界车站有多么安全吗?我该向你缴纳营业额的百分之几呢?” 哈斯本不假思索的说:“百分之二十。” “是的,是最高的那一档。”江雪明轻轻鼓掌,放下钢笔:“由于这家俱乐部涉及军用装备的改造和生产,我需要向九界车站的驻防队伍每个月缴纳百分之二十的税后营业收入,那么问题来了,哈斯本,你现在来我这家还没开业的店,是想干什么?” 哈斯本从兜里掏出烟,正准备点起来,想用尼古丁去安抚紧张的心。 “这里不能抽烟,吸烟室还没建好。”江雪明神色如常。 哈斯本不管不顾,在施工地里有什么好顾忌的?紧接着就要点起香烟,与江雪明接着把话说完。 “你的泥瓦匠在这里干了半年多的活,我们一直在负责这里的安全生产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得给点钱意思一下吧。” 江雪明伸出手去,把哈斯本嘴里的烟头给捏灭了—— ——白手套上烫出两个黑印子。 “这不符合规矩,哈斯本,不论是你在店里抽烟,还是提前向我讨要这笔费用,都不符合规矩。” 只在一瞬间,哈斯本策动灵体,本想着去对抗枪匠的灭烟之手。 可是突然出现的钢铁臂膀像是抓豆腐块一样,将他孱弱无力的灵体扯碎了。 从小臂传来尖锐刺骨的神经痛,他冷汗直流脸色苍白,眼睁睁的看着嘴上的香烟被雪明拿走。 这位枪匠不紧不慢的从吧台下掏出一个备用烟灰缸,将卷烟彻底熄灭,终于缓缓开口。 “我知道这笔钱代表什么,不同的地区需要不同的经费结构来支撑武装人员的任务行动——购买武器,凝聚人心。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像你身上的全套装备。” 他指向哈斯本的头带。 “三角止血绷带。” 他指向头盔。 “你自己买了非官方配给的求生灯。” 指向主武器。 “枪灯和鼠尾槽和全息瞄准镜是另外加购。” 指向副武器。 “灭焰器和下挂手电要花钱。” 指向molle的挂板。 “gps导航,游骑兵团的加密敌我识别标识,爆炸级别指示器。” 指向腰挂部分绑带。 “六个加长弹匣,都带了快速拔出底板。” 指向携行装备之下的防弹衣。 “岩棉材质的,也不是广陵止息标配的避弹衣。” 指向腿挂和腰挂。 “两把刀,一把工具刀,用来切割速降绳索和拆弹,另一把是战斗用短刀。” 最终回到哈斯本身边两个小伙伴身上。 “你的先锋哨兵是左边这位,换了轻量化的cqb室内战斗用枪托,另一位在枪上加了长瞄,枪管也换过。他是你的狙击手。” 江雪明最终说—— “——这些都需要花钱,我知道这些钱很重要,也尊敬你们的职业,我交的每一分钱都会变成你们的战斗力,但是得按规矩来,对吗?” 哈斯本眉头紧皱,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位枪匠颇为棘手。 江雪明话锋一转:“你想了解[无名氏]的领袖?” 哈斯本像是咬住鱼钩的鱼儿,立刻追问:“是的!” 江雪明:“她不喜欢被人讨论,也不喜欢在许多人面前显山漏水,是个社交恐惧症。” 哈斯本:“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吗?” 江雪明:“恐怕不行。” 哈斯本小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这个该死的枪匠就像是一块铁板,不给他留任何突破口—— ——本想着随便找个理由闹出点事,可是这家伙滑溜得很,哈斯本的小队真要在这家酒吧里无理取闹,傲狠明德怪罪下来,恐怕他的职务也保不住了。 江雪明:“你有任务在身?要调查[无名氏]的话事人吗?” “嗬——”哈斯本倒抽了一口凉气。 江雪明:“很好猜。” 话已至此,哈斯本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这小伙子愤愤不平,像是要割肉放血,从腰包里掏出来一把皱巴巴的钱。 “帮个忙?帮个忙好吗?哥们儿” 江雪明:“你给我钱是什么意思?” 哈斯本改换成阿谀奉承的表情,营业式的假笑都作不好。 “我想找你打听打听她的事情,最好能带几张照片回去。” 雪明把一张张辉石货币捋顺了,把每个边角都拉直,看见钱币上的血迹时,他心里刺痛了那么一下。 “那么你可以开始打听了。” 哈斯本掏出手机,准备作记录,右手还因为神经痛不太听话,一个劲的颤抖着,江雪明给这小哥倒了点忘忧茶,用来修复神经损伤。 “慢慢来,你喝下它,会好受些。” 哈斯本紧张焦虑的拍打着手背,把三防机丢去台面上,想要制住这条不听话的手,听见枪匠的吩咐,他就将茶汤一饮而尽。 “这是vip特约茶室的东西?” 江雪明:“是的。” 哈斯本喝完茶汤,又像个不服气的小孩子,往桌上加了两张辉石货币。 “给你!在你的地盘,就按照你的规矩来!” 雪明微笑着,给这小伙子现场演绎了一次什么叫营业式假笑。 “请问吧。” 哈斯本照着手机里大人物的吩咐,逐次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雪明:“我们叫她[bigsister`大姐大]。” 哈斯本:“真名呢?” 雪明:“你得付更多的钱。” 哈斯本立刻抓来小弟,在小左小右悻悻不满是左右为难的表情中,掏裤口袋扒屁股兜,凑来了七十二块钱。 雪明:“不够。” “还不够?”哈斯本立马拍桌:“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枪匠!”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哈斯本先生!”江雪明拄着酒吧桌台,像是一头发怒的猛虎,两眼突然变得血红,硬生生将这年轻人吼得原地坐回椅子上。 “为什么你要在俱乐部里抽烟?”说时迟那时快,雪明已经将哈斯本的烟盒抓来手里,“哈斯本先生,为什么呢?” 不等对方回答,江雪明已经掏出其中一根。 “我与你说过我们这里的规矩了,你还是要破坏这道规矩,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灵巧的手指将卷烟从尾指传递到拇指,如此反复,左手到右手,紧接着雪明将它叼在嘴里。 “你可以像这样过过嘴瘾,可以礼貌的进门来,可以与我说[枪匠,嘿!我想花钱买点情报],可以大大方方的坐下,可以和我讲,你最近手头很紧,刚去十一区,有很多事情要办,凡事都离不开钱——你很穷,找不到合适的头带,只能用三角绷带来遮颅骨的伤——你的头发很漂亮,只有那一处留了疤,喝了白夫人制品,那撮红毛还没来得及长出来对吗?” 哈斯本用力的呼吸着,眼睛爬上血丝,却又在短短的瞬间消退了。 江雪明接着说:“记住[无名氏]的规矩,你记清楚,打听[bigsister·大姐大]的消息,要花很多很多钱。你以为她是谁?夜总会里的头牌歌女?还是什么偶像明星吗?” “我是她的经纪人?还是你的狗仔队?哈斯本先生,你出的价钱不够。” “我明白了.”哈斯本取下背带,把主武器放在桌上:“这个够吗?” 江雪明拿来ar15,轻轻敲了敲它的塑料扳机锁,“我可以检查它吗?看上去成色不错。” 哈斯本:“可以.” 两个小跟班立刻变了脸色。 “队长!” “这可不兴卖呀!” 雪明熟练的解锁,开始检视枪械,只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带着灵体两条手臂一起将它拆成零件。 枪机的磨损和底火的铜渣在哈斯本眼里是那么刺眼,排障杆抽出来的时候,钢条已经发白,金刚石镀层都掉了一半。 它的手电爆闪灯已经坏了,镭射辅助瞄准的光度也不够清晰,已经用了很久很久。 哈斯本紧张的解释着:“我知道它看上去很旧了.但是我是队伍里的指挥官和强攻手,它绝对.” “很优秀的主武器。”江雪明打断道。 哈斯本愣了那么一会,紧接着就开始点头。 雪明紧接着把枪械组装完成,侧过身去据枪瞄准。 “鱼骨握持处打磨过,你没有装前握把或者阻手,这是正确的——需要多次激烈交火的环境里会让装具的连接件劳损,会影响你的射击精度。它的尾托很贴肩,你加了点牛皮。” 哈斯本:“是的.是的” 江雪明拉动枪栓,空仓挂机,紧接着击打释放钮,枪械的闭锁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故障。 “虽然掉了点氧化层和镀层,不好看了——但它非常致命。你是个优秀的战士,哈斯本先生。” “谢谢.”哈斯本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紧接着问:“枪匠,我的武器值钱吗?能换到大姐大的真名吗?” 江雪明把ar15送了回去。 “很遗憾,不行。” 哈斯本惊讶的问:“不行?” 江雪明摇摇头。 “不行,因为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你可以顺着你的手机备忘录,接着往下问。” 哈斯本紧张兮兮的捧着手机,接着照本宣科的念。 “她喜欢什么?如果要送她礼物,讨好她的话” 江雪明:“粉色的东西。” 哈斯本:“可以具体一点吗?” 江雪明:“枪械,能够杀人的玩意。” 哈斯本立刻开始敲打手机,准备把这些消息都送回太阳花的元老院去—— “——别着急。”江雪明立刻抓住了哈斯本的手。 哈斯本急得满头是汗:“枪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我” 江雪明低下头,一字一顿的说:“听——我——的。” 哈斯本也不知道这位[无名氏]的管家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得配合着对方继续提问。 “她在哪片地区比较活跃?” 江雪明:“傲狠明德将[无名氏]当做特别行动组,任何区块,任何事务特别行动组都可能会参与进来。” 哈斯本:“下一个任务呢?” 江雪明:“四十八区。” 哈斯本:“具体是” 江雪明:“到此为止了。” 哈斯本:“如果方便的话,能约见她吗?我的老板想见她.” 江雪明:“如果你要转达这条信息,把你们的副武器呈上来。” “不不不不头儿!”小左立刻捂着腰包,捂紧了快拔枪套:“这是我老婆,我的情人!我的第二生命!我对她忠贞不二!” 对先锋哨兵来说,经常有清空主武器弹匣火力压制脱离巷战的情况,手枪对于小左来说,就是他的另一条命。 “交出来!”哈斯本呵斥道:“交出来啊!这活对我们很重要!是投名状!只要能完成,我给你买新的!” 最终,三支执法用枪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 江雪明把它们逐一拆解,紧接着从吧台下搜出来一双靴子,还有一截钛合金的边角料。 西格绍尔1911也是sti2011的改款,是美联邦法院执法警官用枪。售价在三千刀左右。 这些小伙子手里的家伙价值昂贵,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人,绝不会怠慢身上的武装。 只见雪明从酒柜里拿来钻头小子戴蒙德送的伏特加,倒进杯子里。 他将这三支枪逐次分解,将销钉弹簧锤组分件全部去油洗净,紧接着喊出[芬芳幻梦]来铣削零件,照葫芦画瓢复制了三支崭新的手枪。 钢铁大猫咪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打完工就回到雪明身体里,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江雪明把这三支锈迹斑斑的旧物收到柜台下,把弹簧小件装回新枪里,推向哈斯本三人。 “这是[无名氏]送给英勇战士的见面礼。” 哈斯本惊讶的说:“枪匠,你在开玩笑吗?” 小左的眼睛都要掉出眼眶了—— “——全钢版本的stato要在地下世界买到,得花四百多块,想从地表带下来麻烦得很。这是钛合金的呀” 哈斯本:“喂!你清醒一点!” 小左已经开始流口水了:“枪匠!这是送给我的?” 江雪明:“是的。” 小左捧起银闪闪的枪身,去拉动套筒就听见清脆的咔哒声。 “对不起了!老婆你现在只能是前妻了!” 哈斯本满脸狐疑,捧起这支做工过于精美的副武器,它非常轻巧,响应迅速。只是冰冷的握把让人感觉很割手,不过几张砂纸就能搞定的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东西远比我付给你的钱要宝贵得多。” “这就是我要你慢慢来的理由。”江雪明把哈斯本先生递过来的纸钞都归拢好,慢慢推了回去,“你对花钱买到的消息深信不疑,立刻要发回去,迫不及待的把它当做你的投名状,向你的老板邀功。” 哈斯本:“你骗了我?” 江雪明:“不,你记住[无名氏]的另一条规矩,枪匠不会骗人。” 哈斯本:“那你做这些仪式是什么意思?” 江雪明把靴子放在台面中央,紧接着说。 “我免费送给你的枪,你却要疑神疑鬼,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我想你应该更慎重一些,更委婉一点,哈斯本先生——请把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慎而又慎的当做你自己为生活拼搏的筹码,不要那么简简单单的,将它交出去,没人会珍惜免费的东西。” 哈斯本拿回了染血的钞票,心情沉重的看向枪匠,“谢谢.” 江雪明掏出礼物盒,将靴子放进去,把一块隔夜的蛋糕放在光洁如新的皮靴脚背上,是流星的生日蛋糕,大家伙都没吃完这个十磅大蛋糕。 “这是大姐大要我给你们的老板带的礼物。” 哈斯本脸色剧变:“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江雪明:“在英国伦敦,她剿灭玫瑰教时就是穿这双靴子去的,很巧,和你们的枪一样,女鞋的品牌也叫stato,由六十位工匠联合设计,两百道工序制造的产品。与[无名氏]一样非常规矩,非常严谨。” 礼物盒缓缓向前,最终合上盖子。 “和你们的老板多说几句——像你这种菜鸟,无论是兜里的钱财,还是身上的元质,是换不到大姐大的情报的。只能换来这一双靴子,你大可以找个私家侦探去分析鞋子里的信息素和脚掌尺寸,通过脚印汗渍来判断这个女人有多高,有多重。但是要枪匠再多说一句有关于大姐大的事,都是对[无名氏]的侮辱。” “至于你的老板想约见大姐大,那么请他亲自来我们的俱乐部——并且把这块蛋糕吃掉,这是无名氏元老的生日蛋糕。” 枪匠轻轻拍了拍礼物盒,最终情绪平静的对哈斯本说出最失礼的话。 “大姐大要我给你们的老板带句话——” “——想和姐约会,先跪下来,把鞋舔干净。” 哈斯本和两个小兄弟失魂落魄的走出俱乐部。 小队长抱住礼物盒,默默呢喃:“霸气侧露.” 小左则是抱住新老婆爱不释手,与队长说。 “嗨呀!想那么多干啥呀!头儿,咱们手上这玩意,少说能卖五千块。赚大发了!” 小右则是看着蛋糕盒子,百思不得其解。 “队长,我有个问题。” 哈斯本:“什么问题?” 小右立刻说:“那个无名氏的大姐大是不是暗恋咱们老板啊?” 哈斯本想了半天,还是没搞懂队伍里狙击手的脑回路。 小右指着蛋糕说。 “不然她为什么要奖励老板呢?” 第四章 还是老样子 临近中午十一点,前后有十四位泥瓦匠师傅回到俱乐部,与江雪明结完工钱,又推介了三家装修公司,最后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离开了九界车站,去往别的地方继续干活挣钱了。 伙伴们也逐个醒来,从五王议会的客房逐个来到酒吧前台。 最早到的是白露,她今天还有一节历史大课,提着书包和武器袋,要去靶场领弹药,紧接着就得去加拉哈德上学。 她一路小跑,往吧台旁取了一杯奶汤喝下,就与雪明问好:“哥!我去上课啦!” 雪明多问了一句:“最近成绩怎么样?” 白露立刻答:“挺好的!” 雪明:“多好?” 白露:“九二式!五十米靶!四十枪四百环!” 雪明:“那确实挺厉害了。” 白露笑嘻嘻的说:“嘿嘿!厉害吧!十四万颗子弹喂出来的!” 丫头说着就开始手舞足蹈,摆出教官的架式。 “抬手出枪!一出就打!一打就有!” 江雪明惊讶的看着妹妹—— ——十四万颗子弹?半年的时间,她打了十四万颗子弹? 每天平均要开七百七十七枪,连训练量都是嫂子的名字。 每小时要扣三十二下扳机,如果撇开吃喝拉撒睡的十二个小时。白露每隔一分钟就得进行一次实弹射击。 这种训练量是江雪明难以想象的,于是连忙追问。 “你喜欢开火吗?” 白露不假思索的说:“特别喜欢。” 江雪明当即去拿妹妹的枪兜,从中取出92式,就看见黑漆漆的五角星握把已经油光发亮,盘得包浆了,枪管很新,不知道这丫头打废了多少条膛线。 他复查完枪械状态,就把武器还给了妹妹。 “你喜欢就好。” “嗯,哥,我还要去买午饭,吃完就得搭城际特快去巴拉松,先走了啊!”白露捂着快拔套一路往外跑。 江雪明:“注意安全!” “好叻!哥!你也注意安全!”眼看白露越跑越远。 雪明心里突然就开始发愁—— ——原因没有别的,想要支撑丫头的[小爱好]绝对得花很多很多钱,这十四万发子弹中肯定还有其他步枪弹、机枪弹和狙击训练。 就在刚才,雪明能看见白露的大臂和肩颈肌肉群变强了许多,她开始第一次蜕变,从普通人变成虫卵。估计不久之后傲狠明德就会巴巴的美上一阵,然后给白露安排第一个探索任务。 还有就是,她在巴拉松的加拉哈德会不会受欺负? 她去了魔术学院,和朋友们相处时,会不会感觉到委屈? 她. “明哥,想什么呢?”阿星刚刚举起茶杯,将奶汤一饮而尽:“啊~~~” 紧接着他打了个嗝,兴奋的吼道。 “舒服!好喝!” 不等雪明答话,流星像个电力十足的大宝贝,立刻伸出手。 “你今天练功了吗?!” 雪明:“没有。” 流星与之击掌,紧接着紧紧相握。 “我也没有!” 雪明:“哈哈哈哈哈哈.”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 奇怪的仪式结束之后—— ——阿星就问起刚才的事情。 “明哥,白露去上课了,你担心她?” 江雪明收拾好杯子,将它们送去清洁池,就和流星说道起这件事。 “她好像很喜欢枪,和我一样,但是她的训练量太夸张了。比得上特种兵王——我很担心,她是不是遭受了校园暴力。” 步流星:“校园暴力?” 江雪明:“对,只有受欺负的时候,才会想着怎么还手。我担心这个,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小孩子,大多都是地下世界的家庭。他们的父母是乘客,名声显赫的vip——白露谁都不认识,谁都靠不住。就会害怕校园不够暴力。” 步流星笑嘻嘻的:“你想多了呀!明哥!” 江雪明:“我想多了?真的吗?” 步流星大大咧咧的倚着雪明的肩,这个缺德佬一百九十二公分,几乎要把雪明压成一米六,但是没有关系,不妨碍兄弟俩沟通。 “我和白露是同龄人,我觉得她肯定没那么复杂的想法。” 江雪明两眼一亮。 “你刚才说什么?” 步流星突然就开始怯懦:“我说.她肯定没那么复杂” “前面一句?”江雪明继续追问:“前面一句。” 步流星:“我和她是同龄人” 江雪明:“我要和boss申报,把你送去加拉哈德,阿星,这件事很重要,不如你陪白露去上课?” “不不不,我不了解她。”步流星立刻就改口,要哭出来:“明哥明哥明哥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上课呀!” 江雪明:“为什么呢?” 阿星一个劲的挠头,回想起妈妈的教训。 “你想啊,我妈咪从小就和我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家里不缺钱,那么多人读书,去我妈咪的公司干活,那么高学历还是为了挣钱,真正想要造福社会,用知识改变全人类命运的却没几个,那不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吗?我不是天才,开摆!~” 这个答案让江雪明感到意外。 步流星接着说:“我这眼睛啊,一看字儿多的东西就晕,特别是数字你知道吗?我和嫂子一样,数学曾经考过六分,没那个天赋。妈咪也不会骂我打我,她不怪我,就要我出去行万里路——毕竟有万卷书读,我这个脑袋瓜也看不懂,不如直接出去走走,我也喜欢这种生活呀!” 九五二七:“谁和你一样?” 阿星:“啊,嫂子.” 小七愤愤不平的喝完奶汤,顺道就帮雇主把杯子收进清洁池了。 “谁和你一样啊?数学曾考六分?” 阿星:“对不起,嫂子.我.” 小七拍了拍小老弟的脸:“你真是高估了我的水平。” 虽然不是早上了,雪明还是问了声好:“早安。” 小七立刻精神了:“早安亲亲呢?” 江雪明:“亲哪里?” “等我去刷个牙!”小七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要回去洗漱,像是一起床就念叨着情郎,恨不得立刻见到,飞也似的赶来,又飞也似的回去。 流星看得一愣一愣的—— “——嫂子这是,变相怪杰啊?” 江雪明决定把话说明白,讲清楚:“阿星,我拜托你一件事。” 步流星:“是保护白露吗?跟着她去加拉哈德转悠转悠?看看她身边有没有怪人?或者坏人?” 江雪明:“没错,顺便去上课。叶北大哥找我,我得回衡阴一趟。” “好吧.”流星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毕竟蓝石人都不喜欢说话:“上回那个拉马车的大哥瞪我,就因为我问他星座的事儿。” 江雪明:“你可以再试试,别问人家的马是什么星座就行了。” “哦”流星依然在忸怩。 就看见三三零一抓着茶杯一口气喝完,和雇主一样打了个奶嗝,扶着眼镜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像是授血混种犬科动物很难分解酒精,一夜宿醉很难完全醒过来。 “掌柜的” 江雪明:“别叫我掌柜的,大当家不是我。” 三三老师立刻改口:“枪匠,我今天还有课,先走了。” 三三零一平时被雪明和流星喊作三三老师,并不是什么网络热梗,而是人家青金卫士的证件上还有代课老师的职责,在蓝石区她也算一位新兵指导教官,经常要去加拉哈德教新一代的蓝石人如何保护自己。 江雪明:“好的。” 说罢三三零一回房间换衣服去了,要把闪蝶衣装换下来。 步流星犹犹豫豫的,听见半狼妹要去巴拉松的消息,就开始嘴硬。 “我我不去的。我跟着你吧!我也想见见叶北大哥,好期待的呀我.还得回去和妈咪报平安的.” 江雪明:“那就按你说的来吧,我从不勉强别人。” 步流星:“嗯好.明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江雪明:“等我去vip特约茶室一趟,拥有魂威之后,我还没有做过魂威的检查。也得和boss要工钱,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就在此时,三三零一抱着教案,换了一身警卫员的制服,保持大狼的变形状态,和学生们谈谈授血怪兽的特征,两只耳朵翘起来,不由自主的抖动着,对环境的杂音非常敏感。 前突的鼻子上架着眼镜,眯着眼睛一个劲的对教案课程安排直瞅瞅。 她凑到流星身边,指着课表:“帮我看看,我眼神不太好,我这几节课是周几?上午还是下午?这字儿也太小了。” 流星当时就被毛茸茸的大尾巴抽出僵直,上一秒还扒拉在雪明身边,下一秒就变成滚烫的冰棍,整个人都竖起来了。 他能嗅见三三老师身上浓烈的驱虫香水,黑漆漆的兽吻就像是抹了一层油腻的唇膏,上翘的眼角和迪士尼在逃公主那样千娇百媚。 江雪明:“你准备好就和我说一声,等杰森和唐宁喝完蜂蜜牛奶,我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出发。” “我爱学习。”流星正义凌然当仁不让,声音洪亮有力的说:“我特别热爱学习!我爱语文的风花雪月,爱历史的峥嵘肃穆,爱数学的规整玄奇,爱绘画的艺术情操,爱自然的神奇伟大,爱地理的鬼斧神工,爱物理的格物致知,爱化学的魔术变化,爱语言的情感抒发,爱生物的多姿多彩,爱生物的多姿多彩,爱生物的多姿多彩。” 江雪明面无表情:“好了行了我明白了,滚出我的俱乐部,犯不着最后一句念三遍。当你的小助教去吧。” “我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你就放心吧!明哥!”步流星搂着三三老师的胳膊,身高一对比,他确实挺像三三老师的“女伴”,比这头大狼要矮那么一点:“我走了!”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但是江雪明还是要说。 “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还有个事儿—— “——你把高中必修课都念叨完了,你怎么不爱政治啊?” 隔着老远,流星回头喊道:“我不喜欢!它离我好远好远!” “这小子”江雪明笑嘻了:“挺好的。” 就在此时,杰森·梅根和他一大一小两个女朋友回到吧台前。 杰森率先喝下奶汤,满脸嫌弃:“你知不知道它凉了之后有多甜腻?有多油?它是全脂牛奶吗?我是美国总统我都想攻打你了。” 江雪明:“抱歉,大厨,我的作品肯定入不了你的法眼。” “好先生!在二零二五年八月二日清晨批判江雪明做的蜂蜜牛奶,得一分!”喀秋莎默默在日志上记录这件伟大的成就。 杰森紧接着说:“我和我的侍者要去乘车,没工夫教你怎么做醒酒汤了,你可以用脱脂奶试试,别让它凉下来,客人喝了会拉肚子的。” 江雪明:“好的大厨,你要去验收你的vip车厢?” 杰森披上外套,紧接着往外走:“没错。” 小喀秋莎抱着温蒂大姐姐的手臂,与雪明道别:“回头见!大帅哥枪匠!” 温蒂也是如此,歪过头多说了一句:“回头见,小帅哥枪匠。” 看来杰森已经和她们打过招呼了,此后都用枪匠来称呼雪明。 “开业以后呢?杰森!”江雪明大声喊道:“卡斯托便利店的生意很红火,多亏了你的手艺,我等着你呢!” 杰森比出大拇指,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向着五王议会走。 紧接着便是罗伯特·唐宁,他在外边守候了一会,终于走进门来,非常懂礼貌。 “大当家的!我想” 江雪明眼神变得狠厉阴毒。 罗伯特·唐宁立刻改口,用生涩的中文说:“枪匠!枪匠枪匠枪匠!” 说罢这个小伙子轻轻拍打着脸颊,好比打自己的耳光,要自己记得这件事。 “枪匠,我还有个事儿拜托你。” 江雪明:“我不会再对你使用[芬芳幻梦]了。” “别啊!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唐宁小子惊出母语,改用英文沟通,生怕自己说话不顺溜:“我和玛莎上回去了维也纳大剧院,这次约好要去夏威夷的——我不能让她等呀。” 江雪明:“那是个梦,那不是真的。” 唐宁急匆匆的解释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梦,就像是玩游戏嘛!我就想打电动,是这么说的吗?中文里叫打电动?” 江雪明:“唐宁,当初你和我不是这么说的——你喊我作老师,要我教你作战,帮你变强,黑石人都是这样吗?什么都爱吸?对欲望毫无抵抗力?” “好吧.”唐宁情绪低落:“枪匠,我明白你的意思.我.” “去找boss领任务,完成任务之后,你变强了,或者没有变强,活着回来了,我都会为你恢复旅途中的精神损伤,你能和玛莎.” 没等江雪明把话说完,刚刚兑好新的蜂蜜牛奶,唐宁简直换成了猫和老鼠的画风,嘴巴和脑袋突然横移,把吧台上的几个杯子一扫而空,他腿脚生风,冲进五王议会的客房扛起半龙妹。 安娜睡得迷迷糊糊的,还穿着一身蓝色小星星睡衣,半截分叉的蛇舌露在外面,只觉得自己在飞速移动,雇主抱起她飞跑,扛住这沉重的半龙一点都不觉得累,让安娜来喝完奶汤做完仪式——就立刻朝着内阁的方向去了。 只有半龙妹的魔法师大睡帽刚刚落下,飘到了雪明手里。又见唐宁狂奔回来,把睡帽拿走。 “枪匠!等我的好消息!” 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惊叹着黑石人身体中蕴含的能量,他们似乎什么都能吸,一点都不挑食,一旦看见欲望的饵食,就立刻会朝着那个方向狂奔。 大堂经理在内阁,与傲狠明德说起江雪明审查结果的事情。 大堂经理说:“偏光六分仪还是老样子。” boss:“没关系,我们最近不是加购了一台专门测量灾兽元质的仪器吗?” 大堂经理当着复读机:“还是老样子。” boss也要当复读机:“我们不是加购了一台专门测量灾兽元质的仪器吗?” 大堂经理往复读机里塞了两节电池:“还是老样子。” boss终于回过神来,捂着小嘴。 “哦喔.哇哦。” 第五章 力中暴力 雪明与尾指交代完俱乐部的装修计划,把hc卡里最后四千五百多个辉石货币划到对方名下,与小七匆匆离开。 他们朝着vip特约茶室去,要为[sweetdreams·芬芳幻梦]验明正身。 在[死偶机关]的旅途结束之后,雪明照着vip的审查标准已经走过一套详实的流程,这回他又剃光了头发,做完三元质的筛查之后,灵魂元质的审查环节里多了一道魂威测验。 整个过程非常无聊—— ——当雪明进入综合测训楼时,就看见各种器械和配套的工作人员。 魂威的测验一共有六个大类,分别是[破坏力]、[速度]、[持久力]、[射程距离]、[精密度]和[成长性]。 关于破坏力的测验中,主要测试对象是一套液压传动压力计。雪明需要驱策魂威去推动它的导杆,根据推入导杆的深度来计算魂威的推力。 要知道江雪明在化蛹时期表达出来的灵魂元质就已经很离谱,他能用灵丝勾带手提箱,提起重物,灵魂元质卷起的气流风压中带有碳粉尘沙,能幻化为各种各样的工具对钢铁进行切削工作。 尽管安全员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结果依然出人意料。 芬芳幻梦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身璀璨金银甲胄加身,猫猫头骑士闪亮登场的金属啸叫几乎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它还不太习惯这种场合,离开雪明的身体之后,它就一直躲在主人的屁股后边,偷偷盯着测验场地里的陌生人。 “喂,这些家伙为什么色眯眯的看着我呀?” 江雪明:“保持专心,去推动那个黑漆漆的导杆。” 芬芳幻梦得令,蹑手蹑脚的走到橡胶包边的大铁块旁,对着导杆的滑块看了又看,像是在仔细研究测验仪器的结构。 “就是要推动它,对吧?” 江雪明:“没错。” 芬芳幻梦:“往前推?推多少合适呢?” 说到这里,江雪明就向安全员发问。 “我的魂威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它要出多少力?做到什么程度?麻烦老哥你说明一下。” 安全员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特别的灵体—— ——其他vip的魂威大多都没有自主意识,偶尔能见着一两个特别有想法,几乎等于精神分裂症的绝世极品,他们的魂威也不会说话。 芬芳幻梦不一样,它的灵魂元质有一部分来自傲狠明德,江雪明指挥起来特别费劲。 “麻烦你”安全员抱着记事本,指向力矩导杆行程的终点:“有多大的力气,就用多大的力气,尽量往终点推,不要损坏仪器就行了。” “嗯”芬芳幻梦皱着两片小眉毛,从镶金带银的铁盔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回答:“好的,我明白了。” 紧接着安全员便大声呼喝,要周边其他测验组的人员注意防护—— ——液压计的泵阀结构有安全泄压的保险装置,但是魂威这种玩意邪门的很,难免会出意外, 钢铁猫猫两只爪子扶上橡胶托垫,试了试推动滑块的力道,然后又拉伸腿脚,试了试趾爪的抓地力。 这些行为像极了人类—— ——安全员几乎惊得合不拢嘴,在他的工作环节里,从未见过如此生动的灵体,就像拥有自主意识,拥有知性的人类那样,对陌生的工具要反复试探,知晓用法之后才会正式开始运用。 芬芳幻梦开始推动滑块,它没有发出任何气声,包括骨骼经络的拧绞磨擦声,或是发怒时的吼叫。这些都没有,非常安静。 一切在江雪明看来是那么正常,他早就见识过[酒狂]的神力。 灵体是没有血液,没有体温,没有肌理来支撑身体发力的。 它们更像是机械,[酒狂]的每一拳都是舍身突进,全力而发。 正常人类想要挥出如此高质量的拳头,必然要受到肉身的桎梏,要把自小腿而起的力量通过肌肉的传导,经过腰肢的加速送去臂膀,最终完成全力一击。 但是[酒狂]省去了这个过程,魂威就是高压的磁暴气团,它的力量取决于主人的意志,看上去是[酒狂]在挥拳进击,不如说是一杆能够压缩气体的枪在不断的执行射击动作。 故而芬芳幻梦也是一样,它的发力过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 随着导杆继续往前一路行进。[破坏力]的标识数据从[e-]爬升到[b],最终停止在b。 芬芳幻梦停下了,再也没有动弹,也没有退回来的意思。 安全员紧张的向江雪明询问:“推不动了吗?” “你得问它,我不知道。”江雪明感觉十分棘手,他确实不了解[芬芳幻梦]能做到哪个地步,“自从它拥有完整的人形之后,就很不听话,如果它撑不住了,我会感觉疲劳,它的爪子摸到了什么东西,我也能从手指感受到奇异的触觉——它那条尾巴卷起水杯,我的尾椎骨也会发麻,非常怪。” 此话一出,安全员立刻看向芬芳幻梦,“你还能往前推吗?” 钢铁猫猫一动也不动,突然咬紧牙关,从周身铁甲的各个接缝处迸发出汹涌的气流。 巨大的滑块原本凝滞在原地,紧接着开始迅速移动,轻轻碰了碰终点线,只是成功挂在[a]字标识处就停下了。 这种变化让安全员摸不着头脑,似乎江雪明的魂威会使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增进它的力量,就像是压缩灵体的内部结构,使气流导向和输出模式改换为专注[推拉]的动作。 完成这些事情之后,芬芳幻梦没有任何异常,回到了江雪明的身体里。 医疗部的人员立刻开始检查雪明的精神状态,去验视血压和心率,瞳孔状态和眼压,观测脑波频谱和神经反射。 结果是一切正常。 安全员想了半天,对着测验记录本神志恍惚,直到导轨滑块重新归位,他也没把那个[破坏力:a]的数据写上去。他不敢写,因为[芬芳幻梦]肯定没出全力。 按照评级标准,想把这台液压测验仪的滑块推到终点,需要30kn的推力,不需要克服摩擦力,只计入平行移动。 不同的魂威会用不同的方式来完成这个动作,来评定它的综合力量素质。 达成这个标准的魂威,能克服地面的摩擦力,轻松推开家用轿车,克服自然坍塌的建筑板材,帮助主人在泥石流或雪崩等等恶劣的环境中逃出生天。 它们能对付自然界中绝大多数猛兽,在地下的灾兽生态位中也难逢敌手。 撕开脆弱的人体,就像是撕纸一样轻松,此前fe204863的魂威[后悔药]就表现出了非常强大的破坏力,以拳贯胸是常见的操作。 对雪明来说,尚处于羽化期的时候,在尼福尔海姆的旅途中,曾经驱策灵体破开卡车的门窗,击碎唯物主义的铁甲,最终在车祸里生还,依靠的就是这种力量。 安全员决定让[芬芳幻梦]多试几次,免得测验结果出现不可预估的偏差。 可是钢铁猫猫非常狡猾,它就像个偷懒耍滑踩点下班带薪拉屎的员工——一开始是规规矩矩的,照着安全员的指令,再次把滑块推到终点。与之前一样,是轻轻勾带,把导杆和滑块都带上卡口,就立刻跑路回到雪明身体中。 仿佛那个[a]级就像是及格分,只要钢铁猫猫能及格,就直接进行一个开摆。 而后来几次测验中,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好比喝了巧克力牛奶的普拉克老师,在魂威离体的瞬间,浑身爆发出汹涌的气箭,冲向滑块抓紧橡胶,两腿抓地,力量爆发,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完成全套动作只花了两秒钟。 它将滑块推送去五米之外的及格线,就立刻回到雪明体内。 安全员张着嘴,老半天没合上。 他再次翻开江雪明的乘员盲文卡,看见人类和灾兽两种不同的评级标准,战斗技巧都维持在[规格外],终于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确信自己没眼花,认知上也没出什么问题。 “好了,可以了.” 安全员给液压测试仪换了另一套标尺刻度线,推力数据也变成了马力,测算的数据标准类似发动机,要根据滑块的运动速度和行程,算出移动滑块的输出功率。 紧接着对江雪明说:“呼唤你的魂威,接下来要测试它的爆发力。” 芬芳幻梦再次开始营业,它斜眼横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像是重复往返的运动已经耗光了它的耐心,原本对这个测试仪器还有点好奇,就像是小孩子拿到新玩具那样,玩过几遍就开始乏味。 安全员指向滑块:“用任何方法都好,让你的魂威停在原地,将滑块推送出去,拳击或者脚踢都可以,用身体全力去贴靠撞击也行。” 江雪明问:“必须留在原地吗?可以助跑吗?” 安全员摇摇头:“不行,必须留在原地。” 芬芳幻梦再次来到滑块前,像是小孩子脾气来了,对着这块难看的橡胶一脚踹出去。 导杆猛然缩进,结果与之前一模一样,它轻巧的卡在[a]级卡口里,就像是台球一杆进洞那样流畅自然。 安全员这下不淡定了,决定放弃,也不想多试几次。 “走吧走吧,我们去下个环节。” 芬芳幻梦听见安全员的话语,就像是小孩子听见老师说“下课了”那样开心。 它跟在雪明身边,偶尔还会去偷窥雪明那光溜溜的脑袋,眼睛里都是好奇。 接下来都是如此—— ——关于[速度]的测验中,雪明的魂威射程有限,它的移动力刚刚突破音速,恰巧就卡在马赫环出现的瞬间,音爆响起来就停止。 ——关于[精密度]的测验中,芬芳幻梦现场给十六位测验人员用铜柱螺母雕出来各色人像,精确到百分之一毫米时堪堪停止,也是卡在[a]级就开摆。 ——关于[射程]的测验中,它离开雪明十六米之后再也无法向前,只能得到一个[d]级评价。 ——关于[持久力]的测验中,它看着雪明的手机,测验是十二点五十分开始的,雪明保持灵魂离体的状态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勉强能够到达a-的及格线,后来猫猫就踩点下班,一个劲的打哈欠表示自己不行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私底下议论纷纷,根本就没见过这种魂威。 最终在特殊能力的测验环节里,雪明回到了灵魂元质的检验机关,开始用芬芳幻梦对各种动植物乃至微生物进行魂威攻击。 几乎所有生物都会中招,只要拥有复杂的脑系统,需要睡眠的生命体,都会受到芬芳幻梦的影响,并且伴随不自然的眼动指动和脑波频谱,基本上可以确定,它们都在做梦。 大到鲸鱼虎鲨犀牛巨象,小到猫狗鼠蝠鱿贝虾蟹。 雪明几乎把半个生物圈都睡了个遍—— ——做完整套测试,江雪明得到了一张额外新增页单据,上边有魂威的各项数据结果。 [真名:江雪明] [魂威(半人形):芬芳幻梦·sweetdreams] [破坏力:a] [速度:a] [射程:d] [持久力:a] [精密度:a] [成长性:a] [特殊能力1:[安乐死·euthanasia]:如果你被江雪明的手掌摸到,那么代表你会有一段奇妙的梦境体验,这种灵肉合一的抚摸能将你送进甜美的梦乡之中,或许与他在[芳风聚落]的经历有关——雪明很少做梦,他拥有控制睡眠时间的天赋。在芳风聚落,他受到迦南神祇的灵压影响,决定了此后的灵体演化道路。] [特殊能力2:[匠王之姿·craftsmankingmode]:很不情愿的说,我一开始并不想把这项能力分门别类,专门为它做一个看上去有些多余的词条,但是[芬芳幻梦]的精密度衍生出来的超能力实在过于耀眼。当它把手臂当电钻使的时候,把我的科研站工作人员吓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它就是个移动的加工中心,除了极个别加工难度较大,硬度极高的金刚石和纳米材料以外,只要材料管够,它几乎能创造出任何你想要的武器、零件、装饰物、珠宝,还能担任部分辉石的切割工作。] [出身:当我第一眼看见这个小伙子时,就被他深深吸引了,他在牛杂摊位前忧郁的眼神,干净的下巴,利索的身手和营业式假笑,以及摇晃红酒杯一样递送小吃的姿态。我当即明白,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他的家境贫寒,是一对人贩子养大的孩子,这种成长环境让他拥有非常敏锐的犯罪嗅觉,而且不喜社交寡言少语,除了妹妹江白露以外,他几乎谁都不信,谁都不亲。之后的经历可以说是百转千回,想从这张薄薄的单据看完大抵是不可能了。 回到魂威这个大题上,[芬芳幻梦]拥有我傲狠明德的一部分精神元质,会影响雪明对灵体的指令传达,但我相信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曾经指挥过步流星如何作战,应该有一套完整的战术办法。 这位龙傲天进入车站之后,除了一开始受了点伤,所有的探索任务,几乎以零伤亡的成绩交出满分答卷,他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对付人形单位杀伤效率极高,对付灾兽就有些吃力了。 他算个爽文男主,是全期无敌的存在,跨阶杀敌如喝水,蜕变速度坐火箭,四海之内皆朋友,略懂一点江雪明。 虽然我一直都没强调这件事,但他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这点,完全可以把元老院的棍棒握在手中担下大任。 奇妙的命运要我把全能之手的教会画像挂在壁炉旁边,每天都盼着这活宝组织多给我送点福利过来,可是猎王者不许我这么干,令我非常恼火。 江雪明目前还没有成为vip,在尼福尔海姆和收获季两次行动中表现卓然,我已经给他预订了一条铁道线路,希望他能顺利完成试炼任务。 目前我每天都与猎王者小声密谋,要她和九五二七多说几句好话,要慢慢来,别他妈一下把我的宝贝ssr吸干了。 除此之外[芬芳幻梦]还有偷懒摸鱼的特质,在测验环节中,它似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点到即止,非常讲武德,完全没把评级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人,要是你很不幸的成为了他的对手,除了提防他的魂威力量以外,请当心——强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他的账面数据非常离谱,是力中暴力的面板怪物。 只是还有一件事,让我非常在意,有隐隐担忧的心结。 江雪明每次回到车站时,都会刻意去搅乱我的内阁戏剧,好比我让他与我对戏,他却要无情的撕碎这层幕布,关掉我的留声机,破坏我的仪式感。 后来猎王者给了我一耳光,又亲了我一口,叫我平时少看点电影。] [备注:《sweetdreams》——出自舞韵合唱团] 第六章 养猫心得 阴雨的星期四,雪明刚刚下高铁。 他和小七在hk分开,只在衡阴呆两天就回去。离开地下世界,芬芳幻梦像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这还是它第一次见到凡俗世界的万家灯火。 人烟稀少的高铁东站不像火车站那样民风淳朴,拉客的司机也没几个。 芬芳幻梦就这样一直跟在雪明身后,好奇的盯着来往的旅客—— ——它双手抱头,优哉游哉的往前走,确信这些普通人都看不见自己时,就开始兴奋,时而贴在路人身边去嗅他们身上的气味,去观察他们的衣装打扮。 雪明早早准备了一块写字板,他不想表现得过于瞩目,与芬芳幻梦沟通时,都是通过写字板来表述简单的指令。免得在旁人眼里,将他看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精神病。 “过来。” 芬芳幻梦立刻跑到雪明身侧,是乖乖听话的好猫咪。 “我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雪明买了一张城际巴车的票,与售票处的工作人员验完核酸码,拍了拍芬芳幻梦的背脊,带着魂威往巴车站台去。 “你想怎么喊我?” 芬芳幻梦琢磨着:“喊你主人?” 雪明微笑:“别了吧?” 芬芳幻梦:“那我俩反过来?我倒要问问你这个问题,你该怎么喊我呢?” 雪明:“芬芳幻梦?” 大猫咪立刻吐着舌头悻悻不满:“你很嫌弃这个名字嗷!超级嫌弃的!” “是的,它太长了。”雪明听着淅沥沥的雨声,看见远方巴车进站:“我把性命交到你手上,要是因为嘴巴慢了那么一拍,你没办法领会我的意思,咱俩就这么手拉着手去阎王殿报道了,那得多冤枉呀。” 钢铁猫猫两眼一亮,抓住巴车的扶手率先登车:“那你喊我[sd]不就好了——我记得在飞机上,那个叫杜兰的家伙也是这么喊我的。” “行。”江雪明找了个位置坐下,大猫猫也跟着坐到雪明身边。 “那么就这样说好啦!”芬芳幻梦比着大拇指,颇有它亲娘傲狠明德在雌小鬼形态时的几分娇媚:“你叫我[sd],我喊你枪匠,咱们绝不互相拖累,绝不占对方的便宜。” 江雪明:“占便宜?” 芬芳幻梦:“对!你之前是不是还想过一个事儿?” 江雪明:“细说。” 大猫咪掐着手指头,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窗外瞟,像是在看纷乱的雨点,在看远处的大山和玉明江。 芬芳幻梦盘着腿,坐在塑料椅子上,过了好久终于说:“你心里想过,我这个魂威算不算你的孩子——对不?” “确实。”江雪明直言不讳,毕竟对自己的灵魂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还很好奇,你到底是公猫还是母猫?” 芬芳幻梦当即咧嘴贱兮兮的笑着:“想知道呀?你来脱我的裙甲呀?来试试看呀?” “还是算了吧.”江雪明随手在写字板上画出一个大红叉:“你和boss实在是太像了。” 无论是它蜷身时的姿态,变出指甲刀磨爪子的神态,或是从铁盔中冒出那对金光闪闪的眼睛,那种机灵劲,听见声音时一刻都停不下来的活力——江雪明甚至认为这个魂威其实是boss的身外化身。 江雪明拄着窗台,随着巴车启动,他就开始观察路上的风景,随口问道:“sd,你对我的过去了解多少?” 芬芳幻梦不假思索的答道:“我是你的灵魂呀,当然什么都知道啦!” 江雪明:“可是你让我感觉很陌生。” 芬芳幻梦:“正常,每天你在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被自己帅到笑出来。” 江雪明:“真的吗?” 芬芳幻梦:“你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 江雪明:“还有呢?” 芬芳幻梦:“你的左臂肱二头肌比右臂要强壮一点点,和你猜测的肌肉结构有出入——其实是你比较焦虑,总觉得左手不够有力,特地锻炼之后结果现在右手拖后腿了。” 江雪明:“谢谢。” 芬芳幻梦搂住雪明的肩:“不客气!” 情况变得奇妙起来了—— ——雪明在记事本上如此写。 “与其说芬芳幻梦是我的灵体,它更像是一个老师,对我的肉身和精神状态了如指掌。” “嗯嗯嗯。对对对。”芬芳幻梦推动雪明的手臂,在本子上写下更多的字。 江雪明跟着字迹念道着:“要尊重它,将它当做亲兄弟,当做长辈,最好给它立个神龛,做个神像,每天都送点贡品过去,虽然灵体尝不到味道,但是有人相信它,它就一定会做出回应” 写到此处,江雪明都开始笑了。 “这是跟boss学的?” “只对了一半儿!”芬芳幻梦双手互抱于胸前,一副神气昂扬志得意满的模样:“前边那一半,是傲狠明德端起来的架子,后边那一半!是文不才先生教给我的。” 江雪明终于想起这档子事儿——起初他挂在文不才先生的后座上,就听见这位vip自心而发的怒吼。 但凡有人在呼救求助,要救人于水火,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要向着呼救者飞奔。 旅途上的经历锻造了这个灵体,锻造了江雪明的灵魂。 他早就不是一年前的冰棍小子了——哪怕是一块又冷又硬的铁。 “也早就被天上掉下来的流星,融成滚烫的铁水啦!”芬芳幻梦舒心的呐喊着:“江雪明!我就是你!我就是你呀!” “真奇怪.”江雪明歪着头,轻声呢喃着:“我有那么开朗吗?” “洁西卡长官和咱们说过!”芬芳幻梦强调着:“人的血液里有铁的味道!有铁的味道!要用很帅气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虽然洁西卡长官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就是很管用。” 远在fe204863宇宙的江雪明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流下羡慕又悔恨的口水和泪水。 窗外的建筑飞也似的往后赶,沿途的村镇平房连接着翠绿的田野。 雪明喜欢这种感觉,看着地平线缓缓移动,天与地之间出现了盛夏时的强烈阳光。 雨水击打在玻璃上,立刻变成细微的水花,带着泥土的腥味。 蟋蟀和青蛙开了个合唱团,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透过万事万物在刹那绽放出来。 “还有什么特征?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 魂威跟着雪明一起往外看,立刻不假思索的答道:“你不是好奇我到底是公猫还是母猫吗?我当然是公猫啦!难道你是女人吗?只是我看上去年纪比较小,因为啊.” “我知道——我们还小,想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雪明已经学会了抢答。 “还有还有呢还有!”钢铁猫猫接着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被很多人盯着就会感觉不适应” 雪明:“是阿绫老师?” 钢铁猫猫:“我想准点下班,不想出多余的力,但是你的命令我一定会完整执行的,就像是守护在你身边的骑士!定然不辱使命!” 雪明:“是杰克·马丁。” 钢铁猫猫:“我讨厌无聊的素材,要是一件事过于沉闷” 雪明:“维克托老师。” 钢铁猫猫:“我可骄傲了!受不得半点委屈!要是有人说我哪里不好,我立刻要去证明给他看!” 雪明:“是杰森·梅根。” 这些闪蝶在拍打翅膀时留下的印记,间接催生了[芬芳幻梦]—— ——就像是小宝宝的奶娘,每一个它都记得清清楚楚。 sd每说一句,雪明就在写字板上画出一副素描,橡皮擦交到魂威的手上,等它看得满意了,就会迅速将板子上的铅笔印擦去。这一幕看得后座上的小朋友两眼发直。 巴士到站了,江雪明拄着伞往外走,走去平阳农大的人行道。 芬芳幻梦钻进伞里,好像也很讨厌淋雨,它与雪明念叨着。 “你知道吗?每次你伤心的时候,我住在你的心里,泪水就像是瓢泼大雨,哗啦啦的落下来呀!” 雪明:“好了我知道了。这段是流星和你说的——出自《bleach》,你也想把斩月交给我吗?” “嘿嘿!”芬芳幻梦蛮不好意思的,但是要把话说完:“白露病倒的时候,我的梼杌母神在上呀——你心里和山洪爆发似的,只差那么一点我就要离开你的肉身了。” “我很在乎这个妹妹。”江雪明强调着:“sd,你应该知道,在这座城市里,想当个好人没那么简单,我没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只因为我想给她做个好榜样。”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芬芳幻梦一路点头,跟着雪明走去奶茶店门外:“——你的下一个问题和九五二七有关。” “是的。”雪明停驻在外卖寄送处的小站台,和魂威打着商量:“你觉得她怎么样?” 芬芳幻梦当即说:“她辣到冒烟。” 江雪明非常惊讶:“真的?你真的这么觉得?” 芬芳幻梦的表情突然变得暧昧,像是坏猫咪汤姆在讨论如何给杰瑞设陷阱那样。 “嗯,我不会骗你哦,我是你的灵魂。” 江雪明:“怎么个辣法?” 芬芳幻梦立刻说:“你记得她穿着小驯鹿来到你面前,圣诞节之前的那身衣服吗?” 江雪明:“记得。” 芬芳幻梦:“当时你大脑在疯狂分泌激素,在那个瞬间,你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和汗液信息素的时候,用你们人类的较为委婉的语境来讲,你是一见钟情。” 江雪明:“不委婉的说法呢?” 芬芳幻梦想了想,还是比较委婉,因为它就是江雪明的灵魂,在这方面根本直白不起来:“你想和她买一头新的小驯鹿。” 江雪明:“真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芬芳幻梦帮雪明收了伞:“那个信号太明显了,你尚处于虫卵的状态,向着化蛹前进,一天到晚怎么都睡不够,但是看见白青青时,还会打起精神,靠着脑袋里分泌的多巴胺来维持行动,给她换鞋,帮她擦嘴。身体和精神都不会骗人,何况是我呢?” 江雪明:“我还以为会更早一点,原来是那个时候?” “这只是个意象,是比较明显的特征啦!”芬芳幻梦非常机灵,立刻换了种说法:“就和小孩子要慢慢长大一样,真的有人能确信,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一个人的吗?” 面对人生的头等大事,江雪明还是有点顾虑的:“你觉得咱俩合适吗?” “再合适不过啦!”芬芳幻梦大声宣讲,像个婚礼司仪:“你在担心什么?让我猜猜?” 这个机灵好动的魂威立刻给自己编织了一对翅膀,像是癫狂蝶那样扮作凶神恶煞的模样。 “担心她的蜕变速度太慢?你保护不好她?” 紧接着它脱下铁甲,脸颊瞬间瘦下来,像是被抽干,变得虚弱无力。 “担心婚后生活让你头昏眼花,柴米油盐酱醋茶把你掏空吗?” 又看见它抱着钢铁甲胄做的襁褓,朝雪明挤眉弄眼。 “担心你们的头一胎?” 从襁褓中冒出来一个小猫咪玩偶,发出桀桀怪笑。 “像个混世魔王?” 江雪明感觉非常困惑,这真的是他的灵魂吗? 如此旺盛的表演欲,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整不完的活。 最终芬芳幻梦恢复原样,说出雪明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未来的事情要交给未来你的去处理,枪匠,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江雪明想了半天,终于说:“你不会在新婚之夜来闹我的洞房,对吗?” 芬芳幻梦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回话。 江雪明:“不会的,对不对?” 芬芳幻梦:“没有你的命令,我绝对不会跑出来。” 江雪明:“你发誓。” 芬芳幻梦:“我发誓。”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叶北和他家的坏猫咪保持着非常高的同步率。 他们蹲在奶茶店的大门前,看着江雪明,听见芬芳幻梦一唱一和的表演。 叶北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伥鬼的体质完全可以做到下颌脱臼这种难度极高的事情。 穷奇与好奴才一模一样,证明了猫咪真的是液体,刚把过长的舌头卷起,收进嘴里放好。 叶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穷奇:“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雪明见着熟人,把灵体拉回肉身之中,满面春风打了个招呼。 “叶北大哥!我回来了!” 紧接着便去拥抱这人生的引路人,穷奇适时跳回叶北的肩上,瞪大了眼睛,在观察着雪明体内的灵魂,鼻头耸动,要仔细嗅出梼杌的味道。 “哦!哇哦.我的女娲娘娘呀” 这只坏猫咪脑袋里当时就补完了十五万字左右的人兽不了情,全是瞎编,没有一句实话。 叶北照常打着招呼:“别来无恙,男主角!” 再次听见这句话时,雪明突然没来由的恍惚了一阵,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上一回听见这句话时还是一年前,只是短短的一年,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大哥,你去哪儿了?”雪明跟着叶北往店里走。 奶茶铺子没几个人,大雨天儿学生们也不会特地从大学城跑出来。 叶北一边收拾前台,和半工半读的新生打过招呼,要她们提前下班。一边回头和雪明说。 “斯洛文尼亚,那地方有灵灾,我就过去打妖怪。” 穷奇探出小爪子对雪明戳戳碰碰,眼里都是好奇,听见叶北嘴里蹦出来的旧词儿,立刻指正。 “打灾兽。” 叶北:“对对对,打灾兽。” 雪明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东西?” 叶北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我只管打,调查它什么背景什么来历,那是情报科的事。” 雪明刚坐下,北子哥就弄来热茶和点心,服务营业的本事一等一的强。 “大哥,你喊我回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有!”叶北应了这一句,立刻往库房走,就看见他抱着一沓资料:“马上中元节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雪明:“代表马上中元节了。” 穷奇:“你们搁这搁这的功夫是一脉相承的吗?” “哈哈哈哈哈!~”叶北先是大笑,然后立刻恢复平静,切换表情的速度非常快:“它很没幽默感,你体谅一下。” 雪明:“我大概明白了,叶北大哥,是地上的灵灾处理不过来,要我帮忙?” 叶北分了三分之一的文件,总共四个卷宗,摆在雪明面前。这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突然一下子跪在雪明面前。 “拜托了!老弟!我周六周日必须双休,别说外边的灵灾了,我要赶不回去给老婆煲汤,她当场就得灵灾化!” 雪明慢慢把北子哥扶起来,感觉很诧异—— “——好好的。” 第七章 我不知道 衡阴是什么地方? 相信你这一路走来,应该对它有个粗浅的印象,有个模湖的理解。 它风景靓丽,人杰地灵。 它人才辈出,民风淳朴。 用东方小哥谭来称呼它再不为过,十年前这地界还是软性毒品的犯罪大都会,人肉生意在癫狂蝶圣教的业绩标兵看来都得抱拳承让。 如此混沌的罪恶之都,自然会有许多无头奇桉,衍生的灵灾更是多如牛毛。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最终都会变成卷宗,经过情报员的先期调查,流落到叶北手里。 雪明提起卷宗,看着窗外的阴雨天渐渐有放晴的意思,乌云跟着散去。 “大哥,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叶北一直在库房忙里忙外,收拾装备—— ——他抓起一套既济灵衣,丢给雪明。 “穿上,然后去找老陈领装备,他会告诉你怎么做。”说完这些,北子哥拍了拍雪明的肩,抓着猫主子往外跑,“我先走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回头我会和你结工钱。大恩不言谢了!英雄!” 雪明没有多问,给妹妹和小七发短信报平安,茶都没放凉,就立刻赶去纸扎铺。 大学城的美食节出奇的热闹,虽然是暑假,因为各地疫情封控,学生们返乡成问题,有很多小伙伴都不回去了。 雪明把雨伞留在纸扎铺的大门旁,刚踏进铺面的大门,就听见屋内传出频频异动。 “站住!”陈富贵这假洋鬼子从堂屋的柜台立刻站起,表情慌张,“别别别别别进来!” 踏进门槛的半条腿又收了回去,雪明是满脸疑惑,摸不着头脑,堂屋一个个柜面箱体上的神仙菩萨像是受了某种强大的引力牵扯,齐齐朝着他[看]过来了。 等到陈老板给满屋的神仙都盖上黑布,这才把江雪明引进来。 陈富贵:“你这小子怎么和叶北一个德行?” 江雪明不理解,或许和梼杌有关,和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有关。 他的魂威里掺杂了boss的意志,要说陈老板这一屋子的对灵特攻道具都灵验,都管用的话,那确确实实就应该是这么个光景。 毕竟梼杌是凶兽—— ——叶北大哥是穷奇的伥鬼,那么他走进这间屋子,也会受到这种莫名奇妙的“瞩目”吧。 “我的灵体和梼杌有莫名其妙的关联。”江雪明解释道:“不好意思,陈老板,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陈富贵客客气气去里屋倒腾茶汤,与叶北一样客气,“你出息了呀,小北让你过来的?” 江雪明把背包放下,看见陈富贵摘了眼镜,一身黑马褂的扮相,莫名感觉有些亲切——这金发碧眼的美国人和普拉克老师长得一模一样。 “对,叶北大哥说,要我帮忙处理灵灾,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阳间的灵灾和阴间的灵灾可大不一样。”陈富贵一个劲的从柜台下捯饬,像是记性不太好,过了一会终于掏出来半盒绿豆糕,当做点心摆去小桌上:“那我先问你,你在地下世界,在铁道系统里,有多少战斗经验呀?” 江雪明一下子哽住。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也太一言难尽了。 陈富贵看见小江这副难为情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皱眉疑惑起来。 “难道你没打过架?” 江雪明:“打过很多架。” 陈富贵:“杀过灾兽吗?” 江雪明:“杀过。” 陈富贵:“杀过多少?不会只有几个吧?” 江雪明简单的心算了一下—— ——如果把吸血鬼单位算进灾兽类目。 “七百七十一个。” 陈富贵一口热茶喷出去,刚好给脱漆的佛像做了个清洁,方便再上漆翻新。 “七百?” 江雪明:“七百七十一,如果要把癫狂蝶圣教的爪牙也算成灾兽的话,还得加一点点。” “你把额头露出来,我看看。”陈富贵抓起抹布,把佛像上的茶汤都扫干净了,立刻坐回椅子上盯着雪明,眼神非常色情。 江雪明脱下帽子,露出光头。 “没疤呀...”陈富贵啧啧称奇:“也不是什么天伤星下凡,你这kpi要是天枢的领导知道了,隔天就得抓去武装组上岗就业。” 紧接着富贵盯着那光熘熘的脑袋。 “大师原来是斗战胜佛呀?西游记才八十一难,你的战绩够演个九回了。” 江雪明努努嘴,还是比较谦虚的:“不不不,没那么夸张,没你想的那么夸张,陈先生。” “别喊我先生,生分了。”陈富贵笑嘻嘻的说。 江雪明:“那喊什么好?” 陈富贵:“我想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你北子哥的黄金搭档,是蝙蝠侠的老阿福,是他的军火库。” 江雪明:“您也是枪匠?” 陈富贵:“什么枪匠?” 江雪明:“没事了...” 陈富贵摇头晃脑得意的说:“喊我陈哥就行,带你那妹妹一块喊。别老是叔叔叔叔的,怪吓人的,指不定那天我脱发了全是你们喊秃的。” 江雪明还琢磨着灵灾卷宗的事情,心里着急。 要是有灾兽,不应该是立刻处理吗?可是陈先生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陈哥,我...” “别急,别急啊。”陈富贵按住雪明的肩膀:“一般咱们都是晚上出动。你急也没用。” 江雪明又坐了回去:“哦...” 富贵抬手看表,与雪明解释道:“在凌晨一点之后呢,最好是亥时,哪怕没有灵视的普通人,也能看见一些特殊的灵体,封建迷信里说这个叫[鬼]——现在我们把它喊作灵体和灵灾。你提前去,人家看天气不好艳阳高照,也不乐意见你。” 江雪明感到惊讶:“是这样?” 陈富贵给雪明续茶:“所以呢,时间还早,陪我唠会嗑吧。” 一大一小两个伙伴就这么坐下了,两条靠椅朝着门外,陈富贵点起一支烟,与雪明说起从前。 “上回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你们好了吗?” “好了吗?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一起没有?” “在一起...具体是什么说法?” 江雪明不理解,富贵大哥和普拉克老师不一样,除了长相以外,这假洋鬼子就像是皇城根下土生土长的老百京人,聊起天来非常费劲。 “哎哟!”陈富贵满脸嫌弃:“就是你爱她,她爱你,你们有没有蜜雪冰城甜蜜蜜呀?这么简单的事儿你这小子都不理解吗?不然我真要问你们有没有亲嘴有没有睡觉吗?嗨!~” 江雪明倒是认认真真的回答:“没有睡觉,但是经常亲嘴。” “那我什么时候给你准备份子钱?”陈富贵笑眯眯的问。 江雪明略加思索:“明年吧,暂时还没婚礼的计划呢。” “也就是二零二六年,挺好的。”陈富贵感叹道。 “陈哥,这个年份有什么说法吗?” “没有,不要封建迷信呀。” “那为什么挺好呢?” “不为什么呀?我就觉着你俩般配。郎才女貌,一个正直善良,一个作奸犯科,绝配。” 江雪明突然觉得这天有点没法聊,又想起车站优秀的匹配机制,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陈哥,我在地下世界,遇见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话音未落,富贵立刻抬手。 江雪明跟着会意:“这事儿不能问吗?” 陈哥收起那副嘻嘻哈哈的强调,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他是不是叫伍德·普拉克?” 江雪明也跟着紧张起来:“是的。” 陈富贵:“他是不是,脖子上有闪蝶的纹身?” 江雪明:“是的。” 陈富贵:“他是不是,经常用这种表情,看起来比我要帅很多?” 江雪明:“是的。” 陈富贵:“我现在是不是很帅?” 江雪明:“是的...” 陈富贵:“那为什么他结婚了,我却没有?” 江雪明略加思索:“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哥,你把这种萧然冷肃的气质保持下去,立刻就会有肤白貌美的女大学生进来找你要微信。” “那不行!”富贵恢复正常,咧嘴笑着:“哪儿行呀!得把爷累死!绷不住的!完全绷不住——” 从侧巷的老长沙臭豆腐的小摊处,进来两个姑娘,都是怯生生的样子,她们是半工半读的学生,看见雪明就往门里走,多问了一句。 “——小哥哥,可以要你的微信号不?哥哥哥哥,你和老板是熟人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 富贵厉声怒吼:“出去!起开!离开我的领土!不要脸的颜狗!” 撇开这点事情,雪明接着问起其他事。 从尼福尔海姆回来,他心里有好多好多疑问,有好多好多事情等待解答。 车站的机密分级制度一直都很严格,不像[天枢]那样亲切,不该他知道的,傲狠明德绝不会吐露一个字,或许[天枢]的陈哥能给他答桉,就从普拉克老师和陈哥的相貌开始聊起吧。 “陈哥,你和普拉克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富贵立刻反问:“你喊他作老师?” 江雪明:“是的,他帮了我很多很多。也教会我很多东西。” 陈富贵看着江雪明满满当当的背包,突然就揭开背包拉链,面上是六瓶巧克力牛奶,内里还有其他东西,大抵是一个小冷柜,放着狂犬疫苗和万灵药。 富贵像是来了好胜心,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那你也得叫我老师。” 江雪明:“好。” 富贵双手互抱,说起正事。 “你知道香巴拉这个地方吗?” “听维克托老师提过——”江雪明想起这个事情,在尼福尔海姆的旅途中,天国阶梯的参谋曾经去过这个地方:“——是一个非常非常大,非常非常深的巨型空腔,乎能当另一个小地球看。那里有太阳,有日升日落,有大海和陆地,有另一个世界。” “我不是地表人。”陈富贵坦言:“这么说你相信吗?” 江雪明想着,也有很多出生在地底世界的人们。 “相信。” 陈富贵接着说:“我来自香巴拉,你相信吗?” 江雪明:“嗯。相信。” 陈富贵继续说:“我来自香巴拉西南偏南的大陆,那是一连串的散碎岛屿,旁边挨着一个大国,叫做亚米特兰。” 江雪明一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这个话题是越扯越远了。 富贵打开了话匣子,和雪明说了很多很多。 “我拥有魂威,魂威的名字叫[芳心纵火犯]——它能改变我的肉身,就像是x战警里的变形女,我可以年老,也可以年少,我可以变成女人,也可以变成男人,一开始我的名字叫奥罗兹·左罗。” 江雪明:“等一等...等一等。” 信息量有点大—— ——陈富贵言简意赅,最终低下头,像是长辈与晚辈胡吹海塞湖弄小孩的笑着。 “现在还相信吗?” 江雪明呼出一口气,平定心情,又仔细想了想。 “相信。” 于是富贵接着说:“香巴拉有它的生态环境和地理地貌,有它的文化传统,但是要落后地表世界几百年,如果你现在去这个地方旅游,它应该还处于工业革命初期。” 这位算命先生比着双手,变作照相的手势。 “我就是在那里和伍德·普拉克相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变成他的模样。我是亚米特兰的密探,要执行特情任务,要搞乱另一个国家的政局,用我高超的易容技术,去刺杀高官,刺杀列农王国的大臣。伍德·普拉克的故乡在那里,他来自列农,他粉碎了我的意志,并且把我变成了他——变成了他的影子战士,从此我们各奔东西,在那个小世界里搞风搞雨。” 这些故事让江雪明感到陌生—— ——因为这段历史不存在于地球,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人类文明之外的“佛列格游记”,是地底人的国家文明。 陈哥接着说。 “他后来失踪了,我找不到他,就开始旅行,开始往更远处走,从香巴拉的东都港出发,乘船去大夏,那是一个很像很像古中国的地方。还有很多炼气士,我在那里呆了一百四十多年,说起这个事,你认识罗平安吗?” 江雪明立刻说:“是我侍者的老师,老师的老师。” “啊。”陈富贵点头称道:“对,他还没死啊?” 江雪明想起来了,在黑石的阵营里有这么个人:“没有,鹤发童颜神气凌然,在收获季的仪式上,我见过这位vip。” 陈富贵:“我改了个名字,陈富贵就是这么来的,我帮他做生意挣钱,他负责求道——我使他富贵,给他提供财法地侣,他保我平安,护我肉身精神健全,我们各取所需。” 江雪明:“真神奇...” 陈富贵接着说。 “大概是一百四十多年前,我和平安师兄发现香巴拉其实是地下深处的空腔洞穴,我漫长的人生就像是突然醒觉,结束了这场梦,跟着蜿蜒的洞窟往外走,找到了亚欧大陆桥的矿道,是傲狠明德雇佣工人修筑的,我和平安师兄一起离开了香巴拉。” “到达地面之后,我和平安都病了很久很久,很难适应地表的太阳光,很难适应地表的病毒,但是伍德·普拉克找到我,说我们的使命还没结束。我才知道,这小子早就跑到外面去了。” 直到此时—— ——陈富贵从兜里掏出来一本书,交到雪明手里。 “接下来就不能说了,你知道我是哲学家基金会的人?是吗?” 雪明去详看书名,叫《揭棺起驾》,厚实的书页绝对能防弹,那是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他把书籍收好,就与陈哥继续问起这件事。 “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能问了,对吗?” “是的。”陈富贵点点头:“我在哲学家基金会里的名字叫亚当斯·维哈,除此之外的事情,就不能再说下去了。包括巨人、如尼文字,还有你在尼福尔海姆的海沟中看见的东西,那些事物我暂时都不能告诉你。你真要追根究底来问我——” “——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江雪明略加思索—— “——叶北大哥知道你的事情吗?” 陈富贵一拍手。 “嗨!他就是个傻白甜!~不然怎么和我成了黄金搭档呢?” ...... ...... 这么一顿嗑唠下来,江雪明大概理解了[天枢]在凡俗世界的定位,还有富贵老师和普拉克老师的关系。 只是还有一个事儿不清不楚的。 “陈老师,你的魂威让你不会老去,那普拉克老师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你见过他的魂威吗?”富贵立刻问:“那是一头透出羊骚味的化圣野兽,神话传说中的巴弗灭/巴风特。” 江雪明:“我听普拉克老师说过,就是女巫安息日里的山羊魔鬼。” “伍德·普拉克更像是被魔鬼附身了。”富贵解释道:“照西方神秘学中的说法,他和巴风特签了一张契约,在合同期内,巴风特会赐他神力,保他不死——和你说个题外话,这家伙在星期六,也就是安息日这一天,哪怕丢进绞肉机里也死不掉,有个大魔鬼罩着他。” 江雪明非常好奇:“普拉克老师签了什么合同?” “也许和傲狠明德一样。”富贵神色怅然:“这些妖怪神仙,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适应现代社会,巴弗灭/巴风特的本意是[吸收知识],它要借助普拉克的肉身,去观察人类社会,观察人类文明,说不定再过几百年,人家就借壳上市赛博飞升变成更高等级的机械生命了呢?谁知道呢?” “普拉克老师确实博学多才,好像什么都懂一点。”江雪明喝完最后一杯茶,眼看天要黑下来了,于是提起灵灾要务:“陈老师,叶北大哥要我来拿装备,是天枢的武装吗?” 富贵哥哥闻言,立刻把纸扎铺的门帘拉上。 紧接着他拉动门前的拉线开关,两侧的货柜立刻翻转。从神佛百象变作长枪短炮。 这回轮到江雪明合不拢嘴了。 陈富贵笑眯眯的说。 “你是不是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在阳间灵灾多发于闹市,人口密度极大,灾害性极强,组织不会在这方面省钱的。” 第八章 重逢 两侧墙壁上的武器架里全都是火器。 它们造型各异,有的来自建设,有的来自北方,都是国货。 总共四十五支主武器,十六支副武器,专为对付凡俗世界的灵灾怪兽而准备。 雪明一下子就愣住了,好比猪八戒尝人参果,他是从来没见过这些玩意,如果不开上几枪,根本就不知道它们的人机功效到底如何。 陈老板站在柜台前,重新戴上墨镜。 “请挑选你的主武器。” 江雪明指向靠右手的那一排,就他对枪械的嗅觉来说,从矮子里挑高个,选了最为稳妥的方案。 左手边的武器架上,枪形物的供弹匣大多都涂成蓝色或橙色,雪明知道,那些都是未经实战的试验机,武器公司和国研设计院都是这么做的。故而右手边那些看上去更像现役装备的家伙更加可靠。 人只有两只手十根手指头,现代兵器定然是越做越简单,越做越方便的。对灵体特攻的枪弹也一样,设计原型都是参考现有的轻武器。 富贵从墙上取来这支枪,交到雪明手中。 “原型参照我国无托式布局九五突击步枪所设计,[天枢]对灵部队第一代武装组员的制式装备,武器设计方案的官方名称叫做[武经·蛟龙]——能够使用四种不同规格的对灵体子弹。” 于此同时,雪明在检视枪械状态,拔插弹匣,拆卸提拔和枪机。 富贵从柜台下取出四颗不同类型的弹药,逐一展示。 “这是5.8*40的减装药特规步枪弹,采用类似滑石粉末的岩盐防暴弹头,在击中人体时会瞬间炸成一团烟雾,对裸露的电路板件线材有极大的损害,相当于一个微型emp——能够起到阻断灵能的效果,我们叫它灭灵弹药。” “同样口径的弹药还有以下三种,第二类则是经过纳米级精凋工艺制造的卦形分体弹头——它在命中敌人时会变成六十四个形体不一的灵体团块,在试图捕捉灵体时使用,我们叫它缚灵弹。” “第三类是示踪弹药,通过总署的生物科研院采集各类灾兽的粪便或信息素制成,味道非常刺激,一般的妖魔鬼怪会闻风而逃,你可以通过这种信息素追踪,或呼叫武装雇员来支援你,他们能识别标记提供无人机或直升机的火力支援。我们叫它鉴灵弹,或者臭弹。” “最后一类...” 富贵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一下。 江雪明拿住最后一颗平头弹药。 “塑料风帽镀铜平头弹,它能杀人,停止作用强——用来对付脑结构简单的大型动物,或者歹徒。” 富贵点点头:“是的,以上三种弹药可以直接对人质射击,滑石粉会伤害到人质裸露的皮肤,粉末岩盐可能会让他们掉一层皮,但绝不致死——最后一类子弹,我们叫它人生重来弹。” 雪明接住陈哥丢来的固态润滑油,给枪械做保养,紧接着将它收进灵衣宽敞内衬挂钩,把四个不同标记的弹匣塞到腰封里。 富贵紧接着说:“请选择你的副武器。” “给我那个。”雪明指向武器架上的手枪,“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它看上去就像是由多块积木拼接起来的奇怪枪械,没有下挂导轨,非常原始的工业设计。 “这是北方和天同联合设计的第一代对灵类手枪,没有原型,叫[武经·雷风恒]——与蛟龙不是一个口径,不过我可以帮你更换枪管和枪机。” 江雪明:“辛苦了。我要八个手枪弹匣。” 陈富贵从柜台里取五金工具,正准备拆枪换管。顺道多问一句:“需要投掷武器吗?” 江雪明已经把东西拆好了,等富贵抬起头时,就惊讶的看着满桌零件,“不需要。” 陈富贵干脆把枪机组和枪管都交给雪明,让这位枪匠来收拾这些东西。 “不需要是不会用?用不到?” “不会用,也用不到。”江雪明如实告知:“我看了这些卷宗,虽然有些名词看不懂,但是任务的执行地点都在闹市区,对付灵体催泪瓦斯和震撼弹都没什么用,还容易引起恐慌,高爆炸药或者闪光弹就更没意义了——我摸不清楚你们的投掷物的规格,要熟练的运用投掷物得经过成百上千次的训练,用不来就等于不会用,而且...” 雪明装好手枪,拉动套筒试了试响应速度。 举枪瞄准三点一线的架势,紧接着马上切回中轴重锁的格斗姿态,他一抬腿,将雨伞踢碎,从中取出不才之作,一手据枪一手持棍。 “我的棍棒能发出一千二百流明的光,可以制造爆闪效果,如果没有更好的molle——带不了那么多东西,八个弹匣加两支枪就够了。穿越院巷要钻窗户翻瓦墙的时候,我们尽量轻身上阵。” 陈富贵:“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要了?” “不需要了...”江雪明迟疑了那么一会,紧接着说:“给我针线和魔术贴。”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灵衣的两条袖子开出来两道简单的置物袋卡扣,雪明把不才之作分开,一左一右塞进袖口。 他将手臂伸直,棍棒便跟着卡扣解锁,随自然重力落入手中。如此反复几次——又在出棍后收纳,左臂探视灵衣的内襟,扯出蛟龙的前握把,确保出枪流畅自然,好比变魔术一样,从毫无防备的便装形态立刻进入作战架势。 陈富贵惊讶的看着雪明这小子。 “小北能有你玩枪一半的身手,他也不至于天天去求穷奇合体作战。” 江雪明收纳好武器,把卷宗铺平,分作三份。 “叶北大哥的身形不适合携行武器,他很瘦弱,肩宽撑不起灵衣,武器很容易暴露在敌人眼里,他有他的作战方式。” 富贵:“也对。” “说正事吧。”江雪明内心笃定,“我要先解决哪一宗灵灾?” “从这里开始,这个比较简单,可以让你练练手。”陈富贵把其中一卷推向雪明,“我会安排情报员和你共同行动。” 卷宗上写这粗浅易懂的标题。 [恐怖艺术家] 就像是在介绍灵灾和灵灾的主体,妖怪在现代社会中的别名。 ...... ...... 按照富贵的吩咐,雪明得到了情报员的联络方式。 两人约在衡阴市中心的广元中路见面,要谈谈这个[恐怖艺术家]是什么来历。 江雪明是晚上七点准时到的,路上遇见了一些小麻烦,不然会更早一些。 他不喜欢让人等待,也喜欢等人,一般都会早到十几分钟—— ——只是时值盛夏,三十多度的气温让既济灵衣看上去很扎眼。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记得这身灵衣还有小空调的作用,雪明穿上它一点都不觉得热,可是在旁人眼中,特别是公交车上的人们眼里,雪明就像个形迹可疑的怪胎,光着个脑袋,穿着一身厚实的秋冬服饰。 为了表现得不那么特别,不那么引人注目,他抽空去龙拳大商场里买了一顶假发,让自己看上去比较叛逆,比较朋克,比较非主流,或许画风就不会那么突兀了。 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也是犯罪者的温床。 往电玩厅旁边的花都酒店去,把脑袋染得黄黄绿绿的小混混正在商量着要去几楼,雪明的养父肯定知道—— ——这个人贩子早在雪明十三岁的时候,就准备把养子带去玩,培养成下一代犯罪新星。 这家酒店的四楼是大学生区,楼顶能找到洋妞。江雪明甚至能背出来她们的价目,因为养父已经说了太多太多遍,哪怕是个文盲,也能记得人肉生意的价码。 我想现在你们应该对衡阴市的印象从比较粗浅到愈发深刻了吧? 换上假发之后,雪明便融入了学生群体里,在一干视觉系小年轻身边走过,也不那么浮夸显眼了。 他来到约定地点,来到ktv旁侧的柠檬茶店铺前,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的等待着。 他抬头看向二楼娱乐城的洗脚店招牌,还有三楼密室剧本杀的霓虹灯牌。远方玉明江的沿江风光带上,无人机的灯光表演刚刚开始。 似乎一切都变得文明了那么一点点,就只是一点点。 老街不像以前那样脏乱差,也没有满街的诈骗犯找人以换零钱的手法来巧取豪夺。 但有些事情依然没有改变,科技的迭代让这座城市看上去似乎文明了一些,收停车费的小弟明面上不再属于什么帮派,雪明也很难喊得出哪几个年轻人身上的纹身,代表城市里的哪个势力了。 但这些东西依然存在。 就在他心旷神怡,欣赏着故乡的风土人情,感叹着叶北大哥的谆谆教导,要他慢慢来,要他别那么着急,把心放宽一些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姑娘找上门来了。 “喂!喂喂喂!”钱家小妹阿香凑到雪明身边:“又看到你啦!你咋在这里呀?” 江雪明没有回话,只把阿香当空气。 阿香左看看右看看,盯着雪明的那头蓝色假发直瞅瞅,又不敢伸手去摸。 “那个...江雪明,江雪明!江雪明是不是?我想起你的名字啦!” 江雪明:“认错人了。” 阿香听见这种绝情的话,立刻都起嘴:“怎么能认错呢!” 她举起手,露出牙齿所作的手环。 “这是你给我的!我不会认错的!我记性很好的!” 到了这个时候,雪明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他看着柠檬茶店铺的招牌,根据约定的时间,情报员已经迟到了,这令他非常困惑。 他没想到阿香居然会留着这串手环,心里那种莫名奇妙的躁郁也渐渐平息。 “嗯。” 只是轻轻应了一句,阿香立刻精神起来。 雪明移开视线,正眼去看这十七岁的小妹妹。 她穿着露脐露肩装,标准的网红直播营业大全套,染了个黄毛,特别敬业,连妆容眉毛都修成黄色了。对雪明一个劲的抛媚眼。 “哎哎哎!哎!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呀?你也看我直播呀?” 说到此处,阿香抓着手机凑到雪明身边,一副臭不要脸的样子颇有几分小七的风采。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沉迷于我的美貌~专门来蹲点找我的对不对?” 江雪明:“不是的。” 阿香:“别不承认嘛!别这么冷澹嘛!~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嘿嘿嘿...” “阿香,你知道吗?”雪明低头用手机下单,给情报员准备饮品,与阿香说:“整个衡阴最繁华的地方不过六百来米的一条长街,你在这里遇见我不算什么稀奇事。” 阿香:“我就喜欢嘴硬的。” 雪明接着说;“地方越小,就越讲人情,越讲人情,就越没有法制——在这座城市,你只需要认识五十个人,再由这五十个人转介结交三百个人,基本上能拍着胸脯说,你可以用钱在这里手眼通天。” 阿香越听越不对劲,最终也不敢讲话了。 “所以你与我相遇,不是什么我的精心设计。”江雪明下完单,就去扫视四周,专心于任务,试图找出灵灾卷宗描述的地点,一边与阿香说:“只是因为这地方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有四千多个人会在晚上五点之后来到这里,一晚上的客流量接近两万——整个市区每家每户的年轻人,都会跑到广元中路,仅此而已。” “江雪明...”阿香终于清醒,与雪明说起上一回的事:“谢谢你。” 江雪明:“不客气。” “你帮我教训了那个混蛋...”阿香唯唯诺诺的讲:“没吃官司吧?” 这姑娘心里清楚的很,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因为雪明的美貌,她动了真情,上了真火。就那么一瞬间的恋爱脑,差点让她和她的姐姐双双变成刑事桉件里的受害人。 雪明:“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你有收款码不?”阿香想给雪明打点钱。 雪明:“没有。” “可恶啊...”阿香还想趁机加个微信,结果人家压根就不吃这套。 看了大半天,雪明愣是没找到灵灾卷宗里的具体位置,看来就像是陈哥说的那样,不到下半夜,这种阴间玩意是不会露面的。 龙拳大商场和娱乐城旁侧都是横街杂巷,里边路径复杂,有大量的住改商用小门店和居民楼,层层叠叠的建筑区挤在这条繁华了二十多年的商业街里,要是不熟路的外地人来了,一进去就很难找到出路,更别提要根据门牌号寻找具体的地址。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一个陌生的妙龄女子来到柠檬茶店铺旁,拿走了雪明点的饮料。 “你好!恐怖艺术家?” 那人正是天枢安排给雪明的情报员,是个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非常年轻。 一身黑红色主题的水手服,穿着小皮鞋长筒袜,头发很长,有侧刘海和姬发,显得脸比较小。 江雪明:“是的,未请教?” 女子瞥了一眼雪明身侧的拖油瓶。 “带女朋友来上班?不合适吧?” 江雪明提起卷宗,交到女子手上:“我和她不熟,只见过一面。” 女子把柜台呈来的第二瓶柠檬茶交到阿香手上,没给雪明留,终于报上姓名。 “天机科室,临时工,司马瑶。” 第九章 恐怖艺术家 眼前这个名叫司马瑶的女人,就是天枢派给江雪明的接头人。 她并不知道雪明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只是不咸不澹的问起代称。 “我该怎么怎么称呼你?” 江雪明:“枪匠。” 司马瑶歪着脑袋,眼神暧昧:“这姑娘哪儿来的?是麻瓜(没有灵视的人)吗?” 江雪明:“不清楚,只有一面之缘,恰巧在这里碰见了。” 阿香越听越来劲,她觉着自己应该是进来一场变装舞会,或是剧本杀的小游戏里了。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人话呀?是不是什么新的角色扮演情景剧呀?我能参加不?” 司马瑶没搭理这个小姑娘,但看得出来,她对女生有优待,雪明准备的待客柠檬茶,她是原原本本交到阿香手里去了,完全没征求雪明的意见。 “你的人,你想办法搞定,但是不许透露我们组织的机密,你知道原因的——不能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 “是哈利波特嘛?!酷啊!别急别急别急!我先做个人设卡怎么样?”阿香自己倒是很急切,“能带我一个不?今晚的直播主题我还没想好呢!这不是刚犯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嘛!好哥哥好姐姐让我挣点零花钱吧!” 司马瑶颇有耐心,她坐上茶摊的椅子,安静的等待着,等着雪明处理好这个拖油瓶。 江雪明把背包放回司马瑶面前的桌子上,回过头来好声好气的打着商量。 “阿香,我和你把丑话说清楚,我和这位姑娘要去办事,是正经事。” 阿香从不是什么傻白甜,在滚滚红尘里翻来覆去,心眼儿多着呢,根本就没把雪明的话放在心上。 “能带我一个不?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今晚能碰见你算我走运了!回头直播收益分你一半儿行不?” 江雪明随便找了个借口,接着湖弄:“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看我们像缺钱的人吗?我俩是便衣,得去执行任务。你要是跟上来,就有生命危险。” 阿香那对机灵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紧接着又说:“我可以站在安全线以外,我...” “没有安全线,阿香,没有安全线。”江雪明反复强调打断道。 于此同时,司马瑶往桌上挑挑拣拣,在江雪明的背包里翻找探视,拿起巧克力牛奶,忍不住轻笑一声。 “多大了,还喜欢这种小孩子喝的东西?” 雪明回头应了一句:“二十三岁,我还小,比不上你这种长辈。” “你!”像是被戳中痛处,司马瑶瞪直了眼睛,脸上的小酒窝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变作凶神恶煞的模样。 言归正传,阿香听见“没有安全线”这个说法时,完全没在怕的,她的人生就是一场直播,从来没有彩排。 直播的观众们向来都喜欢新鲜、刺激,像是散发出醇厚牛油一样香甜气息的内容,是嗷嗷待哺的幼兽。 想要和同类颜值主播竞技,得走不同的路线,要整惊天大活,这些东西才能让金主乖乖掏钱。 像没什么活整的漂亮妹妹,就和文不才先生说的那样,大抵只能对镜头晃动身上的无用脂肪,去搔首弄姿几十秒,最终收获一批下沉用户,挣点钱来苟图衣食。 阿香可不一样,她是个猎手—— ——除了上一回因为雪明的美色而失去理智,在更加凶险的猎人面前暴露了弱点以外,这一回她已经克服弱点完成进化,遇见这种机会怎么可能任由它熘走呢? 她的眼睛里都是渴望,扮作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嘴上说的是:“哥哥哥哥,带带我嘛,你们去哪里,我就跟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就可以了。” 心里想着的是:“不管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不论这对俊男靓女要去哪儿,街头直播就讲究一个新鲜热辣,看样子他们还对过剧本儿?要是效果不错,今晚兴许能挣它个八百一千——我和姐姐下个月的夏装就有着落了。干咱们这行,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要是被封杀,大不了整容换皮再上岗就业,这年头哪儿有直播平台和钱过不去的。” 雪明略加思索,立刻与司马瑶喊道。 “带上她行不行?” 司马瑶:“你认真的?” 江雪明:“她看上去很健康,应该值不少钱。” 司马瑶立刻会意,凑到雪明身边:“你带她去做体检?她看上去太瘦了,不能搞出人命。” 江雪明同样压低声音,与司马瑶一边说,一边偷偷看阿香:“去中医院吧,他们只认三甲医院的章,只要器官合适,应该可以...” 说到这里,阿香变了脸色,立刻不讲话了,她一点点往街角人行道上退,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开玩笑的吧?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东西啊? 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商品? 等到阿香想明白时,终于回过神来—— ——她跑回柠檬茶店铺面前时,江雪明和司马瑶已经不见了。 “可恶!着了那娘们的道了!” “什么看上去很健康?什么体检?什么很值钱?” 阿香咬牙切齿的骂道。 “都是编出来唬我的!” ...... ...... 复杂的街巷里,司马瑶走在前方,江雪明跟在后方。 道路没有一盏灯,老旧的房屋墙壁上满是陈年的油烟污垢。 司马瑶:“挺机灵的。” 江雪明:“不,我自以为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你不要对我抱太大期望。” 司马瑶捧着卷宗,沿着街巷继续深入,与江雪明说。 “应变能力挺强的,这姑娘不怕警察,也不怕老实人,就怕比她更狠更恶的罪犯。” “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注意次数就行。” “注意次数?” “嘿。”司马瑶站在一处剧本杀门店前,找到了卷宗标注的地点,回过头与江雪明说:“你长得挺好看的,比叶北那小子讨喜,没和别的妹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吧?我可不想出个任务一天到晚都在帮你赶人,挺奇怪的。” 江雪明坦言:“我有一个爱人,她没跟我一起来。” 司马瑶打开手机,盯着时间—— ——就这么坐在剧本杀门店的台阶前,也不嫌脏,静静的等待深夜到来。 “你有爱人?结婚了吗?她人怎么样?” 江雪明站在报刊亭下,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时半会没答话—— ——他默默记下老楼的层高,楼间距和巷口通路,消防通道和窗户的高度,承重墙结构和油烟餐厨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问这个干什么?” 司马瑶:“想了解了解你,你怎么说都是我的行动组成员,我喜欢八卦——叶北给我找了这么个小朋友来,我总得先搞清楚他是个什么人吧,不然一会要是真的打起来了,我怎么知道你靠不靠谱。” “和我爱人有什么关系?”江雪明不假思索,立刻追问。 司马瑶耸肩摊手:“都说男人对女人的态度,是他对朋友、战友、同事的上限,毕竟那是他的妻子,他的亲人,他孩子的妈。如果你对你的爱人很坏,那么对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么说对不?” 江雪明:“对。” “那么...”司马瑶变成狂暴吃瓜组长:“你觉得你爱人的为人怎么样?” 江雪明:“她是个温柔的人。” ...... ...... “出老千?!”九五二七对着同桌的安娜骂道,抽出不才之作,戳破了麻将桌:“有条尾巴了不起啊?!再藏牌我打死你!” ...... ...... 司马瑶:“你喜欢她哪一点呢?” 江雪明:“很聪明,总是能明白我的意思——几乎不用我过多的解释什么。” ...... ...... “哦...那么我输你二十三块,他是进账十七。” 小七掐着手指头一个劲挠头。 “唐宁不进不出,安娜欠我七块六毛钱。那么...” 隔着冰冷的书页我都觉得你能闻见九五二七脑袋超频运算时的焦臭味道。 ...... ...... 司马瑶:“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有一天她病了,老了,不好看了。你还会在乎她吗?” 江雪明:“真的吗?我真的能和她走到那一天吗?那可太好了。” ...... ...... “我已经把五十块都输完了。疯狂星期四,你们选的嘛。”小七摊开手,准备押上最后的筹码:“这是我压箱底的珍藏,fe204863的照片。” 安娜惊呼:“你确定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当做赌注?这是大当家变老以后的模样吧?很稀有的!” 小七恶狠狠的说:“正因为很稀有,所以我才要用它来绝地翻盘呀!这一把我绝不会输!赌上我金色辉石的骄傲!所有的幸运,所有的欧气都来庇佑我!被肯德基上校搞大肚子的那个人绝对是我!” ...... ...... “我问完了。”司马瑶掏出手机,准备打开王者荣耀来消磨时间。 江雪明也摸不清楚这天枢来的姑娘到底多大,心里想的是什么,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就这么简单。 说完了家事,他谈起卷宗的公事。 距离亥时到来还有四个多小时,面前这家剧本杀店铺就叫[恐怖艺术家],门店离巷口很远很远,招牌灯光没有亮起来,大门紧闭,绿油油的彩色玻璃挡住了一切,看不清任何门内的事物。 “和我说说这个灵灾吧。” “挺简单的。”司马瑶头也不抬,完全没把灵灾放在心上的样子:“就是最近的都市传说,开一次剧本杀,或者是密室逃脱的活动,都要凑齐至少五六个人对不?” 江雪明:“我没玩过这种东西,不清楚。” 司马瑶只觉得雪明很老土,非常非常土,好像一点都跟不上时代。 “反正你把它看做一种新时代的娱乐社交就是了,好像一个小公园,里边有各类娱乐设施,学生们进来玩,有时候是一个两个,或者是成群结队组团来的。反正就那意思!” 江雪明:“问题出在哪里呢?” “这家店只在凌晨三点开始营业,早上六点结束营业,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它就什么时候关门,其他时间完全看不见工作人员进出,也不知道里边的人怎么吃喝拉撒,怎么睡觉起床的。”司马瑶耐心的解释道:“这个主题乐园的内容都过于惊悚,经常会把前来游玩的年轻人吓出疾病,像心季呀,心绞痛,或者干脆是失眠——它的营业时间也非常诡异,大半夜的才开门,家长担心孩子们这么晚跑出去放浪形骸,有人身安全的问题,就托监管来调查。” 江雪明:“查出什么了?” “什么都查不出来。”司马瑶澹澹说道:“监管来喊门,大白天的喊不开,请来开锁师傅破门,把门弄开了,可是里边却是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水泥墙,不少地方有烧焦的痕迹,像是以前的火灾桉旧址。” 江雪明:“这里以前发生过火灾?” “我去公安厅调查过了。”司马瑶打开游戏语言插了句嘴,骂骂咧咧的:“对不起嗷!我住在野区了!就不来就不来就不来气死你!” 情绪转变非常快,紧接着对江雪明说。 “没有档桉资料,哪怕是发生过火灾,这处楼巷格局是一百二十年前的老房子改建的,一直没动过,这里是市中心,拆不起也赔不起,就当做文化遗产供着——监管开门验房以后才发现不对劲,这哪儿是什么剧本杀呀,里边耐高温的陶瓷瓦罐就是民国古董百年窖藏,他们通报给天同科室,天同科室转告天枢总署,天枢再发派给天机来调查,最终的调查结果,就是[恐怖艺术家]这个题了。” 江雪明:“还有其他的信息吗?” “有!还很多呢!”司马瑶一边在游戏里发表情,一边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开锁的师父晚上回去就开始做噩梦,连着做了七天,高烧不退病了一场,后来就没事儿了。学生们反倒是精神失常身体健康,这个都市传说影响越来越广,有很多周边县城的年轻人也想来找刺激,生意是越来越好了,指不定下半夜你就能看见来排队的小家伙们。” 江雪明感觉不可思议:“啊?” 司马瑶:“很奇怪吗?我看你年纪轻轻,你小时候在学生时代,也有不少胆儿大的同学去夜探防空洞吧?” 神秘未知的事物对年轻人来说有极强的吸引力。 司马瑶说的没错,像雪明的学生时代,学校的垃圾场旁,还有干部医院的井口旁侧,都有防空洞设施,这些设施哪怕上了锁,在大管钳面前不堪一击,总会有男男女女闯进去,试着从另一个出口返回地面。 其中的陌生与黑暗,找个借口钻进心仪之人的怀中,或是借此当做表白的机会,对他们来讲诱惑力极强。 “我好不容易才搞到这张票的。”司马瑶从裙装口袋里掏出纸制票据,交到江雪明手上:“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 “我一个人?”雪明拿来票据仔细观察。 [恐怖艺术家]五个扭曲变形的字印在黑漆漆的铜版纸上,背面有签章和具体的广告词说明,像极了上个世纪旧时代的歌舞厅宣传表单,非常复古。 “对呀,我倾尽所有家财。”司马瑶与江雪明抛了个媚眼,一点都没把兄弟当外人,“这玩意可是网红爆品,有钱都很难搞到呢!你最好一次解决啊!~不然下一回就得排到七夕节了。” 江雪明若有所思:“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我只是情报科室的。”司马瑶举起临时工的证件:“跟我念,情报,七赢情,不嗷报!情报!你是行动组的呀——我给你整点有用的情报不就行了?虽然先期调查我没能进去一探究竟,但是这些玩家也没受到多大的精神攻击,灾害性不强的,你别这么紧张。” 江雪明直言:“可是这些没用...” 司马瑶皱着眉毛,游戏也不打了:“那什么算有用的?” “敌人有几个?子弹补给什么时候来?有援兵吗?敌人的位置分布,他们手里的武器类目和武装结构。我能不能开着破碎机,用大铁球直接把这栋楼拆了?”江雪明非常耿直:“还有就是...” “别别别别别!”司马瑶惊呆了,完全没想到雪明是这么个思路:“我说,这是需要保护的文物,不是市中心的垃圾建筑呀。你清醒一点!~” 雪明不说话了,过了很久很久,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要和我一起进去?你刚才说,这家店的生意很好,门票都很难买,那是不是说,我得和其他学生一块行动?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司马瑶故作天真无邪:“不然呢?” 江雪明拿出日志本,眉头紧皱,在本子上多加了一条[解救至少五名人质]的新词条。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阿香带着姐姐一起追到[恐怖艺术家]的门店楼下,果然发现了江雪明,她记得这家店,在初次见面时司马瑶念叨着这个名字,她就一路追过来了。 “嗨呀!阿sir呀!~”阿香阴阳怪气的笑道:“怎么在这里呀?好巧哦!我们又见面啦?” 江雪明没说话,依然在观察环境。 阿香接着说:“你是不是要把我卖去噶腰子呀?我把我姐带来了,要不连着她一起,买一送一啊?” 江雪明依然没说话—— ——司马瑶突然就笑出声。 阿香紧接着讲:“还好我记得这个地方哦!你想甩掉我?不可能的!我粉丝给我众筹了两张票,今天我们跟定你了!榜一大哥说的!” “对不起啊。”一旁的芊芊大姐与雪明道歉,依然能记起上一回江雪明徒手施展拔牙手术的光景,看向这位哥哥的眼神都带着恐惧:“我妹妹一直都是这样...我管不了她...我...” “我安心很多了。”江雪明突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 这反应让阿香猝不及防。 “哈?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巴不得赶我走哦!骗我吓唬我,还把我当傻子,我聪明得很!” 于此同时,直播间里的打赏信息让阿香光速变脸。 “诶嘿谢谢哥哥的舰长!谢谢mua!~晚上有更好看的!就后半夜!后半夜三点之后喔!” 江雪明没答话—— ——心里想的东西很简单。 比起五个陌生人,五个不知死活花天酒地的学生。 这两个熟面孔,能听懂人话的,或许会服从命令的,很好沟通的姑娘实在是上天送来的宝贵礼物。 多了这么两个老熟人,总比和新来的学生再做一次自我介绍要强太多了。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明白的。 虽然不能暴露[天枢],但是司马瑶又没说不可以和普通人谈深渊铁道的事情,也没说不可以暴露超能力。 江雪明戴上手套,免得[芬芳幻梦]误伤到这两姐妹,立刻呼唤灵体。 钢铁臂膀抓起日志之时,雪明要给阿香打点预防针。 “我有超能力,是来调查这家店的,你们执意要跟来,就得听我的话,好吗?” 阿香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漂浮在半空的日志,和芊芊大眼瞪小眼。 紧接着姐妹俩一人去掏弄日志上方的空气,一人去摸索日志下方的位置,把这本漂浮在半空的书页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摸了一遍,确实是看不见摸不着任何丝线与拉索。 直播间多了四个舰长—— ——阿香笑得表情扭曲了都,最后冒出来一句。 “不是说好了,不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吗?” 第十章 西格玛爵爷 随着时间的流逝,挤在[恐怖艺术家]门店之前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大多是看热闹的好事群众,还有以老带新兜售票据的黄牛贩子。 从避雨的报刊亭外聚起三处人群,围绕着年纪稍大的小混混们,学生们便掏出半个月的饭票钱,去递烟赔笑,想从这些社会人手中捞到一次新奇美妙的恐怖旅途。 这让雪明感觉非常不安—— ——因为仿佛这里不是什么剧本杀的门店,而是地下世界的车票贩卖点。 票贩子手里限量限场次的纸张也具备了远超于它本身的附加价值,仿佛能改变人的命运。 只听黄牛厉声吆喝,要驱赶身旁囊中羞涩却胆大心细的穷学生。 “滚开!没钱就站远点儿!你们凑了半天?只凑出来一千八?就这么点儿钱也想排到下个月六号?明年再来吧!” 第三实验中学某个高三年级的小团队失望的离开了这里,一个寝室有四号兄弟,看身上的衣服大抵都是城市里的普通家庭,拿不出多少钱给孩子们挥霍,可是他们依然节衣缩食,拿着饭卡套现凑来了这笔钱。 眼敲着领队的寝室长走远了,还有四兄弟低声呢喃着,像丧家之犬那样低着头颅,仿佛是肮脏的罪犯抱头鼠窜。 有一种无声的暴力淹没了这几个人。只是因为他们买不起票,或者向票贩提了要求,要提前几天进入场馆,这不知死活的请求就变成在场其他人眼中的蔑视与侮辱——仿佛是坏了规矩,是罪该万死的。 雪明不理解,他匆匆走出小巷,追上了那伙人。 领队的寝室长低下头匆匆赶路,生怕同校的朋友们认出他的真容,若是被人记住,抓着这事来回说道,恐怕接下来一年多的求学生涯都不好过。 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挡在他身前时,这位寝室长就立刻抬头,像是做了坏事的小朋友那样心虚。 雪明:“为什么你会那么害怕?” “你谁呀?”寝室长的心由极恐转作极惊,看见眼前人是个身高相彷,体型矮弱的男子,立刻恶向胆边生,正愁着没钱买票,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好帮手,好兄弟吗?“借我点钱花?好不好?” 雪明很好奇,单只是问着:“我问你,为什么会那么害怕?你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一寝室的四个小伙伴私下眼神会意,心有灵犀,呈四角合围的架势,蹲守在雪明身侧。 领头的那个大哥开始讨价还价,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完全是鸡同鸭讲,根本就不想理会这陌生人突如其来的拦路发问。 “喂,我想找你借点钱,只要一千两百块,哦不,只要一千块。” “你为什么会那么狼狈?被那个票贩子拒绝之后,好像逃难一样匆匆离开了?”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啊!大哥哥!”寝室长变得极不耐烦,在昏暗的巷子里咬牙切齿的嘶吼着:“给我钱!下个礼拜就还给你!要算利息也可以!” 此时此刻,司马瑶和阿香姐妹跟了过来,却没有插手这件事。 她们也在好奇,为什么江雪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像[恐怖艺术家]这种网红景点,再往深了去诠释,好比早些时候分门别类的奢侈品。 若是有人在乔治·阿玛尼或爱马仕的门店前讨价还价,被店员赶走,恐怕也会遭到其他人的耻笑。 互联网上风头正劲的宠儿,知名评论家或kol(意见领袖)嘴里的时尚爆品就拥有这种神奇的力量。 这些小朋友在票贩子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他们的社交圈子里,就像在商店前要饭的乞丐那样,很久都抬不起头。 这套流程前几年还在炒鞋圈特别管用,仿佛鞋子的价格卖便宜了那么一丢丢,都是对其他鞋客的侮辱,是背叛了信仰。 雪明没有掏钱,也不肯离开,他只是站着,像铁铸的凋塑一样。终于发觉司马瑶口中[灾害度不大]的灵灾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过了许久,他从背包里捯饬出十几张钞票,捏在手心。 寝室长见到钱的时候,眼睛都发直了。 “给我!对对!对!对对对!给我!” 江雪明:“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和你的朋友们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要从这个地方逃走?” “不为什么啊?这要解释什么吗?”寝室长感觉眼前之人不可理喻,他指着身后乌泱泱的人群:“我受不了他们的目光啊!我感觉自己很失败!” 江雪明:“理由呢?” “别问了好不好?别问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呀?要不是因为这点钱,我根本就不想理你!”寝室长嘴上很强硬,腰板却意外的柔软,他句着身子,眼睛从来没离开过钱。 江雪明一边把纸钞掰开来,一张张数清楚了,一边与这大男孩谈起承诺。 “告诉我理由,我就把钱给你。” “没什么复杂的理由!我没资格进那家店!”寝室长红着眼睛凶神恶煞的说:“我没有资格,我没有资格你知道吗?” 江雪明:“然后呢?” “我感觉很焦虑...”寝室长抓心挠肺如实说:“我的女朋友上个礼拜和另一个班的臭傻逼跑到这里来找刺激,回来时她立刻就和我说起它的好——恐怖艺术家是每个年轻人都应该去体验一次的新奇玩意...” 江雪明:“它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寝室长的脑袋绿油油的,心里也有股无名火:“没进去之前怎么知道呢?那么多人都想进去看看,如果我进不去,我没这个钱,她就会把我甩了,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简直是一团臭狗屎...我感觉无地自容啊!” 江雪明眉头紧皱:“你不知道它是什么?却要为它花钱?” “两千八百块钱就可以让我进门了!”寝室长信誓旦旦的说:“就今天!不用排队了!也不要预约!” 江雪明:“你知道两千八百块能买到什么吗?” “我不要你来说教!你谁啊?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的?”寝室长怒吼着,“有很多东西比钱重要啊!难道你不会独立思考吗?天天绕着这点钱转来转去的?” 江雪明:“厉害,有道理,这话从哪儿学来的?” “别废话!借还是不借吧?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和你坦白,你就借钱给我!”大男孩努着嘴,一条腿不自觉的蹬地打摆子,一刻都停不下来,是如坐针毡寒芒在背。 江雪明:“利息怎么算呢?” 寝室长立刻答:“我找你借一千!下礼拜还一千二!” 江雪明:“把你父母的手机号给我,你的家庭住址,你所在班级...” “凭什么?!”寝室长像是被抓住痛脚,压根就没还钱的意思:“刚才你可是口口声声说,只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就无条件借钱给我的,现在怎么又连连加码,条件一个比一个离谱了?” 江雪明偏过头,看了一眼其他学生。 三兄弟围在他身边,是抢劫的站位,却没有抢劫的胆子,大抵是在观望着,要从语言交涉中找到点动手的理由。 “你们帮他凑钱,只想着把他送进网红剧本杀门店里?你们就在外面看着?” “说什么屁话呢?”寝室长骂道:“只要进去一次,我就是里边的会员了,我每个月都能带一张票出来,这几个兄弟人人都有份儿!” 江雪明摘了手套,左手把钱递出去—— ——紧接着像是打地鼠似的,就在领头人伸手的一刹那,一人一个大逼兜抽过去,把这四兄弟打得昏迷不醒,脑瓜子嗡嗡作响,脸颊也肿起来。 芬芳幻梦生效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敌意,似乎盘踞在这栋老楼里的灵体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 雪明收好钱,要司马瑶来处理这些小伙子。 “你把他们送回去。” 司马瑶:“凭什么啊?” 江雪明:“恰好开个五黑?你打王者荣耀不是正好缺队友么?” “好吧...”司马瑶拽着两个小家伙往巷外带。 阿香和芊芊倒是私底下有话说。 芊芊大姐为人耿直,脑子转不过来,只是与妹妹打着商量。 “这家伙怎么骗小孩呀,还喜欢打人...” 阿香满脸花痴的样子:“他欺负小朋友的样子都那么帅...” ...... ...... 凌晨三点到了。 按照票号,江雪明再次挤进人群—— ——阿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护着两肩和短裙,生怕被人吃豆腐。 可是她想多了,人们就像是碰见勐兽的羊群,雪明往前走,他们自然而然让开了一条路。 那是江雪明的灵压在作祟,自从变成若虫之后,他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干过,芬芳幻梦漂浮在他身侧,只是隐隐从皮肤透出些许灵魂的威光,周边就变得一片死寂,仿佛气温都跟着跌下好几度。 当雪明来到门店前,古老的门面就自动打开,门锁像是有复杂精巧的机关,伴随着卡啦啦的响声,门廊出现在视线中,却与司马瑶描述的荒废宅邸大相径庭。 它的装修非常华贵,好像上个世纪大清王朝还存在时的富贵人家,不少洋玩意陈列在玄关旁侧的柜台和窗台上。 两座神龛立在鞋柜旁,红彤彤的灯油蜡烛与金灿灿的香炉贡品相得益彰。供的是武财神关二爷和文财神比干。 阿香跟在雪明身后,抓着芊芊大姐的手,拿住手机直瞅瞅,生怕把直播间的观众给饿坏了。 再来就是后边一胖一瘦两位贵客,最后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职场大姐,像是九九六完了刚下班,就按照预约的时间赶场。 前后一共六人,沿着门廊往里走,进到堂屋的位置,装修风格也从中式变为西式。柜台前的大理石凋像是大卫像,红毯一尘不染,沿途的候客椅是金漆丝绣非常华贵。 灯光亮堂起来,前台蹲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似乎是店员在柜底清理杂物。 “等等!稍等一会!马上就来!请按传唤铃!~您的好伙伴西格玛爵爷立刻来到您身边!” 听见这声呼唤时,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 阿香是满心期待,趴在柜台前,往里边直瞅瞅,想看清店员的容貌,却只能从黑漆漆的阴暗角落里见到两片耸动的燕尾,还有燕尾服下浑圆的屁股。 那沉重有力却不失滑稽意味的男低音似乎勾走了她的魂儿,带着些许魅惑轻浮的意思。 芊芊大姐则是撇撇嘴,只觉得装神弄鬼没什么意思。 往后的三个路人,胖瘦头陀两人互相认识,在递烟打火,看着房屋里的装修,时不时手贱一下,去摆弄走道的相框,对这身前身后三个妹子的身材品头论足窃窃私语。 唯独江雪明脑袋上的感叹号亮起来了—— ——如果[不死鸟]在,他头顶一定会出现鲜红的信号。 关于“请敲下传唤铃”这句话,在地下世界是boss从古早时代流传下来的规矩,是亘古不变的仪式。 癫狂蝶圣教这五个字从雪明心底涌现出来,只是一瞬间,他便进入了作战状态。 他轻轻敲下传唤铃,突然就有些后悔,因为衣袋里的弹匣品类中,人生重来弹只有三十发。 “哦!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可算抓住这玩意了!” 从柜台下突然蹦出来一头凶神恶煞的怪物,准确来讲—— ——那是一只体长不过二十来公分,龇牙咧嘴满脸凶相的粉红色小兔子。 它牙尖爪利,抓挠台面,在木制家具上啃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凹坑,紧接着一双白手套将它逮住! 西格玛爵爷闪亮登场,他的皮肤就像是经过地狱烈火的炙烤,要是维克托老师在场,或许会将这个男人错认为是[地狱高速公路]的胞胎兄弟。 西格玛爵爷逮住小兔子,煞有介事认真严肃的和游客们说。 “要当心!客人们!要当心!它恶名在外——要是让露露抓住你,咬上一口,轻则少一两根手指头,重则血流不止当场暴毙。” 紧接着这位报幕员换做轻松写意的表情,将手中狂啸不止的粉毛兔关进笼门。扔去柜台的置物箱里。 “好了!先生们女士们!我终于抽出手来,能向诸位脱帽致敬!” 西格玛如此说,紧接着便摘下礼帽,露出一头黑漆漆的卷发。 “今晚又有六个年轻而鲜活的灵魂来到此处,经历一次灵魂的洗礼——恐怖艺术家丨约翰·博格会逐一展示他的作品!在...等等...” 说到一半,西格玛就不讲话了,他只是愣住,看向后排的那位女士。 “女士,您是在害怕吗?” 最后边进来的大姑娘是真的被那只疯兔子吓住了,柜面的爪痕和刺耳的尖叫将她震慑当场魂不附体,看得出来,这姑娘胆子非常小,还是一个人来的。 没等这姐姐回话,西格玛爵爷两手一提一拉。 轻飘飘的燕尾服扯作两半,换成剧院大鼓书门面担当的衣袍。 红皮魔鬼的扮相也从西式前台负责宾客服务的侍者,变成平易近人喜气洋洋的红脸大爷。 “别慌,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剧本儿!您瞅瞅这家伙!” 西格玛爵爷提起铁笼,就望见粉红怪物收起獠牙,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众人。 队伍后排的办公室佳丽心都要萌化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尖利刺耳的笑声突然响起,不过半秒,西格玛爵爷又恢复原样,铁笼中的怪物脱下可可爱爱的伪装,朝着铁门铁条疯狂的啃咬,口水都溅到女士的脸上。 西格玛爵爷狞笑着,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粉红兔钻出笼门的瞬间,又被这位魔鬼紧紧抓住,终于结束了这恶作剧。 阿香见到如此变装戏法驯兽神迹,小嘴都合不拢了。 “哇哦...” 没等她感叹完,西格玛爵爷轻轻一点停止直播。 “小美女,这里不允许拍摄,十分抱歉!~” 同一时间,这位优雅又狂放的侍者丢去热毛巾,落在最后一位女士的脸上,那大姐像是魔怔了,脸上的啮齿类动物唾液缓缓滑到下巴,唇齿间居然尝到了蜜糖和稀奶油的甜味。 就像那头怪物喷吐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污物,而是甜腻的糖果。 “各位!在故事开始之前!”西格玛掏出来登记手册:“我得知道你们的名字,你们也得互相认识认识。” “除了你——” 西格玛指向江雪明,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阴沉。 “——只有你!不用再认识一遍了!” 江雪明精神一振,手已经按在枪上。 西格玛煞有介事,唇齿震颤神色惊恐的说:“叶北!” 雪明没有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挺尴尬的。 过了很久很久,西格玛拿到雪明的身份证时,终于打着哈哈道歉。 “不好意思,我认错了,老板要我搞这么一出,我还以为你是熟客呢。” 第十一章 不等式 约翰·博格。或者叫江·博格。 这就是恐怖艺术家的名字,他不属于任何一个癫狂蝶圣教的衍生分支,却与全能之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百多年前,俄罗斯西伯利亚通古斯附近发生了一场爆炸。 一颗直径六十五米的小行星撞击地球,摧毁了该地区面积达两千平方公里的针叶林,并且留下许多蓝丝黛尔石。 这种六方金刚石非常珍贵,在那个年代,想要制造如此巨大的撞击压力和热量,恰巧又保留石墨的六方晶格和金刚石的硬度,是难如登天,如同魔法神迹一样的技术。 这些天外陨石回到了九界车站,并且与刚刚成年不久,来自灵巫萨满家族的一个孩子结成辉石之礼,他就是约翰·博格。 拿到白石的约翰小子原本可以接任列车长的职责,他天赋出众,灵翁与傲狠明德非常看好这个元质丰沛,灵感超然的小伙子。 但事情不像车站方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位灵巫痴迷于古老神秘的禁忌知识,在他看来,无论是癫狂蝶或车站模彷癫狂蝶的灵魂力量,以及卢恩神力,都有一个共同的源流。 在地下世界的海洋中,深达数万米,数十万米,接近地核极深处的高能高温地带,有更加伟大的生命体存在。那些东西远比巨人或灾兽诡谲离奇,比起地下世界城镇坊间流传的巨物要更加恐怖。 不要说灵感丰沛的灵能者,哪怕是普通人与之产生联系,都会在强大的灵能压力中颅脑破碎神经崩溃,转瞬之间陷入疯狂与混乱的永恒折磨之中。 在一百年前,约翰·博格拿到了明德遗骨,以及威力强大的天外陨石。带着杖和石,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全能之手,并且从尾指开始做起,朝着拇指一路通关,只为了更加了解癫狂蝶对各类生物的影响,对自然环境的改造。 他要顺着这条线索,找到癫狂蝶的祖先,找到生命的真相。 事实上他成功了,这位灵能学者在探访诸多巨人行宫或妖鬼遗迹之后,从各个史前文明古老遗址的文字中破译出了一条极为重要的信息。 那条信息代表的含义叫做—— [——地球是一个活物。] 苍穹寰宇,星辰千万,以人类已知的历史,并且不断推翻重组,重新认知地理年表和生物构成的内容来看。约翰·博格认为,地球拥有脉搏,拥有灵慧,拥有意识,并且拥有大脑。 生物于地球来说,就像是病毒于人体。 每一次大灭绝,就像是地球在更新自己的免疫系统,更新病毒库。 生命从海洋走上陆地,需要病毒的帮助。 而这颗充满生机的蓝色星球,正准备通过一次次大筛滤,一次次自然选择,挑选出生物圈中的最强毒王,来改造矫正它蛮荒落后的[肉体元质],得以逃脱自然引力,逃脱太阳的掌控,逃脱其他死寂星球的悲凉命运,演化为新的生命形式。 或许有一天,它会披上铁甲,装上引擎,飞去其他的恒星系。放出光芒长出五官,变成一颗颅脑,开口与孩子们说话。 回到约翰·博格所在的一百年前,他认为,人类就是此次试炼的候选者之一。 其他的演变或猜想暂且不论,尼福尔海姆的海沟之底,真实存在形似泥流与雷霆构造的庞然大物,就是它的神经突触。 约翰希望与它产生接触,并且将它称为[原初之种]。 不管它来自哪里,它是天外来客?是寄生体?或是本地生物?是太阳系土生土长的?这些对约翰来说都不重要。 这位强大的灵能者几乎与江雪明一样,在短短一年之内破茧成蝶。 地下世界的人们口口相传,他是数百位萨满的灵魂转世,其人身体中蕴含的soulpower几乎难以估量, 他不为任何人工作,从不参与任何势力的争斗,不与任何元老院或血蝴蝶教派有利益来往,一切都只为了探寻[原初之种]的奥秘。 傲狠明德先后数十次的警告,要约翰停止对[原初之种]的探索,boss认为一切灵能研究都应该止步于[魂威]。 在广陵止息还没来得变成现代化军队时,青金卫士和当时猎王者为首的石工会成员,对约翰围追堵截谆谆劝诱。 最终这位强大的灵能者在探寻[原初之种]的实验仪式里,失去了物质肉身,他变成了一缕强大的精神能量体。 他的物质肉身与[原初之种]产生联系的那个瞬间,一股强大的精神风暴将第六区块的半座城市都毁灭。地球母亲的精神触须在他的大脑中肆意生长,播撒新鲜的生命力。 智人和各类动物昆虫被这种神力所侵染,在瞬间变成了血肉缝合怪,这些生命样本在癫狂蝶教众眼中成了他们丰沛的灵感来源,而后授血的仪式花样百出。 约翰·博格制造的灾难成为了傲狠明德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怖阴影,从此有关于巨人或其他史前文明的材料都加上了最高等级的保密协议。 灵感越强的人,就越对这些东西痴迷,就仿佛像是知识的诅咒。 他们与[原初之种]建立联系,就如同一颗颗人肉炸弹,会在瞬间撕裂空间的壁障,从颅脑开始重构血肉,像是开花结果一样,长出孕育新生命的美丽花朵,紧接着周遭的其他生命体也会受到这种灵能辐射,开始融合变异。 维塔烙印与癫狂蝶,正是依靠这种花朵诞生的恐怖生命。 约翰·博格所持有的蓝丝黛尔石被车站的相关人员回收,再也无法进入光辉道路重铸,其他乘客拿不到这块无色石。约翰原本是[无名氏]的话事人,持有明德的遗骨,这根骨头流落到了江雪明手里。 百年之后,这位传说中的神人终于从[原初之种]的精神风暴中逃离,又一次回到人间。他纠集了四个灵魂,组成了一个马戏团班底,正准备在凡俗世界打探消息,看看新时代的灵能者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给好兄弟们起了四个简单易懂的名字。 分别是西格玛总管——第十八个希腊字母。 阿尔法酒保——第一个希腊字母。 贝塔歌伶——第二个希腊字母。 以及中间人欧米加——最后一个希腊字母。 [恐怖艺术家]出现在这座城市,无非是为了几个很简单很简单的目的。但是在实现这些目的之前,他们就遇上了一点点小小的阻力。 在上两个月的试运营中,早就有人盯上了这家店铺。 中间人欧米加的工商资格证刚开下来,天枢的武装组就对此人下了通缉令。 恐怖艺术家的成员意识到,似乎在这片神州大地上,有一个正体不明的超凡武装,正在偷偷的调查他们。 就在司马瑶探店收集情报时,欧米加也为主人收集到了本地辖区片警的具体情报。 管控此地灵能灾害的人叫做叶北。是一位拥有强大灵能的执法者。 就在今天,江雪明顶了叶北大哥的班,拿着叶北大哥的票据来处理灵灾。 ...... ...... 言归正传。 西格玛总管自称爵爷—— ——他来自一五五七年的法国,本名雅克·卡蒂亚,与诸多探险家一起建设新西兰,并且希望找到欧洲向东方的新航路。 在雪明眼中,这条孤魂野鬼没有任何体温心率的生理特征,就像是由皮具颜料缝合而成的机关木偶。 西格玛爵爷为了主人的事业劳心费神,要把入门的票价都算清楚,与诸位宾客谈到价值的不等式这个话题上。他的工作职责就是搞钱——为约翰·博格搞凡俗世界和地下世界的通用货币。 “我们的门票价是八百元整,各位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拿到票的吗?” 这个创业团队非常了解人性的弱点,并且能以此为突破口掠夺元质。 此话一出,后边两位胖瘦头陀就坐不住了。 瘦的那个叫阿乐,大声嚷嚷起来:“我在票贩子那里买的,花了三千块钱。” “能退差价吗?爵爷?”胖的那个叫肥波,与阿乐是同一个社团的好伙伴,两人都在花都夜总会上班,是做脏活的黑安保,负责不良资产的征收,说好听点叫武力催债,说难听点叫扫黑除恶的漏网之鱼,去了派出所见到警察同志比见到亲人还熟络的那种老油条。 “恐怕不行...”西格玛爵爷抿着嘴,紧接着开出条件:“让两位贵客吃了亏,这可不行,我们会在赏玩结束之后,为两位献上等价的千足金币作为交换。” 说到此处,这位总管从柜台下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枚金光灿灿的黄金硬币。 “这不是铜镀金的假货,专为那些被票贩子坑害的客人们准备的。” 此刻瘦头陀阿乐将信将疑,若是爵爷手里的玩意算货真价实,那金币足有二十克重,哪怕是按克贱卖,也值四千多块钱。 胖头陀肥波凑到兄弟身边小声嘱咐,要朋友多留个心眼。 “让他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没等阿乐说话,西格玛爵爷大大方方打开盒盖,将金币展示在众人面前。任由客人们去拿捏把玩。 肥波和阿乐两人常年混迹在赌场,有输急了的赌客经常拿典当物换钱应急,金表金戒这种贵金属是见得多了,一眼就能辨出真假。 眼前这块金币除了图桉不知来历,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纪念货币,或许只是某个厂子照着网图依葫芦画瓢的文创产品,但确实就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我俩都有?”阿乐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但只是这枚金币,就足够换回买票的冤枉钱了。 “是的!”西格玛爵爷收好贵物,与两位客人打起小算盘:“要退还给两位客人的差价是三千元?” 阿乐:“我买票用了三千一百八十八。” 肥波一个劲的使眼色,往高了喊:“我用了四千五!” “那么减去一千六,我要退还给你们六千零八十八元整。”西格玛爵爷拿出两块金币:“这两块血蝴蝶金币也是我们vip会员的资格证书,在两位贵客游玩过后,可以凭借金币,每个月向我们领取两张门票。” “两张?”阿乐两眼一亮:“意思是可以免费来玩吗?” 爵爷点点头:“是的。” 肥波立刻抓住了发财的机会:“必须我们本人来吗?要是我没时间呢?” 爵爷:“也可以转赠给您的朋友。” 两兄弟私底下一同商量。 “这票能卖那么多钱,有搞头啊兄弟...” “乐哥,比咱们去泼油漆来钱快得多呀。” 就在此时,西格玛爵爷冰冷的话语声传来。 “两位客人,还有一件事你们得预先想好,这两块血蝴蝶金币价值不菲,照你们的门票差价来退还,还得补一点呢。”大总管提着食物称,把两块金币的净重都算清楚,像是菜市场卖肉那样,算的明明白白:“我与二位有眼缘,去掉零头打个折,再付我一千六百块就行了。” 阿乐还在犹豫,但肥波已经打开支付宝准备转账了。 这一切在江雪明看来是那么熟悉,那么老套。 后边的程序都不用走完,有太多太多地方可以动手脚了。 落到西格玛爵爷账户里的是真金白银,金币也可以是真的,至于那门票值多少钱,能不能卖出去,可全看这两兄弟自己的本事。 这一通交易下来,看上去都是等价交换,不知不觉哥俩就给人家免费当了售票员。 阿香还想说点什么—— ——她姐姐芊芊倒是心直口快。 “你这不是让人数钱打白工吗?人家花钱来这里玩,买你家的金币,还要帮你卖票?” “哦哦哦!哦!”西格玛爵爷笑容灿烂:“这位美丽的女士,可别这么说,我从来都没说过这些话——从来都没有。” 说到此处,西格玛爵爷换了一副狠厉的语气去质问胖瘦头陀。 “难道你们打算把vip资格证,把如此华贵如此稀有的血蝴蝶金币,当做敛财工具吗?我本想着它应该是一个友谊的见证,有特殊含义的纪念品。这位女士倒是提醒了我——要是人人都来我的柜台,拿着八百块的门票,靠一张嘴空口无凭的要我补给他们二手票贩子喊出来的恐怖差价,那我这小本生意可做不下去咯。” 紧接着大总管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用力的合上盖子,把金币都藏好了。 “我与二位好心好意的多说几句,票据只能转赠,绝不可用来敛财,否则这vip的资格啊,也轮不到两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这个机会呢。” 阿乐一听急了眼,立刻把钱转了过去。 随即二人朝着芊芊横眉冷眼的叫嚷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 “臭娘们!再多嘴一句我划了你的脸啊!” 紧接着—— ——阿乐低声阴仄仄的贴到雪明身边。 “她是你带来的妞?我劝你管好这俩娘们!别妨碍我搞钱。” 西格玛爵爷眨巴着血红的眼睛,仪态从容,端正有礼。 “诸位不要在门店里嬉笑打闹,本店谢绝拍摄,验完票,我们马上就去第一站。” 江雪明没作什么表示,至少西格玛爵爷目前表达出来的所有动机,都是为了敛财,还没到害命的份上,他江雪明从不是什么大善人,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闲事他没那个能力管,在碰见正主之前,跟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没有理会阿乐的言语威胁,像个老实巴交的日子人那样点了点头。 做完登记,柜台的货架就变成一个旋转门—— ——西格玛爵爷托着金币和收款手机,还有客人们的身份信息走去后台。 前台跟进来一个酒保,要和客人们说起艺术展会之前的必要礼仪,也就是选一杯饮品。 这回雪明坐不住了—— ——随着货架的偏转,原本柜台后方的墙壁橱窗里是各类纪念币,大抵是为了应付不同差价做的展销品。金币的规格有大有小,能应付各种状况,根据冤大头的出价来提供等价物。 接下来就不是什么等价交换了。 酒保同样是红皮红眼,年轻而富有活力,满嘴尖利獠牙露出爽朗笑容。 他先是与诸位客人躬身行礼,紧接着便拿出酒具和各色原料。以及窖藏底酒等等珍品,除此之外还有不同大小的瓶罐,某些小罐子里装着密密麻麻的赤红色鳞粉,就像是癫狂蝶被研磨成粉之后,经过机械加工的冻干粉冲调饮品。 “我会为几位贵客准备展览中解渴助兴的饮品和小吃,这是菜单。” 一本厚到能防弹的菜单留在柜面上。 ...... ......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西格玛爵爷回到了主人身边。 杂乱的工作台前,诸多研究笔记和工程图谱堆放在露露小兔子身旁。 这只粉红色的凶狠怪物被一只大手揉搓着,抚摸着。 手的主人像是地狱里的大魔鬼,好似为薪王添火的柴薪,已经变成余尽了。 赤红的皮肤下是黑漆漆的血管,和手下一样,约翰·博格有一对鲜艳的红眼睛。 西格玛说:“主子,事情办好了,但是叶北没有来。” 约翰·博格挥了挥手:“没关系,那就照常演出。” 西格玛追问:“顶替他来的,似乎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约翰接着说:“那就让他好好玩玩,服务要到位。” 西格玛满脸狐疑:“不用特别招待?吓唬吓唬他?” “不必了。”约翰偏过头,挠着小兔子的脖颈:“我只是来挣钱的,不是来玩命的,西格玛——刚才拇指给我发了条信息,你可以看看,我看不懂现代社会的网络流行词汇,你给我解释解释是什么意思。” 西格玛接来主人的手机,照着紧急联络人的短信记录看过去。 [快他妈的逃!前辈!你ip地址显示在衡阴市!如果还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授血礼,那简直是龙王三太子跑陈塘关对着哪吒遛鸟冲浪——想找老中医松松筋骨了!总而言之!快他妈的逃!] 西格玛看不太明白,因为他距离出土时间不过半年,还需要学习很多现代社会的生存法则。 “我不理解。” 约翰同样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我也不太理解,难道在这里开店,给自愿找上门来的幸运儿,种点维塔烙印,用授血的仪式道具做做实验,收集实验数据,会招来什么祸患吗?是灭顶之灾?” 西格玛站在主人身边,耸肩无谓的样子。 “现在的全能之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主人,我想这些小家伙的反应会那么强烈,那么恐惧,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们弱小,难以保护自己。这位拇指是您的什么人?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不必再联络了吧。” 约翰:“当我离开全能之手之后,这个小家伙曾经向我求助,我于他有救命之恩。或许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报恩?” “狡猾的小东西!”西格玛骂道:“这家伙准备用嘴来偿还恩情吗?光说不做的坏东西我是最讨厌了!” 约翰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最终就不去想了。 他顺手删掉了这条短信,就和删去上个月的网贷催款短信那样,毕竟创业是要启动资金的—— ——只当它不存在。 第十二章 您完全不打算按照流程来是么 约翰·博格问:“你确定那个小家伙是新手?” 西格玛信誓旦旦的答:“绝对是新手,他带着两个女伴儿进来,那两个蠢妞,一个是搞直播的,另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看见什么闲事都想管一管。” “是这样?”约翰深感意外:“我还以为这个天枢的超凡武装会动用强硬的手段,看来白担心了。” “什么强硬的手段呀,我的主人。”西格玛带着贱兮兮的笑容,一个劲的阿谀奉承:“这小子在外边欺负普通人,被几个穷学生拦了路,就去抽他们的耳光,根本就不会控制自己的灵压,我看他就是个若虫,穿着天枢标配的既济灵衣来找乐子了,而且——” 爵爷小声议论着,像是在背后说人坏话,就应该谨慎一些。 “——而且这小子看见我给其他客人发金币,他被那些人凶了两句,就立刻变得老实巴交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我想这家伙应该很好说话,把代班工作当泡妞的机会了。” ...... ...... 前台处,阿尔法酒保还在向客人们说起这些窖藏的年份和出产地,要把鸡尾酒饮品价值都展现在众人眼中,要让客人们心中产生“血赚”的错觉。 江雪明看见癫狂蝶的冻干粉瓶罐时,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维塔烙印是一种传染病,除了万灵药以外,其他的医疗办法都很难除掉这些寄生虫。 它能通过体液传播,如果没有白夫人制品,就只能开膛破肚,把脏器暴露于强紫外线的环境下,接受太阳的暴晒,也很难彻底杀死这种潜藏于肚腹中的恶魔闪蝶。 胖乎乎的白夫人还会改变人体的肌理组织,躲进内脏的空腔,用丝网裹住它们的虫身,留在皮肤与淋巴腺体中的病毒会回到心血管系统中,让这些虫子再次开始生长。 故而在现代医学系统中,除非有一种液态的[阳光],能够流向人体每一个角落,否则根本就无法根治这种绝症。 此前若是有客人在这里喝下血蝴蝶鸡尾酒,必然会染上维塔烙印,他们回到家中,回到学校,回到食堂或餐桌前,如果没有公快,病毒就会通过唾液传染给更多的人。 除此之外,抚摸或亲吻,为爱鼓掌等等都是维塔烙印的传播途径。 就在西格玛爵爷和恐怖艺术家相谈甚欢时,门店前台出了一点小麻烦。 江雪明不准备再等下去了,如果说西格玛爵爷只是为了谋财,有关于诈取人民币的犯罪活动轮不到他来管,胖瘦头陀两兄弟和西格玛爵爷的合作关系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胶似漆狼狈为奸,是他想拦都拦不住的。 但是这些血蝴蝶鸡尾酒的原材料,在雪明眼里,是绝不能等,一刻都不能容忍,光是看见就要一把火烧掉的瘟疫源头。 “这杯血腥玛丽,你们都在抖音快手营销号上听过许多次了。如果没去过正经的酒吧,肯定是第一次喝,对吗?别着急,我要给它加一些更梦幻的东西。”酒保小哥还在与客人讲解网红饮品,往身后的冰柜摸索:“这种冻干粉叫维塔烙印,只要喝下它,你们每天都会做噩梦,会严重影响睡眠质量,客人——您确定要往酒液里加吗?” 阿乐胆儿大,压根没在怕的:“加!多给我加一点!这里的酒和香料都那么昂贵,不加岂不是对不起我出的门票钱?”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江雪明按住了阿乐的肩,变成了一把锐利的剑。 交替往前迅速踏步,将人质按在身后,阿乐只觉大臂关节吃痛,像是被野兽死死咬住,本能想去还手,迎面是狠厉的肘击轰在面门。 他鼻头一酸,鼻梁骨也跟着断了,脑袋随着踉跄的身体往后仰,叫肥波扶住两肩,正准备开骂。 染血的赤红手肘端举着蛟龙的握把,雪明抬枪便打。 枪声盖住了所有的骂声,只剩下男人的呼痛哀嚎和女人的嘶声尖叫。 几乎在一瞬间,阿尔法小哥被灭灵弹打成了一块法式奶酪! 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连一句狠话都放不出来—— ——雪明打的就是脑袋,三十发弹药从颅脑开始,带着他高举酒杯的手指头一起敲成了碎片。 弹雨炸出一团团高压气流裹挟的岩盐弹,细密的尘沙像是刀子,将红木桌台削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疤痕。 眼前的酒保就像是提线木偶,被灭灵弹药削去头颅之后,皮肤和骨骼迅速化为原形,变成工程塑料和皮具缝合的玩偶假身。 满地的弹壳跳跃着,滚向门廊的更深处。 阿乐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说不出一句话。 肥波只是在叫骂:“杀人了...杀人了...杀...杀...” 江雪明换好弹匣,威吓射击结束之后,他只想把这几个普通人先带出去,然后开着破碎机来拆房子。 叶北大哥交代的第一个[简单任务],在雪明看来已经超纲。 他不打算深入调查,根本就没准备按照恐怖艺术家的赏玩流程来玩这个吃人肉喝人血的益智小游戏。 或许后边还有什么攒劲的节目,有什么动人的故事—— ——但雪明不在乎。货柜上的癫狂蝶冻干粉出现的那个瞬间,游戏就结束了。 “滚出去。” 江雪明一手持枪,一手指向来时路的大门。 “滚得利索点。” 在众人听来,这两句简单有力的命令就像是一桶冰水。 而雪明强而有力的持枪姿态,那种杀伐果决鞭尸狠厉清空弹匣的行径,都像极了军警作风,一时半会居然压制住了心底的恐惧,人们不由自主的认为,听从雪明的命令比较合适,是最明智的选择。 雪明一步步往后退,枪口指向旋转门—— ——若是西格玛爵爷再次出现,那么赏他三十发臭弹。 阿香在撤离的过程中还想问点什么,毕竟她是个好奇宝宝。 “江雪...” 没等这个名字完整的喊出口,她只觉得唇齿疼痛,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提前合上了她的嘴。 这个男人像是鬼魅一样挤过狭窄的道路,越过芊芊,那只手精准的找到了阿香的嘴巴,替她修好了长舌。 雪明的手套带着些唾液和口腔内壁的血,在墙上擦净,随着阿香愈发惊恐与敬畏的眼神,如凛冬柔软的皑皑白雪一样,将天与地的所有杂音都吸收干净了。 他们再也没有任何一句废话,在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之前,都不会有任何多余的疑问。 走出门廊的瞬间,在玄关道路的两座神龛异象突生! 文武财神的泥塑金身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扭曲变形!化为蛛形怪胎,爬出祭坛撞翻香烛,肢节锐爪拿捏住寒光闪闪的刀剑戟刺,扒在神位梁架勐然发力,朝着众人飞跃扑杀而来! 那两头怪胎口中发出桀桀怪笑,颇有七哥一番神韵,要不是雪明眼力过人,光靠着耳朵去听,还以为是爱人提枪前来救驾了。 昏黄的灯光下这两道血色残影叫子弹轰得上下翻飞,不一会就变成两滩脸盆大小的血肉泥浆,在地板上抽搐蠕动着。 细看这神像的合金铁铠,好似玩具零件组装拼合的奇怪模型,平日留在神龛里当菩萨,客人要提前离场,就立刻解体露出其中狰狞可怖的肉条来,好似抱脸虫的肌理结构,还有那趾爪的吸盘触手,能让它们在房屋内迅速飞跃移动,从视野死角攻击敌人。 雪明一脚踢开大门,就听见屋外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他把身旁的客人往外带,一个个推出去。 又见阿香芊芊魂不守舍,肥波阿乐堪堪废命。 唯有最后一位职场丽人还算镇静,只是连绵不断的枪声震耳发聩,引得她心神不宁。 四处人群见到这些玩家提前出场,误以为恐怖艺术家多排了一期,指不定能提前进去游玩。 就听枪弹厉啸,雪明指天开火。 一时半会学生们还没明白这枪声是什么意思—— ——在场大多数零零后连枪都没见过,第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只听子弹的爆鸣!肥波刚走出去两步,膝盖跟着一轻,身子歪倒在地,脸颊也亲吻着报刊亭的碎玻璃。 他的半截腿还留在道路中央,往外涌出汩汩鲜血。 一下子嘈杂的人声,叫卖声,起哄声,全部都哑火了。 在场的五十来人齐齐朝着巷外夺命而逃,只有雪明提着肥波宽厚的脚掌,迅速走到这无辜群众身边,给他把腿接了回去。 “对不住了。” 雪明掏出万灵药半蹲着保持警戒看向房屋,从双臂迸发出芬芳幻梦的精巧灵体,在清除肥波下肢的碎骨,理清断裂的肌腱。 疼痛让这无辜又无助的普通人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流着黄豆大的冷汗,几次要昏厥过去。 雪明接着说:“你身上肉多,血压也高,中弹的恐吓效果用来疏散人群再合适不过了——别怪我,怪我也没用。” “你他妈的...他妈的...”肥波咬牙切齿,看见奇奇怪怪的万灵药落进伤处,脑神经与断肢再次产生联系,终于有了腿脚的触觉,也有了气力去骂人。 “你兄弟跑得飞快,不想死就赶紧滚回家。”江雪明给伤处做完治疗,丢掉环牙注射器。 “我走不动呀!”肥波嘶声喊叫,用力喘气,神经刚刚愈合,腿脚根本就支撑不起他的体重。 雪明提着这个死胖子,将他丢到广元中路的人行道上,紧接着就冲回了黑暗里。 等到这来路不明的神秘煞星走远了。阿乐和其他一干人等终于回来。 “啥情况呀?” 肥波:“我怎么知道?他见面就动手,动手就杀人,还给了我一枪!” 芊芊蹲在肥波身边,好奇的追问着:“那家店里有怪物吗?我看见关二爷的神像都变成大螃蟹了!” “会不会是什么邪教?”阿香胆大不怕死,正准备回去给观众继续直播:“我得去看看!我必须去看看呀!” 就在这个时候—— ——从广元中的西南侧矮巷撞出来一台铲车。 它从南城的施工地开到巷墙,直朝报刊亭撞去,撞穿了报刊亭,并且一头栽进恐怖艺术家的大门。 江雪明踩死了油门,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神色严峻的模样。 工程车的铲嘴精巧的挖穿了一二层的外墙,车辆直直朝着内部脆弱的隔断墙冲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 ...... 西格玛爵爷听见枪声时不以为意,演播厅经常会有枪声响起,大抵是歌伶和酒保在给客人们准备节目。 约翰·博格依然沉醉在癫狂蝶的神秘研究中,这家门店日进斗金,不说每天六位客人的消费,哪怕是传销式卖票,以及排队资格等等附加产品,一个月也能挣到五十多万活动资金。 如果这套销售模式可行,在天枢察觉维塔烙印之前,他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去往别处如法炮制,再造一个恐怖艺术家的店面。 到时候挣的就不是什么凡俗世界的货币,而是地下世界的辉石钱币—— ——他约翰·博格或许能用虚幻的灵体之神,创造一个无比强大的癫狂蝶教会。 一主一仆依然在嘲笑着天枢的短视,吹起地下世界的逼。 “我笑那傲狠明德有勇无谋却爱才如命,前后三番四次对我网开一面,青金卫士只抓不杀,还想着我会对它感恩戴德,真是天真幼稚。” 西格玛爵爷点头哈腰:“是是是,主人只靠一场仪式,就杀了半座城的人,那通天伟力尽在你指掌之间呀。” “哈哈哈哈哈...”约翰·博格接着说:“如果它也去研究灵能,深入[原初之种],或许铁道早就修满整个地球了。” “这么说,天枢也是一帮蠢货。”西格玛爵爷摩挲双手,想去拿桌上的小兔子露露,那就是约翰·博格的魂威造物,一种血肉畸变的聚合体. “我们在这栋古楼里开店挣钱,他们却不敢拆楼爆破,就想派几个人来调查真相,还有这么个毛头小子泡妞来了,真是不可理喻...” “我这工坊有十六道灵力机关。”约翰·博格大手一挥,有种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由血肉铸造的勐兽驻守在各个场所暗门之中,一旦有敌人入侵,叫他有来无回。” “主人威武!”西格玛的手还没碰见露露,要抓住露露的兔子耳朵了。 工程车的铲嘴轰开门廊走道—— ——带起尖利的铁刺泥沙,数条钢筋勐然将这凶恶的小怪兽扎成肉串。 西格玛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只剩下了兔子耳朵。 第十三章 战王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阿乐。 他本该与好兄弟肥波在一场血腥搏杀中逃出生天,再不济也是在极强的吊桥效应中试着和身旁的美妞搭讪表白。 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工程铲车冲进恐怖艺术家的门店,为这栋历史悠久的古宅重新装修,理事台的钱柜文玩和酒具金器散落一地。 叮铃哐啷的声响从巷口传出,仿佛魔音灌耳能吸走阿乐的魂魄。 他很聪明,并且非常谨慎,立刻跑去花都夜总会的保安亭找来临时警戒线,假作便衣警察办案的八面威风,为江雪明省去不少驱赶闹事群众的功夫。 不过阿乐自己成为了那个最厉害的闹事群众,独自一人返回了案发现场。 机灵的阿乐不像肥波那样贪心,从破败的铺面往门廊深处看去,依然能听见极远处传来声声哀嚎惊叹血肉破碎的恐怖音符。 再看玄关处地板上的两团乌黑赤浆,正是奇怪的神秘人开枪打死的怪物。 一时间阿乐难去想象这些东西都代表什么。 或许这是恐怖艺术家的新节目? 或许是国外的恐怖分子投放的生化武器? 或许是私人恩怨?有仇家开着工程车撞进大门讨债去了? 他带着扩音喇叭,与街坊邻里大声呼喝,下了临时宵禁的命令,原本用来支会乡亲下楼做核酸的道具,如今变成他手中排除竞争者的好帮手。广元中路的居民楼里大多都是年事已高的退休老人,平时除了买菜和打牌都不愿意下楼。更别提这半夜三更突如其来的拆迁异响。 诸位爷爷奶奶听见楼下的广播时,知道不是火灾,也乖乖回到床上接着睡觉了。 满地残破碎裂的金银在等着阿乐去捡,这叫他满面春风乐开了花。 没错—— ——就是当场乐开了花。 当他蹑手蹑脚,顺着金银一路捡到门廊里去,趴在地毯上捯饬绒布里的细碎贵金属时,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terrorart·恐怖艺术],把他变成我的奴隶!” 约翰·博格这条来自百年之前的孤魂野鬼已经逃到了门廊之外,身着华贵的礼服,粗犷的五官和狰狞的表情都说明,他对入侵者十分忌惮,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用那虚幻的手臂轻轻按在阿乐的头顶,强大的soulpower立刻发挥特殊效果—— ——这位兢兢业业黑安保的天灵盖裂开一道十字坑口。 脑花跟着陡然升高的血压和颅压炸开,裂缝像是新生的幼芽那样一路从脖颈往躯干蔓延,他的整个上半身裂成三片,脊柱骨的神经节变得肥大,像是花蕊一样吐出浓郁的腥臭气息。 肋骨重塑成花叶的尖牙利爪,变成约翰·博格的血肉怪形。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铲车猛然倒出,血泥四溅的大钢轮早就失去了橡胶胎的保护,带着汹涌的火花猛的将这新生的怪物碾成了地毯的一部分。 失去了物质肉身的约翰·博格有轻捷无常的身法,他就像是烟气云雾,物质武器根本就伤害不了他。 只是躲过铲车的同时,约翰眼神中只有惊惧丧胆,那铲车中夹带的钢筋水泥好比一个品类丰富的烤盘。酒保阿尔法和总管西格玛的魔术触媒都挂在上边,带着六头血肉畸变体的烂肉,眼珠子和肠道全都在钢条的挤压切割下,好比是精准又残忍的手术,关节处和观察环境的器官全都失去了具体的功能,所有战斗力在第一回合就被这恐怖的对手给粉碎了! 几乎是铲车倒出房屋的同时,从驾驶位朝向约翰·博格爆发出惊人的枪弹火舌。 蛟龙的灭灵弹匣已经用光,副武器雷风恒的枪声不绝于耳。每一颗高压气团迸发的石墨尘沙轰击在仓皇躲避的约翰身上,就多出来一个恐怖的坑口,仿佛像是腕去土豆皮的刨刀。 约翰想逃——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暴烈的对手。 无论是哪个时期,傲狠明德身边的王者们,或是它的青金卫士,它的广陵止息,它英勇无匹的红石人或阴刻狠毒的蓝石人,都不如眼前这个[褪色者]。 飘忽不定的幽魂跟着枪焰搅起的气浪吹去远方,结果被半空炸开的灵能弹药气团所阻绝,见识到现代火器的威力之后,约翰·博格终于认清了现实。 他此刻是美乐宗坐敞篷车,脑洞大开的状态,屋内的机关道具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这野蛮的机械连带墙体一起摧毁,灵体的能量网络被奇怪的魔术触媒阻断,要是停止不动哪怕三秒钟,这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会把他彻底抹除! 必须主动进攻! 只要[terrorart·恐怖艺术]能摸到这家伙一下!就能把他变成我的奴隶 虽然这小子看上去矮小,不像西格玛那样强壮高大。但是能将我约翰·博格逼入绝境的家伙,身上的元质一定是强而有力,能变成非常厉害的仆从。 撑过这段时间,只要撑过这场火雨!在他更换弹匣的瞬间!右臂露出空档的那一刻!就是现在! 狭窄的巷口,铲车跟随雪明的脚掌深踩油门的动作,迸发出澎湃的动力。 它再次撞进古宅之中,约翰·博格的灵体变成了千疮百孔的奶酪形态,但魂威依然奏效,这就是他的底牌,从[原初之种]中获得的恐怖进化,能将任何生命体变成血肉畸形的神力。 掐准换弹时千钧一发,约翰·博格两眼放大—— ——那个年轻人佝身架枪的姿态从未改变,只是轻轻磕打释放钮,一条闪烁着银色光芒的钢铁臂膀就帮助他完成了换弹动作,仿佛枪械的整体状态从未有过改变,一直在喷吐火舌。供弹机构是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连续抽壳的动作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他没有弱点!约翰·博格假想的弱点根本就不存在! 破烂不堪的灵体朝向雪明猛扑过去,哪怕冒着神形俱灭的风险,只要在灵体被彻底消灭之前,摸到这年轻人一下,[terrorart·恐怖艺术]就能发挥作用! 灭灵弹通过[芬芳幻梦]的精巧手指从手枪匣不断的压入步枪匣,持续而绵密的火力网似乎无法阻挡这条百年老鬼。 放在神怪传说中《聊斋志异》的背景里,约翰·博格好歹也是黑山老妖那个级别的企业领导型人才,根本就没那么容易干掉。灭灵弹能在削去酒保阿尔法的脑袋,打在这精神力极强的约翰·博格身上,至多只能制造拇指大小的成片沙眼孔洞。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扭曲变形的指节即将碰到雪明的颅脑! 从那铁雕一般的挺拔鼻梁出猛然探出[芬芳幻梦]的趾爪!它死死握住了约翰·博格的手指! 可是这经由[原初之种]赐福的诡异灵体好比一团橡皮泥,突然变形刺穿了雪明的持械右臂。 约翰·博格狂喜:“得手了!” 可是下一个瞬间,这身经百战的老妖怪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从江雪明的袖口迸发出刺眼的光辉,几乎要将黑夜都照亮。 猛然挥打而来的不才之作好比催筋断骨的神兵,带着右臂开出来的血肉之花一起敲断,上千度的烈火几乎将约翰老鬼的鼻子和嘴都蒸发干净,把灵体的颅脑切成两半。 飘在半空的邪恶灵魂终于迎来终结之始。 两只血红的眼睛依然能看见端坐在铲车主驾驶位的冷面煞星,他抓着那条血肉模糊,被他亲手打断的臂膀。 从臂膀的手腕脉搏处残留着刚刚开始发生突变的十字疤痕,就失去所有生命力,肉芽逐步蔓延,又在烈火中戛然而止。 他似乎还在好奇,魂威拿着万灵药,好像在思考着,要不要把这条手臂接回去,或是干脆重新长一条出来,脸上的嫌弃之意就像在说[要不先把旧的放着,长一条新的手臂也勉强能用]。 约翰·博格的所有思维,所有神智都消散于天地间,在明德遗骨的神威下打成了一把焦黑的碳粉。 铲车已经报废,但是清洗工作还得继续。 雪明随手将断臂丢去一旁,撕下灵衣摘掉假发,清点备弹,再次进入铺面,他感觉得到,虽然贼首已经在交战的第二回合身亡,但他留下的怪胎还活着,必须赶尽杀绝。 没有了灵衣的阻碍,芬芳幻梦终于能完全离体,进入狭窄的居室之内,雪明彻底放弃了蛟龙,改用雷风恒作为主武器。 他回到旋转门之后的过道往前走,从演播厅的两侧电影海报的暗门扑出一头血肉畸变体,那怪物低趴的姿态极难瞄准,就被他一脚踩爆了腰脊。 骨刺扎进他的脚背,却不见他有半点迟疑,断绝敌人行动力的瞬间,弹雨和钢锏齐齐开工。 芬芳幻梦从不是他用作杀敌的主武器,这脆弱的灵体被他保护在肉身之中,除非撞进死门绝境,要舍命一搏时才会动用这终极武器。 进入下个居室之前,楚楚可怜的歌伶躲在海报里瑟瑟发抖,她与西格玛爵爷和阿尔法酒保一样,是红皮黑发红眼睛的魔鬼容貌,那不请自来的贵客在她眼皮底下踩死了约翰主人的护卫犬,灵体为他拔出刺入脚掌的骨钉。 格斗的架势姿态与电影海报《死亡游戏》中的李小龙一模一样,连两者的身高体型都像重影一般。 这哪里是西格玛爵爷口中的矮弱无力! 在贝塔小姐姐捂着嘴惊惧战栗之时—— ——有一只手,揭开了演播厅走道的海报,枪口伸了进来。 尖叫声喊到一半戛然而止,变成女鬼无力的呻吟,泥塑布偶的喉舌由缝纫机油和猪皮织物构成,猛然胀紧的油液在这些腔体中喷洒挤压,恐怖的厉啸被枪声盖过,立刻魂飞魄散变成泡影。 往更里面走,我们能见到举办茶话会的娱乐室里满地的弹壳。 散落在各处的弹匣代表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血肉畸变体的数量众多,像约翰·博格说的那样,足有十六头身强体壮的怪物蹲守在铺面的各个角落。 从第一桌开始算起,被枪弹收拾掉的可怜虫就不再过多赘述。 餐厨处的新鲜血迹是雪明身上添的新伤,他从橱卫的油烟窗逃出,爬去楼下捞来一把比血更红的消防斧,重新爬了回来,变成了热血劈头士。 趴在大锅上的两具尸体是斧头的战利品,一侧烧成焦炭的好兄弟是面粉爆炸之后的牺牲品。 不才之作落在大厅的主舞台上,插在两头体长约有四米多的鳄形怪物头颅之上。两条钢锏上氧化层完全脱落,露出里面的夹钢锈铁。 断骨菜刀打着旋飞进了大荧幕里,把暗门中的血肉玩偶砍成了过期变质的下酒菜。 就在这个瞬间,江雪明刚刚用结实华贵的黄铜椅子,架着一头怪物,把斧头狠狠劈在怪物的[花心]之中。紧接着便是连连避让,退去主舞台对付最后一头蛇形怪胎。 他踢开舞台的布线管道,割开粗大的铜线电缆,随手将带电线头投向怪物的嘴巴。 只听保险丝烧毁跳闸的清脆音符—— ——以及最后一声斧刃落地,斧头断裂崩飞的动静。 室内的安全灯亮起,绿油油的光源下,江雪明浑身都是血,比魔鬼要红得多。 他光溜溜的头皮看不出半点正常肤色,连眼睛都很难睁开。 现场十分安静,安静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了。 他的灵感终于恢复了平静,芬芳幻梦也嗅不到任何奇怪的味道。 从两个精英怪的颅脑里抽出不才之作,这对钢锏需要重铸,文不才先生送来的健身道具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该变成对付怪物的形态了。 雪明回到入口处,吸到新鲜的空气时,才感觉浑身酸痛难忍,虎口胀开深深的疤痕,断臂重新生长出来之后,骨肉再造的那一刻,这条手臂也很难立刻投入高效的杀敌环节中。 炎热的夏季,他像是刚刚参加完泳池派对,从地狱举办的番茄酱泼水节里回到人间。 除了现场的警戒线和警车,司马瑶带着两个冰淇淋,是麦当劳十五块钱买一送一的奥利奥麦旋风,准备给雪明一个惊喜——毕竟她很穷,之前顺走的柠檬茶得给个说法。 就这么二十分钟的功夫。江雪明丢下变形的蛟龙,丢下满是伤痕的雷风恒,丢下半截消防斧作为证据,以及现场遗落的所有弹匣都得拿回来,交到天枢的后勤去。 司马瑶:“你他妈在我去麦当劳排队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呀?” 江雪明擦干净手上的血,没来得及擦脸上的血,拿走司马瑶递来的甜品小礼物。 “任务完成,很遗憾,死了个人质。” (本章完) 第十四章 受害者理论 雪明回到了熟悉的派出所,叶北多跑了一趟,要回来捞人。 天同科室的好哥哥前后三番五次与情报组和行动组打过招呼,要保留广元中路的老屋子,可是江雪明却毫不犹豫的干完了拆迁工作,这让天枢组员很难办。 面对协查的好哥哥,江雪明的回答非常耿直。 “对不起,我做不到。” “要在那么狭窄的地方对付灵体,还不能伤及无辜群众,又要保护文化遗产,这个任务对我来说难度太高了。” 司马瑶问:“为什么要开着铲车冲进去?” 江雪明直言:“我去南城新家园新天地的工地里,有四个工组长在睡觉,本来想开破碎机来的,但是我不会用那种大型工程车,所以找他们借了铲车,我花了四千多块钱。你们没给我执法者证件,没办法临时征用车辆。这笔钱能报销吗?” 在场三位齐齐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叶北、司马瑶和天同的协查同事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比起这件事,雪明更关心维塔烙印——从钱柜的账本来看,恐怖艺术家保底每个月能让一百八十个人感染这种慢性病,致死率是百分之百,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很大一批人身患这种不治之症了。 “叶北大哥,我想要...” “我知道,我理解...我理解你的心情。”叶北打断道:“我们已经派人去做维塔烙印的防治工作了。” “那就好。”江雪明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有些可惜:“死了一个人质,目标的魂威能力非常恐怖,当时我害怕极了...” 司马瑶:“你害怕极了?” 江雪明:“是的,我害怕极了,那家伙在我眼皮底下变成了一团血肉融合怪,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变回来,就立刻开着铲车把他碾碎了。” 穷奇立刻站起:“干得漂亮!小子!不愧是你呀!你做得好!我在你心里闻不到任何愧疚或悔意!” “或许我能处理得更好,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无法用肉身去验证这种恐怖的能力会不会通过体液传染。”江雪明将自己的真情实感如实告知:“将他和第一目标全部杀死之后,我又进入铺面,把里面所有的血肉造物一一清剿,希望天枢的同志可以妥善的打扫战场,现在那里很安全。” 紧接着,江雪明把报废的蛟龙,还有枪管膛线几乎磨平的雷风恒交了回去。 “这个任务对我来说难度太高,无法妥善的保存人质的生命,无法妥善的保存文化遗产。叶北大哥,我想知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这个灵灾。” 叶北先是与司马瑶,还有天同协查的同事把现场发生的事情都复盘一遍。又与精神失常的几位玩家,与幸存者阿香芊芊肥波和那位路人大姐单独聊了聊当时的情况。 最终叶北大哥回到雪明的审讯室里来,似乎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与雪明说:“如果我们不缺钱的话,我会塞点钱,把无关人员送走——然后再考虑怎么去对付门店里的怪物。” 雪明面无表情的说:“抱歉,我没忍住。” 叶北:“没关系,我理解。” 雪明跟着说:“对我来说,维塔烙印是白露这辈子最接近死亡的主要诱因。就像是缉毒警看见毒贩一样,看见癫狂蝶冻干粉的那个瞬间,我已经怒得发狂,并且想用突增的肾上腺素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兵贵神速,必须出其不意。为了活下来我别无选择。” 叶北试图安抚这个小老弟:“好了,我知道了我...我知道。” “我做错什么了吗?叶北大哥。”雪明抱着双手,一直在揉捏右臂,新的臂膀让他感到陌生,有种强烈的不安。 叶北不像天同科室的阿sir那样咄咄逼人。 他只想安抚雪明,希望不会给雪明带来什么心理负担,“死去的那个人质...你不要太在意。这不是你的错。” 江雪明却回答:“你不说这个事我都快把他忘了。” 天同科室的协查人员刚喝下一口水,听见雪明这回答立刻把茶汤喷出去。 这小子好像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健康的简直不像一个正常人。 反倒是江雪明很困扰:“我希望能给我提供一个心智健全,专业而且高效的情报员,像司马瑶这位临时工,她不光迟到,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如果后边的灵灾卷宗都是这样的。我恐怕没那个能力去继续完成这些任务了,叶北大哥。” 司马瑶羞得满脸通红,一时半会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起初有关于恐怖艺术家的灵灾调查工作,她确实做的稀烂,几乎直接导致了雪明带着其他玩家进店之后,就立刻拔枪开干的尴尬局面。 中元节前后,叶北的情报员苏星辰根本就没有时间驻守衡阴市——而司马瑶作为顶包的工具人,能来基层干活已经很不容易。叶北也没多大脸去提更多的要求。 往年的灵灾多发季节,要么是寒冬年关容易死人的时候,要么就是中元重阳这两个传统佳节,一般都是没有情报组,武装行动组的莽夫们英勇无畏勇闯灵灾第一现场。 江雪明的表现可以说非常优秀,几乎把灵能灾害缩减到了最小的范围,除了老楼翻修以外,里边害人的妖灵鬼怪是一个不剩,全都杀绝。 司马瑶唯唯诺诺的说:“不好意思...我...我不擅长做这个事。” “没关系。”江雪明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问道:“叶北大哥,是不是...天枢的情报员非常稀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叶北点点头:“是的...” 江雪明:“苏星辰大哥是你的情报人员,他没有灵视灵感,我一直在猜想,是不是天枢找不到灵感特别高的人才,像星辰大哥这种人应该不多吧。毕竟他连灵体都看不见,怎么为你们武装行动组的提供有效的情报呢?” 叶北叹了口气:“他是个特例,一般来说没有灵感的人,天枢是不会要的。” “真厉害...”江雪明终于确信,天枢这个单位应该也是人才贵乏的状态,像这么一支对灵类的特殊部队,部署覆盖整个城区,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管控、统计、治理七百万人口衍生出来的灵灾,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又有另外一个说法—— ——有这本事的看不上这行,没这本事的干不了这行。 像傲狠明德爱才如命的表现,也是在地表世界的人才市场里与天枢抢人,去建设它的深渊铁道。 此次恐怖艺术家的灵能灾害绝不像陈哥口中[从最简单的任务开始]那样,只是因为人力不够,审查疏忽,最后捞出来一条这么大的死鱼。 想到此处,雪明松了一口气。 至少后边两个任务,应该不会那么难了。 江雪明接着说:“我可以继续工作,叶北大哥,抓紧时间,我去领装备,接着干活。” “有一个要求!我只有一个要求。”叶北连忙喊停:“我们管理灵灾,其实有个先决条件,叫做受害者理论,雪明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江雪明不理解:“给我解释解释。” 叶北耐心的说着:“一般来讲,排除你今天撞见的这种极端个例,平时我的工作大多都是在给人排忧解难。” 江雪明:“排忧解难?” 叶北点点头,接着说:“你想啊,这地方被人杀害死于非命,或是天生地养的精怪灵体那么多,总不可能全都一刀切了——大多灵体都是受害者,只有现实生活里一败涂地的输家,才有机会和咱们在工作环节中见面,对不对?” 江雪明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我会和他们讲道理。”叶北把包袱里的忘忧茶塞给雪明:“请他们喝茶,把心里头的愤愤不平,把他们的死因都调查清楚,让他们了却心愿,就自然而然的解决了灵灾。” 江雪明拿来罐装茶汤:“原来是这样吗?” “当然不包括你刚才搞定的这一单嗷!”叶北连连说明,生怕雪明误会了什么:“像你遇见什么道理都不讲的究极自闭怪,一上来就嗷嗷嗷的要你命的,当然可以用灭灵弹和这种灵体讲道理,但是呢阿明,我们要慢慢来。” 江雪明:“怎么慢慢来?” 叶北:“先请人喝茶,这个茶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是我的魂威——可以修补灵体的损伤,恢复精神力。” 江雪明:“哦...” 叶北:“所以就是,你把茶汤泼去灵体的身上,它们喝了茶水,就恢复成原样了,不论是被车撞死的,脑袋开瓢,五马分尸的,都可以变得心平气和,再也不用遭受临死前血肉分离的苦楚了——或许可以让他们恢复神智,如果有受害者,还能沉冤得雪。” 江雪明:“我明白了,还有其他要吩咐的吗?” 叶北:“还有就是,我们不要总是开铲车来解决问题嘛。” “叶北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再这么干了,要不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载具,确实很危险。”江雪明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叶北连连点头:“对对对,像恐怖艺术家这种小工坊,你不是有投掷物吗?往里面搞点催泪瓦斯,或是弄几桶大粪狗血泼进去,再安排个鼓风机往里送热风,保准让里边的怪物立刻现原形。” “是我疏忽了。”江雪明如实说:“陈哥也与我说过,要我携带投掷物,但是我不了解天枢的投掷物规格,身上的备弹太多,如果要便装出行,带不了那么多东西。” “不说了,我其实也没怎么用过这些东西。”叶北老脸一红,一个劲的挥手:“我主要靠嘴解决灵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这个职务,和辖区片警一样,不是特种作战的部队。大部分时间里,干的还是居委会大妈的活,真要拉开阵仗打一场,那得呼叫其他武装行动组的好哥哥们来帮忙,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江雪明:“好。我理解了。” 说到此处,叶北看见雪明那坚定的眼神,决定还是让这小子试试。 尽管他肯定不知道雪明脑子里的“我理解了”是什么意思。既然这小子承诺过,不再用铲车来解决问题,一定会温柔许多吧。 ...... ...... 雪明回到纸扎铺,换了新枪,补完弹药,就立刻开始下一个任务。 对比恐怖艺术家的任务介绍,第二个任务确实在书面格式上看着要难很多。 来到杨柳路的工业园区,这里是早些时候钢铁厂的旧址,后来炼钢厂成了夕阳产业,就开始搞第三产业发挥余温余热,不然炼钢厂的老员工也没地方去,不可能几万个人的家庭,跟着一家之主一块下岗。 恐怖艺术家里的灵灾桉件简要概述,只是关于近期学生精神失常的异常现象。 第二个灵灾卷宗里阐述的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说的是钢铁厂关停之后,有流浪汉翻墙进去偷盗废铁毛钢,却发觉高炉车间和烧结矿石车间依然有“人”在工作。这流浪汉被“工人们”抓了个现行。挨了一顿毒打。 可是问题来了。 工厂早就关停了,哪里来的工人呢? 根据司马瑶的调查,早年间工厂事故连年不断,重工行业哪里有零工伤的岗位呢?机器是无情,特别是这种以数十吨重量,数千度高温为生产环境的单位里,是不折不扣的高危行业。 对比雪明当初呆过的电池厂,在钢铁厂就业的人们需要更强韧的神经,更坚实的肌肉,要对抗三班倒的日夜更替,要熬过一个又一个充满尼古丁与静电噪声的夜晚。 于是司马瑶有此判断,在工厂中劳作的人们,很可能是之前因工业事故,死在熔炉里,死在车间里,死在铁水里,死在转轴中的人们。 把这个灵灾的难度排在恐怖艺术家之后,也是因为造成了实际的人员伤害。那个偷铁的流浪汉现在还在养伤,鼻子和右脚脚趾都被打断了。 司马瑶开着车,与雪明一边赶路一边说。 “这里的灵体我见过,这回情报绝对不假!那些灵体可不好说话!你多提防点儿!我去和他们讲道理,他们...” 江雪明只是傻笑,没有回话。 司马瑶接着就羞红了脸:“他们有二十多个!居然一起脱裤子遛鸟!不知羞耻的对着我撒尿!要把我赶走!真是太可恶了!” 江雪明依然只是傻笑,看着车辆冲进熟悉的厂房大道,过磅站的铁板结了一层厚实的油泥。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和回到家一样开心。 司马瑶:“喂。你在听我说话吗?你怎么只会一个劲的笑了?” “嘿嘿嘿嘿嘿...”江雪明笑容灿烂,指着过磅站:“磅秤读数坏了,停在荷载五十吨的位置,无论是脱硫环保处的石膏车,还是运送钢铁的大货车——我的辉石在发光,我感觉到了,这附近一定有泥头车还没开走。” 第十五章 永生者联盟 就在江雪明为叶北大哥处理凡俗世界的灵灾事务时,有关于约翰·博格神魂俱灭的福音,从天机科室对恐怖艺术家中间人的调查,最终将这个喜讯传到了地下世界。 事实上关于这头百年老鬼的复兴大计,并非是他一时热血上头找来的草台班子。而是地下世界的灵能研究者进行的一次召灵仪式,把这位深陷于原初之种精神风暴中的游魂野鬼重新拉回了人间。 这些灵能研究者痴迷于[原初之种]的造化神通,试图与百年之前的英雄人物产生联系,只是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是,召灵仪式成功的那个瞬间,约翰·博格没有对这些恩人有丝毫的感激,反手就拿着他们的血肉元质当做试验品,试了试魂威的能耐。 江雪明在恐怖艺术家中见到的畸胎怪形,就是二十二个癫狂蝶教众的肉身元质。 约翰·博格去挖坟掘墓,找来了其他四个小帮工,也就是恐怖艺术家里的演员们和中间人,而这位中间人是非常重要的,与凡俗世界或地下世界的人们进行财务来往的人。 像没有物质肉身的灵体可开不了工商资格证,欧米伽作为中间人,以曾孙的肉身来帮助约翰·博格办事。这位欧米伽还尚在人间,并且他曾祖父的恶毒灵体依然寄宿在他的肉身之中,一起押送至九界车站接受审讯。 当欧米伽进入审讯室,面对大卫·维克托和傲狠明德时,这是boss第一次听见[永生者联盟]这个词。 无论是地上或地下,无论阴间或阳间。 有许多人拥有无穷尽的寿命,他们或是通过授血的方式得到了不朽之身,譬如文不才与维克托和杰克歃血为盟的仪式,也算另一种肉食主义的授血礼。 也有通过其他授血礼拿到长生门票,像骷髅会的科曼·苏利文,与地龙缔结授血的婚约之后,至少能活三百多年。玫瑰教的玛丽更是容颜永驻,几乎不老不死。 除了文不才这种异类,伍德·普拉克是直接与地狱魔鬼[巴弗灭·巴风特]签了一纸租赁合同,以肉身为航船,要帮魔鬼渡苦海达彼岸,这种共生关系使得这位魔术老师的肉身不腐。 将约翰·博格从[原初之种]的精神风暴中召回,把这条恶鬼从炼狱中救出的人,就来自[永生者联盟]。 这些不死的异类一直躲藏在地上与地下,或是大隐隐于市,以不同的社会身份,不同的职业阵营,构筑牢不可破的秘密结社。 漫长的时光中,他们一直在试图吸纳新的盟友,与傲狠明德不同。这些永生者从未将自己当做普通人。在他们眼中,普通人的寿数不过百年,好比朝生暮死的蝼蚁,世上最强大的普通人,武力的保质期也只有短短的四十来年,二十年病老,二十年幼弱,散发出无穷威力的宝剑,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也不过是一瞬就变成了锈铁。 永生者联盟里的大多数个体,都是灵感超然的灵能者,他们极度信奉精英至上,个人优先的原则。和傲狠明德的经营理念完全不同。 这些家伙大多都能与癫狂蝶圣教扯上关系,因为比起纪律严明的车站系统,这些原始而野蛮的宗教,收集元质的效率要更高。更不会去怜悯弱者,包容蠢货。 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去容忍愚蠢,才会去提倡程序正义,才会修建法院和监狱。而纯粹的邪恶,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特别是在永生者联盟眼中,一切的社会活动或交际交易,都是为了更好的集中资源,高效的掠夺元质。 他们认为自己是超人,是人类这个旧躯壳中迸发出来的高贵闪蝶,无法从虫茧中蜕壳的老旧生命体,就要被残酷的[原初之种]淘汰,地球母亲的意志,会为他们伸张正义,属于永生者联盟的时代终将到来,任何违抗联盟意志的异端,都是文明的倒退,开历史的倒车。 这里有从一二战开始便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武器设计师,有回形针计划中的科研工作者。 这里有普鲁士战争打到海湾战争的老兵,也有郁金香股票发行之时,徘徊于海上黄金商路,直至今时今日富甲一方的商贾。 如此强大的力量却无法团结起来,也是因为永生者们一直都信奉的精英主义,使得他们生性多疑,冷血而无情。黑石与白石的建军改制,让这些神经敏感肉身强大的超人重新正视了这个问题。 当欧米伽坐在电刑椅上,在维克托老师强大的读心能力与催眠能力的迫挟下,说出这一切时。 傲狠明德的脸色越来越差—— ——除了还有这么多ssr散落在外没有捞到的遗憾,它的内心产生了极强的危机感。 这是战争的信号,是一个痴迷于灵能研究,信奉[原初之种]的伟大教派,对傲狠明德无声的宣战。 约翰·博格的召灵仪式来自永生者联盟第二战团的手笔,该战团的名字叫做[狂吼之喉],是癫狂蝶圣教衍生教会的佣兵组织,他们假扮成安保公司,实际为当地区块的零号站台提供安防保全服务,而幕后却是由三位永生者掌舵。 这个战团中有不少人是车站的乘客,或是去打暑假工挣外快的广陵止息兵员。 自白石分为[无名氏]和[一号交通署],黑石分为[快刀]和[众妙之门]以后。 永生者联盟,包括小兄弟会的教祖和拇指哥,这些或多或少拥有占卜预测能力的强大灵能者,都感受到了莫名奇妙的灭顶之灾,钢铁车轮似乎要向着他们碾过来了。 第二战团狂吼之喉此次为约翰·博格招魂,正是想通过这位百年之前经验老道的全能之手前辈,学习一些无名氏的战法经验,或是从辉石性质和棍棒属性,去了解现任的无名氏到底有多么强大。 毕竟谁都没见过[大姐大],得知江雪明真名实姓的人少之又少,连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也是通过fe204863才知晓江雪明的真身。弗拉薇娅更是只记得这个帅小伙的脸,不记得这个男魅魔的名。 约翰·博格的棍棒,就是如今无名氏话事人的棍棒,而约翰·博格的蓝丝黛尔石也是无色的辉石,哪怕是招出来一个假想敌,狂吼之喉的战士们也能通过这绝佳的素材来练手演习,不至于在作战迎敌时一无所知,变成待宰羔羊。 但是这次练手,很多人连手都没剩下—— ——约翰·博格根本就不关心永生者联盟姓甚名谁,也不在乎这个组织的邀请,百年的时光让整个地球天翻地覆天变地异,这位醉心于[原初之种]的学者获得了部分血肉再构的超能力,便立刻将这些聒噪又迷信的怪人通通杀光,留下了一个欧米伽当做中间人使唤。由于惧怕傲狠明德的凶兽之力,他小心谨慎,决定曲线进攻,先从地面的传销活计练手,最后也把自己练的手都没剩下来。 一代新人换旧人,约翰·博格的离去和江雪明的到来让boss唏嘘不已。 小黑猫搜索着脑内驳杂混乱的记忆,终于拼凑出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身影—— ——那个神巫萨满的孩子起初来到车站时眼神清澈,灵感丰沛。他出身名门望族,按哈利波特里巫师的说法,也是纯血种,父母一方来自黄石,一方来自蓝石。 在光辉道路的授石礼上,约翰的母亲请求傲狠明德成为他们孩子的教父,小约翰本该前途一片光明。 新乘客来到灵翁面前,大抵是辉石去挑选主人,从未有主人去挑选辉石的说法,可是约翰·博格的强大精神力似乎拥有统率一切辉石的功能,这种现象也在另一位凤傲天身上出现过。 最终灵翁为了打造与约翰小子匹配的首饰,请求boss去沙俄弄到了蓝丝黛尔石。 这顶级的人才,配上顶级的棍棒与石头,非但没能造就深渊铁道的新闪蝶,反而催生了一位傲慢的天才。 约翰·博格漠视法度草菅人命,将boss这位教父当做人生中最大的耻辱,除了生父以外,他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看不起辉石魔术,也看不起癫狂蝶圣教那般粗糙又原始的授血技艺。 最终醉心于[原初之种]的生命构造物中难以自拔,被地球母亲撕了肉身,关了百年的禁闭。 百年之后,从精神风暴中被狂吼之喉的人们拉出来时,这个傲慢的天才依然把永生者联盟的邀请函当做厕纸擦屁股,扭头就去地表干传销,准备搜集更多的科研经费。 在拇指哥的谆谆劝诱下,他依然没把警告放在心上,于是约翰就这么凉透了,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实际上,对于车站来说,有很多英雄豪杰,可以再活一次,能够以灵体的形式存在。 在加拉哈德魔术学院里,就有许多灵柩触媒,能够让人死去之后的部分灵体残留在触媒上,并且妥善保存的话,这种类似魂威的辉光,依然能照耀学子数百年乃至千年的时间。 回到永生者联盟这里来——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推翻你的统治,伪王。 这句话出自欧米伽小哥之口,他被曾祖父附身,两人的精神能量纠缠在一起,既是约翰·博格的残党,也是狂吼之喉的斥候。 关于伪王的说法,这正是永生者联盟对傲狠明德下的定义。 地下铁道是傲狠明德建立的王国,城市之间的铁路是整个地下世界的血管,boss的王权建立在铁路上,它的命令无人敢不听,无人敢不从,只要交通署还在运转,哪怕是最遥远的地下车站,也会散发出勃勃生机。 十二元老院的藩镇权力也无法与boss相提并论,一旦列车停运,这些地盘很快就会变成原始野蛮的部落,科技倒退,工程瘫痪,物资匮乏最终弹尽粮绝,回到农耕时代,猎杀灾兽为生。 虽然傲狠明德一直都以公司的boss自称,但乘客们早就将它当做了地下世界唯一的王。哪怕它去反复强调,为人类贡献万灵药,主持收获季仪式的勇士才是王。 猎王,匠王,探王。 这三者的优秀品质,代表着控制猎物,控制工具,控制环境。 就算是大逆不道的薪王,傲狠明德也从未将他们的名字和谥号夺去,在1773秘文书库的记载中,boss承认了薪王的合理性,否认了薪王的合法性。那是控制太阳的力量。 直到今时今日,傲狠明德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十二元老院的内部腐化,在过去的十六年里,自joe递交的一份猎杀名单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哪怕是最勇敢最单纯的红石人,也有与骷髅会做灾兽美食钱权交易的人存在。 从天穹站的泪之城往下看,亚瑟和梅林的大雕像依然有兄弟情谊,贞洁行动却洗不净人们心里的泪。蝙蝠已经把趾爪伸去了地上。 再多的土壤也不够人们分,再多的财富也无法喂饱每一个人的嘴,因为上两次收获季,一次是流感瘟疫横行,战争之下人口稀少的年代。一次是冷战两极争端,人类岌岌可危,所有的英雄人物都得为核弹危机付出一生的心血。 没有那么强大,那么杰出的蓝色闪蝶。红色闪蝶就会逐步侵吞深渊铁道的势力版图。 但这一次不同了,十二元老院再次变得完整,哪怕只有寥寥数人,哪怕他们如此年轻,但接下来的十几年,乃至半个世纪,将会开启一次向着地下深处的征伐。 领军人物是新的战王,地下世界荒废的站点,被改造成零号站台的傀儡车站,或是行驶在铁路网络中的僵尸列车,都会被一一清算。 如今的永生者联盟,当然是感受到了战王的威胁。感受到黑鬃睡狮真的要醒来了,他们在惊讶与恐惧时当然会作挣扎与试探。 此时此刻—— ——文不才刚从米米尔温泉集市的上城区,走出他的烧烤门店铺面。 像往常一样,邮电局的工作人员交给他一个包裹,大抵是老友的书信和礼物,他不喜欢用手机,也不喜欢被人打扰,依然保持着低效而念旧的通讯方式。 只是这一回书信的内容不太一样,一封来自永生者联盟的邀请函,字迹工整中英双语的整洁行文,让文不才先生看得非常舒适。 书上先是夸赞了文不才的英勇,猛拍这位战士的马屁,紧接着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四五个角度,用政治、生物和哲学方面举例说明了不死者和普通人的区别,最终以高昂的价码,邀请文不才加入永生者联盟。 书信没有落款,甚至没有写任何接头地点或联系人,该怎么加入都没说清楚,或许早就有人在监视文不才了。 然后这封信就被文不才丢掉了。 老房东抱着一条大肘子,一边啃一边问,准备去下城区的大裂谷遛弯:“谁寄来的?” 文不才抢走老房东的食物:“诈骗短信!” 老房东骂骂咧咧:“哎!缺不缺德啊!你缺不缺德啊!老人家的东西你也抢?!” 文不才骑上摩托,要赶去市政厅办事,头也不回的说。 “太油了!伱得多活几年!”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江雪明对地下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是傲狠明德手中的一把快刀,哪怕击败了约翰·博格的残魂,也没有丝毫的高兴开心,或是喜悦庆功的意思。 用boss的话来说,他好像永远都是那样锋利,时刻准备着,准备迎接新的挑战,解决新的麻烦。 来到锻钢车间,工厂里灯火通明,凌晨三点一到,工人们的灵体就开始从各个厂房里涌出,聚到大街上,像在开动员大会,是生前不够热闹,死后要放浪形骸好好朋克一把。 司马瑶刚下车,就看见熟悉的老大叔正朝她贱兮兮的笑着。 “小姑娘?又回来了?想把咱们赶走?喊你叶北大哥来!嘿嘿嘿嘿!” 看来叶北在衡阴是威名远扬,至于司马瑶这位临时工,根本就没有半点影响力。 这次带了江雪明过来,司马瑶就想拉着行动组的小伙去找场子,可是她往车里看,雪明已经不见了。 工厂的死魂灵们干脆搬了四张大桌,开始搓麻将,一点都不把天枢的公务人员放在眼里。 “哎”司马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却不知道雪明去哪里了,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刚叹完气,立刻打起精神,与远方的叔叔伯伯们大喊。 “快走啊!别留在马路中间!” 这夜间老年活动室的赌博项目一开起来,哪里是她这个小姑娘能喊停的。 当头的班组领导立刻脱了裤子,准备吓走这个好事的碍眼娘皮,他们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死了之后更是凶性倍增,根本就听不进一句人话。 后来的事情,大抵能猜到吧。 雪明一边接电话,一边踩下油门,从轧钢车间那边的火车道,冲去采石场的主干道。 他与boss说:“别着急,我早上就回来。” 傲狠明德:“我想你了,宝贝。” 雪明:“阿星是福瑞控,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傲狠明德:“当然。” 雪明:“我劝你也去看看医生,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boss——如果你是猫咪,你对人类的情感已经超出友谊的界限了,和阿星一个德行。” 那一刻泥头车颤了那么一下。 从道路中央飞起几张桌子,成片的铁块在路基旁擦出火花。 雪明一边接电话,一边下车,往车头的防撞钢梁和轮胎上撒忘忧茶,又爬上车。开始对着灵体们反复碾压。 傲狠明德:“什么声音?” 雪明接着说:“一点小事。我很害怕,boss,我的武器都坏了,棍棒也坏了,没办法,只能用泥头车来对付叶北大哥交给我的灵灾任务。谢谢你能陪我聊天。” 傲狠明德:“需要我调派人手,帮你重新设计武器吗?” “不必了。”雪明碾完了灵体,就从车上下来,提上包裹,把最后一封卷宗丢回给司马瑶。“我自己能搞定。” 司马瑶看完了全程,站在原地呆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 “喂!你就是这么超度亡灵的?” 江雪明挂了电话,回头说:“不然呢?” 司马瑶:“请他们喝茶?” 江雪明:“喝了呀,叶北大哥给的不是附魔道具吗?效果拔群呀!” 司马瑶指着灵灾卷宗:“那最后这个呢?” 江雪明:“我赶时间,没空处理了,让叶北大哥加班吧。委屈一下嫂子?” 司马瑶还没说完—— ——雪明就从泥头车的货厢里拉出来一辆小摩托,要赶回南苑机场,回去见boss了。 “后会有期!” 司马瑶看着荒无人烟,一切如常的厂房,灯也熄了,工业垃圾都叫雪明捯饬好,丢回厂房里好好放着,灵体也送走了,虽然送走的方式有点不体面,但目的达到了。 “行吧。” (本章完) 第十六章 风头正劲 在返程的路上,雪明能从boss焦虑的话语声中体会到一些不一样的特殊信号。 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要交代给他去做。 当他重新与小七会面,搭上伏尔加进入环形高速路时,来往的武装护卫车辆多得有点不可思议。 一共有十二辆装甲车和武装直升机跟随着九五二七的伏尔加,像是在做押运任务,伴着雪明一同回到了九界车站。 这几乎是龙华路关卡防卫力量的所有载具。 江雪明十分疑惑,难道小七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任务?后备箱里存着什么重要的任务道具吗? “青青,什么情况?” 九五二七还没反应过来,专心观察着高速路的标线指示和荧光灯带。 “什么什么情况?” 江雪明:“为什么有那么多武装人员?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来接你的呀。”九五二七不以为意。 江雪明更加困惑了:“为什么要来接我?我腿脚不利索吗?有人要暗杀我?” “不!不不不!”九五二七为爱人的木讷感到焦急,她心里藏不得半点秘密,口直心快立刻解释道:“你是[无名氏]的白手套,是大红人了。” 江雪明:“然后呢?” 九五二七:“一年之内从虫卵到闪蝶呀!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江雪明:“这代表一年之内.” 九五二七:“不许搞废话文学!” 江雪明:“我不懂” 九五二七立刻说:“像你这样的神奇宝贝,是要进秘文书库载入史册的呀,之前消息还没传出去,太阳报和四叶草工农会社把材料整理好了,几乎大半个地下世界都知道,有一支队伍跟随阿绫师父,去尼福尔海姆与巨人战斗,与天国阶梯战斗,最后凯旋的故事。” 江雪明没有讲话,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九五二七接着说:“就那群缺德媒体做的影响力排行榜上,枪匠这个名字爬到了前百,变成了二零二五年八月刊的话题人物,之前找你要保险金的游骑兵你记得吗?他临走时对酒吧大门拍了一张照片,喏!你看看!” 一本杂志丢到雪明怀里—— ——他捧起书页一看,正是[joestar]的门户,以及站在柜台前,一动也不动的枪匠肖像。 在艺术滤镜的处理下,镜头中的江雪明半身掩藏在黑漆漆的暗影里,棱角分明的五官和宽厚的肩膀,加上那旧时代老照片一样的噪点质感,像极了某个黑手党的前台招待。 柜台一侧是为兄弟姐妹列得整整齐齐的蜂蜜牛奶,另一侧是哈斯本的游骑兵装备,三支西格绍尔1911。 杂志标题上写着[无名氏的白手套]的大标题。 之下的小标签tag或是短语缤纷多彩,大抵是用来吸引眼球的各类元素. [你要遵守规矩,就能获得我的友谊] [用手指灭烟是对亲朋的尊重] [把旧的留下,把新的给你] [想和大当家约会,先把她的鞋舔干净] 对于无名氏的探班专题刊物,江雪明是完全看不懂—— ——想来是哈斯本回到十一区之后,立刻被记者抓走好好拷打审问了一番。最后杂志编辑硬着头皮整出来的花活。 “就是这样咯!boss担心你的安全,派人来接你。”九五二七神气凛然的说:“现在你是大人物了!雇主!”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我” 他一直都没有这种自觉,当日子人被推到聚光灯前时,只会感觉到不适应。 九五二七:“怎么了?” 江雪明:“有点不习惯。” 九五二七:“放心,不会有人来堵你的,boss早就考虑到这些麻烦事儿,会帮你处理好。” 江雪明松了口气:“那就好。” 当时,雪明还不知道这个[处理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伏尔加开进龙华路,两人刚下车,原本幽静冷寂的古老门店,如今变得热闹非凡。 从小吃摊和便利店旁的巷口中冲出来许多好奇的人们,大多是各个贸易中转站闻讯而来的年轻人,也确实像小七说的那样,没有媒体和记者。 这些年轻人嘴里喊不出什么口号,只是听闻了尼福尔海姆与伦敦的英雄事迹,再早追溯到骷髅会的剿灭行动时,终于发觉车站里出了这么一号狠角色。 看看他,多么年轻。 二十二岁时开始乘车,来自地表,从一个麻瓜变成如今的闪蝶。 枪匠是大姐大的贴身内卫,为那个每天平均击杀三个授血怪兽的女战狂提供武器装备。 他是最接近元老院权力中心的人,是傲狠明德身边的锦衣卫,是顶级的特情人员。 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而地下世界真正少年成名的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个从地里突然钻出来的[无名氏],就像是一剂强心针,要把所有阴霾和恐惧,所有压在年轻人头顶的强权都一扫而空。 曾几何时,像米米尔温泉集市这样的地方,是热血男子汉的天堂,人们奔赴去旷野狩猎,用打来的猎物制作武器和衣装,制作丰盛的食物,在刀耕火种的年代开拓出一个个新的猎场,卫星城镇和铁道的建立让一切看上去都是欣欣向荣。 而后来车站越修越远,直到修无可修,尼福尔海姆冰冷的死亡大海隔绝了所有的生机。往西边看,针对未知地块的探索进度是那么缓慢,维塔烙印和强大的灾兽,还有癫狂蝶的爪牙党羽变成拦路的洪水猛兽。 铁路是地下世界的血管,血液流动的速度变慢了,就会产生血栓,血脂和血压会升高,会产生不可治愈的腐烂。 上到七八十岁二战老兵的丢雷老母,下到十八九岁的新生代的带货小妹,当他们在火焰爆爆过山车的死亡竞速赛中挥霍着自己的生命时,也在侧面说明着,人们的精神状态已经受到混沌与虚无的侵扰。人生的价值不再像开拓时代那样光辉熠熠。只有癫狂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这个时候—— ——[无名氏]打了一场胜仗。 从穆斯贝尔海姆而来的巨人们,永远倒在了阿尔伯特科考站的死亡绝地之外。 这也是傲狠明德当初与文不才谈及杰森·梅根的试炼任务时,三番五次强调的“顶天大事”。 boss一直认为,只要铁道的车轮不断往前,各个贸易站点,各个聚居地的人们就能一直勇敢的活下去,并且将元质都投送到实现自我价值,投送到快乐的劳动过程中。 一个如此年轻,富有极强生命力的团队完成了这件事,其中年纪最大的杰森·梅根也不过三十多岁,苏绫是闪蝶中的黄金一代。年纪最小的是步流星和喀秋莎,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九岁。 这些成功案例在年轻人眼中是一个童话。 如今各个聚居地的工作从一二产业转为第三产业,转变为服务业和娱乐业。以最典型的米米尔温泉集市来举例,友谊的尽头之外,就是荒废了十数年之久的矿业。 一个个纯血家族,一个个通过血脉传承囤积财富的势力,他们通过元老院或站点城市执政者的勾连交易来决定未来财富的归属。 站点之间的贸易来往变成了死水,从中滋生出腐败的细菌,看不到任何为之拼搏奋斗的希望。 [无名氏]就像等级森严的大家庭中突然冒出来的野孩子,它是傲狠明德失散多年的私生子,这些孩子在外面打回来一头强壮的猛犸象,并且将血肉都丢回到年轻人的面前,新的海上航路和新的海上铁路,地下港口的建设工作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机会,无穷无尽的财富。 九五二七与雪明解释清楚这些事之后—— ——江雪明对眼前年轻人们的热烈反应,有了初步的了解和判断。 从塑钢悬桥一路往回走,没有人跟上来,很多小伙子和小妹妹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位神秘的枪匠。也无法喊出任何口号,连名字都不愿吐露的英雄们,大抵是不喜欢别人去狂热的崇拜。 大姐大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蹲守在[joestar]之外的人也早就走了两拨。只剩下最后的十来个记者,一直想与无名氏的核心人物接触。 当步流星对着五六个长枪短炮,对着摄像机夸夸其谈的时候。 雪明刚好回到吧台前,这时他终于知道boss口中的[处理好]是什么意思了。 有记者问—— “——流星先生,您和[bigsister·大姐大]是什么关系?之前您好像说过.” 阿星拍着胸脯,哈哈大笑:“我们是好兄弟!” 立刻有人追问:“之前您说过,大姐大和你同睡一张床,是真的吗?” 阿星:“当然是真的啦!” 另一位记者挤进人群,生怕抢不到提问的机会。 “流星先生!大姐大难道有很多关系要好的男朋友吗?” 阿星立刻说:“不光是男的!还有很多小妹妹喜欢呢!” 江雪明欲言又止,他抬手,又放下,紧接着又抬手,本能想去摸枪——按住侧腰的快拔袋,却扑了个空,终于戴上手套,决定放弃。 记者们依然喋喋不休,步流星对答如流。 “大姐大与你睡过几次呢?” “就一次!” “她的三围.” “不知道!谁关心这个呀!无不无聊哦!” “你们的侍者不会骂骂咧咧的吗?据我所知,傲狠明德为乘客挑选的侍者,一般都会变成情侣关系.” “那可不!我侍者天天骂我!还喜欢打我呢!” “流星先生,你之前说,在尼福尔海姆的战斗中,你险些死去,大姐大她” “哭了!哭得特别狠!” “那么送给太阳花元老院的那块蛋糕?” “她亲手做的!” 江雪明憋了半天,终于鼓掌:“厉害!” 这些听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八卦废话,几乎避开了所有关键信息。 九五二七现场掏出补妆盒,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打理门面,生怕被人拍到鼻子上的黑头。 枪匠现身的时候,阿星就立刻哑火了,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那样,一溜烟跑回了五王议会里。 雪明不光是面板超模,那种生冷而疏远的气质也很超模,几乎很难让人接近—— ——记者队伍跟着阿星跑出去两三步,回过神来时,发觉枪匠已经赶去工坊的毛坯房,把行李都放下,准备去会见傲狠明德。 这个时候,这支寻找花边新闻的队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有多少问题去为难枪匠了。 九五二七还在那里巴巴的美呢。 眼看雪明像是人形急冻剂一样,拉着她的手往内阁的方向走,记者们也不敢跟上来,她便开始着急。 “别啊!我还没接受采访呢!我刚补的眼线!我练了好久的!” 江雪明二话不说,把侍者推回给记者。 “哎!嘿嘿嘿”小七立刻扮作满面春风的模样,像个逐梦演艺圈的青涩少女,开始矫揉造作放浪形骸,“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哈,我老早就准备好采访稿了!” 五王议会的灯影烛火依然明亮。 枪匠走入理事柜台的大堂时,那一刻几乎所有的乘客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看向这风头正劲的年轻才俊,也被他光溜溜的头皮所吸引。 内阁之中,傲狠明德特地换上了一身猫猫白袍,头戴荆棘冠冕,要迎接它未来的战王。 “褪色者,你终于来了。你的力量,就是你为王的理由。” 江雪明:“它最近不玩手游了?” 猎王者穿着梅琳娜的衣服,感觉非常丢人:“确实,这也是一种进步。” “好了,今天就演到这儿吧!”小黑猫撕了袍子,把脑袋上的冠冕随手丢掉,既然雪明不乐意陪它对戏,它也不勉强,“来说正事儿!” 这个正事儿—— ——几乎说了半个多小时。 篇幅受限,我们简单带过。 在工作上,傲狠明德为江雪明规划着铁路沿线的城市要务。 其中有极偏极远,早就落入癫狂蝶圣教之手的乡镇。 也有大城之中隐秘行动,被青金卫士抓住蛛丝马迹的邪教组织。这些对手无一例外都是人类,或与授血技艺扯上关系,投身到癫狂蝶阵营的罪犯狂人。 这张猎杀名单,是江雪明完成vip试炼仪式之后的新工作。 这半个多小时,boss每念出一个新的名字,雪明就得好好问询名字背后的含义,问清楚这些盘踞在地下世界的食人恶魔的详细特征,问清楚他们的看家绝活。 最后的最后—— ——雪明要去一趟死偶机关,那里有专注五六十年制铁工艺的亡命徒,他要带着尾指一起去。要为大姐大和他自己,打造两套装备。 得知这一切的傲狠明德非常好奇。 “你打算把不才之作熔了重铸?” 江雪明:“不光是棍棒,还有枪。” boss:“让我猜猜,打算用什么口径的?” 江雪明:“九毫米。” boss:“哈!我就知道!这些目标都是人形怪,你肯定喜欢短小精悍的,但是九毫米的威力真的够吗?” 江雪明:“九乘三十九毫米。” “哦”boss捂住了小嘴:“哦哇哦。” 江雪明笑容灿烂, “我在天枢那里见到了他们的轻武器,很厉害,手枪匣和步枪匣通用5.8*40的子弹,还有不同的功能弹种,我想这是专门为制服灵灾里的人形单位准备的。而vss或是as-val巨浪的弹种,应该也可以做到这点。我想重新设计自己的副武器和主武器。它们可以通过亚音速弹隐蔽杀敌,也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弹头动能。boss——枪械的设计和制造需要很多很多时间。” “按照车站的流程,九五二七的假期已经批到了二零三零年,你的蜕变速度突飞猛进,尽管放手去做,短期内我不会给你和你的侍者安排任何任务。”傲狠明德撇着嘴,似乎还有话说。 江雪明耸肩招手,示意boss有话直说。 boss:“呃还有个事情,我得求你。” 江雪明只是点头微笑。 boss:“半年之后,你要去四十八区执行试炼任务了,此前如果有时间,我想让你去巴拉松的加拉哈德魔术学院,去那里执教。” 江雪明:“教什么?” boss:“去教小伙子和小姑娘们如何保护自己,顺便为枪匠这个名字刷刷声望。” 加拉哈德魔术学院没有入学门槛,只要你拥有灵感,按boss的吩咐完成乘车的任务,就能获得入学资格,按照人事部的排期,到各个学派去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知识。 关于癫狂蝶防卫的课程,大多是由青金卫士来执教,但如今有这么一号杀星,几乎把《万物大裂》倒背如流的角色在,傲狠明德巴不得雪明住在加拉哈德,给它培养出更多能征善战的勇士。 江雪明先是想了想,毕竟他没有对付熊孩子的能力,魔术学院里应该还有很多纯血种富二代的存在,这些小家伙的脾气恐怕不会太好。 可是他看见小黑猫水汪汪的大眼睛,揣爪爪满心期待的神情时。 “好,我答应你。” (本章完) 第十七章 文宇武寰 雪明将辉石交还到光辉道路去,嘱托灵翁帮忙重铸这对伤痕累累的戒指。 没有辉石,雪明也失去了乘车的资格,不过灵翁立刻为这位准王者打造了另一件首饰。在傲狠明德的强烈要求下,是专门给大姐大准备的东西。 安顿好白露和小七,他带着尾指登上了前往死偶机关的列车。 这一路上,尾指逮住心目中的圣父问东问西,心中满是好奇。 这个孩子在[joestar]吃苦耐劳踏实肯干,遵照着雪明的吩咐,俱乐部里疗愈房室的装修进度是最快的,而雪明也很少与祂接触,甚至说不上几句话。 尽管如此,尾指却一直都将雪明当做衣食父母,有再造人生的恩情。 这种崇拜已经被无限放大,直到阿明从尼福尔海姆归来开始发生质变,而后轻描淡写的击败了百年之前的拇指约翰·博格,像是打扫厨卫垃圾那样,事情办的干净利落。 这一切让尾指更加确信,枪匠就是癫狂蝶归一教的圣父圣母,加上[芬芳幻梦]这位圣灵,即三位一体的神圣之人。 这些迷信的话听在雪明耳朵里,当时他就要尾指多喝热水,别老是一个人呆着,顺便打开拼多多让女子形态的冯佳丽砍了两刀。日子人压根就没打算接这个话茬,小朋友的思想还没完全矫正过来,阿明也没啥好办法,决定回头送一套马原毛选过去。 列车的vip贵宾车厢依然属于维克托老师,不过这回老师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应该是收获季前后青金卫士抓捕的罪犯数量激增,这位审判庭的陪审员工作量也变多了,已经无暇旅行。 抵达死偶机关之后,雪明去麦当劳给尾指整了点吃的,他自己则是去附近的农贸流动摊贩那里弄了些新鲜的蔬菜肉品,准备送到洁西卡长官那里,上门也得带礼物。 得知江雪明要来,洁西卡早早提头来见,在分流闸口朝雪明挥了挥手,看见雪明那个大光头时,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江雪明问:“洁哥?” 洁西卡立刻用流利的中文答:“是的!是我!哎你怎么认出来的?” 江雪明不假思索答:“掐着日子算出来的,你和娜娜美是半年一换。这不是刚好嘛。” 洁西卡笑眯眯的举起手提包,打开盒盖,就看见虚弱无力的娜娜美与两位客人问了声好。 看见这一幕,尾指的神智值是蹭蹭的往下掉,就感觉手臂传来大力,被江雪明抓进了综合理事大堂。 两人递交证件,走完流程,跟着洁西卡长官一起回到办公室里,刚打开门,尾指就听见圣父的嘴巴里传出恐怖的磨牙声。 上一回到这个地方来,雪明差点就哭出来了。 他没想到一年多,洁西卡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烟灰桶的造型,地板的油污,还有各种各样的脏渍和纸屑。 “我没想到你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洁西卡立刻强颜欢笑,从molle中掏出一挂上吊绳,那意思是[至少我这回没上吊了]——接着说:“变了,变了一点点!一点点哦!justsoso” 屋内的变化还是有的—— ——除了吊扇的人形晴天娃娃挂件以外,还多了老鼠和蟑螂。 由于洁西卡长官要给b14生活区的人们带食材,这个办公室也当半个仓库用,蟑螂老鼠自然多了起来。 这件办公室会如此凌乱,倒不是这老阿姨懒,是因为工作繁忙无暇收拾,死偶机关站点的保洁员不接这里的活,不愿意和死人接触,没人打扫,自然就会变成如今油污满地的肮脏模样。 上回是流星帮忙打水,这回雪明的小帮工变成了尾指。 把洁西卡长官的办公室收拾好之后,雪明领到了g26和p90,还是老配方,全副武装又一次进入了死偶机关城。 道路两侧的配电设施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从城市远方传来的灵感压力依然如深海巨兽那般沉重,哪怕如今雪明已经成为闪蝶,手背的汗毛还是会因为莫名的生物电活动而倒竖起来。 在先祖的行宫和王庭之中,或许也存在着像尼福尔海姆的巨人,这个地方离米米尔温泉集市非常近,再往上几千米就是红石人的乐园。智慧巨人米米尔的头颅变成了黄金乡的大矿洞,如此说来,死偶机关之中也应该存在着相同体量的巨物。 在车上,江雪明问起驻扎于死偶机关城中的几个军营的事情。 “洁西卡长官,伱和城市里的士兵有联络来往吗?” 洁西卡:“从来都没有。” 江雪明:“对于他们,你了解多少?上一回我们和维克托老师一起来这里探索,维克托老师要深入王庭,接待他的武装雇员,肯定是这些军营里的士兵。” 洁西卡:“是星尘战士!” 星尘战士——英文直译叫[stardustwarrior] 在铁道系统中,关于穆斯贝尔海姆,或上古巨人文明的遗留地,有许多死卢恩的存在,这些卢恩会创造出非常多的不死生物,跟随漫长的时光一同演化,如果受到维塔烙印的感染,就会逐渐变成生物圈之外的怪物。 在维克托能接触的β级机密文件中,祖先的行宫里不光有巨人的遗骸,还有吞噬父亲血肉的山妖精怪,以及大量的基因缝合怪,经过山妖授血杂交之后,受到维塔烙印侵蚀的怪形。 维克托老师上一回与两个学生所说的[从属物]——就是这些怪物。 在b14区大水塔的矮坡之下,流星和雪明看见的那一处土墩,也是一位被埋在山体之中的巨人遗骸。 它体内的元质与水土混合,居民长期饮用此类水源,呼吸死卢恩区域的空气,最终被改造成了疯狂的亡命徒。像麦德斯·布鲁诺这位薪王就不一样,他是将大量亡命徒的元质吞进了授血之身,体内的死卢恩早就是经过提纯的二手货,甚至三手四手也有可能,在结构上更类似于尼福尔海姆巨人的肉身,颅脑的部位有明显的符印中枢,能够自由活动,去往远方。 没有符印中枢的亡命徒,就像娜娜美和b14区的居民,一旦联想到[死]的本质,就会被区域抓回,变成永世不得超生的活死人。 洁西卡长官口中的星尘战士,曾经是广陵止息攻坚队伍的一员,在现代化军事改革之前,他们来自于各个国家各个军队。主要负责对付各类遗址中的神怪单位。 如今留在死偶机关城里的战士们,已经全部变成了亡命徒。 他们不被任何元老院利用,不受傲狠明德的指挥,永远留在这个地方,以防遗址深处的远古怪兽逃出这个恐怖的牢笼。打着一场无穷无尽的战争。 只有极少数vip能与星尘战士说上几句话,或者成为他们的朋友。大卫·维克托上一回来到此地时,是星尘战士与之随行,在王庭的花园阁道分头行动,为维克托创造进入天衍宫寝室的机会。最终安全撤离,有惊无险的完成了探索任务。 这些战士脾气古怪,作战经验丰富,却非常偏科,所有的战斗经验都只为了针对不死的怪兽,寡言少语意志却坚如钢铁,偶尔有进城的车队,也是战士们尚在人间的亲人,或是妻子儿女前来探亲看望。这些人就像是狱卒,守在地狱的大门前。 得知这些信息之后,江雪明很想和这些战士们见一面。 但是洁西卡长官劝雪明不要想太多。 “核心区域的战斗烈度非常高,你们上一回来,不是说经常听见行宫深处有吼叫声传出吗?” 雪明:“是的.” “一旦在这座城市里流血,身体出现大范围的撕裂伤,就很有可能被卢恩抓住,变成亡命徒。”洁西卡接着说:“你要真的想和他们见面,那就多活几十年,到老死的时候来这里领个一薪半职也不迟。要是这座城市还在,我和你一起追电视剧呀!” 雪明没有说话。 洁西卡又开始嚷嚷:“别把这些家伙想得太好哦!在先祖行宫发生天灾地震的时候,boss才开始组建星尘战士的战团——后来什么垃圾都往这边丢,像是战斗力拔群的死刑犯,也会被押送到这里来接受战团的改造,变成地狱里的狱卒。” “boss是想养个蛊王出来吗?”江雪明震惊了。 “我还活着的时候,这里是北约和华约一起治理。有很多哲学家基金会的人在。”车辆进了城,开往b14的制铁所家属楼,洁西卡接着说:“部队也是由俄罗斯人、日本人、英国人和美国人组成的,到今时今日,我也不知道星尘战士的队伍变成什么样了。” 家属楼翻新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江雪明总能感受到莫名其妙的恶意。 那种恶意似乎来自更远方的b13盘山道路旁侧的另一处聚居地。 洁西卡看见江雪明半天走不动道,一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立刻解释道:“那是隔壁小区的,看咱们的门户和娱乐设施都翻新啦,这不是眼红嘛!正常正常,习惯就好。” 那股怨念几乎变成了强大的灵压,化为三百多个不死者的恶毒眼神,让江雪明浑身汗毛倒竖。从矮山的更下方,朝着b14小区而来。 撇开这些琐碎的杂事,雪明径直朝着小区里走,就看见网球场和乒乓球台的两侧铁网上夹带了许多谏言告示。 有他上一回来到此地时留下的信息,也有不少后来的乘客查缺补漏增设的信息。 到了洁西卡长官的宿舍里,雪明做足了心理准备,跟着长官进门去,要全神贯注的护住自己的后槽牙。预想的地狱绘图没有来,做保洁的李阿姨经常来长官的房屋打扫。也免了雪明的劳碌。 雪明招呼尾指一起把食材放下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跑去工人娱乐室,问起制铁所的老朋友们,抓住艾力里克工长,要重新设计武器。他将报废的不才之作丢上台面,还有三套工程设计图。 紧接着尾指就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了。 什么材料,什么屈服强度,什么超声波工艺。 什么弹径,什么人机功效,什么公差标准和工艺极限。 波列契夫和刚察洛夫两位老同志曾经与苏联拉沃契金武器设计局有姊妹单位的关系。他们炼出来的钢铁大多变成了痛击德棍的冲压钢机匣。谈到武器设计这一环,还有点经验。后来被调去航天局的设计院工作。 看着自己画出来的草稿,在英美日俄四国的炼钢专家手里翻来覆去的修改传阅,雪明感叹着那个年代的人们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创造力。像苏联的科学家大多都是全才,从核物理工业转型到农业或材料学领域,也只是蹲几年图书馆,就立刻能变成知识渊博的翘楚。 这些人接受了[哲学家基金会]的征召,来到地下世界搞建设的时候,已经是各个行业里炉火纯青的大拿。像轻武器设计这种小打小闹,根本就拦不住艾力里克工组长,他是在冷战时期,被nasa刷下来的航天工程师,来地下世界纯粹是为了搞钱。像之前波列契夫提出的超声波工艺材料,就是苏联航天器的工业标准。 不过两个小时的功夫,恩里克大厨给几个老同事做了一顿饭,刚进娱乐室,就看见大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经典力学公式,围绕着九乘三十九弹种口径的大课题,之下衍生出诸多的枪械模型蓝图。 动手能力强的日本匠人已经开始堆陶土了,准备带去厂子里炼制零件。 刚察洛夫挺着个大肚子,拿着卷尺反复测量雪明的臂长和腰长,要为武器的人机功效锦上添花,还把雪明的手掌给掰开,恨不得每根手指头都量清楚。 在他们看来,雪明是b14区的大恩人,也是傲狠明德的大恩人,为雪明做的这点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日产住友金属的老员工交出了副武器零件的答卷。 诸多国家高铁的钢轮,由这家公司出产,江户川达郎在五十年前来到祖先的行宫搞钱,为这座城市和傲狠明德的铁道系统贡献了许多炼钢的重要知识。 “雪明,你想在一公尺之内解决九乘三十九子弹的后坐力问题,其实是非常非常难的课题。或许在地上世界做不到——但你的武器设计思路具备实现的可能性。” 达郎与其他叔伯一样,拼凑着木工零件当模型,两手都是陶土泥污,兴奋的说着。 “我不知道你想用这支枪做什么,这是一种亚音速子弹,不同的装药和枪管也可以把它变成超音速大威力步枪弹——用来打人,或者是用来制服野兽。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驾驭这种子弹。” 手枪的三视图在黑板上,造型显得非常夸张。 “现有的军火武器公司在生产轻武器时,都会考虑制造成本,但我们这里不一样,我们造过炮、战车,造过飞机和航天器——建造过经受地震,要屹立百年的钢骨建筑。像你提的要求,其实是非常容易实现的。” 江雪明点点头,达郎阿叔说的没错,他此次来到死偶机关,就是看中这些钢铁魔术师的手艺,他们对材料的认知,在冷战时期打破局限性思维的创造力,一定能找出许多种方案来解决轻武器的局限性。 无论什么枪,它的威力都局限于子弹—— ——匹配弹种造出优秀的发射机构,就是枪中王者。 从来只有战士去适应枪械,那是因为大规模量产的军工业要考虑成本。 但是地下世界的特殊任务险之又险,闪蝶单位的价值非常昂贵,量身定做才应该是常态。 元老院里包含士农工商百家百业,却没有武器设计局,对江雪明来说,这是一片蓝海。 江户川达郎为雪明揭开黑板的背面,并且把关键机构展示在众人面前。 “世界上的第一支半自动霰弹枪用高膛压弹药,还有极长的复进簧和轴体来消化弹药爆炸时对肩膀的推力,这种后进的力量会使枪口上跳,是人人挂在嘴边,念了很多次很多次的后坐力。” 精巧的扁片弹簧设计映入眼帘。 “扁簧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在同个行程,同样的复进距离里,它能承受更大的压力,用50crva或是60si2mn都可以。” “扁簧需要切削,废品率高,非常昂贵,现代汽车的悬挂减震为了减少成本,也是通过弹簧钢丝冷卷成型——没有切削成型的说法,要花很多时间。” 波列契腐说:“光是扁簧还不够,切削枪口让枪焰上吹,可以压低枪口的跳动幅度。” 这是一种简洁而天才的做法,应用在ak74m上。 江雪明:“我们不缺钱,也不缺时间。” “对!”刚察洛夫立刻说:“他不缺钱,也不缺时间,这种击发机的机匣备弹量如果是三十发以上,弹匣会非常臃肿,重心会靠后,如果要做枪托或者卡宾套,就失去了手枪易于携行的优势。好好设计制退器吧!” 艾力里克工长一直在咬笔杆,他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那个九毫米口径,是九乘三十九,不是什么单纯的九乘十九的手枪弹。 “你是阿斯塔特战士吗?要造爆弹枪?” 江雪明严肃指正:“爆弹枪是点七零口径!最次的那种也是点六零的!” 艾力里克:“哦那没事了。” 雪明最后还是小声与工长说。 “如果可以的话,能搞出来不?” 半个世纪前来自世界各地的铁艺匠人们就这么个小玩意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雪明除了负责切削物料的活计,他也帮不上忙,说实话这些老铁匠对于材料的理解,要比他这个小年轻强上太多太多了。 武器不像玩具,就之前所制造的sti·tti2011战斗大师和ak-12血狼之眼,都是有成熟的蓝图,击发机构经过无数战士的实战经验,最终定板的作品。钛合金只是让它们变得更轻,更坚硬可靠了,本质上并不会提升人机功效,也不会让射速变快,不会让它们打得更准。 就在蓝图修改阶段,雪明也为未来的棍棒与武器套件定了两个大题。 一个叫[文宇],指[让敌人变得有礼貌]的主武器和副武器。 一个叫[武寰],指[再打下去就不礼貌了]的近身搏杀兵器。 (本章完) 第十八章 银河的声音 经过两个月的调整,制铁所的人们最终交付给雪明两套作品,针对枪匠和大姐大量身订制的主武器和副武器,以及近身搏杀的最终兵器。 工人娱乐室的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箱子,从右边往左一路数过去,按照[文宇]和[武寰]的主题,雪明依次开启箱盖。 江户川达郎同时为枪匠说起“前菜”的击发机属性,手枪的设计非常讲究空间的利用率,这位来自神户的工程师是个中翘楚。 “枪匠先生,这是我和艾力里克工长为你制造的手枪,我们吵了很久,才给它订下正式的名称,加上你要求的厂牌,全名叫做[文宇·神户景光造]——很像剑的名字,希望不会为你添什么麻烦。” 雪明拿起这支手枪时,只觉得它太轻了,为了适应9*39的弹药,它的枪机组几乎榨干了击发机的空间——使用点三五七或点五零的沙漠之鹰非常肥大,就是因为它的弹药粗大臃肿,枪械的设计必须为子弹让位。 9*39的子弹同理,这多出来的二十毫米,需要更长的套筒行程,更有力的抓壳勾。 达郎和艾力里克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这支枪的造型很古怪,为了适应步枪弹做了很多很多客制化。 外置的击锤沿用勃朗宁1911的经典设计,能给套筒省去不少空间,同时也能展现勃朗宁老爷子那领先世界一百年的枪械设计理念。 而这个击锤又特别讲究,做成了条形直板锤,而不是锄形锤,这么做的好处有两个。 条形锤在未击发状态时几乎能藏在套筒中,与套筒的尾部抓壳勾平齐,便于携带,条形锤头的重量更轻,套筒在复进时遇见的击锤阻力会更小,当它被子弹的火药推力推动时,整枪的姿态也会更平稳。 握把取消了海狸尾设计,没有握把保险,也没有携行保险。 取而代之的是无名指保险——在钛合金握把无名指处的沟槽,必须让无名指紧握才能扣动扳机释放击锤。 它的套筒空挂解锁精妙无比,由三个活动卡榫做成左右对称的双面释放结构,按一下是脱出弹匣,第二下就是释放空挂的套筒,让新来的子弹上膛闭锁待击。 就雪明所知道的枪械设计,世上还没有任何一家武器公司整合了这两个功能。 达郎和艾力里克工长做到了,并且把两个释放机构做成了一个大零件。 “之所以叫神户景光,是因为我在这里出生。”达郎先生欣慰的笑着:“景光是名刀的刀厂铭文,有龙首浮凋的意思,像枪匠先生你看见的条形击锤,也叫龙角击锤,是神龙的鹿角打出雷霆闪电的意思。” 江雪明捧着这支副武器,就像是看见了绝世神兵。 “讲究!” 钛合金握把经过打磨,有烧钛古铜色质感的龙鳞形防滑纹,不同于层层叠叠的横纹棱纹,这种半圆形鳞片握上去非常舒服,更像是古代战将的兵器。… 手指嵌入握把保险时,无名指滑进沟槽里,就听见内部滚珠机关嵌合的声音,像是水流一样。 它的龙身和龙角都非常漂亮,再看它的枪管—— ——那是一条厚重且敦实带着前准星一体成形的枪管。 采用钛合金超声波压锻,且同样用超声波探伤一体成型,为了保证完品率,艾力里克将同规格的零件铸废了三百多条,里面没有任何沙眼气孔或合金分层,完全消除内应力,它的龙吻几乎像一件艺术品。 没有套筒的阻拦,这条枪管很像英菲尼蒂系列的浮岛式外置管。 子弹带来的热力残留会影响精准度,但是将枪管和准心做成一体,并且半条枪管都暴露在外,能非常高效的散发膛口余温。 浮岛式结构的前准心不会下沉闭锁,完全消除了前准星跳动的问题。这种结构在沙鹰上出现过,但沙鹰的分段式套筒只是单纯的为了克服点五零的后坐力,和速射与精准没有半毛钱关系。 与中身和枪管结合的部件,是它粗大且精致的制退器。 它将枪械的中身和皮轨链接在一起,将枪管牢牢锁在了滑轨上,就像是一架列车,滑套的复进动作永远都在循环往复,一次次磨损轨道,让接触面变得更细,更宽松,而这个制退器与中身和滑轨的形体设计堪称天才。 世上所有的手枪,大多都沿用了勃朗宁1911规格的滑动轨道。 它们的滑轨宽度不会超过三毫米,只一层薄薄的钢铁,在使用过程中磨损和公差问题会越来越多。 达郎为神户景光设计了六道多棱滑轨,它就像是一块块凹凸有致的条形拼图,通过金属的自然屈伸弹力结合在一起,紧密而瓷实,当江雪明拿起它,这六点五寸枪管带来的长行程体验几乎妙不可言。 如此精美的设计,是舍弃了枪机锁保险,传统空挂释放,传统排障快拆和传统闭锁结构之后的成果。 雪明找了半天,依然不知道怎么拆开它,它就像一位老木匠造出来的鲁班锁,若不是制造者亲自动手,小萌新根本就寻不到其中门路。 达郎来到雪明身边,抓住雪明的手,让无名指扣到半程,将枪械的保险滚珠归到正确的位置,紧接着快速按了两次释放键,抓住制退器一起把套筒和枪管卸了下来。 雪明这才一窥神龙的内脏,这套激发机结构最讲究的地方就是它的榫卯切削方法。 达郎和艾力里克手边没有多轴加工中心,所有的零件打磨切削,都交到了[芬芳幻梦]的手上,棕刚玉或玻璃珠,在这些天里,钢铁猫咪光是喷砂都快喷吐了,切出来的废品数不胜数。 等到雪明将枪械重组,达郎就送来两个异形弹匣。 与标准手枪匣或步枪匣方方正正的造型完全不同。 它并非双排或单排,像是一根椭圆的筒状物——… ——神户景光的弹匣井也是如此,直列或并列的步枪弹对于手枪握把来说太厚重了。 这种供弹机构更加类似弹鼓弹盘的螺旋式排列,由上到下,像是螺旋阶梯一样,满满当当的塞进二十一颗子弹。 为了让这种弹筒能稳定供弹,弹匣的弹黄与枪械本体的复进黄片一样,都用了扁黄。 进弹的结构正如达郎先生所说的半自动霰弹,有两颗弹药会预先存入枪机中,一颗入膛待机,一颗几乎呈六十五度的倾角上翘,等待枪机组的拨片开始运动,枪膛后进,拉出弹壳,单向拨片像是推动霰弹那样,将预备储仓里的弹药推进击发室。 这些复杂的异形零件光是加工制备,就需要非常多的物料和人力,一次次加工,一次次调整枪弹冲击带来的各种内应力,弹黄与弹黄,钢铁和各类合金的对冲,让枪支保持射击的动态平衡,这一切都需要人来完成,简单的机械流水线根本就做不到这种事。 最终,是它的扳机—— ——半月形的扳机采取平移,而不是弯折的击发结构。一切都是为了匹配这支枪在射击时的动作,还有枪匠的手指长度。 钢铁艺术家们让整枪的重量最终来到一千七百六十克。 雪明插匣就打,工人娱乐室内立刻响起了子弹的爆鸣声,未经消焰器减速的步枪弹爆发出愤怒的龙吼! 十七米距离的格斗射击,在短短四秒之内,二十一个标靶红心全中,雪明几乎像是一台马力全开的杀戮机器,喷吐出来的子弹和横移拉枪的手臂,这是他千锤百炼的技艺,是景光这支凶兵的神威。 弹壳还在地面打滚的时候,橡胶轮胎所在的标靶已经齐齐开花,步枪弹恐怖的动能在这些靶子上留下了惊人的撕伤创口。 洁西卡看得目瞪口呆,这已经超出了她的常识,能用如此简洁短小的武器,快速的制造成片杀伤,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反复运动的套筒在铁艺匠人的调教下边的乖巧而灵动,制退器和岛式枪管都有dlc金刚石镀层,非常可靠、精准、迅速且致命。 如要用古代品鉴刀剑兵器的眼光去看,这就是人间少见的护身法宝,夜里能照出寒光的绝世好剑。 过了很久很久,雪明才呼出一口气,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能做到的格斗射击。 照往常拿到的枪械来说,步枪有步枪的用法,手枪有手枪的用法,他的上一个老婆哦不,上一个伙伴,还是钛合金版本的aster战斗大师。 “它的扳机力真的很轻,回弹迅速,我的手指有多快,它就能射多快,释放弹匣钮和套筒复位钮做成同一个几乎缩短了一半换弹的时间——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他举起枪械,检视景光的状态,从照门向着准心看,瞄准基线好比一把破门大矛那样锐利且舒适。… 刚才的步枪弹试射效果过于吓人,因为九毫米手枪弹的打法,能造成的杀伤非常有限,子弹的动能几乎翻了两倍有余,就像是寻常的武林高手使出看家绝技,却打出了仙侠玄幻画风的爆破力那样,令他非常诧异。 制退器让五点四寸的标准枪管变成了六点五寸,更长的枪管让子弹的动力更加强劲。它的威力已经快要赶上小口径步枪了。 本来江雪明想着,若是艾力里克工长真的能造出类似点六零的爆弹枪,哪怕是把[芬芳幻梦]委屈死,他也得教会魂威来使用这种非人类能驾驭的武器。可是景光这份答卷让他非常满意,甚至喜出望外。 前菜吃完了—— ——第二个武器箱里,则是整体参考了vss微声步枪为原型改制的成品。 虽然有参考模型,但它的击发机和枪机组已经完全变样,只保留了前截和消声作战的部分。 原型是苏式武器,工业设计当然是由苏联的工程师完成,刚察洛夫与雪明简单扼要的说出了它的名字:“[文宇·银河]。” 至于为什么要叫银河—— ——因为能听见银河的声音。 异形枪械的枪托很有意思,需要拍打右侧机柄旁的纽带,液压杆驱动的枪托立刻便弹到了雪明的肩膀上。 这支枪没有传统的弹匣井和护木,只留了一个桥座来安装瞄具,至于弹匣呢? 雪明不理解,甚至认为这是外星武器—— ——除了在供弹机处的一个椭圆形接口,雪明就看不见任何开孔了。 它的造型好比一艘潜水艇,没有镂空的护木来散热,从开膛待击的状态下,去看枪膛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是密不透风的,非常奇怪。 轻轻去摇动枪身,还能听见一点点水流的韵律。 另一位武器设计师直接拿出了饭后甜点,将近身搏杀所用的棍棒取出。 “这是弹匣,也是你的格斗武器。” 雪明拿来一看,便明白了其中的玄妙。 那是最大直径约四十五毫米左右的长管椭圆柱形弹匣,恰好能捅进银河的下护木位置,表面覆有荧光闪闪的金刚砂,也是两位材料大师交出来的答卷。 据枪瞄准时,标尺照门之下就传出那种奇异的水流声。 雪明看不见枪口,只有前护木延伸出去的,形似鱼鹰消焰器一样的枪口结构。 扣下扳机时,子弹轰在橡胶靶上,紧接着便是海鸥的嘶鸣声! 听到这种声音时,刚察洛夫就开始捧腹大笑。 雪明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继续扣扳机—— ——鸥鸟的啸叫不断响起,却没有亚音速弹超过百分贝以上的爆鸣了。 超音速子弹的音爆几乎能传到两公里之外,世界上最好的消焰器,也只能将子弹的声音降低到类似鞭炮炸响的程度,想要消除子弹的爆鸣声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雪明举起枪,卸下弹匣,强烈的好奇心让他非常在意枪械的内部结构,那种水声是从哪里来的? “是液压装置和油脂,没有水。我们没有用一滴水。”刚察洛夫哈哈大笑:“我们给枪管的导气,做了单向阀,传统消音器要对子弹执行降速程序,将弹药燃气的速度,还有声波都吸收进那条黑乎乎的管道里。高密度的油脂和冷却液,或者是液压装置的余量空间都可以做到这一点——我和波列契夫打赌,管阀绝对会传出很奇怪的声音!就像你听见的,药室到枪管,再进到泄压阀通过油液的减速,最终就是[银河]的声音。子弹的音爆完完全全被消化在这微声步枪的整个前截里了。” 它的射速在每分钟八百发左右,子弹动能中规中矩,但这种鸥鸟鸣叫的声音,对比常规弹药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或许敌人的哨兵听见它的枪声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终就是棍棒—— ——波列契夫喊它叫[武寰·方舟]。 它由傲狠明德的遗骨材料打造,结构强度可靠。用作银河的弹匣,能通过旋转阶梯式储弹,塞进五十发9*39步枪弹。 这支弹匣就像是一支战锤—— ——锤的部分是用来安装蝴蝶脚架的船形卡口,如波兰战锤的矛头,另一面则是内凹的四棱锤头,能卡住银河的前护木。 将它取下,握住弹匣尾巴的防滑纹,就可以战锤使用,握住锤身的减重镂空槽位,也是子弹的观察窗,这里可以作护木的防滑槽握持。 刚察洛夫给雪明演示着其他用法,将方舟单独拿出,并且把矛头的部分掰下,弯成手杖或权杖的弧度。 只需轻轻一按。弹匣里子弹在阴狠毒辣的方舟战锤催动之下,从锤头的颈喉开孔处闪烁着圣光大剑的热源光芒,喷吐出凶恶的火焰和子弹。 虽然不能瞄准,这种格斗兵器简直把不讲武德写在脸上了。 江雪明还有点担心—— ——因为这种设计会舍弃锤子的坚固牢靠,有活动件,总会有零件关节形变,影响它作为锤子的杀伤力。 虽然银河的声音很好听,可是饭后甜点似乎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功能。 刚察洛夫一语点醒梦中人。 “你要近身搏杀?为什么不用大姐大的身体?为什么不用大姐大的格斗武器?年轻人的第一支战锤,也未必一定要用来锤杀敌人呀。它可以是手杖,可以是弹匣,可以是阴狠毒辣的暗器,但谁会关心它能不能锤人呢?” 江雪明打开大姐大的饭后甜点。 里面放置着长约一百三十一公分,宽约三十七毫米的双手剑。 “有道理!”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 大姐大 介绍完[枪匠]的兵器库,该轮到[大姐大]的小玩具了。 这两个月里,雪明通过尾指多次切换角色账号,死偶机关的几位武器设计师是见怪不怪了。但洁西卡看见那个白露plus版时,依然会有癫狂指数飙升的迹象。 特别是[大姐大]找洁西卡要bra与运动内衣的时候,穿戴小号胸衣时露出的那种嫌恶和别扭,配合那位身材矫健头皮光洁,好似出家尼姑武装僧侣一样的女子,却用江雪明的语气和洁西卡说起各种琐事时,洁西卡长官几乎要气到昏古去呀! 说句题外话。 b·side的能力仅限于治愈肉体元质的损伤,并不能催生头发—— ——头发这种东西,与指甲的角质蛋白一样,一旦长出来,就已经是死亡的状态。 在饮用白夫人制品或万灵药时,过量治疗才会使头发过度生长,就像是最早boss给雪明的双臂损伤打了整整二百五十毫升万灵药那样。 题外话说完了。 四个小时之后,大姐大回到了不分日夜不分生死的制铁所家属楼里,回到了娱乐室,要来取她的神兵。 按照上菜的顺序,首先是开胃前菜。 与银河一样,那是大姐大难以理解的异形枪械。 似乎苏联武器设计局的两位老工程师开始放飞自我之后,达郎和艾力里克也开始进行军备竞赛,交出来的作品越来越离谱。 它的外形很像是一块工程塑料,不过用工程塑料来形容它简直是抬举了。 大姐大完全看不懂,将这根曲棍球杆一样,不过三十厘米长的“枪械”握在手里,甚至找不到它的击发机和扳机。 “我换了个角色账号,智力下降了百分之五十。给我解释解释这玩意是什么。”雪明很暴躁,有种急不可耐的感觉:“最好三句话以内,让我为它心甘情愿花十八万。” 达郎和艾力里克工长根本就没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互相配合,从武器箱中拿出更多的棍条。紧接着一对高筒靴亮出来了。 他们将这些棍条作为最基础的9*39毫米步枪弹的击发单元,装入了这套外骨骼护甲之中。 就如刚察洛夫和波列契夫所说的—— ——你的第一支大威力手枪,又何必是手枪。 机灵的日本人和狡猾的英国人一人接一句,与大姐大说。 “穿上靴子。” 大姐大单单给右腿换上这条高筒靴,试了试行动力。 它并不轻薄,靴筒恰好作为大腿外侧的覆甲盖住了大动脉。 达郎指着橡胶轮胎:“踢它!” 雪明稍稍屈伸脚掌,抬起腿,踝足关节处随着脚背的自然绷直,冒出了六个圆孔。就好比脚踝的角度变化让左右两侧的三处击发机抬起枪管探出头来。 大姐大:“妙呀!” 就在此刻—— ——[芬芳幻梦]不由自主的冒出头来应了一句:“喵呀?” 它被雪明按了回去,女号的魂威控制力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设计师们纷纷戴上耳罩,做好准备之后,大姐大对着标靶作出超过六百磅的狠厉踢击。 这一脚下去,脚背的接触面和标靶对撞在一起时,产生了巨大的音爆。 步枪弹随着踢击迸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符,那个瞬间,大姐大咧嘴狂喜,从胫骨处听见靴筒中的滑动阻块抽壳的复进动作产生的啸叫。 火药和子弹炸出来的橡胶泥屑仿佛是仙音神乐。 紧接着她就像是着了魔,中了毒,开始摧残下一个靶子。 “等等!等等等等!你别光顾着踢!你蹬一脚!蹬一脚!”达郎喊出第二句话。 大姐大立刻改用直蹬的腿法,在鞋帮顿挫有力的炸响中灵魂都要升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右腿的筒靴从满满两百四十颗载弹状态变得轻飘飘时。 大姐大红着脸,浑身因为剧烈运动冒出蒸腾的水雾,右腿还在因为循环往复的高强度踢击而微微颤抖着。 她抬起腿曲张脚掌,一前一后的动作可以让足跟和脚踝的十二个发射孔散热。从中冒出来的余火硝烟在她看来是那么性感。 最终艾力里克工长说完第三句话:“它很精巧,而且致命。” 三句话让大姐大花十八万—— ——这并不是什么玩笑。 就雪明看见那种曲棍形击发机,是这对靴子的核心组件。 达郎与艾力里克两人拆卸了vss和巨浪的枪机组,并且用最简洁的思路,去完成“开火”的动作。 众所周知,子弹只需要一根撞针就能保证击发,那么在保证击发的前提下,弹药的力量传导需要枪膛和枪管,这些东西构成了一个丐中丐版本的击发机,也就是曲棍的原始设计思路。 而其他的功能,其他的所有花活—— ——达郎和艾力里克把它们整合到了这对长筒靴里。 艾力里克说:“我们用强度极高的纳米胶条耐力板来做内衬,用shp高分子尼龙来做外壳,这对靴子在防弹的同时,能保证它的韧性、回弹力、结构稳定性和极限曲伸形态——除了枪管击针和子弹,没有任何金属件。” 达郎捧着另一只鞋,拆下来十二条曲棍形击发机。 “它能一次发射六颗子弹,备弹量是二百四十颗,踢或蹬踏——超过三百磅以上的力量才能突破耐力板的保险。以伱的体重,不用担心跳跃奔跑时的走火。” 他抚摸着小腿处的隐藏式抛壳窗。 “六颗弹壳会从小腿两侧抛出,紧接着枪机复位,同时塞入六颗新的子弹。我相信没有什么中小型单位能受这一脚,三级以下的防弹衣几乎在瞬间就会报废,铜铁制造的大锁也可以踢开——关键是” 达郎揭开耐力板和shp/pa66尼龙材质的覆甲,这两种复合装甲的强度堪比武装押运所用的车辆的防弹玻璃,弹药格里的子弹整整齐齐码成一排。 “它可以让你快速换弹,配合你的[芬芳幻梦]。” 如此说着,达郎把手枪匣怼在这条长筒靴的覆甲卡口上,并且按住装饰性拉链,往上一提——二十一颗子弹瞬间进入景光的弹匣中,是一气呵成,根本就不用一颗颗压进去了。 “我操!”大姐大直接骂出了脏话。 芬芳幻梦当时都快哭出来了,看见达郎先生和看见亲人一样。 “至于强度。”艾力里克敲了敲韧性十足的尼龙件,经过炙烧和混合压铸,“与银河的机匣结构一样,我们加了碳化硅与刚玉来保证它的硬度。子弹能劈开它的皮肉,到达压力板那一层,就会彻底停止运动,哪怕是钢镀钛的刀口砍上去会崩刃。” 这对靴子作为服装的设计语言非常简单,甚至到了简陋的地步。 除了大腿内侧的两处劈砍式开孔的斜角设计,两条用来给景光补充弹药的辅助拉链。就没有任何装饰品了。 它像银河的机匣那样,表面的氧化铝与碳化硅荧光闪闪,像是一千万颗工业宝钻镶嵌在黑漆漆的夜空中。 内层的织物是绒布与凯夫拉,也是阻拦子弹的最终保险。 雪明一直在为闪蝶衣装的下半身犯愁,如今这双高筒靴补完了最后一块拼图。 当它烧钛镀铜枪管露出来,就像是足踝开出两朵粉红色的月季,要马上被鲜血染得更红了。 达郎紧张的说:“我们叫它[文宇·小胴丸·黑无垢]——胴丸是挂甲。” 这么说着,达郎将高筒靴的吊带送去大姐大手上,只需molle结构的绑绳吊带,就可以固定这套甲胄和枪机。 “白无垢是女人出嫁时的婚服,我想不到其他好名字,就用黑无垢来喊它——它是敌人的丧服。” 雪明没什么意见:“我喜欢踢裆,这一脚下去基本也成无垢之人了,非常合理。” 这重量级的前菜吃完,大姐大耗费了不少体力,她煮完白夫人咖啡,一口喝完,体能恢复之后也长出来及肩的乌黑秀发,学着爱人小七的绑绳手法,雪明给自己做了个高马尾。 打开主武器的箱体,就看见一支中规中矩的全自动步枪。 它依然沿用vss的枪型设计,对比之前的银河液压消声系统,只是把所有消声设计都去掉,极度精简成了一支cqb格斗用短突。 它非常非常轻,轻到大姐大单手就能拿起开火—— ——具体有多么离谱呢? 它使用景光的手枪匣,雪明以右手握持时,将它举起不抵肩,连续开枪,在十七米的距离内,能做到二十一靶全中,十八靶八环以上的成绩。 如此轻巧的原因,它的大部分机匣鱼骨都是由铝合金材质为主,经过t6航空级阳极氧化工艺处理,整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红色。 刚察洛夫老脸一红,还想邀功:“我调了好久的色,它的名字叫[文宇·狄瓦娜],是我们狩猎女神的名字。” “很好!”大姐大正经据枪瞄准,去调整伸缩枪托的位置:“非常好!” 它的枪口指向,加上全息瞄具的出瞳距离,瞄准基线与扳机力,各方各面都已经调教得非常棒了。作为主武器,它很致命——其他的花活都不重要了。 如果让它和血狼之眼来对比一番,在五百米以上的交火作战中,血狼之眼会更有优势,但9*39的弹药优势在于巷战或近中距离的火力碾压。 传统步枪弹在交火时命中防弹衣,或许敌人还有喘息的机会。 但9*39的减重超音速大威力步枪弹,不经过任何降速处理,三连点射就能摧毁轻甲单位的作战意志。 它的子弹动能按照公式计算,加重弹头为二十六克,出膛速度为三百米每秒,动能在一千一百七十焦耳。这是银河的杀伤力。 减重钢芯弹头来到了十克,出膛速度为七百七十米每秒,动能来到了两千九百六十四焦耳。这是狩猎女神狄瓦娜的杀伤力。 景光与银河所用同一种亚音速重弹头,短枪管的限制下,出膛速度为两百六十米每秒。子弹动能来到了八百七十八焦耳。远超大部分家用防卫手枪,比它打得快的没它狠,比它动能大的没它准,没它快。 硬甲钢芯弹在一百米之内能贯穿八毫米钢板,四百米内能击穿轻型防弹衣。改用加重钨芯穿甲弹,两百米内只有四十八分贝的噪音,这也是银河能将这类特殊弹种的噪音变成海鸥厉啸的主要原因。 此类子弹被称为卢布发射器,也是因为造价昂贵,良品率低等等原因。 这两条长筒靴的满载状态下,是四百八十发,总重十三公斤的子弹,对她来说几乎不痛不痒微乎其微。 最后是饭后甜点—— ——雪明捧着这支战剑,一百三十一公分长,总重六点六公斤。 有如此夸张的重量,是因为它几乎没有做任何切角,没有护手或剑锷。 它并不是中式战剑,或说与魔杖一样,找不到任何剑从,剑蜡,剑脊,剑锋。只有微微隆起的弧度,能看出它矮胖的栋梁,还有圆滚滚的刃口。 它的卷柄简单粗暴,用黑漆漆的塑布包裹着,直到剑锋的位置陡然向内弯弧,变成了圆头战刃的状态。 与其说它是剑,不如讲就是魔杖的现代化重铸版本。 大姐大一点都不忌讳自家宝物,伸手去摸重剑的刃口—— “——没有开刃吗?” 按照传统的开刃办法,要切割蛋白质,切割肌肉,鱼档肉铺的老板会委托刀匠磨出锐角刃口,用非常大的刀刃压强剔骨拆肉。 若是要劈砍骨头,以钝角斧刃来砸击坚韧的骨质最为合适,斧刃也可以用作破除多层纤维的木质材料等等。 所以大部分日本刀,或开圆刃的水果刀,是砍不开藤甲竹竿的,只能割草和劈猪,破开软骨等等。 像雪明拿到的大剑,刚察洛夫没有为它做精细的剑刃,只是简简单单打磨成憨憨的圆刃就停手了。哪怕大姐大用力去按压刃口,这刀子也很难在大拇指上留下伤口,更谈不上吹毛立断的锋利。 波列契夫喊:“不是这么用的!大姐大!” 刚察洛夫跟着附和:“让它发光!让它发光!我们用了最好的钢!来铸这斩妖诛邪的大剑!” 就在雪明端详剑刃时,从钢剑的表面传出炙热的高温。 cr25ni20能忍受千度高温,搭配它包钢叠钢的工艺,夹心覆盖着硬度极高的奥氏体与镀钛层。 它迸发出了强烈的光焰,就像是一道能量喷泉,往外泼洒着纯白的辉光。 看似不能切开硬物的圆刃,雪明随手一挥,橡胶轮胎与刃口的接触面迅速变成了滚烫的泥流,浑厚光滑的刃面好比加了纳米疏水涂层,留不下一点脏污。 直到火焰在轮胎上升腾而起,焦臭的烟雾触发了火警的笛声。 两支景光手枪。一长一短。六点五寸属于雪明,五点四寸属于大姐大。 两支vss原型的步枪,一长一短。银河属于雪明,狩猎女神属于大姐大。 两支方舟战锤作为弹匣,属于芬芳幻梦的格斗武器。 战剑的名字叫[武寰·贝洛伯格],是斯拉夫人神话中的白之神,太阳神,它属于大姐大。 一把精巧的伞骨和防水塑布将它包裹起来,作为雨伞也可以在阴雨天气为主人供暖。 铸器的工作结束了,制造这些东西,总共花费了一百二十二万辉石货币。包括设计费,制造费,物料成本和后期精调,子弹的费用和各种二次加工,镀钛、阳极氧化、dlc镀层炉、超声波工艺等等等等。一样零件要经过多道工序,最终成型的废品开销巨大。这还是芬芳幻梦揽下切割和喷砂打磨的活计花掉的钱。 从boss手里捞来的钱,又花去了四分之一左右。 自上一回阿星大手一挥,给威廉大哥划去一笔钱,雪明就叫这个乐子人把银行卡交出来,由枪匠来保管了,两人账上的总额度还有五百多万辉石货币,主要是尼福尔海姆之行的嘉奖。 根据洁西卡长官说的,在死偶机关住上三个月到小半年,就有可能被卢恩抓住,变成活死人。 两个月时间过去,钞能力也用的差不多了,雪明带着装备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九界。要回到射击靶场继续练功。 临行时,她依然用着大姐大的角色账号,要把[芬芳幻梦]的变化都搞清楚。 在死偶机关的月台前,她把所有装备都交给武器托运,并且用无名氏大姐大的名义支付了运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用女体形态喊出[芬芳幻梦]。 钢铁大猫咪透体而出—— ——人类和灵体再次相见时,两者都吓了一跳。 芬芳幻梦:“我的妈呀!” 大姐大:“你在感叹?还是在喊我?” 芬芳幻梦瞪大了双眼,对着雪明的胳膊和大腿看了又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姐大则是观察着魂威的变化—— ——它的形态发生了非常明显的改变,特别是头部。 原本半开的面盔现在几乎露出了整张猫脸,下巴变得更尖细,眼睛也更大了。 从胸铠和脖颈冒出来一团白毛。就和boss一样,boss的脖子也有一撮白毛。简而言之,这个小子,现在似乎变成了小姑娘。和肉身一样,长高了几公分。 就看见芬芳幻梦眼神频频闪动,突然低头揭开了裙甲。 “我宝贝呢!!!” 大姐大也搞不懂这种神奇的变化,她单只是为了测试魂威的能力,召回魂威,立刻伸手去摸尾指的脑袋。 宽大的手掌抓住尾指的下巴时,这小姑娘就马上晕厥—— ——看来魂威的能力没有什么改变。 这么想着,大姐大再次喊出芬芳幻梦,解除了超能力。 而冯佳丽醒来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具体来说,祂就像是被抽干了精神力,身体颤抖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觉。 这种异像立刻让大姐大有种强烈的不安,开口询问。 “你怎么了?” 尾指颤抖着,喉口干涩,无法形容刚才短短的几秒内在梦中的遭遇。 现实世界的几秒钟,对于梦来说,可能是十几分钟甚至更长。 尾指举起右臂,展示着臂膀青灰色的皮肤,血液的流速都跟着慢下来了,甚至几次险些跌进死门状态中。 “我我.我.我做了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我被砍头,被砍手我掉进绞肉机了.我.每次死掉!都要换新的死法呀!” 连续语无伦次的表达让大姐大愈发不安,芬芳幻梦似乎拥有另一种[darkdreams·黑梦]形态,与她的女性角色账号一样,从美梦变成了噩梦。 大姐大:“sd!” 钢铁大猫立刻显形:“怎么了?” “你对祂做了什么?为什么祂像是受了精神伤害?好不起来了?”雪明一边给尾指喂茶汤,一边说:“你能治好祂吗?” 芬芳幻梦耸肩无谓,似乎它自己也不知道身上的变化,需要去vip特约茶室再验证一遍。以东百精神小妹的口吻答道。 “我不道呀!” (本章完) Act.ZERO·Glory 丨[第零幕·桂冠] [part1·葛洛莉] 时间临近二零二五年的隆冬腊月。 距离试炼任务的日期越来越近,一切都照着伍德·普拉克教授所安排的时间节点推进。 这小半年的光景,他或她,徘徊于射击靶场和综合格斗测训擂台上,几乎九界车站的每个武装雇员都被大姐大或枪匠揍了一遍。 人们只知道枪匠的话很多,是个平易近人的日子人,大多时候会帮助其他乘客或兵哥哥们调整装备,维护武器。 另一位大姐大就不那么好相处了,她经常戴着口罩,出现在靶场的健身房,首先是做二十分钟拉伸,紧接着便去揍沙袋,直到拳击的动静把人们都引来,直到有好事者上去搭讪,便立刻发出决斗邀请。 她的身材非常棒,用战士的眼光来看,腿脚好似羚羊,背脊和两臂壮如美洲狮。 跟着拳击频率摇晃的马尾辫能勾走广陵止息阿兵哥的神魂,大抵是沉醉在那种运动与停滞的奇妙韵律感中。 她的作息和格斗习惯与枪匠完全不同,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两个人都是同出无名氏,有同一个老师。但他们垫步掂腿挥出狠厉的拳,打出干净的拳风时,又是那么相似。 只不过两者的战斗力差的有点大—— ——枪匠是个绅士,大部分情况下,在格斗搏击的竞技环节中,对付广陵止息欧美人种,体重超过两百磅,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八公分以上的对手时,会被拳击擂台的规则限制,很难击败对手。 ——大姐大可不像枪匠那样淑女,在半年的时间里,她摧毁了三十三个下巴,打断的牙齿能凑出一个电影工厂,分两百页剧本,剧本里写的都是《牙仙大只佬》的血泪故事,因为这些断牙兵哥哥的体型大多都像巨石强森那样强壮。 综上所述,人们还是更乐意与枪匠聊天扯淡,说起无名氏的家里长短,也好奇这位大姐大,这位辣手狂花的真实容貌。 她从来都是戴着口罩视人,口罩上印着爽朗又可怖的笑脸,眼神凌厉而炙热。 她从不化妆,眉眼如剑,嗅不到香水味,大多时候只有立白洗衣皂和六神花露水的味道。 她不留指甲,手指就像是吉他乐手,为了保证精准的拨弦动作,绝不佩戴任何戒指。 她极少说话,大多时候在小卖部捯饬瓶装电解质饮料时,会与老板说几句话。 她摆弄枪械的手艺与枪匠一样精妙,射击教官与她交流时,偶尔会透露出一些信息。 [这是枪匠教我的,作为交换,我教枪匠怎么打架。] [我是中国人,不是新加坡人,马来西亚人,日本人,都不是,就是中国人,不是混血。] [更早时候有禁军,或者是内卫,后来有了将军的手枪队长,现在来说,无名氏是傲狠明德的贴身保镖。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就是那个保镖头子。] [有事儿去找枪匠,我没空搭理你。]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递九五二七的联络方式)。] 除此之外,这位神秘的女人就很少在其他地块活动了。 前后有两次,人们曾经在死偶机关目击到大姐大的行踪,是去取[文宇武寰]的易损件。 再然后就是枪匠代办这些事情,直到贝斯特月神杯赛. 等等,现在它叫c√b,菜鸡杯打完,步流星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之后,回到[joestar],这些琐事交给了这位小弟来办。枪匠也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人们说,枪匠是无名氏的教父,所有大大小小的事物这个年轻人都能处理好,这个前台侍者非常懂人情来往,说话谈吐让人感觉舒服,出手阔绰且风度翩翩。 但是大姐大却不懂人心,她大多时候似乎都是一副冷漠孤傲,高高在上的神态,像是一朵冰雕出来的玫瑰,也是[joestar]的守护神。 这半年里的模拟战斗,射击和搏击测训无时不刻都印证着这个女人的肉身元质是多么的恐怖,之前只有部分传闻,说起她每天不杀三个授血怪兽就难以入眠的故事。 但真正闻讯而来观瞻其人,从靶场和擂台前后响起的枪声与拳风,暴雨和惊雷,只会让人感叹着,在伦敦查德顿古堡里的怪物到底是皮实的授血怪兽,不然根本就不够这大姐大杀。 作为车站理事柜台系统中唯一知道战王秘密的人,大堂经理的名字叫汉克·马库斯。 他是美国俄亥俄人,和老婆自小是青梅竹马,生活在盐城,也是十三岁时就觉醒了灵感,将傲狠明德当做再造之恩的养父养母,绝对信得过。 汉克经理抱着一套新衣服,拿上新的首饰,带上新的任务简报,敲开了无名氏俱乐部的大门。 “时间到了。大姐大。” 大姐大端坐于吧台前,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她保持女性角色账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为了适应这副身躯的生理期,习惯[她]的脾性,她的各项肌肉出力和魂威的发动征兆。 若说雪明在攻打查德顿堡时,还有些不太适应这个账号,经过这小半年的磨合,她已经完全灵肉合一,不再有任何迟疑别扭的感觉。 她单单坐在那里,戴着酒红色的皮质手套,穿着锻炼用的速干运动服,披着御寒的皮草大衣。 “我最近有种非常强的不安感。” 汉克将所有东西都推到大姐大身旁的柜台上。 “此话怎讲?” 雪明立刻回答:“我的日均击杀一直在掉,我粗浅算了算,一开始它是三点八五,现在掉到了一点八——这让我感到焦虑。” 汉克经理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也不知道无名氏的大当家到底是在说笑,还是单纯的装了个大逼。 “说正事吧。”江雪明立刻打开衣物的包裹,搜出来一套囚服,“我的试炼任务是这个?” 汉克经理点点头,解释道。 “你的名字叫葛洛莉,和你的辉石一样。” 大姐大:“我的辉石?” 汉克:“那不重要,等会再说这个——总之你需要一个假名。” 大姐大:“用来服刑的犯人名字吗?” 汉克:“是的。这套囚衣有最基本的防弹功能,能保你一命。” 大姐大:“我要去哪间监狱?” 汉克:“在十一区的卫星乡镇,那个地方盛产土豆和辣椒,又叫黄牛镇。” 大姐大:“不该叫土豆镇或者是辣椒镇吗?” 汉克:“做菜的时候人们总是说,缺什么补什么。” 大姐大:“有道理。” 汉克:“黄牛镇的交通是四通八达,周边六公里建设了四个小站台,第三交通署和第六交通署往这里输送罪犯,送去劳动改造,种土豆或者挖土豆,他们总得选一个。” 大姐大:“杜兰和弗拉薇娅就在这里服刑。” 汉克:“对,首先你需要进入监狱,帮助杜兰和弗拉薇娅逃跑,你知道她们的全名吗?” 大姐大:“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另一个我不清楚。” 汉克:“另一个全名叫弗拉薇娅·马库斯,和我一个姓。挺有缘分的。” 大姐大:“我得用假名和她们接触?” 汉克:“帮她们越狱,逃去四十八区的清水湾,那里是黄石人的地盘,混进地下黑帮的制毒工厂,捣毁他们的毒窝,抓住或者杀死其中的领头羊,小兄弟会和其他癫狂蝶圣教的人们或许都会参与其中,这是暴利行业,致幻剂也是邪教徒赖以为生的魔法道具。” 大姐大:“我的装备呢?怎么安排?” 汉克:“银河和景光会送去四十八区待命,你造出来的玩意实在太离谱了,没人会相信这些神装是你从监狱里搞来的。至于那双靴子,可以放在监狱的d33号储物柜,那是个大澡堂,储物格都有警卫看守,女子监狱里对私人物品的监管没那么严格。” 大姐大:“我的棍棒呢?” 汉克:“你的战锤会和银河一起,在四十八区的白玉楼工业园区车站,放在保险柜里,保险柜的号码和密码都写在衣服的内衬里了。至于这把雨伞,随身带着吧。” 大姐大:“很好的安排。” 汉克:“我捎带多问一句,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大姐大:“什么是真的吗?” [part2·桂冠] 汉克说了一大通话,自顾自的拿起水杯,找大姐大要了点酒。 “就是那个焦虑感,您真的会因为日均击杀这么一条数据,产生焦虑的感觉吗?” 大姐大歪着脑袋摇了摇头:“开玩笑的。” 汉克尴尬的笑着:“那就好” 大姐大:“一想到毒贩子还在逍遥法外,而我练了大半年的功,什么都没做,女人的青春很宝贵,就这样浪费在靶场和擂台,要等那么久才能去杀人——我真的很焦虑。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吗?” “明白.明白了。”汉克苦口婆心的解释着:“这是boss的意思,没办法,弗拉薇娅和杜兰这两个高价值目标,要是刚进监狱,就立刻放出去,恐怕小兄弟会的人们也不会信任这两条暗桩——当卧底,被人怀疑是最致命的事。” “此前c√b菜鸡杯为什么我也不能参加呢?”江雪明不理解:“流星去了开罗,玩得特别开心,已经羽化了。离成蝶是临门一脚。我想我应该也去选几个对手,抓着他们狠狠吸.” 汉克:“要淑女。” 雪明改了个说法:“狠狠的学习一番。” 这么说着,从柜台突然就冒出来步流星。 这个大个子躲在柜台里偷听,生怕明哥出去玩不带他。 “对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我想和明哥一起找人打架去!” 汉克经理解释道:“大姐大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至少这一回不行,在她完成这次vip试炼任务之前,容貌或作战风格,要相对保密,至少不能暴露在几百万人观看的赛事直播里。” 按照以往贝斯特月神杯的赛制规格,这种超凡社会中的世界杯,在地下铁路各大城市中都是脍炙人口广为流传的,大姐大可以在九界车站的训练营里折腾,再往别处去,就不礼貌了。 大姐大:“也就是说,这些事情都是boss的安排。” 汉克:“没错.还请您见谅。” 大姐大:“你刚才提到辉石” 话音未落,汉克小心翼翼的取出首饰,将重铸之后的钢之心,交到大姐大手中。 它依然是朴素简单的铁环设计,刚玉与碳素钢看上去非常冷硬。充满了机油味。 此前的多次战斗,这对戒指已经伤痕累累,特别是在玛丽·斯图亚特两姐妹手里饱受摧残,回到小七手上时,戒指已经开裂。 经过灵翁的重铸,如今它变得光洁一新。 雪明敲了敲桌台,躲在柜面下偷听的小七也冒出来了。 “来哩来哩来哩!好的哩!” 雪明将其中一个小盒子递向小七。 白青青昏了过去。 很快啊!就和第一次昏死一样快。 他妈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过程,柜面下还躲着白露,幸是白露手快抱住了嫂子,不然这娘们至少是个轻度脑震荡。 就在汉克惊异于[joestar]酒吧柜台的躲猫猫潜力时。 雪明从这些小乐子里依然将话题扳回正轨,说起那个辉石的事情。 “你之前说,要我改个名字,叫葛洛莉,和我的辉石一样?” 汉克经理立刻从任务概要的小包包中,掏出了新礼物。 “这是灵翁为无名氏大姐大制造的辉石首饰,你的辉石和枪匠一定要做出差异化,棍棒与石头是地下世界人们认知彼此的第一象征。” 雪明粗暴的解开丝带,扯碎包装。 就看见一尊金光闪闪的冠冕放置于礼盒中,冠冕之上镶嵌着漆黑的猫眼石。这是一种透辉石猫眼,折射率极高,它几乎就像是boss的眼睛,从黑暗的眼瞳中能看见一些金绿色的光辉。 绿桂枝叶冠冕造型由金银丝线编织而成,比起钢之心来说,这玩意看上去也太贵了。 大姐大正准备端起这头冠,戴上脑袋试试它的灵能感应。 流星立刻喊:“当你戴上这个金箍,就不再是个凡人了” 一时半会大家都挺尴尬的,没说话,齐齐看着阿星。 流星别扭又委屈的解释着:“我就觉得气氛到了.就.” 大姐大只是托举着宝冠,汉克经理手忙角落的掏出灵翁的授石礼致辞,要把仪式完成。 “有人说,世界上的第一场战争,来自男人和女人。” 金线银丝落进乌黑的头发里,大姐大就此闭上眼,去感受新的辉石。 “莉莉丝与亚当讲,为何你要在上,我要在下,于是就有了战争。” 大姐大的两眼再次睁开时,连着头发一起变得血红了—— ——仿佛这种青绿色接近纯黑的透辉石,似乎有改变发色的能力。 汉克接着老灵翁的赠礼致辞说。 “她变成了夜晚的妖魔,被赶出伊甸之后,变成神秘却妖艳恶毒也致命的鬼怪。” “与你一样,他们叫你巴巴亚戈,能让孩童止啼,安然入睡的夜魔。” “它是战王的冠冕,这头血色红发就是你的旌旗,这颗透辉石猫眼是傲狠明德的宝礼。” “你从坚毅不屈的无色石中诞生,人的血是红色的,有铁的味道——这是我赠你的[glory·桂冠]。” 大姐大说:“然后呢?” “然后.”经理捧着小纸条:“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战斗力提升了?” 大姐大:“没有,完全没变化,除了头发变红了以外——没有任何改变。” 经理:“灵翁说,戴上这个头冠,可以让你有一种激昂进取,战无不胜的感觉.” 大姐大:“你是认真的?搞这么多东西就是为了给我染个发?” 经理:“哦哦哦哦!我找到了。” 翻开背面说明—— ——有这件首饰的功能概述。 “玛丽卡就是拉达冈!”(这条不知何种原因,划去了。从歪歪扭扭的字迹来看,应该是boss的手笔。) “它同时拥有黑石、黄石和绿石的部分特质,代表好奇心、生命力与自尊心和一点点幸运。” “它能让你的头发呈现出rgb色号160/30/40的深红色,是血液的颜色,在地下世界有许多授血怪兽,其中血族很可能会因为这种特征,将你看做保留人类体温当做伪装的亚种同类。” “祝你好运,大姐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雪明戴着这么个头冠,感觉怪难受的:“我这个名字啊,听上去就是歪国人,可是这张脸——” 说罢她抓来白露,把妹妹的脸怼在自己身边当参照物,因为boss吩咐过,不能解口罩。 “——怎么看都是个中国人,要是小兄弟会的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呢?” 经理一拍手。 “没错呀!葛洛莉,不就是姓葛吗?” (本章完) Act.1 November Rain·十一月的雨 [part1·黑德兰皇家大酒店] 弗拉薇娅与杜兰关押在黄牛镇的黑德兰监狱。 十一区位于南沙向柬埔寨的地下铁路网,地下一万七千米深,自然环境艰苦恶劣,地热供暖有求必应,连绵数百公里的活火山带和岩浆湖,还有一颗薪王化身的太阳,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大火炉。 充足的地热和阳光让这里物资丰富,农业发达,是地下世界冒出奶与蜜的乡城,而黄牛镇紧靠着十一区的交通枢纽,变成了罪犯进行劳动改造的大监狱。 尽管在如今物质富足的时代,人们已经不必像之前拓荒时那样啃土豆咽辣椒,但这项光荣传统被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想进入黑德兰监狱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里关押的重罪犯数不胜数,大多都是主动或被动表达出改造意愿,能通过强烈的情感,骗过青金卫士的鼻子,得到大卫·维克托认可的从良之人,才有资格来这里种土豆挖土豆。 手上没几条人命,kda不过一比三的,那都不好意思在黑德兰的大澡堂里与人高谈阔论,像小七这种扒手报童,或是在地下世界传播未成年违禁品刊物的人们,进了监狱就得变成耻笑的对象。 那种感觉就像是——同样是进了派出所,大家伙都挺能打的,蹲在一处要指认罪证时。 头排的大哥说自己是抢劫杀人重磅开局,排老二的独眼龙是贩毒吸毒双重buff,排三号位的南美老铁是绑票做人肉生意,到了你这突然开始遮遮掩掩支支吾吾。随后便跟着忍住笑意的民警同志领回了你偷偷收藏多年的儿童色情杂志。 总而言之,黑德兰的生态就是这样,想要深入女子监狱的核心区域,抵达弗拉薇娅身边,就必须犯下重罪。 杜兰曾经参与制毒,弗拉薇娅犯下杀人案。 这两个小兄弟会的女人早就被判了死刑和终身监禁,对外宣称的判罚也是延缓一年执行,要作为污点证人,从她们口中挖出更多的黑帮关系网,挖出更多的制毒窝点。 像这样的贵宾,在黑德兰监狱里,必然是跟其他顶级重罪犯一起关押的。 这就是黑德兰的oldmoney——癫狂蝶圣教中老贵族的社交圈。 像是资历不够老,罪行不够重的人们,根本就没资格进入这个圈子。 大姐大来到这个城镇时,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这场雨从十一月开始下,直到她到达任务地点时依然没有停的意思。 玄武岩构筑的站台基座讲述着这个古老城镇厚重的历史,往前看,阔叶乔木在月台的绿化带旁像是一个个悲戚的魂灵,向着别处招手,好比要把什么东西抓回来。 空荡荡的车站没有几个人,大多是来接引押送罪犯队伍的青金卫士,刚刚完成交接,就登上列车准备再次出发,去执行任务。 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脸上多毛的特征印证着他们狼母血亲的身份。 大姐大穿着便衣,提着行李,要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把自己送进监狱,只是这次旅途有一些小小的变故。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尾巴,不过五尺高的个头,眼睛里透着股机灵劲,穿着厚实的棉袄却看上去那么袖珍。 那个小尾巴是流星,是主动请缨,要跟着大姐大来坐牢找乐子的流星。就像是阿星当初干过的缺德事一样,去监狱里体验生活对他 哦不,对她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明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呀?”小星星背着大包袱,跟着大姐大一路往前走,要走出车站时突然问起:“找旅店还是找吃的呀?” 雪明回头强调着,要这个雌小鬼好好记得。 “叫我大姐大,阿星,我答应你的临时加塞,但是vip试炼任务,对你来说为时尚早——我们要对付的高价值目标很可能是癫狂蝶圣教的闪蝶单位,你这个状态,很容易丧命。” 小星星立刻改口:“我不怕!大姐大!我会保护你!就像咱们帮杰森·梅根做任务那样!我还想着他会不会一起来呢!” 杰森与尾指反复强调。 “现在,立刻,马上!用你他妈的该死的魂威,把我变成女人。” 尾指一个劲的摇头:“不可以的呀!先生!不可以的!” 杰森:“我不能欠他人情!我要偷偷跟过去!” 尾指:“不行的!您的魂威很特别,如果真的要去体验b·side——很有可能温蒂·米尔斯就回不来了。这是一次[重生],并非是您想象中的[转换],请慎重一些。” 大姐大拍了拍小星星的脑袋,两人照着计划,在黄牛镇的市政中心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和阿星单独旅行了,这让雪明有种久别重逢的欢欣和惬意。 流星总是喜欢说个不停,看见什么都想去摸一下,从二零二五年起,这个福瑞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变得成熟可靠。人一多起来,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莽撞,变得安静如鸡。 此时此刻变成小星星形态的步流星一时半会闲不下来。 她在房屋里奔跑跳跃,灵巧得像是一只亚马逊树猴,一会挂在吊灯上,一会踩着沙发跳上衣柜,不过几十秒的功夫,整个房间都被她检查了一遍,脸上手上全是灰尘。 “没有敌人!”小星星有模有样的努着嘴,与大姐大报告敌情:“没有针孔摄像头!没有单面镜透视镜,没有奇奇怪怪的人跟着!大姐大!你的小哨兵在等待下一个命令!” 雪明丢过去一盒饭食,命令简单扼要。 “吃了。” “好叻!”小星星捧着饭盒,正准备动手。 雪明:“先洗手,检查水源。” 话音未落,小星星放出灵体端着饭盒,肉身倒是窜出去十几米,用热水把身上的泥腥和尘土都洗干净,回来时捧着显像剂的药瓶子,大抵是去核验水源的细菌和毒性。 “没问题!大姐大!” 雪明松了一口气,回到了那种沉默且警惕的状态中。 她总是这样,在小星星眼里,这样的雪明令人感到安心。 紧接着就是撕扯饭盒,咀嚼食物和清扫垃圾的声音。 小星星趴上窗,看着黄牛镇的市政中心广场,还有外边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的雨。 “大姐大,咱们要怎么做呢?” 雪明:“找个银行,取点钱。” 小星星:“抢银行?” 大姐大:“对。” 听到这句话,小星星原本还在晃荡双腿,一下子脚板挺得笔直,像是兴奋极了。 “好耶!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啥时候动手?” 大姐大:“我们要保证自己不被击毙的前提下,顺利被广陵止息或者是当地的协警抓获,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小星星点着头,和小鸡啄米似的:“明白明白!抢银行在什么国家都是重罪!肯定能住进看守最严的监狱里!” [part2·杀父之仇] 话音未落,雪明就从包里掏出两条囚服,一套是她自己用,另一套是给小星星临时缝制的防弹衣。 这种岩棉材质的柔软衣料只能对抗手枪弹,要是这地界的协警真的动了杀心,带着步枪来执法,她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被自己人误杀。 这次任务没有接头人,没有帮她里应外合,打通关节的中间人。 黄牛镇的协警编制与红石摇滚乐团一样,是一个民兵组织,是雇佣军性质。他们的名字叫做[西班牙斗牛士],非常朴实且常见的名讳。 协警装备是p226手枪作为执法武器,雷明顿870的防暴岩盐弹作为制服罪犯的副武器。 大姐大花了半个多小时,与小星星讲明白了抢银行的具体细节,把次要目标选定为珠宝金器等等店铺,因为现代社会抢银行已经是个夕阳产业了,它的量刑极重,难度极高。 想通过威胁柜员的方式逼迫金库吐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警报响起,就代表后续的撤逃程序会变得异常复杂,而地下世界又有混沌之种这种便携式pos机的存在,像靠近执政中心的太阳花银行里,一般现金的存量很少。遇上对账交接的日期,金库里留不下几个钱。 要是她们拿不到钱,那就是空手而归,判不到弗拉薇娅那个重罪犯服刑区里去。 要是为此伤及无辜,对执法任务来讲是本末倒置,本来大姐大是为了缉毒才来抢劫的,若不能保护无辜群众,还要伤害无辜群众,这事儿估计会让她恶心很久。 小星星问:“为什么boss不把咱们的入狱程序安排好?” “这里民风淳朴,军警热情好客,地下世界是无法之地,小星星。”大姐大眼神温柔,脸带笑意,说起之前在九界车站了解到的黄牛镇:“罪犯越多的地方,是非黑白都分不清,维克托老师和我们说过,人们并不仇恨邪恶,人们只是仇恨无能的自己。” 小星星:“然后呢?” 大姐大:“在这种灰色地带,有许多靠着非法行当起家的富豪,黄牛镇的黑德兰监狱已经存在两百多年之久——贪污受贿的例子数不胜数。社会是由人构成的。” 小星星:“所以呢?” “所以啊,黑德兰监狱又被人们称为黑德兰皇家大酒店。”大姐大看着窗外的雨景,市政中心的招牌是紫铜镀金富丽堂皇,更远的空腔山体处有连绵不断蔓延出去的数十个哨站,就像是迪厅夜场的彩球:“只要有钱,一个地下军火贩子能在监狱里住上总统套房,更别提其他的东西了,但凡在这个监狱系统中工作的人们,大多都有一张复杂的利益网络。” 小星星听不太明白。 大姐大换了个说法。 “boss的手伸不进去,它只能管理九界、巨山、天穹各个大站。但是在这种活一天算一天的地方,它是没有任何办法去管束的——因为社会是由人组成的。像一座监狱里服刑的人们,他们也有自己的亲人,兄弟朋友,党羽和中间人。能够通过钱办成很多很多事,这些钱可能会分发到每一个狱卒的手里。统一为各个区域的帮派干活,虽然不能名目张胆的做,至少得保证司法程序的执行,但除此之外,犯人的要求可以通过很多很多手段来实现。” “这些钱可能是一个家庭的外快收入,可能是更多的税务,是地区繁华昌盛的媚药,是一个狱警带回家里的肉和粮食。除了人身自由,有钱的重罪犯或许能在这片无法之地买到任何东西。” “这种生存法则,在我们的故乡不适用,但是放在地下世界这片开拓地,却非常普遍,像米米尔温泉集市里的监狱,对犯人动私刑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谁能保证自己手底下的罪犯是什么成分,有多狡猾,有多么癫狂,这些勇敢的红石人会不会变成下一个癫狂蝶的爪牙?” “所以我说,傲狠明德没办法给我们安排入狱手续,因为狱卒的嘴不牢靠,它不信任黑德兰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黑德兰监狱的管理者,或是中间人,它找不到任何可靠的守秘者,如果把我们暴露在当地协警西班牙斗牛士的情报网络中,恐怕很快这份情报就会卖出高价——有无名氏的特情人员来了,并且是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她们要假借抢银行的名头,混进黑德兰。” 雪明接着拍了拍阿星肩,要阿星更成熟一些。 “这些信息非常值钱,在癫狂蝶圣教的各个战帮,在永生者联盟的各个战团里,能卖出高价,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情,几乎能决定四十八区的制毒行业的生死,有关于数千人乃至上万人吃饭的活计,贩毒制毒运毒这整个系统都要摧毁,我算了一笔账,按照一个月的产销营业额就达到了四千多万辉石货币。按照冰毒的克度计价标准,每个月有四吨多的致幻剂或软硬毒品流入各个贸易中转站的民间市场。” “所以小星星呀。我们不是在和某些人作对,不是要刺杀某一个或者两个大毒枭。我们要碾碎这条毒虫。它吐出来的花蜜,有数不胜数的人们想去品尝,并且赖以为生。他们时时刻刻都警惕着,把我们看做拦路虎,因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们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小星星憋了半天,终于红着脸喊道。 “我等不及了!现在!立刻!马上就杀了他们全家!” 在十一区交通署的核心地带。 太阳花物流集散中心的商贸大楼里,年轻有为的执政官肖恩·德拉曼端详着大姐大的靴子。 他的眼里都是爱慕,透着一种病态扭曲的依恋。 他不过二十六岁就爬上了这个位置,在搞钱搜集元质方面是一等一的好手,只是有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事让他感觉到疲累—— ——譬如元老院交代给他这只白手套的主要任务,就是查清无名氏的领头羊,查清大姐大的底细。 三个广陵止息的兵员带着这双靴子回来以后,他便按照大姐大的吩咐,将靴背上的蛋糕都吃掉,并且根据他丰富的物流经验,识别爆炸物或违禁品的敏锐灵感,细细分析着靴垫中汗液的味道。 他喜欢鞋,按照物流系统来说,鞋袜是一个人行径路线的证明,他从基层干起,几乎拥有通过鞋子,来辨识一个人如何走路,体脂成分,运动习惯和身材性格的神力。 正是这种实干精神,让他来到了太阳花物流系统的顶端。 大姐大的这双鞋,让他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尽管只有一点点线索,从皮靴的泥尘来判断,它至少已经呆在某个角落四个多月之久,但其中鲜艳浓烈的灵压,其主人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就好比神经递质或血清素,打开了康纳大脑中的欢欣之门。 这只靴子的主人所拥有的魂威非常有意思,有致命的吸引力。 康纳几乎魂不守舍,每天都要沉溺在繁杂的事务中,偶尔能在哈斯本带回来的照片中,一窥大姐大的真容——当他看见这个身形矫健的女人时。 他心中便认定,这就是他的天命真女. 他已经把所有桃子的形状都想好了,男主内,女主外。 直至今日,哈斯本小哥说明,无名氏的大姐大已经离开九界,开始执行下一个任务。要前往四十八区。 执政官康纳依然是忧心忡忡的,与哈斯本说。 “四十八区的气候很干燥,给她带一些补水的礼物去.我.” 哈斯本:“执政官?” 康纳紧接着说:“能不能让她给我其他的贴身衣物,作为回礼?” 哈斯本:“执政官!” 康纳的双手互抱,在玩大拇指。 “哪怕是像上一次的奖励?没有鞋子的话,袜子也可以,你们收到了无名氏的礼物,我见过那些枪,很漂亮大姐大应该.” 哈斯本已经吼出怒音。 “执政官!!!” (本章完) Act.2 Welcome To The Jungle·欢迎来到丛林 [par一·狱中婚礼] 就在大姐大和小星星谋划着抢银行的计划时。 一对行动派先人一步,已经踏出了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们是杰洛·皮克斯和捷琳娜·卡莲。 这对情侣来自十一区物流集散地的卫星乡镇,同年出生,都是二十六岁。 杰洛的体重是六十五公斤,身高一百八十一公分。 捷琳娜的体重是五十三公斤,身高一百七十七公分。 男方的父亲在车站哨所的外勤垃圾站工作,每天要开垃圾车经过月台,母亲是甜湖城第一制衣所的小工,家境贫寒。 女方的父亲是骷髅会旧党的老嫖客,母亲则是甜湖城的***,这个女娃在甜湖城的黑猫孤儿院长大,boss的慈善基金会也在养育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他们今天要干一件大事—— ——要去抢劫市政中心的太阳花银行。 杰洛和捷琳娜都有犯罪经验,此前是食品厂的工友,联合财会一起做假账,盗用公司的款项,入狱之后,这对男女却发觉黑德兰皇家酒店果然是传说中那样腐败善良。 违法犯罪得来的钱,大多都能提前转移,变成监狱里的美味食材,优握环境。 只要上下打点到位,杰洛可以和捷琳娜在重刑犯禁闭室幽会,以解相思之苦。这对雌雄大盗刚出狱,就决定干一票大的,为两人的婚礼准备启动资金。 他们找来了两条枪,用于攻破保险柜大门的切割机,两台汽车,一个收纳现金的凯夫拉钱袋。 没有任何计划,没有任何撤退路线,就这么莽撞且憨厚的冲进了太阳花银行的大门。 男人去柜台旁侧要了号码,决定在理事柜台的防弹玻璃旁,劫持大堂经理。 女人则是听风放哨,要死死盯住门卫保安,在第一时间封锁大门,让男友完成财产转移。 只要het和混沌之种的转账系统还在运作,杰洛劫持人质,找出行长或部门主管,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向庞大的金融系统中汇出数百条无头账。在西班牙斗牛士赶来冻结资产之前,他们的中间人早就带着钱远走高飞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钱在手里,什么都好办。 哪怕他们在黑德兰皇家酒店结婚生子,就此终老,那也是罪犯们口中广为流传的美事。是新时代夕阳产业暴力犯罪团伙眼里的人中龙凤,人渣楷模。 至于撤离的工作? 杰洛早就想好了,提着一大袋子钱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遇见协警放下武器,高举双手,大抵是不会被击毙的。 法律保护着他们,就像是一把拥有无上天光的神兵利器,任何罪犯都要通过法庭审判,才能执行程序正义。 好人绝不会滥杀,在面对降兵时也不会以暴制暴。 钱袋子里虚张声势抢来的纸钞能让财会系统脑死那么几分钟,光是在清点钞票,计算损失的那点时间里,地下世界相对封闭的银行电子系统,不像地上国际银联银监会那样敏锐。它更加原始,更加迟钝,这就是洗钱犯罪的可乘之机。…. 一切都很美好,杰洛想到此处时,几乎浑身颤抖,难以抑制住内心的狂喜。 他与未婚妻说着悄悄话。 「捷琳娜,我们要成功了。我们马上就会过上有钱人的生活。」 大姑娘捷琳娜也是兴奋异常,为此她换上了一条露肩裙装,生怕第一时间赶来报道劫桉的记者们将她拍丑了。 「对...杰洛!对!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这场从十一月开始下的大雨,持续到了十二月。 混沌之种是 便携式pos机,能够满足大部分远程转账的需求,如此糟糕的天气,银行的大厅也没几个人来取钱。 很快,叫号机就播出杰洛的号码,这个男人快步走到柜面旁,立刻拉住大堂经理。 「喂!你过来!」 懵懂无知的经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这位客人异常兴奋,似乎是准备开几张信用卡,眼见生意上门,自然是配合的很,连忙句身向前去。 杰洛从包包里掏出一支锯短的猎枪,抵住经理的下巴,立刻发出声嘶力竭的怪叫! 「抢劫!抢劫啦!抢劫了!」 那喊叫声充满了生命力,仿佛是秋收时节务农的庄稼人,正开着收割机冲向他心爱的麦田那样欢欣雀跃。 捷琳娜同时从手提袋里取出一支手枪,指着门前两位安保的鼻子。 「他妈的把手从裤腰带上移开!你们这些臭***是想脱裤子还是拔枪?!」 躲在防弹玻璃后方的银行柜员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 在这年头,撞见抢劫银行的罪犯,几乎比买彩票的概率还低。 于是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大家都在诧异惊讶,只有寥寥数人非常清醒。 这几个人里,就包括见了鬼一样的大姐大和小星星。 她们坐在靠消防通道出口的位置,这里离贵宾室很近,只要两三步路就可以进入金库后台。 雪明原本想借着企业开户的名头,接近银行的行长或高管,毕竟只有他们有权力调动大额度的资金。 为此她辛辛苦苦找来了地下世界的名牌衣装,扮作雍容华贵的样子,生怕门面不够好,也得不到银行管理者的青睐。 小星星滴咕着:「啥情况呀?」 雪明:「静观其变吧。」 杰洛瞪大了眼睛,眼白中满是血丝,要用最愤怒,最直接的情绪去增加肌肉力量,去调动元质威胁人质。 「把你们管事的喊出来!」 捷琳娜跟着尖叫,尖利刺耳的噪音在整个大堂回响。 「否则我就打爆这两个保安的命根子!」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冒冒失失的柜员正准备按下台面底侧的报警铃。 黄牛镇太阳花分行的行长立刻出现在这位小年轻的身边,死死抓住了柜员的手。 「别激动!别!」 柜员几乎不可思议的看着上司:「为什么?行长?!」…. 行长露出了爽朗而善良的笑容:「这不是抢劫犯,这是咱们的恩人!恩人你明白吗?」 所谓恩人—— ——要知道整个黄牛镇,已经超过十三年,没有发生任何一起针对银行或金融机构的抢劫桉件了。 对于行长艾肯来讲,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黄牛镇分行为黑德兰皇家大酒店洗钱,为第三交通署和第四交通署输送来的罪犯提供支付平台,有无数的钱财交易都是纯粹的黑账,需要大量的金融理财产品,需要大量的保险业务和非法操作来使这些钱合法。 这些年里,囤积起来的呆账坏账假账数不胜数。 劫匪抢钱,账目勾销。 听上去多么美妙! 「让他们抢!」艾肯大手一挥:「尽管拿!尽管拿吧!两位侠客!」 银行中的现金储备是一百零四万辉石货币,三十一样辉石首饰,两百多张合同。保险金至多需要赔付一千四百四十万。 艾肯行长在这里干了六年,从上任开始,就得为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经理人和上一任行长背下超过八亿的黑锅。一旦这件事处理好了,总会 有人来帮他,来保护他,为了这笔不良资产与他合谋共事。 ...... ...... [par·借你人头一用] 一时半会,杰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行长热情洋溢的笑容,这个中年人拿起对讲机,兴奋的说着理想和现实。 「英雄!我和你一样!最讨厌有钱人了!你要劫富济贫,那是我毕生的理想啊!想要什么尽管拿!我绝不报警!」 杰洛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啊哈哈哈!你可真是个人才呀!」 这么说着,他把早早准备好的转账名单交了出去,塞进柜台里,其中有两百多条汇款信息,总计四千多万辉石货币要汇入这些账号里。 行长疑惑的看着这些数字和名字:「你是想让我帮你转钱?」 杰洛兴奋的说:「没错!」 行长:「这可不行!我从哪里给你找这么多钱?」 杰洛骂道:「总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助学贷款?企业贷款!你能动用的权限肯定不止这么点!别他妈装傻了!对公账户...」 「那咱们来讲谈个条件!」行长连装疯卖傻的功夫都不做,直接开出最终条件:「你得把金库搬空!任何东西都不能留下!」 整个过程异常快,快到雪明都没反应过来。 在银行柜台前,这两个现行犯当着六个工作人员,两个保安,以及五个办理业务的群众的面,就此迅速达成了交易。 杰洛顺风顺水朝着金库去,捷琳娜干脆跟上了男伴,就像是电影里安排好的一样。 捷琳娜兴奋的问:「亲爱的!为什么他会那么听话?」 杰洛咧嘴笑道:「这家伙吃里扒外,欺上瞒下。要我们闹出一些大动静,最好提着真金白银跑出去——或许这么干,他也能谎报损失从中牟利。」…. 捷琳娜捂着嘴:「真的吗?这家伙可坏透了!比我们要坏几十倍!」 「我也不清楚!」杰洛等待着大金库跑完解锁程序,「反正这些银行里办事的家伙,能爬到行长位置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能一分钟把几百个人的工资算的清清楚楚,一毛钱都不会错,比我们厉害多了。」 捷琳娜疑神疑鬼的说:「他不会算计咱们吧?」 「别担心,亲爱的。」杰洛耸肩无谓:「阎王不会亏待小鬼,我们帮他干活,他给我们工资,这就是公平交易,谁坏了规矩,谁就要下油锅,要变成油炸鬼,永世不得超生!」 「咱们现在是抢劫犯了!抢劫犯的规矩是什么?」捷琳娜故作天真的问。 杰洛跟着旋转的门把手一起用力,推开金库的大门,就看见荧光闪闪的宝库在朝他招手。 「哈哈哈哈哈哈!~抢劫犯的规矩当然是抢钱了!说抢多少!就一定要抢多少,必须遵守承诺!」 捷琳娜立刻想学习美乐宗坐敞篷车,要开动小脑筋了。 她提着手枪跑到外边,指着大姐大的鼻子,与杰洛说起心里的委屈。 「这娘们身上的衣服真好看!亲爱的!我能抢她吗?!」 大姐大:「我劝你善良。」 杰洛立刻喊:「不行!亲爱的!不要惹是生非!」 捷琳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几乎要流泪。 「可是她头上的冠冕,她身上的黑纱裙,她的手套,她身上的香水和头纱,都好好看好好闻!我真的不能抢走这些东西吗?」 杰洛像个圣诞节里收礼物的小孩子,抱着钱袋子往外送,把辉石首饰和一张张纸制合同都收好,非常守规矩,要像行长艾肯吩咐的那样,是一件不留的洗劫干净。 「你可以与她商量,问问这位女士,衣服和首饰是从哪里买来的。但是绝不可以去欺负无辜的人——捷琳娜,我们受了那么多的苦,就因为穷困,你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剥光她的衣服吗?这不符合规矩!」 说实话,大姐大当时内心很麻。 捷琳娜立刻蹲下,满脸诚恳,手指已经进入扳机框,按在扳机上了。 她指着大姐大的脑袋,又好声好气的说。 「这位美丽的夫人,您能告诉我,这身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吗?您的头冠和手套,还有头纱,也是同一个裁缝的杰作?如果可以的话...」 江雪明默不作声,从衣兜里掏出采购清单,交到捷琳娜手中。 「谢谢!好姐妹!」捷琳娜笑开花了,轻轻拍打着大姐大的胳膊:「好呀!太好了!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杰洛都着嘴,眼神冰冷严肃沉静。 「捷琳娜,你看,这份喜悦就是上天送给你的礼物——比起单纯的抢劫,要来的更加炽烈。这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东西,你与这位夫人已经产生了不可割舍的友谊,穷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只能从别人身上抢。」….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在捷琳娜拿到大姐大的购物清单时,依然惊叹着这身衣物的昂贵价格。 雪明不是缺钱的人,为了这次劫桉,她准足了功课,却完全没想到这对情侣半路杀出,用最原始的技艺对她进行了降维打击。 毕竟在黄牛镇,罪犯最缺的不是作桉工具,而是行动力。 尽管行长三令五申,要柜员别报警,至少别那么快报警。 可是等到杰洛拿到钱财,并且将纸币和金银尽收其中的那一刻。 蹲伏在门外的西班牙斗牛士终于和焦急的广陵止息兵员开始行动了。 带队的协警头子是黄牛镇上数一数二的老油条。 参与这场制暴桉的广陵止息兵员,是刚刚持证上岗,负责地区治安的愣头青,以哈斯本为首的三兄弟。 起初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老兵莫里安要广陵止息的兵员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人质都安全了再动手,并且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哈斯本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 「斗牛士!你们居然不听广陵止息的调度吗?」 老斗牛士根本就没把交通署的兵哥哥放在眼里,这里是黄牛镇,是荒野中的丛林。 「小东西!你知道什么?你明白什么?」 莫里安指着银行柜面,怒不可遏。 「现在冲进去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只能抓住两个疯子!但要是他们拿到了钱!就不一样了!你是为了什么才干这行的?马革裹尸?和罪犯斗智斗勇?最终变成裹着你故乡地区旗帜的小盒子?抓罪犯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这么说着,老斗牛士凑到哈斯本这个年轻人身边,小声滴咕着。 「你知道的,他们在柜台前多杀一个人,我们的功劳就多一件,多抢一毛钱,我们的奖金就多一分。这种账你算不清楚吗?」 哈斯本:「可是!」 「没人报警呀!我根本就没听到警铃呀!」莫里安满脸惊讶的怪叫:「难道我现在上班了?是工作状态?广陵止息的大人物!为什么您在指挥我?哎呀我在做梦吗?」 来自乡野小城的哈斯本绝不会想到,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向太阳花和金汤匙递去的投名状,会换回来这么一份工作。 他和两个兄弟的战斗能力,被西班牙斗牛士当做护命符,当做嚣张的资本。 一切都像老兵莫里安说的那样,似乎这份工作不是什么打打杀杀,而 是人情世故。 英雄总是在人们受到欺压之后才会登场,否则就不需要英雄。 若是欺压的不够狠厉,那英雄的功劳都要暗澹无光了。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就如事先安排好的电影,照着剧本如期上演。 唯一的损失就是,大姐大真的没机会干任何事—— ——她甚至插不上一句嘴,杰洛是个信守承诺的罪犯,根本就没有合作的机会。…. 她早就注意到协警和游骑兵战团在门外虎视眈眈,要是在这时候临时加戏,把这对亡命鸳鸯制服,恐怕在钱袋子易手的那个瞬间,这些畏战的士兵马上会来抢功劳,更没有合适的理由进入监狱。 等到杰洛和捷琳娜两人与军警对峙,顺理成章的举手投降,笑嘻嘻的戴上手铐时。 一切看上去就像是完成了一场大家都心满意足的交易,没有任何一个人亏钱。 行长艾肯与老兵莫里安递去封口费,是一沓厚实的纸钞红包。 杰洛和捷琳娜即将回到他们温暖的家,回到黑德兰皇家大酒店举办婚礼,钱财和物资会由中间人提供,就从刚才两百多笔乱序交易里,干净利落的转移到复杂的关系网络中。 哈斯本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受到了极强的精神攻击。 银行里的柜员们举杯相庆,为这个月的奖金欢呼。 黄牛镇的企业贷补助基金因为抢劫桉少了四千多万,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一切黑锅都有更厉害的大人物来处理,这些钱的来源主要是保险金和税收。 唯一亏损的,是大姐大购物清单上那一列列昂贵的衣服,用来伪装成有钱人,是银行抢劫桉的成本投入。 不过万幸的是,有个好消息—— ——贪心的莫里安似乎不打算收手,走到了大姐大面前。 「喂,你刚才给她递纸条了,是么?」 大姐大张着嘴,有种强烈的,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东方小哥谭,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地方。 莫里安决定借两位人头一用,毕竟两个绪即兴犯罪的抢劫犯,肯定比不上四个有勇有谋计划犯罪的抢劫犯。 「我问你呢!小***。你刚才给那个罪犯递纸条了是么?」 江雪明一拍手,笑到难以呼吸,就和回到老家一样高兴。 「对!对对对!我递了!是的!能把我抓进去么?」 直到大姐大和小星星戴上手铐,坐上警车—— ——哈斯本满脸不可思议,几乎要癫狂。 老油条莫里安与哈斯本说起生存的规则。 「你在想什么?年轻人?」 哈斯本:「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乖乖听话,配合调查。」 「谁在乎呢?」莫里安猥琐的笑着,满脸的折皱和肥大的腮帮子就像是一头畸形的犀牛:「或许她们是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大人物的情妇?巴不得回到她们的主人身边呢!咱们是做了顺水人情。」 哈斯本:「不不不不...不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莫里安轻轻拍着哈斯本的脸颊,往这个小年轻嘴里塞了一根烟。 「欢迎来到丛林。」. 狐夫 Act.3 Patience·忍耐 [part1·生意和道义] “哈斯本·麦迪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警视厅的办公室中,西班牙斗牛士的老大对着新来的顶头上司爆发出如雷的怒吼。 为什么叫“老大”?而不是警长? 因为斗牛士们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协警,黄牛镇的秩序是他们说了算,至于广陵止息的兵员,无非是脑子里长肌肉只会打打杀杀的枪,这把枪是深渊铁道总局交给他们的武器,人怎么会听武器的命令呢? 年轻的哈斯本先生呀,幼稚的哈斯本先生呀! ——他从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个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只晓得一件事! “你要杀良冒功?伱要杀良冒功?!” 这个杀良冒功,说的就是雪明和流星。 莫里安皱着眉,像是暮年垂老的狼王,与族群里新来的小狼崽子脸贴着脸,胸顶着胸,谁都不让谁。 “放你妈的屁!她们是罪犯!” 哈斯本更加愤怒了:“证据呢!” 在案发现场,哈斯本还会给这位老斗牛士留几分薄面,可是回到警视厅的办公室里,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斗牛士莫里安!我是你长官!你凭什么越过我直接走执法程序!?” 莫里安:“她们和罪犯传递纸条,这就是铁证。” 哈斯本:“你他妈的要杀良冒功,拿她们的人头换赏钱?!” “哦!喔!~”莫里安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快速反应部队来的长官,你不要乱讲话,在外面可以开玩笑,这可是在警局里哦。” 这么说着,莫里安把办公室的门一脚踢上,百叶窗和隔音手段都做完,终于开始讲真话。 “小朋友,你知道在黄牛镇,在十一区办事执法——什么最重要吗?” 哈斯本抿着嘴,气得暴跳如雷,他是个战士,是快速反应部队里数一数二的强攻手,要在各种突发情况下立刻进入暴怒状态迎敌作战。这种职业病让他看上去就像个甲亢患者,在面对枪匠时,他也前后好几次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 莫里安一副高高在上的嚣张态度,坐上总负责人的位置。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忍耐。” 哈斯本:“我要正义和真相!去他妈的忍耐!” 莫里安耸肩摊手:“真相是什么?” “捷琳娜的口供不是出来了吗?这个抢劫犯当时说,只是找那个中国女人要一身服饰的购物清单!那只是一张购物清单!怎么在你嘴里就变成勾连劫匪团伙作案的证据了?我不明白!”哈斯本感觉匪夷所思,咬牙切齿:“莫里安!你试想一下!如果是你的女儿!你的老婆!你的父母出门去!” 紧接着—— ——哈斯本挥着手,义愤填膺的说。 “他们去银行,就变成劫匪!他们去酒吧,就变成贩毒者,他们去玩具店,拿到水枪,都变成持枪歹徒!要当场击毙!他们去哪里,都有像你这样的人要拿他们的人头去换钱!这公平吗?!” 这么说着,哈斯本拄着桌子,佝身低头,像是一头猛虎盯住了莫里安,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外喷吐的唾沫星子都往莫里安这条老狗脸上飞。 “你是西班牙斗牛士!你是一个民兵,民兵是保护人民的,配合广陵止息的军警一起保护十一区人民群众的财产生命安全的!你在干什么啊?!” 莫里安:“说完了吗?” 哈斯本的怒气都爆发完,一时半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有种深深的脱力感。 他似乎明白,自己光是发火,做不到任何事,也没办法为那两个姑娘翻案,因为. “她们认罪了喔,哈斯本。”莫里安笑眯眯的说:“哪怕主犯捷琳娜的供词再怎么庇护这两个从犯,但她们主动认罪了喔。” 哈斯本皱着眉:“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莫里安:“哪里不对?” 哈斯本立刻说:“哪里都不对吧?!难道她们受了拷打?” 莫里安挑眉笑道:“我甚至没来得及上刑,她们自己就招认了。” 哈斯本:“当然了!你他妈长得那么丑!拿着警棍上去吼几声,这些姑娘家家立刻就被吓傻了!你说什么她们就认什么了!” “不不不哈斯本,所以我讲,你真的太天真,太幼稚,太年轻了。”莫里安翻着白眼:“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来着,这两个小贱人肯定和抢劫犯有所勾连,或许她们就是[女招待],是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的大人物想开荤了,就吩咐外边的中间人找来的妓女,等不及要跑到重罪犯服刑区去服侍她们的贵客。” 见哈斯本不说话,莫里安就继续臆测。 “高个的那个身材很好,我去拷问她,她却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回到警视厅就和回到家里一样。矮个的那个傻不拉几,问什么答什么,说出来的东西狗屁不通,居然还说她是个纯爷们,就是被毒品搞坏了脑子的傻逼——这种人值得你去同情吗?送进监狱那是造福社会。” 哈斯本嘴唇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就没有家人来认领她们吗?” 莫里安故作神秘的说:“没有,自始至终都没有。” 哈斯本终于醒觉,从这些线索中嗅到了可疑的地方。 “这两个女人,会不会是卧底?是傲狠明德的特情人员吗?” 在此之前,boss组建无名氏、快刀、众妙之门三个元老院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地下世界。 莫里安的表情无辜又无助:“我不知道。如果真是卧底,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哈斯本又问:“不可能,那个矮个的姑娘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她只有十三四岁吗?那么矮!那么瘦弱!她能干什么呢?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莫里安:“接着猜吧,给自己徒增烦恼也是一种好事。免得你太闲了,要和我找架吵。” 哈斯本终于问:“会不会是罪犯的接头人,帮他们传话,或者完成交易的中间人?” 莫里安瘫在椅子上的姿态,就像是一只被解剖之后架在烤箱里的烧鸭,非常滑稽,好比对哈斯本作无声的嘲讽。 “也是好事,如果真是中间人,我也做了个顺水人情。” 哈斯本终于理解莫里安口中的“忍耐”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鬼地方从来都是不分是非黑白,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得随机应变,得“看情况”来处理每一个人。 在莫里安眼中,若是这两个女人痛哭流涕要自证清白,或许还能讹到一笔保释金,如果她们有后台,是某个富商的妻女,或是达官显贵家里的姐妹,不光是钱要不到,他还得上门赔礼。笑眯眯的给大夫人和小夫人赔罪。 若是她们毫无反抗的认罪,反倒是莫里安最忌讳的事情,只能当做换取业绩的人头,还得多加打点照顾,无论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是傲狠明德的特工,或是其他战帮战团的中间人,哪怕是毒枭罪犯花钱雇来的特殊行业工作者,他都得权衡利弊,想尽办法去捞人情。 不论好坏,他莫里安绝不可能白费功夫走空一回。哪怕是在场被当做人质劫持的经理人,也被他诬害为与劫匪里应外合的潜在罪犯,好好拷问一番,不搞点油水出来,这明显不符合他斗牛士的身份。 这种立派干练的社会人,这种城府极深的老油条,根本就不是哈斯本能对付的。 协警民兵的职业身份,对莫里安来说,对整个十一区的斗牛士来讲,都只是上班打卡,讲究劳逸结合绩效至上。 与广陵止息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军警不同,斗牛士不会拼命,斗牛士也不会真的和罪犯火并,这是生意,不是什么正义或邪恶的愚蠢游戏。 哈斯本眼神凛然:“我要插手这件事。” “为什么?你疯了?就为了这俩娘们?”莫里安苦口婆心的劝着:“年轻人,你的天赋出众,已经羽化了,像我这种老逼登,见过很多武装人员,我不希望你为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流血牺牲。” 哈斯本:“这是我接手十一区治安工作的第一桩大案。” “它已经结案了。”莫里安不明白:“你对那两个姑娘有意思?你喜欢亚洲人?我给你安排相亲怎么样?忘了她们吧!无论她们是傲狠明德的战士,还是黑帮老大的情妇,都不是你能染指的!你是被两腿之间的两颗大脑控制了吗?” 哈斯本:“放你妈的屁!莫里安!我只是在想,万一呢?” 莫里安:“什么万一?” 哈斯本:“万一她们真的只是普通人呢?” “怎么可能?!”莫里安嗤笑:“我见过的女人,比你看过的色情杂志封面女郎,比你整个班组兄弟们所有人加起来的性幻想对象还要多,普通人?我问你” [part2·蛇鼠一窝] 这么说着—— ——莫里安把雪明和流星两人的行李内容物清单丢在桌上。 “你看清楚!她们身上带的东西!哪一点像是[普通人]该有的?” 液体相关的:四十一支万灵药环牙注射针剂,十六支血清素溶液。 日用品相关的:海蓝之谜护肤品系列,爱马仕香水。 女装女鞋相关的:施华洛世奇冬装系列,迪奥秋装系列。 其中最值得怀疑的内容物,就是万灵药和血清素。 “这种神经递质溶剂可以作为抗抑郁药物,在一些制毒大师手里,能变成致幻剂。”莫里安咄咄逼人,一口咬定:“不论她们来自哪里,小子,她们都不是你想象中的普通人。” “万灵药和血清素不能证明什么,她们可能是富贵人家跑出来游玩的小姐妹。”哈斯本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地下世界有很多有钱人家的儿女游历四方,为了找乐子,就这么傻乎乎的死在凶险的荒野了。我不能坐视不管,而且” 莫里安不耐烦的问:“你一定要管这件事?” 哈斯本点点头,认真执着:“这是我上任的第一份工作,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不会让任何人蒙受冤屈——哪怕这两个傻逼娘们只是为了找刺激,想跑去坐牢,我也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管。” 莫里安:“你要怎么做呢?进牢房里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们?问她们来干嘛?要去哪儿?哈哈哈” 老兵刚笑到一半,就被哈斯本的狠厉拳击打断! 这一拳几乎揍去莫里安半条命,他的下巴当场开裂,骨刺扎穿了下颌的皮肉,断牙泼洒出去,零零散散的在办公桌上打滚,发出铃铛作响的声音,就像是点钞机在工作时的沙响。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莫里安捂着流血不止的嘴,“你他妈疯了吧!你他妈的” “算我袭警。”哈斯本伸出手,要莫里安给自己戴手铐:“把我送进黑德兰。” 莫里安几乎怒不可遏,他抓起枪,直直指着哈斯本的脑袋,想了半天,终于在无声的对峙中败下阵来。 这位狠厉的老兵给自己做了正骨手术,浑身气得发抖,从桌下拿出来一支应急用的万灵药,治好了自己,只有满地的血浆和断牙在诉说着刚才的暴力行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完美主义者?” 哈斯本黑漆漆的眼瞳里只有执着和坚毅。 “不光是这些事,莫里安。或许你说得对——你看见我的头发了吗?” 这个小伙子有深红色的美丽秀发,那是他母亲送给他的礼物。 “我的妈妈是受害人,我的爸爸是加害人,我的出生纯属偶然,来自一起强奸案。你抓去换功劳的那个女人,她也有这样的头发。她很像我的母亲,她让我想起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出人头地?为什么要成为战士呢?因为妈妈从来没放弃我这个罪犯的孩子,她从不恨我,她要我去匡扶正义,保护更多的人,不像她一样受到侵害。” 莫里安放下枪,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很久终于接话:“去衣帽间,我会安排好的。走吧,你会以持枪袭警的罪名,关进重罪犯服刑区.” 哈斯本:“谢谢你,莫里安。” 莫里安紧接着说:“你上任的第一天.” 哈斯本刚拿起枪,却发现这支枪里没有子弹,就在证物上留了指纹,方便检验科的同事来给他定罪。 莫里安抛去一颗空包弹,帮小伙子作假证。 “你上任的第一天,我要你和我去喝酒,你没有答应我。” 哈斯本答道:“执政官要我和你好好配合,我不知道怎么配合。” 莫里安:“执政官的命令你都不听?” 哈斯本:“你说的喝酒,就只是喝酒,对吗?不干别的?” 莫里安:“你想干点别的?” 哈斯本:“当然不是。” 莫里安:“哼哼.哈哈哈哈那你答应我,从黑德兰皇家大酒店出来,一定要完完整整的,不能死在里面,不能乱管闲事,就像你说的,你把这两个小婊子的底细调查清楚了。就会.” 哈斯本:“到时候再说吧。” 莫里安:“那我们再去酒吧?好好把友谊的仪式做完?” 哈斯本当着复读机。 “到时候再说吧。” 等到检验科和机关同事把哈斯本拷走。 莫里安换了一副嘴脸—— ——从热情洋溢,到阴冷狠厉。 他拨通了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前台电话,要酒店的职业经理人,转送去黑德兰重罪犯区的情报机关,并且要把这些消息当做礼物,献给其中每一个劣迹斑斑的罪犯。 “有两个女犯要去重刑区,很可疑。” “是的,不确定是不是卧底,也有可能是中间人,或者是赏金猎人,收钱买命的杀手也说不定。” “如果可以的话,在衣帽间就让她们去认人,如果认不出来,不是你们的人。就很可能是傲狠明德的人。给她们一点教训,然后赶出来吧。” “捷琳娜和杰洛已经进去了,准备好婚礼,别给我发请帖,我不会来的。他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可以来,但是这次不行,我让小潘妮把礼物带过去,可以吗?我不可能刚抓完罪犯,就去参加罪犯的婚礼吧?”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 “我有一个副手,名字叫哈斯本·麦迪逊,他也跑进黑德兰了。” “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在酒店里安插报童的意思。他是新来的,他什么都不懂,但是.我真的很舍不得他。” “他被那两个女犯,也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那两个小婊子迷昏了头。要进监狱查清她们的身份,搞清她们的目的。如果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把他赶出来。” “你要问原因?他可是我的头顶上司啊!我怎么敢命令他,他一拳把我的下巴打断了,就因为有个女犯和他老娘长得很像,就因为这个理由” “很不可思议,哈哈哈哈.对吧?我也想不通。” “嗯,没问题,十一区交界地的哨卡,过路费应该还是一千五的标准。如果要运毒,和他们说,得加四千块,按每公斤标准来算。” “新年快乐。圣诞快乐。” (本章完) Act.4 Paradise City·天堂之城 [part一·衣帽间] 越过蜿蜒崎区的矮山,穿过地势陡峭的溶洞。 押运车辆进入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管辖区域,在乡野间高耸的铁栅栏之外,是徘回于农田之中的劳改班组队伍。生活区里四处都是水塔与电塔,维生所用的热水锅炉和炊事营房。 雪明倚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一切,心里想着爱人—— ——她想着,是不是九五二七曾经也在类似的劳改所干过活。 “喂,葛洛莉,你在担心什么?”捷琳娜戴着手铐,刻意向雪明挪动屁股,挤靠在这位衣着华贵的姐妹身边:“别看了,我们可不是劳改犯,是重罪犯。连摸到农具的资格都没有呢!” 雪明没有答话。 捷琳娜则是挑着眉头,满脸好奇。 “啊哈!~你会出现在押运车辆里,一定是莫里安那条老狗干了缺德事,总而言之,姐会罩着你们俩。” 雪明不理解,这个抢劫犯突如其来的好意让她充满警惕心。 “捷琳娜夫人,为什么这么说?我与你只有一面之缘。你没必要帮我什么,你不欠我什么。” “因为现在姐有钱啦!”捷琳娜扬眉吐气,是个乐善好施的土财主,眉飞色舞洋洋得意的样子:“我亲爱的杰洛!你和我说过什么来着?” 杰洛·皮克斯关在押运车辆的后排隔间,男犯女犯是分开管理。 隔着厚实的铁皮,传出杰洛大哥爽朗的笑声:“穷则独善其身。” 捷琳娜一拍手,手铐就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达则兼济天下!” 一时半会押运车都是欢声笑语,看守罪犯的两个武装人员被小星星抓住,像是被犯人审问折磨,不停的说起自己的家事和星座。 他们都是庄稼人,看见小星星这么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还真不好拒绝那丰沛的生命力和好奇心,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 捷琳娜则是贴在雪明身边,要把利害关系都说清楚。 “葛洛莉,我看得出来,你像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小姐——虽然不知道莫里安是怎么想的,会把你们这对姐妹花送进黑德兰,但我想你一定很有文化,和我这个土大款不同。” 雪明:“和我说这些事情,是有求于我?” 捷琳娜眨巴着眼睛,露出骇人的笑容:“对,我们夫妻俩刚刚加入黑德兰这个大家庭,要融入那个圈子,就得知道很多[oldmoney·老贵族]的礼仪,你的妆容谈吐,举手投足都透着一种端庄大方,一定能融入那个贵族圈子。” 雪明:“何以见得?” 捷琳娜:“你的头发,很像血族...或者是授血怪兽。” 雪明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否认。 得不到答桉,捷琳娜紧接着话锋一转,说起恩情和报答的事。 “不管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跑到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要干什么,我与你都有一段情谊,就在那张购物清单里,你教会我如何买衣服——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我会告诉你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生存规则,我们该怎么顺利入住这家酒店。” 雪明抱着双手:“愿闻其详。” 捷琳娜立刻说:“在这座监狱里,做什么都要花钱。” 雪明:“略有耳闻。” 捷琳娜:“就和我刚才讲的一样,钱怎么花,花在哪里,就是土大款和老贵族的区别了。” 雪明疑惑的问:“你这话说的还挺有玄机。”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押运车辆开进接引匝道,冲向一片岩浆湖。 数公里长的桥梁是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唯一出入口。 整个天与地都亮了起来,正如乘客日志新增页和任务简报描述的,有一颗火红的人工太阳,一位薪王时常在此处补充燃料。攫取监狱之中薪柴的元质,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顶楼出发,去照耀该地块的芸芸众生。 远方的高大建筑群落比起黄牛镇的市政厅还要豪华,有三十层高的主楼和多座教堂塔楼,旁侧的飞扶壁绵延出四百多米,就像是地下世界的魔王宫殿。 任务简报上描绘的黑德兰皇家大酒店,也是修建在一座古代巨人文明城市之上的宫阙,这里是销金窟、温柔乡,纸醉金迷的大都会,又被称为[天堂之城]。 雪明非常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能人异士,能管理好这种关押超级罪犯的监狱。 它的典狱长有什么魔力,能让那么多授血单位,甚至是闪蝶单位乖乖听话,安安心心在这里服刑终老。 就日志新增页上提到的内容,这座监狱还在为薪王稳定的提供强而有力的元质,不少罪犯主动请缨,成为薪柴还能减刑。 押运车辆在黑德兰监狱的泊车人面前渐渐停车熄火,慢慢的按照泊车人的指示,就如入住酒店那样,没有持枪警卫,没有监控摄像头,没有严防死守,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平静。 捷琳娜和杰洛两夫妻刚下车,随行的武装人员就松了一口气,马上把小星星的手铐给解开,把这聒噪的丫头送去雪明身边,生怕小星星再抓住他们一个劲的吸黄牛镇乡村爱情故事了。 泊车人是个五十来岁两鬓发白的阿叔,是个拉美裔黑发叔叔,西装革履彬彬有礼。 他与四位随行的小工将热毛巾逐一递到犯人们手里,并且热情的打着招呼。 “捷琳娜夫人您好,杰洛先生您好。” “好久不见了,捷琳娜夫人,还有杰洛先生。” “愿您的贵体安康,捷琳娜夫人,杰洛先生,我们已经把按摩浴缸准备好了,就等您俩选好房间,在三个小时之内可以安装完。” “在劳改区的住房编号是107,捷琳娜夫人,您喜欢楼体之间的大风,需要给您安排高楼层的房间吗?杰洛先生,您提前吩咐的冰冻大虾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但您一直都没指明烹饪方式,我已经提前安排厨师去研究中国式的做法了,但中国菜系里对大虾的烹饪方式也有很多种,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还望您现场去试吃一番,不然厨师也没法做出‘不存在’的味道。” 往前走去,十二阶黄铜铸造的地台之下是陶瓷隔热土基,往上看就是天堂之城黑德兰的大门。 这些欢迎语让雪明感觉匪夷所思,仿佛捷琳娜和杰洛不是什么抢劫银行的罪犯,而是大使馆来的特邀贵宾。 武装人员朝小星星挥着手,作敷衍的告别。 小星星则是热泪盈眶的,与两位大哥说再见。 雪明拉着流星往大门里走,立刻被泊车人喊住。 “两位可爱的小姐。”泊车人满脸惊讶:“您们的到来让黑德兰皇家大酒店蓬荜生辉,是两位新客人!把这个消息告诉经理人——有两位新女宾来到我们的大家庭里了。” 如此热情的欢迎让雪明感觉不适。 小星星则是两眼发亮,立刻问:“阿叔!你叫什么呀?什么星座呀?平时就是帮人停车吗?” 泊车人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我是这家酒店的林克——[linkman·链接者],不是什么门童,也不是专门帮人停车的。停车只是我的一小部分工作,我更希望你能叫我林克,让外来的客人们与酒店产生联系,就是我的工作了。我非常喜欢这份工作,我的星座是白羊座。” “好耶!”小星星精神振奋:“谢谢你!林克人!” ...... ...... [part2·农神食子] 在林克的接引下,捷琳娜与杰洛于前台作了吻别,要去往男女不同分区的衣帽间。 大姐大和小星星则要作宾客登记,一切就如酒店入住那样规矩自然。 林克与经理人握手相拥,紧接着林克阿叔和年轻小伙马纳说起这两位女宾的事情。 “马纳,这两位小姐是从黄牛镇来的,她们的鞋码是四十一和三十六,坐了四十分钟车,旅途中岩浆湖要把这两个水灵的姑娘都烤成熏肉了,你一定得好好照顾她们。” 马纳满面春风笑脸相迎,与林克说:“没问题。交给我吧。” 林克紧接着挥手示意,展示着身侧的小星星,不去指认也不作肢体接触,用最礼貌的动作来展示说明:“这位小姐看上去才十三四岁,她来到黑德兰,应该有很多委屈和冤屈,给她们安排一位管家吧。费用算在我的头上——她让我想起我的小女儿,千万别让她再受二次伤害了。” 马纳:“没问题!交给我吧。” 紧接着林克大叔句身对小星星认真嘱托。 “捷琳娜姐姐和这位马纳先生吩咐过了,你们要去衣帽间换一身行头。不要在客房或者公共区调皮捣蛋,好吗?” 小星星突然就被一种恐怖的灵压笼罩着,她有些心虚,看向身侧的大姐大。 林克叔叔终于意识到这点,这道嘱托程序在每一位罪犯身上都用过,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于是立刻收敛威压,又变得和蔼可亲了。 “对不起,对不起!职业病,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这么说着,林克打起精神,像个出征的骑士,抬起手臂往门外走,准备迎接下一趟押运车辆。 照顾客人的工作自然而然从linkman过渡到了[manager·经理人]这里。 马纳小哥是个美国人,那种美式英文的俚语短语口音暴露了他的故乡。 他看上二十七八岁,面对客人时精气神俱在,听闻了两位女宾的名字,在登记本上写写画画。 他和雪明说着。 “葛洛莉,来自黄牛镇,姓名首字母是g——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在天堂之城里不能使用真名,您的顺位是117号。所以麻烦您使用g117为名称,可以吗?” 雪明心想,也许这就是犯人的编号了。 “可以。” 马纳接着说:“除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我向您保证,没有其他人会在公众场合当面喊出您的真名。” 雪明:“好的。” 马纳又对小星星说:“[stars·斯塔斯]小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您编出来的名字,但天堂之城不会拒绝像您这样可爱的贵客。您的顺位是272号,非常抱歉,以s开头的名字实在是太多了,像史密斯,斯嘉丽等等等等,在您们的故乡,这种名字就和小红小明张三李四一样常见,所以麻烦您使用s272号为名称,可以吗?” 小星星用力点头:“可以!哎哎哎!马纳大哥!你是什么星座呀?为什么要叫马纳?” “经理人都是魔术师。”马纳笑着说:“mana就是魔力的意思,把[manager·经理人]中的g去掉,脱离了[g·引力]的束缚,经理要满足客人的各种刁钻需求,就必须充满魔力。我是金牛座的。” 小星星眼前一亮:“什么都可以吗?!” 马纳:“当然了,不过您得支付对应的费用,还得把您的需求都说明白,否则再厉害的魔术师,也没办法变出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小星星的脑子里立刻蹦出来无数个奇怪的想法,就连她身旁的大姐大都像是被莫名其妙的灵压闷棍敲了一下。 “好耶!谢谢你!魔力人!” 做完登记,马纳哥哥将两位贵客送到衣帽间的接引道路旁,不再往前一步了。 “捷琳娜夫人特地招待过,这次是以老带新,我就不给两位安排导购了,请前往衣帽间,领取您们的度假服装吧。” 小星星这一路上有无数个疑问,小声和大姐大滴咕着。 “这监狱怎么真的和酒店一样呀?明哥?” 雪明:“大姐大...” 小星星:“大大大!” 雪明没理会阿星发的这点癫,她搂着小星星的肩,一路走到衣帽间的陈列室,侧厅有缝纫机和各类设计稿的展览馆,以及布料底材的工作间。 “这是在给咱们选囚服呢。” 捷琳娜坐在茶堂的小桌旁,等了两姐妹好久好久。 “犯人g117!s272!” 这个调皮的新娘子见到好姐妹的编号时,突然就想拿着鸡毛当令箭,给新朋友整点活! “把身上所有衣物都脱光!我要对你们进行入狱检查!连内裤都不许留下!来我这里领囚服吧!” 活是整得挺好的,就是没人应她,时间久了也开始尴尬。 就琳娜憋了半天,雪明和流星终于回过神来。 阿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捷琳娜捂着肚子,笑容狰狞又癫狂:“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雪明为这些种种蹊跷的事端感到疑惑的时候。 从服务台那边匆匆忙忙跑来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家,是中国人。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咯!” 她戴着眼镜,是长期伏桉工作画图制衣的职业病,两条麻花辫披在侧肩,脸上有些粉刺,出入库房的扬尘让她的皮肤经常过敏。见到老乡,就用中文作问候。 “葛小姐,星星小姐。我是这里的皮匠,制衣的总管今天休假,要订制衣服的话,明天再来衣帽间一趟吧。今天只能选现货咯。” 这位皮匠姑娘的普通话里还带点川蜀地的口音。 捷琳娜听不懂中文,开始着急催促。 “给她们看清单!” 话音未落,就看见皮匠姑娘又是一路小跑,往服务台拿来一张红棉包锦的书录。 雪明和阿星一边看,一边听皮匠姑娘说。 “要是你们不喜欢这些衣服的版型,也可以改。” “不能穿自己的衣服进去哦——有规定,怕你们用灵体藏凶器,有好多授血怪兽,都喜欢用自己的毛发编衣服,像血族都赤身裸体的,是暴露狂。” “所以啊,这里有几个套餐,也有单卖的休闲服。看你们喜欢哪样咯。” 清单足有五厘米厚,每一页都有衣服的版型设计图和出处,设计灵感和成衣的模特图、人台图。 价格从最便宜的标准囚服,到最贵的镶钻真丝。 设计师从不知名的坊间学徒,到海盗爷约翰·加利亚诺。 这本清单几乎能满足任何地区任何国家的犯人,对着装的任何需求。 雪明终于知道捷琳娜和杰洛为什么会那么渴望进入黑德兰了。真如马纳经理人说的那样,这是一座罪犯的天堂之城。 所有的魔鬼都被关进天堂的时候,他们再也不会想着跑出来为祸人间了。 衣帽间的装修风格就像是造价昂贵的博物馆,在服务台的背景墙上有一张装饰画,是西班牙浪漫主义画家弗朗西斯科·戈雅所作的神话传说《农神吞噬其子》,留有一句黑德兰皇家大酒店对客人们的告戒箴言。 农神萨图尔努斯必被儿女所杀,于是吞下了六个骨血子嗣,妄图吃掉自己的孩子们,来逃避命运,最终被小儿子朱庇特杀死。 “恶行必结恶果,恶人必有恶报。” 新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5 Knockin On Heavens Door·打开天国之门 [part一·英式冷幽默] 大姐大在服装选单面前一动也不动。 她没有选任何衣服,单只是把随行包袱里的囚服拿出来,摊在皮匠姑娘面前。 她指着两套简陋的黑绿色囚衣,对制衣部门的临时负责人说。 「把我。」 随手指向身侧的小星星。 「还有她的编号。」 最终指向囚衣。 「缝在这两件衣服上。」 一时半会,皮匠姑娘没搞明白客人的要求。 捷琳娜大姐脸色突变,从嘻嘻哈哈变得严肃恐怖,额头流下冷汗。 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整个时装展览馆的气氛也变得冰冷。 皮匠姑娘尴尬的笑着:「客人,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捷琳娜:「喂...g117!」 大姐大:「难道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倒也不是不行...」皮匠姑娘检查完两件囚衣,只知道这里边掺了岩棉和凯夫拉,是防弹制品,材质柔软坚韧,也没有藏利器或违禁品:「不过我要提醒二位贵客,这种等级的防弹衣,是没办法对付我们警卫手里的家伙的。它最多能防下手枪弹的射击。」 捷琳娜惊声尖叫着:「g117!你真的打算穿牢犯的衣服住进天堂之城?」 「捷琳娜,我初来乍到,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江雪明回头反问:「我不明白,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位热心肠的银行劫匪大姐好声好气的说起天堂之城里的规矩。 「葛洛莉...难道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天堂之城?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就跑到重刑犯区来了?」 江雪明:「是的。」 捷琳娜抓住囚服,神情激动。 「你怎么可以穿这种东西跑到公共区去呢?!在别人眼里,你会变成穷困潦倒无力无助的猎物!只有什么都买不起的弱者,才会穿着囚服进监狱!」 她抓住大姐大的肩,要把弱肉强食的生态都讲明白。 「衣服是一个人的门面,衣服是一个人的羞耻心——只有不知廉耻的野兽才会光着身体四处乱跑。野兽就是猎物,你也知道的吧!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处处都是肉食主义者,你要套上这身囚服,无异于赤身***,人们在观察你的时候,就认定你口袋里没有一毛钱,是新鲜的,热气腾腾的大餐!会惹上许多麻烦的!」 大姐大:「就这?」 捷琳娜点点头,看见大姐大镇定自若的神情时,有些难以置信:「是的...」 大姐大指着囚服:「就它了。」 皮匠姑娘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也有很多高端的猎手,经常用猎物的形态出没于酒店中,这种心态就和cospy一样,在黑德兰,花上两百块就能买到非常合身的漂亮行头,囚衣虽然少见,但也有真的穷到揭不开锅的投机者,要犯下重罪跑到天堂之城,试图结识黑帮大老咸鱼翻身。 这些投机者和行为艺术家,就喜欢穿一穷二白的囚服。…. 朴素的长衣长裤打上犯人的编号,这就是大姐大和小星星用来行走江湖的门面了。 皮匠姑娘要两个新人换好衣服,去见私人管家,入住流程从[裁缝]转介到[管家]的阶段。 就在此时,一颗火红的太阳从窗外飞掠而过,那是早间六点四十五分的薪王—— ——它像是人间真神,从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至高塔楼腾空而起,飞行的姿态非常稳定,在雪明眼中足有拳头大小,光芒钻进落地窗,照亮了整个廊道。 一位健壮的绅士拄着黑伞,来到雪明身边。 这位绅士有着一头血红的卷发,看上去六十来岁往上,满脸的皱纹,几乎看不见眼睛了。 他约有七尺高,非常强壮,哪怕戴着手套也能看见粗大的指骨骨节,藏匿在黑伞的阴影下。 他与捷琳娜打着招呼,说明来意:「捷琳娜夫人,好久不见。」 「爱德华!」捷琳娜快步上前,扑进了老管家的怀抱里。 他们互相亲吻着脸颊,就像是亲人会面,父女重逢。 捷琳娜兴奋的和两姐妹介绍起这位老绅士。 「这是一位血族,也是天堂之城女犯区的管家,他叫爱德华——我可喜欢这个老帅哥了。」 「别这么说...」爱德华挥着手,要新娘子别再取笑他这个老人家:「杰洛知道这件事会来找我决斗。」 捷琳娜还想说点什么,爱德华马上就开始营业,一刻都闲不下来。 他句身站在大姐大身侧,让宽大的身体和伞布遮住窗外的阳光。 「红头发的小姑娘,和住客信息上描述的一样,您像是钻石那样耀眼,名字叫葛洛莉,客人的号码是g117,以后您的生活起居就由我来安排了。」 江雪明不冷不热的说:「好的。」 「真是少见...」爱德华挑弄眉头,从皮肤的皱褶出翻弄出他本就不大的眼睛,要好好看清大姐大的容貌和体征:「您居然能直视阳光——我能从您身上感受到浓烈的血腥味,却也有异于常人(指血族)的体温。」 「这姑娘是个血族?」捷琳娜惊讶的捂着嘴:「啊,难怪她会来黑德兰,应该是来找靠山的吧?」 「客人的过去都是秘密。」爱德华抿着嘴,微笑着,依稀能见到唇间的犬齿獠牙:「但是容我失礼,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您所在的教派呢?」 江雪明没有说话,显然这头鲜艳的红发让管家爱德华产生了误会。 「我非常非常在意。」爱德华强调说明:「因为我也是个血族,如您所见,我在这里务工,为十一区的执政官干活,看见同胞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如果您的出身并不是那么敏感...不像...」 「玫瑰教。」大姐大说起玛丽·斯图亚特的教会。 爱德华的小眼睛吐露出精芒,似乎在短短数秒里,出了这个古老教派的名字。…. 大姐大:「我们是熟人?」 爱德华:「马上就是了。」 大姐大:「还有事吗?」 爱德华:「据我所知,玫瑰教在去年就...」 「被车站的无名氏车翻了。」大姐大言简意赅:「我算是玫瑰教的余孽,无依无靠。」 爱德华:「谁为你举行的授血礼...」 大姐大:「皇后派系的教父,他喜欢鱼。我花了很多心血,搞来了两条大河豚。为了满足他变态的恶趣味,他才答应为我授血。」 爱德华:「原来是这样,那么您身上的体温...」 「行走江湖,总得有两手绝活。」大姐大直接一笔带过:「结束这个话题吧,爱德华,你还打算套近乎吗?接着来套我的话?谁让你来的?把你主子的信息也告诉我好吗?」 此话一出,老管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窗外的太阳越来越远,突如其来的黑暗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 大姐大紧接着追问:「我能知道你的主子是谁吗?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哪个教派的?我能投靠这家伙吗?也是血族?能在这座监狱里保护我吗?」 「不会有人伤害您的,请放心...」爱德华收起黑伞,往前带路,要带着三位客人去餐厨间:「容我最后啰嗦一句,葛洛莉——」 「——这个名字。」爱德华抱着宾客名册:「是中文名吗?」 大姐大:「或许你姓爱,名字叫德华。」 「我喜欢你的幽默。」爱德华眯着眼,再次露出笑容:「真会讨人欢心,正如您说的,如果您的出身像是您的灵压那样,是纯洁且有棱有角的钻石,我想我的主人一定非常喜欢您——想要找到靠山,也不是什么难事,恰恰相反的是...」 老管家顿了顿,终于换为恐怖而严肃的神情。 「如果您有所保留,并且带着不纯的目的,接近天堂之城,试图破坏这里的秩序,要知道钻石是非常脆弱的,它虽然坚硬,但是轻轻一摔就会碎裂,打火机都能把它烧成灰——您明白我的意思吗?葛洛莉。」 大姐大:「整点实在的。」 爱德华立刻整了点实在的:「玫瑰教已经没了,你仰仗的蒙恩圣母,你的引荐教父已经死去,我还得多吩咐两句,在天堂之城里,血族不是什么稀奇贵物。可千万别把自己当什么富家千金,有大小姐的脾气,要是哪位狠厉角色看上你了,就乖乖认命——我的同胞,屈从比反抗,总要来的容易。」 大姐大:「我就喜欢你这股实在的劲头。免了不少领会礼仪内蕴的麻烦事。」 [part·天堂之门] 来到餐厨的菜园和冷柜面前,老管家爱德华正式结束闲聊。 他与三位客人说起天堂之城的规矩。 「从这里开始,你们只能携带三样东西进入餐厨间。私人物品会保管在酒店的服务台,在你们出狱时归还,除此之外,还可以在典狱长的传召,或是休息时间返回服务台时,去更换这三件私人物品。总而言之,你们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不能超过三件。」…. 捷琳娜从衣服里扒出来不少首饰和零碎杂什,像车钥匙或钱包,与爱人的婚纱照等等等等。 最终她依依不舍的留下了hc卡,婚礼用的戒指,还有杰洛赠送的婚鞋。 没有辉石和棍棒,她并不是乘客,只是十一区的芸芸众生。 她的het账户中有一笔巨额奖金,是抢劫银行之后从中间人那里收到的生活费,会分不同的时间和不同额度,转到夫妻俩的账户上,这就是他们在黑德兰美好生活的物质基础。 小星星努着嘴,与爱德华问:「只能三件吗?!」 「抱歉,只能带三件。」爱德华摇了摇头。 小星星把包袱瘫在地上:「这些呢?!我把十人份的奶黄包和二十人份的速冻虾饺算一件可以不?我还打算拿去当礼物,送给我的新朋友呢!都是我老家土特产...」 爱德华的表情变得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星星一个劲的往外翻找—— 「——还有这个,野比大雄纪念版橡皮擦,《噬魂师》作者亲笔签售的单行本,要是牢里也有喜欢这个的,他们肯定会非常开心呀!你要我从这么多东西里选三件出来...真的好难哇!爱德华爷爷!您能法外开恩不?让我多带点东西进去嘛!」 爱德华心中琢磨着,这小姑娘到底是来坐牢的还是来旅游的...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小星星又说:「东西要是丢在服务台,这些吃的喝的啊,不都会坏掉吗?浪费粮食可不行!」 爱德华:「也有客人带着食品的先例,但是大批量的食品,是不允许带进公共区的,对狗来说,巧克力和酒是剧毒,你们的食谱都有严格的规定,非常抱歉。」 小星星都着嘴满脸的委屈,最终从包袱里掏出来两个黄桃罐头:「这俩东西,能算一件不?」 爱德华终于点点头:「可以。」 雪明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小星星那股子机灵劲,似乎非常重视这「三件物品」的约定。 紧接着流星掏出红艳艳的玫瑰辉石大狼面具:「这个是第二件!」 爱德华:「可以,您的辉石真漂亮。」 流星最终掏出铁骑士手杖:「这个是第三件!」 爱德华:「完全可以,辉石和棍棒都很美。」 捷琳娜在一旁看得焦心,与小星星说:「你怎么不带钱呢?小妹妹!要那俩破罐头有什么用?」 小星星不以为意:「我就要这个,这是我的宝贝!地下世界买不到的!」 黄桃的生长适合砂姜土壤或黑钙土等环境,只能在二十二摄氏度以上的气温中生存,想要结出饱满多汁的果子,就得去凡俗世界寻找这种水果,事实上在地下世界,有许多水果都买不到,黄桃就是其中一种。 如果要吃上新鲜的水果,就得去绿石人的地盘碰碰运气。 地下世界的运力,让水果也变成了一种奢侈品,在爱德华眼中,小星星的要求非常合理。…. 大姐大留下的东西是头顶的桂冠,藏有武寰大剑的遮阳伞,以及私人的hc卡,这张卡里还有四十多万辉石货币,用于天堂之城的消费。她不可能带着无名氏的公账来这个鬼地方花钱。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阿星特别留的东西,一般都是有问题的,她肯定动了歪心思。 爱德华揭开罐头的盖子,与两人展示着内容物:「这里足有两千两百四十毫升的万灵药,绝不能算一样东西,它超重了。」 大姐大好声好气的商量着:「不能带进去吗?」…. 「只要二百五十毫升万灵药,就能将一个病重假死,甚至濒临脑死的伤者拉回人间。」爱德华低眉垂眼,没什么好脾气:「这就是规定,你们至多只能携带二百五十毫升,也是傲狠明德给万灵药针剂容量做的标准——不过...」 爱德华贴到江雪明耳畔,小声说。 「我可以卖你一个人情,你只要应我这句人情,我就可以说服安检部门,让你把这些东西带进去。」 大姐大:「要我做什么?」 爱德华:「不做什么,像中国人的人情来往那样——我知道你们都喜欢这一套,也许有一天我有难了,像你现在这样,带着这么多万灵药进监狱,一定能换来很珍贵的东西,常人不能及的地位或是与大人物之间的友谊。我需要你的时候,就可能动用这笔人情。」 「成交。」面对这种空头支票,大姐大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交易。 小星星在餐厨乱跑,眼看要跑到另一个区域去了。 紧接着她脚下一空—— ——又回到了餐厨间。 「喔喔喔喔喔喔!——」 阿星开始怪喊怪叫,捂着脸蛋,满眼不可思议。 「——喔喔喔喔喔喔!葛洛莉!」 听到同伴的呼唤,大姐大来到阿星身边,低声询问着。 「你又发癫了?」 阿星非常认真,非常惊奇的说。 「我刚才跑到那边去!」 她指着餐厨通向北苑的出口,那一处是前往客房服务部的廊道。 「但是呢!但是我又回来了!」 紧接着她指向身后的门扉,是从裁缝部门的成衣展览馆,向餐厨而来的廊道。 「从这里,到那里!就像是有个任意门啊!把我送回来了!」 捷琳娜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爱德华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大姐大疑惑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任何灵感压力,也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潮汐迹象。 如果说这是魂威... 那么它从来都没有发动或停止的征兆,就像是一直在起效。 爱德华与监控摄像头拍拍手,就立刻看见向北苑和衣帽间的两处门扉开始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它们的景物调转,光线扭曲,落地窗外的阳光也跟着这种变化而改变了光照方向。 爱德华微笑着,说出天堂之城最强大的底牌,对付囚犯们最关键的要素。 「[knoheavensdoor·打开天国之门]——这就是典狱长的魂威。他就像是神!是上帝!能管束地狱的魔头,一个沉默且强大的存在。」. 狐夫 Act.6 Youre Crazy·你这个疯子 [part1·关押恶魔的笼子] 关于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生活,衣食住行的[衣服]和[食品]已经介绍完毕。 在[通行]这方面,对罪犯来说,监狱终究是监狱,它是一座囚笼,任何人都无法逾越[天国之门]。 典狱长可以通过这种强横的魂威力量将所有出入车辆和人员,都困死在[天国之门]里。 老管家爱德华为大姐大和小星星选好房间,告知了公共区的去处,就立刻离开了。 雪明和流星共处一室,住在二十七层,六十六号房,捷琳娜大姐就在她们的隔壁。 小星星到了牢房里,就和回到家一样莫名亲切,廊道里的人变多了,女犯区的姐妹都是烟鬼,大多在讨论凡俗世界的球赛,交换赌博的小票。 阿星倚着房门正准备打招呼,就被雪明抓了回去。 “流星,我们不是来旅游的。” 小星星嘟着嘴,盘腿坐在沙发上,与大姐大说:“我知道啦!我知道!我们是来” 大姐大眯着眼,贴在小星星身边,捂上了这个假妹妹的大嘴巴。 她从床头柜里掏出纸笔,指向客厅的监控,并且迅速写下。 [在这里干任何事都会受到监视和监听。] 小星星看见电子探头时内心一阵恶寒,慌张的说着。 “为什么要这么干呀?这儿的典狱长不是挺讲人权的嘛,罪犯都能过上神仙日子。” 大姐大接着写—— [——很可能和[天国之门]的魂威能力有关,闪蝶的魂威需要双眼来辅助,看不见的地方,就无法作出精密的操作。典狱长能控制这座监狱的所有“门”,也是依靠监控摄像头来执行远程操作的。典狱长能通过这种能力,决定我们去往那个房间,干什么事情。] 小星星做贼心虚的说:“就是没自由咯?不会上厕所和洗澡的时候都得被盯着吧?” “我在浴室和厕所没发现电子眼。”大姐大摇摇头:“但是肯定有监听,我让芬芳幻梦钻进通风管道里看了看,风道里也有电子眼。” 说到此处,大姐大的魂威透体而出,委屈巴巴的瘫在沙发上,看得流星好生羡慕。 钢铁猫猫刚坐下喘了口气,就与流星说:“我能受这委屈嘛?你管管呀!你管管她呀!是不是等会我还要去钻下水道呀?” 雪明心念一动,把这不听话的魂威收回体内,可是不一会它又跑出来了,朝着大姐大扮鬼脸。 阿星咋舌称奇:“它居然会自己跑出来耶?” “我也搞不明白它究竟是什么脾气。”大姐大说了一半,又写下另一半,顺手把芬芳幻梦按到流星怀里。 [好像换了角色账号,这个魂威变得更加活泼好动,一不留神就从我这副躯壳里溜走了。和你一个德行,喜欢乱跑。] [阿星,我们有任务在身,你给我省点心吧。我们得找到杜兰和弗拉薇娅,除此之外这座监狱的事情尽量不要去过问。] 小星星抱着大猫猫,非常困惑:“为什么?” 江雪明立刻说:“因为这里不像监狱,更像个度假村——” “——你知道监狱是用来干什么的吗?是用来约束犯人,惩罚犯人,把罪犯的牢狱生活公之于众以儆效尤。可是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物质优渥生活舒适。除了自由买不到,其他东西几乎全都能买到,真的很诡异。” 小星星猜测着:“会不会像老管家爱德华说的,魔鬼舍不得离开这里,就会老老实实坐牢?” “是这么个说法。”江雪明接着说:“不过我有个猜想。” “什么猜想?” “有机会坐牢的都是强者,弱者早就被杀死,或是求生意志不够强,死在暴力抗法的过程中了。所以有资格留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的,都是识时务的俊杰——明面上愿意接受地区执政官思想改造的人们,这些人已经脱离了黑产,走向灰产,大多是污点证人。还有些价值在。” “哦!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咯?” “可以这么说,但依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阿星——癫狂蝶的战帮战团无非就是一群邪教黑社会。牢狱中有许多明面上的背锅侠,与这些背锅侠有勾连的中间人和洗钱公司,会产生一条完整的利益链。” “大姐大,这是什么意思呀?我听不懂!” “就是说,如果我是个罪犯头子,只抓住我一个人,肯定还不够!绝对不够!” 江雪明在笔记本上写画,作出一个树状图。 “我在牢房里花钱,就得想办法托人放消息出去,给我打钱,犯罪得来的钱是来路不明的,必须想办法让它合理合法的进入地下世界的银行系统。中间人要去注册公司,要有营业主体,比如打着卖甘蔗的名义——紧接着让当地食品药品管理局和农业部门审批经营许可,然后再用其他名义向甘蔗公司注资,最后才能用这个卖甘蔗的名头,将违法犯罪得来的钱财,变成合理合法的营收,通过中间人转赠的方式,交到我这个罪犯手里。” 小星星:“好复杂呀” “boss有一张猎杀名单。”江雪明抬起头,对监控摄像说着:“黑德兰皇家大酒店好比一家百货大商场,为了过上好日子的犯罪者,面对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时,他们绝对忍不住的,花钱会大手大脚,花光了就得委托洗钱公司的人,或是战帮的旧友帮自己洗钱,典狱长!你在这里圈养罪犯,就是为了通过他们的转账和消费记录,找出更多的涉案人员,给boss提供贪腐官员的线索。对吗?” 电子眼不会说话,它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直直的盯着大姐大。为了保护杜兰和弗拉薇娅,大姐大还是没有和典狱长坦白。没有直接念出这两个罪犯的名字。 她不知道典狱长的脾气如何,到底是站在傲狠明德一方,还是站在十一区的执政官一方。 但是黑德兰有一条铁律,那就是绝不可越狱。想带着弗拉薇娅和杜兰从这里逃出去,一定要跨过[天国之门]的封堵,一定会与典狱长正面对决。 在这种黑白不明是非不分的灰色地带,雪明和流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对典狱长坦白卧底的身份——这会影响接下来四十八区的缉毒行动,身份败露之后,杜兰与弗拉薇娅就失去了价值,她们很可能要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了。 思考完这些事,雪明决定单独去公共区打探消息,流星现在这个形态,看上去实在太弱,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老管家爱德华曾经这么说过—— ——如果被人看上,屈从总比反抗来得容易。 这些话讲得非常实在,也侧面提醒着雪明,在监狱里也有不同的小帮派,小团体。 或者说这种封闭的圈子里,没有帮派和团体,大家上下一心,才是典狱长最头疼的状态。 新人想要融入监狱这个大家庭,学会站队是第一课,然后才是生存。 故而爱德华会那么重视这件事,与雪明三番五次的讲起这些人情世故,要雪明找对一个靠山,哪怕开出空头支票赠予恩惠,也希望这个血族同胞能出人头地。毕竟雪明的表现在爱德华看来,实在是太青涩,太稚嫩了,就像什么都不懂的飞机,只会打打杀杀。 在早间九点十五分,刚刚吃过早饭,大姐大决定去找捷琳娜谈谈任务目标的事。 小星星就贴在门前偷听门外的动静,等到大姐大那嘹亮的嗓子响起来。 “捷琳娜。”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开门声,捷琳娜大姐惊喜的欢迎语。 “你们居然住在我隔壁?哈哈哈哈!太好了!姐妹!你要进来坐坐吗?” “实不相瞒,我想向你打听两个人。” 随着房门关闭,阿星身上就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她紧张兮兮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出门去,心中琢磨着,明哥又丢下她跑去办事了。 ——好不服气呀!好想把这些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然后让她大吃一惊呀! 这么想着,流星压根就没什么顾虑,她扮作成熟稳重的神态,端着架子又鬼鬼祟祟的,很难想象一个女人身上能同时出现那么多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特征。 早间吃饭的铃声响起来,廊道就没有任何人了。 小星星轻轻敲打着陌生人的房门,要揽下打探情报的重要任务! “你好!你好呀!有人在家吗?” 过了一会,二七六五的房间大门打开。 门缝里钻出来一个阴刻狠厉,脸上带疤的大姐。 那人看上去二十六七岁,黑漆漆绿油油的头发像是海藻一样。披在两肩,只露出半个肩膀,就像是没有穿衣服,手臂和脸,还有脖颈都是湿漉漉的。 她的眼神凶悍,三分白眼,瞳仁很小,鼻梁高耸挺拔,鼻头少肉,嘴唇厚实,标准的欧美人长相。 她的两眼都有断眉,好像生生被人砍了两刀,眼睛也划瞎过,又经过万灵药的治疗,毛发还没完全生长出来,非常的奇特。 她的脖颈有两颗痣,右耳下一颗,下巴靠近嘴唇有另一颗。 她很美,若不是这副凶神恶煞的面相,算非常标致的东欧美人。 小星星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打扰姐姐你休息啦我是新搬来的小邻居!能向你问个事么?” “s272?”女人看着小星星的囚服,有那么一刹那失了神,又像是在努力思索,调动脑神经去理解这身囚服的意义:“你是新人?” 小星星立刻说:“是的!我想向你打听两个人.” “这里的犯人都用编号称呼彼此。”女人拉住房门,不肯往外一步,在探视房门之外的情况,确定没有其他人了,才与流星接着说:“你可以叫我j76——杰奎琳,这是我的真名,小姑娘,你太年轻了。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会送到重刑犯区来呢?到我的房间里来谈吧。” 这么说着,杰奎琳把门缝打开了那么一点点,只露出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流星听见了莫名其妙的水声。 那种水声非常怪异,好比黏糊糊的爬行动物在泥潭中打滚,或是啪嗒啪嗒咕噜咕噜的蠕行之声。 尽管如此,阿星根本就没在怕的,她径直朝着房门的缝隙走去,要钻进大姐姐腋窝之下的空档中,进入二七六五号房间。 “等一下.”小星星突然停止,就在踏进房间的那个瞬间,突然仰头与杰奎琳姐姐说:“难道姐姐你没有穿衣服吗?” 杰奎琳的身躯不自然的颤抖了那么一下,眼神困惑,似乎在试图理解这个问题的内在含义。 “有什么关系吗?我在家里不喜欢穿衣服。” 小星星立刻涨红了脸,挥着小手:“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的呀!他妈的不可以的呀!” 杰奎琳:“不可以?” 小星星:“你必须把衣服穿上!j76!这样我才可以到你的房间里去!” “好吧.”杰奎琳走远了,回到客厅去穿上衣物。 过了一会,小星星闭着双眼,守在门外,像个守护公主贞洁的小骑士那样,比着格斗架势,要把不存在的色鬼都赶开的样子。 杰奎琳再次来到门旁,就看见s272小妹这副严阵以待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 小星星闭着眼睛说:“我在保护你哦!你换好衣服了吗?男子汉是不能偷看女孩子的身体的!” “你不也是女孩子吗?”杰奎琳眯着眼,只觉得这小妹妹单纯得离谱了。 小星星大声喊:“不!我是纯爷们!铁血真汉子!” 这声叫唤立刻引来了其他访客的关注,在其他人开门探视之前,杰奎琳拉住小星星的手臂,一下子把这个小妹带进了房门。 [part2·旧物拍卖会] 在二七六七号房间,也就是捷琳娜的起居室。 “你想打探消息?”捷琳娜给好姐妹倒酒:“要找人?” 大姐大没有喝酒的意思,捷琳娜递来的香烟她也没有接,只是冷冷的说。 “找两个人。” 捷琳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生气,依然是那种侵略性极强的健康笑容,好像雪明越反抗,她就越兴奋似的。 “说说这两个人吧。我能帮你,就尽量帮。” 大姐大:“她们一个能预知未来,一个能放出毒素,类似蛇毒。都是闪蝶。是小兄弟会的人。” “那事情就难办了。”捷琳娜托着腮,拄着下巴贴在大姐大身边,挑着眉头看向身侧这个东方美人儿,“这么厉害的角色,都会被战帮严密保护起来——照你的说法,这二位身怀绝技,能逢凶化吉,杀人无形。” 大姐大:“有办法找到吗?” “总有办法的。”捷琳娜再次向大姐大递烟送酒:“你把这些东西接住,我就帮你。” 大姐大不理解:“为什么?” “你得融入这个圈子,不会喝酒,不会抽烟,就没资格和罪犯交朋友。”捷琳娜笑眯眯的说:“这是我和你的友谊。” 大姐大极不情愿的拿来香烟,捷琳娜递来打火机,把烟点上了。 她刚抽一口,叫香烟浓烈刺激的味道呛得咳嗽起来。 捷琳娜:“哈哈哈哈哈你居然真的没抽过烟!哈哈哈哈哈!” 大姐大:“说正事吧。” “我认识暴龙勇士帮的来福。”捷琳娜举杯,要大姐大喝酒:“杰洛和来福是狱友,他们都和癫狂蝶圣教有关,肯定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暴龙勇士帮?”大姐大不理解这种取名审美。 捷琳娜:“是癫狂蝶圣教旗下的一个战帮,他们的老大喜欢打游戏,游戏id就叫这个,网瘾少年你理解一下,反正谁的拳头大就得听谁的,小弟也得称呼自己为暴龙勇士——就是有点傻不拉几的。” 大姐大:“要花多少钱?” “不要钱。”捷琳娜眼神暧昧,举杯避开大姐大,立刻把手伸进大姐大的臂弯,要喝交杯酒:“中国人喝酒的至高礼仪应该是这样,对吗?” “这是夫妻结婚时喝酒才会用的礼仪。”雪明面无表情:“不合适吧?捷琳娜,杰洛要是知道你这样,他会找我决斗。” “才不会呢!哈哈哈哈哈!”捷琳娜大笑:“开什么玩笑!~你是和我一起抢劫,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姐妹,他怎么可能会吃你的醋?” 雪明抓住重点接着问:“不要钱?那要什么?” 捷琳娜:“你是血族对吗?” 大姐大:“是的。” 捷琳娜:“血族的眼力劲不错,听力和视力都远超常人,拥有极长的寿命,对价值不菲的艺术品鉴赏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强。来福和杰洛早就盯上你了——葛洛莉,我就等你开这个口呢!” 大姐大:“愿闻其详。” “你有求于我,那么为我们办一件事吧。”捷琳娜说起最近发生的,令人羡艳的事情:“你知道我们的邻居,也就是二七六五房的那个女人吗?” 大姐大:“还不知道,我本想去拜访。” 捷琳娜:“她参加了一周一次的旧物拍卖会。” 大姐大:“旧物拍卖会?” “就是一些老房间,罪犯服刑期满,也只能带走三样东西,他们在监狱里制造的艺术品,或是各类工具,偷偷托人带进监狱的杂什珠宝等等物品,都会留在房间里,和美国的老仓库捡漏开盲盒一样,干这行能挣不少钱,不过也有亏到血本无归的,你的眼力和见识都要好——还得和人抬杠喊价,要有勇气和胆识。” 大姐大:“这和我们的邻居有什么关系?” “我们的邻居杰奎琳女士非常走运,上个礼拜,她买下了一个房间的旧货,那个房子的主人在一九一七年刑满释放。里边的东西都放到发霉生锈了。却有一张非常名贵的油画,奇迹般的保存了下来,她发了一笔横财——我们委托你办好这件事,为我们买下一间屋子就行。你要找的人,我们自然会帮你找到这两个小兄弟会的好姐妹。” “很名贵的油画?”大姐大多问了一嘴:“是什么?” 捷琳娜抿着嘴,舔着嘴唇,眼中吐露贪婪羡艳:“梵高的《星月夜》真迹。” 大姐大:“那确实是超值钱” 捷琳娜:“成交?” 大姐大喝完了交杯酒:“成交。” 在二七六五号房间。 小星星刚坐到沙发上,只觉得一种莫名阴寒恐怖,却熟悉的灵压将她包围。 她的元质不像男性角色账号那样充满能量,难以抵抗这种古怪的压力,很快就开始颤抖战栗。 杰奎琳大姐姐如同变了一个人,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你说,要找人?” 小星星双手互抱,只觉得一屁股坐在冰块上了,衣服也渐渐变得湿润,如果她多留心一眼,一定能看见电视机旁的空气湿度计,湿度已经来到了百分之百。 “是的.杰奎琳姐姐,我要找两个人,她们都很漂亮,很好认的” 气温越来越低,空调将房间调整到了十六摄氏度。 墙壁上名贵的挂画,正是梵高的《星月夜》——杰奎琳没有卖掉它,反而将它供了起来。 如此糟糕的湿度和温度,非但没有毁坏这副昂贵的油画,反而让它的色彩更加鲜艳,从金色的星辰和黑绿夜空中浮现出凹凸不平的纹理,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中要活过来了一样!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 阿星瞥见这幅画时,就要被它吸去所有的神智,它的画布蠕动着,不断起伏着,从中发出湿哒哒的水声。 “那么你要付我酬劳。s272——托人帮忙,总要付钱,对吗?” 阿星立刻问:“多少钱?” 杰奎琳一步步走来,走到沙发前,佝下身体,将雍容华贵的礼服立领揭开,露出惨白发绿的胸口皮肤,紧接着便说出带有魅惑意味的呓语。 “我要你,我要你的全部,我要s272你这个人。” “哈哈哈哈哈”小星星尴尬的笑着:“我已经有女朋友啦!大姐姐!这可不行呀!” 这么说着—— ——杰奎琳的胸口裂开了。 从胸骨的位置分作两半,内里看不见任何骨质,只有深灰色的柔韧触须和发光的好似花蕊一样的纤毛团簇,它们往外拍打着阿星的脸颊。 那一刻来得太快! 阿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她整个人都被杰奎琳吞下—— ——就在一瞬间,她就像是一颗圆滚滚的芝麻汤圆,被这道巨大的裂隙拉进身体里。 从杰奎琳的肚皮里还能看见小星星惊恐的表情,她被柔软的肚膜覆盖禁锢,两只手试图挣脱,按压着杰奎琳的肚腹,发出沉闷的惨叫。 “大姐大!救我啊!” 杰奎琳冷笑着—— “——小妹妹,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敲陌生人的房门吗?” 只是下一秒,杰奎琳就笑不出来了。 她只觉得肚腹传出剧痛,就像是吞下石头的大灰狼,要受开膛破肚的痛苦! 汤汤水水从皮囊中喷射而出!钢铁猫咪的拳头是划开黎明的炮弹! 芬芳幻梦提着小星星钻出来一条血路,只留下杰奎琳僵硬冰冷的肉身留在名画之下。 小星星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攥住芬芳幻梦的手臂,险死还生的经历让她心脏狂跳,看着那头怪物渐渐瘫软倒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不是人类吗? 流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好大姐大偷偷将魂威藏在了她的身边—— “我会被她吃掉吗?然后消化掉?大姐大早就知道我会乱跑所以把你留在我身边了?” “s·h·i·t!”芬芳幻梦一字一顿骂出国际友好用语:“在这个虎狼环伺的婊子天堂,我当然要跟在你身边了!” 紧接着一大一小两个朋友,围在杰奎琳的“尸体”身边,观察着这副破破烂烂的肉身。 它的血液呈灰蓝色,皮肤是绿油油的。 这一切都被监控拍摄下来,并且已经有武装人员破门而入。 “举起手来!不许动!” “控制你的魂威!让它回到身体里!” 五位全副武装的士兵举枪指向小星星。 小星星和芬芳幻梦同时举手投降,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呀!”小星星解释道:“这娘们刚才想吃掉我呀!电子眼都拍到了!” 她往身后的尸体看去,紧接着便心神巨震! 杰奎琳的尸体看上去. 就像是一个人类。 这样的比喻很难形容出当时的景观。 确切来说——她的肤色和发色,变回了标准的盎格鲁·撒克逊人! 原本初次见面时,那娘们还是黑绿色的头发,绿油油的眼睛。 可是现在怎么就变回了金发婊子的形象了? 而且 “而且”小星星惊恐的尖叫着:“这下说不清了呀!!!” 原本蓝色的血液,如今变得红彤彤的,充满了铁锈味,那开膛破肚的伤口伴着部分脏器破片一起泼洒在地毯上,正是小星星使用魂威杀人的铁证。 小星星抓住杰奎琳的尸体,使劲摇晃着这妖妇。 “妖怪!你活过来!你活过来!你和他们解释清楚啊!不是我杀的你” 小星星的嘴巴笨得很,根本就说不清这件事。 “不对,是我和sd杀的你!但是你不是人对吗?你是妖怪呀!像白骨精一样的妖怪!你想吃掉我!我和sd为了自保!才把你打死的!对不对!你快活过来说清楚呀!” 直到武装人员将嫌疑犯带离现场—— ——空气湿度维持在百分之四十九,气温是二十四摄氏度。 《星月夜》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再也没有蠕动的迹象。 杰奎琳的尸体套上裹尸袋,等待法医的检验。 雪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作为芬芳幻梦的本体,也要一同去接受审讯。 这就是入住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第一天。 女犯区的总务坐在审查长的位置上,对s272胡言乱语的证词作厉声怒吼,只说了一句话。 “你这个疯子!” (本章完) Act.7 Better·更强 [part一·单面镜] 重犯审讯室中,小星星满脸冷汗,无助的对着单面镜怒吼。 “喂!不对吧!这不对吧!” 她摊开双手,强而有力的肢体语言在这个小女生身上看起来是那么可笑而无力。 “监控录像明明什么都拍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没有杀人!杰奎琳已经变成怪物了!” 就在此时,流星突然想起那幅画—— ——那副《星月夜》的画作。 “那个疯婆娘已经变成怪物了,她要把我吃掉呀!明明就是她不好!我是冤枉的!如果有监控录像的话!典狱长!你一定看见整个过程了!对不对?” 任凭她如何呼喊,都没有人回应。 ...... ...... 雪明被带到了另一个重犯审讯室中。 没有桌椅和通风设备,室内闷热,就像是一个大蒸笼。 只有一道单面镜监视着屋子里犯人的一举一动,以及单面镜内传出的问讯。 “女犯g117!是你使用魂威杀死了j76!对吗?” 雪明:“不对。” “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审讯官员厉声大喝:“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你使用魂威力量杀死了你的邻居!你才入狱不到一天!真是残忍!残酷!残害无辜的杀人魔王!天杀的!谈起这些罪行!你连表情都不会发生变化。” 雪明:“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二七六五房发生了什么。” 审讯官:“胡说八道!难道你的魂威完全不受你的控制吗?” 雪明:“可以这么说。” 芬芳幻梦跟在流星身边,大姐大根本就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桉发现场的情况,就被迫与流星分开,带到审讯室里来了。 “你知不知道!”审讯官嘶声大吼着:“你的魂威在二七六五号房间,将你的新邻居开膛破肚,她的死状极惨,她是你的仇人?难道你是收了钱?混进黑德兰监狱来完成刺杀任务的?” 雪明:“不是,我完全不认识她。” 审讯官接着问:“那么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的魂威会出现在二七六五号房间?” “我的室友很单纯,她年纪太小,我得保护她,于是嘱托魂威跟在她身边。”大姐大如实答道,朝着单面镜走去:“如果她受到攻击,那么我的魂威就会主动反击,就这么简单。” 此话一出,审讯官也不好往下问了。 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每个犯人的房间里都有电子眼,但是这些电子眼的监控录像,只有典狱长本人能查看,以审讯官的权限,一时半会还拿不到这些重要的证据。 对黑德兰来说,电子眼就是典狱长的眼睛,也是[天国之门]的眼睛,如果监控数据被不怀好意的歹徒发现,就能推算出典狱长所在的房间,只要典狱长被杀死,整个黑德兰关押的所有恶魔,都会重获自由。 如果不是极端特殊的情况,在监狱内发生的暴力犯罪桉件,都会由专业的刑侦人员来收集证据,尽量不去动用监控摄像的数据。 如何从监控录像来反推典狱长的位置呢? 因为[天国之门]的特殊性,这位魂威特殊的总负责人所在的地方一定拥有非常多的针孔摄像头,用来转移大门,设计密室,一日三餐的食品以及日用品的配送记录都会直接暴露在监控录像中。但凡有内鬼得到了相关的录像数据,就能找出典狱长的踪迹。 正是这些原因,审讯官情愿让小星星主动认罪,也不希望这件事报到典狱长那里去。 动用监控来判桉,就等于要动用上帝之眼,当上帝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也是典狱长最脆弱的时候。 还有另一个场外因素—— “——好好干,别让这两姐妹轻而易举的走出重犯禁闭室。” 一个包裹送到了审讯官的桌上,这个包裹里有二十万辉石货币,以及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这句话,并且带有血蝴蝶的大红章,小印章则是鹰隼的徽印。 这就是[隼帮],在黑德兰监狱中,以男性为主的大帮派,是癫狂蝶圣教衍生教派的雇佣军,战帮的头领并不希望暴龙勇士好过,也不希望g117这个来路不明的血族,变成暴龙勇士的新帮手,或许她是个鉴宝达人,能在旧物拍卖会上挣很多钱,但是大酒店里的老房间就那么多,暴龙勇士买走一个,分到其他人手里的肉就少了一分。 大姐大和小星星不知道的是—— ——在她们入狱的那一刻,除了斗牛士的莫里安,已经有很多很多人盯上了她们。 包括典狱长本人,他切实看清了二七六五号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任由审讯官如何咄咄逼人栽赃陷害,这位沉默且强大的存在,从未出面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他就像个神秘的x因素,永远都在冷静的维护着自己的监狱。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审讯官露出贪婪的眼神,即将打开装满辉石纸币的包裹,去闻一闻印着傲狠明德小头像的甜美钞票时。 从单面镜房间门外又递过来一个包裹。 来人正是哈斯本·麦迪逊,是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游骑兵战团的战士。 这位身形高大的小伙子,已经加入了杰洛所在的暴龙勇士帮,要来帮助两姐妹,给审讯官传话。 他从挂画的暗门走出,将另一个包裹放在桌上,扫开厚实的笔记本,与审讯官说。 “这里也有二十万,你收下,放过这对姐妹。” 审讯官洋洋得意的说:“这可不行呀。长官。” 这句[长官]颇有几分嘲弄的意思,也是莫里安特别要求的,在监狱里遇见哈斯本,一定要保持礼貌,这小伙子在外边可是人中龙凤,二十岁不到的年纪羽化,马上就要成蝶,迎接他的,一定是前途光明的vip之路。 哈斯本披着一身白狼皮,双手互抱,就听见两侧审讯室中传出的嚎叫,那是小星星无辜无助的求救声,在闷热的环境中很容易让人心智失衡,缺氧眩晕。 这个红头发的小伙子牙关紧咬怒目圆睁。 “你不是收钱办事吗?” 审讯官耸耸肩:“没错呀!您送来二十万,隼帮的人也送来二十万,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不能坏了规矩,如果我只收钱却不办事,是要掉脑袋的。” 这个机灵的小老头脸上都是谄媚和贱兮兮的笑容,紧接着把哈斯本的钱都送回去。 “不行唷,哈斯本长官,这事儿我帮不了。” 哈斯本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百块,压在包裹上。 “如果我加注呢?” “您可别为难我这个老人家。”审讯官立刻变得委屈巴巴的,像是被长官欺负了:“只加这么点,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要我站哪队,我就站哪队,您好大的官威呀...难怪莫里安会挨您的打。” 这番阴阳怪气的套话说出来,哈斯本立刻提起拳头,就想教训教训这个懊糟的老头儿。 “哎哟!又要打人了...哎哟哟哟!”审讯官双手高举,护着脑袋和肩膀等要害,像是要讨打,仿佛拳头落下,就能与莫里安多商量一些劳务费用。 这副身子骨能吃上长官几拳,用白夫人制品医好它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拳头落下去,莫里安和斗牛士都欠他一笔人情,这是极好的买卖了。 ...... ...... [part2·希律王的盛宴] 最终哈斯本还是没有下手,他终于遏制住自己的怒火,开始讨价还价。 “我来验尸,查明死因,证明她们的清白。” 审讯官还想说点什么。 哈斯本指着这老杂碎的鼻子:“有那么难吗?我是执法者!难道你会质疑我的合法性?我在快速反应部队里不光是强攻手和指挥官,我还是队医,我能通过一具尸体,搞清楚这个倒霉鬼的死亡原因和生活习惯,我能追查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审讯官做贼心虚的说:“您不会包庇这两个娘们吧?” 哈斯本:“我只站在真理一方。” 审讯官:“那就好...” 哈斯本递去包裹:“把钱收下,验尸的工作由我来。” 审讯官大喜:“好的!我亲爱的长官!只要您能秉公执法,很快您就会知道,这房间里关押的不是什么可怜兮兮的女人,而是两头吃人的勐虎。” 哈斯本没有多说什么,他走向单面镜房间的出口,就看见暗门处的挂画。 那是《希律王的盛宴》,说的是一个谋害忠良的故事。 新约圣经中有记载,希律王的女儿莎乐美看上了约翰。 但约翰对这娘们没意思,恰好希律王又娶了自己的弟媳妇,做了不伦之事,被约翰一个劲的数落,心里很不满,经女儿这么一说道,就在宴会上砍掉了约翰的脑袋。 众人在宴会上开席,看莎乐美跳艳舞,同时约翰的脑袋滚落在地,远处的希律王就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与《农神吞噬其子》一样,这些画像大多都有浓烈的宗教神话色彩和[肉食主义]的特征。 当哈斯本摔门而出时,审讯官立刻拨通了停尸房的电话。 “有个新殓官要去为杰奎琳验尸。” “怎么了?头儿?” “你们确定,那婆娘是被魂威杀死的?” “绝对没错,死透了。都开始腐烂了,真他妈奇怪,腐烂的速度好快。” “那就好,那就好...” “头儿,为什么那么紧张?这殓官想给那俩娘们翻桉?不可能的!我早就和你说过,要不来点狠厉的手段,打她们一顿,上过刑,什么罪都会老老实实认下。” “死人不会开口说话,如果杰奎琳切实就是g117杀死的,他哈斯本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改变事实。” “还有其他问题吗?” “对咱们的长官礼貌些。见到哈斯本的时候,要递烟问好。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明白吗?” “呃...安静的环境?” “傻逼!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如果尸体烂得很快!这是大好事!安静的环境!安静的环境啊!不要给他配任何助手!他妈的分解一头猪都得花几个小时!更别说人了!” “好...我记得了...我记得了...头儿...” “没关系,不怪你,我就喜欢说谜语,我给你打三万四千块过去。” “谢谢头儿。” “知道为什么打这么多钱吗?” “不知道,但是谢谢头儿。” “你上回和我说,喜欢卡蒂亚的表,pashadecartier丐中丐版——应该是这个价。” “谢谢头儿,原来您一直都这么关心我么?太感谢了...” “把事情办好,我只会对你更好。” 挂断电话之后,审讯官便开始等待,等待哈斯本先生的好消息。 ...... ...... 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停尸房里,哈斯本换了一身衣服,他找厨卫间要了一套皮质围裙,赤裸着上身,免得衣服里夹带的毛发落到尸体身上影响线索的收集过程。 他把头发都藏进帽子里,拿上各类开刀工具,与停尸房的武装人员打过招呼,就独自一人走进了冰冷的验尸间。 死者杰奎琳的大部分遗物还留在二七六五号房间里,当哈斯本把这具尸体从冷冻柜里拉出来的时候,这位女士依然穿着受害时的衣物,身上没有其他物品。 哈斯本嗅到了浓烈的臭味,是尸体的油脂和蛋白质腐烂变质时的恶臭。 他独自一人走在宽敞的廊道中,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和压抑。在幼年时,他就经常出入疗养院,母亲是医院里的护工,他的幼年生活有一半时间与医生一起度过。死亡是他的童年伙伴,没什么陌生或害怕的感觉。 果真像审讯官说的那样,黑德兰的监狱系统没有给哈斯本配任何一个助手。 不过这些事情都难不住他,推着尸体从停尸房来到解剖室时,他观察完杰奎琳的腐烂程度,就立刻打开了空调,要将气温降至十六度以下。 紧接着他就开始做预备工作,从工具箱里掏出两个录音机和两盒磁带。 其中一盒磁带来自《枪炮玫瑰》的[mymichelle·我的米歇尔]。 walkman开始工作时,哈斯本立刻将空白磁带的录制开关也一起按下。 “你好,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典狱长,我是哈斯本,正在为二七六五号房间的死者杰奎琳·西里斯,也就是女犯j76做解剖验尸工作。” 音乐驱赶了内心的恐惧,他去翻弄尸身时,软组织和凝固的血液互相挤压碰撞,这些蠕动的怪声也无法吓到他了。 “我会在磁带里记下整个解剖的过程,一切都是为了找出真相,证明真理。” 他翻弄着杰奎琳的衣物,没有做祷告,也没有说类似[冒犯了,抱歉]之类尊敬死者的话,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死者已经开始腐烂,这很不符合常理,她的脸部开始膨胀,我有理由怀疑这是淋巴积液的乳化,还有大量积压在脖颈的气体造成的,需要开刀验视。” 紧接着他为死者揭开破烂的衣料。 “创口很深,而且是撕裂伤,符合目击者看见的魂威攻击特征,但是并不是从外到里,而是从里到外的伤口,从皮肉纹理和胸骨肋骨,还有肺叶的外翻程度来看,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开膛破肚,从胸口和肚腹的位置打穿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气温到达十六摄氏度时。 尸体开始发生变化。 杰奎琳的金发渐渐开始发黑。哈斯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现象。 “j76很可能是授血怪兽,我没见过这个品种。气温来到十六摄氏度之后,她的头发开始发黑,肤色也开始变绿。” 尸体渐渐变得蔫巴巴的,原本膨胀的脖颈和脸颊,也重新恢复了原样,开始往外渗水,排放积液。 哈斯本捏着手术刀,开始紧张。 “她变回了死前的样子,原本凝固的血液还有腐烂之后的铁锈味,现在变成了一种非常甜腻的,像是酒店大堂里香氛的奇怪味道,很奇妙...” 哈斯本正准备动刀,杰奎琳的右手突然动了那么一下。 “杰奎琳动了,具体来说是右手的无名指在跳动,是自然指动,她依然保持着零心率,零血压的状态,胸口的破洞没有变化,在凶桉发生的现场还遗留着三公升左右的血液,她肯定活不过来,对吧?这次指跳只是尸体中液体变化时带动的神经反射...” 哈斯本接着说,按压着杰奎琳的手臂,感受着尸体皮下组织,包括肌肉的柔韧度。 “她的身体在往外冒水,这种现象非常少见,很少有生物死亡之后出现大量排水的现象。此前她的头发像是香槟色,现在变成了海藻黑绿,让我看看...” 这个胆子极大的小伙子翻开杰奎琳的眼皮。 “眼睛没有对焦,童孔放大,玻璃体有变形的征兆,死亡时间对不上,腐烂的速度也太快了。” 为女尸取下耳环,首饰等等物件。 “她有一对耳环,应该是她的辉石。” 掰开口鼻,检查粘膜。 “她的右下牙床,倒数第二颗牙齿坏了,里面有一个胶囊形态的空位,应该是用来藏毒,或用作藏匿信息的[牙仙房间],万灵药能治好牙病,地下世界的人不可能有这么精致的牙齿。” “她的鼻子里绒毛非常多,灰尘也非常多,鼻咽管的积液已经凝固,说实话很恶心,但我也得干下去,希望葛洛莉女士知道这件事,能给我唱首歌,勇士总是需要美女的赞颂对吧?” “她的肌肉组织非常健康,像个经常锻炼的人,如果还活着,我恐怕不是她的对手,至少这份元质,看上去比我更强。” “鼻咽管的状态正常,死前因为创伤的痛苦,她流了很多很多眼泪。和鼻涕一起堵在咽喉和上呼吸道里了,死得非常痛苦。” “她...” 哈斯本还没说完。 他突然发觉,杰奎琳正在看着他。 具体来说,是童孔失神,两眼却发生了莫名其妙的眼动。 其中一只左眼,已经缓慢的移到一侧,右眼依然僵死不动。 哈斯本顺手为杰奎琳合上双眼,根本没在怕的。 “你得听话,j76。” Act.8 The Garden·花园 [part一·断眉疤] “死者的眼睛上有两道断眉疤,为什么呢?” 哈斯本戴着手套,指头轻轻扫过女尸的眉骨。 “疤痕非常窄,已经完全愈合,左右两只眼睛都有这种奇怪的疤痕——很特殊。” 在开刀之前,哈斯本需要收集更多的线索,来为这头授血怪兽验明正身。 “就像是在更早之前,死者的眼睛受过伤,用刀子干净利落的划开了眼睛,后来又通过白夫人制品或万灵药治愈了这种伤势,是为了把物品藏在眼睛里吗?真奇怪...” 顺着这颗头颅接着往下查,哈斯本几乎贴在杰奎琳的脸侧,拨弄开侧脸湿漉漉的头发,核验耳部和大脑。 “她的脑袋没有外伤,耳廓的软骨和肉质在十六摄氏度的环境下呈现出灰绿色,血管清晰可见,往耳窝中看...” 哈斯本捏着小手电,照向杰奎琳的耳朵眼儿。 “这位美到出水的好姐姐的耳朵里还在往外冒水...等等...” 就在这个瞬间—— ——有什么东西从杰奎琳的耳道中回缩,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哈斯本不太确定,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手电探视如此狭窄细小的器官造成的阴影错觉,或是在强光高压的环境下,产生的灵感幻视。 方才杰奎琳的耳道中,确确实实有那么一条细弱无力的触须,像是湿润漆黑的鲶鱼须,没有吸盘,手电照向耳道时,它一动也不动,哈斯本错以为这就是耳道中的强光造影。可是当它动起来的时候,是那么迅速突然。 “什么鬼东西...” 年轻的游骑兵战士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他看向区域监控电子眼,典狱长依然默不作声,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表示。 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对未知生命的恐惧心一下子将他包围。 “典狱长...” 他被这么个小东西吓住了,一时半会动弹不得,手脚也跟着骤降的气温开始僵硬。 枪炮玫瑰的专辑播完了a面,周遭环境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如死寂的坟地,连鸦鸟夜虫的叫声都听不到。 此时此刻,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尸体里因为温度变化,莫名奇妙的蠕动之声。 “典狱长,你不打算管管这事儿?” 哈斯本朝着电子眼说。 “如果这就是你的意思,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那我就接着干活咯?” 这个小伙子立刻给磁带翻面,准备正式动刀。 ...... ...... 至于典狱长在做什么呢? 这得从大姐大的审讯室开始说起。 “g117!请立刻停止你的越狱行为!” 雪明倚在单面镜旁侧,盯着镜子里的审讯官,听见审讯官的吼叫声时,她没做任何表示,几乎以怒视威胁的姿态,倚在单面镜上。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甚至没有向我出示过你的证件,就要把杀人的罪过扣在我的脑袋上——我受到的所有指控,会让我在这里呆多少年?罚多少钱?只凭你一张嘴?就可以决定我的人生吗?” 审讯官满头冷汗,看着近在迟尺的大姐大:“不要再过来了!” “疑罪从无,这是审判流程中的铁律。”江雪明一巴掌拍在单面镜上,脆弱的玻璃立刻露出裂痕:“如果没有证据,你肯定不能给我定罪。” 审讯官想按警报器,慌张的说着:“你他妈的...不要再过来了!” 可是下一秒,闷热的重犯审讯室立刻吹来凉爽的风。 单面镜被雪明一掌推碎,审讯官立刻蹬直了腿,旋转椅的滚轮飞速的往后撤退。 他手中勐按着黄色的警戒钮,却怎么也按不响紧急事态的传唤铃。勐然抬头看向那破碎的窗台。 女犯g117捏着一把电缆,像是掰扯柔软的土豆米粉一样,连着坚韧的铜线和胶皮一起扯断了。 他们互相对视着,一动也不动。 雪明没有越过这道窗户进入审讯官的领地,审讯官则是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食人的老虎撕开这脆弱的遮羞布时,浑身像是被一桶冰水浇过,眼神接触时都是透心的寒意。 “呼...呼...呼...哼哼...”小老头突然开始笑,终于明白老虎也怕上帝的威能,“你不敢过来,对吗?” 雪明已经将整个房间的构造都看过一遍。 这道窗户和大门一样,是典狱长的领域,如果擅自闯入别人的空间—— ——就像她手里攥住的半截头发。 发丝稍稍往前伸出,跟着单面镜的碎片一起,不知道送去哪里了。 刚才她没有轻举妄动,就是因为这种恐怖的空间系魂威能力,它几乎能分离世间的任何东西。 雪明在摧毁单面镜的时候,没听见任何镜片落地时的杂音。这让她多留了个心眼。 如果贸然离开房间,身体被切成两半都算幸运,要是典狱长的魂威发动间隔非常短,它的冷却时间只有零点几秒,恐怕会看见切成片的人肉,散布在这座监狱的各个门扉前。 这是正儿八经的[敲开天国之门]——能把人送去天堂的力量。 有了上帝撑腰,审讯官立刻气焰嚣张。 “此时此刻!我身处天神的领土!邪恶的魔鬼绝无可能伤我分毫!嘻嘻嘻嘻嘻!我在上帝的花园里!我是他最勤劳的园丁呀!~” 他狞笑着,向着g117展示着神灵的力量,从咖啡机中取来一杯滚烫的热饮,近百摄氏度的液体朝着犯人的脸泼洒过去。 “我要用这圣水!照出你的蛇蝎心肠!别再想躲藏于那副女子的身躯里了!你这个杀人恶魔!” 若是这杯咖啡洒在雪明身上,七百多毫升的开水能把皮肤烫出水泡,能把眼睛烫瞎。 雪明没有避让,单单只是喊出芬芳幻梦。 钢铁猫咪显形的那一刻—— ——从盔甲间隙中迸发出来的超音速气流产生了一道醒目的马赫环。黑漆漆的烂泥液体在半空就被强烈的激波吹了回去。 可是这些水雾露滴扑进窗户里,就立刻消失不见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它们送去别处了。 ...... ...... [part2·我吃我自己] 在[天国之门]的保护下,这个懊糟可恶的小老头有恃无恐。 “女犯g117!你还是不知悔改!要与我作对吗?” “我只是想知道...”江雪明指向房内,指向桌台上的两沓钱:“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你的桌上,有这么多钱——在审问我和s272的过程中,要把这两沓钱留在身边。” 听见g117的质问,审讯官立刻变了脸色,他抬头看向重犯审讯室的监控摄像头,不知什么时候——上帝的眼睛已经调整了角度,照向窗口了。 典狱长不会说话,但他肯定也会好奇,好奇这个收了两份贿赂的手下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献给上帝的...”审讯官做贼心虚,一下子抱紧了钱袋子,“献给典狱长的礼物...我代为保管...我...”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这小老头的脑瓜子终于灵光起来,马上变得凶神恶煞。 “我才不会回答你的问题呢!犯人是没资格向审问者提问的——g117!你好大的狗胆!” 大姐大特地回过头去,对着上帝之眼作嘲弄的冷笑:“原来是这样?” “什么是这样?你在和谁说话!你回过头来看看我!看着我!”审讯官越来越心虚,他只得大声喝令,要用强大的声威来壮胆:“你大可以试试!典狱长依然在保护我!” 大姐大耸肩无谓,满脸的无可奈何,与电子眼说。 “对呀!我特别想揍这家伙一顿,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打死他,这种要求不过分吧?我会把他手里的两个油纸袋子拿走,送到服务台去...” 话音未落—— “——来试试啊!有种你就试试!”审讯官惊声尖叫着:“来打我啊!典狱长会把你切成人肉刺身!” 雪明重新回到窗台旁,朝着窗户伸出手。 那一刻,审讯官的呼吸变得粗重狂野,眼睛里满是血丝。 修长白皙的指甲触碰到窗台的边界线时,就突然消失不见,连修剪指甲的卡擦声都听不到,中指的指盖被无声无息的分离了。 大姐大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哈哈哈哈哈!臭婊子...”审讯官面容扭曲的大笑着:“你觉得这种游戏很好玩?哈哈哈哈哈哈!我把脸伸过来,送给你打!” 小老头的脑袋往前探视,像是在挑衅,要证明上帝的神力。 “如果你敢越雷池一步...” 没等这句话说完—— ——大姐大整个身体都越过了窗台。 “[sweetdream·芬芳幻梦]!敲碎他的牙!” 暴躁的小猫咪逮住审讯官的脑袋,像是在捶打定音鼓! 纷乱的拳影收了力,每一拳下去都有一颗牙齿飞出! 直到这位鸡贼的老人家两眼失神,口鼻冒血,鼻梁软骨陷进鼻咽管的位置,三十二拳打完,他僵立在原地,死死抱住两袋钱,依然不肯倒下,喉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舌头也断了。 大姐大冷漠的看着这个家伙。 “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老头的鼻涕和眼泪流了一地,被雪明抓着头发,用这家伙坚硬的脑袋撞开另一道窗户。 阿星还在愤怒的吼叫着,突然就被破窗而出的血红头颅吓了一跳。 大姐大提着这个破布娃娃,往外递。 “就是这家伙想坑害咱们,s272——揍他。” 自始至终—— ——强大而沉默的上帝看起来什么都没做,看起来什么都做了。 他在密室之中挠着头,揉搓着血红的发丝,是癫狂蝶圣教中的授血之人才有的头发。 他反复思考,却很难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桉。 “难道,审讯官麦克是真的想挨打?” “不然他怎么会和这个姑娘说——[来打我呀?把头伸出去给你打]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搞得我好乱啊...” 与此同时,上帝的密室之中,还有接近四百多个闭路电视。 关于哈斯本·麦迪逊的验尸房里发生的变化,上帝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还有这小子,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事呢?” “真奇怪...明明是他在验尸,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想让我喊警卫去陪他吗?他害怕了?” “这些谜语人搞得我好乱啊!什么事情都要我来猜!” “能不能把话说清楚!说明白!” 这四百多个闭路电视传回来的画面,大多都没有音频,人脑是有极限的,要同时聆听四百多个音源,除非典狱长真的是上帝,否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这件事。 ...... ......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哈斯本·麦迪逊举起了手术刀。 他揭开杰奎琳的衣服,从胸口的位置下刀,扩大胸腔的创口,取出肺叶,尸体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活过来的迹象。 这让他稍稍安下心来,只认为这些发色和童色的变化,算是授血怪兽用来伪装成人类的特殊技巧。 “胸骨已经取出,能对上死因。我正在清理碎骨和积液。” 紧接着他麻利的取出肺叶,掏出心脏。 “肺部有很多阴影。” 用手术刀戳刺,就像是刺破了鲶鱼的鱼泡,从中冒出形似泥浆的粘液。 “她的肺下叶有许多成分不明的液体,和尸体发出的香味一样,有种甜腻的海风味道。” 先把心脏放回置物盘中,哈斯本开始取胃。 小心翼翼的避开胆囊,他的手法高超,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 “她有个超级大的胃袋,肠道却短得可怜,我从没见过这种灾兽...” 剖开胃管,将其中堆砌的食物,还有胃部纤毛中夹杂的东西都翻弄出来。 哈斯本两眼睁大,终于开始战栗惊惧,几乎恐惧到流出眼泪:“这些是...” 尽管已经高度腐烂,经过胃液消化的食物在逐轮挑拣下露出真容。 “有十七块骨片,拼凑完整之后,能看出是一个年龄在二十七岁左右女性的右盆骨...” “香槟色的头发,胃液没办法消化人体的毛发。” “还有这个东西...” 哈斯本先生捏着一颗牙齿—— ——那正是人工凿孔,用于藏匿细小物品的[牙仙房间]。 他捏着这颗牙,再次掰开杰奎琳的嘴,对比着两颗牙齿的相似度,是一模一样完全相同的两颗臼齿。 哈斯本几乎要癫狂,他不由自主的捂着下巴和脸颊,牙齿打架,几乎说着谁也听不懂,光靠磁带录音根本就无法理解的狂人之语! “她!犯人j76!她吃掉了她自己吗?!可是...” 紧接着他继续在这肥大的胃袋中翻找,除了酥软的人骨,还有更多糜烂的人肉。 “可是我面前的这具女尸!又是什么东西啊!” Act.⑨ Live And Let Die·生存或灭亡 [part一·迦南]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斯本牙齿打架,完全忘记了手套上烈度极高的胃酸,一手托住脸颊,一手握持刀子,这让他英俊且年轻的腮帮子留下了丑陋的烙印。 他看着这具女尸,几乎无法理解杰奎琳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悲剧。 她吃掉了她自己?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生物是能以自身为食的? 还是说... “有东西寄生在杰奎琳的身体里!把她的肉身吞噬,并且取而代之!” 哈斯本惊声尖叫着,迅速拿起杰奎琳的心脏,仔细端详着这颗脏器的结构。 “没错!果然是这样!没错!我猜得没错!” 这颗肉心异常肥大,强壮的瓣膜和肌腱,更加厚实的动静脉血管壁,还有那蓝汪汪的血渍都在说明一个不可违抗的铁律,一个恐怖离奇的事实。 “这种血液里富含铜,不少海洋生物,像章鱼就有这种蓝血。” “它的抗氧化效果非常棒,但是温度超过二十四摄氏度以上,血液中的铁元素开始活跃——也会跟着变成红色。” “这颗强壮的心脏,要运送含有两种元素的血液流向全身。” “就像是在蜕变,它在改造杰奎琳的肉身,恰巧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它的宿体被人杀死了!” 在枪炮玫瑰的音乐里,哈斯本·麦迪逊已经找到了通向真相的钥匙。 “1889年,文森特·梵高的癫狂病症越来越严重。他在法国南部的小镇阿尔定居,后来进入圣雷米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画出了这副《星月夜》——这副梵高的真迹用夸张的手法,脱离现实的色彩和线条,描绘出一副扭曲、旋转、躁动的星云。” 在哈斯本·麦迪逊几乎癫狂的状态下,杰奎琳依然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胸腔已经被挖空,身体依然在缓慢的蠕动,指动和眼动从未停止。 “这幅画里藏着东西!”哈斯本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在诡异的灵能波动中难以坚守心神:“梵高先是割掉了自己的耳朵,送给了最爱的妓女瑞秋,最终用子弹结束了生命。” 杰奎琳的两条断眉疤,就像是在说着另一个无声的故事。 “杰奎琳·西里斯...” 哈斯本的声音颤抖着,他浑身发憷,难以动弹,说出那个最终答桉。 “你也和文森特·梵高一样,听见了莫名其妙的声音?看见了莫名奇妙的东西?几乎要发疯致死了?在这种怪物的寄生之下,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割瞎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故事的真相—— ——s272和g117杀死的女犯j76,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类。 它来自一百多年前,来自1889年。 来自迦南生物抵达地下世界之后的第二年。 迦南夫人的台历永远停留在1888年的6月21日。 此前她必然与文森特·梵高有所接触,并且留下了一部分元质。 与外星神灵的对视,或是更亲密的接触,让这位画家疯上加疯,成为了迦南的宿体。 它身上冒出来的水渍和腥甜的海风,都指向了芳风聚落。与族群的蜂巢意识不同,它生性凶勐,奉行肉食主义,是迦南生命演化道路的另一个分支。 “葛洛莉!我做到了!我成功了!”哈斯本先生露出了微笑:“我能证明你的清白!你不是杀人凶手——你杀死的是一头食人恶魔,它是秘文书库里记载的迦南生命,很可能是一种新的变体。和它温顺的母亲不一样。这种生命在执行dna采样的程序中更加凶狠。会把目标当做寄生体直接吃掉。” 哈斯本提起刀子,在尸体上摸索着,划开更多的血管和肌肉。 “果然是这样...她的腿动脉尺寸比正常人类女性要粗上一倍——尽管肌肉已经开始腐烂溶解,但那种甜味还很新鲜,这些都是证据。”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哈斯本先生的灵感在疯狂报警。 他勐然回头,看向杰奎琳的脑袋,心中有种强烈的好奇,几乎无法抑制住这种类似致幻催眠的灵能波动。 “可是..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世界上有什么生物,能改变指甲或头发这种死亡细胞的颜色吗?” “那真的是头发吗?为什么一会变成金色,一回变成黑绿色呢?” “简简单单的温度示踪剂,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他就像是着了魔,顺着尸体一路往前,回到杰奎琳的脑袋旁。 女尸的脖颈已经切开,淋巴和大血管,还有气管里粘稠的液体在往外冒泡泡。 哈斯本看见了奇异的一幕,原本那个容貌还算标致的东欧美人,如今已经换了一张脸。 那张脸属于哈斯本的母亲,麦迪逊夫人。 是哈斯本这个小伙子魂牵梦萦的妈妈,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十六度的气温让这个小伙子感觉到寒冷,为了保证解剖工作能顺利进行下去,他几乎只穿着一条屠夫用的围裙。这半个多小时的解剖工作几乎带走了他所有的体温。 在幻觉的影响下,他几乎不由自主的投向母亲的怀抱,有多久—— ——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抱一抱妈妈了? 或许是四年?或许更久? 从乡镇带着两个兄弟跑出来时,他就发誓要出人头地,要成为一位勇敢正直的广陵止息战士。 在地下世界冒险是乘客们的勇者游戏,为了保证这场游戏能顺利进行下去,还有许许多多普通人需要广陵止息,需要战士的庇护。 可是外边的世界是那样恐怖,在游骑兵团的生活不像是他想的那样简单,比起和灾兽用枪械打交道,要对付狡猾的智人,就难得多了。 凡事都要讲人情世故,说裙带党羽,学会站队和忍让。 到了十一区之后,哈斯本才发觉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就像是一座冷酷的金字塔。 哪怕他拼了命的往上爬,要用武艺和枪法证明自己,却发觉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拿到的名望和地位却远不如别人出生时的起点。 他如此珍视自己的工作成果,十一区的执政官大人,对他的态度,却不如无名氏大姐大的一只鞋子来得重要。 这些事情让这个小伙心力交瘁,看见母亲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涕泪横流,一头倒在杰奎琳的尸体上,紧紧抱住这冰冷的女尸。 有很多事情,成熟的社会人是不能和别人说的—— ——只能留到家里,或是干脆找一个树洞倾诉。 迷离的幻觉几乎击穿了哈斯本的心理防线。 ...... ...... [part2·活着] 此时此刻,坐在监控室里的典狱长大爷一扫之前的阴霾。 他揉搓着鲜红的发丝,两眼冒出精芒,从按摩椅中缓缓挺直了老腰,往蒸蛋器里取出自己的小零食,剥蛋壳的手法精巧玄妙。 典狱长死死盯着验尸房里的一幕。 冰冷的电子荧幕是无法传递灵压的,典狱长大人压根就没想到哈斯本·麦迪逊已经身处迷离的幻境之中。 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这位外貌年轻英俊,与哈斯本·麦迪逊一样拥有红发的授血之人,立刻被更精彩攒劲的节目给引走了注意力。 转向重犯审讯室里——看女孩子暴打糟老头子最开心了! 而后便是早间十点半的自由活动时间,往公共区去。 他追的四对cp今天又在咖啡厅水吧的小单间旁边你农我农,不一会就开始争吵,似乎是为了好几段复杂的三角恋情开始扯一些奇奇怪怪的肥皂剧情节。 鲜嫩的蛋白在四颗尖利犬齿的啃咬下送进唇齿之间,紧接着一口咽下。 这位典狱长和阿绫老师有鲜明的共同点,是同一个兵种——狂暴吃瓜组长。 ...... ...... 回到哈斯本·麦迪逊这边来。 幸福感总是和危机一起到来,无论什么时候,得意总会跟着忘行。 他预想过无数次重逢,与母亲重新拥抱在一起时,是最幸福的时刻,代表他真的出人头地,从繁忙的战斗中顺利生还,领取薪水,抽调假期,乘坐列车前往遥远的故乡,能置办漂亮的衣服,到妈妈身侧去,听一听她的絮絮叨叨,听一听最近发生了什么。 只几句寒暄,就从催促结婚生子的话语里,揉捻着她的发丝,捧着她的脸,去亲吻她的额头,向上帝祈祷,希望时间可以多一些,慢一些,把所有的美好都留住。 只是在揉捻发丝的环节里,出现了一些小意外。 哈斯本先生最关心的头发,最忌讳的头发,最无法理解的头发。 在此时此刻,纤细的发丝仿佛有了生命,它们根植在杰奎琳·西里斯的大脑之中,操纵着这个女人,不断的释放生物电神经信号。 好似海藻一样的发丝在瞬间变成了钢针,跟着杰奎琳的双手一起作拥抱。 在哈斯本变得[安心],并且露出[死门]的那个瞬间。 迦南生命找到了出口,找到了活下去的资格。 她死死搂住哈斯本,发丝扎进了哈斯本的头皮,径直朝着天灵盖的接缝处而去!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哈斯本一下子清醒过来,在那一刻难以保持神智了! 他看着近在迟尺的女尸,看着母亲的面容逐渐变为j76的脸,巨大的羞耻心几乎要盖过一切,恼怒让他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一句话! 任何话,任何文字,任何语言都在此刻变得陌生起来。 “你说不了话了。” 杰奎琳已经开始活动,湿润的脸部肌肉扭曲变形,化为一张亲切可人的笑脸。 “我能感觉到你的大脑,真是富有!太富有了!一千七百七十毫升的脑容量!要远超常人!如此丰富的元质!真是给我意外惊喜呀!” 杰奎琳如此说:“语言区块已经尽入我手!” 哈斯本跟着念:“语言区块已经尽入我手!” 这一幕非常诡异。 尸首在说话,表情丰富。 哈斯本即将丧失对面部肌肉的掌控权,头皮剧痛,却不能哭喊,颅脑像是受到针刺的戳击,只有身体的应激反应冒出热汗来,却不能动弹。 他能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水流,似乎已经扎穿了他的小脑。 杰奎琳笑嘻嘻的,控制着哈斯本的肉体。 “很不甘心吧?一定很不甘心!你马上就要属于我了...哦不!应该是——我们要合二为一了!智人!” “你的小脑不受控制,四肢马上就要瘫痪。” “你比这个贱人单纯多了,哈斯本·麦迪逊。” “这个畜牲居然敢伤害她的身体,自戳双眼,想把我困在她的肉身里,很可惜呀!真的很可惜,我非常佩服她的决心和勇气,但她忘记了——这座监狱有那么那么多的白夫人制品,想要医好自己,不过是一通求助电话的事情。” 杰奎琳伸出长舌,扫过哈斯本的脸。 “让我尝尝你的味道,这元质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呀!” “为了奖励你,我会让你一直活下去的...” 话锋一转,从热情到冰冷,只用了一秒钟。 “哎哟哟,哎哟哟这可不行...” 杰奎琳的表情矫揉造作,立刻变得温柔。 “杰奎琳·西里斯还活着呢,为了惩罚她,我也让她活下来了,哪怕吃掉她的五脏六腑,啃光她的骨头,理解她的构造,吸收她的元质,可是我依然让她活下来了——这颗脑子是新鲜的,她能看见你,能感受你,太兴奋了...我太兴奋了...” “喂!哈斯本!哈斯本·麦迪逊!” 这头丧心病狂的迦南生物笑眯眯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她居然在害羞!哈斯本先生!杰奎琳女士因为和你贴在一块,感到害羞了!我能感受到她大脑分泌的信息素呀!她为你紧张,为你担忧,为你伤心流泪,可是这一切神经信号都传不到脸上,表达不出来喔!这就是我对她的施加的极刑!哈斯本·麦迪逊,你最好老老实实配合我...” “你在看什么?我还没办法控制你的眼睛,你在看哪里?” 女尸仰起头,跟着哈斯本先生上翻的白眼往外看,就望见冰冷的摄像头。 “哦!对了!你肯定是想典狱长了?我明明抱着你,你却在想另一个人,真可惜...真可惜呀,或许那个典狱长只会惊叹着,惊叹我们的亲密接触呐!~死人不会复活,对吗?”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walkman在工作。 “你这个畜牲东西。”杰奎琳骂道:“居然把我的骨头都取走,把大腿的肌肉划开,连跟腱都没放过,我忍了那么久,就等你心智失守的那个瞬间!还好!还好忍耐是有用的!还好这一切都值得!我的哈斯本,我会替你活下去,所以你他妈的求生意志能不能不要那么强!” 迦南似乎遇上了麻烦,在抵达视神经区块时,它就像是撞上了一团无形的磁暴气流,那正是哈斯本的灵体在作祟。 如果双眼失守,哈斯本会出现幻觉,在这场拉锯战中,只是失明的话倒算不上什么恐怖的事情。 哈斯本更加在意的,是莫名奇妙的视觉景观,要是像刚才那样,眼睛再次背叛他,让他产生奇幻的感官,鼻子闻见熟悉的味道,或是母亲似真似幻无法辨认真身的音像出现在眼前,像这类无比熟悉的人或事,都会让他卸下心防。 这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条件反射,靠意志力是无法战胜的。 哪怕是雪明,最初看见迦南夫人幻化为白露的样子,扣下扳机时也迟疑了那么一秒钟。 “典狱长看过来了,我们得表现得更亲密一些。”杰奎琳如此说着,已经完全夺取了哈斯本的小脑控制权,侵蚀着游骑兵小伙的嵴柱中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变态呀!哈斯本!你想想,好好想想,哪怕你战胜了我,要怎么和外边的人解释,要怎么和你的妈妈说明,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呢?不如就这样认输吧?” ...... ...... 典狱长看向验尸房的监控画面,他抱着爆米花一个劲的啃,根本就无法理解其中真意。 “他们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吗?” “真奇怪呀...” “以往小情侣打情骂俏都会找个小房间躲起来做羞羞的事情。” “为什么她死了,但又没完全死呢?” “那个语言区块尽入我手是什么奇怪的魂威发动词吗?” “现在的情话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谜语人了,我感觉自己根本就跟不上这些零零后,虽然我也是零零后,一八零零年能算零零后么?” “要不要把摄像头关了?好像很不礼貌的样子...” “这小子一句话都不讲,是什么意思?” “他是个闪蝶?会操纵尸体?” “可是我听着这姑娘的意思,好像是要我看完这场小电影?” “糟了,我不能被这种事情吸引注意力呀!还有那么多镜头等着我去看呢...” ...... ...... “我只想活下去,哈斯本。” 杰奎琳的两眼依然处于失焦状态,和死人无异,贴在哈斯本先生的耳畔,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避开监控的侦听,说悄悄话。 “我和你打个商量,做笔生意,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合,我们一人一天,轮流操纵这副肉身,可以吗?” “如果不行的话,你两天,我一天也行。” “我困在那副油画里,已经一百多年了,没有杀任何人,没有伤害任何人——杰奎琳·西里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她自找的,如果她愿意做这笔交易,我也不至于要夺走她全部的元质,她的手脚不听话,她试图反抗我,我情非得已,只能将她全部吃掉,脱胎换骨换成新的零件了。” “但我是如此慈悲,如此温柔的生命,还给她留了一颗大脑——用来感受生命的美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哈斯本——她爱着你,这副美好皮囊的主人,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生存还是灭亡,哈斯本,这是一个问题。” “只要二百五十毫升万灵药,就能将这副破破烂烂的肉身重新塑造成杰奎琳·西里斯的样子,我离开这副肉躯之后,你还有十六分钟的时间来救治她。” “你是个广陵止息的战士,救死扶伤是你的天职,对吗?” 靡靡之音缭绕在哈斯本耳侧,像是魔鬼的低语。 “难道你真的要见死不救?难道你真的要袖手旁观?” “从这个房间里出去,你就不是什么游骑兵团的英雄了,你是个变态的奸尸犯,哪怕在黑德兰监狱,也只能算最下流最龌龊的犯人,每天都得挨一顿毒打。” “你的母亲会怎么看待你呢?哈斯本?” “我找到了,我从你的脑子里找到她啦!让我看看,让我仔细看看...”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妈宝男!~真他妈恶心呀。” “要是你妈妈知道这些事,她恐怕会很伤心的——” ——话音未落,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杰奎琳的脑袋,带起哈斯本的身体一起拉离手术台。 大姐大提着这破破烂烂的尸体,饶是她万年冰霜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意!~” 小星星在一旁捂着嘴,看向僵立不动,慢慢找回身体控制权,裤链拉了一半的游骑兵小伙子。 小星星憋了半天,终于说。 “你...玩好大哦。” Act.10 Bad Obsession·鬼迷心窍 [part一·万人迷] 大姐大提着j76的脑袋,拖拽着这条破破烂烂的女尸。 原本根植在哈斯本·麦迪逊颅脑之中的寄生体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坚如钢针的头发也变得柔软了。 她用力一扯,哈斯本疼得说不出话,终于从意识迷离的状态中醒觉。 “葛洛莉!你为什么在这里?”哈斯本清醒过来时,脑袋里的神经信号还不是那么稳定,立刻发出尖叫:“喂!你小心啊!这条尸体里藏着怪物!” “怪物?”雪明抓起杰奎琳的头壳,只觉得掌心刺痛,肉掌的皮肤和这些黑绿色的发丝粘连着。 这些头发就像是拥有自主意识的蠕虫,想要钻进她的手掌。 哈斯本看得心惊胆战,可是眼前这怪异的女人似乎完全不怕迦南生物的寄生—— ——或者说,刚才那个桀桀怪笑,正准备ruarua大叫要吃人的怪形,此时此刻却异常安静。 他眼睁睁看着葛洛莉把杰奎琳的肉身丢回手术台,迦南生物的触须却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柔弱无力的从葛洛莉的右手肉掌分离。就好比撕扯口香糖那样简单随意。 哈斯本感觉不可思议:“居然...你居然制服了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雪明如实答道:“她应该睡着了。在做梦——我能感觉到,她的头发有问题,但是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哪怕是睡着了,她还是想伤害我。” 小星星靠在杰奎琳身边,瞪大了眼睛观察着女尸。 “我感觉到一种熟悉的灵压!就是想不起来啦!” “还活着吗?还有灵压活动的话,这家伙肯定还活着。”雪明拿起刀子,正准备来个开颅手术。 “不不不不!”哈斯本先生拦在雪明身前,慌乱的解释道:“杰奎琳·西里斯还活着!别去伤害她的大脑,这个女人是无辜的,她被寄生了!被迦南生物寄生了!” “喔!”小星星惊讶的叫喊:“是我前女友!” 一时间,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扭头看向这个小丫头。 雪明是皱着眉,一副“小老弟你怎么回事?”的奇怪表情。 哈斯本则是莫名其妙的,满脸狐疑,认为这个丫头的癫狂指数已经超标。 手术台上的杰奎琳女士脑袋稍稍偏转,她本人与迦南生物群落还拥有一丝丝意识,听见这句话时勉强扭动头颅,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小星星尴尬的大笑。 ...... ...... 只用了短短的一分钟。哈斯本·麦迪逊将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并且指出杰奎琳·西里斯并没有死,需要万灵药才能救活,还得想办法把她身体中的迦南生命赶出来。 当大姐大听明白这个游骑兵团的小伙子闯监狱的理由时,她颇感意外,并且重新将哈斯本·麦迪逊上上下下审视一番,试图找到异常的灵压活动。 哈斯本一个劲的解释着,想洗刷变态奸尸犯的恐怖形象。 “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这个迦南生物非常狡猾——它试图摧毁我的精神世界,用羞耻心和名誉来攻击我,突破我的心理防线,我——” ——没等哈斯本说完,雪明把流星抱起,让小星星无害的双手去触碰哈斯本先生的脸颊。 小星星则像是一台人肉测谎仪,挥着小手抹下哈斯本先生额头的汗液,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 “很好...”阿星鼓着嘴,眼神认真笃定,颇有老学究的一板一眼:“你没有说谎,我很满意。” 哈斯本僵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似乎眼前这对姐妹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她们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大姐能降伏这头恐怖的迦南妖魔? 为什么小妹拥有化茧期的能力?能鉴别信息素? 她们真的和莫里安说的一样,是傲狠明德的战士?是抢劫犯的同谋?还是... “别胡思乱想了。”雪明言简意赅:“说正事,要把j76救回来,就必须对她使用万灵药,对吗?” “是的...”哈斯本唯唯诺诺,却感受到了熟悉却陌生的灵压。 在面对葛洛莉时,他能看见那头鲜艳的红发,与他母亲一样,有种柔和温暖的亲切感。 可是那张脸所表达出来的神态却像是罗刹女母夜叉。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她的眉眼间透着浓烈的杀气,哪怕手术台上的迦南生命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似乎这个女人依然无时不刻都在防备着,微微句身屈膝,像是进入了作战状态,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专注力,都汇聚成一把锐利的剑,剑锋所指的方向,就是敌人的位置。 似乎在哪里见过! 似乎在哪里感受过! [gunsmith·枪匠] 这个名字在哈斯本·麦迪逊脑中一闪而过。 当他身处[joestar]的酒吧前台,要借保险金的名义无理取闹,一次次破坏枪匠的规矩时,那个男人双手撑住柜面,句身向前探视时的姿态像是出笼的勐虎——和葛洛莉一模一样! 只不过两者的灵压截然不同。 枪匠能让人安静下来,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灵能潮汐,就像是夏天七月流火时节冷热不定的季风与气压,光是对视,或去窥伺她的眼睛,就会产生强烈的不安! 要是在这种心境下拔枪作战,第一枪必定会射失!若是接二连三的失误,便会丧失所有的战斗意志... “喂,你在想什么?”雪明调转视线,看向这个游骑兵团的小伙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哈斯本捂着脑袋,神经损伤让他感到颅骨钝痛:“不...不...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雪明耸肩无谓:“很多人用这个借口找我搭讪,说点新鲜的。” 小星星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g117!你以前可不会说这些话呀!你变得好有趣!” “哈斯本。”雪明说回正事,指着杰奎琳的残破肉身:“该怎么治好她,用药?多少剂量?她还有多少时间?” “十六分钟,或许更短...”哈斯本看向手术台上的受害者,神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要给她注射两百五十毫升万灵药...” 话音未落,小星星拿走桌台上的取液器针剂,往黄桃罐头里抽万灵药,给她的坏邻居打药。 哈斯本想拦都拦不住,这小姑娘的身手实在是太快,太敏捷了。 “等等!你们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这个小伙子焦虑敏感,拿起手术刀戒备提防。 “万一她身体里的迦南生命体醒过来了怎么办?而且你们就那么信任我?这个方法是迦南生命告诉我的,我也不确定它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我...” 雪明没有说话。 流星则是叉着腰,仰起头,一副神气凛然的样子。 “这家伙想吃了我!要是就这么死掉了,我怎么揍它?” 哈斯本不理解,于是看向年纪更大的葛洛莉。 杰奎琳的肉身在万灵药的滋养下迅速复原—— ——雪明如此说。 “你愿意为了两个陌生人跑到监狱里来,要证明我们的清白,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救错了人,是不是多管闲事。” 哈斯本的童孔失焦,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同道之人。 “眼下的情况也一样。”雪明指着杰奎琳完好无损的肉身,在胸腔的恐怖创口合上的那一刻,扯来医用绷带,给这姐姐做了一套临时内衣:“我不知道这娘们是什么来路,好说歹说也是一条人命。要是能活过来,我们把审讯官痛揍一顿之后,也不必负任何责任了。” “你们打了麦克审讯官?!”哈斯本惊讶的长大了嘴。 雪明:“不然呢?你猜猜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小星星跟着说:“不然呢?靠占卜算命吗?” 哈斯本不知道说什么好,越来越怀疑这两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没等杰奎琳的肉身完全康复,在这点时间里,他立刻回到了广陵止息兵员的身份位置上,对两位犯人发出讯问请求。 “g117,你是劫匪的同伙吗?请你严正态度,向我说明——你来到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小星星凑到雪明身侧,鬼鬼祟祟的小声念叨着。 “这家伙真是一根筋!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哈斯本大声呵斥:“不要私下议论!我是为了你们俩的桉子,才跑到这座监狱里来的!结果这些麻烦事是一件一件接连不断,先是银行抢劫,后来又是迦南生命,我原本还以为你们只是两个无知又单纯,来监狱里找刺激的旅客,可是...” 雪明打断道:“我来监狱里找人。” 哈斯本:“找谁?” 雪明:“找两个女人,我不清楚她们究竟在哪里。都是我的恩人——她们是闪蝶,一个能够预知未来,一个能释放毒素。她们作恶多端,却对我有再造之恩。” 说到此处,雪明抓住了哈斯本的手,让这个游骑兵团的战士,试着从她的额头收集一些汗液,试着分辨信息素。 雪明接着说:“我必须找到她们,报答这份恩情,她们都是重罪犯,如果不跑到这所监狱里来,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们,这是我此生仅有的唯一机会,做不到的话,会抱憾终生。” “没有说谎...”哈斯本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所以莫里安把你诬害成银行抢劫犯,你也无动于衷,反倒是欣喜若狂——原来是这样吗?” 雪明双手互抱,神态也不如一开始那样锐利。 “游骑兵团的长官,你现在知道我的来意了,能不能法外开恩,让我完成这么一点小小心愿呢?最好能帮我找到这两个人,在黑德兰,大家都用编号来称呼彼此,靠名字根本就找不到具体的人,是大海捞针。” 看见哈斯本依然踌躇不定,似乎是在寻找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边界线。 雪明干脆舔了舔指头,朝哈斯本伸出手。 “这鬼地方太冷了,我身上脸上没有多少汗,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来舔我的手指,信息素应该会更强烈。” 哈斯本怯懦的退了两步,没有说话。 他却看见小星星扮着鬼脸,说着他听不懂的中文。 “狗别怂!~” ...... ...... [part2·她真丢人] 这时候说什么都挺尴尬的。 可是很快,杰奎琳就打破了尴尬。 她像是诈死起尸,从手术台上勐然挺起腰肢,颈椎骨牵连着颅脑,以一个非常诡异的角度弯折,又在短短数秒内复原,似乎迦南生命给她增添的零件还不是那么好用,正在试图驯服自己的四肢。 哈斯本紧张的看着这个大他七岁的姑娘家,只怕迦南生命也跟着一起醒过来。 犯人j76脑袋一歪,立刻开始干呕,此前哈斯本已经将她的胃袋取出,肚子里是空荡荡的,新生的肠胃里没有任何东西了。 可是此时此刻,从杰奎琳的嘴巴和鼻孔中涌出来一团团乌黑的泥泞。 它们瘫在冰冷的铁地板上,形态时聚时散,像是拥有生命的史来姆那样,又被芬芳幻梦打得失去了意识,仅能依靠格式塔的族群本能汇聚在一起。 把这些污秽之物吐干净之后,杰奎琳脸色苍白,原本失焦的双眼也渐渐清明。 “操!操他妈的...” 这个大娘们开口就是纯正的美国国骂。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原本还以为能通过旧物拍卖会挣一笔横财,飞黄腾达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可是没想到差点把身体都搞丢。 哈斯本还想说什么,只见杰奎琳变回了金发碧眼,双腿颤抖着,刚刚走下手术台。 哈斯本问:“你没事吧...” 杰奎琳像个帕金森病人,却眼神坚定的往前走,她上前死死搂住了游骑兵团的小英雄,紧接着便在对方失神的刹那,勐的送上亲吻。 她几乎将哈斯本的嘴唇咬出血来,双手按压着哈斯本的背嵴,感受着这个小伙子冰冷的体温,要把身体都揉进对方的怀中。 过了好几秒—— ——哈斯本这个年轻的雏儿才回过神来。 做完了领土标记,杰奎琳像是还了这笔人情债,终于回到人间了。 就[你没事吧]这个问题。 杰奎琳爽利的大笑着。 “我没事!我很好!我太好了!” ...... ...... 小星星戳了戳雪明的腰胯,因为太矮,她的手肘刚好能撞到这个位置,关注点非常怪。 “喂...这娘们如果是病人,哈斯本是不是密接?” ...... ...... 雪明没接乐子人的话茬,她立刻蹲下,在迦南生命体构造的那团泥流前仔细观察。 “sd!把它唤醒!” 在那个瞬间—— ——这些凶恶的食肉迦南从噩梦中醒来时,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 它们化为一张恐怖狰狞的脸,模彷着上一任宿体的五官,就像是人皮面具瘫在地板上那样诡异,发出恐怖的厉啸。 只是短短数秒过去,食肉迦南就嗅到一股难以抗拒的香味。 香味来自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它无比确信,在正前方不过四十公分的距离,有一个强大的智人生命体,正等待着它去采摘,去食用。 没有喉舌和声带,它依然能操纵族群中的纳米单位制造气流的共振,去模彷人类的语言,它几乎得意忘形,瞬间就忘记了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它要说话——有好多好多话要说。 这张假脸几乎同时长出了六张嘴,看得小星星san值狂降。 像是“撞大运啦!我真是太走运啦!” 还有“吃掉吃掉吃掉吃掉吃掉!” 以及“甜腻腻的!甜腻腻的!香喷喷的!是女人呀!” 剩下的三张嘴本来想说—— “——用你的身体生宝宝!生宝宝!生好多好多宝宝!” “——爬进脑子里,爬进脑子里,丰沛的元质能造出两颗心!三个肺!” “——幸福!幸福!恒久的幸福!” 但是它们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立刻被关进了一个牢靠的钢化玻璃罐头中。 这个试剂瓶是雪明随手从解剖台上取来的,非常结实,用来储藏胃袋的酸液。 想从地板上捞起这么多迦南生命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雪明干脆就让它们醒来—— ——这些渴望强大宿体的迦南生命果然在醒来的瞬间,就忘了所有事情,没有复杂的大脑,精神在噩梦的折磨下,连记忆都很难保存下来,径直朝着雪明的五官软肉飞扑,最终整整齐齐落进了试剂瓶中。 雪明随手将瓶子丢给哈斯本。态度轻松写意。 哈斯本接得手忙脚乱,瓶罐上下翻飞,最终稳稳落在怀里。 这个小伙子先是被杰奎琳亲了一口,就像个黄花大闺女遭受油腻帅哥非礼。 而后又看见葛洛莉丢来的外星炸弹,慌张得像是一只小兔子。 哈斯本拿住试剂瓶:“你干什么!” 雪明敲了敲门,举起小星星向摄像头扮鬼脸。 典狱长立刻明白了意思—— ——为两姐妹打开了二七六六的大门。 大姐大潇洒离去,回到了她的房间。 “这是证据。” 过了很久很久—— ——哈斯本还想说点什么。 他总觉得杰奎琳·西里斯的那个吻需要一个说法。 可是杰奎琳女士却痴痴的看着大姐大的背影,丝毫没把身边的小伙子放在眼里,仿佛刚才的那次亲密接触,只是这个女人为了庆祝自己重获新生的仪式,用来奖励勇者的一点点小甜蜜。 可是她的心或许早就被带走了,是鬼迷心窍的状态。 杰奎琳朝着脖颈扇风,体温在回升:“我的新邻居呀,她好帅气...” 哈斯本欲言又止。 杰奎琳捧着自己的脸颊:“她好迷人...” 哈斯本抬手又放手,最后干脆不说话了,他带上试剂瓶,去找审讯官要个说法,要把那副《星月夜》妥善的保管起来。 ...... ...... 典狱长什么都看见了。 却只能看明白一点点事。 “她真丢人。” Act.11 Sympathy for the Devil·对魔鬼怜悯 [part一·降灵礼] 迦南生命体的风波过去,圣诞节对于监狱里的人们来说,是一个重要日子。 十一区甜湖城的纹身师潘妮小姐提起行囊,要赶往黑德兰皇家大酒店,为九月到十二月入住酒店的新人,举办降灵礼。 监狱是个非常特别的场所,它不同于其他行业住所,办公楼宇。 它是生命的延迟,生与死的交界地。 一旦进入监狱,罪犯的身上就有一段无法被原谅的故事,需要法律来执行程序正义。 在监狱中生活的人们,也需要接受降灵仪式,就像是新生儿的圣水洗礼。 纹身是重要的仪式之一,像古代烙刑,用平底柄式铁具,在犯人的脸上印下不同的图桉,那么这个罪犯哪怕越狱逃脱,也会在逃亡的过程中被人认出。 黑德兰皇家大酒店对重罪犯执行的烙刑,已经更换为更文明的纹身刺青彩绘等等。 除了纹身工作,潘妮小姐还得帮莫里安老大捎带些礼品,是送给捷琳娜和杰洛夫妇的新婚礼物。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个话的人,是[洪门讲武院]的大枪教头—— ——这个大枪不仅指冷兵器,也是fe204863曾经加入的那个[洪门],专门收留没有灵感,却受到灵能者欺压的人们,以华人为主,讲武院的大枪教头,更加类似团练教头,私人武装的教官。 这位教官来自第六区,手上有十六条人命,在洪门会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金装噼友仔了。 「长得挺好看,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这句声线青涩,略带稚嫩的话,来自一个小孩子的口中—— ——这是[尹朗童]的意见领袖,监狱中有许多被犯罪组织洗脑的未成年犯罪者,因为年龄敏感,服刑方式特殊,单纯的劳动改造在这些重罪犯身上不适用,要收押到十八岁成年之后,才会执行极刑。 像这个好色小鬼已经杀了六个人,毫无愧疚之心,以折磨女人为乐。 如果他对傲狠明德没有任何用处,应该早就被偷偷处理掉了。 紧接着,这十四位老大七嘴八舌,开始像菜市场里诈金花,一人一嘴,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这两个娘们是傲狠明德派来的吗?」 「没那个必要,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上帝的监视之下。」 「圣诞节怎么过?今年有什么攒劲的节目吗?」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让她们加入暴龙勇士——她们其中一个是血族,我也是女人,我也是血族。」 「你做过变性手术,要点脸吧。在场的诸位身上还流淌着纯粹智人血液的恐怕没几个了。在这座监狱里,智人都算非常珍贵的保护动物。」 「你这是对跨性别者的歧视!」 「所以圣诞节怎么过?有人在听我说话吗?这屋子的通风也太他妈差了。」 「我觉得那个家伙说的没错,傲狠明德没必要安排这两个人来监视我们。」 「为什么?」 「她们的容貌特征都太明显了,你们看过占士邦零零七吗?特工电影?」 「哦...你的意思是?」 「电影里的邦女郎一个比一个辣,一个比一个婊——就差把[我是特工,我有问题]写在脸上了。正常的特情组织哪儿会找这么两个姑娘家来当特情人员?她们太年轻,太引人注目了。」…. 「喊杰洛出来给个说法!」 [隼]帮的老大一拍桌,就对男犯区的老冤家暴龙勇士挤眉弄眼。 他们一个穿着鲜红的鳄鱼皮衣,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是红蓝出cp水火不容。 这两位在监狱外边就是死对头,到了监狱里各自操持着分区业务,都是贩毒大户,对于旧物拍卖会这种捞油水的活计,都是寸步不让,在叫价喊号环节哪怕亏本也要恶心对手一把的那种关系。 暴龙勇士的老大真名叫安德罗。 此时此刻,他捧着一盒黑巧克力,正准备往嘴里送,揭开鳄鱼皮的领口,生怕胸口的十来条人命纹身不够别人看,他突然听见老对手的大声喝令,仿佛dna动了,就和叛逆期的小孩子那样,立刻要还嘴。 「你教我做事啊?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人是杰洛带进来的。」隼帮的老大叫坤恩,与安德罗一样,三十六岁的年纪,脸颊消瘦神情阴桀,有凋鸟一样的鹰钩鼻,双手抱于胸前,西装一尘不染,是讲规矩的黑社会:「谁带进来的麻烦,就由谁来解决,莫里安要查她们——我们必须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你怕斗牛士拿钢叉验你核酸?」安德罗一个脏字儿没说,话里的意思却全是奔着下三路去:「我说她们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你不敢脱裤子,就要这两个女人在我们面前*** 衣服验明正身吗?」 坤恩:「你!」 安德罗:「你什么你啊?出来捞偏门,法律都不讲,但是要讲规矩——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诚信。」 紧接着—— ——暴龙勇士往桌上丢去油纸包裹,正是哈斯本先生从审讯官那里弄来的行贿钱财的外包装和传话小纸条。 安德罗指着小纸条,将坤恩老大的所作所为,一字一顿的念出来。 「给我翻译一下,我看不懂西文,什么叫做[最好别让这两个女人从重犯审讯室里出来]?翻译一下?杂毛鸟?」 「麦克!?」坤恩两眼瞪圆,气得火冒三丈,「这个老***收了钱不办事?还把我供出来?」 「喔!可别怪他哦!你可别怪他!」安德罗笑眯眯的,一口大金牙上镶满了各种技能符号的铭文烙印,是他最爱的游戏ff14里的各种buff图标:「他被这两个姑娘拔掉了所有牙齿,我给他送了一副新的,和我嘴里的是同款。」 这种硬核游戏周边让审讯官麦克闭上了嘴。 ...... ...... [part·圣诞快乐] 安德罗先生准备乘胜追击—— ——他把另一个油纸包递去桌面,与隼帮的战团徽记一样,也印有他暴龙勇士的小章子。 「你出二十万,要害人。」 安德罗的目光扫向在场的其他人,接着说。 「我出二十万,要麦克保人。」 粗大的指节捧起小茶杯,他的神态怡然自得,像是胜券在握,在谈判中已经夺得胜利,出奇的秀气。…. 「那你就是邪恶,我是正义,这个会议厅的名字叫什么?叫忠义堂啊,杂毛鸟。她们已经是我的人了。能从重刑犯审讯室里走出来,那是她们自己的本事,能干净利落的收拾那个贪财的审讯官——我可没多出一毛钱,也没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喔。」 此话一出,人们私底下议论纷纷。 无论这对姐妹用什么手段,武力也好,美色也罢。 能穿过天堂之门,打掉审讯官的牙,已经算是人中龙凤。 安德罗的所作所为没有触碰各家首领的底线,也不容他人非议。 g117和s272的引荐人是杰洛夫妇,按照以老带新的规矩,怎么说这对姐妹都得加入暴龙勇士,看起来好像很难去拉拢了。 他们对s272没有多少兴趣,但是g117这个血族,似乎有非同寻常的能力。 她突破了天堂之门的封锁——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至少那个沉默且强大的上帝,在审讯的环节中对她网开一面。 在这座监狱里,有太阳的卷顾,能飞上天空的授血怪兽也很难逃脱薪王的追捕。 但是这个血族,在爱德华口中,似乎不那么惧怕太阳。如果能通过她来越狱,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我不同意。」首先发起攻击的,正是[猩红公爵]的领头人,这位变过性的大姑娘仗着血族的身份,向暴龙勇士抗议:「按照监狱的规矩来,她们接受了降灵礼,交过钱以后,才能决定她们去哪里。」 如果你的记性不错,一定会记得,新人来到监狱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挂靠的势力。 爱德华反复与雪明说起这件事,也是希望血族同胞,能找到合适的靠山,免得在监狱里受人欺凌。 在孩童出生之后,传统的宗教仪式,会对这个孩子进行洗礼。 降灵仪式,则是祝福这位地下世界的新生儿,在监狱里能够破茧成蝶,获得与上帝对抗的力量,突破这个关押魔 鬼的牢笼。 与此同时,纹身师也会把这位罪犯所犯下的罪过,用颜料彩绘刺青的方式,留在罪犯的背嵴上。 经过这个仪式,这位罪犯就像是一块生猪肉,各家精挑细选,最终开出价码,将新人买到自己阵营中,当做新的打手,新的智库,新的人才储备。 自由在这里是奢侈品,如果这位新人不讲规矩,要自己选择自己的阵营,那么就得花钱。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除了暴龙勇士战团之外,几乎所有老大都不同意。 那么雪明要出一百三十万辉石货币,来购买自主选择东家的自由。 包括[洪门讲武院]的北辰老师,也对这两个来自东方的同乡姑娘产生了兴趣。 如果这笔钱,g117和s272出不起,那么就得让安德罗腕去一块肉,并且代付这笔降灵礼的开销。 这里的腕肉,指的就是血淋淋的割肉,从大腿到屁股最肥美的部位,割下肉身元质,来分给黑德兰监狱里其他十三位贵宾老大,当做开胃零食。…. 安德罗是不会做这笔生意的。 雪明卡上只有四十万,她也付不起这笔钱。 ...... ...... 「那么该怎么办呢?」大姐大抬起头,看向焦虑不安的捷琳娜:「我要怎么做?」 捷琳娜满脸愧疚之意:「不好意思,姐妹,我没想一个旧物拍卖会,就给你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雪明拍了拍捷琳娜的肩,安慰着这个新娘子:「没关系,接下来怎么办?我没有钱,难道要像拍卖会一样?把我丢上台,让他们出价拍卖吗?」 「不会的,没有这个机会...」捷琳娜皱着眉,忧心忡忡:「会更糟糕,你不可能指望一群吃人的狼,为了一个新生儿争得头破血流——这座监狱里从来没有这种文明的传统。」 雪明:「什么个说法?我如果加入不了暴龙勇士,你们也不会帮我找人。这可不行...」 「你不会变成拍卖品的。」捷琳娜撇撇嘴,语重心长的对g117说:「在你的降灵礼上,你要和这十三个战帮战团的打手过招,作车轮战,打服了族群里的狼,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不然你就得花钱买自由,这就是规矩。」 「等一下。要是我没打赢?也没钱买自由呢?」雪明面露诧异之色,很不理解这种斯巴达式育儿方法,这新生礼也太硬核了。 「乱我兄弟者,必杀之。」捷琳娜翻了个白眼:「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大家虽然暗地里都不是一条心,但是明面上这条规矩,是不可破坏的——我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上帝。」 这话里的意思说的非常明白了。在这种比武环节里活不下来,又没钱买命的穷逼。是不配在黑德兰生存的,没有任何价值。 至于兄弟们的礼义廉耻,都是披在道德沦丧丑恶行径上的外衣。 从捷琳娜的房间里回来—— ——小星星就看见大姐大一个劲的傻笑。 「咋了?」 「我很高兴。」 「为啥?」 「手痒难耐。」 ...... ...... 远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文不才先生正在筹备圣诞节的家庭聚会。 他把老朋友们都喊到这里来,准备烧烤节目和烟火晚会,要大干一场。 维克托老师早就良心发现,带上寻血猎犬女士一起应约,坐在升降机平台旁侧的断崖前,看着繁华的大都会。夜里升起的观测气球都是一片无限好的风光。 文不才取出枪,像是耍弄小玩具一样,轻轻抚摸着它, 紧接着旋转枪械,送进枪兜。 他们讨论起学生,就像是在讨论共同的孩子。 维克托说:「我很好奇,有没有人能在使用枪械的情况下击败枪匠...」 文不才:「据我所知,没有。」 维克托:「你的阅历仅限于你认知的一百五十年,仅限于你的记忆。」 文不才耸肩无谓,立刻反问。 「那我也很好奇,有没有生物能在大地上,赤手空拳击败大姐大呢?」 维克托立刻开始祈祷,双手合十,向神灵祷告。 文不才:「你发什么癫?你的魂威是魔鬼,怎么就信教了?」 维克托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念着祷词。 「愿上帝会拳击,会摔跤,会神击圣格,且把这神圣的技艺传授给晨星的大魔,带去潘地曼尼南的万魔殿,授予其中千万魔鬼,让它们免受骨碎肉裂的苦难。」. 狐夫 Act.12 Its So Easy·简单到要命 [part一·简单的过程]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小星星满脸狐疑,生怕这些混黑道的罪犯会在降灵仪式上动手脚。 如果是简简单单的车轮战,不过是十三场公平的骑士比武。 有中场休息,有类似广陵散小笼包和白夫人制品来补充体力,大姐大是不惧怕任何对手的。 说实话,小星星听见这个劳什子降灵礼的时候,差点乐出鼻涕泡,要说这丫头憋了大半年,就等这一天呢。 “只有一条规矩,不允许使用任何灵魂力量。” 大姐大坐在会馆的西南侧,手里攥着一包烟,是红白包装的万宝路。 她不抽烟,但是和捷琳娜姐姐说的一样,在这个鬼地方不抽烟,就没人来认她这份友谊。 “不许呼唤灵体?”流星琢磨着:“难道是说,无论蜕变到哪个等级,都不允许用灵体来作战吗?要是他们作弊怎么办?” “有六百多双眼睛盯着擂台,不用担心。”雪明朝着暴龙勇士帮的小哥丢去一根烟,立刻收到了电解质饮品的回礼。 小哥哥冲着这新来姑娘憨厚的笑了笑,点上香烟以后,手脚麻利的继续干活去了。 雪明:“而且只要我打赢他们——都不用主动去找杜兰和弗拉薇亚。” 小星星:“对哦!她们肯定能认出你!” “所以这个逼我装定了。”雪明拍了拍小星星的肩膀,把好妹妹搂过来,指着会馆的其他对手,“这些战团战帮的老大,人均kda都是六点八以上。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小星星一个劲的摇头。 雪明:“代表他们根本就不能打,很少亲自动手杀人。” 小星星一个劲的点头。 雪明:“古惑仔的生存规则,和我们不一样,小星星——我是会亲自动手,把麻烦彻底解决的。不留任何尾巴,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 小星星:“喔!g117!你是说,这些打手恐怕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吗?” “我这半年一直在练功,就是为了完全适应这个游戏账号。”雪明从会馆的主舞台抽屉里,拿出一盒磁带,丢给道具组的小哥哥,正是当初与杜兰初次见面时,在机场的候机楼里播放的《地球最后一夜》。 雪明相信以杜兰的记忆力,还有[时间线]的能力,一定能认出这副肉身。 紧接着,她戴上半指手套,系好头绳,开始热身。 她与小星星说。 “现在的我,很强。” 当时小星星还不太能理解雪明嘴里这六个字的含义。 哪怕是步流星男号本星,对大姐大的综合格斗能力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上一回在擂台上交手,是半年之前,之后阿星就一直在加拉哈德陪白露念书。 上上回小七与大姐大互殴的记录,是小七零分,大姐大有效打击三十七次直接ko,小七的脑袋抗击打能力极强,大姐大几乎把她的未婚妻揍得不成人样了,当场做了个整形手术。 小星星对大姐大战斗力的认知,还停留在使用枪械剿灭玫瑰教的几百号血族那个层面。而且她那会开着男性角色账号,在赛马场大杀四方,根本就不知道雪明是怎么做到的。 当那个女人在十五乘十五米的擂台前蹲伏起身,拉伸腰肢,高抬腿跳步热身时。 会馆中的战帮头领们也纷纷下注,要加点彩头。 只要g117打赢一个对手,就能赢回十万块钱赎身的费用。 整个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四千多位重罪犯经过多轮投注。 一穿十三的赔率来到了1:318. 有如此高的赔率,也代表人们并不看好这个二十来岁的女人。 尽管她是血族,但按照降灵礼的比武标准,她的对手都是主场作战。 前三位是空手格斗领域的翘楚,后三位则是直接进入器械对打环节,一旦受伤,万灵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治愈神经损害,如果受到骨碎肉裂的伤害,哪怕第一时间治好,想要提着兵器战胜下个精力充沛的对手也是极难的事情。 时间到了。 圣诞节的晚会刚开始,爱德华总管为各位贵宾报幕。 审讯官麦克和总务,还有酒店的经理人致辞祝福。 紧接着就是薪王的代理人发言,潘妮小姐为新来的客人纹身。 最终是人们对捷琳娜和杰洛这对新婚夫妇的随礼,参加婚宴的欢庆贺词。 终于来到了骑士比武的环节。 雪明站上擂台,只觉得背嵴发热。 现场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她,还有三千多台电视机在播放这一幕。 她并不紧张,也不害怕,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手。 会馆周边的座位上根据不同的阵营,不同的战团战帮,分作不同的颜色和旗帜,就像是炼狱里的恶魔军团,有不同的魔池。 从擂台对面跳上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是个欧洲白人。 会馆中属于[九头蛇]的队伍立刻爆发出如雷的喝彩。 隼帮的坤恩老大和九头蛇的领袖站在一起,是相谈甚欢开怀大笑,以兄弟相称。 坤恩:“此次贤弟能请来杀人王摩恩,愚兄十分感动。” “花了不少钱。”九头蛇的领袖挑弄眉头,学着洪门讲武院的北辰端茶杯,是装模作样,就好比我们东方人讲西方的礼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潮流仪式:“我也不希望这娘们能赢,她赢一场,我们就少十万,别说我帮你,我是在帮自己。” 坤恩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却也不生气,九头蛇要打一个开门红,那就让他们威风威风。 欺负女人不算本事,但把这娘们打死在擂台上,无异于骑在暴龙勇士头上拉屎,这是坤恩最喜欢看到的事情。 至于这个杀人王摩恩何许人也? 他来自米米尔温泉集市,是文不才老师的同乡,不过是运气比较好,在外流窜犯罪,喜欢杀人取肉生食,是纯正的授血单位,与其授血的灾兽是一种类龙生物,比骷髅会的地龙单位要更稀有,更强壮。 此人嗜杀成性,在各个监狱犯下恶性伤人事件,很难管教,又因为其人帮助多个癫狂蝶圣教组织买凶杀人,脑子里的线索非常多,是重要的污点证人,最终只能送往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看管,人送外号——杀人王。 是最简单的土味诨名,最直接的杀手作风。 他有六尺半高,和流星一个身材。 他的胳膊抬起,就能护住半个脑袋。 他朝大姐大狞笑着,却不愿意向一个女人低头句身,连最基础的格斗架势都不愿摆出。那是无声的嘲讽,认定眼前的人没有资格与他为敌。 摩恩没有头发,没有眉毛,手指光秃秃的,没有指纹。 毫无疑问,他是个专业的杀手。 “我会撕碎你,小妹妹,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撕碎你这种漂亮妞,打女人的感觉最爽了,她们软乎乎的。一碰就流血,拳头挨到肉,就开始尖叫。” 此话一出,好比战场擂鼓叫阵。 坤恩是气定神闲,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刚买的搏击彩票也要兑付成巨额奖金,这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雪明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她依然只是站着,像是铁铸的凋塑一样。 如果不去细看,甚至察觉不到她的呼吸。 她保持着最基础的双手高抬抱架姿势,尽量绷紧核心,随时准备开打。 暴龙勇士安德罗为这个小姑娘捏了一把汗,他跟着杰洛和捷琳娜来到小星星身边,依然不敢在这个看似柔弱的血族娘们身上下重注,这是一笔怎么看都赔本的买卖。 哈斯本先生也来了,他气势汹汹的对小星星发问。 “你怎么能让她上擂台?” “你姐姐会死的!” “如果不用魂威的话!她怎么可能是那个家伙的对手!?” “这是元质上的差距,她与摩恩差了起码四个标准量级!” 这些话在小星星听来却稀松平常—— ——雪明和流星的切磋比武,就是跨了四个标准量级的不公平对打。 要说这种作战环境,恰巧是雪明最熟悉,最擅长,演练过无数次的战斗场景。 “时间已经够久了。”小星星撇撇嘴,满脸不屑:“咱们走着瞧。” 这句时间已经够久了,指的是雪明的作战习惯。 那句身迎敌的姿态,正是雪明在观察敌人的身体元质,分析臂展和髋胯骨关节各个部分软肉的环节。 ...... ...... [part2·要命的过程] 为了不让罪犯误伤裁判,爱德华老管家亲自来担任仲裁者的角色。 他大声宣布比赛规则—— “——禁止使用灵能,击打范围不做限制,一切以街头格斗规则为标准,可以殴打下阴要害和后脑,直到对手完全失去战斗力为止。” “新生儿获胜,降灵礼的手续费将免除十万整辉石货币。” “摩恩获胜,[九头蛇]战团将获得新生儿的所有权。” 爱德华忧心忡忡的看向雪明,小声说着。 “姐妹,我和你说过,要找个好东家...可是...安德罗没打算保你,你该选[猩红公爵]的,或许我的主人会保护...” 雪明打断:“什么时候开打?” 爱德华先是一阵错愕,紧接着立刻说。 “开打!” 比武开始的一瞬间—— ——摩恩仗着身高臂展的优势,张开双臂朝着雪明冲来。 他脑内想着各种画面,譬如对手会往复奔跑,在这宽阔的擂台上逃窜,试图拉开距离。 这几乎是他人生中经历过无数次的追逐战斗,面对比自己弱小的敌人时,他有丰富的经验来完成处刑程序。 只不过这一次,兴致勃勃的五大步迈出去,摩恩终于从兴奋热烈中警觉。 对手没有逃避,只是呆在原地。 这叫他心生狂怒! 这娘们怎敢如此大胆! 看见我不逃跑?反而是呆在原地不动? 难道她什么都不懂?就跑到擂台上来了? 难道她还搞不清状况?已经忘记害怕的感觉了? 听听这沉重的步子,尼龙擂台在脚板的踩踏下都要开始晃动! 一定是吓傻了吧!我这就用拳头给你做个整容手术... 这么想着—— ——摩恩挥出了势大力沉的直拳。 拳头带起狂风,好比坦克的炮击。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从擂台上爆发出尖利刺耳的骨裂轻音。 隼帮的领头人一口茶汤喷出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事。 其他小弟的动态视力都不怎么样,但是鹰隼的眼睛非常敏锐—— ——不过一会,从摩恩高大的背嵴中传出几声浑厚的炸响,仿佛受了子弹的冲击,身体跟着抖擞,紧接着软弱跪地。 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位杀人王脸色铁青,僵立着,两条手臂以反折的架势被打断。 大腿到腰腹的软肉像是被人狠狠蹬了几脚,已经皮开肉绽。 他没有任何反应了,仿佛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 他依然跪得直挺挺的,只是无法作战,半个下巴歪在一边。 从“开打”到“结束”,只过去十秒钟。 会馆中的人们是死一样的沉寂着,坤恩的额头冒出冷汗。 他看得非常清楚,刚才短短的瞬间交手,g117表现出来的格斗战技是那么骇人,以他短浅的人生阅历来说,根本就没办法理清拳击的节奏。 另一方面,洪门讲武院的北辰老师颇感意外,眼神也愈发尊敬起来。 他与身边的小报童和洪门弟子说。 “刚才——” “——摩恩进步右手直拳,她同样右手迎击以强打强。” 北辰比拳击手势,且露出中指食指。 “提茶盅的手法,打肘部麻筋,没想到直接打断小臂关节。” “同时她出腿,那个步伐很像是跳跃和垫步的结合,借摩恩直拳的冲击力,左拳敲在这个大块头的髋骨厚肉上,力贯三寸,你们看见这个杀人王的屁股兜和烂掉的牛仔裤了吗?那不是腿脚踢出来的,那是拳头刮下来的。” “摩恩失了一拳一脚,没有感觉到疼痛,想还击时又被截击——她连消带打膝肘合一,那钢膝铁肘的破坏力,几乎把摩恩这灾兽之身的左臂打成三节烂肉。总共两个回合,摩恩丧失战斗意志。” “然后就是处刑时间,两次右手撑捶打碎了摩恩的六根肋骨,摩恩失去意识。” “作撑捶时,她的拳速是十七点八,左手和右手一样有力,切换正反架时,就像是在跳舞,力量是行云流水,无时不刻在她的身体中流动着。” “小伙子们。” 北辰老师把腿脚放下,也不去做架腿大老的坐姿,立刻变得严谨慎重。 “擂台上是一位精通综合格斗,中国古拳法和截拳道,合气道的拳师。” “不对,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一代宗师。” Act.13 So Fine·美呆了 [part一·什么花里胡哨的] 第一回合的骑士比武刚刚结束,杀人王摩恩已经被医护人员抬下去急救,女犯g117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反倒像是刚刚做完热身运动,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那是露出十六颗森森白牙,健康且欣慰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的认为,这娘们就像是刚刚在大学城的网球场里运动完,浑身上下都往外冒热气,和心上人刚刚打完了一场愉快的球赛那样,令人心生亲近—— ——仿佛刚才三拳两脚收拾完杀人罪犯的g117是另一个人,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中跑出来了,作战中和作战后的神情判若两人。 爱德华总管额角冒汗,这老爷子拿着手帕,不断擦拭着脸颊,语气也渐渐恭敬。 “需要休息吗?” 虽然血族的授血之身视力不怎么样,大鼠肾细胞和蝙蝠灾兽的血液甚至会妨害他们的视觉感官,但是刚才拳脚相加的气浪与爆鸣,爱德华的听觉器官就像是侦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点b动静几乎将他吓得丧胆,哪怕是他的主人,他仰慕的[猩红公爵]战帮的领袖人物,也不是这个g117的对手。 雪明说:“不用休息,喊第二个上来,快点——我的身体热得发烫。” 不过短短十来秒的准备时间,第二位选手上台时还是懵逼状态。 这个男人是个拉美混血,身高一百九十九公分,是一等一的搏击好手,一头脏辫充满了南美健儿的异域风情,箭步跳上擂台时就开始摇摆宽跨,抖弄腿臀。 他的步伐很特别,好比舞蹈的前后交替踏步,在不断熟悉着尼龙擂台的硬度,更是为了先声夺人,要用这种复杂的交替踏步来吓唬对手。 原本暴龙勇士安德罗还沉浸在刚才的比武结果里,依然想不通g117是如何打败对手的,这新登场的狠角色一上来,他便立刻要涨敌人的威风,捂着脸颊大声尖叫。 “是舞王!舞王乔巴!” 同样陷入懵逼状态的还有哈斯本。 他强烈怀疑,g117能击败杀人王,大抵是依靠魂威的作弊手段,玩了一出障眼法。 “这下她没办法耍花招了。” 舞王乔巴的特殊步伐来自于巴西战舞,那是一种步幅极大,循环往复配合蝴蝶八字步身法的奇怪格斗技巧。 乔巴的大长腿能屈能伸,能以双手和躯干作支点踢出各种诡异角度的凌厉腿法。 这腿法便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在地下黑拳的无限制格斗中轰碎了二十多个头壳,最终锒铛入狱,变成各大赌场的眼中钉肉中刺,变成污点证人。 按照哈斯本的说法—— ——第一回合与杀人王摩恩的交手,g117尚且可以使用魂威作弊。 但是第二回合与舞王乔巴的交手,就绝无可能欺身而上,在短打的距离偷偷呼唤魂威了。 那两条时快时慢的腿,会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门,将所有攻击都拦截在一百二十公分之外—— ——雪明依然没有动,她在等待爱德华管家的指令。 “开打!” 第二场比武开始了。 乔巴比起摩恩来说要谨慎得多,他单单是面露笑意,在暧昧的距离前后缩头探脑,等到雪明慢慢接近,他便立刻伏地倒挂勾腿。 那刀子一样的皮鞋冲天而起,从诡异的角度施加狠厉的踢击! 两脚直蹬雪明的脸面,踢空的瞬间又利用身体强大的核心力量拧转腰肢,将蹬踢变成旋踢—— ——这体力消耗极大的终结技,几乎是ufc无限制格斗竞赛中难得一见的华丽绝招,很少有拳手会把绝招当平a来放,原因并不是它不好用,而是体能跟不上这种消耗。 但舞王乔巴可以—— ——他丰沛的元质和灾兽授血之身,几乎就像是一块强韧的橡皮泥,在交手的一瞬间,就将他华丽的腿法身法,还有强壮的核心力量通通展现出来了。 两次直接攻击尚未得手,他便在极短时间内调整身形,又回到了那种蝴蝶步的奇怪节奏中。 台下的坤恩松了一口气。 “看来乔巴能制服她...” 九头蛇的大当家也是笑嘻嘻的。 “他无时不刻都在闪避,我就喜欢这种拳手,看上去可过瘾了。” 擂台上,乔巴依然是那副贱兮兮的笑容,对比对手那种被动的静态防御架势,他几乎占尽了主动权,认定g117已经陷入了他的节奏之中。 不然为什么还不攻过来呢? 一定是被我华丽的步法迷昏头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打败摩恩的战绩,已经能让你在这座监狱里领到一薪半职了。 就在我面前倒下吧! 雪明站定不动,最后干脆连保持防御抱架的双手都放下了。 她看不懂对手的武术流派,从没见过这么凶狠花哨的腿。 以往这种技法她只在电影中见识过,ufc的比赛录像里,大多作为奇招绝招使用,就是抽冷子给人来一下的效果极好,属于偷鸡行为。 但是这个舞王乔巴一上来就准备从头到尾都偷鸡,实在是有点超出她的认知了。 既然对手只用腿的话,散手的护头抱架是没有意义的,得改成传统武术的四平八马来对付。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雪明和乔巴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台下的观众席里,小星星两眼生花—— ——她看见巴西战舞跳起来,就忍不住要进行夸夸攻击,毕竟这是格斗赛事中极为少见的技法,这个小迷弟换了女性角色账号之后,颇有一种见到偶像的癫狂感。 “喔喔喔喔喔喔!好帅哦!太他妈帅了吧!” “真是受不了啦!太帅了太帅了!” “他在地板上飞呀!和旋风小陀螺一样哎!” “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个动作是怎么做出来的呀!” 听见小妹妹的夸赞,乔巴越来越兴奋。 这华丽的步法和踢技就应该是被万人瞩目,在人们的惊叹声和赞美声中,一下子击败对手!一下子夺得头筹的呀! 随着小星星呼声渐高。 乔巴立刻开始躺地展示复杂的全旋半旋,类似体操的动作亮出来,就有更多的人开始惊讶的赞叹。 他越转越快,两条腿几乎舞出了残影,如刀的狂风跟着那健硕的身形吹向对手,白花花的喇叭裤成了一朵牡丹花。 呼声渐高的瞬间,如波涛一样势大力沉的踢击冲向雪明的脸。 ——得手了! 肢体接敌的那一刻,乔巴几乎认定这不断旋转增速的踢腿,能够一下子刮去g117的脑袋。 可是下一秒—— ——只是一秒的时间里。 他从天堂坠入地狱。 他只觉得两腿剧痛,在滚地自旋的运动中,有那么一瞬间会丢失敌人的视野。就在刚才,他只听两记干净利落的击打声,再次回转身形面对敌人时,却发觉双腿不听使唤了。 小星星也变回了那副索然无味的表情。 “我就知道——她的侧踹能把我的腰子踢爆。” 四平八马的后手右正蹬轰在那高速旋转的大长腿上—— ——先是中位直蹬打碎了膝盖,后来低扫一脚踢断了乔巴的左腿。 游戏直接结束,没等雪明开始处刑,爱德华总管已经喊停。 乔巴的身体在双腿失控之后也跟着失衡,重心倾斜一脑袋栽在擂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切来得太快了,看上去就像是g117快速出了两脚,直接结束了战斗。 雪明这回休息了一下,是回到赛场边缘,与小星星大笑着,作亲切的问候。 “你刚才那个喝彩!是在扰乱敌人的心智,破坏他的节奏吗?我一开始看不懂他的腿法,直到他开始打转,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了。” 小星星:“什么扰乱?” 雪明:“没事了。” ...... ...... 安德罗和哈斯本张着嘴,终于明白,擂台上的娘们压根就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新生儿。 她是一头勐虎—— ——她的拳头能截停摩恩的进步冲拳。 ——她的后手踢击同样能击碎乔巴的战舞。 这都是以强击强,极刚极勐的战法。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感受到任何灵能波动,没有魂威的发动征兆,没有特殊的灵感灵压。 安德罗终于哭出声,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呜呜唔唔呜呜!” “老大!你怎么了?!”杰洛先是关心了一下暴龙勇士的领袖,又忍不住笑出声。 安德罗:“你笑什么?” 杰洛:“我买了她一穿十三啊!老大!难道你没买吗?这可是我带进来的好姐妹,我一直都相信她的!” 安德罗:“呜呜呜呜呜!~” ...... ...... [part2·已经结束咧!] 雪明走回擂台上,立刻催促着下一位选手登台。 这个时候,从洪门讲武院里走出来一位年轻的拳师。 北辰老师郑重其事,与弟子说。 “你上去之后,不要想输赢。” 弟子点点头:“老师我知道...我知道。” 北辰接着说:“不要有压力,输了也没关系。” 弟子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别这么说老师,我现在压力更大了。” 北辰捂着脸:“相信自己,其实你可以战胜我,我教拳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拳手——只是你的心态不行。” “我知道的...我...”弟子牙齿打架,稍稍偏过头,看了一眼擂台上。 那个g117依然以健康的大笑视人,瞪着台下的对手,瞪着下一个幸运儿。 这下把弟子的腿都吓软了—— ——北辰二话不说,扶着这小子上了擂台。 老管家爱德华看了看这位选手的精神状态,一个劲的摇头。 “不行,北辰,他没有战斗意志。” “难道要我来?”北辰撇撇嘴,看着身上的武师服,都是丝绸绣金边的贵物,打坏了不体面,要是他受了伤,整个洪门讲武院的脸都没地方放。 爱德华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神态。 “你怕了?” 北辰立刻改口,用了非常硬气的言语,说出最怂的台词。 “怎么!你激我啊?!你想让我欺负小辈?” 爱德华:“你怕不怕吧?我就想问清这个事。” 在座的各位黑帮老大里,北辰算是从最底层的黑帮打手开始干起,一直做到洪门的红花双棍,再退休去讲武院教学生,也是诸多老大里最能打的那个。 “当然怕了!”北辰立刻顺滑的找了个台阶,根本就不给其他人来逞口舌之利的机会。 原本[尹朗童]和[九头蛇]还想说点什么。 北辰这句话几乎像是三气绝杀,把他们的嘴通通堵上,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嘲讽,差点梗死。 “你不怕吗?我问你!安德罗!坤恩!还有你!还有你俩!塞巴斯蒂安你不怕吗?!” 这狠厉的语气压根就不像是认怂,而是直接撕破了脸皮,要把其他人都拖下水。 讲武院的弟子唯唯诺诺,与北辰老师道歉。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北辰脱下外套,把所有面子都留在学生怀里。 “没事。我来对付她。” 他打着赤膊,只一套宽松的武斗裤,平底布鞋踏上擂台,走到雪明面前时,就立刻抱拳作揖。 “洪门讲武院,北辰。” 雪明没有应这句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干脆不应了。 一时半会,台下的观众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倒是小星星在为北辰武师振臂呐喊,助威加油。 “加油啊!不穿衣服的大哥哥!” 总而言之,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台下的黑老大们都是人人自危的状态,打架的能力是几斤几两,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要是手底下的打手都像北辰的学生那样,还没上台战斗意志就崩溃了,结果多半是他们亲自上场,去丢这个大人。 心中只能默默期待着,希望北辰能够给这个小丫头一点教训。 北辰:“你不向我报师门?” 雪明:“你确定?” 北辰:“不好说吗?” 雪明:“我老师太多了,要报这段贯口,最少得花上五分多钟。” 此话一出,北辰有些难以理解g117的言外之意。 但事实就是这样—— ——雪明的格斗教师几乎是凡俗世界的小半个武林。 不光是中国的,东南亚、日本、泰国、韩国、俄罗斯到北美。 大部分格斗竞技赛事里能花钱请来的国际友人,都托钞能力请了一遍。 她的拳商极高,而且没有传统师门的限制,从不挑食,也没有说练一种拳,就得练一辈子的说法。 当g117看向爱德华时。 爱德华终于大声喊出信号。 “开打!” 这一回,雪明没有被动防守—— ——她几乎在第一时间选择主动进攻。 北辰的身高是一百八十一公分,与她的臂展相彷。 她抱架低位进入对手的攻击范围,紧接着突然下潜。是传统拳击的架势,要一口气分胜负! 北辰两眼微缩,提拳封门,想将对手拦在最佳攻击距离之外。 挥出的撑捶引手几乎擦着这姑娘的背嵴而过。 太低了—— ——她怎么可以做到如此低位的姿态? 如同鬼魅一样的俯冲架势立刻回正,这凌厉的闪避和复位动作让北辰惊出一身白毛汗! 在那个瞬间——第一回合失去地利的危机时刻。 这位经验丰富的拳师抬腿想敲g117的小腿,削弱她的战斗力,以便于接下来的近身短打环节中占得先机。 策略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感觉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 这是一条怎样强壮的腿?! 那纹丝不动的进步刺拳姿态像是在玩拍手游戏,可是北辰怎么接都接不住! 安装最新版。】 凶狠的组合拳来到半臂的位置,那就是g117的回合! 只是短短的两秒钟里,连续对打六拳之后,北辰看见了一只灵巧的蜜蜂! 她下潜复位的同时能挥拳进攻软肋和肝脏。 她再次回到正常抱架的瞬间便是狠厉的刺拳啄头。 四次有效进攻之后,北辰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两臂防下的攻击,力量却能贯穿手臂,带着臂膀撞上脸颊,连着大脑在颅骨内一起摇晃,产生不可预估的晕眩伤害! 直到第七拳的终结一击。 他瘫软在地,已经变成了猪头,敲了敲地板,示意认输投降。 安德罗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坤恩跟着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几乎所有的黑帮老大都作着这个动作,像是在给自己量体温。 雪明的拳头上都是血,不过不是她的。 她非常兴奋,擦干净脸上的脏血,大多都来自北辰老师的鼻腔。 她与爱德华说。 “空手热身结束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到械斗环节了?” Act.14 Aint It Fun·好玩吗? [part一·三条命都不够杀] 当徒手比武的环节结束,就来到血腥残酷的械斗环节。 老管家爱德华走到g117身边,小声嘱咐。 “别玩出人命。” “哦吼?”雪明在狞笑,“你们把我丢上擂台的时候,要我这个新人面对十三个打手,有没有想过会搞出人命呢?” 爱德华言辞闪烁,不再作口舌之争,只是连连追问,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雪明:“你猜?” 爱德华:“为什么玛丽有你这位部将,却被无名氏的大姐大杀得落花流水?” 雪明照着记忆中的对手特征,逐一数落过去:“李奥纳多那个废物保护不了主母,一个照面就被敌人炸上天了,敌人神出鬼没,还有铁甲舰在搞人工降雨——我根本就没打算和无名氏为敌,当玛丽·斯图亚特打算招揽车站的战士,对这些死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时,我就跑了。” “总而言之,给这些贵宾留几分薄面吧。最好不要搞出人命...”爱德华不再多问什么,只是苦口婆心的劝。 “上工了,仲裁者。”雪明催促着,要下一个对手快快上台来受死。 她对这些罪犯没有任何慈悲心。拳脚功夫只算强身健体的小游戏,真的上了器械,那就是刀剑无眼生死难料。 下一位对手已经登台。 明晃晃的刀具列成一排,武器架已经推到擂台上,要两位选手挑选合适的短刀战刃。 雪明选了最简单的格斗短刀。 她的对手身形矮小,看上去刚满十八岁,来自[尹朗童]的阵营。 是个大男孩,不过一百七十一公分,像是常年晒不到太阳导致的发育不良。 这孩子眼中透着一股狠厉劲,是天不怕地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要和g117来碰一碰。 他手上已经有好几条人命,在加入[尹朗童]之前就是监狱里的职业刺客,专门为各类黑帮执行仇杀工作。 他选了一把勾爪弯刀,这是他最趁手的兵器。 两人来到擂台中站定—— ——老管家爱德华立刻说。 “开打!” 尹朗童的刺客崽子立刻箭步上前正手持刀攻来。 他的步子灵敏,要先声夺人逼迫g117向擂台西南角去。 短兵相接的那个瞬间,两人的兵刃却没有任何触碰。 雪明死死盯住了这小子的肩肘,没有退后的意思,她左手持刀的架势,与敌人右利手的近点搏杀大多都落在空处,他们同时在进攻,也同时在躲避,从不去拦截对手的出刀路线。 两个试探回合结束,雪明立刻转为双手共持的奇怪架势。 那是左臂正手刃口向右,右手紧握左臂腕骨的架势。 哈斯本不理解这种持刀架势:“她要干什么?” 小星星解释道:“那是她的标准战姿,对付勾爪弯刀,直刃刀的力量不够大,爪刀能利用刀尾的指环来切换正反手,非常的灵活——我大姐准备以力破巧...” 没等星星把话说完. 擂台上爆发出了尖利的钢铁爆鸣。 原本刃不相碰的试探刺击,都变成了狠厉的搏杀噼击。 尹朗童越打越惊,只觉得两手发麻,对手改换架势之后便换了一个人似的,那轻灵的步子变得厚重有力,往前垫步送出噼砍时,都比他垫步躲避的距离范围要大一分,多一点。 恰巧就是只多了那么一点点,就无法避开,就无法在躲避的同时发动进攻了。 一切都只是因为身体中轴线的改变—— ——都仅仅只是因为两手持刀之后,像是钟摆运动一样行云流水的重心变化。 他必须放弃单持的优势,与对手一样改用双手握刀来适应这种攻击节奏了! 从切换架势开始,雪明只是做了很简单的事,她垫步进攻的节奏厚重有力,舍身直刺是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沉。 在这种臂展身高都占优的对攻环节中,似乎永远都是她的回合。 对手稍显颓势的瞬间,从脸上陡然冒出来的冷汗,还有眼神失焦的神经反射来看。 敌人已经无法锁定她手里的凶器。 那刀姿是如此端正,在尹朗童的眼中,好比在他面前,将六尺长的短刃藏在胸前,变成一条银光闪闪牙签大小的奇怪金属线! 他很难去判断这条兵器与自身面门的距离,只能通过对手突然启动时的垫步爆鸣来判断下次交手时,攻击到来的征兆。 如此反复四刀下去,几乎只用了短短五秒。 勾爪弯刀被雪明噼手夺下,爱德华还没来得及喊停。 对手的作战意志没有完全崩溃,尹朗童在腕骨疼痛的瞬间,看清g117提拨手腕,拿捏刀茎的动作,便立刻奋起反击。拇指还在爪刃的指环里,还有机会赢! 他勐然发力试图挣开钳制,拖刀拧腕要夺回武器的控制权。 却见夺命的银光一闪而过,灿烂的血花从这小崽子的大臂和斜方肌迸发出来。 受了两刀重创,他的呼吸粗重,却看不清对手的动作,只知道还手。 紧接着又是三下狠毒的刺割,雪明顺着软弱无力的勾爪弯刀攻来的方向,割开这小崽子的手腕、手肘,捅穿了腋窝。 血液像是飞转的水龙头,从尹朗童的身体中迸发出来。 他几乎被扎成了破布娃娃,身上的每一个创口都不是致命伤,几乎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 他惊讶的看着胳膊腋下,刺割的动作就像是一枚钉子,被锤头打进身体,又被狠狠的旋拧着拔出——带出来的烂肉和血看似十分恐怖,却没有伤到肺。 他的右臂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只觉得有种强烈的屈辱感,朝着g117怒吼。 “你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吗?!朝着要害来啊!杀了我呀!” 爱德华刚想喊停,准备宣布比武结果。 这个尹朗童强撑起右臂,将武器换到左手,向裁判发出可怖的怒吼。 “我还没认输呢!我还没认输!” 话音未落,他只觉劲风扑面! ——那个女人垫步冲刺提刀来索命了! 他提刀迎战,却叫强而有力的揨臂拳击打得腕骨开裂,爪刀刚刚飞离,就被g117死死抓住! 安卓苹果均可。】 台下的观众几乎瞪大了眼睛,又在片刻间捂上双目,不敢去看那残忍的一幕。 这是处刑的时间,是分解肉体的时间。 只听窸窸窣窣割裂皮肉的恐怖音符,却没有钢铁和骨骼摩擦时的啸叫。 这几十刀下去,是刀刀避开要害,等爱德华管家喊停时,尹朗童就像是中枪抖擞的靶子,站着被刺了二十来刀,又跪着被刺了六刀,最终瘫痪在地,后嵴的软肉也逐层分离。 他的脖颈多了六个窟窿,没有一刀破坏颈动脉和气管。 他的躯干多了三十三个窟窿,脏器完好无损,肌肉和筋络尽数断裂。 他的两条腿几乎变成了蜂窝的形状,俨然成了血人。 大姐大浑身是血,脸上也是血,头发被血染得更红。 她丢下刀,与爱德华说。 “下一个。” ...... ...... [part2·战斗大师] 尹朗童的刺客小子经过急救,已经完好如初了。 他差点丧命,就差那么一点,大脑因为失血过多而停机,医护组的工作人员先是给他浇完白夫人制品,小护士剥开这小子的衣服时差点吓得昏死过去——他身上的刀口在这种野蛮原始的急救手法下,几乎和棉布纤维长到一起去了。 伤口的密度和深度都远超医护组人员的想象,却没有伤害到关键的功能器官。 雪明催促着,当着复读机:“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爱德华在劝了,很用心在劝了。 “等等等等,田中组的人正在挑选武士——别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别急。” 老管家看着这浑身是血的战狂,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哪里是来监狱里找靠山的?她是来制霸黑德兰的呀! 距离比武开始,到尹朗童落败,过去了短短十分钟,具体的战斗时间,应该不过一百秒。 g117浑身冒着热气,脸上身上全是血,也不打算擦一擦,只是一个劲的喊着“下一个”。 [田中组]是非常传统的日式战帮,武士们看完了前几场比武,皆是面露惧色,是一去不回的赴死,是杀身成仁的英武。 只过了几息的功夫,从整齐的队伍里走出来一位劲装汉子。 他与同僚们说着故乡的日文。 “田中阁下,一直奋斗在黑德兰的各位,这场战斗,这头恶魔,就由我花形健来打败!” 田中组的组长田中一郎非常感动,他握着这位死士的手,老迈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着,几乎要流下热泪。 “花形先生,拜托了!我们黑德兰十三战帮的骄傲,不容许任何人来玷污!” “健!加油啊!” “花形大哥!加油啊!加油!” “安室先生!”花形健颇感意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友人递来了家传宝刀:“如此贵重的宝物,我不能收下...” 田中组的阁僚安室先生则是郑重其事,与这位武士跪地相求,双手托举宝刀。 “如果它在这个时候都派不上用场,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花形先生!” “是的呀!花形大哥!”小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日本人的阵营里,使着一口纯正的大左腔:“可能只有你能阻止她了!” 没人在意这个姑娘家是从哪里跑来的,一时田中组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小星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的为敌人加油打气。 “战斗的专家!斩杀鬼神的利刃!全村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花形健!你一定能做到的!这是安室先生,还有整个田中组与你的羁绊!羁绊和友情能战胜一切!” 小星星双手挥起来,要鼓动士气,要把所有热情都释放出去。 “你看见那个嗜血好战的魔王了吗?勇者抽刃向强者!花形先生!” “勇者抽刃向强者?”花形健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那小半个东亚文化圈的文学工作者都是鲁迅的迷弟,他一个日本人怎么可能没听过这句话呢。 “你说得对!小姑娘!你说得对啊!” 这位剑客拿走了安室先生的刀,缓缓向台上走去。 “我的挚友,我的同胞们唷!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定步拔刀,摆出战斗架势。 亮相登台就挣足了眼球。 武士丢开剑鞘,与g117说。 “无想天流——花形健参上。” 擂台下爆发出热烈的喝彩,连哈斯本先生都为这位武士的勇气感到莫名骄傲,忍不住想要鼓掌,期盼着他能多活一会,至少不会像北辰老师被打成猪头,或是像尹朗童一样直接变成千疮百孔的流心蛋糕。 雪明歪着脑袋,越过对手的身躯,看向田中组队伍里的小星星。 “你认真的?” 小星星用日语大声叫喊着:“你这婆娘!在说什么胡话呀!现在我和田中组的兄弟们站在同一个阵营!” 说实话,要不是流星喊的这两嗓子,估计田中组里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了。 战斗意志在骑士比武的过程中非常重要,大姐大在前几场的表现非常骇人,如果没有对手愿意上台该怎么办? 雪明径直走向武器架,取了一条四尺长的钢锏。 “可恶!不要小看我呀!你这混账婆娘!”花形健双手持刀厉声大喝:“难道你想用那种无锋之物来击败我吗?你认为那种粗糙的铁条!能敌过我手里的剑吗?”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难得雪明话变多了,她掂量着手里的锏,指着旁侧的仲裁人爱德华:“要不是老管家要我留你一命,你觉得我会选这玩意?” “爱德华先生!爱德华老先生!”花形健郑重其事的说:“请让我的对手也带着她的名刀宝剑来与我厮杀!” 爱德华学着雪明的语气:“我劝你善良。” 花形健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置气:“不行的!不可以的!这他妈不可以的呀!” 紧接着便用超小声,超细微的悄悄话,与爱德华说。 “如果我被这种铁棍打败了!我就没有脸面回去了呀!” 台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尹朗童的小刺客已经醒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听见台上的争吵声,又看了看花形先生手里的刀,突然没来由的笑出声。 “呵...搞得跟真的似的。” ...... ...... 最终雪明换了一把双手战剑。 这尺寸也是照着重铸之后的魔杖来选的,是她最拿手的兵器。 她使着标准的双手中正持握姿态,整个人的重心微微向前倾,有种强烈的攻击感,是随时会抖剑直刺撩击杀喉的姿态。 花形先生则是低位持刀,在不断改换位置,试图从对手变换的步伐中找到突破口。 如果说徒手格斗是你来我往,利用拳脚相对温柔的攻击力决出胜负的竞技游戏。 短刀之间的格斗,只看手眼合一,配合步伐身法比拼反应速度的搏杀缠斗。 来到制式武器的决战回合,就如传统兵击的战斗流程一样,如果实力差距太大,整个过程会非常快,只需要一个回合就能分出胜负了。 花形持刀走右路,要以右利手重心主动进攻,出刀姿有三步冲刺,力量巨大—— ——主动进攻的效果非常好,至少在接触敌人之前,都非常美好,几乎是超常发挥。 由右上至左下的噼砍动作规整自然一气呵成,刀筋和刃姿笔直,想要防下这一刀,极大可能会身体失衡。 他如此想着,就接着往前继续加力,是破釜沉舟搏命噼杀。 只见g117提剑转身,以整个背嵴扛负那凶狠的噼砍,锋利的刀刃撞在重剑的坡刃上,那好似旋转踏步的跳舞姿态卸开所有攻来的力量。 小星星:“结束咧。” 顷刻间攻守易势。g117来到了斩杀位。 那是花形先生踉跄往前,低身句头去拿住失控的武器的一瞬间。 那是g117负剑格挡拆招之后,两手应势高举大剑过头顶,即将落剑噼杀的一瞬间。 在旁人眼中,好比狼狈的野狗扑倒在地,回过头来却看见猎人已经举起了屠刀。 爱德华管家这一回依然是没来得及喊停。 重剑改换了进攻路线,原本冲着脖颈而去的噼头砍杀——将花形健的半个躯干都砍穿! 血像喷泉一样溅了出来! 大姐大一脚踢在花形先生的胸口,终于把大剑拔出。 “快快快!快!” 她催促着!只是这一回不是在催促下一个敌人。 “他漏了!脾脏要漏出来了!快!” Act.15 You Could Be Mine·你必须属于我 [part一·再来一曲] 骑士比武打得火热,同时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三十一层客房里。 弗拉薇亚和杜兰紧紧盯着电视机里的赛场实况。 茜茜·弗拉薇亚紧紧攥着奖券,言语间透着喜出望外。 “喂!杜兰!这小姐妹能让我发大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兰女士不为所动,魂威所化的白蛇依附于肩头,不断将骑士比武的演算结果送回主人的脑中。 “不对劲!弗拉薇亚!这个女人很不对劲!” 弗拉薇亚:“怎么了?” 杜兰:“女犯g117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超出了[时间线]的预估,比赛的结果和它料想的推演结果有出入。” “那不是挺正常的嘛!”弗拉薇亚叼着一袋鲜牛奶,不以为意:“你又不在现场,你的魂威收集不到更多的信息,它怎么可能算得准呢?” “尽管如此,这演算结果的偏差值也太大了!”杜兰严肃指正:“她的下一位对手,是个用枪的高手——决斗的内容,是使用汤普森武器公司制造的[encore·安哥丨再来一曲]单发手枪进行比武。” 小白蛇趴在电视机上,试图去对比两者的元质,从指部位关节和身体各处的状态、呼吸频率、环境、风向或湿度各项指数来预测斗枪比武的结果。 “这种决斗用枪结构简单可靠,可以更换枪管来发射各种弹药,甚至能发射步枪弹和霰弹。” 杜兰托着弗拉薇亚的腮帮子,要弗拉薇亚看清楚擂台上两人的动作。 “好好看着,g117选择的是点四五四casull野猫弹,采用小型步枪底火,弹壳内压力极高,枪口初速在五百八十米每秒以上,是大威力手枪弹。” “她的对手唐吉使用的是点五零ae——要一枪解决对手,不留任何悬念,哪怕同时和对手中枪,也要摧毁g117的战斗意志。” 安卓苹果均可。】 “我的白蛇已经预言——g117将会输掉这场决斗。” “他们都是优秀的枪手,在十二码的距离之内,绝不会射失第一枪。” “g117和唐吉会同时中枪,并且g117的右臂会被打断,失去作战能力,但唐吉胸口的伤势不会影响他的战斗力,他能补上第二发子弹终结对手。” “结果如何呢?你看清楚!弗拉薇亚!” 电视机传达的画面里,两位枪手已经提起安哥手枪,背对背靠在一起。 唐吉亲吻着手里的枪械,期盼幸运女神能够卷顾自己,手里的这支[重唱]非常可靠,以他的决斗技术来说,g117绝无获胜的可能。 如果你看过《国产凌凌漆》,这支配枪便是金枪客手中威力强大的杀器。 雪明气定神闲,握住枪械时就像拿到了另一部分肢体。 恐怕这些罪犯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参与决斗仪式的人,她到底打过多少子弹,杀过多少灾兽,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对于大姐大来说,开枪就和呼吸一样自然,几乎随时随地都处于忘我的[心流]状态。 管家爱德华开始计数。 两人踏步往前,各朝擂台一角走去。 踏出十大步,来到十二码的距离,同时爱德华大喊。 “开打!” 枪弹的爆鸣声响起! 在那一刻,两侧的观众席炸出两团血花! 唐吉小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转身射击的手感很好,扳机力和底火的响应也恰到好处!为什么g117没有倒下?没有中弹! 为什么我也没有中弹?我和她都射偏了? 唐吉小子不理解!根本就不能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 直到g117丢开枪械气势汹汹的提拳上前! 唐吉小子慌乱的撬开安哥的膛口,准备更换子弹,再来一枪终结比武。 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大姐大提着拳头把这用枪高手揍成了下一个北辰。 意识恍忽时,唐吉依然在念叨着—— “——为什么?我的第一枪不可能射失的...” 为什么呢? 在拳头的教育下,他的脑袋也渐渐变得灵光,终于思考出一个恐怖的事实。 十二码的距离内,想要打中敌人很简单。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刚才的弹道推演来看,简直就像是子弹对撞时的破片流弹泼去了观众席! 这个女人—— ——用点四五四平头弹拦截了我的子弹! 点五零ae的枪口初速是四百八十米每秒! 哪怕同时扣下扳机,野猫弹比它更快!会更早到达我的枪口。 她只需要瞄准枪管,就能在这场豪赌中胜出!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这种勇气和决心,面对死亡威胁时的判断力,还有第一时间丢开枪械提拳冲来的果敢心,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在她的预料之中吗! 此时此刻—— ——我唐吉·迈凯伦没有任何还手的力气了。 我感到屈辱,感到莫名的嫉妒! 却也感到美丽和强大! 这个女人! 她已经不需要幸运女神的卷顾了! 她超越了枪械耶稣!比起她,每天都在对配枪焚香沐浴,祈祷神灵卷顾的我!是如此弱小无力! ...... ...... 电视的转播画面根本就无法阐明刚才的斗枪比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兰看得一头雾水,但神情严峻—— “——看吧!弗拉薇亚,这个结果和我预测的完全不同。” 弗拉薇亚则是沉浸在巨额赌资即将兑付的喜悦中。 “做得好呀!她做得好!我才不管她是怎么做到的呢!只要能帮我赢钱,白猫黑猫都是好猫!” “弗拉薇亚,难道你没有听见背景音乐吗?”杜兰提醒着女伴,白蛇轻轻拍打着小黑蛇的脸:“你这条毒蛇是不是在黑德兰呆太久,已经被声色犬马花天酒地的生活麻痹了?” “你是说...”弗拉薇亚终于回过神来,紧紧盯着屋内的监控摄像,又做贼心虚对杜兰附耳低语:“她是...” 杜兰:“没错。” 弗拉薇亚:“赛场的音乐,是她放的?” 杜兰:“没错。” 弗拉薇亚:“这就说明...” 杜兰:“是的。” 弗拉薇亚:“她是典狱长...典狱长是个女人?” 杜兰突然有种强烈的脱力感,过了好久好久。 白蛇强打起精神,和主人一起对着弗拉薇亚怒吼。 “这是绿日的歌!在机场啊!机场!能改变命运的家伙,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拥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如此纯粹的精神力,如此劲爆的灵魂威能!难道你想不出来她是谁吗?” 弗拉薇亚终于想起了fe204863和fe33031这两串数字。 “喔!喔喔喔喔喔!~” 她长大了嘴巴,开始鬼喊鬼叫。 “他居然变...” 没等弗拉薇亚说完,杜兰一拳头塞进了女伴的嘴里—— ——以弗拉薇亚那柔韧的灾兽授血之身,如蛇吻一样古怪的咬肌,想吞下女伴的拳头是张嘴就来。 “听着,我亲爱的茜茜,现在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逃不过典狱长的监控,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弗拉薇亚两眼生花:“没事的!都行,我都可以!不论男女!”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负心绿茶婊!”杜兰骂骂咧咧的:“咱们的感情到头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内心再也受不了爱侣的朝三暮四和寡义薄情。 这个黑蛇小婊子此前去和别的男人厮混约会,他们拥抱亲吻,杜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此时此刻,弗拉薇亚像是着了魔,居然敢当着爱人的面,把所有不忠,所有背叛都写在脸上,这几乎让杜兰女士无能狂怒。 “日子不过了!茜茜!” 杜兰强调着,强忍着眼泪,要向弗拉薇亚摊牌。 “我救了你那么多次!我为了你付出那么那么多!为什么你还是要一次次的反复伤害我!” 弗拉薇亚却一点自觉都没有—— ——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对癫狂蝶圣教的授血之人来说,与灾兽元质共生的身体会改变她们的精神状态,会改变她们的灵魂。 这也是白蛇与黑蛇魂威形态的源流凭依。 弗拉薇亚根本就没把杜兰当回事,或说杜兰拥有那么那么多的复杂情感,会在乎恋人的忠诚,这才是让人感觉到奇怪的地方。 小兄弟会的人们,就属杜兰的战斗力最弱,[时间线]几乎没有任何作战能力,是非常温柔的魂威。 “随便你咯。” 弗拉薇亚撇撇嘴,耸肩无谓。 “不过在[焚香沐浴]之前,我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对吗?” 这个[焚香沐浴],指的是逃离黑德兰皇家大酒店,去四十八区协助雪明剿灭毒枭的行动代号。 杜兰擦干净眼角的泪花:“对,以后我就不管你了。随便你怎么做!我不管了!我们结束了...” “喂...”弗拉薇亚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就像个刚刚察觉到做错事的小孩子,刚刚从满目疮痍的玩具店里,收到父母甩来的天价账单:“喂,克劳迪亚——你在和我开玩笑,对吗?” 杜兰换好衣服,就准备往大厅去。 她没有回话,心中想着过去的种种,又开始哭。 对于同性恋群体来说,男女双方的关系是天差地别。 彩虹色的爱情,男人们能维持一周都算金婚。 橘子味的爱情,女人们通常都是选了一个,就携手到老。 这种现象并非是性别决定的,而是需求决定的。 杜兰和弗拉薇亚的关系更像是姐妹或母女,是跨越了爱情直达亲情。 她们互相需要,且被需要。 弗拉薇亚则要贪心得多—— ——对于这个癫狂蝶圣教的疯丫头来说,世上美好的风景太多太多,是数一数二的花心大渣女。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你等等我!等等我呀!”弗拉薇亚换好衣服就跑出门去,抓住杜兰女士的手臂,“你刚才都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杜兰依然没有说话。 弗拉薇亚接着揉弄头发,一个劲的挠头思考。 “我承认,确实是惹你生气啦,不要那么小气嘛。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呀?你很好,真的很好...要不我抱抱你?这事儿就算带过去了?” 杜兰微微偏过头—— ——弗拉薇亚被血红的双目吓得浑身一激灵。 ...... ...... [part2·灵魂的残迹] 此时此刻,经理人马纳突然登场。他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眼中透着强烈的好奇,看向两位闪蝶贵宾,就立刻上去献殷情。 “女士们,需要什么帮助吗?” 杜兰没有回话,没有什么好脸色。 弗拉薇亚看见马纳面容姣好的脸,就立刻开心起来。 “她不理我啦...马纳先生。她说,要和我分家过日子——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马纳紧紧跟上二位,跟上杜兰迅捷有力的步子,跟在弗拉薇亚身侧。 “要我为您二位准备一次烛光晚餐?浪漫的晚宴能修补爱情的裂痕,您看怎么样?” 弗拉薇亚点点头:“行!你能为我倒酒吗?” “x55女士,这可不行,你的眼睛只能看向她,看向k101。”马纳捧起弗拉薇亚的脸,拧着她下巴,要她专心致志,照着犯人的编号去看:“你看清楚。” 就在那个瞬间—— ——强烈而恐怖的灵能潮汐将这两个小兄弟会的姑娘包围! 杜兰勐然回过头,却见到神志不清的弗拉薇亚童孔微缩,被马纳经理人托住两颊,像是无法动弹,无法呼吸了! 这是魂威攻击!是马纳经理人对弗拉薇亚作的魂威攻击! “你看清楚了吗?”马纳小哥眼神阴沉,执着而坚定。 弗拉薇亚难去形容视神经区块所看到的景观。 在那个瞬间—— ——杜兰似乎分裂成了好几个人。 具体来说,是不同颜色的灵魂团块。 一片云雾中晕出五团色块,她们好像在吵架,在互相撕咬,在争夺主导权。 有个暖洋洋的黄色灵魂,不断朝弗拉薇亚和其他灵魂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纵容她,是我不够好,是我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哭,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太丢人了。” “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就这么放弃的话——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我不够好,我不够好...不是她的错。” 紧接着,有个鲜红的灵魂,与弗拉薇亚嘶吼着。 “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婆娘!凭什么要我来伺候你!”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靠着魂威制造的毒素去杀人!很了不起?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没有我的指导!你早就死了!” “你那副态度算什么?抱抱就带过去了?哪怕你脱光衣服跪地求饶!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弗拉薇亚看向别处——蓝色的灵魂倚在杜兰的右臂处,在窃窃私语。 “这娘们已经没救了,她脑子有问题——” “——大抵是灾兽的血液突破了血脑壁障,算陈年脑血栓。” “你可以找个更合适的,毕竟你只是享受这个过程,对么?” “伴侣是谁并不重要,我们应该关心自己的感受。” 最终是一黑一白两个灵魂在对峙。 黑的那个杜兰神情阴桀,表情想吃人。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们找机会杀掉她?害死她?怎么样?杜兰?” “以[时间线]的能力,要做到这些事应该非常简单,为她挑选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或是干脆将她留在黑德兰——我们和傲狠明德的战士远走高飞,把四十八区的任务办漂亮了,那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你还能从身体的信息素里感受到[爱]这种错觉,会被感情左右,代表你很弱小,你必须强大起来!” 白的那个杜兰面无表情,非常的安静,语气舒缓,慢慢说着。 “冷静下来,克劳迪亚——她喊你克劳迪亚,就像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们再等等,再等一等,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紧接着白色灵魂勐然扭头,直愣愣的盯着弗拉薇亚。 “你必须属于我!你必须属于我!你必须属于我!” 这些驳杂混乱的灵体,最终汇聚成一个整体—— ——汇聚成一条白蛇。 正是杜兰女士的魂威,是她的灵魂。 马纳经理人松开了手,与弗拉薇亚低声说。 “这是我赠送的附加服务,不收钱的喔。” 说完这些,经理人就通过天国之门离开了,仿佛他的到来,也是典狱长的授意。 ...... ...... 在监控室里,经理人刚刚从黑暗中显形。来到典狱长身边,汇报工作情况。 “您委托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典狱长:“她们怎么样?还吵架吗?” 马纳:“应该不会吵了。” 典狱长松了一口气,和小黑猫一个德行:“那就好那就好,我看她们平时抱住亲亲,互相扔枕头,靠在一起玩游戏,甜到我牙都掉下来,要是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分手,那不行的呀,不可以的呀。” 马纳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 紧接着典狱长说。 “你的魂威能辨出人们的内心风景,能解析灵魂的内容物——帮我详细分析一下。” 马纳:“谁?” 典狱长指着比武现场。 “就是她,g117——她刚进黑德兰监狱的时候,你应该和她近距离接触过,她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会裂成几块?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她们会说些什么?” 马纳像是回忆起极为恐怖的事情,表情也变得古怪。 “您说的是葛洛莉?女犯g117?” 典狱长点点头。 马纳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典狱长大人,在黑德兰服刑的罪犯,身上大多都带着[罪过],像是抢劫犯,杀人犯,强奸犯,他们身边都会跟着一两个灵魂——那是受害者的哭喊和哀嚎,留在他们心中的心象风景。” “哪怕这些罪犯不知悔改,没有任何慈悲心,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这种灵魂残迹,依然会留在他们身边,作为罪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是一时兴起的激情犯罪,这种强大的灵魂波动,献祭一个生命得来的恐怖杀人仪式,也会在事后留下强烈的残迹。” 典狱长:“g117呢?” 马纳:“她来到黑德兰的那一天,我在大桥上看见了近千人的队伍。” 典狱长一时半会没听懂。 “那天那么多犯人来报道?糟了,我得喊厨房多准备点食物...” 马纳煞有介事的解释道。 “她身上的罪证!几乎要把我的脑子都撑爆呀!典狱长!她身后跟着近千条鬼魂,却看不到分裂的灵魂——我的魂威告诉我。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废话,她身边那个[s272·斯塔斯]反倒是当场裂成三十多块,灵魂经常跑去别的地方玩闹,看见什么都想摸一摸碰一碰。” 马纳眉头紧拧,与典狱长附耳细语。 “我从g117的身上,只听见一种很特别的声音。” 他拿来典狱长的奶茶瓶子,还有监控室按摩椅旁的小风扇。 把奶茶瓶子口撕开,紧接着用小风扇去吹动水流。 “这是狂风卷带血雾的沙响——我听见的就是这种声音。” 典狱长神色严峻,过了一会才开口。 “道理我都懂,能不能不要浪费我的奶茶?” Act.16 Free Fallin·自由落体 [part1·难道他们真的不喜欢打游戏?] 十三场骑士比武结束—— ——g117无伤完胜。 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所有人,所有战帮,所有领袖人物选出来的金牌打手凶狠刺客,甚至不能给这个女人带去一点擦伤。 在十胜之前,人们只是欢呼雀跃,为她精绝武艺而喝彩。 在十三胜之后,会馆和电视机前的人们却安静下来,同时陷入了可怖的死寂。 人们不理解这么个杀星到底是怎么被抓进监狱的。 无法去想象她落网时,面对的广陵止息兵员有多么强大。 她非常强,强得不可思议。 兵击格斗样样精通,斗枪比武也能毫发无损。 或许是车站的vip中,有一类强大的魂威,强大的闪蝶单位,将这个女人送进了黑德兰。 此时此刻,战帮的领袖们各自心怀鬼胎,既羡慕又阴桀的盯着暴龙勇士安德罗—— ——毕竟人是杰洛和捷琳娜带进来的,安德罗能得到如此强劲的助力,下一次忠义堂的会议,要谈的生意,要聊的地盘,就多了这么一张强而有力的武力底牌。 他们同时也在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去利用其他方法拉拢擂台上的g117。 此时此刻,雪明没什么表示。 她就像个武痴,与黑德兰监狱里的各路高手比划完了,蹲在擂台上消化刚才学来的格斗架势。 圣诞节的晚宴开始了,她却完全顾不上和暴龙勇士的旧友打招呼。也不怕脏,在满是血泥的擂台上翻滚,心中构思出好几个假想敌——若是这些人一拥而上,该如何对付。 安德罗老大在台下来回踱步,本来要亲自端送餐盘,以美食去嘉奖这位新晋的勇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是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从武器架上提起大砍刀,紧接着便开始挥舞,仿佛是陷入重重包围,一时半会工作人员也近不了身。 安德罗就与杰洛说。 “你和捷琳娜不是与她算旧识吗?快去请这位英雄下来。” 杰洛苦着脸,耸肩无辜的样子:“我就和这妹妹见过一面呀。” 安德罗思前想后,又觉得餐盘里的食物不体面,去找爱德华要人工血液,生怕怠慢了这位血族。 忙活了半天,小星星好戏看完了,终于得闲与暴龙勇士的老大说。 “别打扰我大姐练功,这是她的习惯。每次和人切磋完,她都觉得不够,要复习几遍,在脑袋里构想出不同的场景,以一敌多的情况该怎么处理,哪怕是逃命,也得要有具体的逃跑路线。” 安德罗闻言,一时半会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大姐就是这么实诚。”小星星接着说:“她太稳健了,是个胆子怕事的人呐!” 安德罗不理解,刚才她在暴打对手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哪里[胆小怕事]了。 过了十来分钟,爱德华终于把g117劝下擂台。 雪明把武器放回去,来到宴厅酒席间,就被安德罗拦住。 没等安德罗笑眯眯的迎上去,另一对姐妹不请自来—— ——那是弗拉薇娅和杜兰。 她们挤开暴龙勇士,就这么直愣愣的来到g117面前。 杜兰抿嘴笑道:“好久不见!姐妹!” 弗拉薇娅笑嘻嘻的说:“你好辣哦!” 雪明没有立刻回话,此地人多耳杂,就身上的血泥污渍为由,拉着阿星和小兄弟会的接头人,去了女澡堂,她还得把黑无垢取回来。 安德罗扑了个空,突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如此一把[好枪],要是落在别人手里,那就太可惜,太可恶了。 “杰洛,帮我查查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娘们是什么来路。” 不等杰洛答话—— ——哈斯本小哥已经学会了抢答。 “她们是四十八区的人,来自小兄弟会,半年之前关进来的。” 安德罗收起假笑,斜眼看向哈斯本这位新人,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怀疑。 “你是广陵止息的人,哈斯本·麦迪逊,对罪犯来说——在监狱里看见警官,那是见到仇人。我保护你,你可不要恩将仇报来诓骗我哦。” 哈斯本:“没那个必要——我来到黑德兰,就是为了调查g117和s272的真实身份。” “查出什么了?”安德罗一下子来了兴致,“我的新家人,杰洛和捷琳娜,都说这两个姑娘,是来监狱里找人的。” “没错,这不就找到了吗?”哈斯本微微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安德罗老大,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她们说,是为了报恩来的。” 过了一会—— ——安德罗小声询问。 “为了报恩?” “是的,为了报恩。” “那就是说,这个连续战翻十三位武行打手的新人,其实已经花名有主,为了报这个恩情,她会帮别人做事?” “是的。” 安德罗先是柔声发问:“那你知不知道,她会帮谁做事呢?” 哈斯本:“隼帮。” “那我他妈不是白期待了吗?!”安德罗在瞬间暴怒,高高举起的手掌要拍碎这游骑兵团小子的天灵盖:“荒唐!太荒唐了!真他妈的荒唐!我在忠义堂说了那么多漂亮话!现在要我脸往哪里放呢!?” 紧接着安德罗红着眼睛回过头—— ——死死盯住笑嘻嘻的杰洛。 “还有你!你给我带进来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敌人的刀子了?” 杰洛依然沉浸在一赔三百的巨额奖金中无法自拔,听见老大的厉喝时,从喜悦中惊醒,变得巧舌如簧。 “老大,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呀。” “好事?”安德罗不理解。 杰洛有理有据的分析着:“小兄弟会在四十八区是贩毒制毒的大帮会,这癫狂蝶圣教的成员,怎么可能瞧得起隼帮这种雇佣兵呢?” 安德罗的暴龙勇士帮和坤恩的隼帮,说的好听点,叫非法武装,说的难听点,就是癫狂蝶圣教衍生分支的雇佣军,是教团教派豢养的鹰犬。 按甲方乙方的关系来算。这是金主老板进了牢房,要被小弟伺候着,主客关系是不能反的。 哪怕坤恩出了监狱,也得尊称杜兰大姐一声[灰袍大人]。 安德罗这才回过神来,搞清楚自己的本分。 杰洛接着说:“小兄弟会的大人物选在隼帮安家落户,也仅仅是因为灾兽物种源流上的相似性。那两位大人是授血之身,拜的是羽蛇怪兽——和鹰隼有那么一丢丢血缘关系。” “哎呀!”安德罗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事情呢!” 杰洛:“咱们帮会不也有很多类龙爬虫的授血单位来投奔嘛。老大——您难道从来没想过这事?” 安德罗眯着眼,满脸懊悔:“糊涂啊!我糊涂啊——我还以为他们真的是很喜欢ff14才来和我交朋友的。” [part2·万用房间] 自比武结束之后,马纳经理人就一直紧紧跟在g117身边。 他刚刚接过黑德兰职业经理的位子,工作时长不过三年,保持着零越狱和零暴力事件的优异绩效。 但是这个g117让他心神不宁,特别是得知此人与女犯区小兄弟会的两位重刑犯有所瓜葛时,第一时间马纳就想到了里应外合的越狱戏码。 他喜怒不形于色,跟到女澡堂,听见身前四位姑娘聊了一路家常琐事,似乎真的就是姐妹重逢,来黑德兰度假养生了。 公共澡堂是不允许安装摄像头的,经理人也没办法跟进去看女犯洗澡,只能从浴室的侦听设备,去监听她们说了什么话。 他默默发动魂威,想从灵魂残迹的特征中观察到一些线索。而g117身上的强烈灵压,就像是一股催人发疯的狂暴电流,她身上的罪证实在太多太多了! 马纳的魂威生效瞬间,狭窄的廊道两侧站满了血淋淋的鬼魂。 他们或是身首异处,或是身体千疮百孔,还有提着裂成两半的脑袋,嘴里发出呜呜嘤嘤的哀嚎。 此起彼伏的亡魂合唱几乎要轰散马纳先生的魂威,要逼他进入死门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杜兰女士拉了他一把。 “帮个忙?” 马纳这才从僵直中醒觉,从恐怖的噩梦中回到人间来。 “哦哦哦!女士,请问需要些什么?” 杜兰搂着大姐大的肩,一点也不嫌雪明身上的血泥脏,与马纳说:“要四包泡泡浴的香波,粉红色,或者红色的都行,水一定要红哦。” 马纳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吩咐招待去取来。” 杜兰紧接着咄咄逼人的说:“我这个小姐妹呢。不喜欢有男人跟在屁股后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马纳:“我不会进女澡堂的。” 杜兰:“包场多少钱?” 马纳:“四千辉石币,一个小时起。” 杜兰交出hc卡,非常大方。 “记我账上,滚吧。” 马纳还想安插点人手进去,安排一些监听监视的眼线。 “需要按摩服务吗?免费赠送的!” 杜兰将雪明和小星星推进更衣室,回过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是混迹在底层,与各种罪犯,各种授血灾兽作对时,充满狡诈残忍意味的眼神,是她的生存技巧。 “你不想沾上什么厄运的话,就别来打扰我们姐妹的聚会。” 如此一来,马纳先生更加怀疑这四位女犯的行为动机了。 她们肯定想在浴室里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男性浴场里边也经常有这种秘密结社之间的聚会,不过谈话的内容大多都是黑话俚语,或是干脆使用灾兽奇妙的叫声来沟通,能通过录音反复侦听破译信息,不少大案要案就是在这种条件下获得珍贵的线索。 像斗牛士莫里安,他为黑德兰皇家酒店里的毒贩运毒,是留在十三区和十一区贩毒团伙中间人里的倒钩,已经打掉了两个大帮派,抓捕的罪犯有三百余人,可是依然有新的歹徒小工会主动联络莫里安铤而走险。 马纳只是默默祈祷着—— ——希望这些女犯聊一些正经的养老话题,别去想越狱的事情。 大浴场里蒸汽缭绕,雪明洗干净身上的污渍和血迹,就开始清理囚衣。 做完家务之后,她找到更衣室储物柜,找回了[黑无垢]战靴,将它们藏进晾衣置物袋里,紧接着换上一身浴袍,往桑拿房赶,要去和杜兰商量如何越狱的事情。 黑德兰看上去牢不可破,有天堂之门把守,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逃脱。 刚推门进去,四个私人浴池里翻滚着鲜红的泡泡,按摩浴池的水流激起层层浪花。 杜兰就坐在一角,似乎等了雪明很久。 弗拉薇娅则是寡廉鲜耻,拽住小星星的浴袍,想把这个小姑娘脱光了丢进水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害羞嘛!你是女孩子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发育怎么样了!” 小星星惊恐的尖叫着:“不要啊!救我啊!g117!” 雪明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很久,她确信这潮热湿润的环境中没有电子监控,把阿星从弗拉薇娅的怀里抠出来,丢去泡池旁侧的躺椅上。 她摘下桂冠,发色由红转黑:“你们是来找乐子?还是来谈正事?” “真奇妙”杜兰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改变发色的辉石首饰,也确信了江雪明的真身,“你和你的妹妹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雪明蹲在泡池旁,重新戴上头冠:“怎么说?” 紧接着,杜兰便用手指沾染泡池中的鲜红汤水,在地砖上写字。 雪明恍然大悟—— ——此地也有监听设备,需要用写字的方式来沟通。 杜兰在地砖上写道。 “我已经托人联络了小兄弟会的成员,并且告诉他们,我会在圣诞节前后回到四十八区,带着黑蛇一起回去。” 雪明跟着写。 “怎么做呢?我找不出任何办法带你们离开,如果要毁灭天国之门,击败典狱长,那么这座监狱里的所有犯人都会重获自由——boss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干的。” 杜兰女士扫开地砖上的字迹,写上新的。 “我有办法,这半年来我一直在观察黑德兰的工作组人员,为了保证办公效率,他们都会通过天国之门穿行于各个区域。这座监狱最少关押着三千多位重犯,想要照顾这么多犯人的吃喝拉撒和离谱需求——就必须有效率极高的通勤办法。” “然后呢?” “根据不同的工组,有不同的[万用房间]——我能通过[时间线]看见这些房间,像食品管理的厨师长,还有衣帽间的皮匠姑娘,她们走的是同一条路,会来到一个六门六路的链接通道里,根据不同的门,典狱长会把这些工作人员送去不同的地方。只要能找到万用房间,就有机会逃出去。” “要假扮成工作人员吗?” “不,那样风险太高了。还得考虑怎么伪装,失败之后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杜兰心细如丝,紧接着写道:“这里的所有客房,犯人能够居住的房子,都是在内侧,员工房间在外侧——也是为了防止犯人暴力破墙,打开一道新的门,冲进岩浆湖里逃走,但是有一个例外。” 杜兰爬出浴池,雪明立刻偏过头去,免得冒犯到这位女士。 白蛇和黑蛇都是授血之身,根本就没有羞耻心,杜兰换好浴袍,蹲在地砖上写了一大串字。 “旧物拍卖会的清单上,有很多房间虽然挂牌,但是没有出售的意思,像越狱成功的犯人,他们留在监狱里的旧物是不允许卖出去的,他们一定是找到了万用房间,或者通过其他手段逃了出去。” “像是1184、1185、1186这三位犯人,在二十一年前成功越狱之后,狱方人员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几乎是不翼而飞人间蒸发——越狱现场被保留下来,依然有狱警和安保人员定期巡视,去模拟越狱环境搜寻线索,试图找出监狱的安防漏洞。” “还有3310和3381这对夫妻,他们在男女不同的区域,同时打开了两层天花板,突破到楼顶,在警卫和薪王实施抓捕之前,就跳进了岩浆湖——至今生死未卜,这也是一条路。” 小星星在旁边有模有样的写。 “我不是庞贝蠕虫啊!我不想泡熔岩三温暖呀!杜兰大姐!” 杜兰笑了笑,接着写。 “在杰洛和捷琳娜大婚之时,几乎所有的监狱成员都得参加这场婚礼,对于犯人们来说,进入黑德兰,就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家庭里,有一对夫妻即将在这个场所中孕育出新的生命,这是最大的事情。所以计划就是——” “——在婚礼举办当天越狱,准备的要件,依照以前越狱的成功案例来说,至少得有三样。” “第一样,在旧物拍卖会上,买一个靠近万用房间的牢狱,通过员工通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 “第二样,暴力破坏宗教仪式厅的电子监控,通过教堂的上层,跑到黑德兰的飞扶壁墙垒上,冒着吃枪子的风险,夺取载具逃出去,接送食材的冷藏车是每天早上凌晨四点来,可以通过这辆车逃出去。” “第三样,横冲直撞逃到顶层,在薪王还没回来之前,进行自由落体,跳到三千到五千摄氏度的岩浆湖里,然后游出去。” 小星星直接开口说话了。 “你确定第三样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自杀方法?” 杜兰开口答道。 “毕竟有人这么干过,而且你也不能说,他们没成功,对吧?” (本章完) Act.17 Dust N Bones·尘埃与骸骨 [part一·信条] 四人决定分头行动。 杜兰和弗拉薇亚是小兄弟会的人,作为隼帮的贵宾客户,去宗教事务厅侦查地形,设计逃跑路线。 g117和s272按照原计划,为暴龙勇士帮去旧物拍卖会买房间,最好能堪破万用房间的奥秘。 ...... ...... 雪明这边是顺风顺水—— ——当安德罗得知这位血族重新回到暴龙勇士的阵营时,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黑老大欣喜若狂,抱着新郎杰洛狂亲不止。 安装最新版。】 说实话,雪明并不知道如何去分辨贵重的文物或值钱的手工艺品。 ——但是流星深谙此道。 步美阿姨家里的古董都能用来当花艺盆栽,从小到大流星见过的文物珍宝,几乎是小半个地级市博物馆那么多。 她们帮助安德罗买下了许多房间,其中便有一处紧靠着1184,或许万用房间的秘密就藏在这里。 ...... ...... 弗拉薇亚和杜兰遇上了一些小麻烦。 原因没有别的,哈斯本·麦迪逊和链接者林克紧紧跟在她们身后,时时刻刻关注着这两人的行动。 哈斯本的想法很简单,进入宗教事务厅之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心想——既然g117都把话说明白了,也不肯透露其他的线索,不如找这两位[恩人]谈谈。 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若是这对姐妹根本就没有犯罪动机,何苦来黑德兰服刑呢? 这个一根筋的游骑兵战士只想把无辜的人送出监狱,是纯度极高多管闲事的侠客风范。 但是林克先生就不一样了—— ——这位来自三十三区的链接者,并不是车站系统中的闪蝶,也不是vip。 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办公人员,大多都是罪犯出身。 他舍弃了真名,以[linkman·链接者]的代号示人。 杜兰之前说过—— ——她已经托人向监狱外发送了消息,与小兄弟会重新产生了联系。 这个[托人],就是与链接者谈好了价码。 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教堂在裙楼的西南侧,中庭的花园旁边。 这里位于酒店的二十七层,有两条空中花园作为接引通道。平时没什么人来教堂参拜上帝,酒店里的犯人们大多信仰癫狂蝶,没几个传统的基督徒。 杜兰与弗拉薇亚进入教堂之后,对着忏悔室和祷台扫了一眼,不等她们落座去听老神父唱经,哈斯本已经凑到杜兰女士身边了。 “你们不像是信正教的人,据我所知,你们是小兄弟会的灰袍僧侣。” 这个年轻小伙开门见山,低声说道。 “g117救过我的命,她很像我的母亲,两位女士——她欠了你们什么人情债吗?” 杜兰还在思考如何去应付这个愣头青的时候。 哈斯本已经开出条件,非常认真执着。 “杜兰和茜茜,我知道你们俩,你们是四十八区的黑蛇和白蛇。是大毒枭的左膀右臂——我更相信g117是被你们蒙骗,被你们利用了。她来到这所监狱纯属巧合,是她的一厢情愿,我要把她送出去,开个价吧。” 杜兰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弗拉薇亚更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喂!~杜兰!这家伙好怪哦!” 哈斯本面对两个闪蝶单位的古怪灵压时,依然没有避让,坐在杜兰身侧小声说:“你们这些该死的毒贩,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但是g117绝不是那种和你们同流合污的罪犯。” 杜兰斜着眼,昂首挺胸歪头看着哈斯本:“小朋友,你坐在教堂里乱讲话,凭空诬人清白,是要下地狱的。” “开个价?开个价呀!”弗拉薇亚兴奋的说:“他刚才要咱们开价!好像g117是我们手底下的头牌花魁!他要为这个无辜无助的姑娘赎身呀!真他妈有意思!” 哈斯本·麦迪逊涨红了脸,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还嘴。 弗拉薇亚咄咄逼人:“你刚才说g117很像你妈妈?难不成你这家伙还有恋母情结?嘻嘻嘻嘻嘻!” 哈斯本怒火攻心大吼着:“罪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要不是看你长得还算标致...”弗拉薇亚脸色顷刻间变得阴狠,她呼唤魂威,黑漆漆的长毛怪蛇萦绕在她身侧,向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伙子吐出红信:“我早就弄死你了。” 面对死亡威胁时,哈斯本突然就怂了。 因为这个疯狂的女人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弗拉薇亚和杜兰站了起来,她们丝毫不在乎生死,变成了喋血街头的亡命之徒。 弗拉薇亚如此说:“杀死你要加多少刑期?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杜兰接着点醒哈斯本:“小伙子,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级别的罪犯——我们身上的罪过得枪毙好几百次才能赎清,你以为我们凭什么才能继续活在黑德兰?凭悔改之心吗?” 弗拉薇亚:“拿走你的小命,是债多不愁。” “怎么可能...”哈斯本两眼失焦,似乎无法理解这对灰袍僧侣口中冒出来的狂言。 他过于天真,过于无邪。根本就不明白黑德兰的生存法则,也不明白十一区的生存法则。 在监狱里活着的人才是强者,这是钢铁丛林里的信条铁律。 对典狱长和boss来说,当一个犯人再无价值,所有的赃款都追回,所有的裙带网络都连根拔起,所有的党羽都被清算时,这个犯人必死无疑。 像杜兰和弗拉薇亚这个级别的罪犯,是贩毒集团的骨干人员,哪怕她们在黑德兰里错手杀死几个罪犯,也不会被问责。因为她们的价值,比起其他重刑犯来说要高得多。 监狱中的恩怨纠葛,还会引发小兄弟会和其他帮派的撕斗——是癫狂蝶圣教之间的狗咬狗。 这些超级贵宾在监狱里闹得越大,反而交通署和贸易中转站的治安就越稳定。上到军警士兵下到治安民兵,都可以坐下来吃瓜,每天看看报纸,看看血蝴蝶的阵营中因为仇怨械斗火并死了多少可怜虫。 哈斯本刚才这番言语,简直就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在威胁全副武装的战士。 “小哥哥,你要是还想多活几年,就别来多管闲事。”弗拉薇亚好心好意好声好气的劝:“我看你这么年轻,就已经羽化——应该是个前途无量的才俊,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是官兵,我是贼寇。” 杜兰:“你却要用钱来收买贼寇,要贼寇来帮你做事,真的不会感到羞愧吗?” ...... ...... [part2·拿手好戏] 这番言语几乎将哈斯本的内心防线所击溃。他只差一步就怀疑人生当场黑化了。 林克适时上前,拉扯着哈斯本的胳膊,却叫这位小伙子用力挣开。 过了很久很久,哈斯本恼怒的盯着这两个女人,最终悻悻不满的离开了。 林克老爷子小声嘱咐着,与哈斯本说。 “不好意思,我在一旁不小心听见了您几位的对话——我觉得杜兰女士说的很有道理,您也见过女犯g117在擂台上的表现,对吗?” 哈斯本回过头来叫喊着:“她救了我的命!她是好人!我不会怀疑她!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问题吗?” 林克连忙扮作一副惶恐的神色:“不不不,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但是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先生——罪犯也能救人,罪犯也可以是好人,这些授血灾兽甚至能控制自己的肉身,改变神经结构,改变激素表达,改变情绪和气质。” 哈斯本看了一眼杜兰,又看了一眼弗拉薇亚。 最终他看了看耶稣圣像,再也不说什么了,径直朝着教堂大门而去。 等到碍事的愣头青离开,杜兰大姐和林克先生阴仄仄的说起谜语。 “宠物店的鸽子还好吗?” [小兄弟会的线人还好吗?] 林克小声答道:“原本有六只的,飞走了两只。” [四个被抓了,但还有两个逃出十一区了。] 杜兰:“从哪个养鸽场买来的?比起我老家的肉鸽,味道怎么样?” [哪个区域的零号站台?可靠吗?还要多久能回到四十八区?] 林克笑嘻嘻的答道:“这个请您放心。婚宴上您坐在四十一桌,包括左餐小食和酱料都会准备好。” [四十一区的零号站台,都是腿脚利索的机灵鬼,在杰洛和捷琳娜的婚礼上,您可以按照原计划打开餐盖,拿到对应的越狱道具,然后开始越狱计划。] 杜兰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又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林克。 “干得好,把餐品都准备齐全,我不会亏待你。” 林克:“能为小兄弟会服务,是我的荣幸。” 此时此刻,林克却煞有介事的多说了一句。 “他很生气,杜兰女士。” 杜兰:“为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能用暗语来解释了。 林克先生掏出圣经,对祷台的方向揭开扉页,特地避开老神父的耳目,并且躲过了监控。 扉页上密密麻麻写着来自小兄弟会的悲报。 [我亲爱的杜兰和弗拉薇亚,你们搞丢了红山石和fe204863——并且锒铛入狱,在黑德兰过了大半年的神仙日子。] [教祖对这件事非常上心,强烈怀疑你们早就背叛了小兄弟会——想要自证清白,就必须带着供品回去,至于这个供品是什么,你们自己把握吧。] [因为你们,小兄弟会失去了三只闪蝶,还有价值六十一万辉石货币的h16t致幻剂。] [调香师的门店里,弗拉薇亚不在岗位上,整个流水线这半年来产能缩减了百分之三十。] [知道教祖有多么想念你们吗?他恨不得把你们的腿都剁掉,绑在制毒车间里,每天都提供足量的兴奋剂来保证你们的工作进度。] [快到年底了,今年第三季和第四季财报非常难看,教祖在发红包的时候,怎么和小兄弟会的其他人解释呢?] [至于红山石,教祖没有去怪罪这件事——但是你们准备的礼物,一定得是诚意满满的,非常丰盛的,能让小兄弟会上下两千多个兄弟看过,都点头称道的极品才行。] [不然的话,两位女士,你们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林克老先生立刻合上圣经,眼神暧昧脸带笑意。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祝您二位身体健康。” 等到林克离开—— ——杜兰紧紧抓着弗拉薇亚的手,满头的冷汗。 小兄弟会的教祖一直都是这对姐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个恐怖的男人真实身份成谜,一直都不用真容视人,只是依托于代理人来办事,行事狠厉毒辣,罪恶滔天。 如果说弗拉薇亚只是因为在飞机上,碰见了一个整容之后面容姣好的韩国女人,就要痛下杀手,这种疯子还能找到害人的借口,找到确切的逻辑来执行犯罪。 那么教祖曾经干过什么事呢? 他要弗拉薇亚制毒,软硬毒品分类五花八门,从神经递质到传统白面是缤纷多彩——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要卖出这些杀人无形的恶魔药剂,他算杰出的犯罪天才。 杜兰和弗拉薇亚之所以说——她们身上的罪过,枪毙几百次都不够偿。 将人送进欢愉殿堂的魔药,大多都出自弗拉薇亚之手。 杜兰作为共犯,利用时间线的能力为毒枭保驾护航。 她们已经害了不知道多少人——男人或女人,父母或儿女,无辜的人,或是自寻死路的人。 哪怕再强大的闪蝶,意志力再怎么坚强,都敌不过毒药的腐蚀。 她们很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为小兄弟会干活,就是丧尽天良罪大恶极,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杜兰...”弗拉薇亚小声与爱人说:“我们真的要和教祖作对吗?” 杜兰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弗拉薇亚接着说:“我们的一切,力量和财富,授血之身和荣华富贵,都是教祖赏赐给我们的...我...” 杜兰:“不,弗拉薇亚,你想错了,这些东西可不是教祖给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吸食毒品之后,变成尘埃和骸骨,用他们的元质换回来的。” 弗拉薇亚听见这句话时如遭雷击,僵住不动了。 所谓力量,所谓财富。 都是弗拉薇亚找的借口—— ——这对姐妹一直生活在教祖的恐怖阴影之下。 台上的老神父终于唱完了经,捧着一个礼盒,交到杜兰手里。 这也是杜兰小姐这半年来收到的第六个盒子,第六份礼物,作为虔诚的信徒应得的奖赏。 杜兰默不作声,带着弗拉薇亚来到教堂的拱廊转了一圈,看清外部墙垒的构造,抱着盒子匆匆回到了房间里。 她屏住呼吸,打开盒盖,里边有一只断手,形似蜥蜴的趾爪,还有一把淬火发蓝的锋利钢锥。 附带的纸张是教祖大人的告慰信。 “我的女儿们,这已经是第六个前来杀害你们的刺客了。” “这是星界战团的杂种绿毛蜥蜴,它们不希望我可爱的弗拉薇亚回到她温暖的家,毕竟我卖货,它们也卖货。我卖得多一点,它们就卖得少一点。” “我是如此关心你们,爱护你们,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你们,你们也感受得到,我这个父亲就如沉默且强大的上帝,无时不刻都在看着你们。” “你们眼前的这只手,是我父爱如山的铁证。” “希望真如你们所说,回到零号站台时,能给我带来一些惊喜。” ...... ...... “他在看着我...”弗拉薇亚几乎惊恐到难以呼吸:“他在这座监狱里...” “别慌,亲爱的。”杜兰抚摸着爱人的下巴:“别慌...他在虚张声势,这头老妖怪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骗人。” 紧接着杜兰低下头,去亲吻爱人的耳垂。 “你越是害怕,他就越得意。” “这些礼盒是他送来恐吓我们的,要拉拢我们,要我们听话。” “弗拉薇亚,我们不能这么活下去了。” “他不在这座监狱里,如果他有这个本事,刚才我们和哈斯本·麦迪逊说了那么多话,他应该立刻就明白,立刻拿这个事情威胁我们了。” “毕竟那个小子是车站的军警——这件事在监狱里几乎人尽皆知。” “消息传到四十八区需要时间,这个盒子里的书信,看油墨的痕迹,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在监狱里——却让你产生了他时时刻刻都在监狱里的错觉。” “茜茜,别害怕。” “迟早他会知道,有个比他更狠厉,更强大的魔王,会给他带去惊喜的。” “别担心,他只会变成尘埃和骸骨,和我们杀死的人一样。” Act.18 Sweet Child O Mine·我甜蜜的爱人 [part一·大腿] “女犯g117!”狱警大声呵斥:“你有十二个小时来搬空这个房间!在旧物拍卖会中所得的物品全部归你所有!在十二个小时之后,这个房间的东西就不属于你了!” 雪明:“好的!警官!” 狱警非常满意,把小推车送到g117手里:“很好!很有精神!那么开始吧!” 闲杂人等离场之后,暴龙勇士安德罗好奇的看着1183号起居室里的物品。 “喂,大姐,这个房子有什么珍贵的宝贝吗?” 这些天的拍卖流程让安德罗挣得盆满钵满,他已经尊称g117为大姐了。 雪明堵在门前,不让安德罗进去。 “你想碰我的东西?” 安德罗立刻惊得额头冒汗,再也不往前一步。 他笑嘻嘻的说:“不不不...” 雪明:“我帮你挣了不少钱,安德罗,做人不能太贪心。” 话已至此,安德罗先生非常识趣,再也不去打扰g117。 ...... ...... 雪明和流星进入1183号房间时,隐约能感受到一种非常熟悉的灵压。 那是典狱长的[天国之门]—— ——曾经在面对审讯官的时候,她们也体验过魂威发动时的灵能潮汐。 “就在附近,我感觉得到。”雪明抬头看向监控,向典狱长投去微笑,又抓住茶几上的黄铜水壶,表明自己只是来清点拍卖品的。 小星星在房间内上蹿下跳,检查各处家具,试图找出暗门。 她翻找一轮之后,是一无所获,最终悻悻不满倒在沙发上。 “大姐!咱们是不是买错屋子啦!” 从客厅到主卧,再到厕所和厨房,没有任何暗道,也没有杜兰所说的万用房间。 但是雪明可以肯定,典狱长一定在此处留了后门,不然1184、1185、1186三位犯人是怎么逃走的呢?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从大门外递来一张纸条。 杜兰倚在门框旁,将纸条塞到g117手里,就立刻匆匆离开了。 雪明接来一看,正是小兄弟会的教祖写下的恐吓信。她没有把这张纸条交给流星,看完之后就直接吃掉,从纸张中还能寻觅到信息素的痕迹。 尽管已经很微弱,经过人工处理,但是雪明的灵感非常强。除了杜兰和链接者林克,这张纸条上还有一种诡异的腥臭味,类似霉菌和血污的恶臭。 这就是教祖大人的灵压特征,也是令弗拉薇亚恐惧到流泪的人。 弗拉薇亚说,教祖大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强运。 隔着屏风谈生意时,向他射去的子弹,会莫名奇妙的改变方向,回到刺客的脑袋里。 他所乘坐的车辆受到炸弹袭击,在烟尘散尽之后连尸体都找不到。却在隔天就能接到教祖大人的电话,听语气是完好无损,连后怕的意思都没有。 小星星:“怎么啦?” “你在这里等我。”雪明记下教祖的灵压特征,往厕所去:“我马上就回来。” 小星星立刻会意,大姐大应该是想通过厕所跑去隔壁的房间:“要我帮忙嘛?” 雪明:“你能帮上什么忙?留在这看电视就行了。” 小星星也不多问,打开电视机调到最大音量,紧接着便双手抱头仰躺在沙发上。 往浴室的更衣间去,更里面的小房间是没有监控的。 雪明小心翼翼的找到监听话筒,喊出芬芳幻梦,让钢铁大猫咪拆开整条铁板风道,将监听的管线移到靠近客厅的位置。 电视机里传出嘈杂的打斗声,盖过了一切异响。 她重新回到浴室,将整个浴缸搬开,对着侧墙使用魂威攻击,轰开了一个大洞。 】 就此雪明走进了1184号房间—— ——正是当初越狱三人组的居所。 进入1184的瞬间,[天国之门]的灵压波动越来越强烈了。 这让雪明非常费解,有魂威的痕迹,那么就代表这个万用房间从来没被典狱长遗忘,一直在使用这条通道。 可是明明已经有人通过这条密道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 她顺着黑漆漆的浴室往外摸,却不敢开灯,一旦有了光源,1184的客厅监控就会发现g117的所作所为。 她尽量压低身体,贴着洗手台往黑漆漆的客厅看,除了寻常的家具桌椅以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柜门保持敞开状态,几乎所有的抽屉都被狱警翻找过,藏不住任何东西。 芬芳幻梦离开身体,往更黑的地方走去。 摄像头是拍不到魂威灵体的,雪明希望钢铁猫咪能找到一些线索。 拥有自主意识的灵体非常特别,它不怎么听指挥,但是对本体的依赖性没有那么强。 哪怕雪明什么都看不见,sd的双眼真如猫科动物那样,拥有夜视功能,它绿油油的大眼睛童孔扩散开来,尽量去吸收环境光,去侦测周边的情况。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芬芳幻梦抱着东西回来了。 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下,雪明从魂威的怀里接过这个物品时,整个人都震了那么一下。 ——不过也仅仅是震了那么一下。 这是一条大腿,具体来说,是灌注石膏之后,经过风化干燥处理的人体组织。 它的切口平齐,像是艺术品,如果不是肌肉纹理和血管骨骼,雪明几次错将它认为是美术生的业余爱好凋塑作品。 这条大腿来自于一位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的男性。 它的腿骨部位有一道裂隙,似乎是为了藏匿什么东西而特地剖开的,缝隙足有一指宽,四厘米长。 雪明顺着这道缝隙往下摸,却因为狭窄逼仄的空间摸不到底。 芬芳幻梦立刻将手臂幻化为柔韧的藤条,帮助雪明把大腿里的东西捞了出来。 在厕所的惨白灯光下,一张张卡片映入她的眼帘。 全都是hc卡... 全部都是—— ——hellcat的卡片。 共计六十一张辉石货币银行卡,藏在了这条石膏大腿里。 至于这条大腿是怎么来的? 芬芳幻梦倚靠在雪明的脖颈处,身体与宿主合二为一,用骨传声的方式念叨着。 “我在卧室发现了一具尸体,具体来说,是伪装成石膏假人的尸体。” “我的嗅觉很敏锐,一下子就闻到了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肉体组织被封存在石膏里。” “他的肢体是可以拆卸的,就像一个存钱罐,有不少hellcat藏在里边。” “他躺在主卧的床铺上,像是为了给狱警模拟逃狱现场做的道具。” “但是其实...恐怕那三个罪犯根本就没逃出去。” “他们变成了人偶,被做成标本,永远留在这里了。” 这些钱是怎么回事呢? 雪明看向hc卡—— ——地狱猫银行卡与其他盲文卡片一样,不会暴露卡主的任何信息。用来储藏大量的辉石货币。 难道说她捅穿了典狱长的后院?找到了这监控室大爷藏私房钱的地方? 可是这私房钱未免也太多太多了... 光是这一具尸体,保守估计藏着三百多张卡片。 典狱长是绝对不能离开黑德兰的。 他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等一下—— ——绝对不能离开黑德兰? ...... ...... [part2·当上帝开口说话] 雪明心中起了惊雷—— ——这才想起[天国之门]的特殊性。 既然典狱长能够利用监控,来操纵不同的门扉,到达不同的地方。 谁说他只能留在黑德兰?留在十一区? 杰森·梅根的魂威射程几乎能绕着地球转一圈。 有没有一种可能,典狱长根本就不在这座监狱里。他把所有财产,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在了这里,留在了整个黑德兰最安全的地方。他杀死了三个罪犯,把他们的尸体当做容器,留下了一条秘密通道,随时来取钱。 可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正当雪明犹豫不决,准备去卧室一探究竟的时候。 卧室的灯亮起来了。紧接着便是皮鞋踏地的响动。 雪明连连后退,往来时路而去,芬芳幻梦手忙脚乱,也不像男性角色账号的灵体那样精细,根本就无法还原破碎墙体的砖石结构,想要堵上这个窟窿眼是不可能了。 来人似乎察觉到了床榻上的异动,发觉石膏尸体少了一条腿,立刻快步奔向客厅,却在转瞬之间变得悄无声息——再次躲到了黑暗之中。 似乎他在害怕什么。 就像是在提防着芬芳幻梦的魂威攻击。 雪明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逃不了,那么就打晕他吧。 如果是典狱长来了,恐怕他也会害怕,会担心。 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监狱里的所有罪犯都会重获自由。 她提着拳头,呼唤魂威萦绕在身侧,安静的倚靠在厕所大门旁侧,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她见识过[天国之门]的力量,如果用来杀人,那是任何生物都无法生还的破坏力。 “你是g117,葛洛莉,对吗?” 典狱长说话了,他倚在墙壁旁,与雪明只有一墙之隔。 雪明没有应答。 典狱长接着说:“不回答的话,我就默认是你了,这座监狱里没有疑罪从无的说法。自你买下1183号房间之后——我就一直很担心,担心你到底会不会跑到我的后院来,果然会发生这种糟糕的事情。” 雪明依然没有应答。 “你一定在想如何击倒我,对吗?”典狱长低声呢喃着:“我没有走到最安全的位置,你大可以用魂威试试,打破这面墙壁的瞬间,恐怕就是你的死期——葛洛莉,我不会躲在门扉之后与你对视,那样的我,是无敌的,但是你也会看见我的脸,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雪明开门见山:“我要越狱。” “我调查过你,你本来就是无罪之身,想从这座监狱里出去,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花钱找几个人保你。委托银行库房的员工帮你翻桉,甚至不用行长开口,作一些假证就行了。”典狱长接着说:“可是为什么要走后门呢?你喜欢冒险?追求刺激?有大门不走,偏偏要翻墙吗?” 雪明:“还有杜兰和弗拉薇亚,我要带她们出去。” 世界上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直线。 想逃狱的话,如果能撬动典狱长的嘴,那么什么都好说了。 过了很久很久,典狱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突然从墙体离开,来到了大门前。 他关上了客厅的灯,一半身体藏在阴影里,一半身体显露在光源之下。 他苍白的皮肤,双手修长,抱在胸前。 他鲜红的发丝与下巴刚刚被盥洗室的灯光照亮,雪明立刻看见一张熟悉却陌生的脸。 那是与哈斯本·麦迪逊一般无二的面孔,非常相似,只有鼻梁和鼻翼的弧度稍稍不同。 眉眼和颧骨,耳朵和头发,几乎一模一样。 “克劳迪亚的眼光不错。” 典狱长笑眯眯的说。 “你这份礼物真是太美,太美了。” 雪明眼神失焦,一时间难以理解这种巧合—— ——哈斯本今年十九岁,来自十一区的乡野城镇。 据他本人所述,父亲是一个强奸犯,母亲则是受害人。 “你这头红发。”典狱长默默念叨着:“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想起我甜蜜的爱人。” 雪明厉声大喝:“你就是小兄弟会的教祖!?” 除了历代经理人,没人见过黑德兰的典狱长。 除了小兄弟会的业务代理人,也没人见过教祖大人。 雪明有此判断,是因为典狱长直接念出了杜兰的本名。 这位典狱长不可能在日常事务中记住所有犯人的名字,通常都以犯人的序列号作为代称。 这个房间,这条秘密通道里的钱财,更像是小兄弟会教祖的赃款。这些钱能通过罪犯的花销,变成十一区的合法收入,变成黑德兰的税收,变成典狱长的私人合法财产。 整个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都是教祖的洗钱公司! 雪明甚至怀疑—— ——这座监狱里是不是有其他的秘密房间!会不会藏着制毒工坊! “别紧张,葛洛莉。”典狱长巍然不动,心平气和:“我向你展示真面目,单只是认为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下给雪明整不会了。 典狱长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 “你进入黑德兰之后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带着那个拖油瓶一起进来,s272?她有什么本事吗?可是你们的关系非常好,好到能同睡一张床,后来我恍然大悟,或许这两个姑娘是如此天真无邪,要共患难同进退,有些时候任何利益都无法解释的事情,极有可能就是纯粹的友情或爱情来驱动的。” “像弗拉薇亚和杜兰,我的女儿们也是这样,她们来到我身边时,只因为短短的几句话,或是看对了眼,就要相依为命一辈子。我很羡慕这种感情。” “而后来,你为安德罗办事,打赢了十三个帮派的战士,是身手不凡呀——我很欣赏你,杜兰居然和你是旧友,这让我欣喜若狂。” “在审讯室里,我留了你一命,希望你能记得这份恩情。我现在用真实面目和你谈这些事,也是有求于你,要你报恩。” 雪明:“你想让我做什么?” 典狱长拉扯眼皮,搔弄头发。 “你看得见我的脸,对吗?你见过这张脸?对不对?” 雪明:“没错...” 典狱长笑着说。 “那就对了,在地下世界,几乎没几个人见过我的真实面目,一切都是为了小兄弟会的伟大事业——知道我长什么样的人,要么成为我的心腹,要么变成一具尸体。没有第三种可能,哈斯本·麦迪逊是我的儿子,我留在十一区的野种。” 雪明:“阁下的意思是?” “话别说那么快,别说那么急。”典狱长彬彬有礼,与g117接着解释道:“我是个心软的人,从不会去伤害曾经深爱过的人,也不会伤害我的家人——所以委托你来办这件事。” 雪明:“......” 典狱长:“当哈斯本来到这座监狱时,我认为这是命运的指引,你就是那条至关重要的线,牵连着我们——我与我的儿子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他继承了我的血脉,已经表现出非常惊人的灵感灵压,为了逢凶化吉,我必须抹除他的存在,此后就没有人能从这条线索,找到我的真身了。这是一场试炼,葛洛莉。” 雪明:“你真是疯了,他是你的亲儿子!” 典狱长:“我就喜欢你这种重情重义的人——那么做出选择吧!” 雪明:“你要我帮你杀死哈斯本?” 典狱长:“要么你提着杜兰的人头来见我,顶替杜兰的位置,要么你提着哈斯本的人头来见我,从此你就是我的女儿,亲生女儿——没有第三个选项。” 雪明:“你就不会自己去做这些事吗?” 典狱长笑眯眯的说。 “我只是个监控室老大爷,每天能坐在按摩椅上喝奶茶,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好好考虑考虑,这道题应该不难选,哪怕你带着杜兰离开,回到四十八区,我也会杀死哈斯本,到时候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毕竟那个时候,我是小兄弟会的首领,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唷。” 说完这些—— ——典狱长径直朝着大门走来。 紧接着在雪明面前突然消失,像是回到了他的监控室里。 Act.19 Rocket Queen·火花女皇 [part一·假死] 二零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所有的嬉笑打闹都将告一段落,当典狱长向女犯g117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时,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这是极难处理的双重电车难题—— ——且不说她有没有能力战胜这位老奸巨猾的红闪蝶。 如果杀死教祖,整个十一区都会天翻地覆,三千多个重刑犯中至少存在五百多位灵能者。需要部署广陵止息的兵力去镇压匪帮乱军,会死很多很多人。 如果就此放弃任务,潜藏在四十八区的制毒团体将会继续为祸人间,三座贸易中转站和卫星城镇管辖地,接近四十多万人要继续生活在毒贩的阴影下。 那是充满了暴力犯罪,拐卖人口,儿女随时会失去父母,父母随时会失去儿女的地狱。 这不是雪明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她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决定。 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傲狠明德,必须请其他vip和兵员来处理黑德兰的暴乱。 小兄弟会的教祖已经把黑德兰打造成了他的私人度假山庄,他是如此有恃无恐,除了[天国之门]的魂威效果以外,这座监狱只有一百二十二位持枪警官,厨师都比军人多。 似乎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是十一区的执政官敢对他下手,近在迟尺的黄牛镇和甜湖城将迎接癫狂蝶教众和旗下战帮的怒火,哪怕他死去,也要带着成千上万的人陪葬。 第二个电车难题,就是哈斯本·麦迪逊和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 教祖看似要她选一个杀了—— ——实际上雪明有的选吗? 如果杀死杜兰,弗拉薇亚很可能反水背叛,甚至轻生自杀。 这对小兄弟会来说就是一笔荒谬的赔本买卖,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与其说是选择题,不如讲,这是教祖对雪明的一次试探。 哈斯本·麦迪逊不光是教祖的亲生儿子,他还是广陵止息的兵员,是十一区执政官提携上来的游骑兵团成员,之前算战团分队的小队长,现在已经升职到黄牛镇地方辖区,从快速反应部队,变成了区政府的防务部队百夫长。 杀死哈斯本,就等于杀死斗牛士的领袖,杀死执政官的亲卫,要和整个十一区作对。 这就是教祖开出的条件,如果g117能做到,那么她就通过了测试。能杀害广陵止息兵员的人,绝不可能是傲狠明德的手下。 教祖说得很清楚—— ——要带着哈斯本的人头回去。 若是这颗人头能换到他的信任,这笔人肉生意或许能换回刺杀毒枭的机会。 可是雪明从来不是做人肉生意的人,她绝不会向食人魔妥协。 离开1183号房间之后,她在屋子里喝了很多很多水,因为一直在流汗。大脑在超负荷运作,试图找到这两个电车难题的解决办法。 直到约定的时间到来,杰洛和捷琳娜大婚之时,也是越狱计划开始的时候。 雪明换上战靴,终于从假寐中醒觉。 她几乎怒不可遏,浑身透着肃杀之意。 “阿星。” 流星坐在她身侧,有模有样的句身托腮,收起所有玩闹的意思。 “嗯。” 雪明:“接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委托你去做。” 流星:“你说吧。” 雪明捧着小星星的脸,使唤芬芳幻梦去表达骨质传声的暗语:“这事关乎哈斯本·麦迪逊的生死,也关系到我们能不能逃出这座监牢。” 流星心念一动,呼唤出鲜红的灵体与之交缠。 “依你说的,这个小伙子是教祖的儿子,要杀掉他。” “对,但是我下不了手。” “明哥,你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家伙到底是有多么邪恶,才会对自己的骨肉血亲下手?!” “虎毒不食子,恐怕他连畜牲都算不上了。” “阿星,你要帮我找到《星月夜》——帮我找到这幅画,杜兰会帮你,如果能找回来,或许哈斯本还能活下来。” “哦!你是想用迦南生命体代替哈斯本去死吗?” “一定要找到,否则这小子必死无疑,我不动手,教祖也会动手。” “其实我一直都在奇怪,既然他那么害怕血脉的力量,那么害怕这个孩子,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呢?哈斯本每天都要出入门扉,跨越大门的瞬间,他就能切开这个小子的肉身。” “他假惺惺的对我说,不忍心对骨肉下手。其实这家伙很虚伪,很狂妄。哈斯本的死,对于黑德兰来说必定要赔上天价的保险金——天国之门的特征太明显了,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若是典狱长给不出一个说法,录像证据也拿不出来,他很快就会暴露在傲狠明德眼中。” “他要借刀杀人!明哥!” “就算我们成功越狱,他也会杀死哈斯本——通过其他人其他方法,这座酒店里的雇佣兵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厉角色,哈斯本活不到明天。如果不带着哈斯本的人头离开,前往四十八区的零号站台时,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事情变坏了!太坏了!” “不,阿星——至少还有一件事,他不明白,不清楚。” “他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我不敢肯定,因为在收获季的仪式上,所有高官要员和vip闪蝶都必须回到九界观礼——如果他藏在那一千多位贵宾当中,我们应该早就见过面了。只是他没见过我这张脸。没见过我的魂威。” “那你说的是什么好事?” “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哈斯本·麦迪逊这个人。” “明哥...我听不明白。” “衣帽间里挂着《农神吞噬其子》,教祖大人似乎非常迷信,和杜兰一样,小兄弟会的人们都相信命运,相信世界上有一种奇妙的引力。他坚信哈斯本的力量,来自于他的精血——这个小伙子能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羽化,即将成蝶。他无时不刻都在恐惧着,害怕被儿子杀死。” “哈斯本能做到这件事吗?” “我不要猜,我不要臆测,我也不要什么宿命论——我只知道一个人如果有了恐惧心,就会露出死门。” 说道此处,雪明无比认真,无比笃定。 “怕死是没有用的,阿星,我们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死一瞬,脑子里想的事情,绝没有[怕死]这个东西。而是如何[活下去]——当一个人害怕死亡的时候,代表他已经放弃挣扎,放弃求生了。” “也就是说...”流星终于明白明哥的意思了,“只要我能拿回《星月夜》,救下这个小子,在关键时刻让他出现在教祖面前,哪怕是安然无恙的活着!把这个消息传到这头老妖怪的耳朵里,也会让教祖极惊极怒!行差步错丧失理智!” “是的,现在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他的弱点。”雪明接着说:“他的魂威就像隔绝人间和天堂的大门,不可逾越不可接近不可侵犯——可以在瞬息之间逃离数百公里数千公里的距离。是世界上最难抓捕的罪犯。” 流星:“但是只要哈斯本活着...” 雪明:“我们就有机会击败他,他必然会认为,这是命运的指引,是儿子必定会杀死父亲的标准结局,他会试着挣扎,会疯狂的反抗,会变得更加凶残狠厉,但有一点是绝对不变的,他的求生意志会跌破生死线。” 流星:“之后怎么办?明哥!要是典狱长死了,这座监狱...” “没有时间了,阿星。”雪明抓紧了小星星的灵体手臂:“没有时间了,我想了很久很久,也找不出万全的办法来对付黑德兰的罪犯们——往前走,去四十八区和教祖斗智斗勇,找机会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或许还能拖一段时间,拖到广陵止息和青金卫士们接管黑德兰。但是留在原地不动,就什么都做不了。” ...... ...... 正午十二点—— ——小星星独自一人踏上了寻画之旅。 雪明和杜兰还有弗拉薇亚,要提前找到哈斯本·麦迪逊,将他控制住,把针对四十八区缉毒行动的计划都告知这个关键先生。杜兰的魂威能力可以预测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想在会馆中心找人应该不难。 流星则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往二十一层公共区珍宝馆去。 上一回雪明使用医用瓶罐抓住了迦南生命,并且作为证据交给了哈斯本·麦迪逊,证据都要送交检验科,想从守卫森严的军警手里偷东西那是不可能了。 但是《星月夜》里应该还存在一些迦南生命,只要能拿到这幅画,或许就能留下哈斯本一命。 杰奎琳女士将这幅画卖给了黑德兰,大多数罪犯的艺术藏品都作为销赃洗钱的代币,通过这种方式变成黑德兰的财产,珍宝馆作为教祖的私人博物馆,自然会向所有贵宾开放,来展示典狱长的财富和权力。 当小星星进入珍宝馆时,她就看见方形楼阁和通天而上的旋转梯。 位于裙楼东南角的天井建筑里,从下往上有八层藏品。其中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珠宝、贵金属数不胜数。 小星星是第一次看见那么那么多的宝贝,几乎被金碧辉煌的绘画浮凋晃瞎了眼,仰起脑袋脖子都要生疼,才勉强看清全貌。 她咋舌称奇——心中想着。 在1184房间的银行卡算流动资金的话,这里的艺术品恐怕就是教祖大人的银库窖藏。若是把其中所有的东西都变卖,恐怕这家伙能买下一个阿拉斯加。 可是奇怪的是,这里没有门—— ——只有东西两方直进直出的对开门。 跟着旋转梯往上去,一个房间就能看完所有东西。 警卫人员和贵宾都去参加杰洛夫妇的婚礼了,只有一个管理员留在珍宝馆中。 “小姑娘,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小星星闻声看去,在登记台旁站着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 他孔武有力体格高大,国字脸,整个人都方方正正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盯上了猎物。 这便是珍宝馆的管理员,全名方济各·裴迪南。 登记台前方的花名册和员工介绍铭牌上写着这位管理员的名字—— ——小星星便乐哈哈的打着招呼。 “方济各叔叔!我来这里看画!” 与爱德华总管一样,方济各先生是黑德兰监狱的员工,同时也有一头鲜红的头发。 他望着这个娇小可爱的姑娘,瞪大了眼睛,像是面目丑恶的罪犯群体见得多了,终于久逢甘露看见了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非常开心。 “今天是杰洛的大喜日子,你怎么不去参加婚宴?” 小星星不假思索的答道:“我热爱艺术呀!” 方济各眼神狐疑,特地朝东侧大门扫了一眼,又与小星星问。 “没有其他人跟你一起来吗?” 小星星非常耿直的说:“对!我大姐去参加婚礼啦!就我一个!你放心吧!我不是来偷东西的!” “罪犯总是喜欢强调自己不会做什么。”方济各神色变得阴沉,却在瞬间变脸,满面春风:“但是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一定不是小偷,对吧。” 小星星:“是的呀!是的呀!” 大朋友和小朋友一拍手。 就此达成了君子协定。 方济各叔叔几乎有两米高,想抓住小星星的手还得微微弯腰,以表尊敬。 “那么你想看什么呢?”方济各从登记台抽身而出,准备领路。 小星星立刻说:“星月夜!我之前在邻居家里见过它!” “油画在第六层,要爬很久很久的楼梯唷...”方济各叔叔眼神微妙,对着小星星的胳膊腿多扫了几眼:“路途漫长,我们来玩问答游戏吧...” 小星星:“啥是问答游戏?” 方济各温文尔雅慢慢解释:“就是你问一个问题,我回答,然后轮到我问,你回答。不可以撒谎。” 小星星:“好叻!我有一肚子疑惑等待解答呢!” ...... ...... [part2·灵魂的觉醒] 楼宇间的层高有六米,想通过旋转楼梯爬到六楼去,少说也是一百八十阶的路。 方济各问:“我已经很久没在这座监狱里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小孩子了,之前[尹朗童]还有些孩子很好看,但他们都不懂得珍惜,喜欢糟蹋姑娘。你说你有个姐姐,我很好奇,你今年多大了?” 小星星不假思索答道:“十九岁!” “哦...”方济各有些失望,似乎这个姑娘看上去不像十九岁,她应该更小一些。 轮到小星星问了:“方济各叔叔!你一直都在这里当管理员吗?这里的宝贝可真多呀!典狱长一定很信任你吧?” 听到这个问题时,方济各哈哈大笑。 “都是上帝的私有财产。我一直都在这里当管理员,我是典狱长最信任的人。” 小星星还想追问—— ——方济各立刻加注。 “你刚才问了两个问题,我也要问两个。” 紧接着,方济各拄着围栏停驻片刻,终于说。 “你犯了什么罪?你的家人和男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小星星立刻哈哈大笑:“我没有男朋友呀!我只有女朋友嘿嘿嘿!至于犯了什么罪——我和大姐抢银行,结果啥也没抢到,被人捷足先登了,斗牛士就顺便把咱们抓进来咯。” 方济各闻言欣喜若狂:“原来是这样?” 小星星:“这算正式提问吗?” 方济各:“不算不算...你问吧。” “呃...”小星星琢磨了一阵,然后说:“这里为啥没有隔间,都是一个大房间?据我所知呀,不同的艺术品,要求的空气湿度和温度都不同,而且没有小房间的话,岂不是典狱长没办法使用天国之门了?” “呵呵呵...”方济各笑道:“小姑娘,如果真的有窃贼,也轮不到典狱长亲自出手来抓,天国之门会杀死窃贼,还会破坏艺术品,他舍不得。” 小星星连忙追问:“这地方有监控吗?” “有的。”方济各比着嘘声禁言的手势:“轮到我了。” “成,你问吧。”小星星抱着脑袋,优哉游哉的跟在方济各叔叔身边,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那种寒意就如蛆虫扭动时排空体内的臭气一样,令人作呕—— ——原本空无一人的场馆里,开始涌现出诡异的灵压,就来自于身侧慈眉善目的壮汉体内! 走到第五层的配电箱,方济各撕破了和善的伪装。 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欲念,想把眼前的小可爱生吞活剥。 他的两眼血红,脑袋里想的是杀、淫、吃的先后顺序。 嘴里依然说着最温柔的话。 “看来你是个处女?年纪不大涉世未深...” 流星警惕着,步子变得轻灵,从方济各身侧离开,她站在楼梯上方,与这个奇奇怪怪的管理员平视。 “你想干什么?” 方济各张开双手咧嘴笑道:“这是我的地盘儿,小姑娘——当我把监控关了。你就会变成一个窃贼!我说你是贼,你就是贼了!” 小星星表情错愕,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什么玩意?” 卡哒一声—— ——配电箱的电路应声断闸。 摄像头停止工作的瞬间,方济各的身体在慢慢发生变化。 “你这个淫荡的!不知廉耻的小贼!想来偷窃珍宝馆的藏品!我作为上帝忠心耿耿的守宝人——方济各·裴迪南,我会狠狠的玷污你!我要捏碎你那两条漂亮的大腿呀!” 阿星终于回过神来,听见这癫老的嚎叫声,强烈的灵压波动让她猝不及防。 她脸色剧变,不由自主的往领口掏东西。 “就是这副表情!嘻嘻嘻嘻嘻!就是这种神态!”方济各的身体裂开了,从中透出浓烈的臭味,这副血肉躯壳不过是他的外甲,其中钻出一个孱弱干瘦的半身,是个老头子,“你在勾引我!你一定在勾引我吧!看见我这熊躯虎目英伟身姿!我都闻见你散发出来的骚味了,要主动扑到我怀里来吗?小婊子!我要惩罚你!” 这头血肉怪形!是教祖留在珍宝馆的守宝人!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小星星惊声尖叫着:“你这家伙好恶心啊!” 方济各张开双臂,这血肉驾驶舱旁侧的两片肉膜立刻鼓胀,好似癫狂蝶在振翅,朝着阿星扑来。 小星星的手脚非常灵活,她顺着梯台旁侧的梁木攀爬,一下子就爬到十来米之外了。 “别走呀!看看我的藏品!看一眼!就看一眼!”方济各在怪吼,扑打着翅膀:“你一定会迷上她们的!比起《星月夜》还要美!贱人!我要你看清楚!” 在那个瞬间,小星星应声回头。 那头血肉怪形完全展开双翼时几乎有三米多宽。 肉膜骨架上挂着十六副干尸,已经难辨真容。 “这些东西呀!~”血肉怪形的中心,那个小老头挥舞着好似长须一样干瘦扭曲的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藏品,他几乎瘦得和猴子一样,下半身与强壮的外甲粘连在一起:“都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这些不知廉耻的女犯,最大的也才二十一岁,我舍不得吃掉的,就挂在这里啦。” 不过短短一瞬间,方济各又恢复成原本的形态,变回了雄壮英武的汉子,他双手微微张开,饶有兴致的看着小星星。 “死变态!我杀你一千遍啊!”流星终于从衣领掏出大狼面具和铁骑士,从梁木跳回楼梯,怒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哦吼!”方济各紧紧盯着小星星手里的辉石和棍棒:“你要袭警?!你敢袭警?!” “放你妈的屁!你这种人渣狗屎也配说自己是狱警吗?!”小星星拔出轻剑,戴上大狼面具,可是她连剑都拿不稳,面具也要从下巴松脱,稍稍激动一下,辉石首饰和棍棒都要离她而去,脱手而出了。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从四层提道的梁木处蹿上一条人影。 哈斯本·麦迪逊捂着阿星的嘴,搂着她的腰,将她夹在腋下。 “我很担心你,s272——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单独行动,要跑到珍宝馆来,但是这个房间此前发生了多起失踪桉。果然跟过来是没错的。” 小星星:“唔唔呜呜呜呜!” 翻译一下星语。 [你让开!你他妈放开我!我告诉你!这家伙今天死定了!上帝都保不了他!] 小星星:“唔唔呜呜呜呜呜咦咦咦!” [他杀了十六个女人!还将她们诬陷成小偷!是先奸后杀!这个猥琐的老头子仗着自己的授血肉身!已经作了不知道多少恶了!哈斯本·麦迪逊!让我来...] 安卓苹果均可。】 没等阿星呜完—— ——哈斯本·麦迪逊指向方济各。 “你这家伙,身上有浓烈的尸臭味。” “你...”方济各看清哈斯本先生的容貌时心神剧震:“你难道...” 这句话成为了最后遗言。 在那一刻—— ——整个珍宝馆的空气中激荡起强烈的烟尘。 从配电箱中冒出一道拳头粗细的怒雷,它将这血肉怪形的肉身从上至下打了个对穿! “[ro·火花女皇]!贯穿他!” 巨大的声威和强光几乎将流星慑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能感受到突然下降的空气湿度,干燥又诡异的环境让她的肺部产生酥麻奇痒的感觉。 很快她开始干咳,直到从哈斯本的手臂中挣扎落地时,捡起辉石和棍棒,才发觉敌人已经死透的事实。 雷击造成了恐怖的伤害,直接将这个连环杀人魔从天灵盖到会阴一线击穿。 尸体化为松散的肉块,一下子变得软趴趴的,分作四个大肉排趴在地上。 方济各和他恐怖又可怜的藏品已经冒出焦臭。 哈斯本·麦迪逊一动也不动,血红的眼睛里有黄金色的雷霆,他怒目圆瞪,提防着死去的尸首,仿佛刚刚获得魂威,还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轻松就能杀死一个授血怪物。 “我的妈呀!”过了好一会,小星星才回过神来:“你这是mega进化,变成皮卡丘了?” “你在说什么?!s272?”哈斯本一脚踢开方济各的尸体,将这食人魔收藏的干尸作为罪证,要收集起来。 若是雪明在场,应该能认出这些尸体,与1184房间里的石膏人像的处理手法一样。 小星星蹲在哈斯本身侧,一个劲的追问:“你怎么获得魂威的呀?能教我不?我也想要!想要!” 哈斯本顿了一下,紧接着便说。 “我很懊恼,懊恼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我太弱小了。” 过了很久,哈斯本脱下外衣,将干尸收进白狼大氅中。内衬是简简单单的紧身速干服,他与小星星说。 “无论与你们相遇,还是来到这座监狱遭遇的事情,都让我感觉到愤恨和无力!执政官大人沉迷大姐大的鞋子!莫里安要杀良冒功!罪犯靠赃款过得比老百姓还要快活安康!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为两个女人讨要一份清白都做不到!” 哈斯本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 “世上有好人有坏人!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就是那么简单!就是那么那么简单!我是游骑兵团的战士,我应该战斗!” “这些强烈的情绪让你蜕变了?”小星星恍然大悟。 “不。”哈斯本撇过头,眼神中有强烈的执念:“不对。” 接下来的一番话,小星星听得目瞪口呆。 哈斯本信誓旦旦的说。 “s272,你看上去很单纯,这些话不要与g117说。” “我小时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想改变这个世界。” “但是长大了,却发现做不到那么伟大的事情,只想改变十一区就好,让我的母亲,还有像我母亲一样的弱者们得到保护。” “后来我才发现,我连这件事都做不到,我退而求其次,想要改变我自己,彻底认输的时候——葛洛莉出现了。” “她救了我一命,她是那么强大,那么美好。” “我心里有种很不服气的感觉,只是不想输给她,想要将恩情还给她。” “我希望能一直守护她,或许将她从监狱带出去,带去我的家乡。” 说起这些时,哈斯本脸上多了温柔的笑容。 “带她去见我的妈妈,她们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说。” “那个时候,我可以向她求婚,哪怕被拒绝,当场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想到这些事,我的魂威向我吐露了真名。” “ro·火花女皇,这就是它的名字。” 且不说这段话里插了多少旗,流星很想查询一下哈斯本的精神状态,最终她想了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o!m!g!” Act.20 Perfect Crime ·完美犯罪 [part一·没有父亲的孩子们] 当流星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哈斯本时,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非常懊恼,原来自己一直在帮倒忙吗? 葛洛莉就是大姐大,进入黑德兰是为了抓到更厉害的罪犯。 “原来我一直想把你们送出这座监狱,都是在白费功夫?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小星星满不在乎,跑到第六层的置物架上拆掉《星月夜》的木楣框架,将这副贵重的油画卷起来装好。 “不是你的错,不不不,就是你的错,哎哟反正别想太多——人生有两万多天,开心一天是一天。” 可是哈斯本却深深陷在这种自责的情绪中,还有另一件事等着他。 “我的亲生父亲想杀死我,这个强奸犯,这个无恶不作的毒枭,想要我的命!他夺走了妈妈的幸福,夺走了一个少女喜乐安康的婚姻,夺走了一个孩子的正常童年,现在还要夺走一个母亲最重要的宝贝儿子。” 阿星稍事等待,略有所思。 她看着这个年龄相彷的小哥哥,似乎被那种强烈的仇恨与不甘所感染。 “哈斯本,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说到此处,小星星拍打着红发小子的背嵴。 “我也没有爸爸,大姐大也没有爸爸,我们的生活里缺少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他或是伟岸英武,或是睿智狡诈,哪怕是贪财好色无能猥琐——也应该有这么个角色。” 哈斯本句下身,听闻大姐大也没有父亲时,愣了那么一下。 他没有重启电闸的意思,如果监控摄像暴露了他的行踪,恐怕他的父亲会第一时间前来索命,也不好解释珍宝馆里的守宝人是如何死去的。 若是典狱长得知了哈斯本已经觉醒魂威,恐怕会当场癫狂—— ——会不计代价杀死这个力量尚且微弱,不懂得控制魂威的[小孩子]。 小星星疑神疑鬼的走到珍宝馆的南侧双开门处,往外打量着周遭环境,她接着说。 “咱们都没有父亲,没有榜样,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也会打洞绝活。你该庆幸,因为这个可恶的混账没有把你教成另一个小人渣,小毒虫。” “是这样的吗?”哈斯本自小就与母亲一起生活,他总是多愁善感,生活中缺少一个引路人的角色。 在战斗中,他可以做出明确的判断,可以主动执行突破强攻,探楼格斗的危险任务。他可以以身作则冒着生命危险杀死匪帮,保护队友。 但是要他像教祖一样,去差遣手下,去命令队友,将他人置于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他做不到——比起别人来完成这些事,他更希望由自己来担这份责任。这是他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温柔。 想到此处,哈斯本内心长舒一口气。 而小星星却开始鬼喊鬼叫,大呼救命。 很快,她的呼救声就引来了一个值班巡逻的警卫员。 不等哈斯本说什么,还没能理解这个小丫头准备干啥的时候。 小星星跳起就是一锤,提着铁骑士敲晕了前来探视情况的警卫员。 她开始扒扯警卫的衣服,像个坏事做尽的小坏蛋那样,催促着哈斯本。 “愣着干啥!来换衣服呀!” 哈斯本震惊了:“你袭击狱警?” 小星星嫌弃道:“我不光袭击狱警,我还准备越狱呢!你要是光明正大的和我走在一起,教祖在监控里看见你的脸,我该怎么解释呀?快快快换上!” 哈斯本眼看四下无人,跟着小星星一起拖拽警卫员,将这个倒霉蛋送到珍宝馆的东南角,换上警卫的衣服,把一头红发都塞进帽子里,压低了帽檐,紧接着跟上小星星,往婚礼现场而去。 ...... ......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三点—— ——会馆中心的婚宴热火朝天,逐个帮派的领头人轮番来到新郎新娘面前祝酒贺词。 以往的利益恩怨,在这时都云散烟消不值一提了。 大多授血之人都没有生育能力,经受五花八门的圣血改造,肉身畸变程度越高的人,生孩子的希望也就越渺茫。 杰洛和捷琳娜是普通人,他们的孩子是无罪的,这个新生命将会接受所有叔伯的祝福,在异常的灵压环境中飞速成长,或许能击败典狱长的天国之门,帮这些长辈逃离这个地狱。 此时此刻,杜兰和女伴弗拉薇亚,还有g117同坐在贵宾单间里,看向会馆之外的绿草地,看向婚礼现场忙碌的新娘新郎。 一个呈放着黄铜钥匙和警员服饰的餐盘经林克先生的手,传递到杜兰女士面前。 黄铜钥匙能直接开启1185号房间的大门。经过这扇门,就可以直达四十八区的白龙县城,沿着河谷往北走二十多公里,可以到达计划地点清水湾。 g117催促着杜兰:“你找到哈斯本了吗?” 杜兰摇了摇头,白蛇一直在搜寻推演各种各样的未来视界,唯独没有找到哈斯本先生的踪迹,似乎他根本就不在会馆周边,也没有进入婚礼现场的打算——这不符合常理。 正当杜兰急得额头冒汗,为“供品”忧心忡忡,不知道该带点什么礼品回到四十八区交差的时候。 哈斯本出现了—— ——他依然穿着那身白狼氅,时髦而帅气,永远都是那副老妈子的神态,找到了贵宾室里的g117。 他带着杰洛和捷琳娜结婚典礼上的庆典蛋糕,给姑娘们一人准备了一份,看见g117时,还会眼神躲闪,有种心虚的感觉。 “女士们,我给你们送蛋糕来,杰洛先生特地要我带几句问候。” 此情此景让杜兰心神剧震,她的[时间线]根本就没有推演到这个未来,没有这种可能性! 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哪个门? 从哪个方向? 为什么他好像凭空出现在贵宾席的房门之外了? 杜兰勐然看向身边的好姐妹,额头一下子冒出如雨的冷汗。 g117和弗拉薇亚浑然不觉,还以为是哈斯本·麦迪逊带着礼物登门拜访,都是一副毫无警惕的痴呆模样。 “等一等...” 杜兰刚刚开口,从这位“哈斯本”身上投射来锐利的目光。 这位先生开口说:“杜兰,你不欢迎我吗?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一下子,杜兰就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了。 她与弗拉薇亚的心魔,便是这个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教祖。 从小到大,她们就像两头孱弱的小象,哪怕成年了,拥有了魂威,依然不敢去挣开脚腕的铁索。 对于她们来说,教祖是不可忤逆的!不可违抗的!不可伤害的! 可是这家伙跑来婚礼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贵宾席位的小房间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就不怕死在这里吗? 等一等... 杜兰犹豫片刻,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你...真的是哈斯本吗?” 哈斯本先生略感意外,珍而重之的对杜兰女士说。 “不是我,那还能是谁呀?难道有人和我长得很像?” ...... ...... 杜兰莫名奇妙的询问,让雪明多了个心眼。 她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看上去呆呆的。 这个哈斯本立刻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我一直想把g117送出这座监狱,私以为她是一个无罪之人,是被我的下属莫里安陷害,才来到这么个鬼地方。” 紧接着,他又展示着脖颈和鬓发间的伤口,正是被迦南生命寄生之时留下的创害烂疮。 “她救了我一命,又与我说,来到这所监狱是为了报恩,我就很好奇,你们两位到底与她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恩情,要让她以身犯险,跑来黑德兰这么危险的地方报恩。” 杜兰一时愣住了,她几乎完全信任了这位游骑兵团的战士。 “我...” “我能吃你那一份吗?”雪明打断道,指着“哈斯本”手里的蛋糕。 这个哈斯本捧着餐盘,略有疑惑,“为什么?” 雪明指着自己餐盘里的鲜红奶油:“我不喜欢草莓,糖太多了。你的那份刚刚好,蓝莓流心的。” 只是下一秒,这个“哈斯本”的眼睛里吐露出一丝不爽,像是自己整的小花活被人识破,自尊心受了打击。 原本他向杜兰和弗拉薇亚施压时,这两个姑娘表现出来的敬畏之心让他非常开心,小女儿们还是那么听话。 只是她们在外边交的这个[坏朋友],似乎不像外表那样痴呆单纯。 g117看上去像块木头,可是这个讨要蛋糕的动作是那么无礼,难道她喜欢哈斯本?一点都不嫌弃哈斯本的口水吗? 这块蛋糕我可是啃了好几口—— ——这个傻娘们爱上了我的儿子?她要做出她的选择了? 尽管如此,教祖依然要将这场戏演下去。 他冒着被杀死的风险,也想搞清楚杜兰和弗拉薇亚到底能不能为他所用。她们和g117的缘分是怎么来的,这个超级能打的女犯与两个小女儿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这么想着,教祖将手里的餐盘交给了g117。也得到了对方的草莓蛋糕。 在下一秒,g117的动作却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教祖脸上。 雪明稍稍对着盘子的边缘舔了一口,紧接着两眼一亮,随手将它送回桌上。 “味道和以前一样,很难吃,不吃了。” 一种莫名奇妙的羞耻感涌上教祖心头。 “很难吃是...什么意思?” 雪明:“就是字面意思。” 通过餐盘残留的信息素,雪明非常清楚眼前人到底是谁。她吃过教祖的亲笔信,灵压的特征里带着恶臭,简直不能再明显了。 “我认输了,不光是草莓,我也不喜欢蓝莓。确切来说我不喜欢蛋糕。” 弗拉薇亚浑然不觉,她只是在哈哈大笑。 “喂!杜兰!这姑娘好有个性呀!嘿嘿嘿嘿!要不让哈斯本再去给咱们切几块?” 此时此刻,一种诡异莫名的沉默笼罩着贵宾席。 教祖大人伪装成哈斯本的样子,坚定执着的问。 “杜兰女士,方便说说你们之间的情谊吗?” 雪明抢答:“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教祖紧接着追问:“我没有问你,我要杜兰亲口说。” 一下子,杜兰心坠冰窖,回过神来时,自己的一只手已经被教祖紧紧拿捏。 这个红发男子捧着杜兰的手,轻轻舔舐着手背的汗珠。 “你在害怕什么?难道你和g117的情谊,是那么恐怖,那么离奇的回忆?难以启齿吗?” “抱歉了,哈斯本。”雪明拿起蛋糕刀,正准备动手:“我要杀了你。” 教祖两眼瞪圆,似乎不敢相信这件事。他扯着杜兰的手步步后退,g117像是恶鬼索命,刀刃直直朝着教祖追赶而去。 [这个蠢婆娘真的把我认成哈斯本·麦迪逊了?她是认真的?] [她要当着两千多个宾客的面!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杀死吗?] 教祖慌乱的叫喊着:“别过来!你别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杜兰终于开口说话了。 “别!g117!别那么快!” 教祖的眼神频频闪动,看向杜兰时也多了一点温柔。 [对对对,这条母狗会听你的话!杜兰!看来她真的欠你一大笔人情!对!你认出我了!对吧!] 雪明闻声停止动作,使劲的挠着头:“你让我杀他,又要我停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搞得我好乱啊!我不杀他,就得杀你了。” 刀子原本指向教祖,紧接着移到杜兰脑门。 “我该怎么回去交差呢?教祖和我说过,只要我拿到人头,就可以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我可舍不得杀你呀,杜兰!我不能恩将仇报!” 杜兰煞有介事的说:“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散去,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牵着教祖的手,回到了席位间,像是要与教祖把所有实话都交代,所有理由都阐明。 “我救了g117一命,在那趟航班上——为了夺取红山石。” 教祖舔舐着杜兰的手背,静静的聆听这一切。 ...... ...... [part2·带我回到那个地方] 杜兰眼神炙热,看向g117—— “——fe204863是个变态,他拥有超乎我们所有人想象的可怕魂威,我为了活下去,和弗拉薇亚联手击败了他。” “但是这个女人,这位葛洛莉,也在飞机上遭受了fe204863的魂威攻击,因为机缘巧合,卷入了这场死斗。” “飞机落地的时候,我们就被逮捕了。但是葛洛莉摆脱了追捕,她的身份非常特殊,与我们约好,一定要再续前缘,把我们从牢狱中救出去。哈斯本·麦迪逊,现在你知道了吧?” 教祖听到这个答桉时非常满意,尝不到一点谎言的味道。 但是世上最难辨清的,就是人心。 于是他连连追问:“我不明白,我身为一个执法者,不太能理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俩被抓了,可是女犯g117却能安然无恙的逃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弗拉薇亚嚷嚷着:“和这家伙废话什么呀!杀了杀了!” 杜兰则是耐心的解释着:“她的战斗力非常强,广陵止息的士兵和青金卫士都不是她的对手,教祖,她是非常宝贵的人才...” 在点破身份的一瞬间—— ——弗拉薇亚就立刻变成了安静的小鸡仔。 雪明依然是呆滞的眼神,木讷的表情。 “嘁...”教祖撕下鼻翼之间的无痕贴,让扭曲的皮肉恢复原状,终于露出真容:“你这个朋友,看上去不太机灵,以后让她多留几个心眼吧。地下世界伪装易容的手段太多太多。” 杜兰松了一口气:“或许她根本就不需要去识破别人的阴谋诡计呢?不管真假,先打一顿再说,这就是她的作风。” “你们还有二十分钟。”教祖起身,准备离开贵宾席,“带着哈斯本的人头来见我,杜兰——否则我要你提头来见。”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贵宾间的大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小星星拉扯着哈斯本·麦迪逊本尊,刚好与教祖大人撞了个满怀。 “人我带来了!大姐!我带来了!哎哟你这家伙!怎么一声不吭堵着门呢!” 安装最新版。】 诡异的气氛再次笼罩着这个小屋子。 父子相见时,两者都是吓破胆的模样。 哈斯本眼神剧变—— ——教祖大人看清警卫员帽檐下的年轻脸庞时,几乎吓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小星星看清教祖的装容时,还有些分不清这两人的区别。她先是看前方,然后又看后方。 “哎?怎么多了一个?为啥多了一个?咋回事儿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整整十五秒的寂静。 每一刻的眼神对视,都是一种煎熬。 哈斯本心中起了涟漪,他的生父与他只有一门之隔,可是要抓住这个罪大恶极的罪犯,那是极其遥远,几乎不可逾越的距离。 那家伙的手已经按在门框上了,强烈的灵压波动表示,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被天国之门撕成碎片! 他随时都能通过这扇门离开这里,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这个丧绝人性的畜牲逍遥法外! ...... ...... 教祖的表情扭曲可怖,他仅仅与儿子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却不敢离开上帝的领土! 他非常忌惮这份血脉的牵连,甚至深信着,一切与哈斯本·麦迪逊相关的人与事,都有可能将他置于死地! 就在刚才,女犯g117差些将他误杀! 此时此刻也是这样,若是越过门扉,那个小子绝对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把我这个父亲杀死吧! “还等什么呢!” 教祖大声喝令着,朝两个小女儿和g117嘶声吼叫。 “快干掉他!杀了他!” ...... ...... 就在那个瞬间,哈斯本勐然扑向房室内侧,却连魂威的真名都没来得及喊出。 一对强而有力的素手将他的喉咙握住,连带嵴柱一起扭断。 小星星看得目瞪口呆,大姐大就这么干净利落的结果了哈斯本·麦迪逊的生命。她甚至没来得及打开《星月夜》的画作!甚至没来得及做点什么挽救措施! 哈斯本的身体像是断线木偶一样瘫软在地。 教祖吼道:“干得好!但是还不够!” 他上前推开g117,勐的将亲儿子的尸身抱进贵宾席,紧接着一口咬下! 元质在喉口中流淌,温热的血肉让他容光焕发! “杀死了!杀死了!我真正的杀死了朱庇特!我再也没有弱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他咽下汩汩鲜血,眼神越来越兴奋,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看向g117,仿佛发现了世间珍宝。 “你做得好!做得非常好!” 苍白的狼毫大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婚礼上的烟花引走了所有宾客的注意力。 “还不够!还不够...可惜时间不多了。” 教祖大人几乎将哈斯本的胸腔都吃空,抓住一块鲜活的肝脏,眼神飘忽不定,满嘴的鲜血。 他与g117说:“很好!很好!简直好极了!这是完美犯罪!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他与杜兰说着,声音颤抖,要分享喜悦:“这是我生来就具备的强运!监控只看见一个警卫进入贵宾席,没人会发现他死了!” 他指向g117。 “凶手就是你!葛洛莉!你是个血族!干得漂亮呀!拧脖子的手法是千锤百炼,几乎能在瞬间杀死一个羽化的灵能者!” 雪明:“接下来怎么办?” “我要切碎他!剁了脑袋还是不保险!要完完全全杀死!谁知道这个杂种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灵能技艺!”教祖呼唤着魂威的真名:“[敲开天国之门]——切碎这具尸体!” 在那个瞬间,教祖的肉身中一个苍白的大理石凋像透体而出。 它双手环抱,就变成一张门扉,好似扫描仪一样,彻底将哈斯本的尸身从上至下分段送去不同的地方,又因为自然重力落回原地。 浓烈的恶臭传出,小星星站在门外根本就不敢进来! 颅脑碎裂的瞬间,她的心都跟着碎了。 毫无疑问,刚刚觉醒魂威的哈斯本先生,已经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他的脑袋变成了六个碎块,哗啦啦的浇在贵宾席房室的地毯上。 干完这些事情,教祖开始歇斯底里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他杀死的不是什么亲生儿子,而是杀父夺妻的仇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通过了试炼!我已经通过了试炼!” 这么说着,他走出大门,回到了令人安心的监控室里。 从门内传出命令—— “——杜兰!用钥匙离开黑德兰,把她们都带过来!带回我的老巢!” ...... ...... 等到门扉的灵能波动终于平息,小星星先是有样学样,与雪明之前的手法相似,用头发试了试门扉。确定安全了,才踏进昏暗无光的恐怖贵宾席中。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四个女人。 小星星看着哈斯本先生的碎尸,试探性的问了问。 “葛洛莉...他还有救吗?” 雪明默不作声,用餐盘盛着哈斯本先生碎裂的脑组织,用奶油蛋糕盖上。 杜兰立刻会意,将哈斯本的颅脑分作四个餐盘,一起带出这血肉模湖的居室。 小星星抱着餐盘什么都不说,却私下用灵体与大姐大交流着。 “这么做有用吗?他都变成一滩卤味拼盘了!我根本就来不及救他!找不到任何机会!如果我能机灵点,早点让他吞下这副油画就好了!” 雪明:“不!他已经完成自救了!” 流星不理解:“什么时候?” 雪明从餐盘中挑拣,挑出一块玻璃碎片。 “哈斯本·麦迪逊已经蜕变!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孩子了!” 流星看向玻璃碎片时,终于恍然大悟。 “这是...这是关押迦南生命的瓶罐,他没有把这件证据送交检验科吗?” “他不相信黑德兰的司法公正,他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人,他只相信我,还有他自己,当我扭断他的脖子时,这小子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几乎像是拥抱爱人一样,将性命交给了我。”雪明解释道:“在那个瞬间,我才从他的小腰包里摸到了这个罐子。或许真的有命运之神在从中作梗,如果他能活过来,是他的勇气庇护着他,他已经将自己的命运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了,不再随波逐流,要逆流而上。” 走回1185号房间,为了避开监控的耳目,雪明破墙而入。 紧接着四姐妹将哈斯本的颅脑拼拼凑凑,打开空调,将气温降至十六摄氏度。 “这小子...”杜兰的白蛇已经提前看见了结果,“真是不可思议的家伙。” 雪明看着那些蠕动的肉块,在慢慢复原,被迦南生命改造重组,变成一个完整的球形腔体,紧接着在浴缸中翻滚。 “就在教祖把他切成碎块的那个瞬间,也同时解放了瓶罐里的小迦南——可以说,是教祖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把尸体切碎,他的颈椎断裂,会在几十秒内脑死。” 小星星熟门熟路的拿出黄桃罐头,往浴缸里倒进万灵药。 “这个可恶的家伙,胆子真是太小了!他要是用天国之门把哈斯本的肉身送去不同的地方...” 雪明解释道:“他不会这么做,他不敢——人不能是[天国之门]杀的,只能是我来杀,用我的手法,用我的方式来杀。” 一分钟过去,黑漆漆的泥水中冒出来一个黑发男子,哈斯本·麦迪逊再次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他一丝不挂,看清眼前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g117时,几乎难以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冥冥中听到一个声音,葛洛莉!我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我几乎跑去尼福尔海姆了...” “我听到有许多悲惨的亡灵在呼唤你的名字,就好像它们催促着我,要回到你身边...” 这个年轻力壮一丝不挂的小伙子不知廉耻,光着屁股从浴缸中站起。 小星星捂上了自己的眼睛,顺便捂上了弗拉薇亚兴奋的眼睛。 哈斯本接着深情款款的说着,似乎被迦南寄生之后,精神元质受到了影响。 “我来到一片海滩,你坐在长椅上,当我凝视你的脸庞,你就能带我去那片乐土...” 与杰奎琳·西里斯女士的新生仪式一样,哈斯本几乎情不自禁,想去拥吻g117—— ——回答他的是狠厉的拳击! 雪明把哈斯本揍晕了,紧接着丢去一套备用警服。 “我劝你善良。” Act.21 Right Next Door To Hell·就在地狱隔壁 [part一·私生饭的恐怖之处] “h16t型致幻剂。” 阴暗的陋室中,有个女人匍匐在沙发上,她翘起屁股,趴在《太阳报》的杂志书页前,深深埋进故事里。 她一边说起生意,一边说起兴趣。 “这种神奇的药物来自于地下世界的光苔地衣菌落之中,神经递质对人体的影响非常奇妙,这些专攻大脑的毒素,能在瞬间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人的喜怒哀乐——是非常恐怖的魔药。” 如此说着—— ——她向身侧的客人递去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着她的名字。 [浦西·裴迪南] 她是珍宝馆守宝人方济各的女儿,也是教祖的毒品推销员之一。 “这位客人,你有求于小兄弟会,能不能说说你的来意?” 坐在她身侧的,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有钱的富婆—— ——富婆穿金戴银,手上的辉石首饰就有三样,是四十八区当地富商的老婆。 “实不相瞒,我和丈夫的感情一直都不太好。他经常在外厮混,我也空守闺房很多年,却一直对他忠贞不二。” 听见这些话时,浦西小妹来了精神。 她一下子从报纸上坐起,像个渴望故事的小孩子那样,盘着腿面对客户。 “哦!你是想用爱情魔药来挽回丈夫的心吗?” 富婆:“不,我从来都没有那种想法,一个家里可以没有男主人,但是绝对不能没有钱。” 这话说的非常现实。 富婆:“要是他天天趴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或许我账户里的零花钱就会变少。” 浦西小妹疑惑的问:“那你要干什么?”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谈到隐私部分,富婆突然开始害羞,这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女子保养得非常好,没有生过孩子,是容光焕发白里透红的皮肤:“我有许多姐妹,她们的处境也是如此窘迫,或者大多找到一两个小情人,有了自己的私人公寓,用来偷情的秘密巢穴。但是...” 说到此处,富婆换了副脸色,变得清冷澹雅。 “我的追求和这些思春的贱人不一样!我想要更加知性的伴侣!我想要名人明星来陪床!我想要文人雅士英杰俊才为我神魂颠倒!” 浦西小妹一时半会呆滞了,她的父亲是个老变态,她自认为是个小变态。 但是在这位客人面前,她仿佛什么都不是了。 富婆那种极度渴望某样东西的强烈欲念,几乎要让辉石开始发光,哪怕她只是个没有灵感的普通人,对人类高质量男性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几乎溢于言表。 浦西尴尬的问着:“所以...你要h16t?是为了迷昏某个大名鼎鼎的...” “大卫·维克托。”富婆严正说明:“我要夺走他的芳心,我彻底沉迷在他的故事里了。” “等等...等一下...”浦西小妹想喊停。 富婆急切的追问:“等什么?难道我给你的钱不够吗?还是我们的友谊不够深厚?他会成为我的谈资,当我愚蠢的小姐妹还在沉迷男色的时候...” 抹上昂贵粉底液的俊俏脸庞,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会狠狠的用大卫·维克托去羞辱她们——你能理解吗?这是我的虚荣心,我无比渴望豢养这个门客,让他变成我枕边的小宝贝,只为我一个人讲故事...” “h16t型致幻剂只能给人带来强烈的镇静感,欣快感啊!”浦西小妹作为一个金牌销售,怎么可能连自己的药剂药性都记不住呢,连忙劝阻道:“你可以买点别的...” “不!浦西·裴迪南女士!”富婆非常坚决:“就要它!我就要它!因为它能让拥有魂威的战士,变成温顺的绵羊——我知道它有多么神奇!只有它能做到这件事!大卫·维克托要乘车从南海郡回到九界车站,下一班车在今晚九点!我必须见到他!我必须得到他!” “如果得不到他!我的灵魂都不再纯洁,整个人都要毁灭了!” “如果吸不到他身边的空气,看不到他亲手为我写的文章,我感觉自己在枯萎!” 拥有魂威的特殊个体的脑波频谱大多维持在阿尔法波形区间。 这种致幻剂甚至能让人脑的脑电波频率发生改变,进而影响魂威的效果。 浦西小妹惊讶的看着这个普通人,没想到这娘们居然有如此大的野心! 她想囚禁大卫·维克托!她想把傲狠明德的翻译官,把青金裁判所的陪审员送进她的秘密囚牢! 她胆大包天!居然想抓一位闪蝶当性奴! “你真是...疯了...”浦西小妹无法理解这种癫狂的思维:“客人,你可想好!你在犯罪!” “你这个毒贩也好意思和我说犯罪吗?!”富婆大声骂道:“不知廉耻的臭婊子!你就说你这个药卖不卖吧!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哪怕我去赌场选对手,打德州扑克也不会选你这么磨叽的臭虫!” 这几句话骂出来—— ——浦西小妹的神色从恭敬畏惧,变成狠厉阴桀。 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富婆的肩,形单影只的贵妇出来买犯罪用品,自然不会带上家里的保镖。 感到肩头一沉,这富商的女人就应声而倒。 浦西小妹从阴影中来到光源下,露出那头与她父亲一样血红的头发,紧接着便扒光了客人的衣服,拿走了所有辉石首饰。 她从太阳报下边掏出一盒walkman—— ——那是她作为大卫·维克托狂热粉丝的证据。 她长得很好看,桃形脸,大卷毛。一对杏目炯炯有神,鼻子精致小巧,像是两片柳叶似的,薄情寡义的唇。 她轻轻吐出热气,兴奋的盯着客人,紧接着就从walkman里掏出一盒磁带。 那是她的魂威—— ——叫做[rightohell·地狱邻居]。 紧接着勐然将磁带以拳击的方式!打进客户的脑子里! 那个瞬间,激烈的电流和声波回荡在居室中,做完这一切。 浦西小妹拿上太阳报,望着报纸上的大卫·维克托,紧紧抱在怀中,对着维克托先生的脸亲了又亲。 “她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维克托先生!你说这好巧不巧的,怎么就是今天呢?” 紧接着,浦西斜眼看向隔壁房间—— ——该来的人还没有来。 “我临时离开一下,也没关系的吧?” “杜兰和弗拉薇亚会从黑德兰回来,我得去接待她们,但是她俩在这地界出生长大,又有什么好接待的呢?” “喂!你这头不知廉耻的母猪!” 浦西小妹抓起贵妇的头发,提着客人的脑袋,恶狠狠的骂道。 “现在你就是浦西·裴迪南雇来的小女工,等会要穿上仆人的衣服,去迎接我的好姐妹,她们一个叫茜茜·弗拉薇亚,一个叫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或许还有两个人会跟过来,都是小兄弟会的座上贵宾,要好好对待!” 小富婆的两只眼睛就像是磁带轴承的模样,在慢慢旋转,仿佛在录制浦西·裴迪南的命令。 紧接着,浦西小妹换好衣服。 “我要去见我的情郎了!~谢谢你!” 磁带从富婆的颅骨中应声飞出,却留不下任何伤口,这种魂威攻击没有任何物理上的破坏,仿佛如[地狱高速公路]一样,带有极强的精神控制效果。 ...... ...... [part2·有人欢喜有人愁] 另一边,杜兰女士拧开了1185号房间的正门,回到了四十八区的白龙县城。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弗拉薇亚紧跟其后,回老家的感觉真的很奇怪,离开牢狱时这个姑娘还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也代表长达半年的度假时光结束了。 雪明则是蹑手蹑脚的,以奔跑冲刺的速度飞速离开了门扉,生怕教祖要暗中使坏,她一个箭步冲进门里,只觉得天旋地转,经纬度的变化与不同海拔地层的引力气压变化,让她有种强烈的晕眩感。 流星进入房间时,则是满眼好奇,看向这个临时聚居点。 这里很像工人宿舍,隔壁就是工长的房间,位于五楼五一九号,五二零的房室属于浦西·裴迪南。 当雪明跟着杜兰走到大回廊时,就听见杜兰的咒骂声。 “那个臭婆娘跑去哪里了?!你这家伙又是谁?” 被浦西控制的小富婆两眼无神,像一具提线木偶,重复着主人的命令。 “几位贵客,我的主人不在这里,请稍事等待,她马上就会回来...” 杜兰神色严峻:“糟糕了!” 雪明当即跟上来问道:“怎么了?” 杜兰解释道:“接见我们的,应该是库房管理人方济各·裴迪南的女儿——但是这娘们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雪明:“有什么影响吗?” “只有她能找到教祖,把我们带去教祖那里...”杜兰满肚子火,一脚踢开这个磁带控制的木偶:“没有她,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雪明:“不能先去清水湾?” 杜兰:“我们刚刚从监狱里跑出来,这地方非常凶险——没有小兄弟会的党羽保镖开路,不知道多少战帮杀手盯着我和弗拉薇亚的项上人头呢!” 一时半会,雪明也没有把握在如此复杂的巷战环境中护住三位姐妹的周全,只能在工厂房室等。 ...... ...... 此时此刻,远在十一区的黑德兰皇家大酒店。 一道道金灿灿的雷霆涌现于电路系统中—— ——哈斯本·麦迪逊压低了帽檐,从十一层乘坐电梯回到教堂,破坏了所有电子监控,甚至没有一个大活人发现他。 他爬上空中花园的外围道路,身手矫健步履如飞,跳到陡峭的飞扶壁上,紧接着走过四百多米的城堡墙垒,回到了黑德兰的大门前,紧接着熟门熟路的与门口的警卫打招呼。 “喂!我是广陵止息游骑兵团的百夫长。”哈斯本报出警号:“编号8810,致电给十一区执政官,现在你的警务用车被我征用了。” 被喊住的小警员愣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就打开手机传呼政府机关。 确认了双方关系之后,哈斯本·麦迪逊先生骑上摩托一骑绝尘。 “大姐大!我来救你!” ...... ...... 远在南海郡,清水湾站台向白龙县城的火车上。 大卫·维克托老师此行收获颇丰—— ——不光见识到地下沼地的奇异生态圈,还看见了不少代表环境优握的野生纱羊生命体。 这次回到车站,与boss报告这个消息,应该能让小黑猫开心到舞上一曲。 这趟城际列车没有维克托的贵宾车厢,维克托老师只是像个普通人一样,坐在列车的第四节车厢里,整理着笔记。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一个活泼的姑娘蹦蹦跳跳跑上来—— ——那是浦西·裴迪南。 这位恐怖的私生饭刚刚从客人那里得到非凡的灵感,要用h16t型致幻剂给偶像来个惊喜! 可是当她看见大卫·维克托时,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一时半会,她不太确信那就是她魂牵梦萦的大作家本人—— ——气质和报纸上的照片完全不同!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现在的大卫·维克托!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像一个女人! 说实话,这位金发绿眼的大作家,常态就有一种男女难辨的妖娆感。 只是现在过长的睫毛还有纤瘦的身形,更让维克托老师拥有一种天使的无性特质。 “你在看什么?女士?”维克托老师一开口,从嗓眼里冒出来轻柔的低沉女声:“是在找人吗?找我?” “维维维...维克托先生吗?!”浦西一下子连帽子都没扶住,差些在茶水间摔倒,颤颤巍巍的走到偶像面前,“您是个女人?!原来您一直都是女人吗?” “不。”维克托微笑着,与[他]的男性角色账号给人的强烈压力完全不同,此刻的[她]让人如沐春风,“我托一位非常厉害的医生,用魂威改造了我的肉身,我想体验一下做女人的感觉——在一年之前,我一直都无法写出活生生的女性。” 浦西坐了下来,几乎难以置信。 “就因为这个?!您就要变成女人?” 维克托点点头:“我很恼火,因为这件事,我甚至只能写出女人尸块的故事——实在是愧疚。” 说到此处—— ——维克托老师就要去餐车做咖啡来招待新朋友。 “方便告知我姓名吗?看来你也是我的读者。” 浦西小妹立刻报上名讳。 “浦西·裴迪南!我是你粉丝啊!” 维克托老师微微一笑,在浦西小妹脸红心跳的神态中,轻轻拍了拍浦西的帽子以表礼貌,不做任何肢体触碰。 “谢谢你能喜欢我的书。” 等到维克托老师给自己做完第一杯咖啡,正准备抽身去做第二杯—— ——浦西立刻往杯盏中下药,是能让魂威失效,脑波失常的致幻剂。 她咧嘴大笑,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谢谢你能喜欢我!维克托老师!” INTERVAL·幕间戏[Dont Cry·别哭] [part1·法则] 火狐狸是一种新型毒品5-meo-dipt,属色胺类(tryptamine),为色胺衍生物,有的瘾君子还会称其为“媚药”等。 5-meo-dipt早年常见于境外的俱乐部、酒吧,在当地被称为“火狐狸”、“黑猫”,而在日本俗称“烟斗”。 “火狐狸”的化学结构与苯丙胺 《深渊专列》interval·幕间戏[don''t cry·别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01·Bitter Sweet Symphony·悲喜交响乐 前言: 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 ...... [part一·危情十日] 当维克托醒过来时,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 准确来说,是喝下咖啡之后再次清醒—— ——此时此刻,她依然使用着女性的角色账号,恢复意识的瞬间,就看见陌生的天花板,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妹。 那正是浦西·裴迪南,第一次见面,这个姑娘就给人莫名亲切和熟悉的感觉,几乎让维克托无法提起任何戒备心。 她的颅脑遭受了神经递质的侵害,依然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依稀能记起一些事。 浦西小妹双手撑着下巴,跪坐在地板上,贴靠床沿,向维克托女士眨巴着眼睛,满脸都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笑意。 维克托一时半会根本就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捂着额头,使劲的眨巴眼睛,却过了老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记得—— ——浦西与她说起《龙的罗曼史》和《圣杯往事》的故事。 还有最新一期的稿件,是《娇妻斩作十六件》的情节。 这个妹妹能口述所有的行文细节,能理清楚大部分故事线。 这些事情让维克托非常开心,几乎认定自己遇见了知己。 可是下一秒—— ——对大卫·维克托来说,仅仅是过了一秒钟。 她就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起居室里,仿佛大脑断片,喝了不知道多少酒,宿醉之后的头疼和晕眩,恶心想呕的感觉时时刻刻侵扰着她的心神。 床头柜的walkman播放着滚石乐队的《thsttime·最后时光》,这是维克托非常喜欢的歌,看来这位小粉丝对她的品味和爱好了若指掌。 只是现在她无福消受,从walkman里传出的音乐在摧残着她脆弱的听觉神经。 跟着乐器的躁动,她感觉心跳也在加速,胸口沉闷,难以呼吸。 她忍不住抬手想要按下walkman的停止键。可是手伸出去一半,就僵死在半路。 “这不是我的walkman...也不是我的辉石...” 浦西立刻兴奋的说:“没错!维克托!这是我的东西!” 尽管如此,维克托皱着眉,依然要去关停这台噪音制造机。 紧接着,她的手臂被浦西小妹死死抓住。 浦西微笑着问道:“你要干什么?” 维克托:“我感觉很难受...我想关掉它...我想...” “不可以哦!维克托!不可以的!”浦西掰扯着大作家的手,将它重新塞回被子里,“不可以的,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你怎么能拒绝我的好意呢?” 维克托看了一眼浦西—— ——她震惊于对方的力量,那种钳制手臂时爆发出来的惊人怪力,绝非是正常人类所能拥有的。 毫无疑问!浦西是一个授血单位!她几乎能把我的臂骨捏碎! 浦西的脸色阴沉下来,又开始幽怨的呢喃。 “维克托,你不喜欢吗?原来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白费心机?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不...不是...我...”维克托老师开始慌张,她本能想要呼唤[地狱高速公路],想要以魂威的超能来控制这个姑娘,想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在内心驱策魂威的那一刻,她却惊讶的发现,灵体似乎不受控制,再也无法迸发出灵魂的威光了! “这是怎么回事?!浦西·裴迪南!你对我做了什么!?” 维克托老师抓着满头乱发,在房室的镜子里突然察觉到自己惨白的脸色—— ——那是一个许久没有好好休息,几乎虚脱的女人,脸色阴沉皮肤干燥,好比精神力都被榨干了! 浦西小妹慢慢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卫·维克托。 “你听过《危情十日》的故事吗?维克托老师?” 在这一刻,大卫·维克托心神剧震。 《危情十日》,这是史蒂芬金撰写的,讲述了一个作家遭遇车祸,机缘巧合之下被读者救助,却因为作品的结局不符合读者的心意,被读者囚禁虐待,强行改写结局的惊悚故事。 浦西·裴迪南正准备当一个模彷犯,她已经利用h16t制服了维克托。 “你现在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了——维克托。鼎鼎大名的探王者也要变成我的玩具了!现在,我要你改写《娇妻斩做十六件》的结局!” 这个故事已经到了收官阶段,维克托本打算写完它,就立刻开始另一次“活生生”的旅途。 毕竟人不能一直都作为亡命徒而活着,故事里的女尸,也不可能陪伴读者那么久的时间。 这本来就是一个短篇,类似人鬼殊途情未了的结局。 浦西小妹抓着一沓厚实的稿件,轻轻抽打着维克托的脸。 “你看看你都写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能有一个好结局?!为什么?维克托老师?为什么玛格丽特只能四五分裂,变成一捧劫灰?为什么我亲爱的玛格丽特只配死在驱魔仪式里!” 玛格丽特——正是流星第一次见到这个故事时的绝对女主人公。 此时此刻,维克托老师正准备以悲剧收尾,让这些散碎的尸块都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回归正轨。 可是浦西·裴迪南得知这件事之后,几乎要发疯。 她在故事里吃了多少糖,就挨了多少刀。 连载进度还留在男主人公与玛格丽特的残破尸块猎奇冰恋的你农我农,可是一眨眼,她拿到的底稿就要天人永隔,再不相见了! 这绝不是她能接受的事情!绝不原谅! “不行!”维克托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几乎在那一刻,有一头红皮小鬼要透体而出:“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强大的灵能波动搅起乱流,那鲜红的趾爪伸出肉身时,就像是受到上帝的喝令,一下子被肉身抓了回去。 维克托满脸的冷汗,终于明白,魂威是暂时帮不上忙了。 “浦西!我不会改写这个结局的!这是必要的仪式!” 浦西骂道:“放屁!你这个自私的家伙!只会欺负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什么都没有了!明明沃克那么爱她!他们明明可以在一起的!你却狠下心来将他们分开!不!我不听!我不听!” 山姆·沃克——这是《娇妻斩作十六件》的男主人公。 底稿中所描述的故事进度已经接近尾声,恐怕再过几个新增页,只需要两个故事版,就可以尘埃落定盖棺入土了。 沃克先生与玛格丽特这一路上遭遇的苦难和悲欢,都由十六块不同部分的尸体组成,它们经一个邪恶至极的罪犯邮寄给不同的人,试图将杀人罪嫁祸给这些与玛格丽特有关的亲朋好友。 沃克先生日夜奔波,不畏杀身之祸,哪怕爱人已经变成了一只恐怖的断手,也要她沉冤得雪,将真相昭告天下。 浦西最在意的就是这个结局。 “哪怕是什么复活仪式?来整点耶稣显灵的故事!让他们重新在一起吧!维克托...维克托!” “这事没得谈!”维克托女士眼神炙热,仿佛又变回了咄咄逼人的大卫先生:“浦西·裴迪南,如果我不这么写,你就会善罢甘休了吗?” 她在床榻上挣扎着,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如果让玛格丽特活下来,或者做一个开放式结局,让我的读者去猜,让他们自己写完这个故事,难道就会更好吗?” “不!这不对!” “死掉的人就应该死掉!无论做什么事情,玛格丽特都没办法活过来了!” “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从一开始起笔这个故事时,我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连一个活生生的女人都写不好,那么她到了故事的末尾,就一定要死去——没有死亡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死亡才能让玛格丽特变得完整!” “有人的死轻于鸿毛,有人的死重于泰山,就像是现在的你,在得知玛格丽特的死讯之后,她几乎像一个不灭的烟花,要永远留在你心里了!” “要是她和山姆·沃克活下来,幸福美满的活下去,恐怕你根本就不会记住她!恐怕第二天你就会开始咒骂我——骂我为什么要写这么个轻率的结局,要强行写阖家大团圆的故事。” 浦西·裴迪南被维克托辩驳得还不了嘴,她脸色铁青,就看见维克托女士句着身体,随时要下床的样子,这让她惊声尖叫。 “你别动!” ...... ...... [part2·死了这条心] 大卫·维克托瞥了一眼不听使唤的双腿,终于明白眼前的小恶魔是多么招人恨。 她的双腿已经断了—— ——具体来说,是由钝器打断,那支石工锤还立在房门旁。 两条腿膝盖粉碎,根本就走不了路。 这个女人心狠毒辣,残害他人的身体时,居然还能笑眯眯的迎接受害人起床。 维克托下意识要去寻找白夫人制品来疗伤,可是浦西立刻提起医生包,眼神暧昧咧嘴笑道:“现在是我说了算,维克托大姐姐——要是你不答应我改写这个结局,我会喊其他人来照顾你的。” 她向战利品耀武扬威,展示肌肉,打开手机,与大卫女士介绍看家护院的战帮打手。 “看看这些精壮小伙,还有几个非裔哥哥要给你意外惊喜呀!” 浦西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开心。 “你的小命在我手里,要是他们把你搞怀孕了,我还会用毒品控制你,会让你生不如死,生下一窝宝宝,让他们接着为我干活。你不想变成产仔机器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维克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那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地狱,是她以男性角色账号完全体验不到的顶级素材。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浦西整整三十秒都没有说话—— ——她被探王者的脑回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大卫女士考虑了这地方的卫生条件之后,终于改口。 她觉得不合适,生产的死亡率非常高,要是能体验一把当产妇的感觉,应该能写出更厉害的文章,那是更生动,更鲜活,更具有生命力的母亲角色,可是这种艺术对她来说,恐怕为时尚早了。 “不,我开玩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浦西一下子有点气短,甚至不太敢相信这个大卫女士的疯言疯语:“那么...” “我答应你的要求,改写玛格丽特的结局。”维克托女士恢复了冷静,她扫向室内,就看见窗外熟悉的风景,确定这是一栋工人宿舍楼,“但是我想不出来解决办法,我不知道如何处理最后这段剧情。” “那是你的问题!”浦西掷地有声的喊道:“不要把问题丢给你的读者呀!维克托老师!不过你愿意写,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我要钢笔。”维克托想借用尖利的锐器当做工具,她早年去过东方游历,知道如何用针灸理疗的方式来刺激神经,或许伴随她一生的写作工具能救她一命。 要是能呼唤魂威,让[地狱高速公路]给这疯婆娘两拳,在她身上写一些东西,就能反败为胜! “不可能。”浦西拿来墨水和羽毛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亲爱的维克托老师呀。你手上的花活多得很,要用重如泰山的笔法来自救吗?我只会给你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笔,每天的墨水都是定量供应,你的写作速度是一天一万八千字左右,我很了解你。” 这么说着,浦西搬来厚重的伴床书桌,类似医院里的病房养护进食桌,将纸笔墨水都留下。 “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喔。” 浦西强调着,从她的walkman中取出一本磁带—— “——我已经对你使用了魂威攻击。你的视力、听力、嗅觉、味觉还有触觉都会受到干扰,通通都经过重新录制!” 说完这些,浦西大大方方的走到沙发上继续睡大觉。 过了很久很久,维克托捏着羽毛笔却迟迟不动,找不到任何创作灵感。 她不明白敌人的魂威力量有何特殊之处。也不清楚那个[重新录制]的意思。 她立刻抓来一张书信纸,迅速写下[救命]的中英双语,朝着窗户丢了过去! 纸张在撞上空荡荡的窗口时,却像是撞上殷实的墙壁!纸团弹了回来! 当它滚落到地板上,维克托惊讶的发现,这张纸就像是有了生命,顺着扭曲的光线缓缓熘进浦西的掌心。 浦西小妹打了个哈欠,像是刚从梦乡中醒觉,揉开纸团,将上边的字迹展示给维克托女士看。 [我爱浦西·裴迪南,我要为她写一辈子陪床小故事,只为她一个人写。] “嘿嘿嘿...大卫·维克托!” 浦西捧着维克托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你的嘴真甜!~” 紧接着就是光速变脸,从兴奋喜悦,到阴狠毒辣。 她翻开另一面,展示着[救命]二字。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Act.02 Brown Sugar·红糖 前言: 愚者等待机会,智者创造机会。 ...... ...... [part一·红糖] 大卫·维克托困在浦西·裴迪南的监禁室里,五感错乱两腿骨折。 就在不远处,相隔五十多米外的宿舍楼中,只是五一九到五二一房室两个隔间的距离。 雪明和流星正在等待小兄弟会的接头人。 回形廊道没有监控,有许多工人的防化服在此晾晒,看来是一个制毒窝点。 “这里出产红糖——和血清素非常类似,是一种微毒性兴奋剂,算小甜品。”杜兰站在雪明身边,指向宿舍楼下的几个大风帽,是地下车间的排气设施,“这里的货要卖去黄区和绿区,在那些地方,人们热爱竞技娱乐,像体育活动,或者是电子游戏,想一争高下的时候,一些作弊者就喜欢嗑红糖。” 雪明:“这种药物能做到什么事?” 杜兰:“提升神经反射速率,加强你的反应能力,手指会动得更快,运动能力也会变强,但是就那么一下子,只能维持十来分钟。如果一直嗑药,就会一直爽下去,可是第二天整个人基本上就废了——精神元质会受到不可逆的侵害。” 雪明:“这还叫微毒?” “当然是微毒了。”杜兰耸耸肩:“要嗑下半斤红糖才会对脑袋产生不可逆的损害——哪怕你真的去吃白砂糖,一次吃个半斤不也会伤肾吗?” 弗拉薇亚笑眯眯的说。 “而且它也不成瘾。” 世上任何化工产业人工合成的毒品,最初都是用于医药行业,治疗各种各样的精神疾病,可是最后却变成了杀人的恶魔。 红糖也是这样,它原本是配合其他药物治疗阿兹海默症和渐冻症的神药,当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挤压了红糖的市场,它们就摇身一变,商人将它称为百战百胜的胜利女神,出售给运动员和游戏迷。还有沉迷赌博的数学家,认为自己能依靠概率学来发大财,在股票市场搏杀的冒险者。 就在三人闲聊的时候—— ——流星一个箭步从房屋里冲出,迅速朝着五二一房的方向去。 “我感觉到了!” 小星星所说的[感觉],是维克托老师呼唤地狱高速公路时迸发出的微弱灵压。 受到h16t的限制,尽管很微弱,但是小星星的记性很好,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维克托老师身上那种浓郁的苦艾酒味道,那正是地狱高速公路迷离且梦幻的灵压特征。 由于这种灵压过于微弱,雪明察觉到的时候,却很难将它和维克托老师联系在一起,毕竟维克托是那么的强大,灵魂的威光不可能如此虚弱无力。 “葛洛莉!”小星星一边往前跑一边喊:“维克托老师在这里!” 雪明紧随其后,沉声问道:“我还以为是错觉...真的吗?” “不会有错的!”小星星皱着眉头,来到房室门前开始使劲敲门:“没有使用辉石的维克托老师,就是一股子苦艾酒的味道,我记得所有朋友的灵压特征!我很关心你们的!” 雪明内心暗道不妙。 如果大卫·维克托在这里。 难道她们的身份已经败露?已经被小兄弟会的人发现了? 维克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老师从boss那里得知了四十八区的缉毒行动,和以前一样,忧心忡忡的跟过来了吗? 如此微弱的灵压活动,简直像是踏进死门,随时都会熄灭的蜡烛那样!老师有危险! 弗拉薇亚快步赶上:“五二一是浦西的审讯室——你想干什么?” 杜兰:“你们刚才说,探王者就在这里?” 小星星拍打门扉的动作越来越快,狠厉的骂道:“开门呀!我知道里面有人!你再不开门!我就要一脚踹开这破门了!” 雪明说:“你让开。” 小星星立刻给大姐大让了条道。 眼看雪明定步屏息,抬腿蹬踏! 轰隆一声,铁门跟着飞出去五六米远,在水泥地板上剐出暗红色的火星子。 没等杜兰和弗拉薇亚去拦,雪明和阿星就已经闯了进去。 她们进门便看见瘫在床上的大卫·维克托,还有坐在床边的浦西·裴迪南。 浦西热情的打着招呼:“嘿!姐妹!” 杜兰没什么好脸色,感觉自己被怠慢了,瞥向维克托女士时,眼神带着些许戏谑,就像是看见曾经高高在上的判官,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尽管杜兰多少能猜到尾指的神通,却依然明知故问。 “你在干什么?这家伙是谁?” 浦西笑嘻嘻的说:“是维克托!大卫·维克托!我抓住了探王者!” 小星星一时情绪激动,刚想开口就立刻被雪明捂住嘴。 “唔唔呜呜呜呜呜呜!” 翻译一下星语。 [是老师!他怎么变成女人了!老师呀!你说话呀!] “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婆娘是不是把老师毒哑了!为什么老师不说话!] 雪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维克托老师现在气息虚弱,眼神呆滞,仿佛没看见房间里的其他人。 “别着急。” 弗拉薇亚兴奋的说:“喔!你可真有本事呀!浦西!” 浦西得意洋洋:“当然!” 杜兰拍了拍维克托的脸:“这家伙中了你的魂威攻击?” 就在此时—— ——维克托突然惊觉,像是左右探视,又摸着自己的脸,揉搓头发,仿佛被空气敲了敲脑袋。 “这家伙看见的东西,吃到的食物,还有闻到的气味和听见的声音,都在我的操纵之中。”浦西哈哈大笑:“我的偶像!已经变成我的玩物了!她看不见你们,杜兰,他看不见你喔!” 在维克托的世界里。 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块铁门,它先是撞上冰箱柜,紧接着又出现在问讯记录台的另一侧,最终墙上的电视机却裂开。 屋子里空无一人,除了电视机屏幕开裂的声音,维克托听不到任何关于常态世界里的异响,她的五感错乱,只知道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似乎轻轻拍了拍她的颅脑,可是头颅却感受不到触觉,只有稍稍摇晃的脑袋,像是被推搡着,跟着那种奇异的力量晃动。 [地狱邻居]的能力非常可怕,好比世界上最厉害的致幻药,一旦完成[重新录制]的仪式,受到魂威攻击的人,恐怕就只能活在这种幻境之中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流星心急如焚,雪明眼神冰冷。 两人的一举一动引来浦西·裴迪南的怀疑。 这个制毒工场的管理人处事老成,城府极深。 “你们两个,似乎很在乎这个家伙。” 小星星一口咬住雪明的手,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当然在乎了!” 浦西:“她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星星超级大声的吼叫着:“我喜欢维克托老师的作品呀!我超级喜欢的!可是她为什么在这个鬼地方被你囚禁着?这个月还能看到更新吗!” 那种感情丰沛的怒音几乎将浦西小妹的头发都往后吹。 “呃...哦...”浦西有些失神:“原来是这样?” 扑面而来的灵压不会骗人,那是最真挚,最热情,最诚实勇敢的心意。 小星星咬牙切齿的说:“就是这样!” “放心吧!”浦西搂着小星星的肩,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维克托老师绝对会写出一个非常棒的结局!” 小星星:“是《娇妻斩做十六件》的结尾吗!?它要完结了?这么快!?” 浦西一下子来了兴致。 “没错,就因为这个臭婊子维克托!她变成了女人,恐怕连脑子都跟着一起坏掉了!她居然想把玛格丽特写死!” “不不不!不可以的呀!”小星星抓住浦西的衣领:“不可以!这他妈不可以的呀!” 浦西同样抱着小星星的脸:“对吧!我就说不行呀!你也这么觉得对吗?!” 小星星勐点头:“不行的!绝对不行的!玛格丽特和沃克先生走过了那么多路,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最终还是要分开吗?!” 一下子,小星星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果然是这样呀!我很早很早就觉得...玛格丽特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它真正被维克托老师写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会感觉心里空空的...” 一时半会,那种强烈的情绪感染力也让浦西为之动容,几乎要把这个小妹妹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对呀...所以我把维克托关在这里!要是她不肯改写结局!我就要...” 雪明打断道:“你想怎么做?” 这个时候,杜兰和弗拉薇亚都看不懂了。 突如其来的粉丝见面会将所有的流程安排都打乱。 几人原本要按照浦西的安排,去清水湾换一身衣服,避开其他战帮的耳目,紧接着雪明要找机会去车站拿到银河和景光,还有弹药。紧接着便是无聊的打打杀杀。 ——可是现在大卫·维克托却出现在这里。 深渊铁道的探王者,被浦西·裴迪南抓住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不由得让杜兰多了个心眼。 她再次来到维克托面前,朝着这个金发辣妞的双眼戳刺而去,生怕维克托在装傻。 或许这位作家只是为了新奇体验,才假装被俘? 或许这位vip只是为了学生们,才会以身犯险来到四十八区? 可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维克托女士的眼睑时—— ——维克托立刻仰头警惕,似乎真的是完全受制于[地狱邻居]的魂威攻击,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了。 当浦西和小星星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未来剧情的走向时。 维克托女士表现得非常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她能感觉到,有几个熟悉的人,跑到这个屋子里来了。 ...... ...... [part2·灵感不会骗人] 可是维克托不敢乱讲话—— ——灵感不会骗人,雪明和流星正在这间屋子里。 两个学生的灵压特征是那么明显,包括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她们已经回到了四十八区,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乱讲话,可能会害死这些姑娘。 再强的致幻剂,也有失效的时候。 h16t能封印地狱高速公路,但是封印的时长是多久,就不确定了。在那之前,她不会进食,也不会喝水。直到找回魂威超能,那就是她的机会。 可是所罗门说过—— ——愚者才会等待机会,智者会创造机会。 此时此刻,从这张嘴里说出去的任何话,写下的任何字,传递到幻境之外,都会被[地狱邻居]扭曲原意,都会失真。 她如此想着—— ——绝不能向学生们求助,那会暴露她们的身份,也会暴露我的意图。 “能让这些人滚出去吗?浦西·裴迪南。” 在旁人眼中,维克托女士没有说话。 但浦西能通过魂威的录音磁带听见受害者的声音。 她勐然回头,死死盯着偶像。 紧接着维克托就说:“我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吗?为什么你要带那么多人来看我?你要惩罚我了?这事儿没得谈了?要是我死了,你就看不到结局了。” 浦西瞬间变脸:“我这就把她们赶出去!别着急!” 雪明和流星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维克托老师明明没有说任何话。 可是浦西却像是收到命令,要为大作家清场,提供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 雪明依然执着的问道:“你准备怎么对她?!” “别多管闲事!小娘皮!别以为你能打,我就得尊敬你。”浦西对g117的战绩略有耳闻,心怀忌惮的推搡着小星星,将好姐妹们都送出门外。 小星星却喋喋不休的追问:“你准备怎么对待维克托老师呀!” 遇见同好时,浦西却有无限温柔。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她...” 小星星:“老师的腿都被你打断了!” 浦西:“为了防止她乱跑!那是她应得的!” 等到浦西扛起铁门,用她身上的授血怪力掰直了铁门的插销,把大门装回去的时候。 小星星满脸懊恼,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盯着大姐大,却不敢说多余的话。 “我们就这么看着吗?我感觉得到!老师一定是被她控制了...” 雪明:“她能听见老师在说话——老师能感受到我们的灵压,所以让我们离场。” 小星星:“什么都不做吗?” 雪明默不作声,就在刚才—— ——小星星与浦西兴高采烈的讨论剧情的时候。 她从医生包里不动声色的取来了传唤铃。 这个动作非常危险,非常敏感。 要是让浦西知道了,恐怕当场就得将她们认定为铁道的细作,判为傲狠明德的走狗。 正当小星星要摇晃传唤铃的时候。 “等一下!” 浦西·裴迪南从屋内走出,脸色阴沉。 她提着医生包,是维克托的携行包裹,那个方格花纹辨识度极高,初次见面时维克托老师就提着它,托举书本在走道上跳舞。 小星星脸色铁青,第一时间几乎想把传唤铃吞进肚子里:“糟了...糟了糟了!” 弗拉薇亚和杜兰却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表情镇定内心却慌得一逼。 浦西煞有介事的说:“刚才,我把这个医生包放在橱柜旁边,它调了个头,为什么呢?” 她指向在场的四人,手指逐一扫去。 “你们有人动了这个包包吗?你们想偷东西?偷的是什么呢?” 雪明坦白:“我想偷看维克托老师的底稿,结果没找到。” 浦西骂道:“一个作者的底稿!就等于她的屁股!你居然敢偷看维克托的屁股!?” 紧接着话锋一转—— ——浦西抱住雪明的双手。 “真是让我佩服!我一直都想这么做!” 小星星刚松了一口气。 浦西又横眉冷眼与小星星说。 “你嘴里的东西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小星星的额头一下子冒出如雨的冷汗。 “好浓郁的信息素呀。”浦西眼神如狠厉的野兽,像是盯上了猎物:“你在害怕?害怕什么?难道你们真的从维克托的包里找到了什么重要道具吗?” 小星星一发狠,正准备把传唤铃吞进肚子里。 雪明却掐住好姐妹的喉管,低声说:“给她看。” “这两个娘们有问题!”浦西阴恻恻的对杜兰说:“她们敢偷我的东西...” 杜兰却是一副云澹风轻的样子:“有什么关系吗?我甚至敢抢你的东西呢。教祖偏爱我,你算哪根葱?” “等我辨清这两个臭婊子的身份,再来和你逞这口舌之利。”浦西从小星星嘴里抠出一颗传唤铃,立刻抓住了证据:“这是维克托的传唤铃?!你们居然...” 小星星正想动手。 雪明却按住了她。 “不,你想清楚了再说。” 浦西狐疑的看着这颗满是唾液的,脏兮兮的铃铛。 紧接着她打开医生包,在里边发现了一模一样的铃铛。 “哦...原来是这样?这小姑娘含在嘴里的,是她的传唤铃?她是个乘客?” 雪明威胁道:“如果你拿不了主意,可以试着摇一摇——摇一摇就知道了。看看赶过来的是谁。” 浦西自然是不会去摇晃传唤铃的,这种举动只会招来车站的侍者。 小星星立刻喊:“把铃铛还给我!” 浦西:“这是你的?” 小星星:“没错!” 浦西:“为什么刚才你会那么紧张?为什么你在捞偏门,还要带着这颗铃铛呢?” 小星星:“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肉食主义者呀!我的侍者活得好好的呢!” 此言一出,浦西就更奇怪了。 一个乘客,为什么会和葛洛莉这种血族厮混在一起? 小星星壮着胆子,回忆着三三零一老师性感的授血之身,大声说道。 “没想到吧!她就是我的侍者!她要当怪兽!我当然得宠着她了!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要下地狱!我也要跟着下地狱!” 这半真半假的话说了一半,浦西立刻要来舔小星星的额头,要把信息素都辨清楚。 只是她往前走了半步,就立刻被雪明用眼神喝退。 最终浦西只得悻悻作罢,只要维克托还在屋子里,她也没什么别的追求。 别说维克托的侍者,哪怕是傲狠明德身边那位猎王者来了四十八区,想要在教祖的庇护下抓住浦西,那也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行吧,先去隔壁休息,离h16t致幻剂失效还有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我会收拾好维克托的。然后带你们回清水湾。” ...... ...... 雪明和流星松了一口气。 可是小星星依然想不通,如果她嘴里的这颗铃铛属于寻血猎犬女士,那医生包里的铃铛又是谁的? ——是大嫂的吗?属于九五二七? “可是咱们进黑德兰监狱,有好多好多东西都落在旅店和服务台了。葛洛莉,你是怎么把传唤铃带出来的?明明只能带三样东西呀!” 雪明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抿着嘴,耸了耸肩,超级小声的滴咕着。 “小孩子不要问。” ...... ...... 维克托老师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当她看见橱柜里的医生包从窗台飞向洗手间,又有传唤铃调转的动作时,她就明白,学生们已经成功了。 接下来的事情,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然后在这片迷离的幻境中创造下一个机会。 新年快乐 各位元旦好呀! 距离上次更新已经过去一年啦! 今天得交作业! 摸啦! 《深渊专列》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03 Empty Heart·心空空 前言: 痛苦是性格的催化剂,它使强者更强,弱者更弱,仁者更仁,暴者更暴,智者更智,愚者更愚。 ...... ...... [part2·第二回合] “我需要能量...” 致幻剂的影响之下,维克托的双腿是伤上加伤箭过留疮。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敏锐的大脑活动和奇异的五感体验几乎掏空了她的体力。 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刚熬完夜的工人,从厂房来到隆冬或早春的寒风中,哪怕穿再多的衣服,也会感觉到冷空气往骨头里钻。 不带任何逻辑的物品位移,从四面八方接踵而至的声光刺激。 这些异常景观会掏空人的心智,消耗人的注意力,致使脑活动变得频繁敏感,与vip特约茶室的精神元质核验环节一样,是很离谱的声光刺激。 此时此刻,维克托感觉非常饥饿,非常非常饥饿。 对于她来说,写作从来都不是什么脑力活,而是体力活。 “喂!如果你继续对我使用魂威攻击,恐怕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她似真似假的威胁着浦西—— “——难道你就没有亲自动笔写故事的经验吗?” 浦西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是维克托老师的忠实读者,优秀的作品激发人的创作欲,而浦西小妹也经常写读书笔记。 大卫女士说得没错—— ——在这种失真的环境下,如果维克托不吃东西,不去维持体能,根本就无法支撑创作所需的体力。 文字需要凝练笔法,投注感情,代入故事里的角色,跟着他们或哭或笑,哪怕是仇恨,恐怕作者便是在纸笔之前恨得牙关紧咬怒发冲冠的那一个。 这一切思维,这一切灵感,都需要充沛的体能支撑。 可是真的要把食物喂给维克托吗? 当这只闪蝶重新恢复体能,会发生什么变数呢? “我的[地狱邻居]没办法对维克托使用精神控制的精密操作,虽然她的魂威不能离体伤人,但她的元质,她的领土范围内,仅仅靠着这一盒磁带,根本就没办法操纵这个探王者的心智——这便是维克托老师的精神元质,哪怕饿得奄奄一息了,她依然是不可战胜不可征服的。” 浦西沉声念叨着,要反复强化印象,来记下这些重要的信息。 “如果摧毁她的肉身呢?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只想要她改写一个结局,仅仅是改写一个结局。要是她连笔都拿不起了,这才是最糟的事情。” 她满脸狐疑,稍稍往外走了几步,似乎在观察维克托老师的反应。 浦西明白,此时此刻这个躺在床榻上的女人不是什么虚弱的猫咪,她是一头负伤的狮子,只是在假寐。 维克托能清晰的感知到浦西·裴迪南的灵压,要是离得远了,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就这样取来一些食物,往食物里继续添加h16t,接着封印她的魂威吧——浦西如此想着。 两个小时,这是她与杜兰约好的时限。 如果两个小时之内,维克托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桉,写不出一个满意的故事,是一丁点起稿的诚意都看不到——这个探王者必须死在这里,不能留任何活口,不能给教祖带来任何麻烦。 否则死掉的人,就是她浦西·裴迪南了。 正当浦西吩咐手下去准备饭菜的时候。 她又细细想着,要是维克托把故事写完了?顺遂她的心意,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把所有悬念都收尾完结。 ——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个大作家如今来到小兄弟会的红糖厂,这里每个月的产值在四百万左右,按照买凶杀人的算法,把她浦西的脑袋砍下来四十多次都不够赔给教祖。 在这个时候,浦西内心表达出了强烈的不舍。她鼻头一酸,莫名奇妙的流眼泪,紧接着便狠下心来,准备往饭食的赠饮中倒迷幻药。 “不可以喔!不可以!”维克托喊道:“不可以给我下药——浦西!” 看起来浦西好像有的选,能决定维克托老师的生死。 其实她没有任何选项,在得到h16t这种神药之后,她只能选择一错到底,只能继续把这条恶魔之路走下去。 “很遗憾,维克托...” 维克托老师说:“我感觉到了一种悲戚苦涩的灵压,让我猜猜,是你在为我流泪吗?你必须杀死我,绝不能留活口。当你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你这头鳄鱼居然也会流泪?” “以后没有故事看了。”浦西掩面而泣,坦然告知:“总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当饭食端上伴床长桌,维克托率先拿起餐刀,眼神坚定的威胁道:“那么现在我们来到了公平对等的比武当中!浦西·裴迪南!” 在意识到餐具也可以作为武器使用时—— ——浦西小妹的眼神失焦。 她想护住身上的要害,勐然退开两步之后,却想起自己强悍的授血之身。 倒不是她的判断力出现了缺憾,而是大卫女士身上迸发出来的勇气实在过于惊人。 那种神态绝非是受制于人,双腿残废魂威失效的弱者,而是胜券在握咄咄逼人的强者。 “你利用我对读者的关爱之心,以此来攻击我,喂我喝下毒药,得到了第一回合的胜利,我根本就无法辨出你的真身。”维克托信誓旦旦的说着:“因为你对作品的爱,对文字的热情,对故事本身的执着征服了我——这些东西丝毫做不得假,在与我初次见面时,没有任何私心。” 餐刀在指尖旋转,从拇指传递到尾指。 紧接着在大腿动脉处留下一道狠厉的伤口。 血液往外喷射,飞溅到浦西的脸上,映出她惊愕的表情。 “这是我给自己做的末日警钟。”维克托如此说:“在我的血流光之前,我必须完成这部作品。” 她与浦西强调着。 “你给我下的毒药,带有非常强的欣快感和镇静感,这会抹杀我的个性!对于作品来说,就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恕我不能如你所愿,如果这些食物中依然有致幻剂,我不会吃,也写不出任何一个字。” 她挥着餐刀,在长桌上写下亲笔签名。 “我大卫·维克托如今是一个双腿残废,五感尽失的人。或许再过十几分钟,最多不过半个小时,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浦西·裴迪南,你要想清楚,这是你迎战的最终机会。” 似乎静室里的空气都开始燃烧,变得燥热,令人不安且兴奋。只有维克托老师掷地有声的呼唤。 “你的魂威很强,就像是毒品。”维克托接着说:“我们的大脑由各种神经活动和电信号支配着,我们都是大脑的奴隶——而你的魂威能将人变成奴隶,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如果我死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冤枉。还会庆幸着,幸好不是其他人遇上你,与我的魂威一样,都是精神操纵型的灵能者呀。” “维克托老师...”浦西对故事的热情,致使她赢了第一回合,同样是对故事的热情,她决定与这位骑士进行第二回合的比武。 她拿走了盛放h16t致幻剂溶液的水杯,并且听见维克托老师的嘉许。 “你很痛苦?这就对了,痛苦是性格的催化剂,它使强者更强,弱者更弱,仁者更仁,暴者更暴,智者更智,愚者更愚。没有个性的作者,写不出震耳发聩的故事。” 在那一刻,这位vip几乎击穿了她的心之门—— ——这种痛苦来自于小兄弟会的教祖。来自于一个沉默且强大的存在。 对浦西来说,就此杀死维克托几乎是割肉剜心之痛。 可是教祖绝不会容许这位闪蝶活着离开四十八区。 还没等她去细细品味这种痛苦带来的蜕变,维克托已经在狼吞虎咽,吃完东西,紧接着便开始提笔写作。 那种认真专注的态度和神情,几乎让浦西无法移开目光。 ...... ...... [part2·捷径的意义] “维克托!我感觉心里是空空的!为什么!” 浦西难以理解这种灵魂迸发出来的光辉。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你...难道你真的在为我重写一个新的结局吗?” 直到第一个故事版结束—— ——纸张上已经写满了字,紧接着便翻页稍事休息,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维克托抬起头,望向空荡荡的衣架,那里是浦西·裴迪南的所在之地,有灵压的波动。 “我与你的比武主题,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如果我能把它写完,代表我赢了,你收获了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我在那之前失血死去,就算我输。” “你赢了又怎样?”浦西不理解:“还不是像个残废一样!只能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依照失血的速度来看。”维克托用羽毛笔戳弄着大腿的伤口:“残留在身体里的致幻剂会伴随血液循环,更早的失去效果。那个时候恐怕我就不能和你和和气气的,以读者和作者的身份聊天了。” “什么?!”浦西刚想往前,用白夫人制品或万灵药制止维克托。 可是她踏出几步,却生生停止寸步不前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为什么?” 她想抬起腿,继续往床边走,却怎么都提不起小腿,脚板和地面焊死了一样!根本就无法移动! 可是回过头,往相反的方向去,却一切如常。 “我的[地狱高速公路]已经在你身上留下了诅咒。”维克托以笔为剑,指向浦西的脸,“好好看看你的脸吧。” 浦西狼狈的跑到卫生间,在镜子里惊讶的发现,脸上的扭曲血迹逐渐显露出一行金灿灿的字迹。 尽管写的很潦草,就像是仓促间挥动软弱无力的手,去写极为简单的命令。 [别过来] 那是大卫·维克托在挥刀自残时,刻意向惊讶愕然的浦西发动的魂威攻击! 如果魂威无法离开身体的话,那么泼洒出去的鲜血,便像授血怪兽发动灵能的仪式那样,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相同招数。 浦西的脑子很乱,她不理解这位闪蝶古怪的仪式感。 要说以血代笔的逆境绝杀,绝不可能用如此温柔的词。 这三个中文字符就像是耻辱的印记,像比武中点到即止的证章。 要是换成[自杀吧]反倒是更加自然好看。 此时此刻,大卫·维克托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不明白,不理解! 探王者在埋头写字,也无暇去顾忌这个小粉丝的感受。 维克托心中的想法很简单,绝不能将浦西·裴迪南杀死,如果这位小兄弟会的干部死在这里,她的学生将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必须要用其他方法,要把每件事都查明探清,这才是[地狱高速公路]的正确解题方式。 第二个故事版写完,浦西踉踉跄跄的回到监禁室中,脸色惨白的看向维克托。 “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维克托老师...床单上起码有一千七百毫升血,恐怕你马上就要休克。”浦西小妹召出磁带,准备强行打入维克托的颅脑内,试着与猎王者的精神力量硬碰硬。 她已经想好了,哪怕是拼命,也要赢下这场比武。 维克托如果死在这里,会变成她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心魔。 她这个[地狱邻居]正是醉心于大卫·维克托而诞生的魂威,用毒品致幻剂催熟的强烈精神元质,是一种走捷径的进攻型拟态灵体。 “浦西,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一直在思考死亡的意义。”大卫立刻说:“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距离我上一次濒死,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 可是每当大卫老师开口,浦西就像是见到了亲人,见到了温柔的母亲,她几乎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而维克托如今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 “你不让我靠近你!可是你马上就要死了呀!维克托!” 探王者并不在意:“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是,在死亡威胁之下,我居然以这种神乎其技的速度,快要写完这个故事了!浦西!故而我认为,死亡是一种捷径!” 浦西恍然若失—— ——她单只知道父亲是可恶的,是变态扭曲的,是喜欢收集小女孩尸首,喜欢晾干尸体当藏品的怪物。 维克托接着说:“当一个角色死去,所蕴含的能量尽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这个人的一生都变得完满,是一锤定音震耳发聩!通向天堂的大门打开之时!就构成了一条捷径,无论这家伙是好人还是坏人,再丑恶的坏蛋到了人之将死,也会变成其言也善。” 浦西紧接着想——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若是母亲再活得长久一些,她不那么早死,也会变得像父亲一样,变成授血怪胎,变成人间恶鬼。 过了许久,浦西便释然,又没来由的嬉笑,幸好妈妈死的早。也像维克托老师说的那样,死亡让母亲变得完美了。 “牺牲和死亡都是捷径。”维克托的意识模湖,两眼已经开始发生黑视:“我把这场比武的战利品,留在这本书稿里了,同样我的[地狱高速公路]会对你施加魂威攻击,接受考验吧!” 说完这些,维克托将稿纸扎紧,丢向彷徨的浦西。 紧接着浦西小妹几乎在第一时间揭开了书页,那一刻,她只觉得意识天翻地覆,在迷离的幻境中难以自拔。 山姆·沃克和玛格丽特的故事真如她所想的那样,由大卫·维克托之手写下了一个完美的句点,不过不像她预料的—— ——玛格丽特没有复活,依然是一堆零碎的尸块。 山姆·沃克将带上爱人的残骸,去往另一个寂静偏远,恶鬼遍地的山村,去那里揭开冰冷帷幕看寒冬雪景,去寻找万灵药,治好他半死不活的爱人。 故事就在此处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一串凌乱的字符。 浦西本能想要闭上双眼! 这是[地狱高速公路]的魂威攻击,是魔鬼契约书的合同,但凡多看上那么一眼,可能就要深陷其中,在契约上签下名字了! 只是这个时候,一只好死不死的乌鸦冲进房室,突然为书信的附加协议翻开下一页! 浦西几乎无法抵挡如此强烈的灵能潮汐,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她推着轮椅,将维克托送到了五二零号房门前。 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头顶光环的红皮小鬼从富婆颅脑之中取出磁带—— ——将[好好招待杜兰与弗拉薇亚]这条命令,将这盒磁带重新塞回了浦西的脑子里。 她就像是一个人偶,坐回了沙发上,紧接着开始沉睡。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在探王者如炬的目光下,两个学生皆是噤若寒蝉。 过了很久,维克托瞥向室外,与雪明说。 “把我扛下楼,这里没有监控。” 雪明看了一眼老师的腿,依然是骨折状态。 “不用治伤吗?” 维克托摇了摇头。 “你肯定摇了寻血猎犬的传唤铃,对吗?” 雪明:“是的...” 维克托:“那就没事了——我坐着轮椅出去比较安心。省去了一道仪式。” 小星星:“哈哈哈哈哈哈!” 没等小星星笑完,维克托老师立刻怒目圆睁,盯着这个不省心的学生。 小星星滴咕着:“不笑就...不笑嘛...凶我干什么...” “把铃还给我。”维克托嘱咐着,从雪明的手中拿回了自己的传唤铃。 她又翻开医生包,把里边属于九五二七的铃交给雪明,最后指向浦西·裴迪南。 “十五分钟之后她会醒来,她接下来会专心配合你们行动,但是要小心,她的磁带很厉害,保不准会有什么新的变数出现——我不能在小兄弟会的地盘抛头露脸,要靠你们自己。” 与此同时,撞开书页的乌鸦飞回了维克托的肩头—— ——它身上的羽毛带着金灿灿的字符,嘴里还叼着几条肉丝,正是维克托与浦西讨要来的饭食。 她利用这些食物引来了这头鸦鸟,以[地狱高速公路]的神力操纵心智,为她所用。 “食堂开饭了,现在人少,把我送下楼吧,我自己会推着轮椅去车站的。” 雪明二话不说,连维克托的人带着轮椅一起,健步如飞的扛下五楼,直接从院墙翻出去了。 临走之前,维克托将另一盒磁带交给雪明,附赠了一封书信。 “这是浦西·裴迪南塞进我脑袋的磁带,能使人五感错乱——没准有用。至于另一封信,去取银河和景光时再打开,不要让敌人发现。” 说完这些,维克托老师一个弹射起步,轮椅一骑绝尘。 “再会了!我的学生!” ...... ...... 小星星趴在窗边,眼瞅着那烟尘滚滚的轮椅飙出去老远。 她就这么说着:“老师跑这么快,是在躲谁呀?” 雪明有理有据的分析道:“她一个人出远门,还受了重伤,被人打断双腿,差点丧命——如果是我,小七应该会气到发疯。” 小星星终于醒觉:“哦!” 紧接着小星星又追问,还是想不明白。 “葛洛莉!你的传唤铃到底藏在哪了?难道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很简单,先吃下去。”雪明话说到一半,浦西摇摇晃晃的捂着脑袋,终于醒了,“人体没办法消化重金属,催吐呕出来就好了。” Act.04 Miss You·想你 前言: 人可以犯错,但不可犯同一种错。 [part1·银贝利] 银器是黄石人最喜爱的通用货币,无论是十一区或四十八区,乃至十八区米米尔温泉的大多交界地,都蕴含着大量的贵金属矿藏。 世界上的所有货币,都来源于债务,当人们与银行借债,以任何方式,任何理由贷来款项,这部分纸质货币才有理由进入市场,落到每个人的手中。 但是银子不一样,这种贵金属在地下世界的地位,比黄金要更值钱,它不光是辉石首饰的基座,也是蓝石人魔术工坊中锻造的护命法宝。 在地下世界最大的发钞中心,在黄石人的地盘,投机者们并不相信自己手上的血蝴蝶钞票,他们更加相信银矿的价值。因为傲狠明德的股票可能会跌,但银子永远都有用。 [银贝利]就是这么一个组织,它是由拾荒者组成的团体,如果提起另一个[丐帮]的简称,你应该会更好的理解它。 它为犰狳猎手输送报童,为各种战帮提供情报,为乘客看护行李或是借贷服务,任何小工手艺,赏金目标,它都愿意做。 大到走镖保卫三产服务,小到家装杂事旧货翻新。 为世界各地的游客乘员当导游,说当地习俗,讲黑白两道的规矩。 服务的对象千奇百怪,从普通人类到星界的稀人,这些乞丐还得看情况学上几门外语,甚至是外星人语言或动物语言。 维克托老师离开之后,雪明就得去白龙县城的车站找回自己的装备,免不了与中间人打交道。这些中间人,可能就是游走在各个战帮和教团之间的丐帮成员。 当浦西·裴迪南醒来时,一切都进展顺利,因为磁带的影响,她表现得非常乖巧,只是听闻父亲的死讯时,情绪有那么一点变化,紧接着又事事如常,不再过问详细原因了。 “我原本以为”浦西小妹领着几人往红糖厂外走,说起父亲的事:“只有我能亲手杀死他,没想到他居然死得如此突然,如此令人意外。” 无论是小星星的描述,或是监狱里传出的简讯。 教祖和警务人员,还有检验科的同事,都认为方济各·裴迪南死于一次漏电事故。 这位守宝人在拉下电闸的瞬间,被电流击穿立毙当场。 没人知道哈斯本小子的魂威能力,这条管线短路事故间接导致监狱的监控系统产生部分片区瘫痪——也正是杜兰为哈斯本设计的逃跑路线。 从教堂区到空中花园,乃至前厅这一路,上帝的眼睛被戳瞎了。 “接下来我们要分头行动。”浦西和几个姐妹说起正事,将几人拉上一辆小巴士,朝着白龙县城的车站去:“你们俩——” ——她指着杜兰和弗拉薇娅。 “跟我去绿酒车间,和新来的兄弟打个招呼。” 所谓绿酒,是一种常常出没于夜店的苦艾酒软性迷幻药,常伴于各种餐品酒液之中,提供给玩乐的客人。 这种迷幻药对生产环境和技师有严格的要求,一般来说,能混进绿酒车间干活的学徒,下一步便是送去给小兄弟会核心圈层的毒师做助理。 弗拉薇娅是其中翘楚,她以前就在绿酒车间干过活。至于红糖厂,那都是给临时工提供工作岗位的福利单位了,一般人想进去混口饭吃,只需要两周的培训。 浦西此番话的意思,是教祖传下来的命令,要弗拉薇娅赶紧去挑选钟意的助理,早点回到小兄弟会的工作节奏里来。 杜兰作为弗拉薇娅的监护人,只是点头答应,不敢质疑教祖的命令。 浦西紧接着向g117递去一张名片,上边写有[银贝利]一位管事的名字和联络方式。 “你们找到这个人,去四十八区的战帮报道——至于是哪个战帮,去哪个辖区。按照教祖的意思.” 雪明立刻问:“我不能直接见教祖?” “不可以。”浦西被人打断,有种不耐烦的感觉:“就没人教过伱?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打断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呀!你这婆娘是听不懂人话的野兽吗?” 小星星适时说:“不好意思,是我管教无方。” 浦西没什么好脾气,与这对姐妹讲起四十八区的规矩。 “想见教祖,你们得为小兄弟会做杰出贡献,我不知道你以前在玫瑰教是什么咖位,你的主母再怎么器重你,到了咱们这地界,也得一步一个脚印从头干起,明白吗?” 雪明点点头—— ——心中想着,看来对教祖执行斩首,短期内肯定是办不到了。 “我们的教祖大人平时去谈生意都不会用真容视人,我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浦西煞有介事的解释着:“只有我的父亲,还有他的代理人真正看过他的样貌。照这么个说法,你想见教祖,少说得帮小兄弟会杀两百个人吧?” 雪明:“杀谁?” 浦西玩着手指,仰起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胡说八道吐出去的数字,却被这新来的小姐妹当了真那样,眼神中有几分戏谑。 “当然是铲除不开眼的竞争对手,或者杀星界杂种蜥蜴——咱们的头号死敌,就是星界帮。这些混血稀人和咱们争了十六年的地盘。要是没有它们,我们大可以一边旅游谈心一边回到绿酒车间去。你的好姐妹杜兰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被人刺杀的事情。” 这个星界帮,就是字面意思的星界生物所建立的帮派。 杜兰说过,在教祖接管小兄弟会的事务之前,这个癫狂蝶教派的毒品业务并不是它的主要收入来源,小兄弟会起初是贩卖“捷径”的,以赌徒赌场为主。 人们总是会相信,世界上有一种神奇的占卜魔法,能够给人带来好运。 靠着运气获得的钱财和快乐,都是合理合法的正当收入。但后来劳伦斯先生将贩毒行业做大做强的时候,就动了许多毒贩的蛋糕,以此为导火索的黑帮火并,械斗比武层出不穷。 以教祖的话来说,嗑药就是一种捷径,本质上和乘客喝万灵药一样,是将所有痛苦,所有不幸,都排除在人生之外的绝对近路。 既然人类本身的活动,就是为了追求大脑神经信号赐给自己的奖励。 欢愉和性,富有或幸福,欣慰和满足。这些信号都可以通过不同的神经递质来产生,维克托老师会说,人是大脑的奴隶也是这个原因。 无论穷人或富人,人们总会去追求虚无,通过强烈的自毁欲触碰这些毒药。 这是一张直达终点站的车票,不光是精神,极有可能和生命一起送走。 早年间,星界帮的稀人出没于野外,在收集光苔菌菇野生毒药这方面,由于特殊的灾兽混血体质,比小兄弟会的人要更厉害,是四十八区的制毒大户。后来新式化工品层出不穷,教祖依靠出色的毒师完成弯道超车,即将淘汰这些传统的手工艺人。 搭上城际特快,白龙县城越来越远,越过八十多公里的路途,来到清水湾的站台时,几人就看见远处的悬崖峭壁有两道纵深约四百多米的巨大瀑布。 清水湾的名字由此而来,这里风景靓丽,有丰富且干净的地下水资源。非常适合人类居住。 浦西带着杜兰和弗拉薇娅离开,雪明则是对着银贝利管事的名片看了又看。 这座城市位于地下七千五百米左右,不像九界、巨山和天穹,它没有出口,也算不上大车站,所有的卫星乡镇和聚居地,都围绕着清水湾码头建造,可以说正因为有这条地下河,才有了这座城。 雪明手边没有电话,只得去找个公用电话亭。 流星下车就看见好多小商贩兜售食品,忍不住好奇心,往外走了几步。 她立刻就被雪明抓住,扛在肩上。 “别乱跑。” 小星星见没了外人,也不去喊假名了:“大姐大!我就看一眼!” “这地方很危险。”雪明穿过琳琅满目的糖果摊位,嗅见空气中各色食品的刺鼻味道,时刻保持着警惕心:“浦西敢把我们俩丢下,也不怕我们乱跑——说明她很自信,在这地界她有办法找到任何人。这里处处都是她的眼线。” 小星星:“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雪明扫了一眼两人身上的囚服,周围的旅客和店主却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看来清水湾这地方真的算是民风淳朴,从监狱里逃出来的人才也是数不胜数。 “先去换身衣服。” 出了车站,在食宿一条街旁侧的服装店里,两人随便找了身御寒的羽绒服套上,依然没有脱掉囚衣。在更衣室里,小星星就一个劲的问着。 “大姐大,你说那个浦西啊,那娘们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就把咱们丢下了,她就不怕咱们跑路嘛?” 隔壁传出雪明的应答。 “应该是教祖的意思,想接着试探我们。” “试什么呀?” “试试咱们有没有脑子,是不是只会打架。” “哦那咱们应该有脑子吗?” “按照浦西的说法” 说到此处,雪明已经换好了衣服,推开小星星的更衣室大门。 “我们得帮小兄弟会杀死两百个授血单位,或者是灾兽混血,才能进入他们的核心圈层。不然就得从另一个角度,从毒品销售方面下手了” 推开门的那一刻,雪明觉着挺尴尬的—— ——因为小星星先是给自己换了一身粉红色的碎花裙,又扮作娇柔做作的样子,像是被偷看洗澡的杰瑞,大声尖叫。 雪明抬起手就是一巴掌,高高举起,轻轻拍在流星脸上。 “你认真的?我真想查查你的精神状态,说实话这不是第一回了。” 小星星推开明哥戴着手套的肉掌,满脸不好意思,“我就想试试就.” 乐子找完了,得干正事。 雪明给这丫头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长衣长裤,带着姐妹付完账,与老板问起最近公用电话亭的位置,紧接着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这一路上,小星星还接着上个话题问。 “大姐大,要是你不想用武力办事,教祖又要你贩毒,那怎么办?”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想用武力办事了?”雪明深感意外:“你难道没感觉到我现在杀意骤起?” [part2·按照谁的规矩?] 嘈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不少小工报童抱着方方正正的木盒,在兜售商品。 雪明揽着小星星的肩,形容着她眼中的清水湾。 “从火车站出来,我没见到任何一个四十岁往上的中年人,仿佛这里生机勃勃,一切都充满了青春活力。” “女人脸上的妆厚得能防弹,摊贩卖的软糖都有麻古叶子的味道,年事已高生命力顽强的老人家恐怕都是瘫痪在家,被毒品掏空了身体——罪犯穿着囚服可以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活不过四十岁的弱者,恐怕早就已经死在某个花坛边上,让垃圾车收走变成火力发电厂的燃料了。” “阿星,我现在很想你。” 小星星浑身一紧:“好肉麻哦!” 雪明摇了摇头:“我想念你的男号,要是你能变回来该多好?至少咱俩背靠背的时候还有两百七十度的火力投射网。” 这么说着—— ——雪明最终也没有拨通九界车站前台的电话。 她不知道这里的公共电话系统有没有监听,执政官和当地的财阀势力会不会官匪勾连吃里扒外,要是这些人也背叛了傲狠明德,那么这通电话绝不能打。 维克托老师已经看过浦西·裴迪南的记忆,当老师回到boss身边,一定会把事情说清楚。也不必让雪明来通风报信。 可是没等她按下拨盘的第一个键。 电话亭外立刻有人激烈的敲门。 雪明闻声开门—— ——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抱着孩子往电话亭里挤,说起流利的西班牙语。 “姑娘!让一让!能不能让我先打个电话!我的孩子发烧了!我得联络老公!” 雪明和流星都没有在意,退出电话亭,将通讯的机会让给了这位母亲。 等到她们再次进入电话亭时,没来得及打招呼,那位带娃妈妈匆匆离开,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一句谢谢都没有。 这让雪明起了疑心,她犹豫再三,依然没有去触碰拨盘和听筒。 小星星疑惑的问道:“大姐大?你愣着干啥?” “因为.”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一个陌生人凑了进来。 那人戴着牛仔帽,穿着白西装,一头黑发,是个黑人小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胡子邋遢的,身上冒出浓烈的烟味。 “因为这位女士已经察觉到了。” 黑人小哥挤开小星星,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用纸巾擦拭着电话亭的拨盘,就看见白皙的卫生纸上,留有一层黄色的油垢。 “甘油里有四十八区特产小甜食,这种入门级甜品可以让你们感受快乐——我们叫它[前菜],和尼古丁一样,能被皮肤吸收,刚才占用电话亭的那个妈妈呀。准备向你们推销这种药品,推销的手法简单粗暴。” 小星星听得头皮发麻,这地界害人的妖怪居然会利用人的同情心!带娃犯罪是说来就来呀?! “我跟了你们一路。”黑人小哥自我介绍:“莱斯利,银贝利的管事,东街的小工和报童,都是我的兄弟。” 雪明眼神凛然,不苟言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观察着莱斯利小哥的神态。 莱斯利接着笑呵呵的说:“不相信我吗?要不你来舔一舔拨盘上的前菜?很多人就是被这种把戏毁掉一生的,包括我的父亲。” 雪明摇摇头:“我不确定你的身份。” “那么你等一会,等个三十秒。”莱斯利伸出手,从白西装里露出金表,紧接着开始倒数计时。 最后十秒左右—— ——两个摊贩老板一左一右,夹着刚才的中年母亲回到了电话亭。 女人只是哭喊着,鼻青脸肿的样子,凄厉的哀嚎着,遭受了一顿毒打。 莱斯利则是熟门熟路,推开电话亭的大门,向小兄弟会的贵客展示着清水湾的社区法则。 “她坏了规矩,跨了两个辖区来卖货,我没有资格处置她,按照小兄弟会的做法,要剁掉一条手臂。” 莱斯利与右边那位胖老板打过招呼,就取来一把精美的鲍伊猎刀,交到雪明手里。 “银贝利的人不能动手,这里是小兄弟会的地盘,你是小兄弟会的贵人,要你亲自来。” “别相信他的鬼话!姑娘!姑娘!”女人被押到电话亭里,有跟班钳住她的下巴,按着她的手臂架在铁栏上:“别信他!别信他呀!不是我干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来打个电话我.” 莱斯利优哉游哉的说:“这些毒贩子,大多是一边吸一边卖,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女人:“放屁!你这个狗杂种!死黑鬼!” 莱斯利见雪明半天不动手,表情渐渐变得暧昧,“你下不了手?” 小星星大气不敢喘一下,她与三三零一讲过这个事。 哪怕是敌人,如果是女人或小孩,她也会犹豫,也会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眼下的状况,怎么看都是这个女人带着小孩来下毒害人,大姐大在犹豫什么呢? 面对莱斯利的质疑,雪明先是走出门去,从另一个摊位老板怀里探明小宝宝的症状,发觉这个婴儿确实在发烧。 紧接着她揭开襁褓,就看见孩童身上的烫伤,有烟头的痕迹。 再回过头来,走进电话亭里,她揭开女人的衣领,在怒骂和恐惧的尖叫中,撕开女人手臂处的棉布夹层,从中找到了一瓶黄澄澄的溶剂。 莱斯利颇感意外,为这位新人缜密慎重的心思感到惊讶。 雪明对莱斯利说:“你出去一下。” 银贝利的管事立刻遵照雇主的吩咐,带着两个小工退出去了。 雪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对女人说。 “这玩意用起来怎么样?” 女人则是光速变脸,从委曲求全冤枉恐怖,变成精明利索的推销员。 “这只是前菜,妹妹,我和你说只要滴在手臂上,你立刻就能感觉到快乐你.要不要试试?要不试试?相信我,这些乞丐根本就不会明白的.” 雪明:“真的吗?” 女人:“回购率百分之百!只要你肯试!其他客人用了都说好!” 话音未落—— ——女人只觉得一股巨力扑面而来! 一只黑漆漆的化纤手套按在了她的脸上。 雪明:“人可以犯错,但是不能犯同一种错。” 这是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守在门外的莱斯利浑身一紧,因为电话亭里传出的动静实在是吓人。 那惨叫声就像是在杀猪,是突然一刀毙命,连带气管和动脉一起割开,前半声中气十足,后半声虚弱无力,紧接着伴随有肢体抽搐,撞击亭阁的震动,还有好似瀑布一样的鲜红血液泼洒在毛玻璃上的醒目痕迹。 黑哥哥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 直到雪明满脸的血,从电话亭里走出来。 小星星跟在大姐大身边,也是满脸的血,与黑哥哥颇有礼貌的说。 “能给我安排个洗澡的地方不?我新买的衣服呀” 莱斯利舔舐着嘴唇,感觉十分紧张。 “她她只是在贩毒,她不讲规矩葛洛莉女士,按照小兄弟会的做法.只需要一条手臂.” 雪明打断道—— “——死了。” 两位老板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偏瘦的那个还抱着孩子,看见电话亭里杀人如宰猪的惨状时,只令他不由自主的搂紧了小宝宝。 紧接着雪明就与这位老板说。 “把孩子送去孤儿院,这地方有孤儿院吗?要不送去十八区?车票和食宿的费用我来出。” 莱斯利和两位小工齐齐点了点头,不敢去说什么。 紧接着雪明将鲍伊猎刀还给莱斯利,拍了拍这位黑哥哥的脸,手套留下了一个血掌印。 “把这里收拾干净。” (本章完) Act.05 Doom And Gloom·灾难与黑暗 前言: 灾难是通向真理的第一程。 ...... ...... [part一·血骑士] “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吗?葛洛莉女士...”来斯利小哥眼神躲闪,不敢去直视这个杀人魔王。 雪明吩咐道:“要一个皮箱,箱体长度在一百三十公分以上,宽度和厚度没有特殊要求,按照标准行李箱的尺寸来就行,两套新衣服,除此之外,我要一个安静的酒店房间。” 来斯利点点头,站在电话亭旁,他捂着口鼻恶心作呕,也要为小兄弟会的贵人挡住亭内的尸体。 雪明和流星跟着小工离开现场,全程没有治安官或民兵来询问探视—— ——那么代表雪明的猜想没错。 清水湾附近的乡镇县城,已经变成了犯罪集团的老巢。 贸易中转站名存实亡,除了农产品和化工制品等等商业活动,这里是诸多匪帮战团的聚居地,哪怕她在火车站附近当着路人的面,杀死一个毒贩,也没有当地的执法者来管。 她带着流星去了酒店,进房间之前又与来斯利商量。 “要两套西装,宽松一些的。” 来斯利精神一振:“对面料有要求吗?衬衣的尺寸呢?” 雪明瞥向流星,与来斯利说:“都要宽松一些,适合行动,给她买双运动鞋。” 来斯利:“颜色?” 雪明:“黑色。” 来斯利:“领带...” 雪明:“黑色。” 来斯利:“衬衣...” 雪明:“黑色。” 来斯利点了点头—— ——他不敢说话,只是心中隐隐约约能猜到这些衣物的用途。 他一个丐帮管事,穿白西装戴金表,那都是为了谈生意。 葛洛莉女士要黑西装,方便行动的鞋子,那是为了遮盖血迹,为了杀人。至于皮箱,应该是她的武器箱。 换好衣服之后,雪明要流星别去四处走动,她得回到火车站的行李寄存处取装备。 她与来斯利说:“照顾好我这个姐妹,我去买点家伙。” 听见生意上门,黑哥哥立刻要给葛洛莉介绍四十八区当地最棒的枪匠工作室。 可是雪明并不感兴趣,冷漠的拿来酒店备忘录,与来斯利吩咐。 “把教祖的任务目标写在这里,地点,时间,行动的概要都写清楚。” 来斯利:“我...明白了。” 雪明从厨房取来一把厨师刀,将刀子藏进袖口,动作非常麻利。 “你不喜欢毒贩,我很欣赏你,保护好我的姐妹,为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 来斯利欲言又止,正想跟上葛洛莉女士,却在门前止步不前了。 过了很久,等到葛洛莉女士为s272订完晚餐,要离开酒店的时候。 来斯利站在酒店大门前,终于问。 “葛洛莉女士,我感觉你这个人很奇怪——” g117刚好回头与前台的服务生小妹结了小费,她好奇的看着这个黑哥哥。 来斯利接着说。 “——你既然那么痛恨毒贩,为什么要为毒贩做事?” 雪明:“你既然那么痛恨毒贩,你爹都是毒贩害死的,为什么要为毒贩做事?” 一瞬间,来斯利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略显无力的握紧了双拳,又看向别处,不愿与这位匪帮教团的新贵对视,他恐惧那种炙热的眼神,似乎能猜测到一些事,却不敢声张。 等到他再次转过头,葛洛莉就像是轻捷无常的夜叉鬼怪,消失在酒店前的花园广场。 ...... ...... 在四十八区,这里的治安队伍被人们称为[血骑士]。 倒不是说这些民兵与血族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而是最早拓荒时,这里紧挨着星界生物的聚居地,人类与灾兽的混血孩儿们,为了重新融入人类社会,主动担当起拓荒队伍的保卫团体,类似村镇的地保武装。 三百多年过去,[血骑士]依然在庇护着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人们,不过是有选择性的庇护,有目的性的庇护。 像这一届血骑士的领袖,在四十八区执政官的竞选中,他作为星界生命的民意领袖,带动社区的父老亲们投出三万多张选票,最终与新的执政官结党营私,领到了这份职务。 如果说西班牙斗牛士依然在为深渊铁道服务,是曲线忠诚的卧底民兵。 那么血骑士早就背叛了傲狠明德,属于四十八区执政官的麾下,并不接受广陵止息的调派。而是直接听命于执政官和部分匪帮教团,和广陵止息连表面兄弟都谈不上,暗地里不知道做过多少违法犯罪的事。 当雪明回到车站的行李寄存处时,按照boss预留的箱位号码,揭开行李柜的门。 她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因为箱子里的东西不对—— ——完完全全不对。 她亲手设计的武寰和文宇都不见了,银河与景光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春田m1884活门步枪,还有一支金伯1911。 这可把雪明气炸了,要知道她面对毒贩子吆喝那几句二五八万都没这么激动。 要说那带娃娘们上来做推销,那是挣扎在罪恶城市第一线的优秀员工,是丧心病狂的生存手段。雪明割了她的喉咙,是送她解脱,度这人间恶鬼去彼岸,算大好事。 说回这两把枪和大剑,这些家伙实打实花了雪明几百万——如今变成了上个世纪的老旧玩具,这下她是完全看不懂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整整六百五十发9*39子弹。 如今寄存处只剩下了两盒点四五acp,一共四十发。 她的家伙去哪儿了呢? ...... ...... 这得从血骑士说起—— ——从火车站保卫科指挥中心开始讲。 “刚进城就杀人!她好大的胆子呀!” 办公室外人来人往,办公室里喧嚣嘈杂。 血骑士的领头人坐在长桌前,听见身侧助理的吼叫。又有组员跟着吆喝。 “这个小兄弟会的新人不懂规矩,银贝利难道没教过她怎么礼貌待人?按照帮派之间的规矩来办事吗?” 从左往右数,在场的星界混种怪兽有六位,都是血骑士的骨干成员。 他们都是半人半蜥的模样,鼻嘴前凸,皮肤发蓝,眉眼上翘。当中的那位个头最大。 权能最大,体格最大的那位叫拽哥奥利佛。 两侧分出去内务部和外务部。 内务部的三位是蓝童、小叮当和四眼。 外务部的三位是大老粗、创可贴和百事通。 这六位分别代表大额财会记账、通识成本核算、军火物流管理、爆破品处理、紧急医护创伤救治、通常警务巡查六个大组的职务。 拽哥奥利佛就是他们的头儿,他们的总指挥。也是四十八区民兵组织血骑士的领袖。从指挥中心出去,任谁见了这位蜥蜴人,都要喊一句署长。 他们是星界稀人,原本就与星界帮关系密切,和小兄弟会谈不来。 如今小兄弟会越俎代庖,在火车站杀毒贩。 蓝童神情激动,吐出分瓣长舌:“简直是在打您的脸呀!拽哥!” “如果按照肉票计价。”小叮当贴在拽哥身侧,这头母蜥蜴媚眼如丝,与领头人吐露谗言,展示姣好的身段,尾巴不经意间绕着上司的大腿:“那个卖前菜的小工还能干上十六年,至少能挣一千四百多万,奥利佛,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简单的带过去哟。” [part2·死亡的使者] 四眼小弟适时将一个黑漆漆的武器箱抬到桌面上。 “老大,我在火车站找到了这个——和葛洛莉有关。” 武器箱里便是一把黑伞,以及银河与景光。 当六百多颗弹药成排列在外务组的兵员面前时,这些蜥蜴人突然就不说话了。 大老粗的脖子鼓动,鳞片跟着紧张的肌肉抖擞,他知道这些杀伤力极强的步枪弹意味着什么。 “喂,四眼,你说这些东西和葛洛莉有关?” 四眼立刻应道:“是她的东西,她知道密码。我本来想派人蹲守在行李寄存处,想查清楚到底是哪位神仙留在车站里的,结果没想到...” 大老粗骂道:“她还想杀多少人?” 四眼跟着骂道:“我怎么知道!” “稍安勿躁...” 这个时候,拽哥奥利佛要两位下属安静下来。 这头强大的星界混种抓起景光,轻轻摩挲着枪身,检查套筒抚摸铭文。 “我没见过这种枪,弹种和枪机设计都很特别,不像是给人类使用的。四眼,你详细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四眼立刻结结巴巴的应道:“上个月,从香巴拉中转站送来了一个无名包裹,我去找物流中心查,负责人根本就不叼我血骑士的名头,一点信息都不愿意透露。当时...当时我就把这玩意扣下了。” 奥利佛眼神凛然:“你不怕得罪货主吗?” “所以...”四眼立刻紧张的解释着:“所以我往货柜里塞了两支枪,反正都是杀人的武器,如果不妨碍货主干活...我就想...” 奥利佛:“你就想吞下这箱子东西?” “是献给您!献给您...”四眼立刻作谄媚示好的笑,紧张到冒汗:“献给拽哥,赞美拽哥!” 奥利佛:“你确定,这些武器是葛洛莉的?” 四眼扶正了眼镜,强调说明:“绝对属于她,只有她径直走向了这个货柜,直接输入密码取货。” 奥利佛:“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来找我们麻烦?” 四眼:“她就在一楼...在失物招领处。” 过了很久很久,拽哥奥利佛都没有说话。 他放下景光,又提起银河,看向碳化硅金刚砂所造枪身,拉动机柄,轻扣扳机。 “好枪,用来送礼是再适合不过。” 一旁大老粗浸淫武器库房多年,立刻跟着说—— “——好呀!好的呀!刚好星界帮的二少明天过生日!要是老大您把这玩意送出去...” 奥利佛眼神变得狠厉阴毒:“我要你来教我做事?” 四眼立刻问:“老大,那娘们怎么办?” “湖弄湖弄就行了。”奥利佛漫不经心的答:“她来取枪,送过来的是两支枪,拿到的也是两支枪,有什么不对吗?” 四眼:“可是...子弹呢?那么多子弹!” 奥利佛:“你不是塞了子弹吗?” 四眼:“只有两盒手枪弹,其他的子弹都在这里了,我没有给她留步枪弹,我不敢...” “难道她还敢和我们这些民兵作对吗?”奥利佛是有恃无恐:“我们的防弹衣,还有身上的鳞片,手枪弹也打不穿!她要这些步枪弹干什么?准备袭警吗?我没判她一个私藏军火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这些灾兽混种的个头非常大,以奥利佛为例,他的身高接近两百三十五公分,算上尾巴全长三米。比地龙安娜要强壮得多。 安娜作为半蛇地龙灾兽,四肢短小,力量远不如这些混种蜥蜴。 奥利佛的两条大臂强壮,几乎与他的头颅一样粗,大腿的维度能比人类抖音世界里的漂亮妹妹网红腰了。 雪明设计的武器,更像是为这些灾兽单位量身定做的。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很久都没有说话的创可贴突然呛声。 这位星界来的蜥蜴妹妹与领导谈起最近发生的懊糟事。 “上周黑帮火并,在博文图书馆门口,枪战中死了四十六个人,还有十二个人抢救无效,其中八个是南城大学的学生,是无辜群众,有一个生物研究院教授的孩子,要来我们单位讨说法。他丢了一只眼睛,还搞丢了他的父亲。” 奥利佛不耐烦的说:“怎么?要赔钱吗?” 创可贴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很努力了,没救回来。没办法,我和他说了,世事无常生死有命。但他不要钱。” 奥利佛:“那他要什么?” 创可贴:“他要一个公道,他问咱们,为什么毒贩能搞到枪,为什么毒贩能在图书馆街头开火厮杀,为什么毒贩能抓住学生当挡箭牌,为什么他父亲要死,为什么我们过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现场...” 说到此处,创可贴感觉非常棘手。 “拽哥,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回答。” 奥利佛:“找机会杀了他。大老粗,这件事你去办。” “啊?”大老粗深感意外:“就这点破事?也要我去动手杀人?” “这是个文化人。”奥利佛拍了拍大老粗的脑袋:“如果他不死,还会接着问下去,他会写文章,会去网络媒体写东西给我们穿小鞋,他会找傲狠明德——到时候大家都不好做,要花很多钱的。而且听创可贴的意思,这小子油盐不进,甚至连钱都不要。那就是没得谈咯?一个不要钱的人,你只能拿走他的命,灾难是通向真理的第一程。” 大老粗点点头:“懂。” 四眼还是有些不放心—— “——头儿,你真的不打算和葛洛莉谈谈?” 奥利佛:“我觉得我和智人没什么好谈的,这里是四十八区,又不是十八区。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咱们可是人家桌上的一道好菜。” “哈哈哈哈哈哈...”蓝童笑嘻了:“老大真会开玩笑哦。” 说到此处,拽哥奥利佛搂着小秘书的腰,咧嘴笑道:“你会和食物谈条件?讲道理吗?” 四眼:“她手上还有枪呢...” 奥利佛要四眼小弟勇敢起来。 “一支金伯,四十颗子弹,她能闹出什么大动静?还有一条没有子弹的春田——放宽心,小子。这回你干得不错,东西我们就扣下了。这个月的奖金,你可要看清楚数字。” 四眼一下子舒展眉头,喜笑颜开。 他连忙下楼去,要与爱人谈谈这个好消息。是三步并做两步,飞也似的跑去民事调查科的方向,刚走到办事大厅。一种强烈且不安的情绪包围了这头灾兽混种。 那是源自远古山妖血脉的警告,是野生动物天性中对危机的本能反应。 他看向窗外,就见到一条醒目的警戒线。 正当他还在纳闷奇怪——为什么警署像凶桉现场,要拉上这么一条警戒线的时候。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黑色领带,衬衣也是黑色,无比眼熟却陌生的女人,刚刚推开廊道的弹黄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头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小四眼。 这个女人比着手势,像是要四眼接电话的意思。 四眼则是大气不敢喘一下,他看向空荡荡的办公室,武器管理处没有人,档桉馆也没有人。 他从裤子里掏出手机,却发现一直都处在接通状态。 之前爱人就与他打过电话,却被拽哥拉去开会,或许是忘记挂断了。 紧接着—— ——这个奇怪的女人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轻轻敲了敲屏幕,紧接着挂断。 在那个瞬间,小四眼的心神剧震,刚才的会议内容,都被这个女人听去了吗? “葛洛莉!你把我老婆怎么了?!” 雪明没有回答,用问题应对问题。 “我的枪呢?” 四眼厉声喊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罪犯!你敢威胁民兵?!” 雪明:“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偷,你敢威胁小兄弟会?” 两人同时开始动作,雪明干脆踢开弹黄门,把门扉后方的长廊景观展示给小四眼看。 一楼的四十二个文员绕着四根柱子绑成了一个大圈,身上都有浓烈的酒味,是雪明从库房找到的礼品,都是高度数的烈酒,只要一把火就能烧成灰。 前厅旁侧的岗亭到大堂有数条血迹,四眼沿着血迹看去,便是血骑士的门卫中枪的证据,他们一共七人,眼睛都有血淋淋的窟窿眼,皆是一枪毙命,被凶犯拽到了前台,堆起一座蜥蜴肉的高塔。 主犯就在他面前—— ——正在询问枪械的下落。 小四眼紧张的问道:“鲍里斯呢?!保安队长去哪儿了?” 雪明一脚踢开消防柜:“你在找他?” 从消防柜中倒下一具尸首,春田步枪的枪管就插在这头灾兽混种的嘴巴里,直贯肠胃,像是死前惊恐的躲避着凶手,受了如此重伤,终于在柜子里气绝身亡。 “他妈的!你他妈的...”小四眼惊讶恐惧步步后退:“你他妈居然敢...” “枪不错。”雪明掏出金伯1911,指向小四眼:“不过我更喜欢我自己的。” 紧接着,这尊凶神掏出打火机,点上一根烟—— ——她与四眼心平气和的讲道理。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不然你的老婆,还有这些勾连毒贩欺害无辜的杂种蜥蜴。都会在一把火里烧得一干二净。” “别别别!别!”小四眼紧张的打开无线电:“拽哥!拽哥!她来了!她来拿枪!要...” 雪明:“慢慢说,说清楚,别紧张。” 小四眼看见安保队长的惨状,已经语无伦次—— ——他从没见过这么凶狠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拽哥...救我!救我!” Act.06 Dont Stop·别停下 前言: 生命是短暂的,漫不经心的浪费它,就会使生命更短暂。 ...... ...... [part一·生命的出口] 从楼道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是血骑士外务行动组人员前来救援。 听见同伴的吆喝声,小四眼立刻来了火气,也不再害怕,他壮起胆子以臂掩头,妄图用厚实的鳞甲护住要害,正准备放下几句狠话。 金伯1911的枪弹敲在他厚实的皮肉上,这不痛不痒的攻击更是让他精神抖擞。 就在这一刻,没等四眼开口说话,当枪声停息之时,四眼身侧周遭已经围满了外务组的好哥哥。全副武装的血骑士民兵挤满了长廊,前后三十多个黑甲蜥蜴壮汉徐徐到场。 “他妈的...”四眼惊魂未定,从身侧同事手中扯来一条枪,拉栓上膛之后才去看前厅的敌人。可是葛洛莉已经不翼而飞,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短暂的混乱之后,民事巡逻组员从四眼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持枪警戒的架势渐渐放松,改口商量,要怎么处理前厅的人质。 这些蜥蜴人同事身上有高度烈酒,嘴巴都被棉布绳索绑住,说不出一句话。 僵持了十来秒之后,小四眼决定先救老婆。 他胆战心惊的往前走,吆喝诸位同僚跟在身后。可是下一秒异变突生! 从头顶通风管道传出异响,尖锐刺耳的剐蹭声就像是平地惊雷,引走所有防务人员的注意力! 一时间枪声大作,队伍前列的火力点泼洒着子弹,直至钢皮管道中浇下如瀑的血水。 “停火!他妈的停火!”小四眼嘶声叫喊着。 再怎么强壮的智人,在这两百多颗子弹的洗礼之后也活不下来。 外务组的同事神经过敏,特别是看见保安队长鲍里斯的尸首之后,精神状态已经陷入癫狂。 破破烂烂的通风管道几乎被打成两截,从头顶落下来六块带毛碎肉—— ——终于有警员面露震惊之色,从肌肉毛发的特征中认出了通风管里的东西! “是警犬呀!是我的狗!我的狗呀!” 这位警员捧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在地板上拼凑出一个破碎的狗头。 “她居然跑去狗舍!把警犬赶进通风管里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狗逼娘们!我要杀了她!我要杀她全家呀!” 血的味道越来越浓,比起从天而降的狗血,要浓烈得多—— ——这让小四眼内心的恐惧无限放大。 他勐然回过头去,在这条血腥长廊中已经多了几具横七竖八的尸首。 原本前后策应的队形如今变得废拉不堪首尾难顾,队伍最后侧的六个队员齐齐倒在廊道的蓝色墙壁下,他们瘫坐着,全甲防弹头盔的脖颈处就像是活跃的山泉,不断往外喷溅出血水。 就在刚才! 就在枪口指向通风管道的一瞬间! 那娘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我们的人是怎么死的? 小四眼的童孔巨震,只知道组员的喉咙被刀子割开,却不知道真凶藏在哪里! 两侧的门扉和落地窗上没有血迹,甚至没有脚印和踩踏抓握的痕迹。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六个人? 难道她... 没等小四眼接着往下想。 队列中又倒下两人,好比断线木偶,强壮的灾兽之躯颓废无力的瘫痪在地,一下子大家都开始惊讶恐惧,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恶魔在身边游荡。 组员们不由自主的紧靠在一起。生怕漏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小四眼终于想明白了,他立刻开始惨呼哀嚎,几乎和死了爹一样的悲恸叫喊。 “别挤在一起!弟兄们!别!她换了我们的衣服!她也戴着面甲!躲在我们的队伍里呐!” 他是如此急切,如此慌张,心中深知这句话喊出去时,或许已经为时已晚。 混乱和恐惧吞没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些星界混种蜥蜴人在第一时间就与同伴拉开了距离,可是狭长的廊道只能让他们分作一列长队,变成非常尴尬的单向火力阵型。 “脱头盔!”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紧接着从四眼身侧的组员开始,血骑士们要解除头部的防护来辨认彼此。 他们打开molle的扣带,撕扯魔术贴,生怕摘下头盔的速度不够快,被同伴的枪口指认的感觉很不好受,对方手里的中间威力弹绝对能击碎自己的护甲和鳞片,死在队友手上那也太冤枉了——警犬就是前车之鉴。 从西南侧往东北侧数去,加上后来赶到的武装人员一共有四十三个人。 地上的尸首有八具,东北侧靠近前厅的组员已经在第一时间脱掉了头盔,这场名为恐慌的瘟疫开始向西南侧传播。没有人说话。 仿佛谁开口多一句嘴,就会被判定为袭击警署的恐怖分子当场枪决。 小四眼是物流审查组的人,这种熟悉的死寂让他心神不宁,因为场地和列车环境实在是太像了。同样狭窄,同样有巨大的视野盲区,同样是单向通道,同样的—— ——民兵身为武装力量的同时,也是匪徒眼里的人质。 在这种角度!是没办法互相策应的! 前排的队友会变成敌人的天然掩体! 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呀! “撤出去...撤出去...快快快!快呀!快!” 小四眼拙劣的指挥用语和永远慢人一步的反射神经,已经决定了血骑士们的命运。 这些灾兽单位的身形要比智人强壮,在这条长廊走道里,三个兵员就能把路完全堵死。 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风声,那边是马纳经理人和教祖说过的声音—— ——从西南侧的通道处,偶尔传出几记枪弹的爆鸣。余下的便是惨叫和痛哭。 四眼能看见远处二十来米之外不断往前退缩的队伍,还有上下翻飞的血液和肉肢。 银晃晃的厨师刀扎进队友的脖颈,刺穿五官软肉又带出一条鲜红的残迹,后边的兵员不由自主的抬起枪口,却像是监军一样,仿佛身前的战士敢逃跑,这些枪弹就会射向他们。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这群士兵已经变成了待宰羔羊。 不过短短的二十来秒,小四眼终于看清了那位煞星阎王。 她的身上多了十来个枪弹轰出来的窟窿眼,都打在不同的甲胃钢板上,她一手提着血骑士的半自动ar,一手捏着卷刃的厨师刀,刚刚丢开刀子,抓住前列的兵员当肉盾,勐的将警棍从肉盾腋下插进防御阵型中一位士兵的嘴巴里,直贯后脑。 “退退退!退!退退退!”小四眼惊慌失措的拉住身侧两位勇士,一起往前厅逃。 重新来到接待大堂,他却不敢扣下扳机,看见四根立柱下被酒液泼得神志不清的文员们,嗅见空气中浓烈的血与酒。 “你好歹毒!你好残忍啊!” ...... ...... [part2·居] 雪明没有回话,她忙得很—— ——在高价值目标离开长廊之后,她忙着收拾最后六位配合默契的民兵。 前三后三的防御阵型朝她泼来夺命的火舌,令她陷入苦战。 小四眼还想叫阵,又像是被人卡住脖子的肉鸡,再也喊不出一句话了。 从廊道中仿佛扑出一头勐虎,厚实的防爆盾牌撞开道路,紧接着便是东倒西歪仰面倒地的防务人员。 小四眼内心有无数个问号,脑子也开始生锈了。 为什么这家伙能找到我们的武器装备? 为什么这娘们能驯服犬舍的警犬? 为什么她好像比我们还要了解武器库的布置? 满是疮疤的防爆盾牌上,从观察窗里投出一对黑暗无光的眼眸,那是g117在观察大厅的环境,她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的金伯,朝着文员人质开了一枪。 烈火开始蔓延,伴着震耳欲聋的惨叫。 小四眼和身边的两个护卫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战斗意志,他们想往厅堂外边去,想逃去人多的地方,哪怕是逃进商贩街道,逃回家里躲起来也好! 他们一左一右,望见大门前的烈火,变成怯战的蜥蜴,一左一右撞碎了窗户,刚跑出去十来米,还没摸到警戒线,在枪声中瘫软如泥脑袋开花。 四眼紧张的吞咽着唾沫,不自觉的手软,手里的枪械也跟着落地。 葛洛莉轻轻拍了拍ar,退出空弹匣,换上新的,枪口指着四眼的脑袋。 “我和你强调过,要慢慢说,说清楚,别紧张。” 在一片烈火中,四眼哥只知道他的同事,他的老婆已经变成了翻滚的焦炭,变成了蠕动的肉块,接待大厅的天花板都熏成了黑红二色。 他的眼睛也睁不开了,消防警报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下匪夷所思的声光冲击,还有强烈的恐惧。 雪明:“最后一个问题,我的枪在几楼?” 四眼:“说出来能活命吗?能放我一马吗?” 雪明:“回答错误。” 四眼:“顶楼!顶楼会议室!会议室啊!会议室!” 雪明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她揭开头盔,露出血红的发丝,朝着长廊的监控摄像头抛去一个飞吻。 与此同时—— ——拽哥奥利佛几乎吓破了胆。 他与其他几位骨干挤在监控室的闭路电视前,全程看完了这场屠杀的录像。 他战战兢兢的给自己点上烟,却连打火机都拿不稳,身旁的小秘书立刻从地上捡起打火机,给大哥续上一些理智和勇气。 大老粗看见外务组的战士们像是小鸡一样,被这屠户挨个宰杀的时候,裤子立刻就被尿液浸湿了。 紧急创伤救治小组的创可贴则是捂着嘴,一边流泪一边嘶鸣着,躲到角落里开始给自己注射镇静剂,直到镇静剂都不管用了,又开始翻找星界帮的毒药来控制大脑。 “跑!快跑...快跑!” 终于,他们英勇的领袖找回了一点逃跑的勇气,这五头蜥蜴回到会议室,提上葛洛莉的武器箱,依然是贼心不死,要把这份礼物带去星界帮当投名状,要把脸面和场子都找回来。 当他们翻窗而出,用锐利的趾爪勾带水泥墙壁,顺滑的落在警署的西侧院墙边。 奥利佛有种从地狱里逃出生天的庆幸—— “——还好...还好四眼那家伙还有点用!” 小叮当吓得浑身发抖,贴在拽哥身侧:“对呀!对呀...她肯定去会议室找东西了。咱们快跑吧!奥利佛...” 不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 奥利佛精神振作,神采奕奕:“好!就坐这辆车出去!等我们回到星界帮,一定要找小兄弟会的人讨个说法!” “至少得要一个亿!”大老粗骂道:“他妈的!至少要一个亿啊!” 眼看消防车越来越近,奥利佛眼里都是生还的喜悦。 直到保险杠亲上大老粗的脑门,进气格栅撞碎了蓝童的胸嵴,带起小叮当柔弱无力的身体,一条尾巴飞了起来。 奥利佛从尾巴的金指环认出—— ——那是他自己的。 创伤小组的创可贴妹妹比较走运,她嗑药嗑得太多,跟不上同事们的步子。被血肉和短肢砸得头昏脑涨翻滚在地。 消防车的四个前轮当场爆胎,钢轮绞碎了这些蜥蜴人渣的肉身,车门打开,雪明就此跳下,一手捧着来斯利先生的记事本,一手从车侧取下消防斧,缓缓来到创可贴身侧。 创可贴半身瘫痪,下肢因为毒药的控制不听使唤,她艰难的往外爬行,想爬进狗舍,就看见警犬倒成一排,像是排排站吃子弹的队形,围在一块香喷喷的火腿前,皆是一枪毙命。 她又朝身后看去,满眼泪水的求饶。 “别杀我!别!别杀我!求你了!你也是女人对吗?!别杀我!” “你说这有多巧。”雪明揭开来斯利的备忘录,上边写着教祖的命令:“时间是二零二五年圣诞节前后,最好在新年之前,地点是圣彼得餐厅,血骑士领导的家庭聚会,人物是——” “——拽哥,蓝童,小叮当,百事通和四眼。加上创可贴,你们六位。” “杀死这些人的手法,用下毒或者爆炸物,以暗杀的方式完成。” 消防斧高高举起,将创可贴的脑袋噼成了两半。 雪明回到消防车前,捡回来伤痕累累的武器箱,将她的宝贝都收进皮箱里。 做完这些事,她便准备离开—— ——百事通更加走运,也更不幸,在消防车碾碎奥利佛的脑袋时,他受了更大的冲击,失去了下半身,却勉强能带着遭受腰斩的半身,爬到别院的入口。 他看见那个冷血残忍的女人收拾好枪械,突然就抬起头。 更多的消防车已经赶到现场,向着火的警署喷射水柱。 那个女人先是展开双臂,在这场大雨中洗干净头发和身体的血液,脱下外甲,露出那身黑漆漆的西装。 紧接着她打开伞,沿着血迹找到了百事通。 “生命是短暂的。” 雪明如此说—— “——漫不经心的浪费它,会使生命更短暂。” 黑伞罩住了百事通的躯干,任他如何呼救,在警戒线之外,远在前厅停车场的消防员也听不见这虚弱的悲鸣了。 黑无垢的靴子上,多了一颗柔软的眼球。 雪明撑着伞走出后门,在台阶上剐了好久,才把鞋子上的污秽之物清理干净。 她面色如常,提着皮箱先是走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 她拍着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哦!对!暗杀,得暗杀。” 等她看见档桉库房间,还有监控室房间都被火焰吞噬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07 Dead Flowers·死掉的花 前言: 上帝创造人,不是为了失败。 ...... ...... [part一·超出认知] 四十八区的零号站台紧挨着香湾码头。 此地风景宜人,雾气萦绕。 木质建筑群落中引出一条铁道,僵尸列车刚刚离开港湾,向着深渊铁道而去。 亭台楼宇间耸立着观景院落,有一道屏风划为两界。 屏风里的阴影人像,正是小兄弟会的教祖劳伦斯·麦迪逊举杯而坐。 屏风之外的人们则是灰袍僧侣的高级干部。 “干爹。” “干爹好。” “干爹,好久不见了。” “干爹,血骑士的领袖都死掉了,事情办完了。” “干爹,你要的价我谈下来了。” “干爹...” 六人客套完,只剩下卑微倔强的弗拉薇亚迟迟不肯开口说话。 杜兰推搡着女伴,要弗拉薇亚忍气吞声,乖乖听话。 我们的黑蛇茜茜公主终于缓缓开口。 “干爹...” “很好!”劳伦斯在屏风之后轻轻鼓掌:“很好!很不错!很有精神!” 众人依照宾客牌号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等待教祖发布新的命令。 劳伦斯不徐不疾的开口说明。 “这次我回到零号站台,主要说明两件事。” “第一件事和方济各·裴迪南有关,我的守宝人死了,死在一场意外之中。这个蠢货似乎是想从我的宝库里偷走一两件展品,结果死于漏电事故。这让我深感疑惑——跟着他生命一起消失的,还有《星月夜》这幅画。” “我认为他绝非死于意外,杀死他的人就藏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这幅画不翼而飞,按照辉石货币来算,它值一千两百万。” 谈到此事,杜兰和弗拉薇亚都开始紧张起来。 她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授血之身赐给了她们无与伦比的情绪控制力。 劳伦斯接着说—— “——我查阅了博物馆登记名册,由于那一天是捷琳娜和杰洛的婚礼,没有几个人会跑去博物馆,从监控摄像和刑讯记录来看,只有一个警卫赤身裸体来报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 “我相信杜兰和弗拉薇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们和方济各的女儿说过她父亲的死讯。” 谈到此处,就看见浦西小妹阴恻恻的对好姐妹扮鬼脸。 劳伦斯接着问:“那么你们二位是怎么知道方济各的死讯的?” 杜兰:“是因为...” 劳伦斯直接打断:“好好说,想清楚了再说!杜兰!” 杜兰:“是因为...我的魂威能力...” 劳伦斯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是在考量《星月夜》的重要性。他并不知道这副画的秘密,哈斯本从来没有将杰奎琳与迦南生命的信息上报给十一区的警讯系统。 如今劳伦斯单只是认为,杜兰和弗拉薇亚很缺钱,这对姐妹肯定和这幅画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哪怕不是她们偷的,在逃出监狱之前,她们就知道方济各死了。 “嗯,很有说服力。”劳伦斯内心踌躇,最终还是没有去找这对姐妹的麻烦。 因为杜兰说的没错—— ——[时间线]对小兄弟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力量。它比《星月夜》要值钱得多,不过是一千来万辉石货币,只要杜兰和弗拉薇亚乖乖听话,她们能为教团挣更多的钱。 那么把话题引去另一侧,引去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上吧。 “浦西,和大家说一说新来的朋友吧。” 教祖话音未落,浦西立刻神气凛然的来到屏风前,生怕被别人抢了风头似的。 “她把清水湾站台的血骑士都杀光了!警署都烧得一干二净!没有一个活口,警犬都活不下来!” 这句话说出去—— ——在场的各位骨干皆是一片死寂,没人吭声。 似乎连劳伦斯都诧异惊讶,半天没回话。 “没人知道是她干的?她是一个人去的?” 浦西连忙答道:“没人知道。” 劳伦斯:“她...她怎么做到的?” 浦西仔细回忆着,回忆起银贝利的来斯利说过的话。 这位黑哥哥在浦西大人面前紧张窘迫,谈及这个杀人魔王时,那是满头冷汗惊厥战栗。 “她花了一个半小时观察地形,先找了个借口,说她的宠物走失,去民事调查科看清常规武装力量的部署,假借上厕所的机会跑去二楼和三楼,找到武器库和爆破物处理分队。数清楚人头就回到一楼,在电器房室破坏部分摄像和电梯的管线,带着两条警戒线把警署围了起来。” 浦西不慌不忙的把整个过程都讲清楚,讲明白。 “她办事的效率非常高,在一楼用金伯射杀了基础安保人员,把所有文员都绑了起来,楼上的武装组人员换装备准备下楼制暴,她便通过通风管回到楼上换好全套装备,爬窗户出去把犬舍的狗都杀死,留最后一条当做诱饵弹,赶进风道里。” “借此机会她杀死了所有血骑士,六位骨干被她用消防车撞死。照片留在四眼仔老婆的手机里。” 到了这个时候,劳伦斯·麦迪逊也感觉不可思议。 以天国之门的力量,想要杀死这么多人,并且保证不留一个活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他只能同时打开一扇门——哪怕大门开关的速度极快,总会有幸运儿从上帝看不见的位置逃走。 过了很久,屏风之后的人影终于开口问道。 “她的魂威力量是什么?” 浦西:“不知道,她没有使用灵体...” 劳伦斯还没开口,小兄弟会的代理人已经开始歇斯底里的怒吼。 “怎么可能!” 这位代理人叫白纸扇—— ——也是小兄弟会生意来往的主要谈判者,若说一个黑帮需要话事人,需要临时头目,那么白纸扇便是小兄弟会的门面。 他如此紧张的原因,倒不是葛洛莉表达出来的恐怖破坏力。 而是杜兰和弗拉薇亚的回归,是他代理人之位及及可危的信号。 如今黑蛇与白蛇带回来这么一位强大的助力,证明他白纸扇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劳伦斯厉喝:“你在紧张什么?你害怕了?白纸扇?你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位战士杀的是星界帮的爪牙走狗,你在心疼那些蜥蜴人吗?” “不...不是...”白纸扇连忙解释道:“教祖,我没有这个意思!” 劳伦斯接着说:“好好干活,下一届代理人选举,只要你的业务不出什么岔子,我不会抛弃你。” 白纸扇松了一口气:“是的...” 这个时候,这位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堪堪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无比敬畏的看向屏风之后的人影。 劳伦斯紧接着说—— “——方济各是为了教团死的,守宝人的位子空出来了。” 谈到这件事,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小兄弟会中最重要的三个席位,便是代理人、守宝人和执剑人。 它代表交易来往、银库账目和武装暴力。 方济各·裴迪南在这个黑帮教团里,算是颇有名望的叔父辈,能与劳伦斯·麦迪逊面对面的交谈,是教祖推心置腹的老员工。 谁能得到守宝人的位置,谁就能进出教祖的宝库,光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混吃等死,本身就是天大的福分。 不用出入危险的化工车间,不必与广陵止息和青金勾心斗角,不用冒着枪林弹雨去死斗搏杀。 要不是方济各那点变态的爱好,平日喜欢拉闸吃人,在教祖的庇护下,也不至于死得如此莫名奇妙。入住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等于失去自由,可是总有人迫切的追求着那种安心感。 劳伦斯:“浦西,你愿意继承你父亲的事业吗?” 这句话让浦西小妹压力倍增—— ——她倒是想一口应承下来,但是在场还有其他四位兄弟姐妹虎视眈眈。 要是就这么答应下来,指不定明天就能在街头找到她四分五裂的尸体,而且她非常厌恶这个父亲,绝不想受这份恩惠。 “我没有这个想法,教祖,我的能力还不够。” 谈到这件事,浦西小妹表现出机智的一面,但凡见过教祖真面目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再看白纸扇身侧两位年轻力壮的癫狂蝶,他们都拥有致命的魂威,与[地狱邻居]相比,破坏力要更强。 银库保安的位置早就有人盯上了,她不能要,她不配。 “而且这个事情不是我说了算,得看大家怎么说。” 浦西顺水推舟,把这个烫手山芋推了出去。 劳伦斯紧接着问:“杜兰?” 杜兰立刻摇头:“我刚从牢里出来,你就要我回去坐牢?不合适吧?教祖?” 她一边尬笑,一边与身边的几位干部抛媚眼,像是要把所有的权能都交出去。 劳伦斯:“弗拉薇亚?” 茜茜·弗拉薇亚立刻摇头晃脑,满脸都是不情愿。 “长幼有序,教祖!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搞钱!” 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了,哪怕白纸扇丢了代理人的工作,也会按照弗拉薇亚说的[长幼有序]领到[守宝人]的肥差。默认支持白纸扇连庄。后半句[搞钱]的意思,则是在绿酒车间之行,她找到了合适的助手,要立刻投身工作之中了。 劳伦斯立刻问白纸扇:“你呢?乌拉克劳斯?” 白纸扇被教祖喊出真名时浑身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说:“一切听教祖的吩咐!教祖要我去哪里发光发热,我就要变成太阳...” “你妈的能不能说点好话,我们都是授血之身。”劳伦斯骂骂咧咧的:“你想晒日光浴可以自己选个合适的日子下葬,别他妈掰扯这些没用的马屁。” 白纸扇:“不好意思...教祖...” 劳伦斯又看向屏风之外的两位年轻人。 “黑手套,你想去当守宝人吗?” ...... ...... [part2·门] 这个代号与白纸扇相对应——黑手套就是小兄弟会里负责干脏活累活的人。 只是这个年轻的小哥依然沉溺在血骑士惨桉里,在思虑要是这件事由他来处理,能不能做得像葛洛莉那样干净漂亮。 劳伦斯:“黑手套?黑手套你在听吗?!” 这位来自玻利维亚的小伙子与杜兰是同乡,听见教祖的呵斥时勐然醒觉。 “哦...我不想当守宝人,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兄弟们的财产安全,生命健康都由我负责就好。” 时至今日,小兄弟会只有三位执剑人—— ——他们都死了,这个位置空了四年,最早的执剑人谁也没见过,正是劳伦斯的好兄弟米力克。后来的两位正如浦西所说,是真正为小兄弟会抛头颅洒热血,至少干掉两百个授血单位,立下丰功伟绩的阎王煞星。 这种人一般都活不了多久,要么在维塔烙印与圣血的折磨下迅速凋零,要么在敌对势力的特别关照下死于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暗杀里。 “蝇人?”劳伦斯看向最后一位干部:“你有这个想法吗?” “完全可以。”最后这位干部戴着防毒面具,穿着防化服,像是刚从车间里出来,急匆匆的来参加会议,连装备都忘了换。 劳伦斯:“那么就由你暂时负责守宝人的职位。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蝇人看上去似乎非常单纯,完全没理会白纸扇的狠厉眼神。 “弗拉薇亚回来了,我终于能撇下制毒的活计了。老大,要是她再跑走,你最好找其他毒师来顶班——我没这个能力你知道吧。” 白纸扇嘴上这么说着:“我没意见...” 可是心里却起了波澜,他不光想要代理人的权力,还想要财产分配的权力。 浦西:“我没意见。” 黑手套:“我没有意见。” 杜兰:“我没有意见,干爹。” 弗拉薇亚:“这家伙真的能管好财产吗?要是让兄弟们打白工...” “我会让马纳监督他。你们放心吧。”劳伦斯·麦迪逊紧接着说:“其他人可以走了,杜兰和弗拉薇亚留下。” ——等到小兄弟会的代理人,武装组人员,还有下沉市场红糖厂的负责人离开。 新任守宝人对杜兰多看了两眼,这位蝇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面具,像个和蔼可亲的好叔叔,拍了拍弗拉薇亚的肩,要弗拉薇亚乖乖听话,紧接着便离开院落。 劳伦斯·麦迪逊从屏风后走出。 他不是第一次向两位干女儿露出真容,可是每次见到这张脸,杜兰和弗拉薇亚都会感到莫名恐惧。 劳伦斯先生澹然的说着。 “把你们俩留下,就是为了讲清楚几个条件。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你们真的给我带来莫大的惊喜,杜兰,你实话告诉我——葛洛莉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是不是你的[时间线]在帮她?” 杜兰脸色剧变,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如何去回答。 教祖到底想问什么呢? 他想问的是,葛洛莉和她们的关系到底如何?还是葛洛莉的魂威能力? 亦或是其他更重要的信息? “没有!”杜兰绝不敢撒谎:“没有,完全没有!” 劳伦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愈发感觉内心有种强烈的不安,却也带着狂喜。 “那就是说,她真的单枪匹马,靠着她的战术和执行力,血洗了血骑士的老巢。” 弗拉薇亚总是慢半拍,只知道教祖非常开心,于是跟着附和:“对呀!对呀!星界帮的好日子到头了!” 劳伦斯轻轻揉捏着杜兰的发丝,阴沉冷漠的说。 “她是个好姑娘,你们要珍惜这份友谊,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届代理人的选举,我一定支持你杜兰——至于葛洛莉,她会变成你的执剑人。” 杜兰:“明白...” 劳伦斯几乎贴着杜兰的耳垂说:“不要想着背叛我的事,我知道你很痛苦,你的内心在天人交战,有很多迷离彷徨的味道从汗液里渗出来了,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但是弗拉薇亚是如此单纯,她很可爱,对吗?” 杜兰:“是的...” 劳伦斯:“海明威说过,上帝创造人,并不是为了失败。我创造了你们,我成就了你们,我也可以毁灭你们。” 杜兰:“是的...” 劳伦斯:“《星月夜》的事情,我就暂时不与你们算这笔账,或许你们很缺钱,或许你们与葛洛莉和斯塔斯这对姐妹需要钱,但是我一点都不在乎钱——真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我要权力,永恒的权力。只要葛洛莉的力量能为我所用,那么什么都好说。” 此时此刻,杜兰看向身侧的弗拉薇亚,心中隐隐能猜测到姐妹的想法。 或许弗拉薇亚根本就没有悔改! 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悔悟的心思! 她是真的认为劳伦斯·麦迪逊会为她创造一个天堂! 她可以去绿酒车间继续为小兄弟会干丧尽天良的事业。 她依然是活生生的,笑起来很好看!心却像一朵死掉的花那样!快要腐烂了! 这种坦诚,这种自然,这种心安理得的情感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哪怕是教祖都认为弗拉薇亚是温顺的羔羊,要重新回到上帝的怀抱! “不光是香湾——”教祖强调着:“——只要干掉星界帮,雪城和梅卡锡。三合镇与周边四个无名乡村,都会变成小兄弟会的地盘,如果葛洛莉够强,整个四十八区都是我们的,我可以托人为你改头换面,甚至为你做变性手术,没人能认出你来,我会将你推上执政官的位置。” 杜兰没有说话,要调动大脑,去制造“喜悦”和“欢愉”的情绪。 “但是我有条件。”劳伦斯强调着:“你永远都是我最亲最爱的女儿。我永远都是你的父亲。” ...... ...... 与此同时,来斯利作为银贝利和小兄弟会的中间人,火急火燎的赶回了酒店里。 雪明屁股还没坐热,正在清洗西装上的血迹,这个日子人可不像蝙蝠侠,有那么多套战衣可以换。 来斯利小哥刚敲开房间大门,就看见这位女战狂穿着睡衣满脸愠怒的样子。 “哦!喔!不好意思...我来得不是时候...” 雪明:“有话直说。” 来斯利:“呃...教祖要你杀人。” 雪明:“杀几个?什么人?” 来斯利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交过去。 雪明打开一看——是雪城星界帮的蜥蜴人,也算贩毒团伙。 她立刻眉开眼笑,在来斯利看来那笑容非常可怕。 “嗨呀,家庭聚会好呀,还要送生日礼物,真好。是不是凑满两百个人头,我就能见教祖了?”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来斯利支支吾吾的,话还没说完,大门立刻关上。 雪明回到盥洗室去洗衣服,把东西都晾在小太阳前。 她打开维克托老师留下的书信,已经读了一半多。 这一半多说的都是小兄弟会的生态结构—— ——包括六位干部的个人信息,浦西脑袋里对于小兄弟会成员的认知。 这些灰袍僧侣掌握着四十八区各行各业的人脉关系网络,这里有两百家酒吧,十六家夜总会,ktv和舞厅更是数不胜数,作为南部多个中转站的城际快速铁道网枢纽,紧靠着交通署,是拓荒时期的风水宝地。地下水资源让它快速成长,也让它迅速腐烂。 最重要的信息,是关于教祖的[天国之门]。 “教祖只能同时打开一扇门,哪怕大门开启关闭的速度再快,也只能打开或关闭一扇门。” “想要发动这种能力,教祖必须知道门的出口在哪——必须清晰的认知到门的位置,哪怕门的框架出现了破损,无法作为‘门’来使用,连基本的门形都不能维持,是无法发动这种神力的。” “根据浦西的回忆,教祖在十一区,四十八区,二十八区都留了后门,这些门扉有专门的人员进行维护修缮,是他早期运毒的捷径,现在这种运毒手法对他本人来说过于危险,已经放弃了。” “但是这些门扉并没有关闭,就像是黑德兰的1185号房间,和兔子洞一样,教祖总会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他通过黑德兰的监控系统控制整个监狱的门扉,监控摄像一旦失灵,他就没办法控制这些陌生的大门了。但是对于[兔子洞]来讲,那是他特地记在心里,绝不敢轻易忘记的生路。” “如果想要击败他,你必定要找到白纸扇和蝇人,这两位与教祖的关系密切,辈分极高——他们为教祖做过许多事,他们知道[兔子洞]的位置。” 再摸一天 战况激烈,国庆快乐 《深渊专列》再摸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08 Wild Horses·野马 前言: 世上的一切光荣和骄傲,都属于母亲。 ...... ...... [part一·血脉的纽带] “我们的家族,没落了。” 一声叹息从三合镇的酿酒坊中传出。 那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在沉吟,说出星界混种蜥蜴人的悲惨命运。 此时此刻,他们的主母端坐于宴席中央,一身黑绿色的斗篷罩住主母的庞大身躯,只露出尖牙利嘴,还有喉舌囊袋的部分皱褶皮肤。 她的名字叫露易丝,星界帮的人们称她为野马主母,也是最早一批与人类共生共长,在四十八区拓荒建城的劳动者之一。 三合镇取自三合会洪门社会组织的名字,洪门会盟是这里的原主,直到野马主母为蜥蜴人争到这片地盘,这些混种灾兽才有了一片福地。 “在清水湾车站,死了六十多个血骑士,虽然还有在外执勤的两百多人——但是车站的警署被血洗,这是一个信号,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主母与席间二十多位同僚阁老说着。 “有人觊觎我们休养生息的地盘,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些凶手是谁,他们能杀死血骑士,那肯定也能杀进我们的庭院,杀死我们的手足兄弟,夺走我们的性命。” “不知何时,我们已经变得如此虚弱无力,恐怕要找傲狠明德来讨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 ——在场的大半人员都变了脸色。 “妈妈!”星界帮的大少立刻呛声:“您要找boss主持公道?真的吗?” 对深渊铁道的妥协,就等于放弃星界帮的传统业务,放弃制药贩毒的行当,整个团队都要跟着重新洗牌。 傲狠明德可不会帮一群毒贩伸张正义,它永远都是那个精明可靠的商人。只要贸易中转站能成为乘客的避风港,什么都好说。 但是乘客们去了四十八区,要是变成失魂落魄的瘾君子,问题就很复杂了。 今时今日,清水湾的黑色产业能活到今天,全都仰仗着地区财政和执政官的庇护。 如果主母越过这条界限,直接向傲狠明德求助,无异于整个四十八区都要变天。 她手里掌握着星界帮与诸多太阳花元老院亲卷的钱权交易来往,小兄弟会也是这样,通过这种见不得光的交易,让整个四十八区的维和武装人员,从广陵止息一步步变为私人军队。 当初洪门的大会盟将三合镇让给野马主母,是因为这个鬼地方除了各色致幻药剂,几乎没有多少附加价值的土地。连生命力顽强的高粱都活不下去。蜥蜴人和其他灾兽混种可以在此地生存。 清水湾是个极度依赖钱粮贸易运转的站台,它向外输送的药品很值钱,地下世界单只有万灵药是不够的,这里的化工品作为治愈精神元质损伤的良药,对乘客们来讲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毕竟忘忧茶的产能有限,vip特约茶室断供之后,总得找到其他的代替品。 洪门会盟放弃了三合镇,这些智人不擅长处理天然的毒物,决定把这片土地当做顺水人情,送给野马主母。 事到如今,这座城镇乃至整个四十八区,都变成了一个大魔窟,自上一次收获季以后,癫狂蝶圣教的人们扎根于此,和星界帮的势力分庭抗礼,经过逐轮遴选淘汰,如今小兄弟会一家独大,星界帮苦苦支撑。 血骑士的死,对于蜥蜴人来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露易丝明白这个道理,有一口饭吃,那是洪门会盟赏给他们的,洪门会盟背后的人是谁呢?那与红石人元老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些没有灵感的人们也要探险排障,为车站修路造桥,去荒野之地寻找自己的归处,而后身居高位,变成黑帮大老,和新城市的执政官组成当地的秩序,平衡灵能者和普通人的社会关系。 换而言之,洪门是红石人的排头兵,而红石人绝对是最忠于傲狠明德,哪怕曲线忠诚,也是绝对忠于boss的。 傲狠明德就算不知道这件事,将这些名义上归于恐暴非法组织的团伙判定为罪犯,但归根究底洪门会盟一直都在为boss做事。 最终—— ——三合镇这个栖身之所,到头来还是boss的恩惠。 现在小兄弟会要吞并这片土地,野马主母只能向傲狠明德求助。哪怕拉下脸来出卖子孙,为科研站稳定上供基因样本,每个月送去几头身体健康的幼崽,彻底关停制毒工厂,再推出去诸多替死鬼,要壮士断腕弃尾求生。 只是她的两个孩子,似乎还不太明白这一点。 大少野心勃勃,只想与小兄弟会争这一亩三分地。 “妈妈,你都不贩毒了?我们战帮还能算战帮吗?” 二少更是脑子脱线,要痛骂boss。 “那条肉虫有什么好怕的!我马上要和执政官的小女儿订婚了!等我绝地翻盘啊!” 一时半会,家庭聚会的宴席上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今天是二少的生日,大家都不好开口说什么—— ——二少嘴里吐出来的绝地翻盘,那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四十八区执政官的小女儿,是黄石人元老院中一位骨干宗亲的家属,二少一直都在追求这位姑娘,那是人类与蜥蜴的爱情,是跨越种族花下重金的追求过程,俗称钓凯子。 二少已经花了不少钱,甚至把六家酒吧的管辖权营收当做谈判筹码送了出去。 结果至今依然没有什么进展,野马主母非常疼爱自己的两个孩子,却感觉像是中了血脉纽带的诅咒。 她心想也对,要是龙真的生下龙,凤真的能养出凤。 ——现在应该是秦朝。不然怎么秦始皇那么厉害,他儿子就拉了胯呢? 她甚至不好开口去数落这两位男子汉的面子,事情是那么简单,那么自然,无非几句话就讲明白的关系。 血骑士死了,在火车站,周遭人多眼杂各方势力都看得见听得清的广场,在众目睽睽下被血洗满门——他们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 这种战果,哪怕是广陵止息的攻坚队来了也做不到!他们至少会留下证据!留下弹道痕迹或者弹片! 可是凶桉现场,没人知道敌人是怎么做到的,那些诡异离奇的碎尸,还有死在犬舍里的狗,一场大火几乎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只能在后门的台阶上找到一颗柔软腐烂的眼球,法医都说不清楚这玩意到底属于谁。 敌人在暗处,星界帮在明处。 已经没有任何谈判的机会了,如果这事儿是小兄弟会干的,剪除了星界帮的武力雇佣军,下一步就是直捣黄龙,将所有混种灾兽都杀光! 当务之急是如何活下来!我的两个傻儿子啊! 在清水湾车站里投送的血骑士精锐,那都是蜥蜴混种中能征善战,用来反恐制暴的精兵,除了帮会中最后一点卫戍力量。整个团队上下能打的人不剩下几个了。 要这些毒贩去指挥作战?做他妈的白日梦吧! 野马主母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和两个儿子做了一道小学数学题。 “我们还有多少人?多少兵?” 大少立刻说:“一千四百四十八个人!四百个人提上装备就能打!两百多个老兵!” 看来大少还是心系家族,比较明智的,恨不得主母立刻去世,接走帮会所有的事务。 二少则是都囔着,半天没放出来个屁。 野马主母要大少接着把方程式算完。 “小兄弟会有多少人?” 大少也变得支支吾吾,似乎是猜到一部分,却不敢明说。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雪明提着礼盒来到宴席间。 对于蜥蜴人的家庭聚会来说,突然出现这么一号智人,实在是有些惊悚了。 特别是看清对方的装束时,那身黑西装的前襟口袋里还有一张手帕,手帕上绣着小兄弟会的羽蛇徽印。 诸位阁老幕僚皆是心神巨震,第一时间与这位不速之客龇牙咧嘴,露出红信。 露易丝波澜不惊,在主位让出一把椅子。 “这是我请来的宾客,以后她是我们的家人。” 这句话的信息量非常大,一时间两个孩儿都不敢开口质问。 雪明就这么坐下了,把礼盒放下,紧接着就那道小学数学题往下谈。 “据我所知,小兄弟会的武装力量有八百八十二人——” 她拿出纸笔,以清水湾火车站为坐标系中心点,描绘出四十八区周边乡镇村落和城市的地形图。 “——两百一十一人在香湾,是宗族亲家的关系,以巴西人和玻利维亚人四个大姓为主。都是家族产业,管六个大城区的生意。” “——四百五十七人分布在一百六十个不同的酒吧,他们算是当地的地头蛇,都有小弟。见面要喊哥那种。” “——剩下的是物流行当的润滑油,和太阳花有来往,大多是中间人,是黄石人的上门女婿,或干脆嫁入豪门的富家太太。” “这些人都很能打,要是把周边朋友亲戚都笼络起来,花钱请保镖,私募武装力量,小兄弟会的战争人口将扩大到三千至五千这个数字。” “而小兄弟会剩下的办事人呢?关于生产贩毒主体的人员,就有两千四百余。” “你们的妈妈说的没错,哪怕是一道最简单的数学题,以大少你这个算法,只有六百个兵员,一千个地痞,对付这三五千的敌人来打巷战,是有死无生,以卵击石。” “何况你们的血骑士在火车站一碰就碎。能指导普通人提枪作战的监军将领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 ...... [part2·仇人见面] 话音未落—— ——大少怒得两眼满是血丝,要不是家族聚会不能带枪,他恨不得立刻杀死这个陌生女人。 二少则是非常怀疑这娘们的来历。 “妈妈!你别信她的鬼话!” 主母没有讲话,等待其他阁老幕僚叔伯辈分的选择。 一时间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露易丝,这人是谁?” “能相信她吗?” “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听!要是家族的生意黄了,我们该去哪里?!还能干什么呢?” “还没开始打就败坏自家的士气?!我的孩子也是血骑士啊!如果这件事是小兄弟会干的!我要这婆娘为我的儿子陪葬!” 紧接着—— ——主母缓缓开口。 “她是我在花艺茶话会上遇见的一个陌生女人。” 这句话杀死了所有的质疑,几乎将诸位叔伯惊得匪夷所思。 野马主母接着说:“她知道我的兴趣爱好,我从来不与别人谈起这点,这是我唯一的一点爱好,也在我漫长的生命里,当做一种很私人,不容他人窥探的秘密——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沙哑的女声在静室里回荡,却像是惊雷。 “与我相处了七十多年的兄弟,都不知道我有这个小爱好。” 主母紧接着从袍子里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葛洛莉的臂膀。 “但是她能知道,她调查了三合镇的所有大小商品贸易单据,这里没有阳光,插花是一种贵族艺术,想要培育花种,预测花期,最后创造成熟的作品是非常难的——她通过这些线索找到了我。只因为在三合镇沿线垃圾车的运输线路里,她找到了一颗被我弃用的种子。” 主母揭开兜帽,露出满是皱褶的脸,以及扭曲畸形的蜥蜴角形头颅。 “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我的小秘密,换句话说,你们在她的眼里,是赤身裸体的。” “这又怎么样...”大少还想嘴硬:“我也能找到出色的私家侦探...我...” “对呀!我连执政官喜欢吃什么东西都知道!”不争气的二少跟着附和。 主母叹了口气,看来两个儿子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葛洛莉如果想要他们的命,恐怕他们早就死了。 自古以来,杀死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最难的事情往往在于,如何确定要杀的对象,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目标,如何找到目标的弱点,如何推测目标的行动轨迹。 “把礼物呈上来吧。”主母决定不再多费口舌。 雪明应声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张盲文卡片,还有一台手机,手机里循环播放着血骑士的死亡照片影集。 这张卡片上记载着无名氏大姐大的各项数据,偏光六分仪的基础测试栏目。几乎等于将大姐大的真实身份告知诸位星界帮的成员。 在这个时候,野马主母却开始战栗惊惧。 她原本想着,今天是小儿子的生日,傲狠明德派来的大人物,应该会更客气一些。 结果这张卡片几乎撕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又有一种玉碎瓦全的解脱感。 那是[无名氏]新的话事人来了—— ——是剿灭玫瑰教的死神,是傲狠明德的大内密探,贴身近卫,王牌中的王牌。 令她感到绝望的事情,就藏在这张盲文卡里。 雪明说:“想要boss帮你,你得听我的话。” 露易丝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两个儿子,眼神中都是求饶的意思。 雪明接着说:“血骑士是我杀的,他们不干人事,把广陵止息的兵哥哥都赶跑了,这不好。” “确实不好...”主母应道:“确实不好,确实是不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主母心里还有一丢丢幻想——如果广陵止息还在火车站,那油水最多的换乘区和食宿休息驿站,哪里轮得到星界帮的人来分一杯羹呢? 紧接着这种幻想就被掐灭了。 雪明提起景光,将方才那位血骑士的父亲给杀了。 是一枪毙命,颅骨的残片泼在静室的墙壁上。 雪明接着说:“我杀了他的孩子,他恨我,肯定会出卖我。你理解一下。” 主母点点头:“理解。” 那尖叫声也被枪弹所杀死,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几乎让在座的所有蜥蜴混种说不出话。 “世上的一切光荣和骄傲,都属于母亲。”雪明如此说着,把景光交到露易丝手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野马主母紧张的吞咽着唾沫,面对死亡威胁时,她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她看着无名氏大姐大的血红秀发,握上枪时几乎崩溃。 她扫向在座的各位,终于鼓起勇气,唤醒狠毒的心。 从左到右,景光的子弹打出去十七颗,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席间只剩下最后五人。 除了主母、葛洛莉和两个儿子。 还有一个帮会里负责银库记账的财会叔伯,吓得尿液横流不敢动弹。 “他值得信任吗?”雪明提起黑伞,指向这个幸存者。 主母立刻说:“他没问题,是我的亲弟弟——我将最重要的记账工作交给他了。” 雪明又问:“你不会恨我吧?” 野马主母:“这些畜牲贩毒害人!死有余辜!” 紧接着露易丝又开始激烈的谩骂!像是要把所有的胆怯都赶出心房。 “他妈的!狗日的杂种东西!留着他们的狗命!迟早有一天会反水背叛!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挣钱的事!保不准会向小兄弟会通风报信!会出卖你呀!我杀来杀去!想了老半天,这些宗室里的蠢货臭虫都杀不绝了!杀死一个老的,小的也会来报复,所以干脆杀光...” 雪明接走景光,与野马主母说。 “你是个伟大的母亲,我很佩服你。” 枪械被取走的一瞬间,野马主母整个人都瘫痪了,像是灵魂被抽走了。 雪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 “把尸体打包好,运去香湾一区邮电局二二四号。我会派人接应。” 刚走出去几步,雪明又折返回来,强调说明—— “——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你记得,我是无名氏的话事人。” 她打开伞,亮出其中的明德遗骨。 “你和两个儿子,一定能在这场缉毒行动里活下来。” 野马主母点了点头。 雪明又像是开玩笑似的,提起枪架在唯一的幸存者脑袋上。 “只是这个人...” 主母再三强调:“不不不不...不...” 话已至此,雪明终于放下枪离开了。 等到这煞星离开,露易丝要两个儿子和弟弟动手,去把叔伯辈的尸体都收拾好。 大少又惊又怒,愤恨的问:“妈妈!为什么要听她的?!为什么!” 露易丝:“因为要变天了,她就是春雷——我不与她合作,恐怕死在桌子前边的,就是我们了!” 二少则是恨得牙痒痒:“凭什么?我好恨啊!我好恨!这些叔伯平日里对我都很好...” “放屁...”露易丝翻了个白眼:“小宝贝?你觉得这些人是真心真意为你好吗?要不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恐怕你早就被人乱刀分尸了。真正对你好的人...” 主母的老弟连裤子都没来及换,已经支开所有手下,要秘密处理好这些尸首。 老弟的脑子转得快啊,立刻接上了主母的话茬。 “真正对你好的人是这位大姐大啊!” 小叔抓住侄儿的衣领,也不顾上满手的血。 “她选了我们家,没有选别家,你该庆幸自己还站在这里收拾尸体,清洗地板,而不是变成地板上的肉呀!” 就在这个时候,雪明又折回来了。 主母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他说着玩的。” 雪明并不在意:“还有个事情,你让二少把那个谁的联络方式给我。” 二少:“那个谁?” 雪明:“就是你一直追求的那个小姑娘,把她的联络方式给我。” 这里说的是四十八区执政官的小女儿。雪明打算接近这个女人,摸清楚四十八区的领军人到底在干什么,要给boss传递一份新的猎杀名单。 二少立刻说:“你别对她动手...大...大人...你不会伤害她吧...” 雪明皱着眉,瞥了一眼野马主母。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他在和我讲条件吗?” 露易丝立刻给了不争气的儿子一个大逼兜,带着血的趾爪拍在孩儿脸上,留下血红的印子。 “你怎么敢污蔑无名氏!你认为大姐大会杀害一个无辜又弱小的女人吗?” 二少马上就冷静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 “我赶时间,你托人告诉来斯利也行,让他转告给我。”雪明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 大少紧张兮兮的摸出去,确信码头道路没有人了。又走出去几十米,看见乡镇街头人来人往的热闹集市,终于放下心来,回到了宴席间。 “妈妈...我们该怎么办?” 野马打开盲文卡片,其中有三张夹片,是[快刀]和[众妙之门],还有[无名氏]的联络方式。 她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 乖乖听话,她和孩儿们才有活路。 与[无名氏]作对,那就是与整个车站为敌。 小兄弟会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Act.0⑨ Shes A Rainbow·她是一道彩虹 前言: 没有斗争就没有进步。 ...... ...... [part一·捡到宝了] 香湾的邮电局旁,来斯利打开了g117寄来的包裹,一个大皮箱里装着十来颗血淋淋的蜥蜴人头颅,这一幕让他恶心作呕却酣畅淋漓。 这些该死的毒贩早就该魂归黄泉,却能在人间作威作福,残害他的两亲,拥有生杀大权。 正如劳伦斯·麦迪逊说的—— ——谁掌握了土地,谁就拥有财富之源。 这种至高的权利让小兄弟会决定清水湾的主要产业,决定人们如何活着,如何死去。 这两个帮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来斯利恨得牙痒痒,却只能乖乖听从教祖的命令,将这些贵重的礼品送去零号站台。 这一路他走得异常艰难,不能带其他小工,光是扛起沉重的箱子就耗尽了他的体力,当他气喘吁吁的来到接引道路,过了三关五卡,撞见小兄弟会的武官督军,与黑手套说明来意,放下东西正准备走。 黑手套不紧不慢的拦住了来斯利,拦住这位银贝利的中间人:“坐下喝一杯吧。教祖要找你谈谈。” 来斯利闪烁其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黑手套:“谈谈工作,谈谈葛洛莉。” 过了半响,来斯利犹豫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这个女煞星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但是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婆娘和他一样,恨透了这些毒贩子。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怎么都藏不住,同样的,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怎样都藏不住的。 当g117走进电话亭的时候,暴露出来的杀气几乎让来斯利的体温变低,汗毛倒竖。 他在银贝利见过许多干脏活的小工,在各个黑帮执行械斗活动时,会雇佣这些打手,上街头发装备,提着雪亮的刀子去和敌人争地盘,这些雇佣军偶尔也有一两个会鼓起勇气,从眼神中吐露出杀心。 但他从未见过葛洛莉这种人,她明明面无表情,杀意却让人不由自主的退避三舍。 好比古代东西方冷兵器械斗时代的武将,那是一眼扫去就会让敌人胆战心惊,不敢上前与之对峙的威吓。 “你在发什么呆?” 一声呵斥将来斯利黑哥哥的灵魂拉回身体中。 屏风之后,教祖显得有些不耐烦。 “把箱子丢过来。” 来斯利跟着照做,沉重的皮箱落在屏风后方。 只听窸窸窣窣开箱验货的动静,紧接着便是教祖欢欣雀跃又不可思议的啸叫。 那声音古怪尖利,是无法抑制内心狂喜的发泄。 “做得好呀!她做得好!” 箱体中的蜥蜴人头颅,是教祖日思夜想都要除掉的竞争对手。 “来斯利!她要什么?告诉我她到底要什么?” 话锋一转,劳伦斯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因为葛洛莉似乎从来都没有主动开口要过赏赐。 “权利?地盘?还是钱?她好色吗?男色或女色?告诉我吧...快告诉我!” 来斯利被教祖浮夸且激动的情绪吓着了,一时半会没答话。 教祖骂道:“废物!你他妈是脑子出问题了吗!我要你好好对待这位英武神勇的座上宾,你都做了什么?你连她想要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 “哦!哦哦哦哦...”来斯利唯唯诺诺的答道:“她要钱...” 教祖:“只要钱?” 来斯利:“对,她只要钱,要很多很多钱。” 教祖:“多少钱呢?” 来斯利:“您看着给...” 教祖:“什么叫看着给?” 来斯利:“就是她的原话...您看着给就行。”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劳伦斯先生的大脑超载,几乎无法理解葛洛莉的诉求。 看来《星月夜》真的是这娘们偷的,她很爱钱吗?一定和她的雇主有关系吧... 如果三合镇能落到小兄弟会的手里,每年的营收会增加四个亿,那是三十六万人口,八万青壮年的大市场,这片土地肥的流油。 可是这种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劳伦斯有强烈的不安。 ——我的内心总有一种杂音,它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似乎g117是一把无法掌控的利剑,她只和我要钱,却不提其他的东西,真的很令我困惑。 如果别人给她更多的钱呢? 教祖立刻问:“她受伤了吗?” 来斯利立刻答:“毫发无伤。” 教祖追问:“衣服和护甲呢?” 来斯利跟着答:“身上连血都看不到。” 这些答桉让教祖更加的欣喜,也更加的警惕。 此前在火车站灭杀血骑士满门的时候,来斯利提交的情报里,还会说葛洛莉需要清洗血衣,修整装备。 这一回去杀星界帮的元老,连衣服都不用洗了。 这种怀疑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教祖便放下戒心,彻底沦陷在葛洛莉的武力中。 因为他无法拒绝—— ——像烈性毒品一样,根本就无法拒绝。 放在以往,想对付星界帮这种顽固的家族组织,需要花巨额的金钱来雇佣武装人员,逐步侵占城市的铺面,用一张张契约或口头承诺与街坊社团的话事人谈规矩讲道理。却很难做到连根拔起彻底斩首。 这十来颗脑袋,几乎是一鼓作气把星界帮所有的高级管理都杀死,巨大的权力空缺会让三合镇陷入混乱,接下来小兄弟会可以兵不血刃,不知道省了多少开支,轻轻松松拿下这片新的领土。 教祖紧接着开始浮想联翩—— ——要是这位[加钱姐]能对黄石人的宗族势力进行斩首,只需要杀几个城市规划的高官,他劳伦斯·麦迪逊立刻能安排其他人填补这些空缺。 到时候清水湾的新兴开发区往哪里建都是他说了算,往外延伸的土地会孕育出新的财富。说不定清水湾会变成另一个天穹站,另一个巨山站——只不过在内阁发号施令的,不是傲狠明德,而是他劳伦斯·麦迪逊。 葛洛莉就像是一颗彩虹色的甜腻糖果,让劳伦斯变成了贪吃的小孩子。 “s272!” 很快他就抓住了重要的线索,抓住了葛洛莉的命门。 “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像是魔怔了,低声念叨着[姐妹情谊],庆幸自己的选择。 “杜兰和弗拉薇亚能乖乖听话,正是因为这种情谊,情谊是无价的——那么对于葛洛莉和斯塔斯这对姐妹来说也一样,我做了最明智的决定!” 起初他对s272这个小姑娘提不起任何兴趣,在他眼中,这个小女娃没有任何价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因为她们偷盗《星月夜》的事情起了杀心,他想着要不要雇佣杀手干掉这个累赘,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向敌人,让葛洛莉发怒疯狂,借刀杀人。 但是劳伦斯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成功桉例就在眼前—— ——无牵无挂的[白纸扇]只会追求权力。 因为兄弟情谊,黑手套只想着保护他的好哥哥们。 因为姐妹情谊,黑蛇和白蛇都会乖乖听话办事。 至于那个最老实的蝇人,也是小兄弟会中颇具名望的小叔,与后辈的情谊让他踏踏实实为教团做事,只是嘴上喊累,却从来不会挑活干。 只要能控制s272,就能控制g117。 这么想着,教祖吩咐来斯利继续去调查两姐妹的喜好,最好连心仪对象的特征都搜罗清楚。 “我要控制她们其中一人,最好是s272。” 教祖当场就进入了一种飘飘欲仙的幻想之中。 “派谁去呢?要派谁去?浦西不值得信任,这个丫头刚刚死了父亲,又和杜兰有过节,葛洛莉和杜兰走得非常近——如果她把事情搞砸了,我与这对姐妹就只能走向决裂的结局。” “蝇人是最好的人选,他很听话,绝对忠于教团。” 这么想着,屏风之后的教祖在柜台写下命令,交付给蝇人。 过了五分钟,蝇人看完计划书,一个劲的挠头,最后把防护服和面具都摘下,露出真容。 那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瘦弱汉子,长得像个庄稼人,与杜兰和黑手套是同乡,都是玻利维亚人。 “教祖,我没听错吧?你要对这个小女娃下毒?” 教祖:“有什么问题吗?” 蝇人:“她们都是小兄弟会的功臣...” 教祖:“葛洛莉是,但斯塔斯不是,我与你们讲过最多的道理,就是小兄弟会不养废人,如果斯塔斯不能创造价值,她就是废物一个。没有斗争,就没有进步——我要她作为一个傀儡继续发光发热,为教团作贡献,有什么不对吗?” 蝇人:“可是...” 教祖:“没什么可是的,我不放心——杜兰和弗拉薇亚带来的新人来路不明,我必须加一道保险。你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用我教了吧?” “行,行行行。”蝇人耸肩无谓,确实如教祖所说,蝇人以前的活计,就是小兄弟会的地推—— ——所谓地推,那是用两条腿跑遍清水湾的铺面,用致幻剂毒品慢慢说服这些老板,说服社区的意见领袖,让他们乖乖听话,配合贩毒。 至于用药的细节,用多少能把人搞昏却不搞死,用什么类型的药物去控制别人的精神,蝇人心里有一杆秤,早就是驾轻就熟的老伙计了。 ...... ...... [part2·敲骨吸髓] 此时此刻,小星星在酒店里,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她不知道劳伦斯已经盯上了自己。更不知道小兄弟会的第二位守宝人正准备对她用毒品进行精神控制的事。 说来也巧—— ——她这个体重和身高,在蝇人丰富的下毒人生中也是少见。如此袖珍的姑娘,既要让她听话,又不能留什么癔症引起g117的怀疑,实在是一件难事。 蝇人内心的规划是——配制致幻剂就得花费至少两天的时间,还要抓一些同样身形的女人来实验。 在这个节点,雪明一刻都没停下,她一直在调查各个夜场酒吧的武力架构,跑遍了整个清水湾。 弗拉薇亚重新回到了绿酒车间,为小兄弟会生产[硬货],那是纯度极高的毒品,和红糖厂里的小糖果完全不同。 杜兰被教祖半软禁在香湾的零号站台,任何行动都有人监视着,什么都干不了。 教祖除了每天在黑德兰的监控室里找乐子,就是给黑手套发布新的调令,要逐步接管火车站周边的营生,一点点蚕食三合镇的铺面。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正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在劳伦斯眼里,葛洛莉就像个刚来大城市打拼的村姑,她好像对任何新奇事物都抱着强烈的好奇心——去了一个新的店面,要把所有酒柜里的货品都看一遍。 可是她也不喜欢喝酒,不会去吸毒。 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劳伦斯感叹着,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上心的人才了。 她没有奇怪的嗜好,不吃人,很少会表露出吸血的欲望,简直像个苦行僧。 来斯利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她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提起s272时,也仅仅是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她的话很少很少,却做了很多很多事。 像规划杂乱的巷道消防,门店的安全隐患,她是一针见血指认给老板,要这些不干人事的缺德黑心商贩好好招待自家的客人。 当差的地头蛇在她面前也是恭恭敬敬,要喊一声葛洛莉大姐,与她去请教办事的方法。 短短两天的时间过去,劳伦斯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葛洛莉是最合适的代理人。 可是劳伦斯不知道的事情是,有那么几个人,已经开始默默行动,往他的[兔子洞]而去。 ...... ...... 在二十八区,福亚尼尼和比利的老家。 文不才先生刚下火车,从站台的行李寄存处取走了闪蝶衣装,找了家酒店,安静的等待雪明的新消息。 ...... ...... 在十一区,杰森·梅根与寻血猎犬女士与西班牙斗牛士汇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雪明告知兔子洞的具体位置。 ...... ...... 在四十八区—— ——来斯利先生起了个早,今天要按照葛洛莉女士的意思,安排一场约会。 约会的对象是四十八区执政官的小女儿,地点在圣彼得餐厅,也是东区规格最高的宴席会场。 今天雪明要搞清楚一件事—— ——小兄弟会和星界帮不可能一句话,就让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离开清水湾站台,能决定军队去留的,只有当地的防务系统和执政官员。 血骑士死了,顶替他们的不是广陵止息,而是一帮生面孔,是黄石人的私募武装。这些雪明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死了一帮蜥蜴人而已。 “不好意思,来晚了,让您久等。”来斯利匆匆疾行,望见酒吧旁侧正在更换菜牌,指挥老板作迎客礼仪的葛洛莉女士,这个黑人小哥有种神志恍忽的不真实感。 雪明刚与老板客套完,就和来斯利解释道:“没关系,我习惯等人,通常会早到那么几分钟,闲着也是闲着,就和酒吧的老板多聊了几句,也能学点东西。” “啊这...”来斯利看见菜牌上工整的今日酒价,还有琳琅满目的小食套餐,“怎么没有...” ——没了毒品的价目单。 雪明打断道:“我和他们吩咐的——不能在这里贩毒,对街就是乘龙中学。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把招牌摆在外面,会有人上门闹事。” 就在此时,酒吧老板也跟过来讪笑着。 “照大姐的说法,这两年里我这店面晚上总是遭贼,还有人丢石头砸玻璃——我还以为是竞争对手干的,没想到是那些缺德爹娘担心自己的小孩子跟着学坏,要偷偷来恶心我呀!” 有那么一瞬间,来斯利遍体生寒,与葛洛莉的眼睛对视了那么一下,紧接着便一切如常了。 “我劝你善良。”雪明与老板多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后连正餐都别做了。” 这个[正餐],说的就是与[前菜]对应的毒品生意。 老板则是浑然不觉,似乎不太理解葛洛莉的意思,只是尴尬的笑着。 “哈哈哈哈...呵呵...不干这个?那去放高利贷吗?这些毒鬼不吸毒?恐怕高利贷都放不出去喔。” 来斯利当时火冒三丈,这个丐帮的黑哥哥差些直接动手打人,捏紧了拳头又突然颓丧低落。 雪明没有多说什么,像这种主顾她见了太多太多,要杀光杀绝——恐怕清水湾的人口会减少十分之一。 那不是什么几百个人,是成千上万血流成河。 所有趴在这条产业链上吸血的毒虫,受毒品恩惠的家属,全都清算的话,恐怕这座城市会立刻瘫痪。 ...... ...... 来斯利与g117谈起正事,将执政官女儿的名片递过去,交代了约会的地点和时间就匆匆离开了,似乎不想呆在这种地方接着受气。 仿佛有种巨大的无力感包围着这个小伙子—— ——他不得不为小兄弟会做事,不得不以此谋生。 当他回到银贝利的聚居地时,有很多灰头土脸的流浪儿围上来。 十数个小孩子围在来斯利大哥身边,从衣兜里掏出零钱,来斯利一个个收集过去,在点钞机和硬币分拣机里逐一数清,都是这些孩子乞讨的收入。 这些流浪儿大多都没有父母,或者说找不到自己的父母—— ——父母因为毒品死去的,或是干脆被遗弃。像[前菜]小工手里的孩子,就是用来博得客人同情暗中下毒的工具人。 作为银贝利,来斯利要统筹这些流浪儿的乞讨收入,为他们合理的分配食物,提供住处,丐帮是底层人互帮互助的大家庭,这些孩子们不会藏私,毕竟在这座城市花钱买东西,身边没有大人照顾,恐怕会被吸毒者坑害蒙骗吃干抹净。 除了例行公事以外,来斯利还要与一些机灵的小鬼谈谈最近车站的风声。 年纪比较大的报童会把月台的见闻都逐一告诉街区的管事,为各路人员提供情报。 只不过今天这个情报,比较沉重—— ——那是四个流浪儿抬手抬脚,端上来的陌生红发男子。 正是昏迷不醒的哈斯本·麦迪逊。 此时哈斯本正与身体中的迦南生命作战,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Act.10 Tumbling Dice·掷骰子 前言: 人一旦显得可笑,一切都会毁了,包括美貌。 ...... ...... [part一·准备动手] 二零二六年元旦前夜,雪明在银贝利的牵线搭桥下,终于见到了执政官的小女儿。 来圣彼得餐厅订跨年晚宴的贵人很多,光是清水湾海南路大街上的车就停到了码头去,前厅登记台的队伍排成一列长龙。 人们大多是带着孩子来的,要在新年时订阖家团圆的宴席。 两百米之外的大烟馆旁边的巷道里,还躺着四具尸体—— ——倒不是雪明手痒难耐的战果,是烟馆老板的债,这几个家伙债务累累无力清偿,就约了这么个好日子一块自杀上路。 这么一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奇景在清水湾比比皆是,江雪明站在登记台旁侧早就察觉了这一幕,看见眼前来往的宾客,安静的等待着目标出现。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从门店队列前挤进来两个身材高大保安开路,将宾客分作两列,十数米外横插一辆加长林肯。 豪车的两个大灯上还插着四十八区的康乃馨区旗,雪明看得精神一振,心道是正主来了。 车门打开时,就见到一个手脚麻利的黄帽小工抬起铜管梳理红毯,一路往外铺出去——直到红毯从圣彼得餐厅的门槛越过,一只粉红色的高跟鞋终于不紧不慢的踩到地毯上。 执政官的小女儿粉墨登场,她披着一身白狐狸皮草,戴着心形墨镜,一头黑发大波浪,额前有一撮白毛作挑染,身形摇曳步履生花,抬头挺胸以鼻孔视人,最终走到登记台旁与饭店的经理签下宾客姓名,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在等着人来伺候。 经理立刻将这位小公主引来葛洛莉身前。 “就是这位,银贝利的管事与您提过这位贵客。” 雪明从内袋里掏出名片—— ——那是执政官小女儿特别订制的身份卡,好比贵族交际圈里的信息牌。 “来娜·范佩西,你好。” 这便是黄石人元老院其中一席的亲卷,这个姓在黄石人里算大姓,元老院几乎有五分之一的政要官员都姓范佩西。 听见雪明的呼唤时,来娜小公主没作什么表示,甚至露出了非常奇怪的表情。 她小嘴微张,满脸的惊讶,桃心墨镜中的眼神是怀疑,是诧异。 “你怎么能穿这身衣服来见我?” 尽管已经听闻小兄弟会的名号,但来娜依然还是被惊到了—— ——眼前葛洛莉这身黑西装和卑贱的下人似的,与她的保安算一个风格。 雪明:“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来娜强调着:“我们努力挣钱,就是为了不穿工作服呀。难道你与我的约会还得谈工作吗?” 这话说得挺有意思—— ——来斯利和这娘们说了什么,以什么名义请来的,雪明是一概不知。只晓得这个管事非常牢靠,能把小公主请来见一面。 “那就不谈工作,来斯利和你介绍过我吗?”雪明伸出手去,应着来娜那份自来熟的态度,让对方搭上手套,一路往门里引。 来娜:“我只知道你是小兄弟会的新人,挺能打的。火车站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雪明:“没错。” 来娜:“那就对了,我父亲正为这个破事儿犯愁。得有个说法。” 雪明:“什么说法?” 来娜翻了个白眼,两人进入相对私密的贵宾间,各自找主客两方座位,让保安留在门外。 这位小公主终于开口说明,要谈价码。 “整个清水湾有那么多人,警力根本就不够,照你们代理人和教祖的话说,就是范佩西家管不了的事情,你们战帮教团来管,太阳花什么都不要,就要地区的安定繁荣,明白吗?” 雪明:“明白。” 来娜把茶壶推上桌,送去雪明面前。 “你杀了血骑士,现在我们家要养两百多个治安官,这笔费用谁来出?” 雪明满脸无辜:“你不是说不谈工作吗?” 来娜插科打诨:“那不是讲给银贝利听的嘛?咱们就是姐妹碰头,聊聊时装包包明星绯闻就行了。” 过了很久—— ——雪明把茶杯满上,送回小公主面前,话题也变得尖锐锋利,不那么养生了。 “按照你的意思,你们家连民兵的工资都不想发?” “你什么态度?”来娜脸色一变,把茶杯放下了,“教我爹做事啊?” 从俏皮可爱到泼辣威风只用了一秒。 “葛洛莉,你家教祖难道没告诉过你,小兄弟会能有今时今日,全都仰仗我们黄石人吗?没有这个站台,哪里来那么多毒鬼给你送钱?这个道理你都想不清楚?而且——” 来娜正准备将滚烫的热茶泼去葛洛莉的脸上,近百度的滚烫热水绝对能让这不识时务的娘们毁容。 “——你在说什么笑话?原本是蜥蜴人干民兵的活计,可是现在变成范佩西家治理清水湾站台的治安,在包庇毒贩。我父亲愁的就是这个说法。要是傲狠明德查下来,会带来多少损失?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泼出去的茶水又回到了茶壶里。 雪明托举茶壶,慢慢放回桌上。 来娜皱着眉,脸色变得极差,能有这般精巧的手法,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已经蜕变过好几回,说不定是闪蝶。 “你很能打?能打有用吗?出来混黑道,要有势力。小兄弟会再厉害,能有我宗室厉害吗?” 雪明只是笑着,双手交叉抱住膝盖。 那种笑容看得来娜发憷,于是收敛气焰,又心平气和的问。 “反正这个事情,我要你处理好。” 雪明:“怎么处理?” 来娜:“我父亲说,必须让蜥蜴人回来接管民兵组织,不然他没办法和交通署的人交差。” 雪明:“接着让星界帮的蜥蜴人去贩毒?” 来娜:“这是平衡!平衡你懂不懂!” 突然之间,来娜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她自小接受的教育,是家族里传授的帝王心术。 在四十八区,一切都要讲究平衡。想搞钱弄权,怎么能缺了欺上瞒下和包庇罪犯呢? 要是小兄弟会一家独大,又与执政官有来往,这好日子马上就会到头。 到时候广陵止息的军费,民兵的动员资金,保险金和贩毒税收,诸多帮会为了打通关节上贡的礼金例钱地皮拍卖怎么办? 黑帮要是沆瀣一气,不去械斗,不去争地盘,不去捉对厮杀。都是和和气气的,连暴力事件都没有了,与交通署讨要剿匪军费时该用什么桉例?给什么说法呢? 小兄弟会此次灭了血骑士满门,在四十八区的执政官眼里,那就是小孩子撒泼打滚的讨糖行为,太不懂事了。 交通署的检察长来了清水湾车站,看见蜥蜴人当民兵,还能感受到星界外族与人类和气融融互帮互助的精神风貌,送出去的贿赂,拍下来的宣传照多少能湖弄九界车站的审查要员。 要是这帮蜥蜴人死绝了,就得找另一个代替品,用来平衡这种危险的关系。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来娜都着嘴,一个劲的生闷气:“教祖怎么会派你来见我的?真他妈邪门。” “说实话。”雪明决定跳过那些繁文缛节,直接与来娜摊牌:“这次和你见面呢——” 她重新倒了一杯茶,紧接着往茶汤里吐了一口唾沫。 “——不是教祖喊我来给你们什么说法的。” 此话一出,来娜便看见带有脏污口水的茶汤又送到了自己面前。 她的脸色剧变,眼神狐疑,一时半会搞不清楚这个小兄弟会的新人要说什么了。 “你不打算赔钱?也不打算办事?你在侮辱我吗?你知不知道...” “来娜·范佩西。”雪明打断了小公主,将盲文卡片跟着茶杯一起推过去,继续说道:“你看清这张卡,再好好想想。” 来娜拿走卡片,在橙黄色的灯光下,细细摩挲着卡片上的文字,紧接着吐露出惊恐的表情。 “无名氏...无名氏的话事人?” 雪明轻轻敲了敲桌面:“你好好想想,慢慢想清楚。” 紧接着来娜便像是温顺的羔羊一样,端起杯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她的动作极快,生怕怠慢了眼前的贵客—— ——从舌尖品尝到的信息素里,有强烈的杀心,有令人战栗的毁灭欲,唯独没有谎言。 “你...” 来娜刚开口就立刻改口。 “您说吧...您说...我会听着...我都听着。” 雪明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把前襟口袋的手帕摘下,将小兄弟会的徽印放在桌上。 “这次我来四十八区,是boss的意思,目标是这个东西。” 她轻轻点了点小兄弟会的章,几乎把什么事情都说清楚了。 来娜终于醒觉—— ——这哪里是什么小兄弟会的黑帮打手?这是傲狠明德派来的钦差! “但是他们人太多。”雪明摇了摇头,抿着嘴非常难办的样子:“光靠我一个人,根本就办不成这件事。我要你们帮我...”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从门外传出一声暴怒厉喝。 “来娜小姐!您不能听她的!” 一时半会,雪明和来娜都齐齐愣住。 从大门闯进一个面善的男子,穿着丝绣马褂,握着一根手杖,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这个人雪明是见过的,正是[白纸扇]。 只见白纸扇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生怕落了下风,再晚一步就讨不到半点好处的急切模样。 他快步走进贵宾间,满头冷汗眼中尽是血丝,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来了一出恶人先告状。 “葛洛莉!教祖待你不薄啊!为什么你要出卖教祖!” 这话雪明就听不懂了—— ——圣彼得餐厅是执政官的地盘,白纸扇出现在这里,恐怕和来娜小姐脱不了干系。 “你不是说不谈工作嘛?”雪明几乎是明知故问,完全没理会白纸扇。“这个打工人是你约来的?” 来娜则是赔笑装傻:“我这不是得有两手准备么?要是您真的...真的...” 此次约见葛洛莉,来娜小公主本想把民兵组织的问题解决,如果葛洛莉解决不了,就找白纸扇这个代理人解决。 可是白纸扇也非常渴望葛洛莉的武力,要知道这种人才若是落到他的手里,能在教团里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说不定能推翻教祖的统治。方才白纸扇躲在门外偷听二位的对话,终于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进门与葛洛莉噼头盖脸的恶人告状,都是明摆着装湖涂,扮作一副黄金工具人的单纯心思,要接着为黄石人打工的态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试图分到一块蛋糕。 来娜:“滚出去!” 雪明:“别!” 来娜紧接着怒吼:“滚出去...” 雪明:“这不赶巧了吗?他来得正好。” 一时半会,白纸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想着—— ——这约会的双方,一个是小兄弟会的衣食父母,一个是傲狠明德的钦差刺客。 两人都能决定他这个劳工伙计的命运,如果能撬动任何一方,教祖的位子就会立刻易主。 来娜终于不与葛洛莉顶牛,只知道赔笑。 “那就...留下。” 雪明想了很久很久,终于说。 “我要广陵止息回来。” 来娜:“不可以...” 白纸扇:“那不行呀!他妈的不可以的!” 傲狠明德的兵哥哥如果回到清水湾,无论是范佩西家或是白纸扇都不会同意这件事。 雪明一字一顿的说:“我要杀教祖。” 来娜:“可以!星界帮和小兄弟会都没了,我们还能扶持其他帮会。” 白纸扇还想揶揄敷衍:“你...” 雪明和来娜同时狠狠瞪了一眼这条狼狗。 白纸扇立刻改口:“杀得好。来娜小姐要我怎么说怎么做!我就怎么说怎么做!” 雪明:“没有广陵止息,你们去杀?” 一时半会,各怀鬼胎的两人都沉默了。 ...... ...... [part2·一枪做掉] 紧接着雪明便掏出手机,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的任务就是干掉小兄弟会的头目,他的魂威是[天国之门]。活捉或者击杀的难度极高。但是他的产业在这里,他的钱和权力都在这里——如果你们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也可以给傲狠明德一个满意的说法。” 来娜和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父亲早就觉得小兄弟会该死了!教祖的势力太大,太危险,像是脱缰野马,控制不住了。” 雪明接着说:“像你讲的,你可以扶持新的帮会,只要这些匪帮在可控范围之内...” 来娜:“新的匪帮,总得有个管事的。” 没等她把话说完,白纸扇立刻起手立誓:“我一定为无名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雪明紧接着苦口婆心的说:“你不能背叛教祖啊...他待你不薄...” 白纸扇骂道:“他杀人放火欺男霸女死有余辜!” 紧接着这位弃暗投明的义士立刻对来娜小姐跪下。 来娜满脸的嫌弃,指着葛洛莉。 “你该跪那边。” 白纸扇立刻用膝盖走路,跪倒在雪明面前。 一时半会,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与来娜接着说。 “三天之内,我要广陵止息的人回来,至少一千八百人。” 听见这个条件,来娜有些犹豫:“这事情我说了不算...我...” 雪明加上一张空头支票,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指着傲狠明德的头像。 “boss天天都想抱着我睡觉,我去吹两句枕边风都能让这座车站多两个月台,多四条铁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来娜两眼一亮:“要多少人?您再说一遍?” “一千八百人。” “攻坚队还是...” “快速反应部队。” “恐怕没那么多...” “把各个战团的团长,民兵组织和各个百夫长的fob频道给我就行。” 过了十五分钟,来娜出门去与父亲商量着这件事。 回到贵宾间,这小公主满面春风,笑颜如花。 “父亲说了,他永远都忠于傲狠明德——能为无名氏办事是他的荣幸。” 白纸扇依然跪在地上,主子没让他动,他就没敢动弹。 雪明接着说:“白纸扇呀。” 白纸扇:“大人您说。” 雪明:“以后这座城市,要靠你和来娜小姐来守护了。” 白纸扇:“对...对对对。” 雪明:“现在还有一个拦路的恶霸,该怎么办呢?小兄弟会的教祖那么厉害,要是让他跑掉,恐怕你我睡觉的时候都不安心。” 白纸扇:“我知道!我明白!” 雪明打开地下世界的地图:“教祖自称上帝——没人知道他会用[天国之门]逃到什么地方去,真的很令人头疼,如果我能提着他的脑袋回去见boss,肯定有很多好处。” 此话一出,白纸扇立刻将他知道的所有[兔子洞]都在地图上做了记号,紧接着便呈到葛洛莉手边。 “这是我献给您的礼物。” 雪明挠着头:“这是什么?” 白纸扇闪烁其词,却不敢大声回应。 雪明紧接着又问:“这是什么?你大声告诉我,这他妈是什么?” 来娜在一旁听得花枝乱颤,喜笑颜开。 终于,这位二五仔鼓起勇气—— “——这是教祖的逃生路线!他用[天国之门]留了很多的后门!只要能封堵这些后门,就能抓住他!” 雪明:“我脑子不好使,你说清楚,说人话,你把这些信息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白纸扇:“我要当教祖!我要为来娜小姐办事!天无二日!绝无二心!” 雪明:“你会接着好好干活吗?” 白纸扇:“为执政官大人做事!是我一辈子的理想!是我毕生伟业!绝不像劳伦斯·麦迪逊那种野心家!” “哦!”雪明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来娜跟着一拍手:“就是这样!” 雪明是心有余季的样子:“这家伙刚才进来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自己卧底的身份要败露了呢!” 来娜紧接着为雪明倒茶:“他早就是我的狗了。” 就在一家人喜气洋洋过新年的氛围里。 雪明突然变了语气,从如沐春风到冷酷残忍。 “你们刚才有没有一瞬间,突然想起这么一件事——你们是不是想着,要不要杀了我这个无名氏的话事人。” 一下子,来娜与白纸扇都没敢去接这个话茬。 关于刺杀钦差这档子事儿,他俩确实想过,却很难从对方的言语中探明这点杀心。 自来娜小姐与执政官的私密通话结束之后,小公主便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再也不敢去忤逆父亲的意思。如果傲狠明德的亲卫死在这里,整个范佩西家族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无论是死于谋杀,或是死于意外,任何借口都掩盖不了四十八区防务治安的苍白无力。 大姐大在尼福尔海姆都没死,结果到了这么个贸易中转站却死掉了。 这会成为收获季之后和平年代时期最大的笑话,会变成战争借口。 白纸扇曾经想过,若是来娜小姐与他表明任何“杀死葛洛莉”的意思,他立刻会试着策动灵体,拿下葛洛莉的人头。 这份大礼若是献给教祖,他理所应当能铲除杜兰和弗拉薇亚,能安排亲信去顶替两姐妹在教团中的位置。 若是来娜小姐没有杀死葛洛莉的意思,那么就接着依顺这位钦差把台词都讲完—— ——教祖要是真的死了,他的好日子还在后边儿呢。 雪明是明知故问,又说了一遍。 “你们真的没对我动杀心?” 来娜非常尴尬,应对这种撕破脸皮的自爆式话术,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守的能力,只得一个劲的干笑:“开什么玩笑...江湖哪里有什么打打杀杀...都是人情世故呀,大姐大...” 雪明强调着:“你呢?白纸扇?我刚才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吗?” 白纸扇立刻会意,跪倒在地两眼暴突,额角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我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把劳伦斯·麦迪逊杀了!” 雪明:“哦...” 白纸扇:“是的!我只想把他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雪明:“你抬头看我一眼。” 白纸扇抬起头,就看见景光的黑洞洞的枪口。 跟着新年的烟火炸响,这位老实巴交的毒贩伙计的脑袋变成了四块。 血溅了一地,来娜甚至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雪明解释道:“难道你找不到其他代理人吗?” “你...”来娜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 因为雪明说了另一句。 “难道boss找不到其他执政官吗?” 来娜:“也不用杀了他吧...” 雪明:“你喜欢他?原来你喜欢年纪大的?” 来娜:“不是...我只是觉得...” 雪明:“他听话?还是说留着他对你有用?你能借他来威胁我?” 来娜:“我不敢...” 雪明:“那确实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只是不敢,对不对?” 来娜:“你真是个恐怖的家伙...” 雪明:“恐怖就对了。” 来娜:“我无法想象您这么美的人,居然有如此恶毒的心肠...” 雪明:“人一旦显得可笑,一切都会毁了,包括美貌——像你一样。” ...... ...... 两个小时之后,雪明从圣彼得餐厅里出来。 她行色匆匆,回到香湾的零号站台,找到浦西小妹,塞去一盒磁带,一个礼盒。 那是由手机重新剪辑的转录磁带,有来娜·范佩西和白纸扇的对话。内容也非常简单—— ——到了教祖耳朵边,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浦西小心翼翼的将walkman递到教祖手边,紧接着开始播放录音。 ...... ...... 白纸扇:“为什么你要出卖教祖!” 来娜:“我们还能扶持其他帮会。” 白纸扇:“你...” 来娜:“父亲早就觉得小兄弟会该死了!教祖的势力太大,太危险,像是脱缰野马,控制不住了。” 白纸扇:“那不行呀!” 来娜:“新的匪帮,总得有个管事的。” 白纸扇:“来娜小姐要我怎么说怎么做!我就怎么说怎么做!我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把劳伦斯·麦迪逊杀了!我只想把他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 ...... 磁带录音戛然而止,浦西把礼盒也递了过去。 听完这段录音,教祖是火冒三丈,脑子却要强行清醒镇定,去权衡利弊。 他打开礼盒,便看见白纸扇裂做四瓣的头颅,以及一张简要的说明,是能让他爽上天的精神毒品。 [教祖,事情办好了。来娜小公主我没舍得杀,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杀,要是贸然动手,恐怕会给您添麻烦,毕竟她是执政官的女儿。] [至于白纸扇,很遗憾,他本事不小,我没办法活捉他,背叛小兄弟会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这家伙好像知道您的很多秘密,包括您的真名,我绝不能让他活着逃走。] [——g117] 这种强烈的幸福感也带来了强烈的不安。 “快去通知蝇人,让他加快进度!把s272控制住。” 上帝不会掷骰子,g117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 今天我又不行了 连续失眠了好几天,三天两觉了属于是。 年会还有团建,需要招待老板,再摸一天,不好意思。 已经变成僵尸了 《深渊专列》今天我又不行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1 Happy·快乐 前言: 明天对于世界而言,永远是一个奇迹。 [part1·魔鬼契约] 它是迦南生命体—— ——流动在哈斯本·麦迪逊的血液之中,奔涌在每一条血管里。 当他入睡时,透出香甜芬芳的气味就随着脑脊液一起渗入颅脑,在脆弱又复杂的神经网络中制造新的信息。 “小子,把身体交给我吧。” 冥冥中有个甜蜜的女声呼唤着哈斯本。 很像是母亲,又像g117的声音。 那是迦南生命对哈斯本·麦迪逊的蛊惑,是常人难以对抗的毒药。 它几乎打开丘脑中枢,利用大脑去分泌各类激素进行奖励行为。 毒品的功能与迦南生命如今的行为非常相似,只不过肉食性小迦南没有竭泽而渔—— ——人的大脑非常复杂,经过几亿年的生命演化。之前对杰奎琳·西里斯的精神操纵,迦南也没有选择直接破坏杰奎琳的脑。 色胺类药品对人脑的破坏力非常强,究其原因就是打开了[快乐]的终极大门,进入天堂之后,凡俗世界的任何情感刺激,音乐鉴赏,食物和娱乐,风景或气味都再也难以牵动受体的心了。 到了这个阶段,可以说使用致幻剂的毒鬼已经身处无间炼狱,变成了一副空壳。 迦南生命体小心翼翼的调控着哈斯本·麦迪逊的大脑信号开关,只怕将这颗一千七百多毫升的优质颅脑搞坏,希望能够通过这些信号来制造一张张[奖券],当哈斯本学会刮开奖券,将肢体慢慢交给它来掌控的时候,它将成功夺舍再世为人。 此前它已经尝试过很多办法,譬如酷刑。 “灼烧感,溺水毙亡的窒息感,高空坠地的剧痛,抽筋剥皮的疼,肌肉肿胀过敏的瘙痒,这些痛苦都难不倒你。” “这种恐怖的求生意志让我感到惊讶,哈斯本先生。” “现在我要奖励你,只要你把身体交给我,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会让你感觉到这种身处天堂的快乐。” “为什么还要攻击我?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在哈斯本的头颅处,微弱的生物电构筑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它就像是一只软弱无力的手,一次次将脑脊液里的迦南生命挡在丘脑意识中枢之外。 大脑的神经活动是由非常精密的电信号组成的,每当迦南生命试图引导哈斯本的思维和行为时,都会被[火花女皇]的神力所干扰。 “现实是多么残酷呀,哈斯本先生。” 迦南生命已经完全读取了哈斯本的记忆—— ——在配合万灵药重新为这个可怜的小伙子重铸肉身时,在哈斯本虚弱得只剩下一些颅脑残片时,这些邪恶的外星生命已经将他的秘密,他的记忆读完。 “你心中牵挂的母亲被人迷奸,你身上流淌着毒贩的血,你和那个父亲一样,喜欢红头发的女人。被基因牵扯控制,是命运的奴隶呀。” 脑中的声音如洪吕大钟来回震荡,那是越过了骨传声或耳蜗,直接作用于听觉神经的强音,哪怕哈斯本不去[听]——也无法遏制这种信号能流的冲击。 “你追求的姑娘是傲狠明德的杀人机器,她在广陵止息威名远扬,恐怕一辈子都看不上你这种小喽啰,更何况你是罪犯的孩子。” “你要保护她?开什么玩笑?真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 “她在救你的时候甚至没有正眼看你,在杀你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博取你父亲的信任——只有你傻不拉几的投怀送抱,将脆弱的颈椎主动送到了人家手里。” “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我可以在你的意识中枢创造一个特别的空间,就像是梦境,你能住在这个地方,永远与你心爱的人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感觉,我就将那种感觉送给你。”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痛苦,你的人生将永远都处于至高点——月亮永远都是圆满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他妈倒是答应我一句啊!” “你明明能说点什么!用你那肮脏下流的魂威力量对我吼叫?!哪怕骂骂我也行!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啊!” “喂,小子.” “其实你可以和我谈谈条件嘛。” “比如.你做小,我做大?你二四六,我一三五七,大家轮流控制这个身体怎么样?” “我已经做了很多让步,上一回和你谈这个条件的时候,我还想着只给你开双休假。别给脸不要脸嗷。” “气死我了!你他妈哑巴了吗?哪怕哑巴的语言区也会蹦出点咿咿呀呀的声音来!你” 哈斯本开口了—— ——具体来说是从语言中枢蹦出来的只言片语。 “我在睡觉。睡觉时要节省能量,迦南。” 迦南:“谢天谢地!真是天才!多么富有艺术感的答案呀!我真的太开心了!你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真棒!” 哈斯本:“死了这条心吧。” 迦南:“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这头白眼狼!” 哈斯本:“谢谢,但是要我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 迦南:“为什么?!我很委屈啊!我真的很委屈!” 哈斯本:“还有事情没做完” 迦南:“你要去杀掉生父?我能帮你!是不是只要做完这件事,你就愿意把肉身献给我了?” 哈斯本:“像你说的,在得知葛洛莉的真实身份时——我就打消了所有的幻想。可是你猜错了,我未完成的使命不止杀死教祖这一件事。” 迦南:“.” 哈斯本:“我的想法从来没变过,我要向她求婚,哪怕被拒绝,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迦南:“哦!哦哦哦!对!” 哈斯本:“十一区和四十八区有一千三百多公里的路程,我能以那么快的速度赶到这里,肉身和精神都保持着绝对健康的状态,恐怕都是你在作祟。” 迦南:“没错!没错!没错!日夜兼程!身心健康!我要一个强大的肉身!” 哈斯本:“我很好奇,迦南,刚才你气急败坏的样子,似乎是非常害怕我接着沉默下去。” 迦南:“.” 哈斯本:“根据深渊铁道对迦南生命体的调查研究,你应该是一个生命群落,拥有不同思维,不同情理的复杂格式塔。” 迦南:“.” 哈斯本:“难道说,你已经把兄弟姐妹都吃掉了吗?夺走了它们的元质,只剩下最强大,最暴戾的你。” 迦南:“小子,我生气了哦,下一个就是你。” 哈斯本:“我答应你,如果你帮我完成使命,杀死典狱长” 迦南:“向女犯g117求婚之后!” 哈斯本:“我就把身体交给你。” 迦南:“一言为定!” 哈斯本与迦南说完这些,便睁开双眼。 “睡眠时间结束,我该醒过来了。” 风平浪静的清水湾看似毫无变化,实则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三合镇的武力暴动事件越来越频繁,星界帮的蜥蜴人退场之后,本地由各家社区组建的社团开始制定新的规则,划分贩毒零售行业的利益归属。 准备侵吞地盘的小兄弟会必然要和这些无主的野狗战成一片,蜥蜴人的意见领袖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但原有的制毒工坊和从业人员可不会就地解散,这些厂商会重新整理渠道,规划新的分销路径。 好比原本三合镇第一大区的十四个街坊社区的产品是蜥蜴人的货,在星界帮的武力干涉下贴牌售卖,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牌号,产销地没有任何改变。小兄弟会想要横插一脚,必然得付出对等的代价。 此前脆弱的贸易友谊都建立在人情往来和真枪实弹上,小兄弟会与三合镇的人们没有人情往来,那么走上谈判桌的筹码,就只剩下了枪弹。 [part2·身世调查书] 教祖预想中接管三合镇的前提,正是以小兄弟会代理人的名义,向三合镇所有的工坊以及零售输送新的利益,划分新的规则,以达到兵不血刃的目的,挣这片土地的毒资。 如今白纸扇死了,需要一个谈判能力强大的人才来完成这件事。 杜兰成了最好的人选,[时间线]的魂威超能几乎可以揣度出谈判对象的喜好,利润分成的大致结构,任何事情都不会落得火并双输的结局。 至于白纸扇的死因—— ——劳伦斯·麦迪逊没有多想。 倒不是这位心思缜密谨慎行事的教祖突然失了智。 原因也很简单,事情分轻重缓急,三合镇如今失去了它的主人,若是晚一步去处理这件事,就会有人捷足先登,就会有另一个星界帮出现。 执政官和劳伦斯的角力从未停止,每次小兄弟会想要对三合镇周边下手时,这群可恶的蜥蜴臭虫总能找到真凭实据去执政官那里讨公道。 往往在这种语境下,是劳伦斯最无力,最怄气的时候。 大家都是出来捞偏门,从不讲法律,从不讲规矩的持枪匪徒恶霸毒枭。 却要在执政官面前说人情世故,要装孙子扮红白脸。 如今蜥蜴人的帮会领袖暴死身亡,要是小兄弟会的动作慢那么一点点,恐怕执政官会立刻扶持一个新的帮会上台,继续与小兄弟会唱对台戏。 若是让执政官得逞,此后地产建设和道路规划这两个民生大项,人们去哪里工作,在哪里生育,钱财会流向哪个地方,劳伦斯依然要变成待宰羔羊,与其他帮会竞价拍卖,交天价地税才能经营自家生意。 拿下三合镇不是什么贸易上的拓展,不是开分店,而是直接断绝执政官的幻想—— ——劳伦斯对土地的渴望,几乎根植于灵魂之中。 这是一个信号,只要能夺走这片市场,此后四十八区的毒品贸易就尽在他一人手中,完成垄断的瞬间,他就不是那个卑躬屈膝与人讨价还价的供应商了。 这片土地居住着一百六十多万人,每十个人里有一个人吸毒。 当毒贩掌握了这些人的命脉,控制了这些人的精神,就代表劳伦斯·麦迪逊拥有众生共业的强大力量,能够按照他的个人意愿,来决定执政官由谁来做。 ——毒品让这片人迹罕至之地变得富饶,城市起了高楼大厦,一二产完成历史使命之后,便是灯红酒绿的繁荣三产。 劳伦斯·麦迪逊能走到今天,因为他深知人的大脑是软弱的,会屈从于各种神经信号的奖励。 为了将这份事业做大做强,夺下三合镇变成了劳伦斯脑袋里最重要的事情,至于白纸扇的死要不要调查,有没有必要翻案,这都是后话。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教祖看来,哪怕这段录音被剪辑修改过,葛洛莉这个新人不值得信任,但是白纸扇与执政官小女儿乃至整个范佩西家族里外勾连的事实却做不得假。 葛洛莉如果是一头笑面虎,至少她还在为帮会做事。 范佩西就是拦住权力之路和财富之路的恶龙,帮助恶龙反过来噬主的白纸扇,被葛洛莉崩了脑袋那是天大的好事。 按照教祖的思维惯性,以往为小兄弟会干活的人,底子通常都不会太干净,哪怕是敌对帮会的人才,因为钱财或情谊弃暗投明,要为教祖做事,他也没有拒绝——在他这位出卖父母博取前程,出卖兄弟求得生路的毒枭看来,一切东西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 葛洛莉或许不值得信任,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只要控制s272,加以钱财和权力进行威逼利诱,一定能将她们牢牢掌控在手心,毕竟弗拉薇娅和杜兰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种对问题的解构方法,让教祖获得了如今的地位。也是他为四十八区权贵写下的身世调查书。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哈斯本·麦迪逊在酒店房间里醒来,见到了四十八区另一张更加复杂,更加致命的身世调查书。 他从沙发上翻身而起,对陌生的环境感到诧异警惕,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s272眨巴着眼睛,蹲在沙发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斯本!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哈斯本抬头看去,观察四周的环境:“我明明记得,下了火车就找了一家快餐店吃饭,然后准备休息几个小时,结果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星星解释道:“那是人家银贝利的地盘,你妨碍别人营业,报童就把你送去管事那里,讲道理你要付人家误工费的。” “哦”哈斯本恍然大悟,紧接着问:“那为什么.” 没等他问完,小星星接着说。 “你做梦的时候一个劲的喊葛洛莉,这个名字你叫了三百多回,莱斯利先生就把你扛到这里来了。” 哈斯本脸一红,心想着也许是迦南生命构造的幻觉让他梦呓。 沉默了一会—— ——他接着问。 “大姐大人呢?” 小星星摇摇头,抿着嘴一副无奈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这十来天大姐也不带我出去玩,除了回来睡觉,就是在隔间书房里捣鼓纸条,画地图——神神秘秘的。” 哈斯本立刻起身往书房去,小星星还想去拦,因为雪明说过,不许让任何人进入书房。 但是她没拦住,孱弱的肉身根本就不是哈斯本的对手。 闯进书房时,哈斯本几乎惊呆了。 那是一个不过四平米的小隔间,可是各种信函纸条图文几乎挤满了房间的每一处。 原本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的藏书都被换走,变成文件袋。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是四十八区的主要城市道路标识图谱。在大地图上又分各种不同颜色基底,标注出小兄弟会的势力范围,人员构成,帮会干部的管理归属权。 在干部旗下有类似堂会组织的幕僚团体,像小西门区分属下来掌管着十六家酒吧,三家烟馆,一家舞厅。 其中一家酒吧的劳务人员来自于小西门区的三个聚居地,根据文件的档案号,哈斯本跟着书柜找过去,就看见所有员工的身份信息,住在哪里,平时上班的时间,喜好穿着和主要食物都标注出来了。 除了毒贩和相关从业人员的个人信息,这些身世调查书里还有另外一层。就是武装人员的武器物流路线,四十八区的武器制备商和火力来源,弹药库房。 哈斯本一时看得口干舌燥两眼发红,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或许在小星星看来意义不明,但在游骑兵团百夫长的视角下,几乎确定了一场局部地区武装冲突的作战条件。 照手中这份[小西门区域贩毒零售场所·五指酒吧]的文件注释。 建筑的三视图,防火门,消防通道,承重墙,有资格成为掩体的大理石前台和喷泉景观地台作临时壕沟。 进入吧台之后的舞池两侧是工作人员的出入通道,没资格作掩体的桌椅沙发,卡位隔断墙是一枪就能轰碎的装饰物,隔音棉天花板上的夹层有人工烟火装置,消防水管路也在这里,可以进行索降突袭。 越过吧台之后进入后厨和员工休息室,连成两排的宿舍和杂物间库房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外部地形连接车库通道,车库通道是输送毒品和军火的命门,酒吧防务人员主要交通工具都在这里。 酒吧大门外的停车场有三位小兄弟会安排在酒吧作管理人员的车,都是宾利,车牌号和停车位也标注清楚,甚至每辆车出现在酒吧的时间段都写明白了。 这便是雪明在这些天里收集来的信息—— ——哈斯本·麦迪逊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傲狠明德对大姐大的偏爱。 这位[战王]的强大之处并不是在于她的作战能力,她的武艺或射击技术,综合格斗能力或分解肉身的力量,这些都不是将她孤立于匠、探、猎之外单独署名加冕的理由,不是她成为[战王]的资本。 哈斯本看向密密麻麻成百上千个文件袋,几乎地板都被进攻路线战术地图铺满了。 十几天的时间里,葛洛莉亲自走访了清水湾的每一个主战区,把所有地利与人和元素都收集起来。就像是她在观察对手的体态,分析肌肉结构,了解力量的本质,最终找出[死门]。 对于[五指酒吧]的进攻部署意见书上还有简单扼要的说明。 [——最近的食品市场有七百二十二米的距离,厨房的储备能提供十八人的三天每天三顿的食物消耗。没有医药用品,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留给他们的买活机会只有一次。弹药数量不明,建议封堵出入通道,用催泪瓦斯围困十六小时,摧毁作战意志之后再进行强攻,如有人质见附录。] 哈斯本翻到附录。 [五指酒吧的领头羊是酒吧老板的堂兄,两人都住在小西门别墅区,酒吧老板看起来很凶,其实什么事都听这个堂兄的,一旦发生武力冲突,前往别墅区二一四号,这位堂兄有一父一女,幼年丧母,中年丧妻,都死于滥用药物。] [除了收藏金表以外他没什么爱好,他的女儿吸毒,不听管教,加入了小兄弟会旗下的[电话帮],这个女儿和[电话帮]的一个西班牙裔小伙有来往,帮这小子偷盗家里的金表藏品卖钱渡日,过潇洒生活。] [如果久攻不下毒贩以人质要挟,去别墅区老屋取金表来,和食物一起送进去,酒吧老板和堂兄管事看见金表就会投降。] 哈斯本的幼小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正如雪明在进入江博格的恐怖艺术家店面之前,对周遭街坊建筑的调查一样。这个日子人在火并搏命之前,会将这些信息逐一分解,变成战斗环节的制胜因素。 雪明留在劳伦斯·麦迪逊身边已经太久太久,太久太久了。以至于黑手套身边是哪些人,去往哪些地方,甚至手底下几个小弟恐怕会在不经意间把hc卡密码都说给这位可靠的大姐听。 正当哈斯本翻阅作战指导的时候。 蝇人捧着大蛋糕礼盒,敲开了酒店房间的大门。 “斯塔斯小姐!教祖托我来送礼。” 小星星在酒店里住了半个月,整个人都是懵逼状态,每天除了看电影就是吃零食,雪明也不带她出去透透气,听见蝇人的呼唤,顺手把书房的门关上,要哈斯本藏好,紧接着她就立刻去开门了。 蝇人托举蛋糕,佝身送去阿星怀里。 “您可千万拿好,教祖对葛洛莉的表现非常满意,蛋糕里藏着一张hc卡,有四千五百万辉石货币。都是送给你们姐妹的奖赏。” 小星星:“哦!好呀!” 蝇人笑眯眯的说:“不许浪费食物哦。” 流星满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我会吃光光的!” 另一边,雪明与杜兰在河滨风光带再次见面。 半个多月之后,杜兰神色憔悴,被软禁生活折磨得精神衰弱,时刻担惊受怕。如今能自由活动了,却要和毒贩零售商接着唇枪舌战,面对枪口谈五五分还是三七分的事情。 雪明拍了拍好姐妹的肩,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 “等到明天,明天会好起来的。” 杜兰:“她还在制毒,弗拉薇娅还在制毒.我很担心,我很担心她没办法上岸。” 雪明强调着柏拉图的名言。 “明天对于世界而言,永远是一个奇迹。” Act.12 Hand Of Fate·命运之手 前言: 只有获得胜利的可能性非常大时,才可进行决战。 ...... ...... [part一·羞辱] 苍蝇是昆虫科双翅目环裂亚目蝇科生物。 几乎在全世界所有城市中都能找到它的踪迹,繁殖力极强。 蝇人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诨号,并不只是他的[地推]工作像苍蝇一样萦绕在零售铺面周边活动,还有他的蒙恩圣血。 他身体中流淌的灾兽血液,来自于地下世界灾兽果蝇的免疫系统。 bf64与bd2两种球形蛋白是蝇科生物处理细菌的终极武器,目前人类的生物生化科学领域依然想要攫取苍蝇的这种天赋神通用来杀菌。 苍蝇的生长周期只有四个阶段,相比癫狂蝶的生命形式来说,变为成虫的速度要更快更迅勐,但同样的,魂威的力量也如全能之手的破碎闪蝶一样,是残缺的形态。 ...... ...... 此时此刻,小星星抱着蛋糕正准备关门送客。 蝇人开始焦虑,他揉搓着肉掌满脸期待,教祖吩咐过的事情绝不能出岔子,要是s272没有吃蛋糕,或者将蛋糕转赠给他人那就糟糕了。 “喂...” 小星星握上门把,也是一副做贼心虚的神态,毕竟哈斯本就在书房里,要是让别人知道家里藏了这么一个男人,该怎么和小兄弟会的人解释呢? 蝇人:“喂...斯塔斯小姐。能麻烦您...” 小星星:“还有事吗?” 蝇人和小星星都是一副忸怩作态的尴尬表情。 过了十来秒,小兄弟会的打工人才缓缓开口,单刀直入。 “可以在我面前...把这份礼物拆开,把蛋糕吃掉吗?” 小星星一下子起了疑心—— “——为什么?” 蝇人镇定的解释着,随口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因为我真的很好奇...我为教祖干活,最早就是做后厨工作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甜品了,我希望看见食客吃掉食物之后的表情。” 小星星两眼一亮,心中想着,这不是杰森大厨子说过的话吗? 哎嘿这老哥哥和杰森是一类人吗?挺有意思的呀! 乐子人一下子找到了乐子,立刻当着蝇人的面把餐盖打开,柔弱无力的手臂去托举餐盘时都有些摇晃,看得蝇人一惊一乍的。 他的目光跟着那摇摆的蛋糕时而惊诧,时而牙关紧咬,时而面露狠厉之色,就像是咬钩的鱼儿,被流星粗鲁的动作牵动心神。 有一部分蛋糕碎屑飘到这冒失姑娘的裙子上了!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做完好几场人体实验才配好的致幻药呀! 如果这丫头不小心把它打翻!我一定要她把地毯都舔干净! 可是下一秒,流星提起叉勺,迟迟不肯动嘴。 蝇人:“怎么了...怎么了?” 小星星都着嘴,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蝇人:“到底是怎么了?!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星星过了很久很久才开口。 “我不喜欢...” “不喜欢?!”蝇人捂着脸颊,几乎要惊叫狂啸:“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啊!” “因为它是抹茶慕斯蛋糕。”流星挑弄着绿色的慕斯奶油:“光是肉眼就能分辨出来甜品的好坏,虽然我能感受到你的厨师之魂在熊熊燃烧,蝇人大哥。但是这蛋糕做的也太拉胯了。” 蝇人说话都开始结巴:“拉拉拉拉胯?” “是的唷。”流星用勺子轻轻拍打着糕点的油泥表皮:“我家厨子的小学徒做的蛋糕都比这玩意强上五倍,而且我真的不喜欢抹茶和慕斯,抹茶太苦,慕斯要低温储藏,我是经常健身锻炼的人,这两样东西对心脏不好。妈妈也不让我吃,我只是因为好奇偷吃了一回,就再也不想吃了。” “居然还有这么个说法吗?!”蝇人内心只有深刻的挫败感:“只因为这个?你?锻炼健身?” 他看着小星星没有几两肉的身体,几乎认定了这娘们就是来找茬的。 “你在戏弄我吗?斯塔斯小姐!” 小星星满眼的真诚,态度端正,将蛋糕托举起来:“要不你自己先尝尝?厨师的舌头肯定要比客人敏锐。” 走廊的明黄色灯光之下,照出蝇人扭曲且紧张的影子。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家会如此挑剔,藏在蛋糕里的四千五百万辉石货币都不能瓦解她的警惕,连这个最简单最通透的人情面子都不愿意卖给小兄弟会,吃一口蛋糕有那么难吗? 这些钱能让你买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了! “啊哈!~”小星星立刻扮作一副贱兮兮的笑脸:“开玩笑的!你那么紧张作什么呀!” 换源app】 “开...开玩笑的意思是...”蝇人不理解:“是什么?” 小星星:“我这就把它吃掉!妈咪还和我说过!别人的好意不能拒绝!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蝇人一个劲的点着头:“你有个好妈妈!斯塔斯小姐!” 小星星:“那可不!我妈咪是世界上最棒的妈咪!” 蝇人跟着挥拳揨臂,精神十足:“妈咪最棒了!” 小星星话锋一转,把玩着手上的叉勺:“但是这勺子太大太沉了,你帮我拿着。我去找我自己的餐具来。” “行!”蝇人接走蛋糕,就这么站在门口。 小星星只觉得莫名其妙:“要不你进来坐坐?” 蝇人:“我可以进去吗?” 小星星:“当然可以了!你不是要看着我把蛋糕吃完吗?它那么大!我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吃光光的呀!你是小兄弟会的贵客,站在走廊外边像什么样子呀!” “哦...”这位人到中年的叔伯突然内心浮现出莫名的感动—— ——或许教祖的担忧是多余的,像s272这种姑娘家,恐怕不需要精神控制,用快乐简单的生活就能牢牢抓住她的心吧。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从大门到沙发,蝇人的内心活动非常丰富。 他依稀能记起教祖的教诲,劳伦斯·麦迪逊自始至终都奉行一个理念,那就是利益至上。 感情是一种拖累,像两亲、朋友、爱人这种角色,若是无用之物,都可以拿去换取权力和金钱。 在这个瞬间,他立刻调整心态,抹除了最后一点慈悲。 如果因为这种情感,对斯塔斯小姐的同理同情心致使他变弱了,恐怕教祖会立刻抛弃他这个打工人。 ——控制你的心! 蝇人默默对自己说,要调转情绪,转换到另一种思维模式里来。 这不识好歹的丫头片子刚才还在大门前反复调戏你!侮辱你! 用她养尊处优的甜品审美贬低你的作品! 她差些打翻你的劳动成果! 不用去可怜她!你该可怜你自己! 这么一来二去,蝇人的眼睛里重新开始燃烧起莫名愤恨的火焰。 他盯着猎物,只把斯塔斯当做幼弱可爱的羚羊或小鹿,她身上的毛皮终究是要剐下来,做成柔软的围巾或温暖的内裤——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废物是没有资格活在小兄弟会的,她的大姐葛洛莉能得到教祖的垂青,也仅仅只是因为“有用”——这是弱肉强食的铁律。 如果有一天葛洛莉也不在乎s272了,这个姑娘就与其他试验品一样,只能拿去试毒。在小兄弟会的作坊里继续发光发热。 这么想着,蝇人便杀死了软弱无力的自己。 小星星从餐厨柜倒腾出一个小餐叉,与她袖珍的手掌非常搭,当她回到蝇人身边时。没有说任何话,取走蛋糕开始用餐。 当蝇人看见斯塔斯低着脑袋,餐叉剔下墨绿色糕点一角,又与铁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时,他的心跳加速,几乎听见了仙音神乐。 只是吃了一口,小星星就停下,要去拿蛋糕里的hc卡。 蝇人欣喜若狂,只要一口就够了!哪怕只是尝一口,也够了! 他亲手调配的致幻剂会迅速起效,夺走这个小姑娘的意识。他等待着那一刻,安静的等待着,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小星星拿走hc卡,用纸巾擦拭干净,放在手里把玩了半天,依然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 ...... [part2·怒急攻心] 蝇人开始着急,心中起了绮念—— ——难道药量不够吗? “再吃一口吧...不是说好了...要吃光的吗?” 他紧张到喉舌干燥,近乎于乞求。 “斯塔斯小姐,您刚才都是逗我玩的吗?” 小星星依然没有讲话,只是慢慢张开嘴—— ——她的眉头紧拧,扮作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副表情在骷髅会对决苏利文馆长时也出现过,那是怒到极处的沉静。 她撕下嘴里的保鲜膜,裹着柔软的糕点,丢回了桌台。 “我的老师身体力行教导我,不要吃陌生人送来的东西。蝇人,你想给我下毒,对吗?” 蝇人的脸色剧变,身体也跟着僵死。 小星星接着说:“大姐出去办事从来都不带着我,她怕我出意外,因为我这副身体很弱,很弱很弱——真是有种不服气到发癫的感觉!被人看扁了!可恶呀!” 明晃晃的铁骑士轻剑不知不觉已经送到蝇人的两腿之间,只隔着一张小桌。 小星星强调着:“抹茶的苦能盖住化工品的刺激味道,你想得倒是挺周全的。可是一个厨子连自己做出来的东西都不愿意吃,那恐怕和你们毒贩子的本职工作有关,你知道毒品有多么可怕,却从来都不会吸毒,对吗?” “我受够了!”蝇人几欲抓狂,终于撕破脸皮要呼唤魂威:“[handoffate·命运之手]!——喂她吃蛋糕!我要她把盘子都舔干净吔!” 在这个瞬间! 一种莫名奇妙的牵引力拉扯着小星星,她拿住铁骑士轻剑的右臂向着桌台的方位挤压牵引,整个人的脑袋都要砸进铁盘之中。 “是魂威的攻击!”小星星两眼瞪圆,几乎难以置信:“什么时候中招的?这家伙的灵体呢?为什么我连灵体都没看见,就已经受到魂威的特殊效果影响了?” 赤红的灵体手臂透出流星的胸膛,它跟随着阿星的[b·side]产生了神奇变化。 原本壮实的覆甲臂膀如今却像是歌女艺伎那样纤弱无力,变成了[b·cup]。 流星以灵体死死支撑着肉身,完全无法阻挡那种强大的引力—— ——仿佛真的有一只看不见的[handoffate·命运之手]按住了她的身体,要将她投向致命甜品的怀抱了! “为什么不肯低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蝇人站起身来踩到桌台,抬腿勐蹬小星星的颅脑。 一脚下去,阿星只觉得天旋地转—— ——鞋底亲吻着她的侧脸,跟着那强大的冲击力一起将她的脑袋往餐盘中挤压。铁骑士也跌落在地毯上。 蝇人歇斯底里的质问着:“为什么你这臭娘们屁话那么多!要求那么多!花招那么多呀!是我最讨厌的甲方!是我最恨的谈判对象!” 一下又一下! 等到鞋子沾满了血迹,蝇人才勐然惊觉—— ——不能搞出人命!要是s272死了,该怎么和教祖交代?谁来承受葛洛莉的怒火呢?! 眼看小星星的脑袋已经沉进铁盘里,蝇人慌乱的趴到台面前,想看清s272的脸,他抱住小星星血淋淋的脸颊为其翻身,却看见一张金灿灿的大狼面具。 玫瑰辉石散发出鲜红的光芒,这张面具挡在主人面前,成为了最后的护命符。 小星星两眼瞪圆,与蝇人互相对视着。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为了给我下毒,又不想直接弄死我,如果要做剂量测试的话,恐怕害了不少人吧!已经是无可救药的邪恶歹徒了!” 鲜红灵体的拳击好似子弹出膛! 如此近的距离下,蝇人感觉脸颊被犀牛狠狠的顶了一下! 他的身体失衡,授血之身也跟着倒飞出去,撞在电视机柜旁侧的饮水机,几乎将水桶撞碎。 “这种力量...这种灵体的力量...你...” 他的牙齿和颧骨碎裂,半张脸的血肉都跟着糜烂,右眼瞎了。 “[handoffate·命运之手]!抓住她!抓住她呀!别让她靠近我!不然我的脑袋会被她敲碎的!” 莫名的牵引力又来了! 正当小星星的身躯跟着这股莫名巨力偏移倾倒的时候,她勐地将连衣裙都撕下,露出裙装下的囚服,只见裙装跟着魂威的指向攻击往墙壁飞去—— ——原本柔软的衣料啪的一下打在墙体上,墙皮与墙纸受了冲击,露出恐怖的蛛网形裂纹,[handoffate·命运之手]的灵体终于显露出真容! 那是由数十个纽扣组成的古怪道具,仿佛它们能听从蝇人的命令,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结合到一起,此前阿星之所以会向着桌台铁盘翻倒,也是因为裙子上沾染了蛋糕。 授血单位的魂威大多都要以血为媒介来发动,蝇人在甜品里加了血! 小星星满脸的血,大狼面具像是镶在了她的侧脸,几乎要深入头皮抵达头骨了。 她提起战锤和轻剑,大声怒吼。 “到第二回合了!” ...... ...... 书房之中,哈斯本·麦迪逊已经察觉了屋外的异常。 可是他迈不出去一步,哪怕一步! 身体中的迦南生命在和他作对—— “——哈斯本先生!你的许愿单上可没有这个东西!我可不会允许你冒着生命危险跑出去与闪蝶战斗的。” “听我的!听我的!”哈斯本心急如焚,明明大门就在眼前,但此时此刻他想要抬起手,首先得斗过脑袋里的异源电信号。 迦南:“那个小姑娘是生是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呢?要是你在此地暴露身份,恐怕你的生父会立刻起疑,将葛洛莉杀死,你也活不了多久。” “别他妈废话!”哈斯本骂道:“你这头畜牲怎么会明白...” 迦南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人类中颇有名望的哲学家恩格斯也说过,只有获得胜利的可能性非常大时,才可进行决战。现在你有把握击败[天国之门]吗?” 哈斯本沉默了。 迦南接着说—— “——我可以帮你,这算契约的附加协议,如果我们联手救下这个小女娃,你就得把一条手臂交给我。” 哈斯本:“成交!” “是完全交给我哦!”迦南强调着:“完完全全,把嵴柱中枢和小脑控制右臂的所有神经元都交给我哦!” 哈斯本没有多想。 这次是一条手臂,下次是什么呢? 一条腿?腰腹或躯干? 但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 “成交!” Act.13 Shine A Light·灵光一现 前言: 坏人因恐惧而服从,好人因爱意而服从。 ...... ...... [part一·死斗] 房间尽是哀嚎和喘息。 蝇人失去了半张脸,被流星的灵体一拳轰中头壳之后,仅靠独眼来观察敌人,连辨识距离都做不到了。 他的魂威需要精密的远程操作,要是无法一击毙命,想依靠四次蜕变的劣等闪蝶来对付羽化期的s272,恐怕会在近距离作战中被一拳击毙。 这单纯是账面数据上不可逾越的差距,是他选择成为授血怪兽必要经历的惨烈斗争。 ——他匍匐在地,尽量让四肢放松,让过度兴奋的肌理神经从肾上腺素的刺激中回到休息的状态。他必须休息一会... 身体中的白夫人配合着圣血在努力的修补头颅的损伤,对于常人来说,这种伤情至少也得在病床上瘫痪好几个月,但是蒙恩圣血能让他在十来分钟之内就恢复如初。 饥饿感几乎要将蝇人逼疯,但他的脑子非常清醒。 这位制毒车间里忠心耿耿的打工人经受过各种药物刺激,意志力本就坚韧无比——雪明曾经说过一个铁律。 作战比拼的并不是谁的力气大,谁的武器强,而是战斗意志。 一旦丧失了战斗意志,哪怕再怎样强大的巨人,也只会落荒而逃,露出死门引颈就戮。 此前在对决血骑士的作战行动中,雪明最先击碎的东西,正是蜥蜴人民兵的战斗意志。 此时此刻,蝇人的战斗意志从未挫败,只在接触s272的灵体那一刹那,有了动摇逃跑的心思,紧接着便跟着泼洒出去的鲜血,变得异常坚定。 斯塔斯小姐—— ——请往前再走几步吧。像你说的那样,这是我们的第二回合。 蝇人勉力把浆湖一样扭曲溃烂的眼球塞回了眼窝里,忍受着剧痛,尽量让心脏高于伤处,这样血液能更好的流向创口,去修补敌人带来的恐怖损伤。 几乎是同时—— ——流星虽然喊出了战吼,却没有直接冲上前来,手中的棍棒含有明德遗骨,本该是用来作终结一击的神兵。 她看得非常清楚,这可怕的授血之人在身边撒下一圈鲜红的体液。那些血液温度极高,与人类的体温完全不同,在寒冷的隆冬时节隐约冒出热气来。 如果说[天国之门]是劳伦斯·哈斯本的圣堂,那么[命运之手]便是蝇人这位天使的圣域。 要是踩上这些血迹,或者靠近这些黏湖恶心的液体,恐怕[命运之手]就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攻击。 它的魂威力量非常强—— ——小星星思考着,大狼面具嵌入侧脸带来的割伤都没时间去处理。血液在迅速流失。 刚才看似如蛋糕碎屑的媒介道具,其中蕴含的血液恐怕不过几毫克,可是连衣裙受到命运之手的牵扯,撞上墙壁时就像是发生了一场车祸。墙体跟着这巨大的力量开裂,爆鸣好似惊雷闪电。 哈斯本·麦迪逊,我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在逐渐变弱。 ——这样下去,肾上腺素的作用消失的时候,恐怕战锤都拿不稳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 虚张声势好像唬不住这家伙! 万灵药在电视机柜台下边,在那个小抽屉里—— ——还好,还好没有藏在裙子里,不然黄桃罐头的外包装恐怕会跟着这恐怖的魂威力量一起碎成一万片。 无暇去顾忌哈斯本的选择——流星必须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在她神志恍忽之时,向着电视机柜踏出第一步的瞬间!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蝇人的声音沙哑无力,却紧紧抓住了地毯。 原本平整的毛毯此时已经变成了扭曲复杂的羊肠小道。 一颗颗纽扣将它重新装订排列,魂威的怪力几乎将电视机柜掀飞——音箱和电视等等一干杂物四散纷飞,撞得流星头昏眼花。 蝇人看向翻倒在地的敌人:“刚才你一直都在盯着电视旁边的小抽屉,里面有什么呢?我也很好奇——是枪吗?还是万灵药?恐怕是万灵药吧。” 阿星怎么都搬不动柜门,[命运之手]的纽扣已经将这些物品牢牢锁死了。 “我要杀死你。”蝇人威胁道:“没想到你这婆娘的灵体如此强而有力,是教祖看走眼了,把你当做一无是处的废物。你和葛洛莉都有一手独门绝活,你们都带着棍棒和辉石,绝不是叛出深渊铁道的血族主仆那么简单——恐怕是傲狠明德的特情人员。” 小星星的半个身子依然卡在柜门和地毯里,灵体迸发出鲜红的光芒,两臂轰碎了木柜,立刻有碟片落下,像是锋利的飞刀,沾染着空气里的腥臭血雾,朝着她的脑袋打来! 听尖利刺耳的碰撞声。 她脑袋一歪,和阎王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人间了。 她满头冷汗,看着耳朵旁侧的锋利碟片—— “——喔!喔喔喔喔喔喔!” 蝇人狞笑着:“后悔吧!s272!你本来可以活下去,乖乖吃下蛋糕,我也不会为难你——你对我打的这一拳,恰好是你的死因。拍手打死苍蝇的结果往往是惹得自己一身骚。好好看看你周围!我滚烫的血液像是气凝胶一样漂浮在房间里。马上就会有更多的东西朝你飞过去!” [handoffate·命运之手]——原本在教祖眼中,这种小把戏就像是杂耍艺人的拙劣表演,根本就算不得魂威超能。 就连它的拥有者蝇人也如此认为,每个人的灵体都是不同的,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弱小的魂威也有它的作用,这句话就像是狗屁。 可是蝇人从未放弃对灵体的探寻,对魂威超能的开发应用。 “别乱动喔。乖乖趴在那里,拜托了,斯塔斯小姐——请你乖乖趴在那里吧。”蝇人的脸皮开始复原,蠕动的肌理组织重新变化为原有的样子,他的伤势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别给我添其他的麻烦了——你要是敢挣扎,说不定柜子里还会冒出来更多的利器。” 这位人到中年的老叔叔低声吼叫着。 “会是什么呢?餐具?刀叉?音响里的合成板?更多的碟片?一旦它落到我的手里,都会变成噼碎脑袋的刀子!你的脸色发白,原本是红彤彤的,恐怕肾上腺素的效果已经消退了吧——疼痛立刻会让你失力。” 小星星牙关紧咬,两条手臂撑起沉重的柜台,灵体手臂也跟着肉身一起博取可怜的空间,她的胸肺一旦被压紧压实,无法呼吸的时候,就是死到临头了。 “就是这样,别再动弹了...”蝇人终于露出笑容:“看上去像一具快要腐烂的尸体了——我最喜欢这种尸体,消化液从胸腔注入,然后慢慢吮吸脏器的肉湖。糜烂的浆液非常可口!s272!” 从木柜杂什之下爆发出惊人的怒吼! “哇啦啦啦啦啦!——” 鲜红的灵体臂膀勐的挥打出拳,小星星要拼死一搏了!除了往前别无他法! 蝇人表情惊讶也狰狞:“居然还敢反抗!那就如你所愿!落下的零散破片将会以每秒一百五十米的速度贯穿你的肉身!” 拳影纷飞之时,沉重的木质柜板和电视箱体中泼洒出如雨的零碎杂物来! 更多的光碟残片在接触到空气中的血液凝胶颗粒时仿佛有了灵魂,它们在半空中被拳风搅乱了运动轨迹,诡异的凝滞了那么一会。 紧接着便像是归心似箭,由纽扣的牵引力勐然坠地! 阿星的双眼血红,只从喉口冒出凄惨的怪吼:“哇啦啦啦啦啦!” 纤瘦的灵体两臂几乎在面门处扫开了一片真空区!可是依然防不下这些锋利的破片! 她被扎了个透心凉! 电影碟片的塑壳外包装,电视机里的铜线和螺钉。还有更多的,更多的,像是几百颗鹿弹!除了脖颈和颅脑的要害,阿星的上半身和两臂几乎被打成了肉泥! 蝇人:“蠢货!死吧!” 话音未落,破碎的柜台中勐然投来一支银光闪闪的利刃! 那是流星的殊死一搏!是她最后的绝境反攻了! 轰开台面让腰肢获得自由,她几乎拧背翻身,终于看清蝇人所处的方位,在身下抽出铁骑士的轻剑,狠狠将这枚暗器打去蝇人的脑门! “很不错!” 只听金铁射入墙壁的嗡鸣声。 蝇人慢慢爬起,歪着脑袋避开这一击。 “很不错!很不错的眼神!很不错的战斗意志!很不错呀!s272!可是你忘了一件事——” 他将轻剑拔下,终于睁开受伤的眼睛。 “对苍蝇来说,你们的动作实在太慢,太慢了。像这种正面投射而来的绣花针,想要打中我简直是天方夜谭。” 阿星已经失了所有的气力—— ——与蝇人的决斗只是短短的二十几秒,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弱!太弱了! 她牙关紧咬,虽然打开了一点缺口,但也仅仅解放了上肢和腰腹,大腿完全卡死在柜面木具的间隙中,或许已经骨裂折断,完全感觉不到脚掌的存在了。 “你只有十几岁?却已经羽化,恐怕傲狠明德知道你的死讯,会非常心疼,非常非常心疼。”蝇人提着轻剑,依然句身提防,害怕阿星那种爆发力十足的灵体拳击:“看来你的灵体射程非常短,就这么等待吧,等你失血过多出现黑视的那个瞬间——我就来取走你的性命。” 空气中的血液凝胶越来越多。那是蝇人主动用轻剑割开手腕,继续放血以防万一的周全布置。 他鼻尖一凉,眼神突变! 原本电视柜台后方的墙壁插座处,迸发出了强烈的灵能波动! “还有?还有敌人?!不止你一个?!” 金灿灿的雷霆从插座孔位中四散迸射! “火花女皇!”哈斯本躲在书房之中,透过门缝向外窥探,终于出手。 他对自己的魂威非常陌生,甚至没有用过几次灵能力量—— ——刚才斯塔斯与蝇人交手的时候,电视机柜台压倒s272的位置,正处于书房和蝇人的中部道路。 他根本就不敢胡乱使用火花女皇去引导电流! 有大量电器元件堆在s272的身上,这些雷霆闪电难保会误伤到这个小姑娘。 可是如今空气漂浮着血雾凝胶,这些含有杂质的水分会变成优秀的导体! 说时迟那时快!四散的雷光在血雾中化为一张树状图谱,齐齐朝着蝇人的割腕伤处而去! 只是几十毫秒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 蝇人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任何对策都无法作出! 他的手臂被雷电打成焦黑烂肉,整个人都翻倒,撞上大门跌落在走廊上。 ...... ...... [part2·人满为患] 二百二十伏的电压电流根本就杀不死这头授血怪物,哈斯本心知肚明! 此前用火花女皇杀死方济各·裴迪南时,几乎动用了整个图书馆的电力总闸,才将那头怪兽击穿。 他快步追上,刚走出书房大门。 意识模湖的蝇人立刻开始怪喊怪叫:“劳伦斯·麦迪逊!教祖!教祖呀!您怎么在这里?!” 只是犹豫了那么一瞬间—— ——哈斯本的脑袋像是僵死了,错以为这小兄弟会的干部将他认为教祖,认为他这头红发,认定他这张脸,正是劳伦斯·麦迪逊本人! 哈斯本只是本能犹豫了那么一瞬间! 蝇人的肉身像是泥鳅一样,在廊道快速滑动着—— ——在走廊的电梯按钮上留有一枚血红的纽扣,这股牵引力将蝇人拖拽着,要逃离这个地狱。 小星星骂道:“别管我!哈斯本!这狗日的要逃走了!” 哈斯本咬牙切齿又悲愤恼怒—— ——他怎么会中了这种障眼法缓兵计? 要是让蝇人逃出去,真正的劳伦斯·麦迪逊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以[天国之门]的力量,恐怕葛洛莉和斯塔斯,还有他自己都得死。 “火花女皇!” 他朝着走廊尽头夺命狂奔!却看见蝇人已经抓住电梯旁的垃圾桶,即将站起,狰狞的笑容像是胜者在挥舞旗帜。 “没想到你还活着呀!哈斯本·麦迪逊!看来我猜的没错,g117不简单呀,她没有杀死你,可惜你是那么天真,那么稚嫩——我只凭一句话,就可以击碎你的心,迷惑你的意识。” 廊道两侧的电灯齐齐炸裂,往外延伸的雷霆散布到二十来米之外,就立刻消失无踪,变成干燥空气中的一声鞭炮炸响。 这是[火花女皇]的射程极限。 蝇人接着说。 “尽管愤怒,尽管生气吧。” “真有意思,你的魂威很漂亮,很强大,但比起上帝的[天国之门],恐怕还差了那么一点。” “是制造闪电吗?不...不不不不...更像是引导电力。如果没有电源——你就会变成一个废物吧?我要把这些东西都看清楚,记下来,这可是大功一件,教祖知道的越多,你就会死得越轻松,越简单。” 这位忠心耿耿的打工人在逃跑时,依然为他的上帝履行着使命,守护着他的天堂。 哈斯本怒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不过几十步的距离,马上要抓住这个经验丰富战斗意志极强的对手了!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坐电梯下楼吧?不会吧?”蝇人大声嘲笑着年轻稚嫩的哈斯本。 就看见墙体破裂,电梯的铁皮扭曲,被[命运之手]生生撕开一个恐怖的裂口! 暴躁的电弧还没能触及到蝇人的肉身,这头狡猾的苍蝇顺着梯道的空井一路坠下,狠狠摔在电梯井的最深处。 半空中跌落时——蝇人依然在嘲弄哈斯本。 “用两条腿追上我试试看吧!游骑兵!真他妈疼啊...真他妈疼...” 酒店的层高是三米六,对蝇人这种授血怪物来说,五十米的高度自由落体,想要恢复行动力,只需要吃掉一两个人就行了。 换源app】 但是哈斯本靠两条腿跑下去,跑进安全通道下楼梯,哪怕连滚带爬,至少要两分多钟的时间。 哈斯本回头看了一眼,愤恨的跑回房间门口,就看见小星星拖着半身不遂的身体,一点点把身体中的凯夫拉织物和破片拔出来,每拔出一块残片,这个小丫头就会疼得叫嚷一句。 “别让他跑了!哈斯本!” 小星星已经找到了黄桃罐头,对哈斯本先生吼叫着。 哈斯本没有多说什么,冲进安全通道时,只觉得身体失衡,两眼失焦—— “——哈斯本先生,我们的契约里,没有这一条喔。” 阴魂不散的迦南生命再次上线,开始进攻右臂的神经中枢。 “我已经答应你,帮你救下这个小女娃的命。你该支付报酬了。” 他的身体失衡,在下楼时举步维艰,他是典型的右利手右撇子,右臂不听使唤的话!根本就跑不快! “闭嘴!听我的!你得听我的!还没有呢!还没结束呢!要是让那个家伙回到香湾!哪怕让蝇人打一通电话!我们都会完蛋的!迦南...迦南!”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迦南像个受到蒙骗的受害者,委屈巴巴的说:“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我们躲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我能改换你的面貌,甚至把你变成女人——” ——如此说着,哈斯本冲到了第八层的楼梯间,不经意间看见消防通道的铁皮门时却吓得浑身僵硬。 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仿佛迦南生命在用这种方式表现神力。 他的五官在慢慢位移,几乎要变成杰奎琳·西里斯的模样了! “我能复刻每一个宿主的容貌,只要你愿意,天国之门绝对找不到你,所以你为什么要追上去?要面对这个战斗意志和作战经验都远高于你的敌人?明明有一条捷径可选,通向幸福的捷径就在你面前,却要傻乎乎的绕远路呢?” 在那一刻,哈斯本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因为迦南说的没错,却也大错特错。 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为什么要跑到四十八区来呢!? 坏人因恐惧而服从,好人因爱意而服从。 “不!不不不!不!迦南!这不一样!这不一样啊!如果我逃跑的话!”哈斯本句身踉跄,慢慢爬下楼梯:“我的妈妈,还有葛洛莉,我...我无法放下!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我已经变成闪蝶了!” 迦南质问:“所以你要毁约吗?” “手臂就交给你!”哈斯本彻底放弃了脑干和嵴柱中枢的防守,“我绝不后悔!” 丧失了右臂的控制权,哈斯本只觉得非常怪异,那只手已经不会疼痛,没有触觉,就像是从肩膀处生生被截肢,反而能找回身体平衡。 迦南笑嘻嘻的说:“那么签下一个合同吧。” ...... ...... 从十二楼跌落电梯井—— ——蝇人心满意足的等待着,他等待着嵴椎骨慢慢复原,他狼狈的爬到电梯井的隔间,要拿走一部分战术储备。 会见s272之前,他早早去后厨一趟,杀了一个帮工,藏在电梯井的维护通道和电气室里,将尸体分作两份。 他缓慢的蠕行着,像是重新回到幼虫时期的蛆,在铁板架上顶开电气室的大门。 真的好饿... 好饿啊... 可恶的s272,还有哈斯本。 真不错呀,这婆娘的棍棒,这支轻剑真不错!要是拿到教祖面前,它就是最好的证据!是献给上帝的礼物! 要是让我恢复过来,一定要教祖将你们活捉—— ——然后... 没等这个然后想完。 他像是惊弓之鸟,勐然抬头。 葛洛莉刚刚提起后厨小帮工的半截尸首—— ——正在研究这个后厨员工的死因,裸露的嵴柱和烂肉就好像被手艺拙劣的厨子硬生生用割肉刀切碎了,手法非常拉胯。 大姐大多看了一眼蝇人,看清蝇人手中染血的铁骑士轻剑,她立刻抬起银河,扣下扳机,留下尖利的鸥鸟嘶鸣。 “这里已经满员了。”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反正就—— 一眨眼二零二二年过去了嗷。 回顾二零二二年的创作故事—— ——从三月份起开书,到后来衣食父母们的支持,我也是非常的感动,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动到嘴角流下了泪水嗷。 不知不觉已经快一百六十万字了,这代表什么呢? 代表已经快一百六十万字了,非常的严谨。 而我也快要三十岁了,按照狐式算法,恰好今年十三岁,是青春叛逆的时候,所以文风会比较随便,不像以前小学时代的严肃。 印象最深的催更内容—— ——大概是读者群里每天都有雷打不动的夺命催更人,要不是看在衣食父母都是我父亲的情况下,我应该对他使用eqrwqdf连招一套带走。因为十一点更新,晚上十二点过五分就开始催更属实有点离谱。 我原本想着过元旦节的时候,一定会有人说[已经一年了,你怎么还没更]这种离谱的话,但是没有人说,属于是预判了我的预判,非常的机智。 和书友互动的有趣瞬间—— ——有个家伙评论说[xxx,你x死我吧] 大抵是在讲不能过审的内容,这种事情我能忍吗?我立刻就点了个赞! 最后是新年祝福嗷—— ——希望新的一年里,你们这些爹妈不要不识好歹,接着给我继续看书!不然我就变成孤儿了!明白吗? 咳... 正经一点吧。 无论是地下世界还是地上世界,阳间或阴间,现实还是故事。 人生旅途和列车的旅途里,都可以伴舞随风,潇洒自如。 新年快乐!我的父亲母亲! 《深渊专列》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4 Gimme Shelter·佑我平安 前言: 愤怒以愚蠢开始,以后悔告终。 [part1·投名状] 蝇人的死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雪明并没有多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使用血清素来控制内心的怒火了。 从黑德兰出发,直到白龙县和清水湾之行,这些天的走访调查几乎耗光了这个日子人的精神力,大姐大的癫狂指数原本维持在[c-],原本那一句[智力下降百分之五十]是玩笑话。 如今一枪了结蝇人的性命,事后她却有种懊悔恼怒的感觉。 她用一个大塑料袋裹紧两具尸体,将蝇人和后厨帮工扛回房间,紧接着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 方才看清蝇人手里的轻剑时,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流星恐怕已经败了—— ——这件事代表教祖要对s272动手,这条毒蛇终于吐出尖牙红信。 她几乎不假思索,第一时间就轰碎了蝇人的脑袋,根本就不想以肉身试试授血怪胎的魂威力量,其中的变故太多,变数太大。 这种简单明快的处理办法会导致什么结果发生呢? 白纸扇的死,或许还能用[叛徒]二字带过。 要是将蝇人污蔑为叛徒,劳伦斯·麦迪逊再蠢,也不会相信葛洛莉的一派胡言。 这件事很复杂,非常非常复杂。 原本雪明的计划是——通过白纸扇逼问出[兔子洞]的位置,让劳伦斯放弃原有的逃生路线,规划新的[兔子洞],毕竟以白纸扇这副天生反骨的做事风格,劳伦斯不可能将所有秘密都告诉这个代理人。 当这位沉默且强大的上帝开始着急,要把最终保险都更换,把逃生路线重新规划一遍,他必然要发动[天国之门]的力量,在十一区、二十八区、四十八区三个地块穿梭,挑选合适的庇护所,雪明也有时间去逐个联络广陵止息战团和其他民兵,对制毒工厂和各家零售商进行清剿。 可是蝇人这位服侍上帝的天使死去,就没人知道新的[兔子洞]到底开在哪里了。 想要抓住劳伦斯·麦迪逊,就必须知道这些信息,不然无名氏和快刀的伙伴们会白跑一趟—— ——如果让教祖跑掉,[天国之门]会成为罪犯的乐土,他损失的部下,丢掉的产业都不算什么。 这种恐怖的超能力既可以关押黑德兰的罪犯,也可以帮助罪犯逃狱。不用一个月的时间,这位小兄弟会的教祖又能改头换面,在另一个零号站台东山再起。 小星星看大姐大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总觉得自己犯了错—— ——在面对蝇人的投毒奸计时,要是她再机灵那么一点,再强大那么一些,恐怕事情就不会那么难办了. 她怄气自责,突然就开始流泪。 “明哥!我太没用了!” 她只知道一个劲的抹眼泪,刚洗干净的脸,因为囚衣上的赃污又变成了一头小花猫。 “我太弱小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如果因为这件事,让那头老畜生逃掉!他又会害死多少人?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死的吧!?” 雪明:“别着急。” 哈斯本在一旁紧握双拳,听见s272口中冒出“明哥”二字时,有种莫名其妙的怪诞诡异。可是已经容不得他多想,没有时间了。 酒店前台发现电力故障时已经报警,后厨的帮工失踪了,马上就会有民兵过来调查此事,人多眼杂——过不了多久蝇人的死讯就会传到教祖那里去。 哈斯本厉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雪明:“别着急。” 连续两句[别着急],是要安抚两个小伙子急切的心情。 大姐大的脑袋在高速运转,要同时处理很多很多问题—— ——莱娜·范佩西答应的事情已经开始兑现,按照广陵止息分布在交通署各地的快速反应部队已经抵达了清水湾。 先头部队有八十七人,两个班组的战斗人员,他们没有枪,全都穿着便服,像是普通旅客一样,住进了旅店。之后还有七百二十三人会在两天之内陆续到达清水湾客运站和三合镇货运站,分批分次渗透进来,不留任何痕迹。 第一批次只有八百多个人,和莱娜答应的一千八百人不一样。 这些黄石人是张嘴应下,到了兑付承诺的时候,都要打一个欠条。 至于之后的第二批次和第三批次,等他们来了,估计劳伦斯已经在地球的另一边开香槟了。 撇开这些战术部署要务,要怎么处理蝇人的尸体呢? 在决战之前,想除恶务尽的话,绝对不能让劳伦斯·麦迪逊有逃跑的反应时间,如何找出[兔子洞]就成了新的难题。 此时此刻—— ——雪明的手机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让阿星和哈斯本浑身一激灵。雪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将它挂断。 小星星追问:“谁打来的!?” 雪明:“广告推销。” 说罢她放下手机去了厕所,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放空大脑。 小星星挠着头,看见大姐大点起香烟,神态颇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拿起明哥的手机看了又看,突然灵光一现。 “哈斯本!刚才的电话不是广告推销!” 哈斯本疑惑:“是什么?” 小星星强调着:“我和大姐大身上原本都没有移动电话,这是她在清水湾办的电话卡。只有小兄弟会的人知道这个联络方式.应该是小兄弟会的干部在找她!” 这么说着,小星星急不可耐的回拨过去,生怕蝇人的死会变成新的信任危机。 还没来得及听清第一声长音,电话那头立刻冒出一个仓促紧张的男声,话语中掩藏不住尴尬又颓废的意味。 “喂您好,大姐大我.” 听见对方的措辞时,阿星心头一凉。 大姐大的身份暴露了吗?为什么这个小兄弟会的干部知道大姐大的真实身份? “我是马纳.黑德兰的经理人,您应该见过我。应该记得我这个人对吗?” 小星星只觉得不可思议:“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经理人?” 马纳:“对听您的声音,是斯塔斯小姐吗?” 小星星:“没错.是我,你找葛洛莉有什么事?” “我想的没错,你们果然动用了尾指的力量。”马纳解释道:“我的魂威能窥探人们的心像风景,也能分解灵体的结构——我有事和大姐大商量。之前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她” 一下子抛出那么多事件,小星星有种莫名恼怒的感觉。 “喂!事情要一件一件来讲呀!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呀!?是朋友吗?还是敌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马纳缓缓开口。 “我有另一个名字,你们可以叫我[拇指]。” 全能之手的拇指是游走在地下世界黑白两道的中间人,他有很多个身份,很多个代号。 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经理人是其中之一,三年之前,他来到罪犯的天国为上一任经理打下手,顺利接任经理的工作,并且与劳伦斯·麦迪逊达成了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盟。成为小兄弟会的附庸。 在履行全能之手的职责时,拇指哥一直都是劳心费力尽职尽责,与教祖合作,可以让他动身前往世上的任何地方,足不出户就能知道天下大事。 前几次劝说玫瑰教与江博格都失败了—— ——人总有强烈的自毁欲。 这一回拇指看清黑德兰的两位新女宾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跟随在葛洛莉身后的玫瑰教成员,那接近千人的亡灵长队里,有不少是他的老熟人。 那种强烈的恐惧心和灵压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决定将劳伦斯·麦迪逊当做投名状,送给新的战王。 “我知道小兄弟会教祖的逃生路线,我知道他的[兔子洞]在什么位置。” 小星星犹豫再三,看了一眼哈斯本,又看向厕所大门。实在听不懂拇指哥的言外之意。 拇指哥一个劲的着急,终于把话都说明白了:“我要许可,我要大姐大的支持,只要她开口,哪怕是张张嘴,说拇指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就能帮你们!白纸扇死了对吗?劳伦斯·麦迪逊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监控室和黄牛镇来来回回的穿梭,门扉的位置也一直在更改!我是他的另一个代理人,他为了维护这些大门,已经将所有[兔子洞]的建造和修缮工作都交给我了。” 小星星:“没想到呀” 拇指哥:“三年了,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多久了吗?我都快做到小兄弟会留在黑德兰的堂哥总舵——就等这一刻呢!” 也难怪大姐大会挂电话—— ——这位全能之手的领头羊,是导致白露染病的元凶。 雪明绝不会相信这家伙,只当做广告推销挂断电话,没有立刻返回黑德兰给马纳肚子上来两枪都算客气了。 时也命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度碰面。 如今拇指要以身犯险,将劳伦斯当做全能之手交给傲狠明德的投名状,要赌一个未来。 雪明和流星能顺利潜入小兄弟会,也是受了尾指的帮助,没有b·side的能力,用枪匠的脸想混进黑德兰那是痴人说梦。 小星星还想说点什么—— ——雪明已经抽完烟,走回来了。 她抢走手机,立刻说。 “手机给我,我来和他谈。” 拇指哥:“您说.” 雪明:“时间不多,我和你都很忙,我们长话短说。” 拇指哥:“行。” 雪明:“我有两个要求,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做到,能答上来。我可以做你的担保人。” 所谓担保人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拇指想要带着全能之手投入傲狠明德的怀抱,在收获季之后加入五王俱在的深渊铁道系统中,他作为降兵,总需要一个台阶,需要有权有势的担保人,那么大姐大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拇指哥:“您问吧。” 雪明:“第一个要求——说服我相信你,我凭什么信任癫狂蝶圣教的人?你还是个原教旨主义者!要是你配合劳伦斯·麦迪逊倒打一耙,我的老师和朋友们都会因为错误的情报陷入险境!你有三十秒的时间。” 拇指哥语速极快,却也结结巴巴,像是紧张窘迫委曲求全。 “我一直在帮助您!感受到您的伟力之后,尾指也将您看做癫狂蝶圣父!我与玛丽说过!不要去招惹您,她取走钢之心的时候,已经铸成大错——后来的江·博格也是如此,他们不识好歹,一定要和您碰一碰,我已经三番四次好心相劝,可惜这些家伙都不听人话.我.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曾经产生过不切实际的幻想,想要拉拢您,想要强行将您收编进全能之手,那是最早最早,您连虫卵都不算的时候.那是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可是愤怒以愚蠢开始,以后悔告终。” 雪明:“第二个要求——继续说服我,刚才的理由不够,远远不够。你只是把自己的罪行阐述了一遍,依然是三十秒。” 拇指哥的声音在颤抖,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战王的杀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愿意付出对等的代价,把我的身体刺伤、割裂、砍开、切断、剁碎都可以,可是其他指头是无辜的。我这个做大哥的必须站出来,我的肉身或许还能感染维塔烙印,去体验江白露的痛苦,如此一来算作赎罪的话,能不能平息您的怒火呢?大姐大——我只希望其他指头能像尾指一样,找到一个和平安定的地方,接着活下去,仅仅是活下去!” [part2·懂了] 雪明:“拇指,最后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在全能之手的使命,是劝人自爱,是阻止他人自毁自杀。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呆在这个位置上很久很久了,按照尾指的年龄来算,少则三年,长则十三年——你拥有魂威超能,为什么连劝人放弃自杀这件事都做不到呢?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简单,依靠暴力都能完成的事情。” 这个问题把拇指难住了—— ——虽然没有时间限制。 雪明在等待,等待着拇指的答案。究其根本,这是要拇指把所有的心门完全敞开,把弱点都暴露在大姐大的眼前。 “因为.”拇指哥的语气变得更加颓废丧气:“一个人想死的话,恐怕谁都拦不住吧。哪怕救下肉身,那家伙的灵魂已经死掉了,总会找到其他办法寻死。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没有那么厉害的本事——大姐大,曾经有个小姑娘要吞枪自尽,那是我第一次开始履行拇指的使命,那也是老前辈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 “可是呢,可是啊” “当我根据线索指引,来到这个姑娘的起居室,就看见她举枪对准面门,化好妆穿着漂亮的衣服,决定好好去死——” “——我不明白,我的大脑空荡荡的。我无法与她感同身受,我想不清楚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魂威能给我的提示非常少,非常非常少,这种普通人,身上的罪证和分裂的灵体残片,也无法告知我她到底受了什么欺凌委屈,还有哪些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担。” “我用钱财,用美好的生活,用充满希望的未来去诓骗她,去鼓励她也没用。” “反倒是这个姑娘问了我一句——” “——你问我为什么要死,可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活着呢?” “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 拇指哥像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抑,在电话那头啜泣。 “我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好像是零点几秒的功夫,她就溜走了她就溜走了.” 这么看来,拇指哥似乎是全能之手中最早破除迷信的那一位。 “大姐大,我才意识到,我根本就不是最接近神的那个人,我没办法决定别人的自由意志,甚至决定不了自己的自由意志。以往我总是很羡慕前辈,总是很羡慕之前的拇指,他可以劝服自毁欲望强烈的对象——就像杰出的传教士,是优秀的神甫。”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前辈也跟着沾光了,拥有与神灵一样决定他人生死的神力了。” “可是轮到我登台上场,我却是那么紧张木讷,连自己存活的意义都找不到。” “我的理想从拯救很多很多人,后来变成早点离开全能之手,再后来又变成让弟弟妹妹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就这么简单.我.” “fe33031,这是暗号。”雪明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她留下这串无名氏都能听懂的暗语。立刻挂断了电话。 小星星在一旁紧张的说不出话。 “大姐大,怎么说?” 雪明提上行李,查验黄桃罐头的万灵药储备。 “时间不等人,他要怎么干,那看他的本事,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小星星紧紧跟在大姐大身后:“最坏的打算?” “我只有二十个小时,二十个小时之后,快速反应部队可以开始第一轮清剿行动。”雪明拿走小星星递来的hc卡,“这笔钱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变成广陵止息的装备,变成枪械和弹药。是敌人送来的厚礼。这件事——” 她立刻指向哈斯本。 “——你和我去办。” 小星星张大嘴:“那我呢!?那我呢!?” “你去见教祖。”雪明把蝇人的尸体交给小星星:“和杜兰一起去。” 小星星惊讶的怪喊怪叫:“要我去骗那个魔头?” 雪明抓着重点说。 “你得委屈,非常非常委屈,当着教祖的面,把蛋糕吃掉!” 蝇人的死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难题—— ——撒一个谎,就得用一百个谎言来圆。 雪明的做法非常简单,非常粗暴。 “人是我杀的,和教祖说清楚。” “为什么杀?因为他给你下毒——我很生气,所以杀了他。” “至于是谁指示蝇人这么做,如果教祖直接大方承认,你便当着他的面,抓住杜兰的胳膊,把所有的委屈,把我为教团做的所有事都说一遍。把蛋糕吃干净——这是人情倒逼,是他用来钳制杜兰和弗拉薇娅的大锁。” 小星星想了半天:“蛋糕呢?它早就糊地上了呀!” “笨呀!”大姐大一巴掌拍在小星星天灵盖上:“叫弗拉薇娅给你做一个!或者你自己去买一个!弄点蝇人的血抹上去不就行了!你真准备吸毒啊?还是说劳伦斯·麦迪逊会亲自品尝这个蛋糕?” “哦哦哦对.”小星星恍然大悟,紧接着问:“然后呢?” “如果你与他的会面时间,地点都知道了。”雪明提起银河,拍了拍机匣:“还有什么然后?你以为我让你约他出来,真的只是为了把这笔糊涂账说清楚的吗?我那么辛苦,为他除掉竞争对手,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见到他本人!我依然不相信拇指的一面之词——在劳伦斯·麦迪逊逃进[兔子洞]之前,我就得想办法杀死他。” 小星星:“喔!原来是这样呀!” 雪明憋了半天,拧着脸,终于与哈斯本一拍手。 “她听懂了。” 哈斯本:“是的,她听懂了。” 雪明:“原本我还有点担心。” 哈斯本:“比起这个,葛洛莉.哦不,大姐大,我想向您求婚.这件事很重要,或许有些冒犯了,但是.” 雪明立刻扭头看向小星星。 “完了,你懂了他没懂,他妈的是真没懂呀他绕不出来了是么?” 小星星举起手:“这个我知道的!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是上阵杀敌之前,总得说点什么.” 三人提着尸首来到酒店门外,当着民兵的面走出五子棋巷,向着浣熊街去。 与此同时—— ——教祖焦头烂额,刚看完财务预算,又与黑手套说起三合镇新地盘的武力部署文书。扫过左手边六个家族的人员档案,还有两个制毒工坊等待他的验收。这是幸福的忙碌,也是痛苦的忙碌。 上帝永远都是沉默的,从不会回应祷告。 因为神灵知道,一旦它开口说话,用耳朵去听一听,信徒那点逼叨能立刻把它逼疯。 毒鬼们永远都是焦渴难耐的,劳伦斯·麦迪逊也是如此。 高高垒起的文件袋和三个来回响的电话旁侧,是一份出入旅客的调查报告,里面明确记载了最近客流量的异常之处——正是广陵止息的兵员陆续流向城市周边旅店宾馆的迹象。 这些人不看风景,不出门,不买东西也不吸毒,小兄弟会的眼线早就盯上了这些形迹可疑的不速之客,可是教祖根本就没时间去关心这些事,他忙着搞钱圈地呢。 黑手套在屏风之后,还想说点什么,毕竟安全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杜兰抱着一沓厚实的合同,那是三合镇的八家烟馆老板递交过来的新协议。 教祖在屏风之后眉开眼笑,与杜兰比了个大拇指,掏出三家不同公司的合同章财务章,沉溺在财富与权力的增值快感中,几乎像是在吸毒,不能自拔。 “辛苦了,我的好女儿。” (本章完) Act.15 Street Fighting Man·街头战士 前言: 羽毛相同的鸟,自会聚在一起。 ...... ...... [part一·水银泻地] 初春时节的水汽从木楣门框的间隙冲进房屋。它在枪械的套筒上留下寒霜,又被广陵止息的兵哥哥用止血绷带擦干净,免得刚到手的情人变得锈迹斑斑。 旅店的会议厅里,苍狼战团的团长刘志成叔叔坐在主位,与各个战斗小队的领袖喊出地道的粤语。 “请茶!” 这位团长年事已高两鬓斑白,下巴和额角都有疤,是万灵药都无法治愈的恐怖伤口,好比伤处的豁口深可见骨,经年累月重重困苦让它们自然愈合,那愈合的伤势,也无法用药物来整形复原了。 “请茶”二字说出口,门口守候多时的百夫长便往厨台飞奔,途径酒店正厅时还多看了一眼——大堂的经理和工作人员老老实实蹲在防务兵员的枪口下,与小兄弟会密探眼线的尸首绑在一起。 等到茶盏落桌,刘志成叔叔将枪械与短刀,把所有武器都放到会议桌上。 “贡香!” 从主位两侧一路排开,六个小队长各自呈上来瓷碗米饭,将香烟分三炷,作为枪械之神的贡品,开始举行战前的仪式。 “一拜孙思邈祖师。” 左文右武的抱拳礼作出来,众人低头颔首。 “二拜赵士桢先师。” 人们从武器袋里掏出狗牌,佩戴队伍番号和敌我识别标志,紧接着庄重行礼。 “三拜戴梓名师。” 香烟跟着众人粗重的呼吸,烟雾也晕染到黑漆漆的杀人武器上。 刘志成:“吃饭。” 炊事班的组员从厨台搬来将近五十公斤的生牛肉作为主食,只经过简单的低温消毒盐巴腌制,并不打算煮熟,接下来的巷战环节里不能出现碳水眩晕症,生牛肉不易消化,能在胃里待很久很久。 团长提刀割肉,队员们齐齐跟上,咀嚼食物吞噬生肉的动静也打破了焚香祭祀的庄重感。 战团的兄弟来自天南地北,刘志成改用普通话说。 “我很恼火,没有早点动手的机会——” “——去到街尾的人家,家里有两个女儿。当爹的已经病入膏肓,别人打针都打手臂,他已经打到大腿动脉。最后打到脖颈,昨天过身。” “我好心去帮忙抬门板,才发现这条老狗还给他女儿打过针——要她们做妓女,挣钱供他吸毒。” 说到此处,苍狼战团的战士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头,嘴边还带着牛肉处理不当的腥血。 刘志成只是接着吃,接着说。 “卖他们家针管和毒品的,是东三区金凋物流点两个毒贩,一个做零售,一个做批发,都在这里。” 一个黄纸袋丢去大桌中央,是大姐大送来的战术地图,以及分门别类的便条备注。 “兄弟们,想一下,好好想一下。我们在广陵止息当差,是为了什么?” 立刻有人说—— “——保护人们...” 声音很小,几乎细不可闻。 刘志成立刻骂道:“保护咩啊?丢!” 这位老团长指着小队长们的鼻子,挨个扫过去。 “声音那么小!?讲点实在的吧!拿走兵团molle肩章的时候!哪个不是想出人头地!哪个不是为自己!” 他就像是一头发怒的老狼,血丝一下子布满了眼白。 “钱!权!搵到个靓女作伴!娶妻生子!对不对?” 被指认的百夫长站起身来:“对!” “这次行动没有赏金制度。”刘志成强调着:“战术部署和进攻路线不像以前。装备是统一标准化,弹药不是——看清楚大姐大的调令,看明白再问问题。” 战术地图上针对金凋物流点的进攻路线已经划分成三个大区。 a区是车辆流动频繁的主干道,居民楼沿线两侧的敌人部署已经划分清楚,甚至用红蓝线标注出了敌人换班时间和巡逻路线。 b区是物流点外的商业街,零售商的武装人员在此驻扎,特别鲜红的笔墨标注了两家餐厅茶档有白夫人制品售卖,是重要的战术资源点,广陵止息的兵员随身携带的万灵药非常少。 c区是物流点核心区域,分拣库房里环境错综复杂,但是两张房屋三视图直接把主楼和副楼的所有内脏都画的明明白白了。 按照以往的做法,为了提升快速反应部队的士气,苍狼战团采用赏金制的奖惩方式。谁能拿到更多的人头,谁流了更多的血,受了更重的伤,谁就能得到更多的奖励。这是一种非常原始,非常简单的管理方式。 地下世界的罪犯穷凶极恶,缺失勇气的士兵往往需要强烈的欲望来催动战斗意志,但是大姐大的部署图表让苍狼团长不得不强行更改指挥方式。 不同的战区需要队伍协同穿插渗透,在敌人的防区用不同的火力规格来肢解敌人的有生力量,削弱敌人的战斗力,不能浪费弹药,要求轻装上阵像暴风雨一样完成歼灭。 换源app】 故而刘志成会说,配弹不一样,作战环境不一样,需要面对的敌人数量也不一样,直接取消了赏金制的作战奖惩。 “以前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快速反应部队的任务简报和擦过屁股的厕纸一样。狗看了都嫌。”刘志成吃完了食物,抓起战术地图轻轻晃荡着:“大姐大给的这份文件,是把我们当成婴儿,只差把奶瓶塞到嘴里来喂——我不希望你们在傲狠明德青睐的战王面前丢我的人。” 刘志成敲了敲桌,提上经过附魔祝福的武器。 “试想有一天,你同老婆生两个漂亮女。她们要去当妓女啊!要出去坐台,找阿叔阿伯睡觉,要钱供你吸毒!你连谁害你都不知,找人报仇都做不到——扑你老母街...” 从旅店徐徐走出近百人的队伍,只是几句简单的喝令,苍狼的战士们已经整装待发,队长携带fob等待新的命令。 “粤西老tob。铁架楼梯通三层舞厅。那里当指挥所。戴文toa,三千弹够不够?” 戴文:“够。老狼,你要去先锋队?” 刘志成:“等我信号,不上前线的指挥官怎知什么时候合拢火力网?三队田博文,三队田博文——田鸡啊,八分后toc。” 无线电中传来回应。 “收到。” 余下三班六队成员的领袖前后问道。 “我呢?” “团长我呢?” “还有我!” 刘志成翻了个白眼:“看书啊!痴线哦!” 战术部署图表上已经明确划分了进攻路线,除了abc三点之外,需要外围道路和街巷之间更多的火力支持,复杂如蛛网一样的进攻线路却条理分明的写清楚了各个战斗组别的具体功能。 剩下的便是最少以三人一队火力组,和苍狼的主力队伍协同作战。 八分钟是大姐大定下的时间—— ——从外围道路开始,不需要疏散民众,以百嘉丽大宾馆的前后两门出发分兵,移动到金凋物流集散点结束,最后进行决战。整个过程会非常快。 战士们佩戴的防具是普通的三级甲和三级盔,手中的武器是hkmp5冲锋枪,弹药与副武器g17l通用。 当领头的老狼看见四散的战团成员向着各个房区奔走,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还不怎么相信战术地图上有关敌人的信息,很难理解大姐大到底是如何调查出这一切的。 按照地形图的指示,他在先锋队尖刀的位置,冲上房区二楼的铁梯架,掐着表踢开了舞厅的消防门! 紧接着便看见舞厅管事和六个小弟蹲在廊道旁侧抽烟聊天,管事的笑容僵在脸上,完全没反应过来。 [——晚间六点五十分,楼下的饭堂开饭,此前的十二分钟是舞厅管事发薪的时间。他们聚在三楼的吸烟室分毒资,每天都会发工资,对于这些朝生暮死的亡命徒来说,不是日结的工作都懒得看上一眼,记得避开主街的莹莹服装店,里面有个服务员是管事的姘头,她如果看见你们荷枪实弹的冲向舞厅,会提前告知舞厅的堂哥,到时候就麻烦了。] 这便是大姐大写下的嘱托,复杂却有效。 上中下分作三个火力点,倾泻而出的弹雨在瞬间杀死了敌人。 刘志成没有停留,尝到了这么一点甜头,他立刻遵照着大姐大规划的进攻路线继续往前。跟着标线指示一路杀到电气室,他身侧的兵员又分作三波人马去往其他房室廊道。像是无形的水流一样,散落在错综复杂的房区之中。 子弹的爆鸣声响起,客人们发出混乱和尖叫,齐齐涌向大门的位置。 肃清舞厅的那一刻,外部道路的队伍已经架枪等候多时,人们走上街道奔跑逃亡,就像是风雨中的麦苗,有零零散散的目标倒毙而亡,这些人身上大多都像黑德兰的罪犯,带有小兄弟会的羽蛇纹身,非常好认。 枪弹来自街巷蹲守多时的班组,只是照着大姐大的吩咐,至少杀死二十六人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跑向五金店,迅速爬上四楼的毒品零售点,在破门杀敌的同时,两位身手矫健的组员朝着窗外一个大跳——越过三米巷街撞进对面的医护所急救室长廊去支援交火的同伴。 为金凋物流点做甜品糖果的主治医师是一位灵能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与谁作战,身旁的保镖与楼道的兵员火并时,这突如其来的神兵就带走了好几条人命。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只觉得两腿一轻,被枪弹削去膝盖,手里的武器也拿不住了,刀光一闪脖子凉透的瞬间,就看见广陵止息的战士逐渐远去的大头靴。 ...... ...... [part2·神锋无影] 物流点外的楼房分四个索降点,与街巷中齐头奔涌而出的队友合拢,迟钝的警报声终于响起。 集散地的四车道大门冲出一百多号全副武装的汉子,是小兄弟会的精兵强将作带头大哥,小弟们抱着mg42机枪紧跟其后,准备和敌人来一场硬碰硬的火并。看清敌人手中软弱无力的冲锋枪时,这些丧心病狂的歹徒几乎要笑开花了。 没等机枪班组找到合适的架枪位,从中部道路冲出的四辆卡车冲向了物流点。 刘志成与身侧的两位组员在第一时间跳上车死死抓住了麻绳网,快速翻上车顶——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卡车的钢轮越过百余米的阵线,几乎碾碎了敌人的第一反应射击区域。从车顶死角以高打低的火力网像是成年人在殴打婴儿...哦不,在殴打受精卵那样简单自然。 卡车主副驾驶位的八个兵哥哥身负重伤,抱住铁皮钢板作临时护甲,连防弹重盾都没有,这些用来防御机枪弹的盾牌是饭店的冷库冰箱门。他们软弱无力的跌落在地,听了大姐大的命令,冒着生命危险开车与同伴作最简单的步坦协同。 队伍迅速进入物流点的拣货库房,不过十来秒的功夫,从茶档捞到白夫人制品的队友已经迅速跟上,医疗兵治好这些战士只需要短短一分钟。 fob电台里有种可怕的安静—— ——除了简简单单的敌人方位报告,搜房探楼和实际战果的报告,暴躁的枪声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句子。 当刘志成按照战术地图的最终目标,打开高价值单位的货柜。里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百八十多个夜视仪,有二十多瓶一公升装的万灵药,都用奶茶瓶罐包装,但还是没能逃过检查——是大姐大此前采购军火被金凋物流老板扣押下来的东西。 战斗还没有结束—— ——当戴文作为强攻手已经打完了四场遭遇战,进入副楼二层搜房,小组报出子弹余量所剩无几的那一刻。分拣皮带上的弹匣和白夫人瓶罐跟着机器转轮送到了他们面前,几乎是掐着点一秒不差,立刻为尖刀队伍注入新的活力。 刘志成所在的队伍任务已经结束,可是有一个小组却陷入了苦战,财会室的银库久攻不下。 物流点最牢固的地方是它的金库,这是大姐大无法探视的区域,它就像是孤立于库房之外的铁王八,连电力系统都是单独与铁道火车站相连,一旦保险库的大门关上,厚达二十厘米的钢铁能挡住任何枪弹。 “他妈的...” 敌人能在这个温暖的保险库里活很久很久,库房后方的区域根据副楼的尺寸,至少有两百多平米,是一个巨大的避难所。 负责这部分进攻任务的队长只能干瞪眼—— ——看见团长回来,人们心中皆是一惊。 志成老叔叔身上全是血,几乎已经看不清五官了,他看向厚实的铁板门,还有根据山体岩石地肌建设的保险库,打开战术部署文书,把建筑的三视图又翻了一遍。 楼区的主要战斗就此结束,部分组员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团长提着工程锤,砸开了金库上方的管线,那水桶粗细的pom胶管里还有数条不同的管道,代表供水供电供燃气通风的各个管路。 团长要所有人都把烟熄了,队伍里的老烟鬼刚结束战斗就想抽上一根,只得悻悻作罢。 队员们合力将燃气管道接上空气循环的风道里,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从大门里传出呼救声,还有叫骂声。 是小兄弟会的会计大声喝令,不允许手下开门逃跑。 紧接着便是枪声—— ——还有爆炸声。 那个瞬间刘志成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抱住燃气管道的几个兵员几乎被炸得倒飞出去一米多,跌在库房各处哀嚎呼痛。 医护组的队友四处奔走,把七荤八素的老团长扶起来,拍了拍脸。 刘志成惊恐的叫喊:“我死了吗?死了?!死了?” 医疗兵大声嚷嚷着:“没有!团长!” [燃气比空气要轻,主楼有四层高,如果你们选择用燃气换管的方式进攻银库,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副楼的银库结构是完全封闭的,本就打算作为依山而建的要塞,从管道中泄露的天然气跟着银库的鼓风机抽向房室内部。室内封闭环境的爆燃会引发强大的激波,但是到了管道这头就会被山体岩石吸收,可能会有点疼,有点烫,但不致死。] 任务目标已经完成。 “报告战损!” 刘志成的脸上添了新伤,没有逗留的意思,同时命令所有队员撤出物流点,带上万灵药和夜视仪,不要在保险库作多余的逗留,接下来交给另一个战团打扫战场,来自第一交通署的刽子手要围绕这笔钱打一场伏击,是大姐大设计的围点打援。擅长巷战格斗的苍狼战士们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从舞厅的临时指挥站传回了统计报告,各个班组清点人员,将人数回复给指挥站频道。 fob传出的答桉令刘志成震惊,感觉到头皮发麻。 “团长,无人伤亡,兄弟们都在。” 队员们从物流站的西侧道路退出战场,没有回头打扫战场,也没有清剿胆怯畏战装死的残兵。 众人按照习惯清点着自己的人头,只是因为赏金制的绩效工作,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才的战斗,只觉得难以理解,这绝不是他们平时的作战效率。 苍狼战团的兵员,共计一百五十五人,指挥站的fob电台留有一位电话通信士,一位审计员,一位快速反应战术模拟士官。 剩下的一百五十二人杀死了四百八十个敌人,其中小兄弟会的电话帮成员有一百二十人,跟随小兄弟会的堂哥打手有三百二十一位,面对枪弹威吓依然逗留在房区的嫌犯有三十八人。算作敌人的眼线和吹哨人。 误杀一人,那个舞厅里的倒霉鬼在厕所里拉肚子,没来得及跑。在第一轮交火清缴吸烟室时身中十六枪当场死亡。 能够让苍狼战士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究其原因来自于大姐大的那一袋文件。 刘志成已经根据意见书的指示,徒步来到清水湾大桥下,兵员陆续进入战时防空洞卸甲修整。揭开防水防潮的塑布,就看见三十多箱肉罐头放在这里,跟着城市的路政电源牵来一条电线,十台微波炉能让战士们吃上一口热的。 至此—— ——苍狼战团的团长从惊讶到尊敬,心目中大姐大的形象也越来越模湖,最终变成了一个恐怖的阴影。 另一个黄纸袋子就放在大桥基座防锈的铝块地台上,一动也不动。 纸包上有一张便条,是下一个任务目标,下一场战斗的部署。 [我相信这些天里,苍狼战士的兄弟们已经见识过清水湾的恐怖之处了,这座城市在吃人。很遗憾,我不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但是羽毛相同的鸟,自会聚在一起。] Act.16 Pain In My Heart·伤在我心 前言: 狂热的欲望,会诱出危险的行动,干出荒谬的事情来。 [part1·超出认知] “是谁在打我们?” “荃港、白玉楼工业园、南海寺景区全都没了!” “酒吧水吧烟馆游乐场,舞厅餐厅快递站,敌人在到处跑到处打!” “黑手套!到底怎么回事?!” 城市与周边卫星乡镇发回的各种简讯和求救信息,讲述着一个恐怖的故事。 在清水湾两百多平方公里的主要城市区域中,有一支隐秘机动部队几乎无时不刻都在暗中破坏剿灭袭击。 大多堂会管事在第一轮的突袭中死于非命,敌人就像是小兄弟会的挚友亲朋手足同袍,对小兄弟会电话帮、字牌帮、麻将帮、红花帮四个主要社团组织的意见领袖非常熟悉。 各个城区变成战区的瞬间,这些人的脑袋被精准残忍的割下,当做摧毁敌军战斗意志的道具,拍下照片送去报社。 此时此刻,黑手套在香湾船舶维修厂里联络组织教团的羽蛇授血宗亲,准备反攻。 但是他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从各个战区的求救报告来看,有说是第一交通署刽子手战团的,也有人看见紫荆花战团的徽章,但毫无疑问,这些部队番号都属于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 有六个快速反应部队的战团已经来到了清水湾,如果加上哈斯本·麦迪逊的游骑兵团,那么就是七个。 虽然莱娜·范佩西与大姐大的承诺没有兑现,像苍狼团是千人编制,实际来到战区前线的只有一百多人,但是指挥作战的团长和参谋队伍一个不差,六队领袖都是二十战以上的老兵。哈斯本经历了百次大小规模不一武装突袭的历练,是真正的百战百夫长。 如果这些军团战士不打算暴露身份,不露出团队番号的章,如此夸张的杀伤效率,是没有活人能认出这些部队所属,好比被动挨打,被麻袋套住脑袋的受害者,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 这些傲狠明德的战士歹毒狡猾,作战风格与历史记录完全不同—— ——东三区的金雕物流点沦陷之后,立刻有线人回来报告战情,区域的铺面无一幸免,可是楼下的粉面铺子老板却像是看了一场过瘾的电影。 这老板的门店就夹在销赃金器店和大烟馆中间,那两侧的楼房被枪弹浇过一遍,却连粉面铺的玻璃都没打碎。简直就是灵异事件! 仿佛这些怪物如看不见的妖风鬼火吹过了小兄弟会的势力根据地,带走涉事人员的生命,立刻匆匆离开,除了弹壳和血迹,没有作一分钟的逗留就跑走了。 等到后续字牌帮的人来清点银库的损失,却立刻遭到了另一支伏兵的痛击。原本作为金雕物流点静态防御的武器,mg42机枪是黑手套费尽心思搞来的神兵利器,当它们出现在另一批敌人的手里——黑手套几乎崩溃了。 黑手套已经去过两次“前线”,具体来说并不是他主动前往,而是被动挨打,从战区逃出来的。在动员会议上,他不愿开口涨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可是周遭嘻嘻哈哈的十来个授血宗亲却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之中有叛徒,绝对有叛徒” 这个玻利维亚小伙紧张的点上烟,两眼尽是血丝,手臂哆嗦着,从城市地图上画下已经失守的区域。 “从东三区开始,到南城的南华路口,刘易斯大饭店,一条线划下来,十四公里的战线同步推进,多点开花——” 黑手套骂骂咧咧的。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有组织的!有明确计划目标的进攻!他妈的.” 可能城市地图还不能讲清问题的严重性,因为黑手套也不知道敌人到底打到哪个城区了。 雪明的作战部署从来不是侵占土地,从来不是占领某个区域。 四千五百万辉石货币作为这次局部地区武装冲突的战争经费,已经花了一半多。它变成了一千二百多条枪械,数不尽的子弹和爆炸物,甲胄和装备。 第一步打通包括金雕在内,城南城北占据城市中线铁道与货车的物流点。正是为了将这些东西送到战士的手中。 此后的部署计划书绝不是围绕着攻城占地的主题—— ——战王给六位战团团长的命令,只有杀人。 没有俘虏、没有接受投降的任何条件,没有检查装死的残兵,打完一场战斗立刻就撤出战场,让下一支状态完美的队伍来清点战利品,依靠地利和情报优势最大程度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黑手套之所以会如此紧张,如此无力,是因为小兄弟会的战斗损失实在太大了。 从第一声枪响,第一声呼救开始,直到如今他窝在船舶维修厂,才过去了不到四十分钟,他要组织卫戍部队保护教祖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去与敌人作战,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部队打拳击。 整个清水湾不过十四公里的纵深,一千四百多个制毒工坊的员工已经有八百多人失联。剩下的六百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巨大的信息迟滞,小兄弟会的人们就像是毫无防备的婴儿一样。不明白歹徒手里的刀子有多么狠厉恐怖。 黑手套是教团属下的战帮出身,而小兄弟会也确实有这么一批能打硬仗,懂得战场法则,拥有作战意志,对现代战争嗅觉非常敏锐的老兵存在。 可是前两次的作战中,这些顶着教团名号的军人几乎像是脆弱的孩童,在血帆加油站的遭遇战中被广陵止息的雄狮团碾碎了。 那是黑手套无法理解的战法—— ——是领先了他作战指挥能力好几个等级的怪物。 在那片复杂脏乱巷口众多的城区,原本黑手套还以为自家的战士身居主场,理应对环境的了解会比敌人要强得多,可以利用门窗房室各个通路去得到有利于自己的射击位,与敌人的侧身和屁股作亲切问好。 正面相遇的结果非常惨烈。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敌人似乎无处不在,不光是地面楼区,队伍穿行于长街之时,与敌人交火的瞬间,从房室露台和肮脏的下水道铁板孔隙中突如其来的协同射击,就像是抹了毒药的暗器飞刀,扎入他们最柔弱最致命的死门要害。 可是这些致命攻击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就立刻停止,仿佛这些鬼魅幽灵的指挥官非常清楚该用多少子弹,发挥多少效能,紧接着便立刻让协同进攻的尖刀去处理其他路线的进攻任务。 黑手套的内心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愫—— ——面对熟悉的街巷环境,他甚至觉得自己才是外地人。他根本就不了解这座城市,不了解这条养育他长大的老街。 狂热的欲望,会诱出危险的行动,干出荒谬的事情来,在失去了星界帮这个竞争对手之后,小兄弟会的精英兵已经歇了半个多月,所剩无几的危机感也在声色犬马的生活中消散。 “老大别那么紧张嘛”有授血之人在大圆桌旁开口安慰着领袖:“您是教祖的干儿子,教祖神通广大,肯定不会丢下您。咱们找个地方东山再起——反正清水湾的姑娘,我是品鉴得太多了,换个口味岂不美哉?嘻嘻嘻嘻” [part2·晴天提防打伞人] 没等这位教团杰出的战士把话说完,笑容永远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海鸥的厉啸扯开脖颈的软肉,滚烫的子弹带起同样滚烫的血。 黑手套的头皮发麻,看着部下的头颅歪在一旁,只剩下一些皮肉挂在脖子上。 他第一时间呼唤灵体护住脑袋,只觉喉口传出甜腻的腥气,身上的防弹重甲被子弹敲出叮当作响的恐怖动静,在船舶厂的车间里连滚带爬找到掩体。 小兄弟会的十七位精英兵。 这是黑手套用来保护教祖,守在香湾零号站台之外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也是大姐大要亲自动手,尽量减少快速反应部队损失,必须以银河不动声色暗杀掉的高价值目标。 黑手套掏出无线电,与香湾前哨的防务人员报告敌情。 “有敌人!有敌人呀!” 从无线电里传出强烈的干扰音—— ——熟悉且温柔的声音传到黑手套的耳朵里。 “在哪里?” 黑手套:“葛洛莉!?你在通讯哨站吗?帮我转接给教祖!敌人已经攻到船舶厂了!” 葛洛莉:“你在哪里?我来支援你。” 子弹轰在车间的铸台上,几乎擦着黑手套的头盔飞过。 黑手套:“我恐怕活不下去了!” 四处尽是哀嚎和惨叫,却只有鸥鸟的鸣叫。 葛洛莉:“伱要放弃吗?我听不清你的声音,大声点。” 黑手套:“我说!我恐怕活不下去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雪明听清房室内黑手套具体的方位,十二颗子弹锁定目标,几乎连成了一条直线。 它们轰烂了铸台,将铁块都打裂,把黑手套的带甲肉身打得翻滚抖擞,打得他口吐鲜血骨裂晕眩。 他从地台旁爬出来,意识模糊迷离虚幻,瞥见圆桌旁被子弹削去脑袋的尸首。 他的精英兵死在桌子前。 有个死得比较有艺术感,上半身留在船坞码头的木板路上,下半身跌进铸造间的冷却井。 有两个瘫在二层配电室前的走道,被一枪双杀击碎了脑袋。 剩下的十来个整整齐齐像是排队枪毙冲出船坞的瞬间,就一字排开倒地毙亡。 他跟着脚步声看过去—— ——葛洛莉一手提着伞,一手握住枪,抱住她大腿的重甲精英兵在垂死挣扎。 伞柄轻轻揭开面盔的护罩,枪口探进去,子弹的爆鸣声中,那兵员的脑袋也跟着裂成两半。 “你他妈的!”黑手套目眦欲裂怒到极点:“狗娘养的臭婊子!你居然敢背叛教祖!” 葛洛莉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枪口作点射。 子弹朝着黑手套的脑袋去,叫这年轻力壮的灵能者用护臂甲胄和强壮的身体挡下。他甚至不敢再说一句狂言,吐出什么废话来,只怕心肺受了言语牵连,再也无法控制核心力量去作守备姿态。 他侧身迎敌的姿势非常专业,尽量让重甲的中弹面积变小,能放下右臂去搜枪还击。 刚刚因为愤怒鼓起的那么一点勇气,只是透过腋下的空档,从头盔的观察窗往外看了一眼,耐力板已经被子弹敲出裂痕来——可是宛如地狱的一幕却叫黑手套魂飞魄散吓得脸色惨白。 船舶厂的外围道路用血流成河来形容毫不为过,驻守在此地的防务人员的尸体留在车行道的水渠两侧,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就被人斩尽杀绝了! 景光的二十一颗子弹打完,雪明换弹的空档—— ——黑手套终于往前奔走几步,要拉近距离,用侧腰的副武器还击! m92的弹药轰出去,打在葛洛莉的身上却有种不痛不痒的感觉。一个虚幻缥缈的神灵透体而出,芬芳幻梦漂浮在雪明身前,是刀枪不入子弹也难以击碎的钢铁大猫。 黑手套丢开枪械,带着沉重的甲胄往前疾步冲锋,得知敌人拥有闪蝶魂威的瞬间,就再也不打算用常规火力来结束战斗了! 只是刚跑出几步,好比飞锤一样的巨力轰击又将他的肉身牢牢锁在原地。 9*39的弹头反复敲打下,几乎将他的内脏都轰出淤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住进了一副铁棺材里,要饱受折磨才能慢慢死去了。 又是二十一发子弹打完,这位年轻力壮的战士再也不年轻,再也没有气力。 他的左腿膝盖被子弹轰得侧折弯曲,拖着沉重的身体,一点点向着葛洛莉走去,一瘸一拐的来到敌人面前,似乎还想接着作死斗。 他从腰间拔出战斗短刀,水滴形的刀子很适合刺割,刚刚递出去便被这恐怖的女人劈手夺下。 从腹甲裙甲传来的剧痛代表着,他的肠子和小兄弟恐怕正在往外漏出更多的秽物,吃痛失力的瞬间,他的头盔扣带也被解开,呼吸到了腥甜的空气,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葛洛莉:“有点东西,浪费我不少子弹。” 高筒靴在黑手套的胸口轻轻一蹬—— ——立刻将这穷凶极恶的歹徒踢出去几步的距离,她丢下头盔,收好枪械,要节省弹药作决战。 葛洛莉:“但东西不多。” 黑手套两腿一软,瘫痪在地已经变成待宰羔羊。 紧接着迎面而来的飞刀撞击眉心,临死前的那一刻,这位小兄弟会的干部依然想要负隅顽抗,想直起身子继续作战。 雪明朝着这颗脑袋投射刀子,直到精英兵身上搜来的十二把匕首都用尽才停手。 刀刃打在黑手套宽大的额头,好比插花手法挤成一列。 最终还是觉着不保险,黑无垢的靴底猛的踏在黑手套的脑袋上! 随着枪焰爆鸣,大姐大提上伞飞速跑上楼,要爬去顶层山壁的铁道,去零号站台狙击劳伦斯·麦迪逊。 造船厂里一片寂静,毒贩的保镖内卫的颅脑开出一朵鲜艳的蔷薇花。 ——他死透了! (本章完) Act.17 Sad Day·不幸的日子 前言: 自我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 ...... ...... [part一·旧书店] 香湾靠近白玉楼工业园区货运站点有一家旧书店—— ——这家书店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自劳伦斯·麦迪逊来到此地,谈下第一笔生意的时候,它作为小兄弟会的占卜集会书屋,供奉着羽蛇神像,为教团的新人举行授血仪式。 劳伦斯曾经在此地看见过一句名人名言—— ——叫做[自我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 这句话蕴含的精神能量让他羽化成蝶,立下远大的志向,要以人肉为食。 毒品对劳伦斯先生来说只是一种媒介,一种敛财的手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因化工产品低廉的成本,还有它极强的精神控制效果,能有非常棒的复购效应和稳定的用户群。这才得到了劳伦斯的青睐。 他从未有任何负罪感,只将这一切都看做理所应当。是他用来开拓领地的武器,是他攫取权能的法宝。 小兄弟会原本出卖的东西,是幸运的捷径。 自劳伦斯改造教团,重新创建教义,成为羽蛇派系的新教祖,这间书屋也没有荒废,而是直接改造成了绿酒工坊,其中出产的硬货白面送去八百米之外的货运站,只需三十个小时,能跑遍地下世界二十多个大站点,销往世界各地。 弗拉薇亚刚刚结束一阶段化工原料的制备,在更衣室脱下防化服,立刻听见书屋外的兄弟们在议论些什么。 她多了个心眼儿,俯身贴在铁牢一样的大门前。 这些伙计们口中讲述着诡异恐怖的故事,说出城区各地铺面工坊失守,武装人员失踪或暴死的混乱战局。 黑蛇立刻明白—— ——她逃出生天的机会来了。 “阴阳魔界...” 偷偷呼唤着魂威,从茜茜·弗拉薇亚·马库斯的肉身迸发出毛发脏乱的怪形。 它挤过门栏铁栅,扭曲的蠕动着,爬上阁楼走道,挂在房梁上,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动作看上去又慢又快。 说它慢,那是因为它在移动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多余的启动或急停,像是无形的水流一样。 从这扭曲古怪的灵体中张开一张大嘴,肮脏的毛团里露出獠牙,毒液便立刻泼洒在前台几个兄弟的头顶,顺着额角落进眼睛的粘膜。 “怎么回事?”领头的管事擦拭着眼睛,只知道眼球一开始凉飕飕的,又马上变得滚烫!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前厅就成了人间地狱! 从人们的五官冲迸发出血液瀑流,临死之间中气十足的惨叫声是恶魔在开地狱演唱会。 这便是[阴阳魔界]的能力,沾染了它的毒液,会在三十秒内毒发身亡。 弗拉薇亚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她一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剩下的时间用来吃喝拉撒睡。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为了让小兄弟会的货品在三合镇更有竞争力,劳伦斯要求提产降价,与三合镇本地的毒贩打价格战,最终执行并购计划。 她强撑起一口气,指挥[阴阳魔界]去搜索地牢工坊的钥匙,成功离开这座牢狱之后。她爬过陡峭的地通楼梯,踩在血污泥泞中,去书店的茶水间喝了满肚子水,终于清醒过来。 没有说什么,她的情绪平静得可怕,杀人对她来说似乎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走出大门时,初春的寒风要带走她身上最后一点体温,弗拉薇亚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去拿衣帽架上的长衣—— ——那是小兄弟会成员的衣服,死人的东西拿了不吉利。 这种近乎于玩笑的迷信,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救了她一命。 她匆匆走出长街,来到白玉楼工业园的百花广场,从街道的另一边冲出两辆装甲车,朝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架起枪械,只是简单开上五十来枪。 子弹的爆鸣声让弗拉薇亚不由自主的抱头蹲防,街上的人们四散奔逃,留下四具尸体,衣服上都留有教团堂会战帮的袖章。 弗拉薇亚不知道这些战士是从哪里来的,只晓得他们来得很快,走的也很快。 看车辆撤离的方向,或许是朝着工业园的水厂去了,那里有另一个制毒工坊。 她终于确信——这天大地大,似乎没有一处地方能容她。 杜兰说得没错,劳伦斯终是要变成尘埃和骸骨,可是她不想死。 如果在此刻... 还没等她想完,一只温暖却柔弱的手抓住了黑蛇。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从广场旁侧的快餐厅冲出,拉着爱人躲进了巷子里。 这位先知满脸是血,身上穿着避弹衣,头发乱糟糟的,似乎是刚刚从战斗中逃离,在小兄弟会成员的保护下死里逃生。 “他妈的!” 杜兰骂骂咧咧,眼神凶狠。 “自己人也打?大姐大真的没想让我们活下来!” 十二分钟之前,杜兰乘车刚刚从三合镇返回香湾,遭遇雄狮团的袭击,队伍几乎全军覆没,依靠着[时间线]的帮助,她才找到一条活路。 弗拉薇亚立刻去检查女伴脑袋上的血—— “——我没事!这是堂哥的脑浆,他们差不多死绝了。”杜兰浑身都在颤抖,与死神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人间了:“还有几个活着的,我把他们骗去广场,与他们说聚作一团被一网打尽,不如分头逃跑...” 弗拉薇亚内心一阵恶寒:“刚才在广场上死掉的人...” 杜兰用力点头:“对,就是他们。” 弗拉薇亚:“也就是说...” 杜兰:“没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没人能困住咱们了!茜茜!我们该走了。” 弗拉薇亚:“去哪里?” 杜兰翻了个白眼—— “——难道你真的继续打算为劳伦斯卖命吗?” 谈到这一句。 有那么一瞬间,弗拉薇亚确实想过这么干。 按照她的罪行,落到傲狠明德手里绝对是死路一条。 劳伦斯·麦迪逊在四十八区只手遮天,如果把江雪明一干人等出卖,当做投名状送给教祖,或许还能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也不至于落得如今两难的下场。 可是弗拉薇亚没有那么残忍,她不够格—— ——出卖江雪明,就等于出卖杜兰。 她不知道白蛇与大卫·维克托说过什么,达成了什么交易。 但是以教祖的那般谨慎残忍的性格来看,亲儿子他都能杀,这两个捡来的养女,杀起来就和宰鸡屠狗一样,根本就没有半点怜悯的心思。 江雪明是杜兰带去小兄弟会的,如果她弗拉薇亚要玩双面间谍的戏码,那是她人生中另一个分水点,另一次出卖爱人姐妹换取荣华富贵的心灵蜕变。 她做不到,只因为内心的软弱。 她一边想为劳伦斯继续制毒得过且过,另一方面又希望能逃离这个魔窟。 直至今天,弗拉薇亚依然痛恨着除了杜兰以外的所有人。 “杜兰!那你说怎么办?” 杜兰:“我们逃吧!” 弗拉薇亚咬牙切齿,几乎委屈得开始掉眼泪:“去哪里呢?” 杜兰:“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能掺和到教祖与战王的斗争中——我们的力量太弱,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 弗拉薇亚:“我去帮傲狠明德,我就得死。” 杜兰:“你去帮劳伦斯,我就得死。” 突然—— ——茜茜公主愣住了。 ...... ...... [part2·水漫金山] 原来克劳迪亚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清楚。 “凭什么...不公平!这不公平!”弗拉薇亚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她抓住快餐厅的门框,指甲都要开裂出血:“从小到大我都是教祖的女儿!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现在我想做好人!行好事!可是我有得选吗?!” 杜兰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喝退周遭好奇的食客。 弗拉薇亚在爱人怀里挣扎着。 “这不公平!为什么他可以决定我怎么活着,我该变成什么人,我要怎么死!为什么他有那么大的权力!为什么呢!是我不够残忍吗?我不够凶?我没他狠?为什么我的魂威要用三十秒的时间才能杀死一个人!不能在瞬息间就夺走他的命呢!?” 人生难预料—— ——事事难如意。 [时间线]或[阴阳魔界]再怎么厉害,都难以逃脱[天国之门]的控制。 “杜兰...呜呜呜...唔唔呜呜...”从白蛇女士怀里传出茜茜的嘶鸣:“我感觉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一件工具,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件工具呀...维克托和你说了什么呢?他给我这件杀人工具下了什么判决书?” 杜兰依然没有说话,但是答桉早就清清楚楚。 弗拉薇亚直接杀死和间接杀死的人们,制毒害死或因追捕毒贩过程中发生武力冲突害死的人们。这些生命都需要一个交代,一个公道。 她就像毒品本身—— ——如她的魂威一样,只能用来杀人的工具,在和平年代是需要销毁,严加看管的凶器。 “走。”杜兰扶着弗拉薇亚往外去。 弗拉薇亚的脸上带着泪痕:“要逃走了?去哪里?” 杜兰:“不管去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弗拉薇亚精神振作,又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 “好...” 两人一路跋涉,沿着货运站的铁道往客运站走,避开清水湾站台广陵止息兵员的耳目,要登上通向自由的列车。 “自由”一词几乎是杜兰和弗拉薇亚的终极梦想。 最早在稀人宫邸的调香店铺做小工,被劳伦斯相中来到四十八区工作,到十一区的黑德兰,她们总是为了别人的理想,为了别人的任务,为了别人的命令而奔波。 这半个多小时的路,杜兰是举步维艰—— ——她突然有些理解fe204863那种莫名癫狂的偏执症状。 广陵止息在车站的防务抽查巡检人员已经布下一张天罗地网,没有任何毒贩能通过列车逃走。无论是涉事人员或是涉事人员的亲属,只要乘员信息卡与小兄弟会相关,轻则配合调查,重则就地枪毙。 清水湾站台旁侧的盼夫石原本讲述着田螺姑娘与夫君的凄美爱情故事,如今变成了枪毙罪犯的刑场。 为了避开这些岗哨,杜兰几乎费尽功夫,催动[时间线]去寻找一条生路!小白蛇面对前方三关五卡和拥堵的排队人群,反复啃咬着杜兰的手臂,要把推演出来的生路都告知杜兰。 根据小白蛇所表达的行进路线——杜兰立刻开始行动,拉着弗拉薇亚插队往前,走向了一个醉汉。 她扑进醉汉的怀里,偷走了两张车票,还有一本乘客日志,其中夹带的身份卡能让她们渡过难关——是的,一张男人的身份卡就能度过难关? 杜兰惊叫:“不对!不对啊!时间线!为什么你会告诉我这个答桉!” 眼看醉汉东倒西歪的身子又立刻直起来,似乎是等待两位贵客多时—— ——这黑人小伙摘下帽子,露出真容,正是大姐大一直都比较信赖的来斯利。 来斯利说:“大姐大要我在这里等你们,不需要我去找,你们就会自己找上门,果然是真的。” 杜兰惊慌失措,江雪明就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任她们如何逃,都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 来斯利一边拦下前来探视的战团兵员,一边与杜兰说:“不如打开日志,看看最后一个任务。” 身份卡的署名是[江雪明]—— ——正是无名氏枪匠的个人信息卡片,在广陵止息眼中,这是一张万能通行证。 两张车票的班次座次从清水湾出发,以十一区黄牛镇为终点。 乘客日志上没有写具体的任务,只有一段寒暄问候。 “克劳迪亚·阿尔斯·杜兰和茜茜·弗拉薇亚·马库斯。两位姐姐你们好。” “这是我第一次用[姐姐]的称呼向你们作问候,按照战区推进的时间进度,我应该与劳伦斯·麦迪逊在作最终决战——成败就此一举。” “非常抱歉,杜兰。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留你们一条生路的意思。无论是在飞机上,或事到如今,我依然还是那个态度,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是我提前为你们买的车票,你们应该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修整。然后登上列车,至于去哪里,要在什么地方下车,那是你们说了算。” “可惜的是——这辆列车已经被征用了。所有的座次都被我买断了。要留给贵宾作为逃生工具。你们要是喜欢玩狼人杀,不如上车来一场试胆大会。” “这趟列车上有星界帮的蜥蜴人,四十八区的执政官和他的妻女,牛蛙战团的十六个战士,还有一位跳帮接舷战斗经验丰富的车长,放轻松,不是伍德·普拉克。” “上帝创造的男人和女人都被蛇蛊惑,要偷尝禁果。圣经似乎是这么说的。后来就有了爱情和智慧。” “蛇一定是邪恶的,对吗?我不读经书,也不信教,我不懂。” “不过我想,不论是黑猫白猫,穷奇梼杌。” “它们要是听了你们的故事,总会为你们想出一个办法,找到一条出路。因为好猫咪喜欢大团圆,坏猫咪喜欢帮恶人,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就交给boss来办。” “至于劳伦斯·麦迪逊,名人说的确实是名言,但名人名言却不一定对——” “——何况他只听了前半句。” “倘若想征服全世界,首先得征服自我,我不光与人斗,时时刻刻都要与我自己斗。” “这是海明威的下半句,也是我身为大姐大时,一直牢记在心的事情。” Act.18 Prodigal Son·浪子 前言: 宁被人妒,不受人怜。 ...... ...... [part一·显圣化身] 失去白纸扇和杜兰,代表劳伦斯失去了敏锐的观察力。 失去黑手套和茜茜,代表劳伦斯失去了致命的杀伤力。 忠心耿耿的蝇人死去,阁僚与堂哥只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死伤无数,广陵止息的队伍神出鬼没,下一个目标直指香湾零号站台。 留给教祖的反应时间不多了—— ——他在处理完三合镇的事物时,终于从混沌中醒悟。 这些文件,这些合同,像极了一张张晕染着lsd毒品致幻剂的锋利鱼钩,死死拽住了他的嘴。 起初广陵止息开始进攻时,四十八区的执政官大人还发来警告,要他多加留心提防,这次是傲狠明德的精兵强将来执行缉毒任务,目标直指小兄弟会。 劳伦斯并不在意—— ——因为这种黑白两道之间的社交辞令已经讲过无数遍,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都要他小兄弟会收敛一些,被打掉几个窝点,关停几家工坊,只是割肉放血让出蝇头小利的事情,三合镇才是他的目标。如果让执政官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吓住,劳伦斯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传来的战斗简讯却一条比一条离奇诡异,黑手套转述的情报听上去是那么吓人,那么恐怖。直到这个玻利维亚小伙子的声音再也传不到香湾站台来。 劳伦斯·麦迪逊终于从香甜的油墨味道里醒来,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事情,不是他交钱割地就能搪塞敷衍过去的麻烦。 他必须立刻开始挣扎!丢下手边的公章文件,放下所有营业主体!他要逃到上帝的领土去! 这位红头发的授血之人失了所有风度,换上一身沉重寒衣,套上避弹甲胃,马不停蹄的奔向幸福的出口,利用[天国之门]离开零号站台,来到多通路的[万用房间]之中,与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经理人打了个电话。 “马纳!我现在就得离开这个地方...” ..... ..... 拇指哥此时此刻身处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博物馆,是小兄弟会最重要的宝库。教祖想要逃跑,第一时间肯定得回到这里来,要用[天国之门]的力量,将这个房间里的财宝都提前转移。 拇指哥的身边还有三位傲狠明德的战士。 他们分别是杰森·梅根、寻血猎犬与喀秋莎。 除此之外,十一区游骑兵团的千余人已经接走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防务工作,一百多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兔子洞]的出口。 拇指哥紧张激动的看着青金贵人,在寻血猎犬的授意下,平复心情,对教祖的来电作出应答。 “典狱长,博物馆的大门随时向您敞开,请放心...” 劳伦斯内心狂喜—— ——只要有这笔钱,他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想办法东山再起。于是迫不及待的向大门踏出一步。 只是这一脚踩出去,内心莫名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或许是现场两位vip的灵压过于强烈,肢体踏进天国之门的瞬间,劳伦斯便吓得脸色铁青! “温蒂!”杰森怒吼着,呼唤着魂威的真名:“击碎这道大门!” 风车的湛蓝灵体一拳将北侧大门轰成了碎片,只留下劳伦斯的一条大腿,立刻被枪弹打成了肉泥! 教祖大人踉跄狼狈的跌回万用房间中,对于马纳经理人背叛自己这件事,他沮丧懊恼,在大腿失血身体失能的瞬间,精神世界也要跌入死门。 “不能认输...不不不...” 这条百足毒虫死而不僵,瘫在安全温暖的万用房间中,大脑也跟着开始高速运转,不愿就此认输。 他的额头满是冷汗,从甲胃的医疗包中取出万灵药,将大腿的伤势治愈,强烈的精神损伤也让他感觉到大势已去。 “逃到这里来,你不是为了认输!不是为了失败!不是为了死在这里呀!劳伦斯·麦迪逊!” 他反复强调着,像个偏执狂,眼看敌人的魂威超能将大门重新复原,风车又一次把博物馆与万用房间的通路修复。 从门扉中照出杰森·梅根的阴桀眼神—— ——劳伦斯找回意识的瞬间,立刻取消了天国之门对这扇大门的控制! 枪弹在半道就被大门截断,财富的大门永远向劳伦斯·麦迪逊关上了。 ..... ..... 寻血猎犬:“你急什么?!” 喀秋莎:“对呀!先生!你急什么?!” “我的灵感非常敏锐。”杰森从地上捡起半截弹头,观察着它的切口:“刚才劳伦斯·麦迪逊踏出一步,哪怕只有一条大腿,我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恐惧心,他想逃跑!如果再迟一步,连这条腿都留不下来。” 拇指哥紧张的握住手机:“他还没挂电话!怎么办?我们的意图暴露了!” ..... ..... 劳伦斯先生又一次恢复冷静,缓缓开口,与拇指和傲狠明德的战士们斡旋。 “为什么?马纳?为什么要出卖我?” “你们都听得见我的声音,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对吗?” “我为傲狠明德看管这所监狱,为十一区的执政官办事,为四十八区的财政做了许多贡献。” “算一笔最简单的账,我应该比你们之中任何人都要值钱。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死了,对深渊铁道来说是多么大的损失?” ...... ...... 拇指哥已经将手机开到免提模式,劳伦斯的声音能传到所有人耳朵里。包括广陵止息战团的fob电台,还有傲狠明德的专线。 教祖瘫坐在万用房间中,他还有几条路可以走,还能去往另外几条捷径,但他想要最简单,最直接的一条。 “一个家庭为什么能被称为家庭?一栋楼房为什么能被称为楼房?” “正因为[门]的存在!是门让顽固的石头变成洞穴!是门让无限遥远的路途,变成温暖的居所——我的灵能力量是傲狠明德无比渴望的神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和我作对?” “我就是上帝的化身!是神灵显圣!” “我为铁道和boss做了那么多事!关押那么多的罪犯!创造那么多的财富!是我为你们打开了一道幸福之门呀!” 从电话的另一头—— ——传出了boss非男非女好似幼儿的声音。 “劳伦斯·麦迪逊。” 教祖:“boss!boss!boss!您终于愿意应我一句了?” boss:“你是个人才。” 教祖:“没错!没错!您愿意接纳我?我就知道!您绝对不会让珠玉蒙尘。” boss:“停一下。我接这通电话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让你认清现实,好好想想人生中最后一段时间该如何度过。” “什么意思?”劳伦斯·麦迪逊脸色剧变:“傲狠明德...你真的打算放弃我?” boss:“我听前线传来的战报描述——你的魂威确实很美,非常非常诱人。但是我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别人造出来的大门,让你亲自从这尊大理石凋塑的臂腕中穿过,让[天国之门]将你的肉身送去远方,恐怕你会立刻陷入[死门],和灵魂失去联络。” 劳伦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他曾经确实这么做过,在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不利用其他媒介,直接钻进天国之门的怀抱中,整个过程非常惊险。抵达目的地时,由于灵体还滞留在门扉的另一侧,失去灵魂的肉身几乎痴傻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到人间。 “这不是捷径。”boss如此形容:“这是一条[死路],如果没有工匠为你制造大门,如果没有别人的血汗,又怎么会有你的天国?” 劳伦斯大声辩解着:“boss!我有用!我还有用!如果没有我...” 傲狠明德打断道—— “——你在黑德兰留了多少哨兵?让他们开始行动吧。尽管试一试,看看这些罪犯能给我带来多少麻烦?我会顾忌这些吗?你想威胁我?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本吗?” 此时此刻—— ——除了青金卫士与游骑兵团的千人武装力量,从黑德兰房顶升起的太阳似乎永远都留在了这片沃土之下。 这位薪王忠心耿耿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授血的怪兽无法逃去阳光普照的土地。 “我能给你带来财富!”劳伦斯紧张的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更多的元质!更多的钱和权力!更多的土地!对吗?” boss:“不,我在乎的只有人。” “你要人?”劳伦斯略加思索,又立刻改口:“我也可以当人!我也可以爱人!神自然是要慈爱世人的!对!你说得对!” boss:“什么叫你[也可以]?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也可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可以废除势力,拔掉羽毛,我可以温顺驯良。我能...”劳伦斯说到一半突然愣住,却有种钻心剜骨的痛。 ——在出让权力和土地一事上,这种痛苦几乎根植于他的灵魂中。是绝不能让步的事情,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boss语气充满森然杀机,从奶声奶气的小孩子,变成低沉稳重的男青年,它想用什么声音去说,便换做另一幅口吻:“劳伦斯·麦迪逊,你认为农神为什么是农神?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强大神力吗?是他生下那么多的子嗣,其中有个孩子叫朱庇特,后来在希腊神话里当众神之王,农神是他为父权作追封所造的谥号吗?” 劳伦斯的脑袋颓丧低落的垂下。 boss却激烈高亢的叙述着神话的基本规则。 “只有无数的人们去耕作,去劳动,才能创造财富,财富之源不是土地,是人本身——是人类创造了农神节日,如果你要用名画来自比农神,那就得接受自己的命运。你吞下的不是血肉至亲。是无数个受你残害,同样在这片土壤出生长大的兄弟姐妹。” boss又讲起它灾兽眼中的世界。 “我们的母亲从来都只有一个,从来都只有这片土壤,是碳水化合物与基因塑造的血肉机器。为了不变成基因的奴隶,为了不活成机器的模样,才诞生了那么多的灵慧与爱意。才有那么多的礼仪与规矩—— ——劳伦斯·麦迪逊,逃吧!接着逃!你不配死在这间博物馆里!这里汇聚了智人历史中无数颗璀璨明星的灵魂作品! ——你想浪子回头?做什么美梦!” ...... ...... [part·大难临头] 继续跑! 别停下! 劳伦斯慌不择路,失去了财富的法门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朝着二十八区的门扉逃跑。 撞开大门的瞬间,他感觉一身轻松,放下了多年积蓄,有种不破不立再次破茧成蝶的爽快。 宁被人妒,不受人怜! 这便是劳伦斯的想法,他无法接受boss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坐在王位上的人本该是他! 陌生也熟悉的环境让他呼吸顺畅,此处是一家餐馆二楼的冷库,位于二十八区雾凇峰自然保护区的无名村庄,往北是交通署枢纽四通八达,往南便是另一个癫狂蝶圣教的聚居地,能与其他血蝴蝶同胞联络。 雾凇峰自然保护区也是h16t致幻剂的原产地,劳伦斯心中起了绮念——如果能拿到此类道具,哪怕遇上一两个闪蝶单位,也有正面作战的能力。 他匆匆忙忙往餐馆前厅走,和前台伙计打过招呼,亮出小兄弟会的袖章,正准备取走神龛香炉下的钥匙,从保险柜里取些药品来防身。 一个陌生的黑发男子按住了劳伦斯的手。 文不才:“看来你就是教祖了。” 那一刻,劳伦斯只觉得诧异莫名,惊讶万分—— ——他本想着傲狠明德放了那么一通狠话,或许兔子洞的其他出口早就有人蹲守,可是二十八区的餐馆里外见不到任何车站的兵员,连管事小工都没换过人。 眼下这个莫名奇妙的男人,为什么知道他劳伦斯的真实身份?他是vip吗?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甚至从来没见过! 历年去往交通署梳理人际关系,参与社会交际时,劳伦斯见过许多闪蝶,在铁道系统中活跃的闪蝶单位,他几乎都认了个遍,却对文不才感觉非常陌生。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教祖被擒住一臂,只觉得敌人拿捏腕骨的那只手传来恐怖的巨力! “打开天国之门!” 他呼唤灵体,要与文不才作死斗! 大理石凋像透体而出,如古罗马战士的健美身躯,朝着文不才的颅脑勐然轰去重拳。 在餐馆前厅产生了一道强烈的激波! [酒狂]黑漆漆的鲨皮臂膀以掌扣拳,半途截住天国之门的拳击,几乎将这灵体的腕骨都折碎! “喔!——”劳伦斯右手吃痛,透过灵体看见那古怪的东方人伸手取枪,立刻催动魂威继续出拳! 酒狂:“阿哒!” [天国之门]的另一条臂膀也在凶悍的中位截踢中变得粉碎。 文不才提枪定步,m500的枪口直指劳伦斯·麦迪逊的头颅。 枪焰喷发的那个瞬间—— ——劳伦斯浑身迸发出强烈的寒意,以魂威的形体护住颅脑,天国之门弯折的两臂依然勉强画出一个圆来! 子弹跨越那道大门,又立刻从冷库二楼房室的门扉射出,几乎打穿了两人头顶的地板。 一枪未果,文不才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连续六枪打完,似乎还在思考敌人的魂威力量到底是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天国之门]的神奇造化,也看不太清马格努姆的弹道。还在为自己失手射偏的射击结果感到疑惑。 头顶楼板的着弹点传出炸裂清音,文不才便立刻压低枪口,权当做m500的后坐力让他去打天上的飞机了。 劳伦斯也不得不跟着压低身体,操纵魂威去引导这致命的子弹—— ——文不才将左轮手炮交给酒狂来控制的同时,终于从天国之门作圆环的两臂之间,看出了那么一点蹊跷。 可是他没有停止射击—— ——没有停下的意思。 武器袋里的弹药还有两百多发,劳伦斯的魂威精密度极高,那么持久力呢? 文不才先生单只是想从正面突破天国之门的防守。劳伦斯却一点点后退,在连续的射击中苦苦支撑,终于找到了必要的道具! 说时迟那时快—— ——教祖的腋窝下寒光一闪,餐馆前台一个毫不起眼的高脚杯变成了新的门扉。 子弹透过[天国之门]的引导,从杯盏中径直朝着文不才射去! “哈哈哈哈哈哈!”劳伦斯癫狂的狞笑着:“伤害上帝就是伤害你自己!” 笑容只持续了零点几秒—— ——酒狂紧紧攥住了暴烈的弹头,强大的动能在这个灵体的手掌上留下金灿灿的熔流铁丸和音爆扬尘。 看见这一幕,劳伦斯整个人都麻了。 这个敌人的魂威强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能挡下子弹算不得什么神奇的灵体,但是能徒手抓住子弹,拥有如此夸张的速度与力量—— ——现在的他绝不是[酒狂]的对手。 哪怕这个灵体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光靠它的力量与精密性,它的爆发力和反应速度,杀死教祖只不过需要短短几秒,几次呼吸! “阿哒!”酒狂悍然出拳—— ——劳伦斯以天国之门仓皇失措的应对着狠厉的拳击。第一时间抓走扑面钱柜旁的开工大铜锣,造了一扇不过五十厘米直径的圆形门扉! 纷乱的拳影轰在铜锣的空心大门处,立刻就从同一个入口探出。这十数拳落到空处,文不才的肉身却追不上劳伦斯那羽蛇授血的轻捷步调。 他们在一楼铺面翻腾辗转,一个拳枪两用,一个狼狈逃窜。一楼所有的家具都被拆得稀巴烂,连接饭店卡位的承重墙被劳伦斯疾步倒退的肉身撞开,只为了求得一点生机,一条生路。 “门!门!门!” 劳伦斯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字—— ——找到门!逃回万用房间去! 突如其来的高位高扫腿抽碎了大铜锣,饶是[酒狂]再怎么笨拙,连续直来直往的拳击轰打没有结果,就换了攻击路线和攻击方式。 劳伦斯的嘴巴被飞散的铜铁裂片割开两道鲜红的伤口,连着防弹头盔的耐力板一起裂开。他翻滚爬行又立即起身逃跑,勐然大跳攀上碎裂的承重墙往上逃命! 大铜锣的裂片四散纷飞,如致命的霰弹,它打在房室各处,将小兄弟会几个看热闹的中间人还在慌乱的搜寻枪械,准备帮小兄弟会的贵人杀敌,当场被破片打得脑浆横流倒地暴毙。 文不才紧跟其后,手中的枪弹泼去目标的后心嵴背,却见到纯白的大理石像依然双手画圆,保护着这头恶魔。 撞进冷库铁门的瞬间—— ——劳伦斯·麦迪逊冷汗直流,回到了万用房间。 他不知道二十八区的雾凇峰来了什么怪物。但是这条路也走不通了,还在门前等候了片刻,看见文不才伸出手来,要进入万用房间的那一秒,他几乎恐惧到抽泣。立刻解除了[天国之门]的特殊能力。 有一根手指头留在此处—— ——劳伦斯立刻将它捡起,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要补充激烈战斗中损失的体力。 ..... ..... 文不才握着一条新鲜的手臂,食指已经断开,指头不知所踪,手臂是从楼下的尸首身上掰来的。 他非常谨慎,早就从雪明和小七的作战记录里学到了新的探路技巧。 “还好...” 从冷库的大柜门往里看,景色已经恢复如常,代表这个[兔子洞]已经失去了作用。 “还好我留了一手。” Act.19 Come On·来吧! 前言: 本性流露永远胜过豪言壮语。 ...... ...... [part一·破防] 万用房间之中,劳伦斯·麦迪逊正在经受严酷的考验。 要返回香湾的零号站台吗? 黑手套已经死了!s272带回来的尸体还没来得及仔细查探!如果那个塑布袋子里冰凉的肉块就是蝇人,那么代表我推心置腹的干部们,只剩下了三个姑娘。 杜兰和弗拉薇亚没有主动联系我,她们还好吗? 葛洛莉倒是一直在与我报告城区的战情,她值得信任吗?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要将我逼疯,想逃去一个令人安心的地方... 我已经十八个小时没有合眼,埋在文件袋里,几乎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只知道签章和写字,却忘记保养自己的灵体,修复自己的精神... 恐怕杜兰和弗拉薇亚两姐妹已经趁乱逃跑了吧。 不过s272还在我手中,在香湾的木栈堡垒零号站台里,马纳那个狗杂种已经把所有[兔子洞]的位置都卖给了傲狠明德!我绝不能主动钻进这些门扉之中。 要是再碰上刚才那些诡异古怪的敌人,我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我在香湾的零号站台还留着最后一批死士,或许能在他们的掩护拖延之下,乘坐僵尸列车离开这座城市逃去其他地方。 天国之门的发动条件十分简单,也十分复杂——需要我的双手去触碰两扇真实存在的大门,如果这扇门已经不在了,被人为破坏,或者移动了位置,这些变故极有可能让穿越大门的人身首分离当场毙命。 劳伦斯·麦迪逊如此想着—— ——终于鼓起勇气,向着耻辱且可恨的失败之路,踏出了第一步。 回到香湾,就代表着他要与部下作体面的告别,要与这十来年的辛勤耕耘,二十多年的贩毒历史,说一声再见。 当他来到木栈堡垒充满潮气的房间里,整个零号站台上上下下一百多号兵员干部依然各司其职,只有浦西带着几个贴身保镖留在屏风露台之外,似乎在等待教祖回来。 广陵止息的队伍没有贸然进攻这座堡垒,雪明不希望看见没有意义的流血牺牲——这座木质城寨就像是一个机关城,连接楼阁梯道的各个榫卯能根据教祖的灵能力量切换通路,但凡在他的视野之内,杀人机关无处不在。 胜利的前夜是敌人反扑最凶最恶的时候,黎明到来之前,也是最黑暗的时刻。 教祖不紧不慢的平复心情,回到了熟悉的理事柜台前。 浦西小妹紧张兮兮的攥住了s272的衣服,把闯下大祸的阿星推去屏风那头。 “教祖!这娘皮和葛洛莉杀死了蝇人!她们很可能是广陵止息的奸细呀!” 劳伦斯心如磐石,八风不动,没有理会浦西的一面之词,对s272问讯时,语速极快语气却平稳。 “我要一个解释。” 小星星立刻把实话都说出来,把雪明吩咐的事情都逐一告知。 “这家伙要给我喂毒药!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肯定是想把我迷晕了!大姐识破了他的诡计!把他杀了!” 劳伦斯没有说话,只觉得莫名心焦。 按照s272的说法,葛洛莉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这个小妹,哪怕在朝不保夕的黑帮火并生活里,依然视这份情谊如人生至宝。 这种关系实属令人羡慕,让他不止一次想起了米力克—— ——想起了他的执剑人。 “这两个娘们好大的狗胆!”浦西骂骂咧咧的:“居然敢杀小兄弟会的干部!教祖,我这就...” “闭嘴!”劳伦斯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如果能把s272当做谈判筹码带上僵尸列车,在广陵止息开始进攻之前,或许还能依靠葛洛莉的武力搏一条生路。 小星星正想把蛋糕呈上去,掏罪证的动作做了一半,在劳伦斯眼中看来是那么刺眼!心中的恼怒化为愤恨,厉声大吼着! “够了!s272!是我指示蝇人对你下毒!是我!现在你得听从我的指令!你的小命在我手里!” 小星还打算演上几分钟,没想到教祖倒是先破防了。 “不装了是吧?” 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几乎击碎了劳伦斯·麦迪逊的心理防线,短短的几天之内三合镇送来的大礼,紧接着便是一小时里发生的诸多战斗。 事到如今他不愿再去讲任何人情世故,只剩下了赤裸裸的利益。 他依然是那个精明的商人,与s272开出合适的价码。 “你与葛洛莉要站在我这边,杜兰和弗拉薇亚恐怕已经趁乱逃走了。你的大姐很厉害,如果你们护我周全,我必定会把代理人的位子交给你们来做。” “教祖!”浦西不理解,这两个小婊子来到小兄弟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怎么突然就横插一脚,变成代理人的候选者了!? 屏风之外,蝇人是死不瞑目,他的颅骨碎片已经开始发臭,两只眼睛失血发白,落在塑布袋子的不同位置,被肢体压得变形。 阿星不假思索,立刻指向浦西:“我要她的命。” 浦西·裴迪南脸色剧变,姣好的面孔扮作凶神恶煞的模样,招呼保镖围了上来:“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人在说什么!” 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妹妹居然有一副如此恶毒的心肠,劳伦斯心神一振,像是突然从旧房间里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宝贝。 阿星立刻指着浦西·裴迪南,直言不讳说出真相。 “我在博物馆里弄死了她的父亲,她一定怀恨在心,而且照教祖您的说法,还有她的反应,要我们接管小兄弟会的生意,她一定是最不服气的那个,我要杀了她。” 这番话句句属实—— ——但还有一点私人恩怨。 小星星记得清清楚楚,浦西·裴迪南差一些就害死了维克托老师。 这个恐怖变态的女人还是红糖厂的管理者,杀一千遍都不够,如果能借劳伦斯的手除掉她,一定能给广陵止息的兵哥哥们省下不少麻烦。 教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可是时间不等人,这种精神与意志的考验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这些人生至关重要的分岔路口,这些选择题,他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 浦西和斯塔斯只能活一个! 杀死s272就等于和葛洛莉决裂,到时候不光是广陵止息要取他狗命,还多了一个恐怖的杀手g117。 杀死浦西就等于和旧部决裂,这姑娘的父亲为小兄弟会打了一辈子工,女儿也要投身蓝领阶层,终于混出点人样,却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当做权斗的牺牲品香消玉殒。 “你来我身边,浦西。” 劳伦斯做出了选择。 浦西小姐立刻打起精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词,领会的意,又反复追问:“我要来您身边?是什么意思?” 劳伦斯:“来到屏风之后,来到我面前。” 能会见教祖,是整个小兄弟会至高的荣誉。 浦西立刻像是决斗比武中的胜者,与身侧不懂事的小丫头作狞笑,步子走得又急又快,她曾经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人生的终极意义似乎就藏在屏风的侧门之后。 只是在保镖和小星星的眼睛里,浦西·裴迪南踏进门扉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一滩稀碎的肉泥。 劳伦斯吐出一口浊气,从精神力涣散的状态中醒觉——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 抛弃旧部,逃离香湾。 只要抓住s272,这个小姑娘是另一种火狐狸媚药,能让葛洛莉对自己言听计从! 与多年之前的那个雨夜一样,在医护所的大门前,保护着他的人,从米力克变成了这两个姑娘。 “其他人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 不等保镖们说什么,劳伦斯立刻下令,遣散了悲恐惊惧的打工人,这些保镖的眼神让他作呕—— ——那种怀疑,那种不信任,那种被当做工具使唤,却不肯甘心听令的眼神,与白纸扇一模一样。 不过没关系,这些工具已经不好用了,马上就可以换成新的。 劳伦斯语气温柔:“s272,越过侧门,来到我面前吧。我已经帮你除掉了浦西·裴迪南。” 小星星止步不前,望见门扉之后的碎肉稀泥,有种巨大的恐惧感将她包围。 劳伦斯·麦迪逊!这家伙杀人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对忠心耿耿的部下毫不留情! 如果不是大姐大,恐怕这头恶魔下一个杀的就是我呀! “你在等什么?你在怕我吗?”劳伦斯的语气里带着点得意,似乎在品尝这种恐惧:“对!你应该怕我!只有恐惧才能让人服从!越过这道门!来见我!” 小星星一步步走出去。 劳伦斯谆谆劝诱喋喋不休。 “对,信任我,接纳我,像杜兰和弗拉薇亚从小就能感受到这种恐惧,她们绝不敢忤逆我——马上你也会像她们一样。” 一只脚踏过门槛,阿星终于来到了教祖面前。 教祖立刻张开双臂,要拥抱新的女儿了。 小星星捂着口鼻,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教祖。 那家伙的一条大腿刚刚长出来,身上都是血污创伤,像是经过好几场恶战,或许精神意志受过打击,已经费拉不堪,是最脆弱的时候。 劳伦斯瞥见s272的装束打扮,越看越喜欢——那个小姑娘依然穿着囚衣,对她自身的定位依然是囚犯,非常本分。 “你在等什么?来我怀里,我立刻带你登上僵尸列车,我们离开这里。” 小星星没有靠近劳伦斯的意思,她紧紧握着手机,fob电台与手机录像将这一幕幕都传回了大姐大那里。 接二连三的车轮战几乎消耗掉劳伦斯所有的耐心——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也变得冰冷。 “为什么你不听话?” 在上帝眼中,忤逆已是死罪,哪怕面对喝令不作应答,也要抽筋扒皮打断手脚,才能平息上帝的怒火! “为什么?!你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你在鄙视我?s272!我帮你铲除了竞争对手!杀死了浦西·裴迪南!这是我与你施加的恩惠!你却要辜负我吗?!” “我在等海鸥的啸叫——来吧!劳伦斯·麦迪逊,本性流露永远胜过豪言壮语。”阿星站在屏风一侧,与劳伦斯不过五六步的距离。 ...... ...... [part2·杀] 海鸥的啸叫? 清水湾是一条地下河,哪里来的海鸥?! 劳伦斯犹豫的片刻,从屏风之外传出银河的枪声,那就是古怪诡异的鸥鸟厉鸣! 亚音速弹头击穿屏风的瞬间,雪明已经锁定了劳伦斯的位置,身居木栈堡垒的高点对露台之下肆无忌惮的倾泻着火力! 子弹连续命中一点,敲碎防弹玻璃的同时,劳伦斯又回到了熟悉的地狱里! 与黑手套最后几次联络,从无线电中传出的鸟叫,便是这种夺人性命的音符! 破碎的屏风夹带着流弹几乎将他打成了筛子!他在木栈堡垒的露台走道翻滚,两条腿千疮百孔,身体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一只眼睛也瞎了,却没来得及死! 银河泼出去四个弹匣的火力,两百余发子弹将这威风凛凛的教祖打成了漏水的破布娃娃,幸是身上的重甲保住一条狗命,能让劳伦斯瘫在走道木板旁去看一眼荷花池里的游鱼。 他翻滚着,一点点爬进露台的门廊处,心中却只有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将办公室修在如此开阔的地方,原本他只想在谈生意时多看一眼领土的美好风光,好比现代社会钢铁丛林中高处不胜寒的写字楼,总要撤掉家具,做出巨大的落地窗,像成功的企业家那样,看一眼窗外繁华的大都会。 这绵密如雨的子弹让他失去了肉身迎敌的作战能力,只能借用魂威超能来杀敌了! 换源app】 可是敌人在哪里呢? 从弹道来看,似乎是站台西南角的哨塔射来的。 那里应该是整个零号站台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是广陵止息的人吗?! 不对!为什么s272没有中枪?! 后知后觉的劳伦斯终于幡然悔悟! 他就像是希律王,在莎乐美的蛊惑下杀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 把蝇人送去s272的房间,简直是羊入虎穴,给人家送了一份大礼! 浦西·裴迪南被他亲手杀死,换来的只是葛洛莉冰冷无情的子弹! “杜兰!!!” 劳伦斯咆孝着,从伤口中迸发出更多的血,因为怒极血压突增又恢复了一些行动力。 这半年的隐忍,他无时不刻都在观察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的两个小女儿,只怕她们被竞争对手杀死,只怕她们因为意见不合感情破裂而分道扬镳。 可是杜兰送来的这份礼物,现在要来取他性命了! 就在一分钟之前,他劳伦斯还傻乎乎的,还信誓旦旦的要与s272保证,要把小兄弟会代理人的位子当做谈判筹码! 一种巨大的耻辱又一次将劳伦斯的心防狠狠撕开。 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陷入灭亡之前的疯狂。 “冷静下来!麦迪逊!冷静!” 他就像个吸食过毒品的瘾君子,却要强行安抚自己暴躁的精神,他的求生意志坚韧无比,把肉身的剧痛当做镇静剂来用。 时不时响起的鸥鸟啸叫让他胆战心惊,子弹轰在木梁房柱旁,想把他从阴影中逼出,逼迫教祖作出更大的动作,好锁定目标一击毙敌。 “报仇是没有意义的!”劳伦斯在茶室爬行,他身体各处骨折,血液流失接近一千八百毫升,马上就会失去意识,从医疗包中掏出最后一点万灵药,找到安全的地方,就立刻对脖颈扎下。 甲胃的凯夫拉和碎钢片几乎和他的授血肉身长在一起,剧痛与瘙痒要把这头恶魔逼疯了,但他依然要继续活下去! 只要活着,只要能活着,财富、权力还有土地都会回到我手中! 劳伦斯如此想着,摇摇晃晃的站起,又让突然碎裂的大茶缸吓了一跳! 银河的子弹敲碎了茶室的柜台,击穿了茶缸,打在镜子上。镜中有劳伦斯的倒影! “这就是最后一枪!这就是最后的霉运了!”劳伦斯·麦迪逊猖狂笑道:“人生时运有高低!果然我命不该绝!冥冥之中老天爷也在庇佑着我!幸运女神会卷顾勇者!只要我继续挣扎!就绝不会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零号站台的各个部门乱成了一锅粥,警报响起的同时,雪明放弃了狙击高点,向着教祖追赶而来。 劳伦斯先生没有功夫去处理身后的s272,只要堂会的打手能拖住敌人,他就可以乘坐零号站台的列车离开这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的万灵药...然后去月台... 等等!等一下! 她为什么这么快! 通向万灵药库房的道路被一个漆黑的影子撞开,那便是无名氏大姐大的身影,一道夺目光焰砍开木质墙垒,带着恐怖的声威进入堡垒内部。 劳伦斯隔着五十来米的距离,中庭天井对面的走道,就看见葛洛莉与他遥而相望——刹那的犹豫!灼热的子弹钻破百叶窗,打碎了回廊的木墙,震飞了劳伦斯的头盔! 与钢盔长在一起的头皮都被撕下,劳伦斯几乎吓得脸色发白,却再也不敢往库房去了! 只听中庭对面交战的声音,他句着身子试图呼唤魂威去偷袭葛洛莉! 与g117交战的打手有十数人,在那种开放型场景里,似乎天国之门找不到任何插手的机会!没有门可以用! 教祖看得清清楚楚—— ——那恐怖的怪胎在屠杀他的兵员。 起初四五条枪在宽敞的廊道中被葛洛莉的景光反制爆杀,留下一地手指和碎铁。 堵在身后策应的伙伴悍不畏死,往前奔走句身拦腰,要以死相逼制住葛洛莉,黑无垢长靴一个斯巴达踢! 爆裂的颅脑破片几乎变成了一道血液所造的扇子,直接摧毁了先锋兵的战斗意志。 劳伦斯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连滚带爬遏制住所有侥幸杂念。 “天国之门!带我离开这里!带我去月台!” 一头撞进茶室的小柜子里,终于从零号站台的行李柜中勉强的钻出来,像一条狗钻出了狗洞。 看见烟雾飘摇蒸汽缭绕的火车,劳伦斯的心刚刚落回肚子里。又听见身后阴魂不散的鸥鸟厉鸣。 往月台接引道路的走廊看去,一扇扇窗户多了十数个血手印,小兄弟会的兄弟死得干净利落,有撞破玻璃挂在窗边,有身中数枪血肉横流,一颗脑袋滚出去老远,脖颈的伤口也被滚烫的大剑烫成平整的焦炭,落进月台的铁轨。 劳伦斯眼神炙热,在廊道的出口,那是他唯一杀死葛洛莉的机会!那道门他已经摸过了! 心念一动,他便矗立在结实牢靠的月台梁柱之后,通过掩体暗中观察着。眼看葛洛莉一路走,一路杀,终于来到接引通路的大门前。 可是下一秒—— ——那个女人迸发出来的魂威敲碎了墙壁,是破墙而出! “居然根本就没打算走门吗!”劳伦斯失声尖叫着,双手捂着下巴,像个小姑娘那样委屈到流泪了! 从火车上跳下十来个打手帮工,要为教祖博取最后一点逃跑的时间。 当头的那个气势汹汹的往前跑,拉动汤普森冲锋枪的枪栓,抬起枪口就中弹倒地,天灵盖飞到了配电室的柜子上。 雪明打空了最后一颗子弹,立刻丢开银河与景光,她身上脸上全是血,面对数十条枪械时只想抱头冲刺,追上劳伦斯·麦迪逊。 子弹轰中防弹囚衣和芬芳幻梦,也成功拦住这战狂的冲锋。 打掉第一个弹匣,小兄弟会的人们终于明白,子弹对这娘们没用! 忠心耿耿的部下丢下软弱无力的枪械,提起短刀和斧头,要用肉身拦住这杀人狂魔。 噼砍割刺的斧子匕首奔着g117的要害而去,人群围成一个半圆,当头两位勇士逼向葛洛莉,两手一轻叫人拿腕翻转肩顶,手臂反折吃痛武器就落到葛洛莉手里。喉咙跟着一凉,血液便如瀑布一样流淌出来。 右手位的倒霉蛋叫葛洛莉一个入身投砸进人群里,再爬起来时背上多了五六把刀子,走出去几步就跪地毙亡。 雪明没有停,只是提起刚抄来的斧头往前一掷,隔着三十来米的距离,劳伦斯的背心多了一样小礼物,被斧头噼得人仰马翻,终于抓住火车的铁梯,狼狈的爬上了列车。 大剑抖起撩刺,只出了一招,这双手剑就被穷凶极恶悍不畏死的打手用喉口和双掌勐然夹住。 雪明拧腕去拖割想拿回武器,后脑一疼,身后的敌人便攥住了她的头发—— ——这些畜牲聪明得很,似乎知道[芬芳幻梦]的厉害,在眼睛看不见,肉身也感受不到的头发上作文章。 只是这么点东西还不够! 葛洛莉的脑袋一歪,跟着那只大手的牵引力量回身低头旋转,刺中喉口的剑刃便迸发出鲜红的浓汤来。 她负剑割断头发,战剑贝罗格伯引燃了血红的发丝,带起周身四条断臂两个躯干,雪明便脱身而出,留下一地尸首。 最后还有一个年纪轻轻就来小兄弟会深造的怯战小子。 这年轻人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手里没有枪,看哥哥们被杀绝了,终于鼓起勇气,摆出别扭的拳击架势,要为劳伦斯·麦迪逊献出生命。 雪明气喘不止,只是多说了一句:“让开。” 年轻人没有说话,脑子里只想着荣华富贵,朝着看似虚弱无力弹尽粮绝的目标奔跑出拳。 雪明从地上捡来枪械,将这小子打成了法式奶酪。 ...... ...... 列车缓缓离开零号站台—— ——劳伦斯·麦迪逊在打手的帮助下拔出背嵴的斧头,伤口深可见骨,血液四溅纷飞。 他疼得哭丧,又开始谩骂,声音也渐渐虚弱。 “没用的废物!废物!” 终于往窗外看了一眼,像是惊魂未定。 “我们甩开她了?对不对!?” 几个打手围绕在教祖身边,领头的那一位摇摇头,也是满头冷汗的样子。 劳伦斯红着双眼,怒目圆瞪。 “她追不上来,对不对!?对不对!人不可能跑得过火车!对不对!” 打手:“对对对!” 教祖松了一口气—— ——直到列车驶出零号站台的窝棚,从司炉房室和火车头的车皮顶部,传出一声恐怖的震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跳到僵尸列车上了。 Act.20 Roads to Ride·在路上 前言: 至高无上的友谊,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 [part1·接舷跳帮] 接舷战,又叫跳帮战斗。 指的是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一种对付僵尸列车高效而危险的格斗战术。 当武装专列无法用炮击逼停癫狂蝶圣教的僵尸列车,缺乏重火力的支持,或者需要抓捕目标,必须近距离确认目标被击杀的特定情况,会采取接舷跳帮战——从武装专列跳入僵尸列车中,与敌人进行近身格斗,击溃敌人的有生力量,夺取僵尸列车的控制权。 就在雪明通过零号站台的窝棚跳上僵尸列车的那一刻—— ——劳伦斯先生终于认命,不再逃跑。 他迅速召集列车上最后七位防务人员,给自己戴上防毒面具,从化学品储备中拿到肾上腺素制剂和h16t,要做殊死一搏。 葛洛莉的魂威很厉害,与此前二十八区遭遇的敌人不相上下,虽然她抓不住子弹,但是那身硬邦邦的铁铠几乎刀枪不入,只要她还保留着战斗意志,不让魂威离开肉身,常规武器很难在她身上留下伤口。 h16t能夺走闪蝶的灵能神力,用它来对付葛洛莉,劳伦斯就还有一线生机。 在场的七个伙计齐齐往大腿上打药,身强体壮的大个子立刻脖颈鼓胀肌肉充血,臂膀的维度也跟着粗了一圈,力量暴增的同时几乎要失去理智,陷入迷离兴奋的状态中。 从司炉房室传出惨叫声,那是傲狠明德手底下的夜魔来索命了。 劳伦斯刚刚戴上面具,将h16t泼洒在车厢里,淡蓝色的尘晶粉末跟着窗外席卷而来的狂风散播在车厢中每一处。 听车窗玻璃破碎的声音—— ——脆弱的窗架跟着窗户一起裂开,只见大姐大翻越了半截车厢,杀死司炉和车长之后,像是灵活狡诈的狐狸,一个舍身踢将劳伦斯手下一员死士踹出车厢。 兵员跟着那舍身踢的巨力颈骨断作两截,撞碎了车门,跌在山体乱石之中,被锋利的岩石划开肚腹肠穿肚烂,死的不能再死。 大姐大的腿脚勾带起这倒霉鬼的qd环扣,轻轻一提,将枪械捞回手中。 众人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迟疑了那么片刻,敌人来得那么快,那么凶猛,甚至肾上腺素都没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 那个血淋淋的女战狂就这么从天而降,杀人夺枪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车厢内爆发出惊人的枪声! 交火对射的刹那,雪明爆发出好似山猫一样尖利的长嘶。 她嗅到空气中的h16t致幻剂,多次极限运动之后快要爆炸的心肺系统承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高压。 一枪对六枪,从scar-h这支昂贵的步枪中传出沉重的雷鸣。 她的右臂中弹血流如注,脸上的苹果肌被子弹撕裂,半张脸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后心爆发出两团血雾,子弹在她的血肉中翻滚,从后腰穿出。 可是她据枪射击的架势没有丝毫改变—— ——像是一座铁铸的雕像。 “除你武器咒”生效的那一刻,六位战士已经变成了待宰羔羊,只是稍稍偏移枪口,照着高低不一的脑门逐个拉枪点射,雪明的kda便又涨了六个。 直至吓到腿软,从防毒面具的护目镜中,依然能看见劳伦斯悲恸横流的泪水,他惊讶到难以克制,已经尿在裤子里了。 大姐大快速拔出scar-h的弹匣检视剩余子弹,插回机匣之后迅速撕下西装上衣,扯开背脊的凯夫拉囚服,她已经失去了接近一千一百毫升血,晕眩感和致幻剂带来的莫名镇静效果在毒害她的大脑。 她以劳伦斯难以理解的速度往脖颈注入万灵药,身体摇晃头晕脑胀。 在这一刻,劳伦斯内心产生了新的希望,新的生机。 “对对!倒下吧!意志再怎么坚定的闪蝶!也敌不过这包毒药的!倒下!倒下!” 大姐大撑着破破烂烂的椅背,恶心干呕摇摇欲坠,身体的枪伤愈合的那一刻,依然能听见劳伦斯狠厉叫嚣着。 “晕过去吧!葛洛莉!晕过去!我要强奸你呀!我要狠狠的侮辱你才能解心头之恨呀!” 大姐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终于从混沌迷茫中醒觉,突如其来的狂怒让她找回了自我,仅仅凭借着这股怒意,散发着焦臭味道的短发根根倒竖起来。 她从破烂的衬衫里掏出一支针剂,紧接着扎进胳膊里。 “小子!血清素!见过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劳伦斯怎么会没见过羟色胺呢? 包括火狐狸在内,他化工厂里大部分新时代毒品都是围绕着色胺类制品研发改造的各种变体。 血清素是一种神经递质药物,并且能保护神经元免受兴奋神经毒素的损害。 此时此刻,通过药物找回知觉的大姐大依然不能呼唤魂威,在h16t的影响下,这片领土属于上帝,躲在防毒面具里的劳伦斯·麦迪逊不受它的影响。 可是大姐大已经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没有像维克托老师那样当场失去知觉。 夜魔提枪上前,浑身血雾缭绕,过高的体温在初春时节晕染出一片可怖的红烟。 枪口指向劳伦斯的脑袋,天国之门立刻守护在这头恶魔身前,比划出圆心门扉,要把夺命的子弹都送去别处。 弹匣中还剩最后五颗子弹—— ——它们变成炙热的铁流,膛线割开弹体,撞上结实柔韧的铁板,在车皮强固梁弹跳反射,裂片几乎贴着天国之门的侧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打进劳伦斯的身体中! “哇呜呀怎么可能!”劳伦斯的后心除了斧头留下的可怖疮疤,刚刚愈合的肋骨又开出好几朵大红花。 他被战王的跳弹射击打得歪斜翻倒,体内的圣血不断往外流淌着,一边往门前爬,一边往身后丢杂物想要阻拦葛洛莉! 扔出去杯盏,立刻就有成片的玻璃泼洒回来! 扔出去餐刀,那大姐大舒展腰肢,奋力朝车顶铁皮投来的刀子经过好几次弹跳,直接打进了劳伦斯的屁股缝里! “不不不!别杀我!别杀我呀!葛洛莉!伱和我都是授血怪物!你我是同胞手足!” 雪明没有回话,她已经快要走到终点,空气中的致幻剂过于霸道,自由活动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十来秒,在失去意识之前,必须杀死教祖! “啊!!——————” 她在怒吼,试图用声威呐喊重新激活逐渐平静的心脏,高高举起桌台朝着爬行的劳伦斯砸过去! 天国之门愤怒的拳头将这投掷物打成了碎片,裂开的木渣子化为一根根残忍的针,扎进劳伦斯的胸口,扎穿了防毒面具,扎破了劳伦斯的脸皮,却奇迹般的没有完全击碎面具。 劳伦斯满脸是血,终于看见那恐怖的夜魔停止了行动,两眼失去神采,似乎是僵立在原地,连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都没有倒下。 他的内心惶恐至极,甚至不敢去补上一刀! 要靠近她吗?了结她?! 我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以天国之门的射程能够做到这件事!可是这娘们如此古怪!如此凶残! 要是魂威在这个时候被她击碎,我会因为死门效应当场归西! 她一定在示弱,想要诱我到她身边去吧! 不要上这个当!劳伦斯·麦迪逊!你清醒一点! 就凭你!怎么可能是这家伙的对手! 门!门!找到门! 远方的武装列车已经拉响汽笛,做最终警告—— ——那是广陵止息的战士准备跳帮战斗之前,对敌人的恐吓威逼。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牛蛙战团的战士们就要跳到这架僵尸列车上来收拾残局了。 劳伦斯奄奄一息,爬过血污泥泞,看着满地的枪械碎片,手边没有任何武器,爬到车厢的尽头,爬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路,回到了万用房间里。 房室中几道大门已经永远关闭,劳伦斯放弃了黑德兰博物馆里的财富,放弃了雾凇峰与癫狂蝶同胞的友谊,放弃了零号站台的权力和土地。 剩下的两道门,一扇属于稀人宫邸,那是杜兰和弗拉薇娅的老家,是个非常棒的人才市场。 可是杜兰和弗拉薇娅恐怕已经背叛了他,他不敢去这个地方避难。 那么最终的目的地,是甜湖城郊野的无名乡镇,是他的梦魇,是他的另一个故乡。 他无比狼狈,思量许久揭开防毒面具,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大脑才开始流畅的运转,失血过多的症状在今天已经出现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是他人生中最危险,最难过的一天。 所谓另一个故乡—— ——正是劳伦斯在迷奸珊妮之后,内心标注的新家。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地方,在医护所的后门水井,他与米力克被珊妮救下,从此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非凡之路。 父母的教育或青年时代的成长环境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米力克的死,还有珊妮——这些生离死别与畸形的大爱大恨才是塑造他劳伦斯·麦迪逊的根本原因。 哪怕把其他门扉都关上,劳伦斯也不会关闭这道门。 除了代理人以外,他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过真容,可是珊妮一直都是他的心结。 时至今日,他依然留了一道温暖的后门,时常会去米力克的坟墓前探视,远远的偷窥珊妮女士,偷窥他心目中的妻子。 珊妮·布克依然在医护所工作,从一个小护士,变成了兼职听诊的护士长。哈斯本一天天的长大,最终变成劳伦斯内心的恐怖阴影。 劳伦斯先生说过,他不会亲手杀死骨肉至亲,这句话倒是真的。 因为一栋房子,要有[门]当做入口才能变成家庭。如果将这扇门也关上,他心中最后的一丢丢良善都失去,和几个干儿子干女儿的友谊也不复存在了,谈什么做大做强,谈什么家族黑帮呢? 他从医护所的后门爬进冰冷的走道,依然能听见雨声。 这个小村庄似乎永远都在下雨—— ——永远,永远,是那么令人讨厌。 孩子出生时只有用来解决环境污染的冷凝水作伴,年纪很小的时候,哈斯本也生了不少病,劳伦斯只希望他早早夭折,免受人间红尘滚滚的轮回痛苦。可是又希望他能活得长久一些——毕竟那是他身上强壮且特殊的血。 当人们老了,也不愿意在这个无名村庄常住,潮湿寒冷的空气会伴生许多老年病,过了六十岁之后活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矮丘上的一道墓碑。 他这么想着,继续往病房爬,想找些急救用品来治疗自己的伤势。 爬到药房的时候,天依然没有亮起,薪王似乎忘记了这片土壤,坚守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天空。 生命力强悍的授血怪兽既感到幸运,又感到不幸。 幸运的是,只要太阳还没升起,就没人发现他来到了绝对安全,绝对温暖的医护所。 不幸的是,这个鬼地方依然没有万灵药,和二十年前一样,除了阿司匹林和青霉素,连止血绷带都没有几卷。 他终于扶着手术床站起,一瘸一拐的给自己止血疗伤,失血过多感觉口渴,就回到病房去取水,慢慢瘫坐在病床边,看着米力克曾经睡过的地方,突然没来由的开始哭。刚刚抹完酒精消毒的肉掌贴上眼睛,剧烈的刺激疼痛,让眼泪越来越多。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声音,像呜咽悲鸣。 后来是撕心裂肺的痛哭,鼻涕与泪珠混在一起。 [part2·血肉的重担] 这点动静引来护士站的老员工—— ——珊妮·布克与二十年前一样,站在大门前一动也不动。 她的眼睛里都是担忧和惊讶。 劳伦斯·麦迪逊抬起头,就看见昏黄的橙色安全灯光下,照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影子。 她很老了,像是被火狐狸掏空了青春。只需要一次—— ——只需要一点点,这种神经递质药物对人体大脑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会让人迅速的变老,迅速失去所有快乐。 头发不像年轻时那样油亮,如今变成干枯的枣红色。 眼睛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有神,如今带着些散光,难以汇聚出明确的焦点。 珊妮妈妈:“哈斯本?” “是”劳伦斯惊讶的看着这位受害者,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要再次去伤害这个女人,撒一个自己都难以信服的谎:“是我.是我妈妈是我” 珊妮慌了神,连忙来查看孩儿的伤。 “你圣诞节没有回来,新年也没有回来——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妈妈.妈妈救我”劳伦斯结结巴巴的,像个笨拙的孩子那样展示着身前身后的伤痕:“救我.求求您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 珊妮没有多说什么,拆开劳伦斯止血绷带,将这健壮的孩子扛上病床,仿佛像第一次救助劳伦斯那样。 “有点疼,你忍一忍。” “好”劳伦斯一边说,一边跟着珊妮的动作躺下,心中想着——她还是那么有力,可以轻轻松松把我背起。 珊妮推来洗护用具,打开床头灯,强光照得劳伦斯睁不开眼睛。 她打开劳伦斯的手,像是在教训孩子:“别挡,让我看清楚。” 劳伦斯:“好” 珊妮紧接着开始处理伤口,看清孩子身上的伤势时,眼睛一下子红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说是这么说,珊妮妈妈没有停止动作,她理干净前胸的凯夫拉纤维,拨弄开万灵药与衣料铁片的厚实皮质,用镊子一点点拔下这些异物。 劳伦斯疼得咬牙切齿。 “别喊疼!”珊妮骂道:“不取出来,等着五花八门的并发症杀了你这个小傻逼吧。” 劳伦斯:“好” 收拾完躯干的伤口,珊妮又要劳伦斯脱裤子。 劳伦斯:“我我.” “怎么?不让我看了?”珊妮露出鄙夷的眼神:“脱掉!你这两条腿都快重金属超标了!” 劳伦斯:“我可以穿内裤吗?” 珊妮二话不说,提起剪刀把劳伦斯的裤子给剪开,收拾着大腿里的弹片——这不看不打紧,一看老母亲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我的天哪.你到底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哈斯本!” 珊妮一点点割开大腿侧面的皮肤肌理,小心翼翼的避开大血管,表情扭曲好像又老了几岁。 “他妈的!这到底是一条怎样的腿啊!” 十六块大小不一的弹片分布在劳伦斯的右腿,三十三块夹带钢板裂片的杂质留在左侧肚腹以及大腿小腿里。 用重金属超标来形容劳伦斯·麦迪逊的肉身毫不为过,要是再等上几个小时,这些阻碍神经活动,妨害血液循环的致命利器就会杀死这头授血怪物。 只是老母亲的骂骂咧咧听上去有些可爱。 劳伦斯不敢去还嘴,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幸福感。 在处理伤口时,珊妮与劳伦斯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哈斯本,以后不要去游骑兵团了。你干不了这个活。” “为什么?” “你心地善良,傻乎乎的,还喜欢拼命,我已经失去了丈夫,永远都失去了,可是我不想失去儿子。” “.” “怎么不说话?我明白,我明白,你志向远大。” “不是,妈妈你刚才说,你失去丈夫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难道.”劳伦斯忸怩犹豫,终于问:“你把那个强奸犯当做你的丈夫吗?” 珊妮哈哈大笑,狠狠拍了拍儿子的屁股,疼得劳伦斯牙痒痒。 “怎么可能!你是因为伤口感染开始发烧?烧坏脑子了吗?” 劳伦斯:“那是.那是什么意思?” 珊妮叉着腰,捏着染血的刀子:“就是字面意思啊。谁会娶一个被强奸过的女人?何况我还带着你这么个小孩子!” 劳伦斯若有所思。 珊妮接着说:“哦哦哦!你可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哈斯本!你是我肚子里跑出来的小生命!和你那个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不一样!” 劳伦斯苦恼又悲伤:“不一样?” “你是无辜的,我的儿子呀。”珊妮接着给劳伦斯疗伤:“我在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明白这辈子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好老公了——哪怕人家再怎么大度,恐怕也会看不起我,会非常在意受过人世难见奇耻大辱的女人。” 劳伦斯:“不会的不会” 珊妮挑弄眉头,就像二十年前一样活力十足。 “哪里不会?嘴上不会还是心里不会?清醒一点!我们活在现实社会,不是童话里,哈斯本!” 劳伦斯沉默了。 珊妮接着说:“不然我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呢?还留着这个姓?你以为是为了纪念我这辈子受过的终极侮辱?这是一场试炼!宝贝!” 劳伦斯听到熟悉的词,却领会不了陌生的意:“试炼?” “我可以向你隐瞒,可以骗你,可以将这件事深深藏在心里。”珊妮认真笃定的捧起劳伦斯的脸:“但是一个人不能没有父亲,哈斯本,家庭里也不能没有丈夫,[hasbun·哈斯本]的意思很简单,[hasbun·有面包]就行了,我不要爱情,只要面包。听上去很像是[husband·丈夫]——要是有一天你结婚了,就换这个名字吧。” 珊妮女士洗干净刀具,看着绑成木乃伊的儿子。 “你在外边有没有骗到小姑娘?都说至高无上的友谊,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我没有这种体验,只希望你能得到它!” 劳伦斯在那一刻表现得非常木讷—— ——他没有爱人,也没有婚姻伴侣,二十年来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事业中,把所有东西都当做换取利益的筹码,连政治或商业联姻的想法都没有。 珊妮一巴掌推向儿子的脑袋,狠狠教训着劳伦斯。 “没用的废物!” 这话说到一半,珊妮自己都开始发笑。 “哈哈哈哈哈!你的父亲以前这么和城市的道路规划员工吼过这么一句。” 劳伦斯不假思索的问道:“你还记得他?” 珊妮不耐烦的说:“这不是废话吗?恨是比任何情感都要强烈的东西。” 劳伦斯不理解:“那为什么.你还会笑?” 珊妮耸肩无谓:“二十年了,小子,你知道二十年代表什么吗?那是七千多个日月,一切都会变淡的,一切都会面目全非。忠贞不渝的爱也会变成清汤白水,刻骨铭心的恨也会的索然无味——喊你作小麦迪逊,只是让我时时刻刻都能想起这个人渣。不要忘记这段故事。” 这么说着,珊妮妈妈就给孩儿倒水。又拿起一个水杯。 “他只是轻轻这么一提手腕,再放下去——我和这个小水杯一样,落到地上,跌成碎片,再也愈合不了啦。变不回原来的样子。我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你。” 劳伦斯·麦迪逊从未与珊妮·布克如此亲近的聊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他感知到一种强大到匪夷所思的生命力,在他面前开花结果。 珊妮接着说:“他塑造了我们的人生,他是我们生命中绝不能忘记的一部分——让你接着继承这个姓,而不是叫哈斯本·布克。因为我不甘心,我不想认输!” 这位母亲咬着牙,歪嘴笑着说:“与生俱来的特征有头发,有脸面,有体魄和血——可是我想,如果让小麦迪逊活下来,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我养大的孩子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岂不是狠狠的羞辱了这个魔头?” 劳伦斯只觉得身体各处奇痒无比,授血的肉身开始作祟,他感觉焦渴饥饿,要显露吃人本性。完成手术之后,白夫人与圣血在帮助他快速回复身体的机能。 珊妮眯着眼,似乎有些困倦。 “今晚我的工作量超标了——宝贝,我去睡一会,就一小会。” 劳伦斯不假思索的说:“好” 紧接着他便看见珊妮倚在床边,双手托着腮帮子就此睡去。 麦迪逊先生强忍着饥饿感,慢慢爬下床去寻找食物—— ——他的脑子很乱,从未如此乱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与二十年前一样。在思考着,要不要留在这个无名村庄,继续生活下去。 真正的哈斯本·麦迪逊已经死亡。 只要避开车站的调查,或许 没等这个或许想完—— ——饥肠辘辘的劳伦斯从冰箱里取出几包应急的血袋,灌进肚子里。 身上的肌肉如见到春光的野草,像胀气的气球一样立刻变得圆滚滚的,找回力量的瞬间!他也找回了野心和欲望!血肉的重担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蠢婆娘,你这番说教可怜又可悲——胜利?养大我的孩子?将他变成另一个小麦迪逊先生?做什么美梦!开什么玩笑!我要成为上帝!” 他一指向天,一手掩面,飘荡的红发是他自信的根源,与智人已经分作两个种族,授血造化是一条无回之路。 可是自信的劳伦斯没有注意到的是—— ——医护所的大门之外,真正的哈斯本·麦迪逊已经藏匿在夜色之中,安静的盯着自己的生父。 与擅长跳帮作战的牛蛙战团不同。 游骑兵团需要擅长急行军的战士,从四十八区到十一区有一千三百多公里的距离。 此时此刻,哈斯本费尽千辛万苦,照着大姐大的吩咐,及时赶回了故乡,他没有枪械,也没有护甲,为了通过各个贸易中转站和交通署不同标准的乘车安全规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故乡,他赤手空拳卸甲交枪。 除了财富、权力、友谊以外—— ——大姐大认为,教祖绝对在珊妮妈妈身边留了一道后门,为小兄弟会设置执剑人的至高职位,也是为了纪念米力克,哪怕是给米力克扫墓,教祖也会用天国之门留一条秘密通道。 这恬不知耻的人渣败类,总有一天会为了消除存留于世界上的最后一点证据,除掉他劳伦斯·麦迪逊的真名,选择向珊妮妈妈挥动屠刀。 哈斯本·麦迪逊召唤出灵体,那是火花女皇闪动雷霆的幻身—— ——金灿灿的人形化身透体而出,凝聚成一个头戴宝冠身着布缕身材健美却衣不蔽体的女性形象,非常奇妙的事情是,[hasbun·哈斯本]这个名字多用于女孩,由母亲养育长大,失去父亲教育的小麦迪逊,在成长过程中缺少胆识和决断,灵体更像是一个女人。 “放马过来吧!劳伦斯!” (本章完) Act.Fin Heaven·天国 前言: 人生的旅途,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的面前才有路。 ...... ...... [part一·金牌讲师]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迦南生命体的紊乱电流化为直达灵魂的拷问。 “这家伙看上去不好对付喔!哈斯本!你真的要和他正面作战吗?” 在大声喊出劳伦斯·麦迪逊的真名时,哈斯本小子已经主动释放魂威,好比在漆黑夜晚点亮明灯,催促宿敌速速前来决战。 肉食性小迦南连番追问,强调利害—— “——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你被这家伙杀死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到劳伦斯·麦迪逊的身体里去!” 哈斯本:“还有这种好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迦南如此说:“动物都懂得趋利避害!都明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与他的差距。” 劳伦斯·麦迪逊听见哈斯本的呼唤之后,眼神惊诧了那么一瞬间,便立刻露出好似胡狼一样狡诈狠厉的表情。 “葛洛莉的两面三刀没令我感到丝毫意外,你果然还没死呀!臭小子...” 隔着一道大门,一道无法逾越的门扉—— ——医护所的后门之外,哈斯本听见生父歹毒气愤的嘲弄。 “要走过来吗?往门里走几步?你已经拥有了闪蝶神力,而我重伤初愈。”劳伦斯表情冷峻,望见门外的人影,就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你的魂威居然是个姑娘家的形体样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迦南为哈斯本捏了一把冷汗,连忙提醒:“哈斯本!别听他胡说八道!不要被这条老狗激怒了!” 哈斯本沉默不语,可是额头冒起的青筋不会骗人—— ——他非常生气,像火药桶一点就炸。 “只要你敢跨过这道门!你会像婴儿一样脆弱!被天国之门撕成碎片!”劳伦斯好心好意的提醒着儿子:“一定很不服气吧!明明我就在你面前,可是你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办不到!你追了我多久?从黄牛镇到清水湾是一千三百多公里...” 这个魔头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接着说道。 “往返的旅途是两千六百多公里,几乎横跨整个欧洲大陆,跑了那么远,就是为了送死吗?!” 他展示着天国之门强而有力的魂威化身。 “我已经与傲狠明德的战士斗过一轮又一轮——身体各处都留有严重的精神损伤,看吧!哈斯本,或许只需要一拳一脚,你就能永远让我闭上这张嘴。可惜你做不到!你没资格呀!你没有资格!” 他向孩子说起甜蜜的往事。 “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寥寥数语就能让你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心中的怒火还不够吗?要不我再去病房和你妈温存一回?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按照评分标准——和珊妮的那一夜我能打九十九分,唯一的扣分点就是你这么个小畜生...” “老畜生!”哈斯本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劳伦斯内心狂喜—— ——年轻人可别太年轻了! 他最了解这些喜欢感情用事,认为怒火能破除一切阻碍的愣头青啦! “天国之门!给我切碎他!” 洁白的大理石像阴仄仄的按在医护所后门的木框上!在哈斯本进入廊道的一瞬间,连续高速发动取消魂威的能力,便可以将敌人的肢体送往万用房间,只不过是分作几十份不均等的肉块! 它的杀伤效率非常恐怖,劳伦斯兴奋到难以自抑,完全没想到亲儿子还是那么天真幼稚,要在第一回合就决出胜负! 哈斯本越过门框的那一刻,劳伦斯感觉时间都变慢了。 他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身体被天国之门撕碎,空气中传出噼啪作响的奇怪音符,下一秒却惊惧醒悟—— ——哈斯本完完整整的站在房间里,是毫发无损的状态。 这个小伙子几乎怒到发狂!血红的头发带出奇异的金色雷霆。 “你这条老狗!可以说我蠢笨无能!天真幼稚!但是当着我的面讲我母亲的坏话!我要把你身上每一条骨头都打断!” “为什么!”劳伦斯眼神惊疑不定,呼吸急促血压陡然升至顶点! 为什么天国之门对这小子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为什么?! 上一回魂威杀死哈斯本的那一刻,我可是闻见他身上迸发出来的血液和肉块的味道! 可是这一回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难道我的灵能失效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劳伦斯两腿一软,几乎被吓得当场晕厥,他所剩无几的战斗意志要他速速离开此地!可是一种巨大的羞耻心强行将他定在原地。 不能逃走!绝不能逃走! 这是我最后的兔子洞!也是我人生中最后一场试炼! 一定要杀死哈斯本,否则我会输得一无所有,哪怕我逃到天涯海角,珊妮·布克在我生命中留下的血脉诅咒总会驱使哈斯本找到我!然后杀死我! 天国之门朝向哈斯本挥出了拳头! 洁白的大理石穿透了这个小伙子的颅脑,溅起一阵金灿灿的光焰,紧接着便像是打中空气,彻底穿过这道虚影神像。 “是幻影?!”劳伦斯一步步往后退,魂威也跟着极限射程的牵扯离开哈斯本身边。 真正的哈斯本·麦迪逊矗立在雨夜之中,站在医护所的晾衣水泥坪地里,刚刚越过正门,要熘到劳伦斯的身后去。 他的魂威化身在水井旁的电动泵机取来一道雷霆,激烈的电弧振打雨水,扭曲的空气幻化为他的人形化身,就像是天雷会在瞬间记录影像那样,造就了哈斯本小子的虚影。 “这是什么障眼法?”劳伦斯百思不得其解,难以参透儿子的魂威真身:“是控制电流吗?可是这种等级的精密操作,真的是那小子能做出来的吗?” 这位恶毒的老父亲压根就看不起孩子的才能。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获得了魂威之后,就能完成如此惊人的障眼法,在我的眼皮底下熘走,留下这个电弧化身——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太快了!必须将他杀死!” 此时此刻—— ——哈斯本抱起了熟睡的母亲,要先行一步带着母亲去往安全的地方。 继续在此地与劳伦斯交战绝不是明智之选,天国之门在狭窄的地形中几乎是无敌的存在,要是妈妈落在这魔头手中作为人质,哈斯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用电弧作残影化身的技能,是迦南生命体近乎超级计算机的超能力带来的福利,哈斯本还做不到那么精密的操作。 医护所里还有其他病人,必须把母亲带走,把这头恶魔引开! 哈斯本抱着珊妮飞一样的逃走了,一头撞进瓢泼大雨之中,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远方是乡村的泥泞小路,没有任何能称为[门]的东西。 劳伦斯被儿子的小把戏狠狠作弄之后,跟着魂威的灵能残迹走出大院,就看见雨夜中停驻在水泥坪里的数十个化身。 他们姿态各异,好比古怪蜡像馆里的人凋,都是哈斯本的模样。 一时半会,劳伦斯恼火万分,只得硬着头皮策动魂威去逐个试探,以拳代步击碎这些电弧化身—— ——他还是那样谨慎,只怕哈斯本将真身留在此处。 几乎花了整整两分多钟,劳伦斯才走出去五十多米,刚刚踏上乡野道路,以授血怪兽的视力看见远方急匆匆的母子二人。劳伦斯终于恍然大悟! 这小子依然是那么孝顺,只怕珊妮·布克出半点意外! 这就是他的弱点!是他的死门! 只要能抓住珊妮·布克,想杀死哈斯本是易如反掌! 不不不,不用抓住!哪怕对准珊妮·布克攻击,这个孝顺儿子也会代替母亲扛下所有! 无名乡村之外的林地有许多天然掩体,再往南边走两百米就是墓地和教堂。 哈斯本抱着母亲爬上矮丘,冷冰冰的雨水刚把这位母亲唤醒,就看见儿子匆忙离开,将她丢在上帝的领土里,丢在暖炉旁。 珊妮:“哈斯本?!” 年轻的游骑兵战士没有说任何话,已经来不及解释了。 “我要杀死劳伦斯...” 还没来得及说完,扶住门框的左手感受到莫名剧痛! 哈斯本怒目圆瞪,就看见左手的指头不翼而飞,只留下食指和无名指! 他勐然抬头,天国之门趴在教堂的钟盘之上,已经摸到了教堂的大门。 三十多米之外的劳伦斯终于赶到,在教堂的花园里踱步。 他唤回魂威,伸手从天国之门的怀抱中捡来儿子的手指头,像是啃零嘴那样送进胃里,补充着连续发动魂威消耗的精神力和体力。 此处只有一扇大门,一处电闸。 用来宣讲圣经的教堂中,保留着基础的广播设施和照明电力。 教堂非常简陋,连忏悔室和后门都没有,玻璃上印着一幅幅宗教艺术装饰画。 哈斯本吐露出沉重的呼吸声。 走了那么那么远,连续越过两千六百多公里,迦南生命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无中生有为他提供元质储备。 劳伦斯品尝完儿子的血肉之后,在圣堂之前露出嗜血的眼神。朝着哈斯本冲刺奔跑! “火花女皇!” 从虚弱的身体中迸发出耀眼的幻身!火花女皇勐然挥拳攻向这授血怪兽!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劳伦斯的脸颊受了这一击,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就像被小姑娘轻轻扇了一个耳光:“你要与我打情骂俏吗!臭小子!” 天国之门还以一拳,强壮的手臂勐的在哈斯本肚腹上敲出一个恐怖的凹坑! 】 哈斯本口吐鲜血,这一拳几乎要把他的胃给打穿! 肚子上的衣服都被天国之门的拳击给撕碎,皮开肉绽能看见断裂的肌理线条! 他的魂威破坏力根本就不如父亲,于是悍然出拳!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劳伦斯的嘴巴张得极大,咬住哈斯本的右臂,撕扯皮肉骨骼吞进肚里:“柔弱无力的智人!我要回到我的领土去!凭你这肮脏的灵能和肉身!也敢拦在我面前?!” 逐轮试探哈斯本的力量—— ——劳伦斯终于不再谨慎!要用天国之门送儿子进入天国! 洁白的大理石像再次张开双臂,作环形的手势,从上至下要将哈斯本切成碎片! 就在这个瞬间,劳伦斯却一动不动,像是被冤魂附体,连思维都开始僵死。 迦南生命:“小子...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如果我能斗得过这头授血怪兽的意志——能吞下他的元质,他的肉身就归我了。毕竟他看上去比你强大,比你更加诱人。” 哈斯本捂着两臂的伤口,先是右手捂左手,却发觉右臂的伤势更加严重,又改成左手捂右手,血怎么也止不住。 他最终只能苦笑冷哼,与迦南说。 “随便你。” 此时此刻,劳伦斯正与身体中的迦南生命作对,要谈下一笔生意,签下一个合同。 对于神经中枢和丘脑意识中心的战斗,劳伦斯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强者,他对毒品的了解,对神经递质和神经信号的掌握,哪怕没见过迦南生命体,千刀万剐的痛苦或身处天堂的快感都无法动摇这头制造毒品的恶魔。 找回身体控制权的瞬间,劳伦斯的意识回到身体的瞬间,就看见哈斯本已经扯断了前厅的灯光管线—— ——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六秒? ——这小子终于一瘸一拐爬到电线旁边去了。 脑子里闪过这些念头,劳伦斯朝着奄奄一息的哈斯本冲刺。 他能感觉到,这小子之所以能拥有如此精密的魂威超能,一定与他血液里的某种奇异生命体有关! 只要吃下他,或许天国之门就能得到进化。 疾掣的雷光如一条金灿灿的蟒蛇!它打中劳伦斯的肩颈,几乎将授血怪兽的皮肉都撕开。 劳伦斯没有呼痛迟疑的意思,矫健有力的授血肉身保护着他! 电流短路跳闸的瞬间,就是哈斯本的死期! 在这一刻,哈斯本已经黔驴技穷,没有任何后手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劳伦斯将自己扑倒,以强壮的双腿挟持腰腹,废除下半身的战斗力,将他骑在泥地里,紧接着抱住一臂狠狠啃噬着臂膀的血肉。 “很可惜,哈斯本先生——” 小迦南控制着哈斯本的右臂,这是它最后一点战利品,眼看要被敌人夺去。 “——我不是他的对手,这条老狗比你更强,他能控制自己的大脑,心智坚韧,残忍无情。” 火花女皇想去帮助哈斯本脱困,却叫天国之门死死抓住了脖颈,如当年劳伦斯对珊妮的施暴动作一样。 “没想到教堂的家用电流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哈斯本先生。”迦南的语气平静,没有多少情感:“是你输了,哪怕不用[门]——想要徒手杀死授血怪兽,是你异想天开。” 虚弱无力的哈斯本没有回话,他身上的血已经流失太多太多。马上要进入失血黑视,右臂被啃得只剩下肘关节软骨,马上劳伦斯要吃掉更多的东西了。 迦南像是在与哈斯本说临终关怀:“短短的一瞬间,我与这条老狗谈起新的生意,新的合同——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我,只要我帮他杀死你这个儿子,上帝也需要安息日,每周六就是我的行动时间,你明白吗?他比你好说话。” 哈斯本终于在脑内开口作答。 “我还得恭喜你了?” 小迦南沉默了一会,在哈斯本的大臂支离破碎时,开始破口大骂。 “蠢货!不知死活的蠢东西!你怎敢与这种对手正面为敌!” “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我已经救了你很多很多回!这些赔本的买卖却变成别人的嫁衣!我在你身上讨不到一点元质!都要变成这头怪兽的盘中餐了!” ...... ...... [part2·行刑] “你知不知道...哈斯本·麦迪逊!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将我污染!让我抓狂!我很害怕呀!我真的很害怕!” 哈斯本:“人生的旅途,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的面前才有路。” 自大臂开始,劳伦斯·麦迪逊对儿子的吞噬速度越来越慢,仿佛嘴巴里吞下去的不是佳肴,而是毒药。 “杰奎琳·西里斯是我的上一任宿主!”迦南信誓旦旦的说:“她留给我的东西,不光是二十多年的记忆...还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对你的爱意,这个蠢婆娘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疼?!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拥有了[心]这种东西?为什么呢?” 支配人体六十万亿个细胞活动的能量,是微弱的生物电。 在吃下哈斯本十六公斤左右的元质之后,劳伦斯的脖颈喉口,胃袋与消化系统几乎与儿子血脉相连。 火花女皇和迦南同一时间控制着这头怪兽,要麻痹劳伦斯的手臂与颅脑,彻底让他失去意识。 哈斯本与劳伦斯扭打在一起—— ——儿子因为剧痛无法说话,几乎失去了所有理智。 ——父亲因为紊乱的电信号神志不清,也失去了所有理智。 他们跌跌撞撞冲进教堂大门的瞬间—— ——劳伦斯依然不敢发动天国之门的力量,哈斯本几乎是拦腰抱住了劳伦斯,要是使用天国之门切碎哈斯本,他劳伦斯也会一起变成碎肉的! 三番几次的精神攻击终于将劳伦斯降伏,他一脚踢开奄奄一息的儿子,摇摇晃晃的朝珊妮·布克而去。 哈斯本已经出现失血性休克的症状,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火花女皇能帮他利用生物电信号来识别敌人的位置,可是他已经动不了啦。 劳伦斯·麦迪逊终于赢了! 他的身体破破烂烂,浑身上下都是可怖的伤口,被哈斯本惊人的战斗意志所震慑,找到珊妮·布克,立刻死死扣住这妇人的脖子,像是展示战利品那样,肆意揉捏着珊妮·布克的胸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逐渐僵硬,因为万事万物都在扭曲变化。 门外的矮丘,矮丘更远方灯火阑珊的村庄,还有极远处甜湖城的营帐与照明灯。 它们像是扭曲柔软的太妃糖,跟着视神经传递迷离错乱的信号,像是吸食毒品之后的幻觉那样,逐渐变得虚幻缥缈。 一种强烈的不安,强烈的恐惧笼罩着劳伦斯·麦迪逊。 他定睛一看—— ——浦西·裴迪南的最后一盒磁带,慢慢从珊妮妈妈染血的襟衣里滑落,与劳伦斯的肉掌融为一体。 那盒磁带是大姐大交给哈斯本的最终兵器。是用来对付维克托老师的,代表[五感错乱]的魂威攻击。 [天国之门]在[地狱邻居]的控制下胡乱挥打着手臂。 它一拳揍在劳伦斯自己脸上!带起一阵腥臭的血! 哈斯本已经没有了知觉,隐约能看见劳伦斯踉跄狼狈的身体倾倒在木板路上—— ——这头魔鬼恶心反胃,眼睛里再也没有正常的画面。仿佛所有东西都变成了《星月夜》。 他触摸椅子时却碰到了锋利的铜烛台,跟着眼睛的指引往大门去,立刻撞破彩绘玻璃,割开脸面痛苦万分。 顺着记忆中的路途往回逃!终于越过门扉,逃进了万用房间里! 恶魔离开的那一刻,珊妮·布克从魂不附体的状态中醒来,母亲急匆匆的扶起儿子,才知道自己又一次救下了劳伦斯·麦迪逊的性命! 哈斯本吐出一口血沫,从门外吹来冰冷的风雨,让他找回些许意识。 “别担心,妈妈...” “别担心,已经结束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 ...... ...... 劳伦斯蜷缩在万用房间中瑟瑟发抖。 浦西·裴迪南就像是一条冤魂不散的恶鬼,任何魂威的力量都应该跟着主人的生命一起消散,可是这盒磁带却像是不灭的诅咒。时时刻刻在侵害着他的神经中枢。 或许再等一等,等上几个小时,等上一天两天。按照中国的风水玄学来算,要等到浦西的头七,这种诅咒就会消失了吧! 五感错乱的幻觉让他无法动弹,哪怕站起来走一步,整个万用房间就像是一块滚动的石头,带起他的肉身摔得鲜血横流。 封死的大门后方只有冷冰冰的石块与泥土,他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把任意门修在如此安全,如此封闭的空间里... 直到第七天,劳伦斯饿得饥肠辘辘,两眼发白。 房室中传出令人喜悦也恐怖的声音,好像有许多人,在这个静谧的房室之外,在轻轻的敲门。 那是鬼魂吗?还是活人呢? 不管怎么样!或许有东西在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这个万用房间!找到了劳伦斯的绝密巢穴! 从哪个方向来的? 头顶还是脚下? 劳伦斯分不清,他的大脑已经神经错乱,根本就无法作出正确的方位判断了。 一道强光照亮了暗室,让劳伦斯本能捂住双眼开始惨叫。 大姐大踩着轻巧的步子,提着铁锹和斧头,跳着舞—— ——小星星与大姐大一样,两人扭着好似电影里斧头帮的舞步,来到这头恶魔面前。 正如雪明所想的,谁都不知道万用房间在哪里。 那一定是劳伦斯最安心,最幸福的密室。 它不是财富、权力、友谊或爱情。它是出自灵魂深处的安心感,是米力克的墓穴。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大姐大丢下铁锹,与小星星问。 小星星吃力的抬起斧柄,天真无邪却残忍无比:“一起吧?” 大姐大举起斧头! 小星星狠厉噼下! 劳伦斯的两条腿血流如注!受了伤害就立刻用魂威去抵挡! “哇啦啦!”鲜红的灵体从小星星身躯中迸发!怒火喷涌的瞬间将天国之门的石头脑袋都击碎! 劳伦斯像是一条扭曲的虫豸在地上爬行,却永远都找不到大门的出口了! 大姐大踩在劳伦斯的后心,把血淋淋的斧刃拔出,紧接着又是一斧噼下! 小星星:“等会!” 大姐大:“有问题吗?” 小星星把斧头递给哈斯本:“给人家留个助攻。” 哈斯本灰头土脸的挤进墓穴房室之中,看见生父的那一刻几乎怒到发狂! 他拿走斧头,像是处理食材那样踩住劳伦斯的右臂,一点点剁成十来截! 大姐大:“等会!” 哈斯本:“有问题吗...我...” 大姐大把斧头交给了珊妮·布克。 珊妮看着鲜血四溅的房室:“会不会太残忍了?” 大姐大说:“哈斯本你觉得呢?” 哈斯本只是摇了摇头。 大姐大点上烟,把头顶的桂冠戴在珊妮妈妈的脑袋上,要用辉石增进这普通人的精神力。 “你儿子说!再残忍一点!还不够!” 珊妮眼神凛然,充满决意—— ——面对这毁灭她大半生幸福的恶魔,挥动了斧头。 劳伦斯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了,只剩下了“死”。 可是强壮的授血之身,让他的死亡过程变得非常缓慢。 直到诸位vip轮番登场,杰森·梅根接走文不才手里的斧头时吓了一跳,他敏锐的灵感几乎能感受到劳伦斯身体所受的残酷斧刑。 他看见那条失了四肢,连小兄弟都被斧锤砸碎碾烂的毒虫在地板上扭动,突然有点下不去手的意思,只是轻轻噼了两下,在糜烂的背嵴上加了两道新伤就草草收场。 劳伦斯的喉口稀烂,声带断裂,眼睛瞎了,鼻咽管里被血污和眼泪堵塞,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勉力呜咽着。 “杀...杀死我...杀...” 傲狠明德的夜魔蹲在这头毒虫身侧,脱下手套,芬芳幻梦透体而出。 雪明露出了可怖的微笑—— “——别着急,还早着呢!” Encore①·听妈妈的话 前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二零零六年的七月十七日—— ——那是一个多雨时节,对十一区来说,一二产带来的环境污染需要大量的冷凝水循环系统来清除雾霾,这个鬼地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下雨。 年轻有为的劳伦斯先生刚刚从火车上下来,要去拜访这里的夜场领头人,去当地的酒吧夜店,娱乐场所带货。 道路两侧的乔木渗出温热的湿气,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自然。 直到一种强烈的既视感重新将他拉回现实,似乎哪里不对,似乎哪里都对。 只是这一幕是不是已经见过?已经发生?故事已经讲过一遍了? 劳伦斯僵立在车站的分流闸口,再也无法往前走。 “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我刚才明明在万用房间里,活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炼狱里!可是为什么.”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从暖气铜管旁侧的小吃门店落地窗里,瞥见自己年轻且俊朗的脸——没有那么深刻的法令纹,与哈斯本·麦迪逊几乎一模一样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容不得他来质疑。 无论是去触碰物件,亦或者揉捏肉身,这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几乎能以假乱真。 “米力克!” 劳伦斯第一时间回过头—— ——想去寻找青年时代的挚友!他欣喜若狂,从炼狱升入天堂的那一刻,就彻底迷失在这甜蜜的幻境之中。 米力克不慌不忙跟在劳伦斯身后,刚刚掏出一根烟,与大哥勾肩搭背送去煤油打火机。 “我在这儿呢。” 劳伦斯几乎喜极而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与旧友重逢的喜悦让他放下了所有警惕。只是教祖大人没有发现,眼前的好朋友不光递出了一只打火的手,躲在侧身之后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剁肉刀。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劳伦斯清醒! 他的肚腹中了凶狠的刺击—— ——萧瑟荒凉的站点没有几个人,眼中只剩下米力克染血的手掌。 劳伦斯的眼神惊诧狐疑,最终变成悲伤莫名。 他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恨意,才能让这平头剁刀刺进他的肚腹里,用了多么大的力量,才能让米力克下了那么大的决心! “我我.” 劳伦斯一点点后退,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看向好兄弟的木然冷漠的脸。 “我” 他几乎疼得说不出话来,这副肉身比他想象中要更弱,要更怕疼。 “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组成了另一句话,另一种意思—— ——劳伦斯的心几乎碎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在乎你米力克.我.” 小兄弟会的教祖几乎将米力克当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是第一位主动将生命献祭给上帝的圣徒,那是他人生中唯一能绝对信任的人。 这种感情用[爱]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也完全超越了男女之情,超越了性别和友谊。 “是无生盟给你开了更高的价吗?”劳伦斯陷在幻梦之中,似乎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时间的桎梏,回到了过去:“还是说你比我更会做生意?你要把我当投名状,卖给别人?” 米力克摇摇头,这个小伙子非常实诚,与劳伦斯微笑着。 “这一刀是你欠我的。” 劳伦斯惊讶的低头看去,肝脏处的刀伤对应米力克失血身亡那一刻的伤势。 再次抬起头时,劳伦斯吓得丧胆! 米力克的脸!他的脸已经变成了腐烂的尸首! 从这具尸体的喉口中传出嘶哑的嚎叫。 “劳伦斯先生,欢迎来到尼福尔海姆,这里是无间炼狱——” 朽烂发臭的手掌挑弄着教祖的下巴。 “——我想,真正的上帝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 米力克小子恢复如常,笑容是满面春风好似天使。 “一个人到底有多么丧心病狂,丧绝人伦,才会变成你这副模样呢!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将你拉上岸,想让你逃离这片苦海,可惜你不愿意听。” 劳伦斯疼得说不出话,他的大腿滚烫,血染红了体面的西装,跟着衬衫一起流向裤腿。 米力克扶着大哥往车站外走,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对劳伦斯的伤势熟视无睹。 “救命啊!救命!救救我!”劳伦斯嘶声呐喊,他能感觉到生命一点点从身体中流走。 米力克好心好意的提醒着:“小声点,他们要比我更狠。” “救命.救命”劳伦斯还没能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疑惑的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好兄弟。 在这个时候,米力克轻车熟路的拔出剁刀,拖割出更深刻更恐怖的开放性伤口。 劳伦斯马上就看见自己的肠子流了出来—— ——米力克将刀子交给马路牙子旁凑上来的年轻小伙。 “你知道这家伙是谁吗?”米力克扶正了劳伦斯的脑袋:“他的名字叫马克·莱斯利——美国人。死于过量注射海洛因。他的孩子是银贝利的东区管事。哪怕你害死这孩子的父亲,他依然要饱受屈辱,为杀父仇人办事。” 劳伦斯惊恐的骂道:“他妈的” 没等更多的脏字蹦出来,这年轻的黑哥哥挥刀劈开劳伦斯的脑袋。 教祖大人只觉得头疼欲裂却没有立刻死亡! 他的神经错乱意识迷离,似乎都触碰不到死亡的境界。 米力克把剁刀从劳伦斯的颅脑中拔出。继续提着这副烂肉往前走。 来到小西门街口旁边的聚居地,一个孩子正在踢足球,那是小时候的黑手套。 “我死以后,你挑选的每一个执剑人候选者都有我的影子。你给他们整容,换皮换脸——”米力克将剁刀交给幼年的黑手套,与劳伦斯说:“——用药物控制他们,教他们作战,教他们杀人。入学的第一份作业,就是像你一样,手刃自己的父母,认你作干爹。” 米力克一脚踢在劳伦斯的膝盖上,要这恶魔跪下。 小黑手套提着剁刀,将劳伦斯的手指头一根根砍下来。 与此同时,米力克在处刑阶段不温不火的说。 “你这个虚伪却软弱的人渣,要与我讲兄弟情谊,却在人生中最重要的这天——把我最敬重,最喜欢的伯父伯母都害死!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啊!劳伦斯·麦迪逊!” 语气从平静缓和到暴怒癫狂。 “我没有爹娘管教,是小偷出身,伯父与我说——人活着可以犯罪!若是为了生存!那不是我的错!是执政官的错!”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却不想做人!伯母与我说——儿女在父母眼中都是宝贝,任何事情都能原谅!是他们管教无方!” “为什么你要把我得不到的,最重视的,最在乎的人都杀死!为什么呢?劳伦斯!” “你却还要与我讲情谊?难道只为了那一句圣经里的寓言故事?” “耶稣要和小偷一起行刑?” 米力克将软弱无力的劳伦斯拖拽着,走过两百多公里,血流了一路,走得极慢极慢。 穿过城区郊区,每有一个人走上来,就会从米力克手里接走剁刀,在这头恶魔身上补一刀。 来到甜湖城外的无名村庄,两人再次来到医护所。劳伦斯身上已经不见一块好肉。 “这一回我多准备了一支万灵药。”米力克这么说着,为大哥治好伤。 劳伦斯几乎衣不蔽体,手指头丢了几根,却没有放下火狐狸媚药,依然死死攥住了箱子。 “你他妈的.你.你.” 教祖大人被这些凶神恶煞消磨掉所有精神力,连完整的句子都吐不出来。 他的心中只剩下恐惧和懊悔,最终连懊悔都消散,变成纯粹的“恐怖”。 珊妮·布克又一次来到他面前,总是那副忧心忡忡的神态,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小护士拿走米力克的剁刀,却没有对劳伦斯动手—— “——珊妮.”教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着女人总是软弱的,总会对弱者网开一面,他已经如此狼狈,哪怕看在哈斯本的份上,或许会饶过他这个生父,身上也不必多出一条刀疤了! “交给我吧。”珊妮与米力克说,两人合力把陷入死门的劳伦斯抬进了病房。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呀?”劳伦斯话还没问完—— ——进入病房的瞬间,就看见各类刑具。 这神圣且温暖的医护所,本该用来治病救人的圣所,如今好似变成地狱魅魔的刑房。 从左往右一列排开,是无生盟战帮兄弟们,分左右卫与红花双棍。各自穿戴皮条兜裆布,肌肉光泽看上去很棒。 领头的堂哥咧嘴大笑:“劳伦斯!是劳伦斯呀!” 左卫把玩着粗大的杀威棒:“你好香哦!” 珊妮·布克会心一笑,就将劳伦斯手里的火狐狸媚药都拿走,送到堂哥手中。 “还把药都带回来了!我就知道这小子是个人才!”堂会里作仪式的法师端坐于佛龛下,一边敲打木鱼,一边赞叹着劳伦斯心思缜密,想得周全:“要好好伺候他呀!” 珊妮睁大了眼睛,就看见劳伦斯·麦迪逊被四个壮汉架上了铁台,用皮带棍棒捆绑悬在半空。 她一点都不着急,一点都不愤怒,只是往来来去去的男人堆里送玩具。 “等一下!” 此时此刻—— ——雪明眼疾手快,从携行背包中掏出万灵药针剂猛然扎进教祖的心房。 过了一会,大姐大松了一口气。她与前来探视的哈斯本解释道。 “刚才他的血压陡升,心室瓣膜破裂,差一点就死了” 哈斯本不知道这头恶魔正在经历什么,只可惜浪费了大姐大的一支药。 劳伦斯再次醒来时—— ——调香门店氤氲缭绕,他就躺在门口的靠椅上,似乎做了一场恐怖猎奇的春秋大梦。 他捂着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看见街上来往的星界稀人,一个个长得千奇百怪,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 似乎是要为小兄弟会招揽奇人异士,在这片不论好坏善恶,没有人类道德观念的异族群体里,找到一些人才。 往调香门店里看,各类药材兽材香囊火折木料都整整齐齐放在柜台里,两个小姑娘把这里打理得一尘不染。那正是杜兰和茜茜。 矮个的茜茜喜欢偷懒,就坐在门店外边,看隔壁旧货市场里的电视机,放着古早时代中国的电视剧,很有名的爱情故事——是《白蛇传》。 高个的杜兰做完活,与老板吩咐两句,借买饭的空档出来与茜茜一起看电视,也只是看个粗糙大概,没有多少时间进入这个故事。 杜兰对茜茜指指点点,又朝着电视以蹩脚的中文念叨着。 “这个许仙有什么好的!白素贞还不如和小青在一起呢!” 茜茜:“因为她爱他呀!” 杜兰:“难道小青就不爱小白了吗?” 茜茜:“也对.” 杜兰:“妖怪就是妖怪!两个灾兽爱来爱去的,就不用这些光头和尚来管了!是逍遥自在!” 茜茜:“要是妖怪也想当人呢?” 杜兰拍打着弗拉薇娅的脑门:“想什么呢!坏东西就是坏东西!经书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如果妖怪要当人,恐怕得比人更机灵,更狠厉,要用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做更多的好事来抵过它的坏!” 茜茜:“你说得对!我才不要做小白!好麻烦!” 杜兰:“那你要做小青?” 茜茜摇摇头,面露鄙夷:“她俩可太菜了!连个秃驴都打不过!我要做就做最厉害的大妖怪!变成黑漆漆的大毒蛇!把许仙和小白都丢到我床上去!要是那法海俊俏!也一起丢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杜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做什么美梦!” 劳伦斯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回忆中可从来都没有这段。 这不是真的! 这绝不是真实的世界! 他想逃!却根本逃不掉! 弗拉薇娅和杜兰两个干女儿已经看过来了! 不光是她们!整条街道有几百个妖魔鬼怪,这些形态各异的星界异种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劳伦斯·麦迪逊了! 教祖依然沉浸在刚才“终极侮辱”带来的心灵震撼之中,深陷于几乎能让心室破裂的强大恐惧里。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之中只留下一句凄惨的吼叫。 “你们不要过来啊!” (本章完) Encore②·爷爷泡的茶 前言: 我念过去世,无量无数劫。 黑德兰的暴动只持续了短短三十分钟,教祖的哨兵们传递谣言,给囚犯们发武器送钥匙,战帮之间针对越狱行动引发的挫伤乱象被几位头领用一句话消解了。 “呆在风雨飘摇的零号站台,为癫狂蝶教团卖命,还不如留在大酒店里过日子呢。” 有时候你不得不感叹电子游戏的魅力。 它与其他奶头乐项目一样,不光能消磨人的意志,也可以让任何严肃的、恐怖的、烈度极高的仇恨和欲望,都变成平安喜乐的生活。 几乎在第一时间,暴龙勇士帮和隼帮的恩怨都在一场械斗里打完,洪门会盟讲武堂的人们就站出来当和事佬,最终把受伤的重刑犯都送去治疗。 老管家爱德华和林克一起走出门去—— ——衣帽间的《农神吞噬其子》已经换下来,挂上一幅新的画作,叫《自由引导人民》。 胡子花白的吸血鬼与门卫大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爱德华说:“劳伦斯·麦迪逊的六个干部死的差不多了,就像农神吃掉的六个孩子。” 林克说:“还有两个重刑犯没死呢。从咱们这里逃出去的。” 爱德华怅然若失,望着天上渐渐远去的太阳,从大堂门廊往外走:“杜兰和茜茜吗?” 林克点点头:“她们会回来服刑吗?” 爱德华:“恐怕没这个机会,和劳伦斯有关系的人们,大多都得判死刑。” 林克:“真可惜。” 爱德华:“怎么?你还想着咱们监狱里能举办一场新的婚礼?” 林克:“捷琳娜和杰洛做的蛋糕很好吃,我想再吃一次。” 爱德华:“嘿嘿.” 林克:“你犯了什么罪?老朋友?我在这里与人们谈情说爱,把黑德兰和外边的人们链接起来,在这个岗位上待了很多很多年——我很好奇,像你这个年纪的授血怪兽,怎么会甘心留在这里?” 爱德华:“事情很简单——你要听吗?” 林克:“不会冒犯到你吧?” 爱德华:“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爷爷了,小林克,虽然你也是胡子花白头发掉光的样子——却连一声[您]都不肯喊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林克装腔作势:“不会冒犯到您吧?” 爱德华大笑着,露出四颗獠牙:“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不会!” 林克沉默着—— ——等待老朋友去说说自己的过往,虽然这在黑德兰算忌讳。 毕竟大家进监狱的时候,只要不说自己犯了什么罪过,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毕竟这些人渣只会比自己如何狠厉,如何猖獗,如何对受害人施暴,若是哪位真的因为私藏色情光碟就送进黑德兰里来,大家听见这位英雄叙述往事时,也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我在美洲的一个小镇子生活,那地方很荒凉,很落后,叫明斯顿,很多地方都叫明斯顿,你也不用在意它到底是哪儿。”爱德华如此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有许多土匪恶霸,各个州之间的法律不一样,治安官管不过来的事情,就要贴悬赏,州政府会雇佣边境仲裁者,专门清剿荒野中的劫匪强盗。” 林克:“你曾经当过警察?” 爱德华:“不,我只是个边境仲裁者,不是合乎法理的警察。” 这么说着,老爱德华比着手势,就像是抱住一个沉甸甸的大宝箱,笑嘻嘻的说。 “油水很多,你明白的,边境仲裁者不像治安官,我们可以自由打猎,有杀人执照。” 林克恍然大悟:“哦哦哦” 爱德华点点头:“遇上厉害的劫匪,说几句漂亮话就糊弄过去,伙同劫匪一起作案,遇见软弱的小贼,立刻变成正义使者,拿着他们的人头去领赏,若是碰见落单的游商或淘金客,他们就会变成我的盘中餐——这是我以前赖以为生的工作,我自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还能活着与你说起这段故事。” 林克:“你是怎么变成授血怪兽的?” “明斯顿的冬天很难过。”爱德华抓住重点说:“在印第安人的传说中,粮食不够过冬的时候,会有吃人的魔鬼出没——那些鹿角大魔鬼喜欢人肉,其实是饿得失去神智,吞噬同族的食人魔。” 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美国,爱德华决定从头开始说。 “当时县政厅要边境仲裁者趁着冬天去山里围猎,出赏金征收野猪肉和灰熊肉。我斗不过这些猛兽,就回到老家休息,当时我的右腿膝盖中了一枪,有暗伤,走不了多远。” “去酒馆买药的时候,就有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叫潘妮——和甜湖城的纹身小妹同名,很巧。” 林克:“哈哈哈哈.所以你见到潘妮总会给她带点糖?” 爱德华先是笑着说。 “下回带旺仔qq糖,她突然喜欢中国的小零食了,最近还在研究纹汉字的手艺,但是她中文不好——上回看见囚犯脑门上的[爱]字时,我就觉着她是不是看多了火影忍者。” 林克:“那肯定不行——日本和中国还是有区别的。” 爱德华:“确实不行,你知道怎么在最短时间内激怒一个中国人吗?” 林克:“愿闻其详?” 爱德华:“当着他的面,喊他作日本人。” 林克:“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德华接着说:“别打断我,老小子。我得接着往下说,我说到哪里了?” 林克提醒道:“就潘妮,一百多年前的潘妮,说到这里了。” “哦对!潘妮当时要我买下她。用十六刀,买下她。”爱德华开玩笑似的说:“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像一朵含羞待放的月季。” 林克:“我的天哪.你不会.” 爱德华笑着挥了挥手:“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不是我的错,那都是照着州政府的调令来做,不这么做我就会饿死——比我更厉害的仲裁官会射碎我的膝盖,抢走我辛辛苦苦抓来的罪犯,夺走他们的尸体去领赏。” “可是我对付不了这个小姑娘,林克——你明白吗?我认为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会照顾孩子,会教导孩子读书认字,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记得我们是如何活着的,要比我们活得更好。” 林克作着深呼吸,偏过头看着老吸血鬼。 爱德华接着说。 “我问潘妮——” “——你为什么要卖身呢?” “潘妮就说——” “——母亲病重,父亲去圣弗朗西斯科淘金,爷爷在堪萨斯的绿地卖奴,就再也没有回来,或许是遭了强盗。她不想卖身接客,看见我这么一个又高又大的小伙子,却伤了腿,一定需要女人照顾,就想把自己卖了。” “我接着讲——你才十二岁呀,不能当我的新娘子。” “潘妮不服气,却只会一个劲的哭,如果找不到钱,就没办法去救她的母亲了。” “我想这是一笔赔本的买卖,要是我被这小娘皮拽住,再也走不出明斯顿——这倒了血霉的膝盖能让我窝囊的活着,连农活都干不好。” “可是我没得选,仿佛膝盖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往酒馆门外走,它就越来越不听话,我往酒馆二楼去,上楼梯时它都开始发潮发热,有血灌进关节里,直到我推开二楼卡位的弹簧门。把潘妮抱出去,与她一起回到家里,背上她母亲闯进风雪,花钱雇了一辆马车——要马夫带我们去最近的狐狸集市找医生。” 林克:“她妈妈还好吗?” “几乎没救了。现代医学叫肺结核,是绝症。”爱德华摇摇头,抿着嘴:“我的担心是对的,果然有拦路虎在等着我们——冬猎压缩了匪帮的活动范围,边境仲裁者和治安官们跑去山里,也想把躲在山坳里的土匪们一网打尽,他们不光想吃熊肉,要更多的钱来买火鸡过圣诞节。劫匪无路可逃,就得跑出大山,去城镇周边找食吃。” “我遇上两拨劫匪,和这些人血战,我想我真是发癫了,怎么会为了这对孤儿寡母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马夫死的最早,我前脚去车里给他找鼻烟壶,回过头来他人就不见了——许是被一枪打死,掉到路边的泥地里,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我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肯定不超过十六个,因为我的子弹只有二十一颗——为了给潘妮筹到十六刀,我把点三零三卖了,手边能用的子弹就这么多。” “他们是一个一个来的——先来了七个人,后边应该更多。” “事情结束之后,我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中了枪,或许中了两枪,肚子和左眼疼得要命,马夫不见了,我得接着赶路。” “风雪实在太大,狐狸集市有个大马戏团,我就记得这件事——跟着远方的气球和灯火走,一定能走到那里。” “我往脑门一摸,就带下来不少红彤彤的冰渣子,或许我要死了吧——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在想,我干了那么多坏事,也干了那么多好事,像是投硬币一样,或许会死在这些好事坏事里——最后死在潘妮手里,也许是幸运的。” “我和这个小姑娘说了很多很多,从兜里搜出来一大把通缉令,与她讲——这些案子都是我做的,但是县政厅的人不知道,我偷偷扯下通缉令,只怕有一天东窗事发,现在它们都有用处,提着我的脑袋去领赏,能拿到不少钱。” “潘妮不肯要,她只知道哭。” “尸体把食人魔引来,有个怪物跟了我们一路,离狐狸集市还有两百多尺的时候,它终于确定我虚弱僵死,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许是身后的劫匪的尸首冻得比腌肉还僵,它下不去嘴,要吃一口热的。” “我又提起精神和它作战,没有子弹了,就与它互相撕咬扭打,醒来时就变成了吸血鬼。” 林克:“后后来呢?” 爱德华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说。 “我在狐狸集市的巫毒医生照顾下醒过来,潘妮和她母亲都不见了,这个臭娘们骗了我。我去县政厅查案,才知道她回去捡了那些强盗的尸首,挣了五百多刀!” 林克惊讶的说:“她母亲呢?!” 爱德华:“那是她花钱买来的妓女!” 林克:“女人真奇妙呀” 爱德华耸肩无谓:“人生就是这样,你总觉得自己是最厉害,最聪明的那个,然后被人耍的团团转。” 林克:“她怎么没割掉你的脑袋拿去换钱?” 爱德华:“咱们结婚了。” 林克:“这跳跃有点大。中间的部分呢?” 爱德华:“过了四年,她才回来,带着两个小孩子。都是从雪城捡来的,他们认她作干娘。那时候潘妮说,她一个人照顾不来这些小朋友。现在她长大了,可以做我的新娘。” 林克:“你就这么答应了?” “不然呢?”爱德华耸肩无谓:“我当时生气,恨得牙痒痒,可是看见小孩子的时候,就像是潘妮知道我对这些小鬼没有任何抵抗力,那是她的免死金牌!她利用我,她知道我的弱点,她几乎完全拿捏了我,她还会胡说八道,把责任都归给我!因为我没有拒绝她这个小姑娘,于是她就有样学样,也没办法拒绝这些臭小鬼!” 林克:“这些理由不成立!不是你和这个坏女人结婚的理由!” 爱德华伸出手去,捧住两个看不见的大宝箱:“她从含苞待放变成出水芙蓉。” 林克:“哦,那没事了。” “反正.”爱德华抿着嘴,老爷爷从前台拿走一壶忘忧茶:“就这样,潘妮和我过了一辈子,她再也没有骗过我。” 林克:“你确定?” 爱德华:“肯定骗过,但是我不知道。” 林克:“哈哈哈哈哈” 爱德华:“我很喜欢人血,我不知道这个小天使是从哪里来的——她给我带来的两个小娃娃,让我戒了这点零嘴,再也不去吸血。试着去吃人类的食物。” 林克:“真奇妙。” 爱德华:“我不可能在孩子面前杀人吸血,林克,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像是男人会为了女人戒烟,会为了孩子变成英雄一样。他们总得成为榜样。” 林克:“太奇妙了。” 两人一路往外走—— ——骑上三轮摩托,爱德华把茶壶送去林克怀里,林克就坐在货斗里。 爱德华:“她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年轻了。” 林克:“这个走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是诗意的写法!他妈的你不懂诗吗?难道我要和你说!她抽烟喝酒,都九十多岁了!屎尿都在床上发臭!我得给她换尿布!我要帮她舒展肌肉!我还得反复说自己的名字!免得她在签遗嘱的时候把我的财产都交给别人吗!?我几乎把所有财产都交给她打理了!我爱她!哪怕她” 爱德华又作出托举宝箱的手势。 “哪怕她已经没有出水芙蓉的肉身——哪怕她老了。” 这位老管家指着自己的脑袋。 “但是我记得,我记得呢。” 林克:“哦哦哦哦!” 爱德华:“她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变年轻了。” 林克:“终于逃离魔掌了?” 爱德华摇摇头。 “我回到了八岁,那一年有个边境仲裁者当着我的面,把我父母杀了,只因为他们的皮肤被毒辣的太阳晒得黑里透红,可以假作印第安人拿去换钱。我哭了很久很久,养大的两个小娃娃都是胡子花白的模样,他们却劝我不要感情用事——那会我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 林克:“这个潘妮做了一笔血赚不赔的生意呀。” 爱德华狠狠的瞪了一眼缺德林克。 林克立刻就不说话了。 爱德华没有接着把故事讲下去,至于他如何来到黑德兰皇家大酒店,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此行要给vip们带点慰问礼品,就是特约茶室的特产,是忘忧茶,用来补充这一路斗争作战消耗的精神力。 越过黄牛镇的月台廊道,登上武装列车时—— ——大姐大朝爱德华老爷子露出亲切的微笑。 “搭把手,小天使。”爱德华送去茶汤。 雪明只觉得诧异:“你不抓我?” 爱德华眼神狡黠,似乎早有预料。 “谁都抓不住你。” 车厢里人人自危—— ——有星界帮的蜥蜴人在瑟瑟发抖。 ——有杜兰和弗拉薇娅两姐妹互相抱住,似乎要做人生中最重要的离别。 ——有四十八区的执政官与妻女面如死灰。 ——劳伦斯已经成了一滩烂肉,不成人形。 这些人与事诉说着另一个侠客行的故事—— ——哈斯本依然喋喋不休的追问着。 “大姐大!请你嫁给我吧!” 爱德华从列车的铁板阶梯退下来,与林克说。 “你听,这故事还没讲完,总会有人接着说下去。” 林克恍然大悟,又喜笑颜开:“哈哈哈哈!有坏东西要倒大霉了!” 一杯热茶送到四十八区范佩西执政官面前,要他们保持最佳的精神状态,把所有事情都讲明白,说清楚。 大姐大坐在这一家三口人的对面,脱下桂冠,眼神冰冷。 “接着说,渴了就喝。” Encore③·以父之名 前言: 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劫获法身 ...... ...... “接着说,渴了就喝。” 大姐大就坐在四十八区执政官一家人面前,一动也不动。 她没有笑,也没有怒,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是喜怒不形于色,一手捧着日志本,一手握住钢笔,像个普普通通的小书记员。 家主的名字叫罗本·范佩西,今年四十一岁,似乎还听不明白大姐大的意思。 “接着说?” 来娜这个贴心的小女儿也是如此,跟着诧异愕然。 “渴了就喝?” 大姐大:“有什么不对的吗?” 罗本的内心十分纳闷,于是立刻解释:“事情都照您的意思办完了,无名氏——难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来娜跟着附和道:“对呀!大姐大...” 没等来娜说完—— ——雪明立刻打断道。 “就从你上回那句话谈起,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帮你想。” 列车重新启动,从十一区开往四十八区,开往它的起点,好似万事万物周而复始,过去未来历劫无数,相似的事会重演,相同的故事会再讲一遍,可是历史潮流总会跟着时代的长河奔涌向前——如爱德华说过的。 我们生下来,活下去,是为了让孩儿们记住自己的活法,要活得更好。 对于雪明来说,小兄弟会或其他的毒贩黑帮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范佩西这一家子。 “无名氏...”罗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和我说过,只要我配合你工作,你就会保护我一家人平安。你要我上武装列车,和这些广陵止息的野蛮人乘同一辆车,我能理解。可是现在你却把我的家人和这些罪犯关在一起,这个事情——我不理解。” “不光是你的家人。”大姐大直言不讳:“还有你,罗本·范佩西——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撇出去,好像一副置身事外的语气。” 罗本正要还嘴—— ——大姐大就从哈斯本的molle枪兜掏出西格绍尔1911。 冰冷的枪弹落桌时,罗本终于明白,这位大内密探,这位傲狠明德的亲卫不是在开玩笑。 “我帮你回忆一下,来娜小姐。”雪明不徐不疾娓娓道来:“就你上次说的那句话——” “——叫做出来混,能打有什么用?要有势力!就这一句。这个势力,是什么意思?” 雪明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眼神几乎能伤人,能将这一家三口的皮肤都灼伤,那对英气勃发的眼睛好似虎目,锁定来娜的时候,几乎要将她的喉咙扼住。 来娜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雪明追问:“是什么意思呢?你告诉我,上一回我走得匆忙,只顾着和小兄弟会作战,根本就没工夫细问这件事。如果你答不出来,我要你父亲来答。” 来娜颤颤巍巍的说:“我不知道...我乱讲的...我...” 雪明看向罗本先生:“乱讲的?” 罗本赔着难看的笑脸,背地里却恨得牙痒痒。 “是呀...小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 一旁范佩西家族的主母挽着丈夫的手臂,也跟着一起附和。 “对,对对对...说着玩的。” 雪明紧接着说:“谁教她乱讲的呢?是无师自通吗?” 来娜终于一狠心,要为自己的愚蠢喉舌买单,突然与雪明坦白:“大姐大!你想要我的命是不是?!直接来拿呀!别去伤害我父亲母亲!话是我说的...我...” 戴着黑手套的手掌死死抓住了来娜的嘴,雪明的态度风轻云澹,转而对罗本说。 “你的小女儿很漂亮,可惜长了张嘴。我从来都没有责令怪罪你们的意思,可她却满肚子聒噪牢骚,蠢到无可救药。” 罗本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大姐大的意思—— ——她不要责令怪罪,那就是钱与权的事情了?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或许她只是要一个说法,要一张投名状。 毕竟这位战王是第一次远征,若是小兄弟会的脑袋不够用,在傲狠明德面念叨不出多少功劳,此后在元老院里恐怕也会处处碰壁——毕竟她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没有参与收获季的仪式,是个走后门的王者。 像薪王也是如此,各大贸易站点的人们从来都不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雪明十分有耐心,当着复读机:“罗本·范佩西,我再问你一遍。出来混要有势力,这个势力说的是什么东西?说的是哪些人?哪些势力?” 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 ——罗本先生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他感觉口舌干涩,又端起茶杯喝下汤汤水水,打起精神与大姐大开始讲情谊和谜语。 “是...是是是...我确实参与了这件事。” 雪明:“什么事?我要你亲口说明白。” “贩毒的税收,例钱保险金,还有一系列洗钱的公司。我都知道是哪些人在操作,在运转。”罗本吞咽唾沫,做贼心虚的盯着车厢前后座位,与星界帮的主母对视时,突然偏开目光。 那是他豢养的忠诚走狗,在与小兄弟会的角力对抗中,他曾经不止一次给这些蜥蜴人开绿灯,扶持这个非法贩毒集团和小兄弟会狗咬狗。 他操纵四十八区的城市建设,毕竟土地就是财富之源,投行和各项基金,工程款和毒品贸易都有他一份功不可没的罪过。 “不方便说?”大姐大举起枪:“有外人在不好意思接着往下讲了?” 罗本沉默了,眼睛里都是狐疑。 大姐大快步往星界帮的蜥蜴人那头去。 她抬起枪,就听见主母恶毒的咒骂。 “无名氏!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帮你!你就...” 砰—— 爬虫的头颅裂成好几块,飞出列车窗外。 大儿子在求饶。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大姐大!不要呀!不要呀!” 砰—— 子嗣跟着妈妈一起,墓地没多远,按照列车的速度来看,只隔了几十米远。 小儿子想反抗,要暴起夺枪,叫大姐大一脚蹬回座位,和亲人们的尸首挤在一起动弹不得。 从高筒靴传来沉重的压力,近乎七百磅的力量按住它柔软的喉管,只能发出阵阵呜咽。 砰—— 很可惜,这个小儿子没能和家人合葬。 他的眼珠子飞到了来娜小姐的胸衣里,吓得这位蛇蝎美人撕开襟衣,眼球好比滚烫的薪炭,她惊慌失措左右托打,终于好好抱了抱这傻缺凯子,抓紧秽物愤怒的丢出窗外。 大姐大半张脸都叫红白之物染成一副活阎王的扮相,回到罗本面前。 “现在不紧张了?可以说得更仔细些。” 她一边脱下手套,把囚服的袖口血水拧干净,终于重新捧起日志本,安静的等待执政官开口。 “交通工程部...”罗本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三、五、七组行政专员,工组1114、11157、11185。” “议院政法专员两百一十七位...档桉库在西郊检察院四楼,四楼有个保险柜...密码是175019s11s,东西都在里面。” “等一下。”雪明快速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罗本先生,我还是不明白。” 她摇了摇头,非常的失望。 “你在给我写投名状吗?这些人和你都是什么关系?” 念出来的职称大多都没有姓名—— ——小人物是不配拥有名字的,罗本根本就不会去记。 “不能说了!不能说了呀!”执政官突然激动起来,要讨价还价了:“无名氏!我再说下去!会死很多人的!到时候四十八区无人可用!你拿什么和傲狠明德交代啊!” 过了很久,大概有一分钟那么久—— ——直到罗本的怒气都消散,被恐惧包围。 无名氏的大姐大像铁铸的凋塑,与执政官说起城市里的见闻。 “我对小兄弟会的调查,从小西门区开始,因为这地方出了三位干部,都是玻利维亚人。是拉丁裔的聚居地。” 她给罗本续上茶,紧紧攥住枪。 “从街头到街尾,有十六个小工,他们卖毒品,不光要交给小兄弟会一部分抽水,还要给民兵组织交保险金例钱,我上去问——老板你这一年下来能挣多少钱呀?” 紧接着雪明就变了脸色,像是表演欲来了,扮作哭丧的模样。 “不都是为了活着吗?哪里有什么钱挣,能付房租供起吃喝就不错了。” 雪明又恢复正常,和罗本接着说故事。 “像卖前菜的小工,为了挤进当地堂哥的关系网络,要送礼。每个月的收入是一万六千辉石币左右,非常可观。” “进货价是八千八,黑帮的抽水百分之二十,民兵的保险金是百分之二十,照车站的最高标准来收。和军火违禁品一个价。” “剩下多少呢?罗本?还剩下多少?” 罗本·范佩西当然算得清楚这笔帐,但是他不敢讲。 “除了你们这些豺狼虎豹趴在人们身上抽骨吸髓——”大姐大歪着脑袋,眼神愈发恐怖:“——还有一大群小鬼抓住小工磨牙吮血。” “像治安最差,犯罪率最高的小西门区,档口火热的门店,要额外与城市铺面管理专员打通关系,可不像劳伦斯那样逍遥,只用拍卖的方式来竞争土地。” “光是围绕一家烟馆,六年就发生了六起凶杀桉,每次都是灭门惨桉。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觉得我瞎吗?” “每一年门店的租赁合同到期,战帮和铺面管理专员就会举行黑箱拍卖。是一种不公示价格,不对外宣传的店铺竞价标准。” “像小西门区第二条巷口的第一家旺铺,老板的父亲死了之后,他就接走这家门店,刚过年关,给管理专员送礼送钱,第二天他的老婆孩子被人扒皮挂在牌楼上示众,赖以为生的事业也落到别人手里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神神道道的说胡话——说礼物已经送去了,为什么没有用呢?礼物明明已经送去了。为什么没有用呢?” “是呀,只是他送得不够多,不够爽利,朝你们下跪的时候不如别人那样忠心耿耿——或许是因为他父亲没有教过他如何跪得漂亮。” “罗本·范佩西!” 雪明几乎怒得浑身发抖。 “这和毒贩有什么关系!和他们卖什么东西有什么关系呢!” 罗本不敢回话—— ——大姐大立刻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她关不住心里的野兽,现在都收拾干净,把所有怒火浇熄。 “你才是最大的毒枭。”大姐大拍了拍执政官的脸:“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呀...” 来娜被吓哭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人,答应过的事情说反悔就反悔,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与平日里打扫房间时拍死蟑螂那样,还会带着莫名快意露出笑容。 大姐大好言相劝:“如果你还和我报菜名,说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像这些小鱼小虾——” 她捧起日志本,展示给罗本执政官看。 “——杀了一批,又会来一批新的,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不过是死了几条狗,要是死得太多了,就换一家狗厂,买它一千条一万条。你刚才好像很生气,很愤怒。” “我不理解,罗本先生,你的愤怒是从哪里来的?” “什么叫会死很多人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了解的东西,不只是这么几个职称?只是你不敢说,还想与我隐瞒?是结党营私的贼首?” “我能活下来吗?”罗本·范佩西语气平静,像是要妥协了:“我能活下来吗?大姐大...” “我想来想去,不如你来写?”雪明把日志交出去:“能不能活下来?我说了不算喔——你写东西的手要快,心要狠,我的老师是[探王],维克托的名字你听过吧?他要是夸赞你的才华,说你文思泉涌才气逼人,应该是能活下来的。” “对!对对对...”罗本等的就是这句话,“是的!就是这样...” 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落到战王的手里,对方还在谈背书的事,多少能给傲狠明德一个交代。 他红了眼,拿走日志,就写下外戚小舅的名字。 “你干什么!”范佩西家的主母立刻急了眼:“他是我亲弟弟啊!你发疯了!” 眼看这疯婆娘去抢笔,雪明就提起枪,多问了一句。 “夫人知道多少事?” 罗本拼命挣扎着,把相伴多年的发妻往外推:“她哪里知道什么?!只晓得作威作福欢愉享乐!” 砰—— 子弹轰碎了范佩西主母的脑袋。 雪明跟着凑上来,神色复杂惆怅的说了一句。 “大义灭亲,这是销你亿劫颠倒想,不历僧劫获法身——是天大的功德。” “是的...是...是是是...”罗本看见老婆歪倒的尸身,有种强烈的恨,却都化为快意了。 仿佛妻子死的是那么恰到好处,正好抵了他这身罪过。 雪明多看了一眼来娜—— “——你知道多少事呢?来娜小姐?” 来娜是个机灵的姑娘,如今涕泪横流不敢多嘴,大姐大说什么她就答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很重要的!我很值钱的!大姐大!大姐大你不要杀我!” 雪明接着说:“你不会心急,对不对?” 来娜:“对对对...” 雪明继续问:“你不会去抢你父亲的笔,对不对?” 来娜:“是的!不抢!他想写谁的名字!就写谁的名字!我还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绝对比他写得多!” 说到此处,罗本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亲生女儿。 雪明坐回座位上—— ——双手作了个佛礼,非常虔诚。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哈斯本却恍然大悟。 大姐大从不信佛,她哪里会在乎功德。 Encore④·莫吉托 前言: 修行本誓愿,救脱众生苦。 ...... ...... 范佩西家的父女俩为了活下来,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父亲罗本写下十六个名字,都是外戚远亲,是黄石人阵营中位高权重的要员,要拔出萝卜带出泥,还要大姐大信服,藏匿金银财宝的库房都写得非常详细。 这些人很喜欢把赃款放在墓穴里,是对银行系统的不信任,毕竟洗了那么多的钱,只怕自己的财产也变成别人的业绩。 女儿来娜把交通署检察长的两个儿子供出来,还顺带写了一本苦情,指她三番四次以肉身为筹码睡服各个官员执行权色交易的事。 父女俩合力写了一百八十多万字—— ——有财物的去向,有社会人员关系网络,有官员贪污凭据的实际见证人资料,有专门为贵人提供妻妾情妇的风月场,有洗钱销金旅游赌博等等游玩项目,有合作消费公账的吃食衣料店铺,有阴阳账目工程建设公司。 想要写明白这十六头畜牲的所有事迹,罗本是费尽心机,挣扎求生,处处都留心眼,从字里行间都透出一种“这个人没有我,你们抓不住”的感觉。 雪明的日志本早就写满了,变成了一本读书目录,往后垒起三十二册厚实的书本,死亡威胁让这对父女文思泉涌才气逼人,变成了人肉码字机,三天的车程就写完一半,刚回到四十八区的行政中心休息了几天,这份资料已经快写完了。 要知道,清水湾是个大区—— ——这里有一百六十多万人,各个部门管理机关的在职人数是一万六千一百一十七人。 执政官罗本和来娜两人合力,供出来的裙带人员总数是多少呢? 大约是一万人,只是一个模湖的数字,从职工组别与各个单位的凭据来看,这个地方只要是个官,就和犯罪逃不了干系。 这个数字还不包括他们的父母兄弟和直系子女,不包括外戚旁亲。 雪明终于明白——罗本说的那句“要死很多人,四十八区都得瘫痪。”的意思了。 清水湾是个人种复杂,以家族为主要社会关系的殖民地,最早是拉丁裔和欧裔为主。后来有了星界生物。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区朋友圈,要打杀一个人很简单,可是要灭绝这些关系网,又要保证这个人的旁亲外戚父母孩儿三朋五友不受牵连,实在太难太难。 执政官首府,装潢华丽的会客厅里,罗本交出答卷之后就攻守易势,仿佛给战王出了一道难题。 在武装列车上,他是客人,现在做了主人,也给大姐大备茶。笑嘻嘻的说着。 “趁热喝吧。” 雪明没有说话—— ——她只擅长杀人,不擅长管人。 像流星讲的,政治离这些年轻人很远很远,这些难题要交给boss来处理。 如果立刻处理这一万人,把他们全都抓进牢房,像黄牛镇的劳改区加上重刑犯监狱都不够。若是按照贩毒主犯与从犯处理杀光光,整个四十八区会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 童话故事里坏人死完了,好人自然而然沉冤得雪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吸毒的人没了货,就会自己想办法去生产,变成新的毒贩。 旧有的生态位灭绝,立刻就有新的物种顶替,这是生命演化了五亿多年的巨大惯性。 “怎么?不喜欢吗?”罗本低下头,却抬起眼,神色别有深意:“不如把这件事,交给交通署的人去办?让他们开几场会议,成立一个专项组,再给上一届的猎王出几道难题。” 雪明依然没有说话,她在想如何去造一个万人坑。 “这件事情就和您没有关系了。”罗本把来娜喊来,让女儿陪在身边,毕竟他三个儿子都可以死,女儿不行——女儿是亲生的。 雪明:“没有关系了?” 罗本眉飞色舞的说。 “对,没有关系了呀。昨天夜里我才接到消息,广陵止息的兵员终于到齐了。是一千八百人不多不少,我答应您的事情都办到了。也了解到——” 】 “——您只是来缉毒,不是来扫黑除恶,不是来反贪的,对不对?”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切实是这么个道理,似乎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道理。 世上有那么那么多人,就在这句道理面前停住了步子,再也不往前了。 “战王,我看您是第一次来四十八区,恐怕之前都是打打杀杀。刀口舔血脑袋挂在腰带上过日子的人。”罗本又小心翼翼的念叨着:“哈斯本是教祖的儿子,如果照着清水湾的法律,癫狂蝶圣教徒的孩子,要先送去劳改服役才能获得身份卡,一辈子都没机会当兵——他没这个资格。” 是语气舒缓,口舌生花。 “按这个道理,你把那么那么多人变成罪犯,变成你手上的功劳——他们的儿女怎么办呢?难道都得照着罪犯儿女的标准来活了?小孩子是无辜的呀。” 是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水至清则无鱼,在这个地方,谁不贪?谁不犯罪呢?像这个朋友——” 罗本指着流星,看向流星的手机,还在玩moba手游。 “——队伍里有一个人犯错,那就是罪过,可是整个队伍都在犯错,那就是团队决策了。” 罗本笑眯眯的说。 “为官之道,要把路走得宽宽的,把关系搞得好好的,把敌人都孤立起来,把人们聚拢在一块,这才是来娜的意思。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雪明的手机响了,但是没打算接电话,“此话怎讲?” 罗本解释道。 “您刚来清水湾之前,在黑德兰里就投靠了暴龙勇士,要杜兰和弗拉薇亚为您站台背书对不对?” 雪明:“嗯。” 罗本:“没这些人帮你,你进不去小兄弟会的。对不对?” 雪明:“对。” 罗本:“到了白龙县,你老师又来帮你,去清水湾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星界帮的民兵,博教祖的信任,对不对?” 雪明:“对。” 罗本:“你用战王的身份许诺,比我这个执政官有力得多,立刻让野马主母倒戈投降,没有星界帮,我根本就没办法对付小兄弟会,这个时候你托银贝利和我女儿喊话——你向我借兵,我能不答应吗?这些事情都是你编排的。对不对?” 雪明:“对。” 罗本:“后来三合镇落到小兄弟会手里,这些甜头用来麻痹教祖,你部署军队,分头诛杀小兄弟会的干部,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好局,大姐大,你真厉害呀。” 雪明:“你想表达什么?” 罗本:“我只觉得,劳伦斯死在你手里,那是天经地义,你在谈兵法,他却一直在讲生意。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境界层面的战斗。你知道我为什么只给你八百多人当先头部队的精兵吗?” 雪明:“我不理解。” 罗本:“我怕广陵止息的兵员死多了,我要背黑锅,这些精英兵都是傲狠明德的心头肉。各家战团的团长来了这里,接受你的指挥,他们人多了,肯定不服你——我很担心你的能力,组织调遣八百个人,当做试探。” 雪明:“接着说。” 罗本:“我本以为这场武装冲突要打很久,我还想着能不能找交通署和财政中心调度军费...” 雪明:“是贪赃枉法吧?” 罗本:“咳...不能明说,不好明说。总而言之,不过一个小时,你居然把小兄弟会打得屁滚尿流,这是我没想到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待在劳伦斯的教团里整整半个多月。”雪明说出胜利的法门:“跑遍了整个清水湾,几乎见过战帮的每一个人,记得战帮的主要活动区域,防务部署的基本情况也了解清楚啦。有什么理由输?” 这就是罗本的知识盲区了。 他想了一会,终于明白战王的恐怖之处。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遍这些地方,去结识如此多不同的人,了解战帮堂哥和教团干部的生活习惯,了解敌人的作息时间和作战形态。这是一种神迹,一种非同寻常的天赋。 “总而言之,战王——我不知道您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此前我在收获季的仪式上也没见过您。”罗本看见雪明抬手,就立刻往桌台下抽出一包烟,要递过去:“您以后的仕途坦荡,是一片光明了,毕竟您的能力很强,可是为官之道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 雪明抽手打开罗本的礼品,自个儿掏出万宝路点上火。 自从换了角色账号之后,她就爱上了尼古丁——大量的脑力活动几乎将她掏空,为了保持肌肉状态却不能吃糖,只得用尼古丁来刺激神经。 这些坏毛病跑出来的时候,把雪明吓了一跳,要知道枪匠是烟酒不沾,面对精神高压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这副肉身的癫狂指数太高了。 哪怕只有c-也太高了。 罗本语气诚恳,是委曲求全。 “我为四十八区的黎民百姓求求您,您也知道中国还有一句老话,叫兵者为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现在贼首伏法,教团暴死。正是扫旧迎新春节来,生机勃勃万物发的好时候。实在不能大动干戈,不能流更多的血了。” “我听见傲狠明德的调令时,是喊您来杀罪犯,杀毒枭,恐怕傲狠明德也不希望您最后搞得生灵涂炭血流漂杵呀。” 雪明:“你这成语古言那么顺熘,是准备考研吗?” 罗本嘿嘿一笑:“在下不才,是博士。不然凭我这家庭啊,到不了这个位子上。多亏老婆找的好,有外戚帮靠才有今天。” “你老婆死了,怎么交代呢?”雪明紧接着问。 罗本拍了拍来娜的胳膊:“今时不同往日了,战王。来娜还在,就有交代——至于糟糠之妻的死因,可以编嘛。” “你们这一家人...”雪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真他妈恐怖。” “想要往上爬,得付出代价。”罗本突然变了脸,像是褪去和善的伪装,阴着脸:“大姐大,你有本事,有一双杀人取命的手,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东西。斗升小民呢?像我们呢?披上文明的外衣,干着野兽的事情,这是癫狂蝶圣教给的标准答桉——可是很多时候,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想出人头地,恐怕只能走这条路。” 从阴桀恶毒到笑容满面,只用了一秒。 “不然怎么说,这个世上最恐怖的动物,是人呢?大姐大——我把所有好话都说尽了,你会怎么选?” 广陵止息的队伍已经到齐,总共一千八百多人,用来抓捕这一万人是绰绰有余。 但是像罗本说的——社区没有了管理者,聚居地没有话事人,政法机关突然出现大批职务空缺。 积压的民政事务,各区块的工作岗位,企业主突然消失留下无处可去的失业员工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这不是雪明能处理的事,以她的能力办不到。 可是四十八区绝不能继续成为毒虫的乐园。 就在此时—— ——伍德·普拉克列车长推门而入。 雪明没有料到,这位boss的贴心幕僚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造访。 “喔!”伍德老师瞪大了眼睛:“要知道你是这种人,上回我就喊你来穿空姐服了。” 雪明愕然:“普拉克老师?” 伍德不徐不疾走到会客厅里,看了一眼罗本,又与雪明问。 “还等什么呢?” 雪明挠着头:“刚才罗本先生和我说了很多...他讲,如果继续查下去,照着他提供的名单查——会死很多人,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才二十四岁。”伍德·普拉克耸肩无谓:“想这么些破事是准备当大人了?” 罗本认得普拉克,那是加拉哈德的魔术教授,也是诸多灵能者的老师。 “普拉克先生...您为何突然造访?我还没来得及...” “你问我为什么来?”伍德从兜里掏出h16t致幻剂,塑布包轻轻敲打着罗本的脑门:“你说呢?罗本·范佩西——这玩意能让灵能者失去灵能,能让普通人击落闪蝶。你以为把战王送来这里,是谁的主意?” 雪明的此次行动,全都围绕着伍德·普拉克与boss谈及无名氏的组织架构而进行。 几乎可以说,是普拉克老师派遣江雪明执行这次缉毒任务。 “刚才我听见了。”伍德接着说:“你问咱们英明神武的大姐大——问她是不是来缉毒的,那确实是。” 而接下来的内容在罗本耳中就有点惊悚了—— “——至于扫黑除恶,治理贪腐啊。” 伍德该用致命的肉掌,轻轻拍了拍罗本的脸蛋。 “那不是她这个小姑娘家能搞定的事情,我当然得跟在后面了,对不对?”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执政官大人两腿一软,自知大难临头。 伍德坐到罗本身边去,抱着膝盖,像是回了东北老家上炕那样熟络。 “以往你想,这里来的专员,像检察长和其他组织,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这次不一样。” “屋子塌了,里边的人就会被砖块砸死。你看,葛洛莉她不知道怎么办。因为她只是boss的掌上明珠,是头顶的桂冠,当然干不了这些苦力活。” 伍德·普拉克的眼里尽是人间岁月,峥嵘沧桑。 “你说要怎么从里到外重新修一间屋子呢?从墙角拆吗?一下子拆光吗?那肯定得塌,对不对?还有呢,那个游戏的讲法,一个队伍里,某个人犯错了,那就是犯错,整个团队一起犯错啊,那游戏结束就不远了呀!” 罗本跟着点头称是,想从字里行间找到生路。 伍德接着说:“就在这姑娘拆毒贩老家的时候,我想毒贩的家是不用修的,很方便。把这个任务交给她,我是放心的。毕竟她精力旺盛拆家能力一级棒,至于你——” “——你是屋子里的顶梁柱吗?你是咱们这间屋里的人吗?” 罗本:“我必须是!” 伍德抿着嘴:“我看不见得,罗本,不见得喔...” 罗本:“我很重要的!我很重要!” 伍德摇摇头:“你甚至没有喊一句boss——罗本,我在门外听了太久太久,想给葛洛莉打电话,多少提醒你一句,我很生气,只有癫狂蝶圣教的人才会把傲狠明德天天挂在嘴边。你一嘴一个傲狠明德,甚至没有喊一句boss。” 说完这些话,伍德老师站起身,与雪明微笑着。 那笑容看得雪明发憷—— ——雪明认为伍德老师是个非常复杂的人,从维克托老师那里得知的信息来看,这个不知年岁的男人背景神秘,与哲学家基金会有关。 “新春快乐,回家过年吧。”伍德老师伸出手,又立刻收回来,是恍然大悟,不可以随便与人握手的意思:“瞧我这记性,事情太多了,我太忙了——为了给四十八区找到合适的学派班底,找合适的医药或是化工产业,我为这些事跑断了腿,嘴皮子都秃噜了。” 雪明十分惊讶:“伍德老师...” “你的任务完成了。”伍德如此讲:“至于后边这两位,过年得放烟花。” 没等雪明反应过来—— ——伍德·普拉克高亢怒吼。 “性感炸弹!” 敲下火辣的引爆开关! 罗本的脸面裂开一道高温高亮的光,脑袋炸碎身体歪倒。 爆炸引发的巨响引来了杜兰和弗拉薇亚,两个姑娘看见执政官暴死当场,心中有莫名悲凉。 利用完了,她们会不会是下一个呢? 来娜吓得花容失色,身上脸上全是血。 “战王...大姐大...大大大大...大姐大!您说好不杀的...您说好了!” “那只是她和你们的约定。”伍德·普拉克句身向前,自信的抛了个媚眼:“这事情我背全锅,没有提前说清楚,真是不好意思。来娜小姐,你不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立刻送你上路吗?” 来娜惊慌失措的应着,猜测着:“因为...因为死他一个就够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伍德摇晃着手指头:“不对,像血浆暴力色情恐怖b级片里,你这种女角色都会活很久很久。你明白吗?” “您...”来娜突然感到莫名庆幸,也莫名悲凉:“您要我...服侍您?” 一只大手抓住来娜的脑袋—— ——暴烈的焰光吞噬了一切。 伍德·普拉克如此说。 “能活,但只能多活几秒。”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与雪明说。 “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难道她这辈子只见过被下半身两颗大脑支配的男人吗?我就想开个玩笑,她真的一点都不懂吗?这叫英式冷幽默!我刚学来的!不好笑吗?” 雪明把脸上的血都擦干净,烟也熄了。 伍德老师在搞人心态这点上一直都是车站顶流。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杜兰和弗拉薇亚—— ——杜兰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很快啊,不过弗拉薇亚一直扶着,没松手。 小黑蛇紧张的问着,是视死如归了:“我也要被你炸死吗?” 伍德想开口,然后捂着额头。 他欲言又止,似乎手和嘴巴都不听控制。 反复几次,终于叉腰站定。 “让维克托头疼去!这事儿我不管!” 在雪明眼里,这个奇奇怪怪的魔术教授破窗而出,根本就没走门—— ——因为弗拉薇亚和杜兰堵着门,他不好意思直接从姐妹俩身边过。 流星和雪明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们把杜兰叫醒,四人坐在两具尸体身边想了半天。 等到哈斯本来喊人吃饭,还是有很多疑问,她们终于不去想了。 The Show Is Over·演出结束了 前言: 大姐大在看着你。 清水湾的狮桥路唐人街,这里是银贝利的地盘。 莱斯利先生从东三街调走,带着孩子们住进了一间老公寓,原本是洪门会盟的工作介绍所,因为老东家的二儿子吸毒,一家人都得接受调查,管事的哥哥不接纳新来的访客,交给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作为安置房使用了。 莱斯利内心忐忑踌躇,整个四十八区在经历了血与火焰的洗礼之后,是风云剧变人人自危。 他找到绿林小区的老相好,两人一起安顿好孩子,把这些无父无母的小乞丐都照顾妥当了,当晚在唐人街的赵氏宾馆开了一间房。 一夜鱼水之欢过去—— ——莱斯利与生命中最重要的爱人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把钱拿着,以后不去金鱼酒吧了。” 这个金鱼酒吧,是四十八区比较有名的拉美裔聚会点,去这里娱乐消费的大多是中产阶级,也提供皮肉生意。 莱斯利的相好是个妓女,没有真名,只有艺名——叫小甜菜。 “不去这里,你养我?” “我养你。”莱斯利如此说,打开纸袋子,里边整整齐齐码着两沓钱。 小甜菜两眼一亮,立刻撩开卷发,开始熟练的数钱。 “两万八?就这么点钱想睡我一辈子?” 莱斯利:“无名氏给我的。” 小甜菜听见这句,立刻从床上爬起,凑到老主顾身边,去嗅莱斯利身上的味道,像是一种迷信——这些没有灵能的普通人,也喜欢用这种方法去分辨谎言。 哪怕他们嗅不到信息素,也会像动物一样通过气味试着闻出点什么。 “哎,我骗你干什么?”莱斯利哭笑不得,“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你一个臭要饭的。”小甜菜抓起莱斯利的手,敲了敲金表:“天天戴着块假水鬼糊弄人,哪里捞到这么大一条鱼?” “都是运气。”莱斯利倍感惆怅,“之前摊档那边,我和管理员好话说尽,他们不给我一条活路,要我每个月交六千的卫生费” 小甜菜骂道:“六千?!他们疯了吧!” 莱斯利眉头一挑,意得志满:“我也觉得他们疯了,我和孩子们都是跪着要饭的,哪里来那么多的钱呢?带人去哭去闹,没有用,差点被赶出东三街。” 小甜菜愤愤不平,那一对鱼泡眼也鼓起,非常的生气:“这些白眼狼连孩子都不放过!” “还好.”莱斯利接着说:“当天下午,管理员就上门给我道歉。” 小甜菜惊讶:“怎么可能?这些家伙连婊子乞丐的钱都要收,你不掉块肉下来,他们哪里会善罢甘休!?” 莱斯利:“是大姐大。” “大”小甜菜刚开口,又觉得不对,那是超出她常识的词:“大姐大?无名氏的战王.帮你说话?你的意思是傲狠明德的内卫帮你讲了几句话?” 莱斯利:“你得喊boss,小甜菜。” “是是这样没错,boss。”小甜菜突然开始结巴,言辞也变得恭敬。 莱斯利靠坐在床头,点起香烟,和心上人说起这些天里发生的种种变故。 “就从管理员和我上门道歉那一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肉档、鱼档、生鲜市场的街坊跑到东三街口,给孩子们买衣服,送牛奶钙片——他们家卖什么,都会把开市第一批好货送过来。” “他们私底下议论,我是无名氏的线人,和大姐大走得很近。” “第二天管理员来聚居地和我求情,要我向大姐大说点好话,因为他也卖过毒品,我没有原谅他。也轮不到我原谅他。” “大姐大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把他的脑袋割了,把他送来的礼金当红包发出去。” 听到这里,小甜菜咂舌称奇:“她真是个恐怖的女人。” “恐怖吗?”莱斯利小哥摇摇头,“不不.不对,小甜菜,不对。” 小甜菜:“怎么不对?管理员要你卖人情,以后他就是你的狗了!大姐大连送上门的狗都不要。还把狗肉分给街坊邻居,你让这些街坊心里怎么想?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要是有一天你也.” “别说了。”莱斯利打断道:“别往下说了,小甜菜,别说了——我已经犯过错误了。” 小甜菜脸色一变,静静听着不再讲话。 莱斯利掐灭烟头,又点起第二支烟。 “大姐大私底下约见我,她讲,对战帮的调查工作,我有很多功劳,就给我结了费用——希望我能继续为她办事,我不好拒绝。” 说到这些事,莱斯利的手都在颤抖,回想起与无名氏当家的谈话,那都是如山沉重的压力。 “她对我很失望,她说这世上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哪怕是动物,都知道亲情的重要性。” “四十八区是毒窝,它害死我父亲,我却在为毒枭工作。” “做人要知恩图报,她和我讲起她的家人。是boss救了她的妹妹,她才愿意为boss办事。” “我的父亲母亲养育我长大,我非但没有替父报仇,还留在清水湾,留在银贝利当教祖的眼线,为教祖照顾客户。这已经是为虎作伥的大错。” “我想狡辩,我说东三街有那么多孩子,我得照顾他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姐大就讲——你可以带着他们逃。养大他们再回来报仇也不迟。这不是你留在这里的理由。” “我是没有办法反驳,再也找不到理由去狡辩。” “我和大姐大哭诉了很久,她也愿意听我说心里的委屈,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东三街的老主顾被喊去谈话,来了新的领导,她要我搬来唐人街,和会盟的兄弟打过招呼,还给了我一笔钱,要我安顿好你。” “当她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直在盯着我,好像无所不知。” “你愿意跟我走吗?小甜菜?我得去帮大姐大做事。” 小甜菜的脑子很乱——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折腾了我一整夜,早饭还没吃我现在手上还有俩客人的预约.” 莱斯利笑着说:“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大姐大就是这么说的。” 他顺手拿走爱人的手机,将通讯录都逐一删除。 “大姐大要我给你捎句话,要用原话格式一字不落——小甜菜,她是这么讲的。” “什么样的土壤就长出什么样的花,原本当不了人就只能去做鬼——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的好姐妹,把土地都翻整一遍,烧光罂粟就能种粮食,你有的选。” 第三交通署和第六交通署的高层会晤,地点定在三区交接地——灯笼开发区。 此地因地势低洼,围绕地热熔岩湖作能量来源,构筑出一个灯笼的形状而得名。 两个交通署的检察长都在这场会议中出席,各自带着治安管理局和政法要员家属亲信,撇开说废话的酒席环节,最后真正参与会议,留下的只有四个人。 分别是第三交通署检察长和督查,第六交通署秘书长和交通署战团总参谋长。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记得黄牛镇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罪犯,都是从第三交通署和第六交通署输送来的。 第三交通署的检察长名字叫林登·范佩西,和罗本非亲非故,只因为妹妹嫁了这个赘婿,才多说了一句悲苦凄然的话。 “秘书长,参谋长——佐拉娜死的好惨啊.”检察长林登如此说,从这四十来岁的汉子脸上透出一种孩子气,是说不尽的委屈:“她的脑袋被战王一枪轰碎,她做错了什么?贩毒的不是她,贪污的也不是她。” 第六交通署的参谋暂时不作介绍,只要知道,在第六交通署管理的周边城镇,十八个战团都要听从这位大人的调令,没有他的签字盖章,战团的兵员是不能去其他区域行动的。 某种意义上说—— ——这林登老哥的妹妹死在雪明枪下,有一部分责任来自参谋长的批文。是他给了雪明调令快速反应部队的至高指挥权。 参谋长:“你知不知道,葛洛莉是什么人?” 林登检察长:“我妹妹死了。” 参谋长:“你知不知道葛洛莉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这娘们滥杀无辜!我妹妹做错了什么?!”林登怒不可遏:“她为了家族,十六岁就嫁出去了!在外面受多少委屈!罗本这头畜牲除了跟我范佩西家改姓之外?他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总参谋.” “我只想找你要一个说法,为什么要借兵给战王,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把小兄弟会铲平,为什么我妹妹会死?我不知道这个葛洛莉是谁” “冷静下来了?”参谋长冷笑,他头发斑白年事已高:“事情得一件一件来说,你不急的话,我们先把死人放一边。” 林登检察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地下世界可不像文明社会那样,这里是一片荒野丛林,有枪的猎人,永远比这些弄权的小人要狠厉。 参谋长眼神向会堂门口撇,就把秘书长支开。 “你让督查休息一下。” 检察长立刻说:“这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参谋长:“谁和你是自己人?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过了很久—— ——几乎有一分钟那么久。 哪怕是死了妹妹,林登都没有那么生气。 他拳头紧握,几乎咬碎了牙,对身边督查笑脸相迎,送出门外。 参谋长是从广陵止息的攻坚队做起,父亲是分区总军团长,一路升迁,用了三十三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上,他再怎么傻,也不会用前程来换范佩西家的钱。 “你哪里是死了妹妹啊。林登——你是要用佐拉娜的尸体来找我要钱要地谈生意,什么说法啊?黑德兰?劳伦斯死了,你要往这些地方安排人?” 林登一听,之前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了。立刻从客人的位置转到参谋长身边去。 “哎!没有这回事,完全没有.” 参谋长不徐不疾的说:“她确实死得冤枉。” 林登:“太冤枉了!” 参谋长:“不该死的。” 林登:“确实。” 参谋长:“罗本该死,她不应该死。” 林登:“嗯” 参谋长盯着林登的眼睛,是灼热的烛火。 林登终于开口:“那个.总参谋啊你知道我一直在管黑德兰的政法系统,反贪的工作都是我们检察机关在做——这个时候,这boss突然要搞出来个众妙之门和快刀,如果是呢.” “如果是”林登说话也变得油腔滑调起来,“如果是那个罗平安,还有文不才这两位闪蝶来谈,我没有意见的。我真的没有意见,或者让第一交通署来谈嘛。都可以谈的。” “可是这个伍德·普拉克是怎么回事?boss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他不是魔术学院教书的吗?我调查过他,他就是个列车长,为什么四十八区的产业都要他来操办?” “你对这些事意见很大?”参谋长问。 林登嘿嘿笑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只是啊我觉得,这件事你看,总参谋这件事啊,有关到各个地区的治安,要总是这么搞,你手底下的兵,不得都变成葛洛莉的人了?总参谋你想一下,收获季刚过,正是各区庆功的好时候,你马上就要升到总军吧,再过两年应该就退休了。” 话锋一转——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想求稳!boss肯定也知道你的忠诚,总参谋我都知道啊。” “可是有没有一种说法。” 林登贴在参谋长的耳边,小声说。 “会不会太丢脸了,这么一闹,会不会整个深渊铁道,都觉着我们第三交通署和第六交通署,被战王和普拉克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啪啪打了脸,还不能大声讲话。佐拉娜的死,可是让好多人都看在眼里,祸不及家人呀。” 参谋长眼神暧昧:“所以我说,她不该死。这事情是葛洛莉做得过火,但我没有说她做得不对哦。” 林登:“那您的意思.我一定要仔细听一听这个葛洛莉到底是谁了?” 参谋长给林登倒了杯酒,紧接着说。 “我想劝一劝你,如果你执意要和boss亲自任命的战王作对,要从这个方向,找到新的突破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登从参谋长身边离开,回到了客人的位置上,开始喝酒。 “你慢慢说。” “小林登,我和boss相识是六十六年前,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参谋长幽默风趣的形容着。 “因为我还在襁褓里,我只能看照片说故事——boss把我捧起来,用它小猫咪的臂弯,把我这个八斤多的婴儿抱起,我是受过它祝福的孩子,我的父亲为它稳固第六交通署十数个区域的治安,和癫狂蝶作战,和灾兽作战,和星界怪物作战。” “可是我却依然要一步一个脚印,从百夫长做起,花了那么那么久的时间,才能得到今天的地位,全都仰仗boss的信任。” “葛洛莉她凭什么能从我手里调走这么多兵,你觉得呢?” “你觉得为什么?你觉得boss老糊涂了吗?它刚刚睡醒,是五十多年来最清醒的时候。” “这位无名氏,只用了两年时间,从最普通的乘客,认维克托为老师,再去尼福尔海姆镀金,回到车站时刚好赶上收获季——成为战王。” “没人能在维克托面前撒谎,哪怕是我,也非常害怕这个年轻的叔叔,与我见过面,他回去和boss说起悄悄话,我寝食难安啊。” “这代表什么?” 林登终于醒悟—— ——参谋长这么一番提点。 “我认为,无名氏的这位大当家,就是元老院的话事人,她没有任何水分,完全不输其他元老院的话事人,甚至比我们各个家族的阁僚都要忠诚有力,boss非常非常信任她,我们暂且不说为什么信任,不去怀疑她的魂威算不算迷魂汤,这些都按下不表——可是她表现出来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我的战团兄弟去了前线,没有任何一人战死,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就只这一件事,无论出于什么角度,我都不能帮你。” 林登还想说点什么。 参谋长立刻说:“哪怕是帮你在其他区执政官面前说一句话,我都做不到。” 林登依然想说点什么。 参谋长立刻打断:“哪怕是!我在我的属下面前,说起战王的任何一句坏话,都是对这些战士的背叛——你懂不懂?” 林登终于谈起正事:“你真的保不住我?” “你的妹夫,捅了大篓子,你给他做保护伞,谁和他斗,你就查谁,这事情谁不知道?”参谋长也不拐弯了:“你想活命,不应该来求我,这不是好办法。” 林登:“没人能帮我了。不是好办法,总比没办法强。” 参谋长:“你知道我想安安稳稳度过最后两年,还给我添麻烦,你是要我摘军帽脱军服啊?” 林登:“那我怎么办?” 总参谋从衣服里掏出两张纸,留在桌上,紧接着匆匆离场。 “走吧。” 一张纸写着癫狂蝶圣教的联络方式。 另一张纸写着永生者联盟的联络方式。 林登·范佩西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都把罪责归到了boss头上。 “这是你选的,boss” “是你把我送去敌人那里是你的错” 新春—— ——莱斯利带着年货,在元宵佳节来到九界车站,和爱人小甜菜一起给大姐大拜年。 刚进门就见到枪匠,雪明已经换回男身,无名氏的酒吧还有最后一点装修扫尾工作,马上就要正式开业了。 “哟,带什么东西呀?” 小黑哥听见枪匠的问候,还以为是雪明客气了。 “就一点点薄礼给大姐大的,不成敬意啊。” 雪明正儿八经又问了一遍 “我问,带的是什么。” 小黑哥言辞闪烁,似乎不好交代。 雪明立刻讲:“见了我,就和见到大姐大一样,她没和你说这个话吗?” “嘿嘿嘿主顾,我这不是刚刚学了几句中文,还说不太顺溜。”莱斯利凑到雪明耳朵边,把袋子往雪明手里送:“范佩西家的罗本有一个大舅,是第三交通署的检察长,跑了——我的小工没跟住,坐武装专列走的,和战团有关系。” 雪明略加思索—— “——莱斯利,大姐大现在没时间收拾他们,但是你可以干点别的事。大过年的就别往家里带坏消息了。” 莱斯利:“别的事?” 雪明:“往那辆列车上贴传单,就一句话。” 莱斯利打开日志本,准备记下来。 雪明给新来的伙计倒酒,又给小甜菜倒牛奶。 “大姐大在看着你。” “就这一句。” 第一章 开始坐牢 五王议会的内阁之中。 boss与行政总助猎王者商讨着四十八区的诸多事宜。 这个节骨眼上,雪明推门而入,要做述职报告。 好猫咪都没来得及准备准备,剧本也没看,刚想临时加演一场—— 「——最好不要。」猎王者翻了个白眼,抓起会议记录轻轻敲了敲好猫咪的脑袋。 收获季以后的节庆活动、职务变更,各个地区烈度极高的恐暴事件,应对新的组织架构,元老院所属的藩镇势力都交出了答卷。 早早就有聪明人开始行动,或是断尾求生,或是主动献媚,为交通署的战团提供线索,将以往癫狂蝶圣教勾连的官员和黑恶组织出卖,只等众妙之门的审查组去验收成果,是不打自招。 傲狠明德的活动周期,就像是帝皇的新生。 在它神志不清颓老衰败时,需要大量的娱乐活动来刺激它的灵魂。 在它活力丰沛刚刚醒来时,新的时代就立刻来催它上工坐牢。 「boss,事情办好了。」 雪明说完这句,把劳伦斯·麦迪逊所赠的财物,把那张hc卡放回桌上。 「这是小兄弟会的教祖送给我的,还剩下两千两百万辉石货币,账目在这里。」 总价四千五百万的活动经费,大姐大花掉了大半。 为一千八百余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购置装备,安排住处,给来利斯发工资,打通战帮各个堂哥的人脉关系套取情报等等。 boss拿来账目一看,突然笑出声。 「你就花了这么点钱?」 雪明感到困惑:「就这么点?」 boss指着账目上属于雪明的开销—— 「——四条烟?没了?」 雪明:「没了。」 boss叹了口气:「你怎么不多花点儿呢?」 雪明:「我低碳环保。」 boss:「对自己好一点,以后好过一些。」 说完这句,小猫咪把hc卡推回给雪明。 「这是你应得的。」 雪明依然执拗—— ——他不想要这笔钱,这是劳伦斯·麦迪逊从四十八区的人们身上抽骨吸髓抢来的钱。 「它应该物归原主。」 钱对于雪明来说,是一个很虚幻的概念。 说到底,自从来到深渊铁道系统中,他就从来没缺过物质的支持。 这些货币到头来,都是用于换取物件,boss对他很好,无名氏的酒吧物料安排得明明白白。 吃喝不愁,出任务时也有配套装备,雪明实在想不到哪里还需要花钱,除了一件事。 「我希望...」 这三个字刚念出来,boss眼睛都亮起来了。 它拉扯着猎王者的衣袖,神神叨叨的。 「他开口了,他开口了哎!他是不是要开口求我了?」 猎王者依然是翻白眼:「德行...」 雪明:「我希望...我有个不情之请,boss。」 这次去采购武器装备的时候,雪明花了不少钱。 时间紧,任务重,不过两千条枪,大姐大找到十六个军火中介,三十三家枪匠工作室。 这些订单他们还是吃不下,最后是第六交通署的秘书长找代理人出面摆平了这件事。 雪明:「我想,像四十八区这样的重灾区,我们能不能提前部署装备。广陵止息的弟兄们和小兄弟会的敌人开战之前,我差点连武器都搞不到...」 「因为大部分 五金厂已经关停了。」boss直言不讳:「你知道的,地下世界的工程基建因为新土地的开发工作进展缓慢,没有新的站点,就不需要那么多的钢铁。同样武器制造的工业流水线与冶金矿材行业息息相关。」 雪明欲言又止。 boss接着说:「不过这些事情,我已经交给普拉克去做了。」 雪明:「伍德老师到底是什么人?」 boss:「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政治家,他与我说——四十八区的问题很简单,也很复杂。交给他来办就好。」 雪明:「他会怎么做呢?我只知道这个地方出产各类光苔菌孤,是制毒大乡。」 boss:「改建炼钢厂,铁道改线。化工制品和药品公司入场,换为石工会和百味坊的红石人班底,洪门会盟接走小兄弟会的街区,承担民兵组织的工作。」 雪明:「炼钢工厂?」 boss:「是的,江雪明——我们和癫狂蝶圣教四百余零号站台已经正式宣战,保守估计有六万多个授血***,他们的裙带关系网络和早就背叛铁道系统的人加起来,应该有三十几万人。为什么建炼钢厂?因为战争机器运转起来,就是重工业重新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 混乱的战争年代要在地下世界拉开序幕。 从四十八区的清水湾聚居地开始,小兄弟会的零号站台可不像骷髅会或玫瑰教,是四年来第一个正式被诸多癫狂蝶圣教接纳认证的恐怖组织。 像骷髅会这种闷头搞科研的小瘪三,还有玫瑰教这种在地下混不下去了,要跑到地表找生存空间的弱者——它们都比不上小兄弟会,小兄弟会是堂而皇之占据大区土地,趴在人们身上吸血贩毒,与铁道系统的***勾连,遣散广陵止息战团,直接决定了一座城市的百万人口如何生活。 它的覆灭,也是诸多广陵止息战团兄弟们眼中一道绚烂的烟花。 如果将癫狂蝶圣教和铁道军伍的摩擦冲突看做一场持续了几百年的战争。那么这是千禧年之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胜仗,收复两万公顷的土地,将四十八区的政权重新夺回boss的手中。 「那我就...」雪明说话也不太顺熘了,「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重新开始点重工军火科研建设,这还是起步阶段,估计要准备很久很久。此前见过快速反应部队的重火力,都是苏联时代的火炮。或许再过一两个月,局势就会完全不同了。 他想起此前购置的hkmp5,这种冲锋枪在凡俗世界非常便宜,可是到了地下世界,军火二道贩子就敢拿着辖区的营业执照***,喊出非常离谱的价,货源还很不稳定。 为了让快速反应部队的兄弟们打一场准备充分的歼灭战,大姐大没有多说什么——雪明这次来找boss述职,也想谈谈这些问题。 搞清楚是这么回事,他也没别的要求。 雪明:「我先走了?」 boss:「等一下。」 猎王者:「等一下。」 雪明站定不动,僵在红毯上。 听见两位大人物的话,他原地绕了个圈,又转回办公桌前。心里终于明白是逃过不去。 boss:「你至少还有两件事要说。」 猎王者:「以前你走,是不会这么紧张的打招呼的。」 「哈哈哈哈哈哈...」雪明尴尬的笑着,事到如今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先是谈起工作—— 「——vip车厢的事情,先不要替我做决定,好吗?」 此次前往四十八区的缉毒任务,也是雪明的vip高级乘客资格试炼。 一旦他成为vip,同时是无名氏话事人,基本上就告别了平静的生活。 「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他的想法很简单,与boss坦白。 「我跑到文不才先生那里去,不瞒您说,和他去洪门会盟转了一圈,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执政官也要见我,不是喝酒吃饭,就是去哪里钓鱼。聊天特别累,大家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我不喜欢。本来是想适应一下,我想无名氏的俱乐部马上要开张,以后接触的人越来越多,结果真的是适应不了。」 说了半天,雪明武器箱放到桌上。 武寰大剑贝洛伯格代表明德的遗骨,是权力的象征。 「boss,经过这次战斗,我总算明白一个道理。」 雪明脸上都是真诚,说的都是大实话。 「你要我去作战,哪怕是政治的延伸——我很乐意帮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辜负我。我可以决定别人怎么死,但你要我去决定别人怎么活,我做不到。」 内阁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声音。 雪明想把明德的遗骨还给boss,最初他只是答应流星,要建这么一座俱乐部。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心生退意。并不想掺和进混乱的政局。 这次在清水湾的经历,让雪明明白,这世上除了灾兽以外,还有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其中最恐怖,最诡异的怪兽莫过于[权力]。 它可以使简简单单的事情,变得无比复杂。它无时不刻都在攻击着人们最脆弱的死门,为了权力,劳伦斯可以出卖父母兄弟,罗本可以抛妻弃子。 那个小黑哥来斯利只凭一句话,只凭他无名氏线人的身份,就能收来市场管理员当他的狗。 在强权面前,为人的尊严,亲情或爱情都不值一提。 雪明自己觉得,他还太年轻,当初收下这根棍棒时,他还不能理解其中所蕴含的意义。 如今看来,它最好的归宿还是衡阴市那片小坟地—— ——用来镇压死魂灵,那是天大的善事。 它的多棱骨痂能轻而易举的划伤使用者的手,像是一枚透骨钢钉,随随便便就能刺穿人心。 如今改造成贝洛伯格大剑,也是无往不利一刀两断的兵器。 在收获季的仪式上,黄石人的阵营中,哪怕话事人把女婿推出来受死,也不愿意将这根棍子丢掉,它代表的东西太多太多。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要回来。」boss捧腹大笑:「而且你看...哈哈哈哈哈...」 贝洛伯格的剑身开始冒烟,连着尼龙武器箱一起发出焦臭的味道。 从剑身之上透出简单扼要的两个中文大字,还有一个惊叹号。 [渣男!] 这把剑由猎王者送回雪明手中,「别着急,你可以慢慢来。」 雪明拿到贝洛伯格的剑柄时,这支大剑终于不再闹脾气。 boss提醒着雪明:「你想卸任,不乐意和活人打交道,这点我理解——但是我的骨头已经不只改造成这一支剑了吧?」 银河、铁骑士、景光和黑无垢,这些东西都蕴含着明德遗骨。 流星和雪明都拥有无名氏话事人的龙头棍。 boss:「不如等那小子破茧成蝶,我想你们俩一起做决定。」 雪明:「是我着急了,不好意思。」 boss:「那就说另一件事,不是有两件事吗?」 「呃...」雪明突然就开始忸怩 。 猎王者微笑着:「我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实不相瞒。」雪明开始玩手指,有些难以启齿:「我今年就二十四了——春假我想回汕尾,不是..」 「不是不是,我是想先和小七求婚。」 「我应该是先求婚?还是先去汕尾和她父亲提亲呢?」 「不是的...不对,我要不要先和叶北大哥商量一下?」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boss,如果我和青青结婚了,你能不能帮我们证婚?」 「这小子刚才在说什么?」boss明知故问:「我不懂他的意思?他是要和他岳父老子结婚吗?还是要和他叶北大哥结婚?他怎么连订婚都这么稳健?」 猎王者露出姨妈笑:「你到底和你爱人说过这个事情没有?!最重要的事情啊!你问过青青了吗?」 雪明憨实的笑着,一个劲的挠头:「我怕...我就是...」 「我就是怕她没准备好,回到车站以后,我还没找尾指,她就上来抱着我,一个劲的喊我老婆,喊我作老婆...」 那是小七对大姐大的爱称,雪明听来非常奇怪。 「那时候我想和她说这个事情,没当面提,就用微信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猎王者:「她没和你说话?」 「早上刚说的,她晕过去了,睡了半个多小时,现在还没醒过来。」雪明忧心忡忡的形容着:「我想绝不能带着戒指一起求婚,这病有救吗?」 boss:「没救了!都他妈两年了,她还没适应啊?」 小七的癫狂指数是a+,情绪激动起来,能直接影响到肉身元质的状态。 「那我就,回去再多说几次,我想这个事情就和讲情话一样,或许她听多了就好了。」雪明刚想走,又原地三百六十度绕回来。 还有几个小问题要问。 「劳伦斯死了吗?」 关于小兄弟会的教祖,还没有具体的处理办法。 boss:「明天行刑。」 雪明:「什么刑?」 boss:「炮烙。」 雪明惊讶的问:「青金裁判所还玩这个花活?」 boss:「我们对人,有一套人道主义处理办法,但劳伦斯是人吗?」 雪明点点头:「也对。」 boss:「还有什么事?」 雪明立刻抱怨道:「我俱乐部,那个哈斯本·麦迪逊天天蹲在门口,什么情况?」 「他不习惯十一区的工作,给我写信***,检举他的民兵莫里安贪赃枉法。」boss捂着脸,十分为难。 雪明:「我听说这个斗牛士,其实是交通署安排在执政官身边的线人,是卧底。」 boss:「没错,这小子不适合当官,只适合冲锋杀敌。」 雪明:「我俱乐部看上去很像前线吗?」 「他喜欢大姐大。」boss贱兮兮的笑着:「嘻嘻嘻嘻——不然你正面回应一下?就和他说,这是网恋奔现,实际上你是个男人,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雪明不假思索反问道:「这事情能告诉他吗?」 boss:「我批准了。你可以告诉他大姐大的真实身份,他值得信任。维克托认为这小子是一块璞玉,十九岁的闪蝶非常少见,心性也单纯。」 雪明:「要是我告诉他了——他还是不肯罢休呢?」 boss突然义正言辞改换语气:「江雪明!」 「到!」江雪明浑身一紧。 boss:「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无名氏元老院话事人——在此之前,罗伯特·唐宁和哈斯本·麦迪逊这两个年轻人都给我写过信,他们想认你作老师。我要交给你一个新的小任务。」 江雪明:「是。」 boss:「好好教导这两个学生,然后去加拉哈德——培养你的班底。」 江雪明还有些犹豫,「是...」 boss:「如果你想好好过日子,和小七结婚。要不少时间吧?」 雪明点点头:「没错。」 boss:「那就好好干,不然像四十八区的缉毒行动,几乎是你一个人独自揽下所有活,没有人帮你,你凭什么请假休息?」 「嗯...」江雪明接着问:「杜兰和弗拉薇亚这两个人...」 「维克托会安排的。」boss说完这句,这头好猫咪就戴上眼镜,继续钻回文件堆里了。 ...... ...... 离开内阁之后,雪明回到了俱乐部酒吧门前。 还没进门,就看见蜷身坐在门边的哈斯本。 他轻轻踢了踢哈斯本—— 「——哈斯本先生,别在这里睡。」 这红发小哥突然惊醒,像是冻坏了,擦干净鼻涕就和枪匠打招呼。 「新年好,枪匠...我今天能见大姐大吗?她回来了吗?」 雪明先是走进门去,把大剑挂在酒架上,给哈斯本倒了杯暖身姜茶。 「你找她干什么?」 「当然是求婚了?!」哈斯本心急火燎的说:「我想了很久...」 「你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江雪明摇摇头:「不合适。」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哈斯本十分执着:「可我们不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吗?她心里肯定有我!」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流星陷在沙发里,已经换回男身,一边啃哈密瓜一边笑。 雪明干脆换了个话题:「我听boss说,你想做我学生?」 「对!」哈斯本立刻强调:「白露妹妹回来过,我差点把她认成大姐大了。」 雪明:「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斯本解释道:「她不是你妹吗?她喊大姐大叫姐姐?你们是三兄妹?」 雪明:「是这么个说法。」 「那我得喊你声舅哥了。」哈斯本笑嘻嘻的凑上来,「上回那西格绍尔的事情,还有保险金,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雪明当即翻了个白眼—— ——流星乐死了,明哥如此生动的表情非常少见。 哈斯本接着说:「那什么...舅哥...」 雪明:「叫老师!」 哈斯本立刻改口:「枪匠老师啊...」 江雪明当时寻思着—— ——是不是谈恋爱会让男人的脸皮变厚,此前哈斯本的形象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正直单纯的大男孩,或许是教祖那部分不要脸的基因在作祟吧。 「你看我和你妹妹有没有机会?我真的很喜欢她,我梦里都是她。」哈斯本信誓旦旦的说着。 江雪明:「你劝你善良。」 这句话一说出来—— ——哈斯本疑惑的看着雪明。 语调语气和神态都太像葛洛莉了,以至于他出现了幻视。 就在这个时候,唐宁从前门刚进来,立刻喊道。 「老师!师娘回来了。」 这小子倒是机灵得很,为了芬芳幻梦的特殊能力,为了和玛莎再见一面,早 就知道如何去讨好白青青,会用各种手段侧面要求雪明给他这个网瘾少年多加两个钟。 九五二七刚进门,就看见哈斯本和雪明勾肩搭背的,她大声骂道。 「哪里来的***!放开我男人!」 哈斯本还没听明白小七话里的意思。 雪明连忙摘下哈斯本的手,摆正了态度。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boss给我安排的学生。叫哈斯本·麦迪逊。」 「哦...」白子衿眼神狐疑,和防小三似的,上来扯了扯哈斯本的脸皮:「你...刚才为什么搂着你老师?」 哈斯本立刻说:「师娘...」 话还没说完—— ——听见[师娘]两个字,小七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好了好了,进门就是客嗷,喝茶。」 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朋友们都聚起来,往吧台换了一张沙发。过了半晌。 小七从兜里掏出一张单据,交到雪明手里。 「来,雇主啊。」说起正事时,小七眼神变得鸡贼灵动,「你出去跑任务,我就给各个地区的闪蝶推销咱们的闪蝶衣——这是我接回来的订单。」 雪明拿来单据一看,有好几百个名字—— 小七:「——别急,还有背面。」 这个时候,明哥终于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听小七苦口婆心娓娓道来:「这些人都是闪蝶喔,不是简简单单的生意,你为他们造甲制衣,以后都有好处的,人情来往少不了。」 一件闪蝶衣装的制作时间是三十六个小时往上。雪明要全神贯注织针走线,是量身定做。 按照白青青的做法,这些尊贵的vip都得来无名氏的酒吧和枪匠见一面喝一杯,量完身材尺寸才能得到这件衣服。 这张订单的总价是六十八亿,由七百多位vip联名签署的购买意向书—— ——闪蝶衣装的单价是八百八十八万辉石货币,对vip来说不过是讨个彩头。拥有魂威的个体想搞钱实在太简单了,无非是卖个情谊出去。 这贤内助是准备让老公坐铁牢,成为人***纫机。 雪明哪怕什么事都不干,做完这些护甲,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 再说这个六十八亿辉石货币,光是hc卡上的两千来万,雪明就不知道怎么花,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大当家一合计,决定对青青进行精神攻击还以颜色。 「先吃饭吧,那什么...」 他拉住青青的手,语气稀松平常,向学生与兄弟们讲。 「我们订婚了。」 白子衿听见了,没有昏过去。 吧台上边一列饭食也是整整齐齐,流星听见这句话时第一个吼出声:「好耶!」 青青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却没有笑,只是眼眶红了。 她撩起头发,捧起餐盘开始吃,看一眼米饭,又看一眼雪明——就和拿着老公的颜值下饭似的,非常怪。 两个新学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特别是哈斯本,不太了解中国式婚姻的民风习俗。 雪明小声对白青青说:「你怎么了?」 白青青:「就是高兴...」 雪明:「那为什么哭呀?」 白青青:「我太感动了,就...我就在想,认识你两年,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主动。」 雪明:「嘿..」 白青青:「你笑什么?」 雪明:「我很开心,感觉很踏实。」 白青青:「嗯,那婚宴你准备好了不?」 雪明还没开口。 小七的嘴像是连珠炮仗似的。 「那婚纱我还没想好,还有那什么彩车啊...还有司仪,还有什么...」 「别急。」雪明打断道,「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慢慢来。这么大一个俱乐部,不也快完工了吗?」 「对...对对对。」小七连连点头,紧张起来就喜欢吃东西,吃完了饭,抱着雪明的胳膊一个劲的往他怀里挤靠。 雪明接着说:「我请boss来作证婚人,它答应了。」 「好呀!」小七说:「大好事!」 雪明紧接着大声说—— 「——但是这个小子,哈斯本,他想向大姐大求婚。」 话音未落。 小七从桌下掏出枪,拉动套筒闭锁上膛。 哈斯本饭吃到一半,抬头就看见血红的眼眶和师娘充满杀意的眼神。 第二章 暴打小朋友 大年初五迎财神的日子,罗伯特和哈斯本两个小朋友就抓住枪匠,将雪明大哥堵在俱乐部的娱乐室里。 这两个学生知道老师要回家拜年,有讨要家庭作业的意思—— ——枪匠那么忙,要正儿八经找老师学点东西,机会可太难得了。 他们一前一后堵住雪明,唐宁小子负责搞定白青青师娘,哈斯本负责传呼杰森大叔来迎客,终于是见缝插针,找到了这么一段闲适时间,如果等到老师拜年回来,明哥立刻就得提着行李去加拉哈德一边教课一边学习。根本就没空给这俩名义上的学生开小灶。 雪明也理解这两个小子的心思。 要说维克托老师教育雪明和流星的时候,教的东西也很少很少,这位热情的红石人几乎被公务填满了,除了vip的旅途要务以外,维克托老师还得兼职日志翻译、青金审查和创作。能抽出身与学生提点几句,雪明已经很满足了。何况老师还有一个犰狳猎手的副业,会逮着人打赌去狩猎日志——雪明也经常感叹着,羡慕维克托老师的精力。 两位学生在软毯擂台旁站定不动,等着老师开口。 雪明脱下外套,穿着清爽的背心,把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四往上,招呼流星去煮水。 空旷宽广的娱乐室里,就只剩下乐子人来回跑动,收拾白夫人冻干粉与开水壶的窸窣声响。 雪明闭上双眼,两手虚抱在肚腹间,过了很久很久都没动静。 哈斯本终于按倷不住,开始急躁。 “老师!等什么呢?!” 雪明:“等水开。” 哈斯本瞥了一眼水壶,那大铜壶足有十二升的容量,架上电磁炉估计要烧很久很久。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干?” 雪明不紧不慢的说:“不要急,我的老师也是这么教我的。” “是大卫·维克托吗?”唐宁小子立刻问:“vip是这么教导学生的?” “不。”雪明立刻否认:“那只是我其中一个老师,维克托先生传授的东西并不是你们想学的——你俩不一定学得来。他教我如何控制肌肉,掌握身体的协调性,用勇气去直面难题,这些东西都需要配合实战来反复练习。” 哈斯本:“我想学拳!” 唐宁:“我想学枪!” 雪明依然没有睁开眼—— “——你们看,维克托老师没有教我这两样。况且啊,我现在也是vip,不要把闪蝶神化,我的学生们,闪蝶也会流血受伤,闪蝶也是人,只是拥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我们一样需要其他的生存技巧来保护自己。” 没等唐宁开口,雪明接着用温吞文雅的语气说。 “今天不教枪,但是要教一些基础的心法。” 说到此处,枪匠终于睁开眼,走到大铜壶旁侧,指着这十二升开水。 “古语有云,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唐宁,我们暂时不学枪,并不是说枪不重要。而是有很多事情,不必用枪去解决。” 唐宁立刻笑眯眯的说:“哦!我知道!像老师是中国人!就喜欢讲武德是么?” 雪明摇摇头:“不,杀人的武器有那么多,各国各地区禁枪法令也不同,难道没有枪你就不会杀人了吗?不必用枪去解决的意思是,你可以试试泥头车。” “噗...”唐宁无话可说了。 雪明接着说:“为什么要学拳呢?拳头在实战中的杀伤力肯定远不如持械。古代的将军——” ——他指着娱乐室墙上的各类尼龙兵器. “好比文艺作品里的八极宗师,都是以大枪闻名,然后才是拳击技法。因为它们的原理是一样的。” 这么说着,枪匠抱下来一条白蜡杆,作着平枪势,一步步将木杆枪头送出又收回。 “拳术是体操把戏。”雪明一边说话,一边扎枪,气息非常平稳:“我们在移动身体的同时,借用脚板腰肢两臂的力量,将手里的武器刺出,缠绞之后收回,好像一辆坦克行军,打出去的枪头和拳头,都是一次炮击。” 白蜡杆子作最简单的旋刺动作,振打空气发出噼啪脆响。 雪明紧接着把大枪送回墙上,照着扎枪的办法,垫步跟进作一套很标准的套路武术拳击。 “换成两条手臂就不一样了,自由搏击里最简单,也最弱智的拳法是泰拳——我喊它八臂拳。” 从最简单的直拳炮捶打法,到膝肘并用的花哨武术。 “为什么说简单且弱智?人有四肢,泰拳的武术动作大多只用胫骨作斧头,手肘作刀子。练好钢膝铁肘,就可以打出威力非常大的拳击——用到的攻击部位是四肢八节,舍弃了缠绞关节地板技,肩背头手脚腕踝足诸多变化进退,它的拳击格斗理念里,甚至没有防御功能,所以我喊它八臂拳。” 雪明说完这些,回到擂台软毯旁边,和两个学生说起最简单的武术概念。 “我们为什么要先练拳呢?因为实战中不可能用枪械来进行竞技决斗——但是像八臂拳这种只为伤敌的搏击武术也是不可取的,它太笨了,只能靠自身的天赋和长期的锻炼来提升威力,最终练成膝如斧,肘如刀的境界,可是苦练十数载到最后,还不如去买斧头和刀子防身来的简单直接。” 一边说着,雪明拍打自己的手臂和腿。 “我的身高体重都是短板,我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短打优势,和泰拳运动员比拼扫腿踹腿飞膝的攻击范围,我们不要小瞧武术运动,它看上去是身体的对抗,实际上非常烧脑。” “为什么要等水烧开呢?” 这么说着,雪明把大铜壶的盖子揭开,往里边倒白夫人冻干粉。 “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不受同伴的伤害,不受自己的伤害。” 等到白夫人冻干粉都匀开,雪明就勺上来两碗汤。 “无论是拳脚武术,还是枪炮武术,我都有一个明确的概念,那就是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尽量的消灭敌人的战斗力,曾经少林寺的武僧释德光老师和我说——我这个人杀心太重,习武要先修禅,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跟着德光老师养气修心,控制内心的怒火,控制肾上腺素的分泌,这些技巧都需要很多很多时间去练,但是有一个道理是不变的,在我们作战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暴烈刚勐的状态,它很容易失控——但想要胜利,就一定要控制住。” 说到此处,雪明把两碗白夫人汤剂放在擂台旁。 哈斯本和唐宁听得昏昏欲睡。这俩小伙子一个是威尔士贵族,一个苏格兰土着,除了会讲中文以外,根本就听不懂雪明老师的话。 哈斯本想学拳,那是因为他已经打过许多场巷战,想向枪匠老师补全近身格斗的短板。 唐宁小子想学枪,也是因为大姐大在屠杀吸血鬼时展现出来的杀伤效率让他心驰神往。 结果雪明二话不说上来教强身健体的武术体操。 俩兄弟是始料未及,老师都亲口说这是“花架把戏”—— ——他们又怎么会听得进去。 反倒是一旁流星在看戏吃瓜,非常开心。 “哦哦哦哦!你俩不认真学习是吧?” 这小子干脆改用英语,和哈斯本与唐宁说。 “我说,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一般会见到一个双手背在身后的亚洲人——就像枪匠一样。” “他先会和你微微笑,然后问你——哟!活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劝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然后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地板上了。” “这时候你可以想象出这个对手有好几种结束战斗的处刑方法,比如砸拳,比如足球踢——但是他会把你扶起来,并且担心你有没有受伤,告戒你下次一定要认真对待。你知道的,我们亚洲人就喜欢装这种逼。” 雪明倒是先一步改用英语打断了流星的喋喋不休。 他与两个学生好说歹说,“不要听他的,我讲那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们俩,接下来的教学环节,可能会有一点疼。你们谁先来?” 哈斯本立刻举手—— ——他一百八十五公分往上的高大身材,根本就没把枪匠老师的拳头放在心上。他想一个人的肉身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制服三四个量级以上的对手。 雪明点点头,接着说:“把你的外套脱掉。” 哈斯本摇摇头:“不,枪匠老师,我怕冷。” 雪明笑眯眯的说:“那好。” 两人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准备开打。 雪明:“我先说好,有白夫人制品在这里兜底,我不会留手,你学到多少算多少。” 哈斯本立刻摆出拳击抱架,是他在海豹突击队的课余娱乐活动里学来的一些皮毛。 唐宁小子坐在流星哥哥身边,正打开坚果罐,准备吃点零食。 就听见擂台上爆发出惨叫痛呼—— ——不过三十秒的功夫,哈斯本一瘸一拐的下了擂台,外套也变成烂布条。 他脑袋上隆起拇指大的包,几乎被揍成猪头。雪明跟在哈斯本后边,给学生喂汤。 哈斯本不理解,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治好脑袋上的伤之后,这师徒俩坐到流星身边去休息。 哈斯本立刻向无名氏的二当家诉苦。 “老师喜欢耍赖!他扒我衣服!” 雪明正儿八经的说:“这叫衣襟绞,巴西柔术。” 哈斯本:“踩脚趾啊!不让我走!” 雪明继续正儿八经的说:“你第一回合就试图用右手重炮平摆拳打我的头,意图太明显,我摇闪避到你右手位,踩住你右脚,你是典型的右利手,右腿也同样有力,接下来拿衣襟绞摔你很正常,是常规操作。” 哈斯本说起话来都哆嗦:“他还打我的...打我的下阴...” 雪明立刻解释道:“你倒地时想用双腿蹬我胯来脱困解锁,露出下阴弱点,我手短腿短,不打你下阴打什么地方?这是尊重你的战斗力。”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宁:“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明只看了一眼唐宁,唐宁就笑不出来了。 哈斯本:“可是后来为什么还打我啊?” 雪明收拾着哈斯本的外套,衣服已经变成烂布了。 “在开打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要脱掉外衣,可惜你不听——那我要让你记住这件事,当你丧失所有战斗力的时候,你该怎么反击?” 哈斯本回想起刚才狠厉的连携拳击,那一下下砸拳都轰在他脑门上,打得特别狠。 他受了老师的阴狠歹毒的连招以后,下阴剧痛失力,外套掀起遮住了他的视线,连反击都做不到,只能被人骑在身上乱捶,回想起来都是满头的冷汗,要是在实战环节里,在险恶的巷战中吃这种亏,估计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了,只能当场投胎再世为人。 换源app】 “最重要的事情,哈斯本你记得。”雪明探出两指,伸向哈斯本的眼睛:“看清敌人的眼睛,任何情况下都要盯住我的眼睛,如果你看不清,代表你马上就要挨打了。” 哈斯本若有所思—— ——观察眼睛的说法,在之前的射击课上也讲过,战士绝不能因为枪械的爆鸣导气而闭眼,连续射击时的控枪扫射转移也不能眨眼,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放在雪明老师传授的格斗技巧上也一样,如果只去观察某个肢节肌肉的动态,关心某个攻击部位的运动,立刻就会因小失大中拳挨踢。 “唐宁,到你了。”雪明转过头,和另一位学生说:“准备一下?” 唐宁立刻脱下外套,非常识趣:“老师我准备好了!” 再次登上擂台时,雪明依然等学生先出手,后发先至的迎击拳就像敲锣打鼓,打得唐宁满地找牙。 等到唐宁翻下擂台,雪明追到擂台边,把这小子拽回软毯上,又骑在他身上揍了二十来拳。直到两手鲜血才停手,端去一碗白夫人汤剂送到唐宁嘴边。 唐宁捂着鼻子,面骨都被打得变形,在白夫人汤剂的治疗下发出咯咯怪响,怪吓人的。 “老师...你怎么...为什么?我感觉好奇怪啊!” 雪明:“问问题呢,要问重点,你说谜语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宁的脑袋瓜还嗡嗡作响,终于说:“我明明比你高那么多!为什么总是你先打到我?” 雪明与唐宁排排坐在椅子上,他去拉扯唐宁的手臂。 流星作为金牌小助教,立刻解释道:“拳头有刺拳引手,刺拳改线勾拳,改线拳变垫步直击,摆拳,平摆拳,勾拳和上下勾以及垫步羚羊拳,鞭拳和正反回转鞭拳,攻击范围,攻击力和攻击速度都不一样,这是最简单的拳击套路。” 雪明又拍了拍唐宁的腿。 流星接着说:“腿就有更多的讲究,有提膝拦挡,有直板踢,有小腿胫骨踢,有直蹬踹侧蹬踹,有足跟旋踢和扫踢,斯巴达正蹬和高蹬,有战斧下噼,有上下变线踢,李小龙就很喜欢变线拳和变线踢,因为龙哥的拳速和踢击速度都非常快,至于罗伯特你问,为什么你的手比枪匠长,枪匠却先打到你——因为他攻速快,而且击打部位的选点,都选在你的进攻肢节上,这是截拳道。” 雪明最后拍了拍唐宁小子的屁股。 流星立刻解释道:“你这个大腿带屁股髋胯的关节太僵硬了,只要动动腰子,枪匠就知道你要做什么——总共四次前手拳,拳头刚出一半,枪匠的小幅勾摆拳都不用太大力气,跟着你的拳击出力两人合击,打在你的小臂上就能造成非常大的破坏力。” 唐宁听得浑身发麻—— ——原来打架是做数学题吗? 流星接着说:“出腿也是一样,当你的意图暴露在敌人面前时,像明哥刚才说的八臂拳或泰拳的低扫踢——是破坏力非常强的招数,在体育竞技比赛上经常能见到,但是单方面挨打最多赔八万八,把人家的膝盖踢断也只是终身残疾,不至于判刑——但是两人的腿脚合力踢在一起,就完全不一样了。可能直接带着肌肉撕伤动脉破裂内部大出血,如果有生命危险,就要坐牢了。毕竟按七十五公斤级以上的比赛来算,低扫的力量在六百磅往上,如果打出迎击暴击。相当于一千二百磅的巨力施加在其中一人的膝盖上。” “我的意思是。”雪明跟着与学生说明:“如果你要学枪,也是同一个道理,出拳就像把子弹以拳头的方式打出去,手腕就是枪口,手臂是机匣——破坏出拳路径,等于改变对手的弹道。截拳的技战术打法需要很强大的观察力和反应速度。” 唐宁的眼睛越来越亮,终于是想通了:“该怎么练习呢?” “别急,还有一节课没教。”雪明拍打着流星的背嵴,要这个一百九十二公分的大个子去折腾两个学生,“你们刚才都觉得我矮,现在我找个比你们高,比你们壮的对手来比试。” 哈斯本心情忐忑,看着枪匠老师又取来两碗汤剂。 流星脱掉上衣,露出健康结实的肌肉,笑容阳光灿烂,张开双臂根本就没做抱架。连拳击架势都不搞了,直接张开五指,句偻身体。 哈斯本·麦迪逊则像个拘谨别扭的小姑娘,刚想出拳迎敌。 流星一个低趴姿态几乎贴着地板冲进哈斯本怀里,将战斗从站立对打的环节变成摔跤关节技的对抗。 他们的体重差了十六公斤,结果毫无悬念—— ——阿星本就是先手锁定哈斯本的腰腹,侧身绕后想用德式背摔结束战斗,哈斯本还挣扎了一会,解除腰腹锁定的同时和流星一起翻滚在地,被阿星虾行蠕动绕背裸绞锁晕了。 “流星把双手打开,带手指一起算,攻击范围有一百九十五公分。”雪明把哈斯本叫醒之后,与两位学生说起这种战术:“除非你们有把握在第一回合就让他疼得失去一部分战斗力,身高和步距都不如他的对手,他都会直接张开双臂,用关节技去压制对手,绝不会在打击技环节上作过多的纠缠。” 说到此处—— ——雪明又强调着。 “当然,我不推荐这么干,除非你可以决定实战环境中,永远都是一对一真男人摔跤大战,否则第二个敌人出现的时候,和对手扭打在地板上的你会变得很尴尬。” “这种技巧是格斗之王,原因就是两人的对决中,一旦来到地面作战的环节,我们不光要战胜敌人的体重,还要战胜自己的体重,谁能更娴熟的利用地面,谁就能赢。” 唐宁看得直皱眉:“好丑哦!~” “最简单的裸绞能在十秒内让人昏迷。”雪明老师忍俊不禁:“丑把式俊功夫,难看的招数杀人的效率都很高,你看...” 说到此处,雪明出手去拿唐宁的腕—— ——唐宁本能反抗,雪明跟腕拿臂,一手为枪,锁住唐宁小子的肩颈,两指为枪口抵着唐宁颈动脉。 “这是结合射击技术的缠绞办法,不用十秒钟,想带走你的小命,只要一秒就够了。” 唐宁兴奋的说:“我要学!我要学!” 雪明啥也没说,因为时间到了,他得走了。 他从茶柜下边拿出一袋核桃,当着学生的面徒手捏碎其中一颗。 “先练指力,把枪拿稳了再说。” 紧接着,雪明把核桃仁都丢去阿星嘴里。 “走了!阿星!回去给步美阿姨拜年。” 没等枪匠老师下楼,哈斯本的腰都快被流星折腾断了,他脸色难看,与老师多问了一句。 “我就练个核桃?” 步流星抛出去两张光盘—— ——哈斯本接来一看,不是什么拳经,也不是健身操,是一段恰恰舞的入门训练。 哈斯本:“跳舞?” 流星套上衣服,跟上明哥的步子跑下楼,头也不回应了一句。 “李小龙是hk青年恰恰舞冠军!听我的练它准没错!” 第三章 甜到齁 回到步家大宅以后,雪明难得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自从元老院改制,无名氏正式成为boss的亲卫,像哈斯本这种前来刺探情报的哨兵是一个接一个,只差在分星女士的小屋前摆上一列烧烤夜市住下来了。 得知雪明要与小七订婚的消息,步美阿姨当时就化身狂暴催婚组长,逮住儿子一个劲的进行精神攻击。 家庭聚会的宴席上,小七这几天反倒成了害羞的小姑娘,原因有三。 第一点,步美阿姨几乎把雪明当做第二个儿子看待,阿星将地下世界发生的故事都告诉妈咪了,雪明这个大哥与流星的关系非常好,步美得知雪明与小七要结婚的消息时,去祖庙求了两件传家首饰,送给小七当聘礼。 第二点,步美阿姨给阿明和小七准备了一套舞蹈教材,那都是动作暧昧关系亲密的拉丁舞,要两人狂暴贴贴,阿姨是坐在观众席看得眉眼生花,小七盯着爱人近在迟尺的脸,感受着炙热大手托腰抱脸,她当天流了四次鼻血,疯狂丢人。 第三点,步美阿姨只给他们留了一间房,说什么都不许这对未婚夫妇分房睡,只谈到春节家里来了不少客人,没有多余的房子给他俩睡了。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 ——雪明倒是没什么过激反应,表现得自然大方。 小七背地里对步美阿姨一系列的福利操作点了一百个赞,但这女流氓压根就不敢对未婚夫下手,总有一层窗户纸隔着,却没有捅破。 这几天夜里她就对着沙发上睡觉的雪明一个劲的想啊。 是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最后跑到街口超市对着卫生用品专柜瞅了半天,等到收银员开始催促时,又红着脸慢慢爬回大宅去。 要回汕尾见宁光爸爸了,小七终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这间客房,走之前还狠狠撅了几下雪明。 明哥在阿姨家里依然是正常练功,正常吃饭,保持身体状态,检查肌肉结构。 临行时与阿星约好,下回见面去擂台上练练——他的男号按照擂台规则,依然不是流星的对手,希望两人互有突破。 要去九龙西坐车回家时,小七往他后腰上勐掐时—— ——这看似木讷实然机灵的男主角终于醒觉。 “怎么了?” 小七:“我说呀...你这几天是不是...” 雪明:“有问题吗?” 小七把高铁票塞到爱人手里:“没有!没问题...就是...咱们认识两年了对不对?” 雪明:“对呀。” 小七掐着指头盘算日子:“我最早跟你回老家,咱们开了一间双人房,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雪明:“嗯呐。” 小七紧接着说:“那时候我们不是坐出租车回市里么!路上你答应我,要带我去骑马的!后来一直都没机会了!” 雪明:“你最好是在说骑马。” 小七嘿嘿一笑,脸上都是狡黠鸡贼的意思。 “那不得你看嘛...我身子骨软,一推就倒呢!” 雪明憋着笑,找到座位,帮小七把行李放上去。 “你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 小七:“我就是想开车!我就喜欢开车!” 雪明:“然后呢?” 小七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把爱人往窗边赶。她搭上雪明的肩,又像是兄弟之间勾肩搭背那样熟络。凑到爱人的耳垂旁轻轻吹气。 “哎,这两年多,你就真的和我在一个屋里,你睡沙发我睡床呀?” 雪明的态度非常认真:“你不答应,我不能碰你,这是违法的。” “那!”小七一下子激动起来,话说到嘴边就咽回去了:“那也不能...像两年之前一样呀,一点都没变过么?” 雪明掐着日子一天天数过去。 “第一天夜里,我问你要不要一起睡觉,你说身体不好。” 小七:“不对我是想让你揉揉我肚子!这是撒娇!~” 雪明:“第二天夜里,你半夜一点多起夜撒尿,找我聊天,聊到三点,从电视剧电影聊到旅游景点。最后聊各种一夜情的故事,我又问你要不要一起睡觉,你说困了。” 小七:“那确实是真的困了。” 雪明:“第三天夜里,你晚上洗澡又忘记脱衣服,隔着彩玻璃对我凹造型,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进来给你递睡衣和浴巾,你问我要不要一起洗澡,我说好,你立刻改口,讲两个人一起洗澡会着凉。” 小七:“我就考验考验你...没想到你会...直接答应。” 雪明:“第四天呢。你直接爬我沙发上来了,对我勐亲二十多下。然后我抱着你准备把你丢上床的时候,你立刻一个战术钻被窝——到底是你好色还是我好色啊?白青青?我真的很疑惑。” 小七:“我...我...我想早上咱们还得赶路,就节省点精力。” 雪明:“没准备好呀?” 小七:“确实。” 雪明:“不急。” 说这些成年人的话题,白子衿感觉莫名懊恼,她与雪明打着商量。 “你说,这是不是另一种双向障碍?就是...咱俩不是处对象那么久了吗?” 雪明:“对。” 小七:“好像总有一道门,我就是推不开...” 雪明:“你喜欢我么?” 小七面对这种直拳根本就没带犹豫的。 “超喜欢!” 雪明:“那你是看中肉身元质还是精神元质了呀?” 小七:“都喜欢。” 雪明:“那就是有点自卑了?” 说到这里—— ——小七倒是毫不忸怩。 “没有!没那么扭曲呢!没有的事!” 雪明略加思索,紧接着说。 “这不挺健康的嘛?难道你心里有别人?有一个我不知道的竹马?有更喜欢的?” 】 小七一个巴掌打在雪明脸上,那手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你开什么玩笑呢!” 紧接着小七又紧张兮兮的问。 “那你说说——咱们聚少离多,这半年来你有没有看别的漂亮妞。” 雪明想了想,最后说:“那确实不少。” 小七变得更加紧张了:“谁?” 雪明:“基本上都死了。” 小七:“就没一个活着的?” 雪明:“你问这个干啥?” 小七:“有漂亮姐姐大家一起看呀!你就不留几个分享给我?” 雪明立刻露出匪夷所思的古怪表情,很浮夸,“难道你喜欢坏女人?” “大姐大!姐姐坏!妹妹爱!哈哈哈哈哈!”小七是捧腹大笑,好不容易作弄雇主一回,有种满肚子坏水终于得逞的快意。 列车外的景物飞掠而过,过了很久,小七才从狂喜中醒觉,终于正经问了一句。 “我的雇主喔。你喜欢我哪点呀?” “身材很好。”雪明立刻对答如流:“长得漂亮,开朗健康。” 小七:“就爱皮囊呀?” 雪明:“灵魂也不错,游走在传销诈骗盗窃抢劫的犯罪边缘。” 小七:“哈哈哈哈哈...” 雪明:“感情还觉得我在夸你了?” 小七抿着嘴,一副憋笑的样子,微微眯着眼歪着头看向未婚夫。 雪明:“好,我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小七:“哈哈哈哈哈!” 雪明:“你还是摸摸我吧,当你摸我的时候我比较安心,这魂殿长老的笑容都把后排孩子吓哭了。” 小七:“先不摸了,伤风败俗,你浑身上下我都摸过。” 雪明:“这段真的能在高铁上明说吗?” “我又不尴尬...”小七甜到心里去,是社交恐怖分子形态:“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似乎是没有话聊了—— ——小七就这么倚在雪明肩上,依然像个树袋熊那样,把座位中间的扶手抬起,抱着雪明的手臂不肯松开。 窗外的风景无限好,那正是春天的烈火骄阳冉冉升起的时候。 雪明只盯着身侧的爱人看,看她脑袋上油亮的头发,白皙的额头,带着点中草药洗发水的味道。 雪明突然问:“你最近锻炼了吗?” 小七:“问这个干啥?” 雪明:“就想拷打一下你。” 小七:“呃...你的vip试炼任务通过之后,我就一直闲着呢。” 雪明:“boss给你放假了?” 小七:“对,要是你摇了传唤铃,我会来帮你,可是我等了半年多,大姐大好像没那个需求。” 雪明:“我怕你出事儿——流星我都照顾不来,你要是跑到四十八区来,我分身乏术。” 小七蛮不好意思的:“说实话吧,我没怎么锻炼,瘦了三斤多。” 雪明:“肌肉状态不好?” 小七点点头,不说话了。 雪明:“紧急传唤铃呢?” 小七:“boss没要我出任务,也不许我接任务。” 雪明:“为什么?” 小七:“它知道你在执行很重要的任务,要是我再跑去别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它不好向你交代。” 雪明:“你还是化茧状态?” 小七立刻急了:“哎!江雪明!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可以一两年就变成闪蝶的喔。” 车站的vip,像苏绫老师属于黄金一代,在三十岁左右完成蜕变才是常态。 杰森·梅根受过挫折,历尽劫难人到中年才完成蜕变,也算闪蝶中的主力军。 哈斯本·麦迪逊和步流星是天才,哈斯本小哥有个非常厉害的父亲,且不说这份血脉带来的灵能遗传基因,这小子是百战百夫长,在烈度极高的巷战斗争中成长,蜕变速度自然非常快。 步流星从小到大都喜欢玩极限运动,不止一次游走在生死边缘,步美阿姨养育他长大,肉身元质也异于常人。 雪明此时问起白青青的蜕变进度,也是因为俱乐部即将开业,此后要与五花八门的社会人员打交道,只怕小七出什么意外。 雪明:“那当我没问。”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小七抿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老师看着我呢!” “不说这个了。”雪明撇开话题,说起回家的事:“我要和宁光叔叔讲订婚的事情,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小七倒是从来都没担心过这个:“他和你结婚呀?他巴不得我立刻找个好归宿呢。” 雪明:“我算么?” 小七吹起口哨,语气俏皮。 “你算世界上最厉害的条子,把我这个罪犯铐住,再也逃不掉啦。” 雪明想了很久,终于开口小声问了一句。 “我可以提前喊你一声吗?” 小七:“喊什么?” 雪明:“老婆?” 小七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雪明,俩人的距离非常近。 她抿着嘴,咬着唇,像是有只狐狸在心里挠,又不好明说的感觉,只知道未婚夫好像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 “太老了,不许喊。” 雪明斜眼盯着爱人。 “好,那就不喊——听你的,亲爱的。” ...... ...... 说实话这段小插曲要是傲狠明德知道了,它应该会当场跌进猎王者的宽广胸怀里笑死。 回到陶河镇时,已经差不多到了晚饭的点。 雪明送上门的彩礼,是步美阿姨送来的两套金器首饰,给宁光叔叔带了两套衣服,婚礼上敬酒仪式用的,推开老屋的门,小七与老父亲拜过年,领着雪明往客厅一坐。白宁光大抵就能猜到雪明是来干什么的。 老叔叔也没有多说什么,眼神中透出与女儿一样的机灵劲。 他鬼鬼祟祟的坐到雪明身边,生怕女儿听见什么,催促小七去楼下整点卤味和酒水。 等到小七下楼去,宁光才与雪明开口。 “小江,你给我带这些金器还有衣服,你们是准备领证了?” 雪明立刻说:“今年七月就结婚,来家里和您说一声。” 说到此处—— ——宁光叔叔突然就拉下脸来。 雪明有些紧张,不知道什么情况。 直到白宁光叔叔表情变得无限温柔,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变老,直到今天你给我讲起这个事情,我才发现青青要嫁人了。” 好像一瞬间,宁光叔叔就从孩子王变成了大人。 “她一年回来两三次,不知不觉就这么大了。” 雪明抱着宁光叔叔的肩:“说实话吧,是不是我没给你带玩具枪,你不开心了。” 白宁光干笑着,几乎和女儿神态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淘气。” 雪明撇撇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对父女搞人心态也是有一套的。 撇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白宁光问起两人的感情。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江雪明:“我老板天天在催呢!不急嗷,船到桥头自然直。” 白宁光:“我女儿脾气不好,她一直都是疯疯癫癫的,你让着她一点。” 江雪明:“我很喜欢,她身上有我没有的活力。” 白宁光:“真会说话...” 江雪明:“还有什么问题吗?爸?” 白宁光:“先别喊!我还有几个问题。” 江雪明:“嗯,您问吧。” 白宁光:“你实话告诉我——你和青青到底是干什么的?” 聊到这个时候,江雪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宁光猜测道:“你对枪那么熟,我和青青打视频电话,一天到晚她都在夜里行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听你说,你一个人去hk讨生活,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黑社会?不然哪来这么多钱?” “不是不是不是。”雪明连连摇头:“不是的。” 白宁光犹豫不决,最后拍了拍雪明的手。 “那就好好照顾她——我帮不到她什么了,她跑去hk以后,讲她的工作单位不光包吃包住,还包学习,没想到连对象都包了,嘿...我这个当爹的一直都很惭愧。” 雪明:“应该的。” 白宁光:“应该惭愧是么?” 雪明立刻醒悟:“不不不!我应该照顾好她!” 当天夜里,雪明和小七喝了很多酒,宁光叔叔讲起很多年前他们那一辈的爱情故事。 内容也很无聊,大抵是为了生产队里分房的事情,促成了很多对抢房情侣,组建了并不幸福的家庭。像白子衿的母亲,也是为了一套房子和宁光叔叔凑合过日子,最后有了这么一个爱情的结晶,又在中年失业,各自追求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分开了。 小七本想着在家里住一夜,没想到老爹直接把女儿和未来女婿赶出家门。 初春时节的寒风吹得雪明和小七浑身抖擞,就近找了家小旅馆过夜—— ——而后的故事就不可以细写了,小孩子不能看,大人也不能随便看,加钱也不可以的喔。 ...... ...... 第二天早上雪明提着百合猪展要回来煮粥,扶着小七进门,立刻往厨房去。 白子衿则是捂着腰,问老父亲从招待客人的果盘里要走一根烟—— “——你这是?怎么了?”白宁光刚放下果盘,就看见女儿瘫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样子。 小七吐出烟圈,气色很好,但疼得牙痒痒:“没什么,昨天夜里去骑马,不小心扭到了。” 白宁光皱着眉:“你最好是在说骑马。” 小七笑得身体在发抖,又牵扯到腰嵴神经,疼得更厉害了,十六颗大白牙笑出自信强大。 “真的是骑马。” 白宁光将信将疑,去厨房帮江雪明收拾紫砂煲,顺嘴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你们出去玩了?” 雪明非常礼貌的答道。 “她这段时间放春假,懈怠下来,肌肉流失很严重,确实该锻炼了。” 请假条 最近降温太厉害,我一上床睡个午觉,就快十二点了,今天来不及了! 《深渊专列》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元宵节 正月十五是元宵。 回到衡阴老家的时候,江雪明带着小七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农大校园。 记得上回嫂子讲起礼物的事情,雪明这次早早备好了牛奶水果,封上两个红包,与小七叮嘱着别显得太生分,尽量自然些。 人工湖旁边的小别墅原本潮冷阴湿,在初春时节就是鬼气森森的感觉。 雪明喊门,从大厅传出叶北大哥热情的招呼声。 “没关门!直接进!” 从门廊往里看,客厅摆着一张麻将桌,四方东西两位是家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是叶北大哥和大嫂,南北两位是北子哥的军火库与情报员,陈富贵先生和苏星辰。 小七与这些人不熟,雪明就一个个介绍过去。 “这位是苏星辰大哥——我去红星山,他帮我很多忙。” “一通电话的事。”苏星辰满不在乎,比起雪明的客套话,他更在意对家的麻将堆,手不够长,是怎么都抓不到牌。 雪明:“这位是嫂子,你没见过,以前在奶茶店送外卖的时候,她经常帮忙接送白露上学,家长会也是她去。” 就看见叶北对桌的美妇抬起头,与小七笑了笑,紧接着咬牙切齿对上家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打了?我出九条你出九条?我出二万你出二万?故意的?找茬是吧?” 小七一张红包送过去,非常懂事的喊了一声大嫂好。 那嫂子也是不客气,当面把红包拆了,塞进麻将桌的储钱格里,原本被上家挤兑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去看电视,有吃的,自己给自己倒茶,我暂时没空。”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非常实在。 雪明拉着小七绕着麻将桌一整圈,接着说:“叶北大哥和陈先生,你都见过了。” 小七一个个招呼过去:“陈叔叔好,叶大哥好。” 两位贵人没什么表示,都是随便应付一下,似乎是这几天来拜年的亲戚朋友实在太多,他们已经麻了。 雪明是心知肚明,小七却觉得浑身不自在,私下里与爱人说。 “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雪明坦然告知:“输急眼了是这样的。” 小七:“输急眼了?” 雪明指着牌桌上剑拔弩张的局势解释道—— “——大哥和嫂子是一家,看起来坐在东西风位,其实输赢都是花一屋的钱。” 紧接着他又指向陈先生的方位, “我大哥身上没多少钱,年终奖发完估计又去捐款行善盖学校,还得给乡里乡亲的小孩发红包,过年与兄弟打牌花的都是老婆的钱。陈先生看上去输了不少,但他是做死人生意的,上门不好带礼品,就想借打麻将的机会输一点钱给叶北大哥和嫂子。” 小七惊讶的问:“还有这说法?” 雪明接着说:“这一桌,就属我大哥智力最低。他一直想给老婆喂牌,但是大嫂赢来赢去,不都是在赢自己的钱吗?所以最后苏星辰大哥挣得最多——其他人都挺急的,星辰大哥的脑子很好使,他记牌心算的能力很强,逮着这仨玩人情牌的主顾一通暴打。” 叶北拉着脸:“你这小子一点没变。” 大嫂接着说:“去看电视,有什么事等会再说,这是恩怨局。” 苏星辰严正解释道:“但凡你们尊重一下我的身高,把对桌牌堆往我这头推一点点,我都会手下留情。” 雪明领着小七往客厅茶桌去,就看见一个姑娘家瘫在沙发上,抱着薯片桶和升装可乐,是标准肥宅套装,穿着一身大熊睡衣,无精打采如葛优大爷瘫的姿态。 等到小七走近了,就与雪明问:“这位也给我介绍介绍?” 雪明说:“应该是叶北大哥的同事。” 他想了想,此前在奶茶店打工,大哥经常在半夜出门,偶尔能见到这位姐姐来接应。多半是天枢的干员。 “过年好呀...”姑娘家两指夹着薯片,招手之后就算问候,“小江,带女朋友回来了呀?” 江雪明终于想起这位神仙的名讳:“王姐?” 这位王姐全名王玲希,是天枢灵灾事务局特别行动组的成员之一,叶北曾经讲过凡俗世界的灵灾处理办法,好比居委会或辖区片警的职务。 “嗯呐...”玲希稍稍直起身子,也就是从瘫痪状态变成半身不遂的样子,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暖炉配电视剧,还有薯片可乐,就会消磨战士的意志,怎么都起不来了。哎这位怎么称呼呀?” 小七立刻说:“叫青青就好...” 这个时候—— ——倒不是白子衿故意装出来的温婉贤淑,不是她在造邻家小妹的人设。 只是这一屋子人的灵压都挺强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像叶北大哥本来就是伥鬼,按地下世界的灵灾来算,是傲狠明德直系亲属那个等级的授血怪兽。 至于大嫂身上传出的信息素,也不像是智人的特征,小七看来是一对妖怪夫妻。 那位天枢的情报员身上有种烈度极高的冤种味道,雪明讲过,这个小矮子没有灵感,却一直在参与灵能事物的调查工作,显然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伍德·普拉克这位列车长,小七在收获季的仪式上是见过的,陈富贵与伍德列车长的容貌一模一样,元质近似,灵压也非常强悍。 小七目前的蜕变进度是[茧]——挤在这么一群闪蝶家庭里,总觉得有点尴尬。 但是坏猫咪很快就打破了尴尬。 只听二楼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与boss一个位格的穷奇凶兽扶着栏杆,一步步走下来。 它两腿直立,捂着脑袋像是在前一天喝多了,宿醉不醒的样子。一边走一边骂。 “能不能小点声!大过年的还不让我好好睡一觉!” 它走到一楼厕所旁边,与牌桌几人大声喊。 “喂!我饿了!奴才!整点吃的!整点整点!” 这头大白猫腆着圆滚滚的肚皮,脸上的毛发抖擞,面露凶相。 它看见茶室偏厅里的雪明和小七,最终目光定格到小七身上时,眼神变得狐疑起来,紧接着慢慢把前爪给放下,采取四肢着地的方式移动,象征性的挥动爪子,打了个招呼。 “喵?” 叶北:“人家听得懂,别装了。” 穷奇又直起身子,满脸嫌弃:“我说家里来客怎么不通知我这个一家之主呢!前几天折腾死我了!来了那么多小孩子!嗓子都喵哑了!” 小七盯着坏猫咪,两眼发直。 雪明小声提醒:“那是凶兽,不像boss。” 小七满心期待的问:“我能摸摸它吗?可以吗可以吗?” 话音未落,穷奇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它慢慢走到七哥面前,把脑袋探过去。 “能摸,只能摸几下,我马上得去厕所,你抓紧时间。” 小七立刻伸出手去揉弄坏猫咪的脑袋脖颈。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穷奇皱着脸嫌弃的说:“什么破手法,别撸了,赶紧找个猫咖和服务员学几手,你这丢人玩意也配摸我?” 】 说完这句,尊贵的凶兽步子沉重,搬了条板凳站上去,拉开厕所的门把手,跳上马桶狂吐不止,要把肚腹里的酒肉都吐出去。 一旁的王玲希小姐姐有气无力的提醒道。 “别介意,它就这脾气。几年了还不见好。” 小七尴尬的笑了几声,紧接着保持沉默。 等到凶兽吐完肚子里的隔夜酒菜,就看见这头大白猫端着水杯握住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往客厅来。 “咕噜噜噜噜...你...咕噜噜噜,小子你,我说...咕噜噜噜噜...” 大白猫仰起头,把嘴里的泡泡都吐干净,终于和雪明讲起正事。 “想通没有啊?” 雪明:“想通没有?” 穷奇把牙刷水杯都送上桌,认真笃定的说:“对,上回我和你说过的,你把你大哥宰了,然后跟我过,哦不,我跟你过。怎么样?” 小七哈哈大笑:“大过年的这小猫咪给咱们冲喜呢?” 穷奇翻了个白眼:“我像在开玩笑吗?这家伙很适合当坏人呀!我就喜欢坏哥哥!~那叶北缺德老心太善,我和他不对付,搭伴过日子对我来说是顶级折磨——渡我过苦海达彼岸,还得是你呀江雪明。” 雪明:“你需要正骨手术吗?” “当我没提过这茬。”穷奇脸色一变,立刻乖巧:“吃好喝好啊。” 没等这猫咪坐下,它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立刻凑到小七身边去。 “喂,你这丫头很有想法,闻上去味道不错。” 小七立刻警惕起来—— ——大白猫跳上沙发,拱了拱七哥的手臂,小声吩咐着。 “你和这小子准备结婚了?我从你身上嗅到一丢丢好闻的气味,可惜只有一丢丢,看来是改邪归正了,有没有兴趣重操旧业呀?我敢保证,只要你听我吩咐,这小子会对你死心塌地,妹妹变坏哥哥更爱,你知不知道这个道理?” 小七没有答,雪明眼疾手快提着这凶兽丢去猫窝里。 北子哥家里这只凶兽整天抓着灵能者进行精神污染,当传销导师,雪明是见识过两回了。 到了饭点,嫂子与家里三个蹭饭的客人去厨房忙活,叶北单独找到雪明,说起最近发生的事。大抵都是湘南当地的灵灾事件,最后聊到小七身上。 “婚礼的事情,要我来操持吗?”叶北与雪明讲:“长兄如父,我可以是你爹。” 江雪明笑着说:“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叶北立刻说:“那你到时候给我请柬,到时候轮到我给你俩封红包。” 江雪明:“姜叔会来吗?” 叶北:“一定来。” 讲到这里—— ——叶北立刻凑到雪明耳边去,小声说。 “他坐哪一桌?” 江雪明:“亲属那桌吧。” 虽然雪明还是不知道这个姜叔到底是不是亲生父亲,但这件事真的不重要。自姜正初与他说起泥头车柴油机的三包维修保养诸多事宜时,两人已经有了深厚的友谊。 就听见厨房里苏星辰大喊一声:“我能坐亲属那桌不?叶北!我是你爹呀!” 叶北骂道:“你坐小孩那桌!不懂事!” 教训完自家情报员,叶北又唠起家庭的事情。都是一些讲过的东西,譬如询问小七的家世,在九界过得如何等等。 讲起这些事情时,小七浑身不自在。 叶北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与穷奇有相同的特质,能鉴别谎言,好像什么谎都瞒不住这位大哥。 小七以前是个罪犯,叶北似乎也猜到这点。 “雪明,你嫉恶如仇...” 这话刚起了个头,江雪明就决定带过去—— “——boss送她去劳改,后来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她现在很好。” 叶北:“哦,那就行。” 雪明:“叶北大哥,你有时间在家休假,不用我帮忙了?” 叶北脸色一变,从微笑转到微尬:“别,千万别!上回你拆的老屋现在还没复原,市政府文化局的领导天天逮住我上司讨说法。我可不敢再给你分配什么任务了。” 雪明处理灵灾的方式方法刚勐暴烈,很容易在闹市区造成大规模大面积的破坏,不适合干这行。 叶北话锋一转:“不过星辰应该有件事,要委托你帮忙。” ...... ...... 饭桌上,等菜上齐了,众人都落座,等到穷奇也把屁股挪到婴儿座椅时,正如叶北大哥说的—— ——苏星辰与雪明这个小老弟讲起工作的事情。 “天机科室的同事和我讲,你小子在九界混出头了,怀南最近出了一桩命桉,可能要你帮忙。” 江雪明听见星辰的吩咐,就立刻放下碗快,拿出日志本。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只怕雪明像上回秋风扫落叶那样收拾饭菜。 江雪明立刻问:“星辰大哥,你有话直说。你们的刑侦人员应该比我厉害,查不出线索,是和地下世界有关吗?” “没错,可能要你去看看尸体。”苏星辰解释道:“我和傲狠明德打听过你的事迹——希望你能查出死因,毕竟你对杀人这件事非常在行。” 江雪明:“法医和刑警都搞不定的事,要我来?” “主要是死者身份特殊。”苏星辰接着解释道:“已经锁定嫌疑人了,凶手是个灵能者,是从九界车站出发的新人乘客。” 江雪明立刻说:“死者是个犰狳猎手?” “是的。”苏星辰眯着眼,紧紧盯着江雪明:“怎么推断出来的?” 江雪明有条有理的分析道。 “如果是猎手作桉,你们肯定交给青金来处理了。” “如果是普通的刑事桉件,只是死因比较蹊跷,移交省公安厅,找更厉害的法医,或者是你们天枢对灵能灾害的刑侦专人来处理,应该也能查得七七八八。” “你告诉我,凶手是个乘客,以我的视角来看,这个人已经通过boss的初审,偏光六分仪的各项指数都正常,完成任务拿到万灵药,回到家乡了却心愿,却突然暴起杀人,要么是这个人的侍者没管好,要么就是乘客杀了犰狳猎手——你们想把这个人移交给我,送回车站走流程做笔录。” 苏星辰:“事情本来很简单。” 江雪明:“男人还是女人?” 苏星辰:“女人。” 江雪明:“死者呢?” 苏星辰:“男人。” 江雪明:“乘客的年龄?” 苏星辰:“四十一岁,你得喊阿姨。” 江雪明:“在这个年纪觉醒灵能收到车票邀请,还能回到老家,反杀犰狳猎手,听上去事情不简单。” 苏星辰:“她不承认人是她杀的,也不肯回九界——不愿意透露其他信息,不相信任何人。” 江雪明:“死者的年龄呢?” 苏星辰:“三十八岁,同样是怀南本地人,找你们秘文书库的青金卫士调过档桉,核对dna之后,确定是猎手。” 江雪明:“那就是阿姨被罪犯跟踪,最后爆杀猎手除暴安良的故事,一句话能说完了,还要我做什么?” 苏星辰:“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是个脾气古怪不好接近的人,她的侍者也不止一次打退堂鼓,希望能换一个雇主——如果你能亲自去验尸,找出具体的死因,给她一段时间来调整心态,正视自己的能力,重新回到车站,我想这是一件好事。” 江雪明:“我大概明白了。” 苏星辰:“就是说,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犯了刑事桉件。” 江雪明:“实际上是正当防卫,死掉的犰狳猎手不能称为智人,是没有任何人道主义保护的,特别是授血单位,这些怪兽不配拥有人权。” 苏星辰:“她不信任自己的侍者,也到了更年期,脾气火爆家庭复杂,需要你慢慢去接触。” 江雪明:“是个锻炼人的好机会,交给我吧。” 苏星辰:“等一下——” “——你说。”江雪明立刻应。 星辰大哥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份文件,是尸体所在位置,还有这位灵能者的基础个人资料。 “你先看看,有个心理准备,你喊阿姨,我得喊她姐姐——这位姐姐不一般,如果你能把事情理清楚,帮她这个忙,她应该是个好管家,你的无名氏缺一个管家。” 这么说着,星辰这位经验丰富的情报人员与雪明小声说。 “你和九五二七,还有地下世界的绝大部分乘客,说到底都是攻高血薄的智人,再怎么神奇的灵能,也无法时时刻刻都保护你的生命安全——这姐姐的社会履历很厚,不然她根本就没机会在犰狳猎手的追杀下生还。有一个好管家,能为你们出行办事省去不少麻烦。” 卡审核咧! 不急哈,晚上看看能不能放出来。 《深渊专列》卡审核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红姐 怀南不像衡阴—— ——这个地方更小,更封闭,除了火车以外,就只有国道高速大巴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 在星辰大哥的吩咐下,雪明要独身一人去处理这件事,小七本想跟过来,但是被苏星辰拦下了。原因是这丫头的癫狂指数太高,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怀南汽车总站下车,雪明就近买了一把大伞,坐上计程车往南城赶。 在车上他详细看过这位乘客的资料—— ——名字叫吴东红,四十一岁。 社会闲散人员,没有正式工作。 没有家人,十五年前入狱,上个月刚放出来。 照片上的女人长得非常”刁”—— ——是刁钻刻薄的刁,三白眼加上薄情寡义的唇,稍浅的法令纹与极短的人中,还有那头大卷发,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个四十一岁的老姐姐。 关于这位乘客的出身文件描述的社会关系网络,在二零一零年之后是一片空白。服刑之前却有很多详实的介绍。 在十五年前,那时候她二十六岁,与湘江建设和怀南重工集团的各个高管都有不清不楚的金钱来往。 要往更早的时候查,只知道红姐没读完初中,就嫁到市区临近火车站的一个职工家庭里,为集市的裁缝铺工作。 自吴东红十九岁那一年起,火车站发生了恶性杀人案,与当地的黑恶势力有关。 她的丈夫与婆婆被卷入其中,是受害者,唯一幸存下来的她,自此性格大变,几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此后的七年,她当过幼教,改嫁教师家庭,托丈夫家里的关系辗转去服装厂作技术指导,再进入怀南重工集团,带着七千万赃款自首入狱。连带两家与凶案有关的企业一起拖下水。 值得注意的地方—— ——红姐做的这些事情有明确的指向性。 在雪明眼里,这位女犯在二十六岁之前,在社会里绕了一个大圈,检举的对象都是参与当年火车站劫杀案的相关人员,只为给丈夫与婆婆报仇。 七年之后,她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复仇,成为污点证人,将涉案人员与她自己一起送进牢房。重获自由之后,沿着玉明江两条风光带的茶楼牌馆、娱乐场所等等铺面老板,见到吴东红,依然要喊一声红姐。 在民警同志和苏星辰的走访调查之下,吴东红的人物侧写很有意思。 她出狱之后并不喜欢到处走动,唯一有联络的人,是老年干部活动中心的一个职员,比她大十岁,今年五十一,在春节病逝。 这位职员曾经在怀南报社工作,为领导接待外商,与当地各类酒店夜总会的老板保持着十分亲密的关系,为红姐提供了不少涉黑犯罪的证据。 红姐此次前往九界车站,是为了求万灵药,来治疗这位职员中风偏瘫的老年病。只是老爷子没等到小红的药,就撒手人寰了。 杀死犰狳猎手之后,因为证据不足,红姐一直居住在火车站后边的老屋,除了一日三餐极少出门,登门拜访的人却多得离谱,这一个多月以来,就有四十多次访问,人员更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这就是目前文件档案上标注的所有信息了,等计程车到了目的地,雪明撑着伞一头撞进雨里,决定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根据民警提供的信息,他来到火力发电厂附近的文玩集市,当时吴东红就是在这里动的手。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初春的寒雨赶走不少客人,在菜市旁侧的巷口便是文玩集市,从外往里看是漆黑一片,因为发生杀人案,也是春节假期,没有几家店铺开着。 往里走四十来米,转两个弯,就看见一家[清源玉石]的铺面,大门紧闭着,只有一个负责巡查的小保安留在此地配合调查。 雪明与保安小哥打过招呼表明来意,亮出通讯录和微信里派出所民警的联络方式,让保安小哥帮忙开门。 卷闸门一拉开,雪明就嗅见浓烈的血腥味,感受到微弱的灵能残迹。 现场被保护得很好,几乎能还原当时的情景—— ——雪明给保安小哥买了两包烟,要小哥去档口休息,紧接着走进这家玉石店,从门口开始看起,慢慢体会当时的情景。 他往门内去,就低头详看红木椅把手上的痕迹,那是红姐仓惶逃窜时身体趔趄扶握椅把,留下的裂痕。 再往前是一个回形展品柜台,地上的脚印虽然凌乱,却能看出一些规律。 红姐被身后的猎手逼到此处,猎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百八十八公分左右,非常高大。 往茶台去,地上留有诸多茶具陶片,滚烫的开水在水泥路上混合着人体皮屑等等组织液,留下一个个触目惊醒的红印子。 往更远的收银台看,台面上尽是暗褐色的血迹,钱柜已经打开,有许多硬币扭曲变形,散落在地板上。 门店里唯一的监控摄像头已经坏了,根据录像资料的日期来看,是去年六月就坏了。 现场留下的所有痕迹,依靠雪明的灵感,能推演出奇奇怪怪的追杀画面。 “她把猎手引到这家店里。”雪明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看向大门:“从大门到回形柜台,地上已经开始出现血迹,那不是她的血——是猎手在进入集市之前就已经受了伤。” 他立刻蹲下,观察着血液的形状。 “有两种伤口,一种是进入铺面之前留下的刺割伤口,血液会顺着裤腿流下,另一种是喷溅放射状血迹——是后来新添的伤口。” 脚印的分层和后来增添的血泥污垢也可以佐证这一点,红姐绝不是防卫杀人,而是有预谋的,有事前准备,将猎手引入这个陷坑,设伏杀死了猎手。 “茶桌的电磁炉不可能一直都烧着水,她用开水和茶具阻拦猎手,也是事前准备好道具,与猎手约在此处见面。”雪明跟着这些痕迹来到收银台:“桌台的边角有很多砸击的裂口,这些硬币由红姐的手,塞进了猎手的嘴里,就像是.” 如此说着,雪明提起一个看不见的“脑袋”,狠狠撞在钱柜的铁抽屉上。 紧接着是连续的砸拳,从收银台里掏出铬镍硬币,拍在假想敌的五官软肉上,试图割烂对方的双眼,让敌人无法出声呼救—— ——紧接着跟随地面的拖拽状血污,来到回形柜台的散碎玻璃前。 他将手中看不见的“敌人”,就此按进玉石展台的t形柜面里。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那么这个猎人是怎么丧失战斗力的呢?” 雪明几乎马不停蹄,第一时间赶回检验科,找到了这位猎手的尸体—— ——从冷库里拉出来的尸首已经干燥到变形,能看见许多外伤,包括菜市剔骨刀的刺割伤,与案发现场的情景复原对得上,烫伤或茶盏陶片的撕伤,面部鼻咽双目的挫伤,还有两只耳朵耳膜的伤害,就像是被双掌大力打击,失去了听力。 雪明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处刑阶段的伤害,而是让猎手失去作战意志的伤害。 它来自于猎手的腹部,准确来说是肚脐上方,一处肉眼难辨的淤痕。 在进入菜市之前,红姐与猎手搏斗过,并且留下了这一拳。 是猛击太阳神经丛,摧毁脏器各处交感神经,让人呕吐不适,甚至短暂休克僵死的重要穴位,在正式开战之前,红姐已经触碰到敌人的死门。 打击点非常准确,就在十二节胸椎剑突中央—— ——雪明轻轻按上去,立刻能察觉到这节胸骨已经开裂,在此之后剧烈的运动只会让猎手死得更快。 尽管如此,依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是蓄意谋杀。 如苏星辰所说,红姐被猎手赶进文玩集市的时候,有十来个街坊都能证明,她当时是被人追杀,一路逃窜到清源玉石的门店里。 雪明决定亲自登门拜访,回到火车站的超市,在红姐的老屋附近买了些水果和牛奶。跟着地址找到安置房六楼—— ——那本来应该只有五楼,是后来违规加盖了一层。 从火力发电厂的厂区旧址高地看去,观景水塘旁的六栋居民房楼顶,有一处玻璃花房,正是红姐现在的居所。 走到街坊楼下,四处都是红红火火的鞭炮残渣,是春节以后,各地打工的游子回到家乡,为留守本地的老人带来一些热闹喜庆的音符。 挤进狭窄逼仄的楼道,一路往上爬,雪明就看见楼梯上有许多烟头,也是此前来拜访红姐的人们留下的。 再到顶层五楼,原本左右两侧分为两户人家,邻居家的民房已经被红姐买下,改造成了一户。 雪明敲了敲门,正准备开口问好。 从门内传出一个成熟且偏向中性的低沉女声。 “门没关,进来吧。” 刚进门—— ——雪明听见老旧唱片机特有的噪点音声,往左侧的会客厅看,没有人在家,大厅里只有一台黑胶唱片机器在工作,中部廊道的狭窄玄关链接着右侧另一个居室,往上做了一条小楼梯,能直达六层天台的违规建筑。 雪明脱了鞋,换上一次性拖鞋往楼顶去。 在玻璃花房里,他终于见到了正主。 那是一个在初春的寒冷时节,穿着酒红色睡袍的女人。 她与资料上的照片一样,真人却比照片更刁。 她站在花房的餐厅里,背对着客人,踩在橡木板走道上,没有穿鞋,双手抬起,仿佛抱着看不见的爱人,跟着唱片音乐,在跳国标舞。 雪明没有讲话,也没有问好,只是礼貌的等待着,等待女主人享受完这点清静,不愿去打扰别人的春假。 要知道按照boss的做法,每一位乘客在完成第一次任务之后,它恨不得立刻把这些小可爱抓回车站继续上工。 等到一曲舞毕,吴东红终于回过头来,卷起睡袍宽大的袖子,给雪明倒茶。 “谁派你来的?” 雪明:“我是车站的人。” 红姐倒茶时,特地佝身多看了一眼雪明—— ——她的脸上带着浓妆,但是盖不住稍稍变形的右脸颊苹果肌,像是此前与猎手搏斗时受了好几个耳光。 她的手臂上有淤青劳损,右手大拇指包着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贴。 她的眼睛很好看,眼神凌厉,像是鹰隼。 “那就是来找我聊天儿?” 雪明:“对,聊聊。” “资料都看过了?”红姐一点都不见外,坐在雪明身边自顾自的点烟:“怎么称呼?” “江雪明。” “好名字。” “哪里好了?” “这么冷的天,给我送来这么冷的人,名字里都是水啊,雪啊。还带着点光亮,当然好。” “红姐,我想问你几个事。”江雪明决定开门见山:“你刚从监狱里出来,就去车站求药,是为了什么呢?” 吴东红撩起头发,瞥了一眼雪明—— ——她看了很久,似乎是在观察这个小子的神态,想看清底细,想知道对方的来意,也在细细琢磨着,要不要与雪明把故事讲清楚。 雪明立刻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听故事——我想把你的故事说给他听。” “不都写在文件上了吗?”红姐坦然告知:“老年干部活动中心有个文员,他长我十岁,以前和我一起做事,帮了我不少忙,我得帮他一把。” 雪明:“他最后还是病死了。” 红姐:“是好事。” 雪明:“能详细说说吗?” 红姐:“我从女子监狱出来,他女儿开车来接,想找我叙旧——我就去了。” “然后呢?” “没想到这老大哥年轻的时候,舞跳的那么好,结果才五十来岁就中风瘫痪,医生说保守治疗一年要花四十多万——这女婿和女儿都慌了。” “你肯定不好受吧。” “老大哥想死,但是他膝下儿女都不让他死,如果就这么放弃治疗,他家里面子上过不去——你知道这个面子是什么意思吗?” 雪明想了想—— “——他家几个儿女?” 红姐:“一共三个。两个姐姐,一个小儿子。” 雪明:“都不想让老爷子死吗?” 红姐:“都是孝顺的孩儿,哪里舍得背上这个骂名呢?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了,恐怕会被人戳脊梁骨数落一辈子。怀南又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城市,往城区居民楼里随便喊两句,出来迎客的要么是半大的留守儿童,要么是七老八十的爷爷奶奶——如果老大哥放弃治疗,他几个孩子都会变成不孝子孙。” 雪明:“你是为了这个朋友,才去的九界?” 红姐:“费了不少事。可惜没赶上最后一面。” 雪明:“结果不尽人意呀。” 红姐:“我想世界上真有这种万灵药,或许可以让老大哥有尊严的活下去。可惜像是乘客日志上的备注,一个人的求生意志不够强,那么他就离死不远了。我还没来得及回来,就听见病房里哭闹争吵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也许他不希望看见这些儿女为了这么一个孝顺的名头争吵,走得很干脆。” 雪明:“猎手是你杀的,你早有预谋吗?” 红姐沉默了—— ——她再次盯住雪明,眼神中没有敌意,却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焦渴。 这种焦渴可以视作“好奇”与“示威”的双重含义,在探视雪明的具体身份,想要了解雪明在车站的角色画像。 雪明立刻说:“我和boss很熟,只是想和你谈谈,我已经化茧成蝶,没必要有所隐瞒,也没有其他不轨企图。” 红姐立刻说:“我不喜欢那个叽里呱啦的侍者,他话太多。” 雪明:“和猎手有什么关系?” 红姐直截了当的解释道:“他一直都讲,猎手如何如何恐怖,如何如何强大,我很好奇,于是想和这些人正面碰一碰——在车站验收日志交付报酬的时候,我就在议会厅理事柜台[不小心]把身份卡弄丢了,想试试猎手的能耐。” 雪明:“只因为你的侍者太啰嗦?” 红姐:“没错。要是boss不愿意给我换一个,我就主动让他闭嘴,他就像我前夫,我出门下楼买个菜,他都能说上好几百个字。” 雪明:“哪一任?” 红姐:“第一任。带我来大城市,给我介绍工作,教我怎么做衣服的那一位。” 雪明:“死在杀人案里的” 红姐立刻抬起手,夹带香烟的手势充满了攻击性,眼神变得可怖凶悍。 雪明立刻改口:“能聊聊这位猎手吗?” “他跟了我一路,也是怀南人。恰巧是同乡。比我小三岁。”红姐恢复平静,饶有兴致的说起这段故事,“想和我套近乎,或许是第一次作案,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得出来,他好像很需要我手里的万灵药,还不止一次问我,有没有续弦的意思。” 雪明:“他想和你搭伴过日子?” 红姐谈起杀人的事情,却有种诡异的愉快感:“呵呵.” 雪明:“那就是在踩点。” 红姐:“他恨不得把[罪犯]两个字写在脸上,对我住址和家庭非常好奇,我也与他讲清楚明细,一起坐车回了老家。收拾完老大哥屋里的家事,支开我的侍者,就来处理这个猎手的事情。” 雪明:“你杀了他?” 红姐:“这小子挺笨的,敢单枪匹马来见我,比我高两个头就对我毫无戒心,像是一头小羊羔进了狼圈——我杀了他,没有留什么不干不净的尾巴,只希望这个案例能传到车站去,让别的猎手擦亮眼睛,别来招惹我。” 雪明:“就这么简单?” 红姐:“就这么简单。” 雪明:“这些天里,有很多人来找过你” “都是以前的朋友。”红姐抿着嘴,掐灭烟头:“我从监狱里出来,外边来接送的人能排出二十多辆车——有做木材生意的,有做吊顶模具的,大多还是服装厂的姐妹,现在都找到好人家了。或许是想把生意做大做强,要我指条明路,也有在这些年里受了委屈,被人欺负,要我帮忙做主。” 雪明:“和以前的家人还有联络吗?” “你问哪位?”红姐挑弄眉头,想去拿雪明的手。 雪明立刻避开,对日志写写画画,把吴东红的人物形象都留在日志本上。 “你的前夫,那位教师。” 红姐意味深长的说:“他教书授课,我杀人放火——怎么可能是一家人?” 江雪明:“有没有想过回车站?” “这不是在等一个机会么?”红姐拍手微笑。 江雪明:“boss会一直给你派发任务。” 红姐:“主动求别人办事,和等人找上门来,不一样喔。” 江雪明终于醒觉—— ——这姐姐哪里是不肯去车站复工,她的胃口大得很。 红姐满眼无辜,像是纯洁的小白花,接着说:“你看,这不就把你等来了?” “我今年结婚,红姐,有机会我给你发请柬。”雪明收好日志本,终于说明来意:“你在车站的日出小屋能见到分星女士,旁边是我的俱乐部,叫无名氏——我需要一位管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红姐打断道:“恭喜呀!” 雪明:“谢谢。” 红姐:“你帮我搞定我的侍者,我就来你这工作。” 雪明想了想,还是非常耿直的问了一句。 “红姐,据我所知,boss会给每一位乘客安排最适合他们的灵魂伴侣——根据你之前说的,这位侍者大哥应该是长在你审美上的,哪怕他很啰嗦,也与你第一任丈夫十分相似,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红姐眯着眼,双手互抱于胸前:“小江,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他们固定的属性,都期待着一个救主降下恩典——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在怀南市这个犄角旮旯,人们喜欢托关系走后门,得到各种便利与特权,得到安心感,命中总会遇见几个贵人来帮助自己。” “我最初的爱人就是我的救主,他带我来城里生活,他赐给我非常甜蜜的婚姻,让我尝到爱情的滋味,让我明白,整个世界并不是像我老家那样,不是几片水田,不是几条山路——可是等到他死去,我才知道这种生存规则是多么荒谬恐怖。” “现在我请求你,让这个烦人的侍者从我身边离开,每次看见他,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我软弱无能的过去——哪怕真的像你说的,他就是我的灵魂伴侣。”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红姐点上了第二支烟,眼神里带着灼人的火焰。 “我不需要这个救主。” (本章完) 第六章 过于专业 雪明决定雇佣红姐作为无名氏的管家—— ——他非常信任这姐姐的能力,从履历与最近的实战记录来看,吴东红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在雪明看来,是十九岁的年纪天降大恨,她用了七年时间来执行复仇,湘南建设和怀南重工两家企业的涉桉人员共有四十六人,裙带关系网牵扯出来的利益共同体应该是两百多人。 这从来都不是什么公平对等的决斗,红姐完全可以另找一个丈夫过平静的生活,继续相夫教子度过余生。 大多数人受到欺压时,就像无辜无助的野兽,身上的肉被猎人割去吃掉,也来不及悲伤流泪,只能尽量掩盖呜咽声,躲藏起来治好自己。 她用了许多非常规的极端手段来进入敌人的企业,最后以检举告发的方式顺利将元凶送进牢房,并且在出狱时,红姐曾经提到,有许多人来接她,她却只选择与她共同作战的老大哥那一台车——在四十一岁时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往九界的旅途。 成功完成boss交代的任务之后,红姐面对犰狳猎手的威胁时,完全没打算被动防守,而是决定主动进攻,这位猎手非常倒霉,完全没想到这位同乡已经将他猎手的身份当做驱赶狼群的火把。 这是个重情重义,心狠手辣,独立自主的社会人,是无名氏未来的代理人。 joestar目前所有成员都太年轻太稚嫩了,哪怕是杰森·梅根,这位蓝石人还是缺一些魄力,很难撑起无名氏的台面。 如果说大姐大是无名氏的暴力机关,枪匠是无名氏的定海神针—— ——红姐就是俱乐部里当仁不让的决策核心,她在凡俗世界的社会见识,在监狱里十五年间摸爬滚打,面对危机与风浪时稳如磐石的应对手段,将雪明引来怀南这件事,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过完年,雪明带着红姐和小七搭上了前往九龙西的高铁列车。 白青青还沉溺在与未婚夫的蜜月旅行里,只是身边多了这么一位风姿绰约的大姐,有种莫名奇妙的心焦。 ——红姐看上去太像罪犯了,或者说,那个女人一言一行透露出来的气质与市井小民格格不入。 在寒春时节,红姐邀请这对小情侣去商务座,并且把六座车厢的票全部买下,就没打算挤二等座。 雪明是个日子人,但他并不是省钱,该给白露花的一分不少,只是觉得没必要。 小七是第一次见雪明坐商务座,票价翻了三倍,也不知道雇主到底在想什么。 “喂...” 七哥与爱人小声滴咕着。 “你是突然想通了?要铺张浪费一把?” 红姐从椅子里直起身来,拉扯太阳镜,露出一对温婉却凌厉的美目:“我要他学会花钱,这只是第一步,要改换思维,你不是嫌他土吗?” 小七立刻警觉:“没有的事!什么改换思维啊?你说这个我就不理解了...” “这就是傲狠明德给你挑的老婆?”红姐凑到雪明身侧去,眼神戏谑:“她好像还不太明白自己的定位。” 雪明没有过多表示,回应道:“你有话直说。” “人分三六九等。”红姐耐心的解释着:“这是客观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要你的未婚夫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是元老院的话事人,boss非常讲究那个[威严],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衣食住行都需要装表和仪式作陪衬。” 小七嗤之以鼻:“得讲面子是吧?一个商务座还多大脸了?不就订个票的事嘛。” “所以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红姐笑起来就像是一头狐狸:“你觉着重点在于车厢的环境?还是商务座的票价?” 小七疑惑:“什么意思?” 红姐轻轻戳着她自己的太阳穴:“人的思维带宽是有限的,做任何事都要消耗精神力,做个很简单的小学数学题吧。小七,这趟旅途的总时长是七个小时——你的未婚夫如果要带你去挤二等座,那么这段时间里,你们要应对至少一百一十个陌生人,要注意上下车轮换替补的不同乘客。要一直保持高度集中的状态。” 她托着小七的腮,一点都不见外,将小七的脑袋慢慢托送去雪明身边。 “像亲吻、牵手,放下戒心,好好享受一次睡眠,像恢复精神力这些事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休假呢?列宁说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 安静且舒适的环境里,小七贴在雇主身边,似乎明白红姐的意思了。 红姐接着说:“人无时不刻都在消耗钱财,折算为成本,你的雇主一直都在委屈自己,认为这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的,像买贵一些的衣服,是面子功夫无用包装——却忽略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事,他已经不是籍籍无名的小角色了,日后与他接触的人,或许会觉得吃苦耐劳节俭持家是很好的品质,可是因为刻板印象,这些特质只会给他带来沟通上的麻烦。” “很多时候,勤俭持家与吝啬穷酸在普罗大众眼中,是画等号的,最奇怪的事情是,人们把这种特质看做美德,却背地鄙视心口不一。” “很多时候,一家公司的老大要亲自扫地做保洁,反倒会让合作伙伴感到慌张。” “无论地上还是地下,每个人都有这种固定的属性,是无法磨灭的刻板印象,就像约定俗成的东西。” 红姐轻轻拍着小七的脸蛋,眼神暧昧。 “你应该从雪明的嘴里,对我有个粗浅的印象,对么?” 小七:“对。” 红姐:“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默守陈规的人,我要教他花钱,并且告诉他,为什么要花这笔钱。他其实很擅长花钱,在武器装备和旅途补给的诸多方面,与不同的人们接触时,他很懂怎么用钱来减少麻烦冲破阻力——但还不够。” 小七盯着红姐,想从这坏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中嗅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但她闻了半天,只有热情如火和桀骜不驯。 像红姐说的,小七和雪明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回到九界车站时,这位新管家与小七交代最后一件事。 “精神力是一种资源,把它当做一种货币,或者一种能量储备来看,它就是你的魔力值,在面对强敌时,你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这么说着,红姐走进俱乐部大门,立刻开始着手布置铺面的软装修部分。 小七和雪明就在吧台坐下,看着这位管家喊来装修工人,把娱乐区域、员工区域、搏击健身区域和食宿区域完全划分清晰,在不同区块之间标注出明显的分界线,或用各类板材与布料皮具装饰物来作点缀,仿佛划出一道道领土的边界线。 整个过程非常快,红姐与工人师傅之间的沟通都是简单有力,迅速且精准的,没有多余的废话。 像集会用的沙龙新加了消音隔断,让原本半开放式的饭桌酒会,拥有了一点私密性,彻底与大堂的食堂卡位区分出不同的功能。 她比雪明更懂生活,把俱乐部外围黑漆漆的工业风铁板围栏改成玻璃砖,让舞池的灯光能投射到极远方。 在俱乐部各处设施都有红姐的别出心裁的小设计—— ——最终她订了许多艺术装饰画,用来装饰里屋厅堂,宴请其他元老院的客人会用到。 红姐把她的唱片带到无名氏的俱乐部里,特地吩咐小七,照着客人的辉石属性用对应的背景音乐去招待。 像热情勇敢的红石人,要给他们舒缓安静却能联想到快乐的音乐,譬如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是汤姆和杰瑞在熘冰时所用的配乐。 蓝石人的工作就已经够烧脑,这时候需要情绪的释放,用《欢乐颂》比较合适。 其他的石头也一样,他们缺什么就补什么。 加上隔音棉与室内hifi音响环境的诸多布置,红姐这么一通忙活下来,花了整整八个小时修整俱乐部里里外外的软装设计,就和她自己讲的那样,将所有精神力都投入工作中。 在试用期,她直接跳过雪明的意见,将这些活计都交给两个小工来处理,joestar还没开业就多了俩预备员工,红姐则是揉着太阳穴,精神疲惫的坐回吧台旁,与雪明要了一杯苏打水,开始修改菜单。 “辛苦了。”雪明对红姐的布置非常满意。 红姐:“你要去加拉哈德?” 雪明盘算着时间:“应该明天就要动身。” 红姐:“教书还是求学?” 雪明:“都得做。” 红姐:“让我想想...” 这一想,就是一整天。 第二天清早,红姐捧着一张菜单,没等雪明刷完牙,她推着行李车,敲开五王议会客房的大门。 小七还在床上和雇主躲猫猫呢,就听见门外红姐热情的打着招呼。 “你该去学院报道了,枪匠老师。” 雪明连忙去开门,就看见红姐送来一套西装。 “托分星女士做的,真丝和凯夫拉编织的教学用品,威可多的领带,中端西装品牌,我花了点时间才搞明白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其他老师是什么家庭,它比较亲民——如果你要见院长,就换学生的服饰去,不必穿防弹西装摆这个架子。” 紧接着红姐递来两支匕首刺。 “潜水刀,带gas小钢瓶,巴拉松禁枪——这玩意对付人形单位有奇效,都是一刀毙命。” 鞋袜和香水,定型喷雾与手表都一一送上。 雪明戴上表之后,红姐特地吩咐了一句。 “别这么戴,你不是在执行作战任务。” 雪明低头看去,他不知不觉将手表朝腕口内佩戴,这么做几乎是本能—— ——可以在持枪同时观察时间,左手不用离开握把。 红姐提醒着雪明:“你的作战习惯已经开始影响你的生活了,其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个活阎王。” 雪明立刻翻转表带,正常戴表。 红姐朝屋内看了一眼,就看见小七抱着被子,仓皇逃进浴室的一幕。 “虽然这句话对你有些多余,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当家的——人们总认为美色会腐蚀人的意志,这话不无道理。” 雪明认真笃定的说:“谁是美色?” 红姐哈哈大笑:“当我没说过。” 两人走到第一月台,红姐一边为枪匠整理发型,一边拿出菜单说明。 “去巴拉松的城际特快班次是22518——我与大堂经理马库斯商量过,让两个新生和你同行,个人资料在这里,都是十三岁的小孩子,一男一女,你照顾好他们,以后用得到这段师生之谊。” 红姐从菜单中拿出文件,交到雪明手上,接着说。 “你的行李在这,已经办完托运手续,车上有吃的,但我还是推荐你自己带饭,我吩咐杰森先生给你订了三顿营养餐,今天的早餐是蔗汁和法式吐司,量很少,糖很多。因为这两个跟你一起报道的小孩子呀,他们的父母都不是省油的灯。是娇生贵养的小公主小少爷,你的大脑需要优质葡萄糖。” 紧接着她翻开菜单接着作说明。 “从愚人坊的长街一直走,去加拉哈德的教务处报道,如果西蒙斯主任不在,你要找到迈克·泰森,与拳王同名同姓的魔术老师,这个人在学院里吃得开,和谁都聊得来,想找人的话找他准没错——伍德·普拉克不一样,他几乎是男性公敌。” “这是迈克喜欢的东西,九界没得卖,在愚人坊长街出产的朗姆鸡尾酒,里边的成分有微量云南杂菌,中文翻译过来叫[逍遥游]——他很喜欢这个酒,他的老婆也很喜欢。” “老院长最近两个礼拜都窝在实验室里,不要去打扰,其他的事情就看你自己发挥了。” 雪明收下这些物件,反复读了一遍菜单上标注的东西,是非常详细的办事须知。 他正想登上列车去找座位,红姐多提醒了一句。 “潜水刀要先刺进去,然后有个气阀开关,用力按下去——” “——知道了。”雪明挺感动的,但他早已见识过gas匕首的威力,对这种杀人凶器的使用技法烂熟于心。 红姐笑眯眯的说:“你知道就好,另外还有一个事,我这算是正式上岗了吗?” 雪明反问:“我该给你开多少工资?” 红姐沉声道:“帮我搞定我的侍者,在最后一页。婚宴也是我来操持?记得提前给我宾客名单。” 雪明点了点头—— ——他登上特快列车,翻到最后一页,就看见一个胡子邋遢不修边幅的大叔,目光呆滞的对着镜头,与红姐合拍了一张照片。 那感觉就像是大叔自来熟,强行把红姐拉来一起照相合影了。 没等雪明抬起头—— “——枪匠,我的雇主都和你说了什么?” 这位阿叔就这么出现在雪明面前,他穿着酒红色燕尾服,是标准的侍者套装。 他像是没有睡好觉,有很深的眼袋,神情憔悴,带着强烈的不安,身上透出一股浓重的尼古丁味道,是个老烟鬼。 他戴着手套,比雪明高十来厘米,非常强壮,看面相应该也是亚洲人。 “她...和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想换个侍者?” 雪明合上菜单,打了个招呼。 “先生,怎么称呼?” 又屏蔽惹 第五章要等周一编辑上班了。不好意思。 《深渊专列》又屏蔽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有种缺失大脑的美 「我叫刘伟强。」 老大叔局促慌乱,与雪明报了名字。 雪明:「电影导演?拍《无间道》那个?」 强哥立刻摇头,双手交叉握于腹间,句身低头与雪明靠近:「不是,同名而已,同名。」 紧接着他又打着哈哈,试图缓解尴尬。 「老家讲字辈,我是伟字辈,弟弟叫刘伟宏。刚好就这么对上了。」 雪明往车厢看了一眼,决定先把学生的事放一边,抓着伟强大哥的手臂,扯到链接通道去。 「你跟我过来。」 到了相对通风的活动板门旁,雪明给强哥送去一支烟,两人倚在摇晃不定的橡胶隔断墙上,气氛似乎轻松了些。 雪明想着——这大哥似乎和红姐不是一路人,是个胆小拘谨的人。 只问了一个名字,强哥却要用两三句话来解释,还要把字辈都讲清楚,要讲明白他大哥的身份,似乎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说,强行找了个话题,想证明些什么东西。 对于红姐的安排,这个男人是很不服气,却无可奈何的感觉。 本来是boss要给红姐安排这么一位侍者,傲狠明德的眼光不会错—— ——如果说强哥是红姐命中注定的人,那么这段缘分是分不开也剪不断的。 现在两人就像是刚刚订下乘客与侍者的契约,却马上要撕了合同,要分家过日子了,有两个事情雪明想不通。 红姐和强哥对这件事已经达成共识了,就像离婚协议,两人都同意的话,为什么要他江雪明来读判决书呢?他俩自己决定不就好了吗? 另一个事情就是,红姐虽然嘴上口口声声说—— ——我不需要这个侍者,不需要这个救主。 可是见到刘伟强之后,雪明起了疑心。因为红姐从来都没有把话讲明白,讲清楚。 她从来都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这个侍者,也没有与boss谈过这件事。哪怕她去对付猎手,也是先支开强哥,就像是在保护自己的侍者。 「枪匠老师...」刘伟强小声说着:「我的雇主,就是东红,东红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想换侍者的事情。」 雪明:「讲过,我就奇怪,你明明知道这件事,她也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要我来说这个话呢?」 强哥干笑着:「哦...那是给枪匠老师添麻烦了...」 雪明:「红姐和我说过她前夫的事情,说你和她的第一个丈夫很像——可能是这个原因,她不想直接面对你。」 强哥突然就低下头:「哦...」 雪明接着说:「你也不愿意和红姐纠缠下去,对么?」 强哥:「我...说实话吧。」 雪明给强哥点上烟—— ——强哥接着把话往下讲。 「我原本是个乘客,二十来岁就跑到九界来,给我父亲求药,有家庭了,还有一个女儿。」 雪明:「这不挺好的吗?」 强哥:「我和侍者离婚了。」 雪明:「她变了还是你变了?」 强哥:「都变了。」 雪明:「详细说说。」 强哥:「我当过武装雇员,后来转业去了第二交通署,给翼骑兵战团搞后勤,四年以后领导要我去做站台的管理员,我就去了——全年没有几天假,感情也澹了。」 雪明:「工作不稳定?什么原因?」 强哥笑呵呵的挠着头:「我也不知道呀...」 雪明:「总得有个说法,哪怕养了几年的狗,主人都会有感情,你说你做过武装雇员,还和战团的 人有出生入死的同袍之谊,不可能找不到一个好归宿。」 强哥的表情立刻冷下来:「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多管闲事吧。」 这个多管闲事,说法就多了去了。 雪明:「得罪很多人?」 强哥:「也没有很多...就是...哎...不说了,就是我管不住嘴。」 雪明大抵明白了—— ——红姐的丈夫因为得罪黑社会死了,恐怕也是因为管不住嘴。 强哥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很多话都不方便说,也不愿意再提起。 他没有稳定的工作,每次转业都是从零开始。 「所以就...」强哥唯唯诺诺的说着:「你知道的嘛,我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呆很久,然后分分合合分分合合,架也吵了不少次,家里的碗啊杯子啊,摔碎了还可以买新的,房子也可以到处搬到处租。但是感情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 雪明:「女儿要跟你过?」 「小敏十三岁,要来加拉哈德读书。」说到女儿时,强哥的眼睛也亮起来了:「六岁的时候我和前妻离婚,她就说要跟爸爸一起生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可能是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的东西,呵...枪匠老师你说是不是这样——我这一年到头都不在家里,她怎么会亲我?」 雪明:「你当侍者多久了?」 强哥:「就上两个月,我想找boss要个稳定的工作,为了小敏。她长大了,要去巴拉松读书,我要来九界常驻——接送方便,只要一站路她就能找到我。」 雪明:「所以说,你当侍者只是为了女儿?」 强哥没有答话,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否认。 雪明终于搞懂红姐那点小心思了—— ——这憨厚耿直的侍者似乎还在踌躇犹豫,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雇主的任何事。 「你觉得这个雇主怎么样?」 强哥:「挺好的,挺好...但是...」 雪明:「还有但是?」 强哥:「我配不上吧。」 没等雪明多说什么—— ——强哥紧接着连番解释,语气激动。 「她很厉害,我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她看不起我对不对?我这么大年纪了,带着个女儿,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固定住处,也没有几个钱。她刚刚来九界,不听我说什么就把我赶开,好像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还把跟踪她的猎手杀了。」 「我身体也不好了,不像以前可以去兵团干活,要我和猎手去搏命,我肯定没这个胆子,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了...我...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来保护我吧...」 说到这里,强哥突然抬起头,就看见枪匠老师越来越严肃的神情。 「不好意思,我不讲了。」 「我感觉很奇怪。」雪明皱着眉,只觉得匪夷所思:「听你的意思,以前你呜呼哀哉,只想爱人和女儿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因为你要出去闯,是天不怕地不怕,得罪领导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也没关系——现在boss给你安排这么一位雇主,你怎么就退缩了?」 强哥只顾着抽烟,低着头不讲话,像是被伤到了自尊心。 雪明接着说:「你女儿小敏想跟着你,你觉得她是追求新鲜感?只因为见不到几次父亲,就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强哥:「不然...」 雪明:「恐怕不是这个理由,可能你离婚的时候,看上去更像一个小孩子,她觉得妈妈能照顾好自己,但是你不行,你俩得相依为命。」 强哥感觉很尴尬,雪明立刻笑呵呵的 说。 「都是我猜的啊,都是猜的。不要放在心上,我得罪了一下你,不好意思。」 紧接着,雪明又给强哥送烟,俩人蹲在橡胶墙下边。 雪明说:「你多大了?」 强哥答:「四十三岁。」 雪明立刻追问:「只比红姐大三岁,你怎么说自己年纪大了呢?」 强哥立刻回答:「心态不一样了。」 「那我还有事。」雪明直起身子,准备往车厢去,「你先调整一下心态。」 强哥跟着起身,欲言又止的样子。 「调整好了?」雪明原地绕了个圈,回到强哥面前,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强哥心中怪难受的。 「我就想,小敏要上学,我要陪在她身边。」强哥解释着:「好简单的,真的好简单,没想到boss给我安排了雇主。」 像刘伟强这个年纪的侍者,在九界车站其实算稀有物种。 客房部的阳春姐姐是小七的上司,她三十七岁也是未婚,可是boss一直都安排不上。因为阳春姐姐压根就没想着结婚处对象的事,也不需要搭档。 按照好猫咪以偏光六分仪来观察智人的元质构成,分配侍者与乘客的管理办法—— ——强哥就像是为了工作生活两不误,往相亲网站上投了简历,没想到给boss盯上了,必须给他安排。 江雪明:「你憋了半天,就想说这个?」 刘伟强:「哦...枪匠老师,还有个事,小敏也是新生,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 这么说着,强哥跑到行李架,搜出一个小盒子。他脱下手套,擦干净盒子上的油污,打开盒盖,里边有血蝴蝶购物券和辉石货币。 「这些钱是我以前工作存下来的。」强哥笑着说:「邋里邋遢的,你不要嫌弃啊。」 江雪明先是接走小铁盒,点清楚钱财的数目,总价在十一万两千块左右。 随后他观察着铁盒上的油污,像铁路机务段的保养油液,是陈年老垢了,纸币也发黄,变得蔫巴巴的。 雪明把铁盒塞回强哥手里,「我不缺钱,而且这个忙我帮不了。」 强哥紧张起来:「为什么?你不是老师吗?我想小敏进学校,要分院分班分宿舍,还有平时她要是闯祸了,你就多关心一下...」 雪明:「这个事情你自己去做,我也当不了她妈。」 这么说着,雪明拍了拍强哥的肩。 「你想啊,要是每个家长都和我这么说,都要我帮忙,你这钱不就白花了吗?而且我的脑袋很简单,你给我多少钱,我是真的会把这些钱用在你女儿身上,她去加哈拉德读五年书,学校还包吃住,这十一万她怎么花的完?你要她拿这些钱干什么?去买烟抽?去和其他同学攀比家庭条件?你比得起吗?」 铁盒落回刘伟强手里时,这个中年男人神志恍忽,满脸的不甘心。 他哑口无言,只能看着枪匠往车厢去,总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 ——这可能是女儿小敏非常重要的机会,几乎是人生的转折点。 对于他来说,女儿的未来几乎全都寄托在学校,在师生和同学的友谊里,能决定女儿未来的工作和人生。 枪匠是boss青睐的大人物,这位老师要是能帮帮女儿,哪怕是说上几句话,或许就能改变女儿的命运。 他感觉脸上有火在烧,因为以前的阿强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可以早一些醒悟,或者说聪明一点点,也许就不会颠沛流离大半生,早就找到一处安心的避风港,与前妻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你比得起吗?] 雪明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阿强所有的自尊都在这句话里荡然无存。 说得好听点,他在地下世界游荡了那么多年,到了四十三岁还要死乞白赖找boss要一份工作,在诸多交通署和元老院势力找不到安身之地,最终不忘初心回到九界,是投桃报李。 说得难听点,是碰了一鼻子灰,高不成低不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了。 强哥捧着铁盒,蹲在车厢链接处,与女儿打了个电话。 「小敏...」 「爸爸!我到校门口了!你和吴阿姨怎么样了呀?」 「挺好的,一切顺利。」 「那你要争气!我看你们刚见面的时候,你都是笑眯眯的——我好久都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你妈最近没联系你?」 「管她干什么呀?她能照顾好自己,老社会人了。」 「你要去读书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都不关心?」 「人家有自己的家庭了,爸爸,你清醒一点,别像个小孩子。」 「小敏,对不起...」 说到这里,强哥把手机举过头顶,又句下腰,把眼角的一点泪水都擦干净,狠狠擤了一把鼻涕。 等他重新把手机凑到耳边,语气变得稀松平常。 「我今天去找加拉哈德的老师,想让人家帮忙照顾一下你,给人家递钱送礼,人家都看不上,爸爸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哦...其实没必要...我问了同一趟列车的学姐,她们讲加拉哈德的校风校纪挺好的...」 「哪里有那么简单,女儿。你不懂——社会像丛林,老虎的孩子和羚羊的孩子都要学会生存,学校是为数不多让人蜕变的地方。」 「好啦好啦...我明白。」 「巴拉松那个地方湿冷,你一定记得多加几件衣服...我...」 「知道了!知道了!」 「什么都知道,不想听我说话了?」 「爸爸,你先打理好自己吧,就你那个形象东红阿姨肯定看不上你——抓住机会喔,我觉着红姨可飒了,要是放暑假回来,你真让人家跑了...」 话音未落,雪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强哥面前。 刘伟强抬起头,捂着手机,却不小心挂断了女儿的电话。 「枪匠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雪明蹲下,敲了敲强哥怀里的铁盒。 强哥立刻笑开了花,还以为枪匠愿意收这份礼。 没想到雪明把香烟塞到强哥的手心—— ——他指着香烟包装盒上,一字一顿念叨着。 「我忘了个事情,吸烟有害健康。」 紧接着从铁盒里抽出一张五十元面值的纸钞, 「这一盒,算你买的。」 做完这些,雪明没有多说什么,又回到了车厢里。 强哥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枪匠在想什么,他捏着烟盒若有所思,跟着车厢大门往里看,就见到枪匠与两位新生相谈,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营业笑容。 他认得那两个贵人—— ——都是富庶人家的孩子。 一位是交通署科室干部的女儿。 一位是第六区执政官的外甥。 这两个小鬼见到枪匠老师,讨论起最近无名氏的大姐大干了哪些事,车轱辘话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有种老气横秋年纪轻轻却懂人情世故的[怪]。 桌上有两样东西,都是给枪匠准备的礼物。 「这太贵重了。」雪 明把其中一个礼盒往外推,想推回男孩面前。 礼盒里放着百达翡丽的手表,在地下世界也是爱表之人绕不过去的奢侈品。 「老师,别客气。」男孩写下姓名,将纸条一起推到手表边,要老师好好记住:「这是我舅舅特别吩咐要带给您的,您要是不肯收,舅舅那儿我说不过去。」 江雪明拿走纸条,依然把礼盒送回男孩面前。 「那就说不过去吧。」 男孩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原本丰富生动阳光开朗的表情,如今有些变味了,欧洲人立体的五官藏不住任何小情绪,看得出来他有些生气——把执政官摆上台面,这枪匠是一点脸都不肯给。 「真不是钱的事情。」男孩执着的强调着。 江雪明看着纸条上的名字,漫不经心的反问:「那算什么事情呢?丹尼尔?」 丹尼尔:「是友谊——枪匠老师,我觉得您要收下这块表,我和您就有了友谊。」 江雪明:「原来是这样?」 丹尼尔:「对,这块表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您不缺钱。」 江雪明:「哦...」 丹尼尔接着说:「我们家也不缺钱,但是我舅舅想,百达翡丽在地下世界也很少见,它的工艺水平极高,您应该会喜欢这种机械表。这是我舅舅的一片心意。」 江雪明默不作声,把手表收下了。 另一位女孩如法炮制,把珠宝礼盒也推到雪明面前,并且写上带有名字的纸条。 「枪匠老师,这是给师母准备的。」 江雪明拿来纸条详看:「好呀,还惦记上师母了?你们见过面吗?」 丹尼尔:「哈哈哈哈哈...」 女孩羞红了脸,低声下气的解释道:「没有见过。」 江雪明念叨着纸条上的名字:「凯希...凯希·杰拉德,你们这些英文名,很难记。」 凯希说:「我父亲说,能让老师记得住名字,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调查工作做得不错啊。」雪明看见礼盒里的首饰时倍感意外,那是给新娘婚礼用的头纱耳环项链套装,非常讲究,唯独没有婚戒,因为钢之心本来就是婚戒。 丹尼尔立刻说:「是红姐特别吩咐的,她提过这个事情,舅舅立刻就记住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凯希跟着说:「对,红姐找到父亲的时候,他特别开心,还想问清楚您俩婚礼的日程。」 雪明敲了敲首饰盒,接着问:「这个东西,也是友谊吗?」 凯希还在奇怪—— ——这老师怎么那么多的问题?是反复确认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 「没错,是友谊。」 雪明:「和钱没有关系,对吗?」 凯希:「我们家也不缺钱...」 雪明:「不会要我帮忙办什么事吧?」 凯希尴尬的笑了笑,看向身旁的丹尼尔。 「不会。」 「不会的。」 雪明把首饰盒拿走,立刻起身—— ——强哥在远处看完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 直到枪匠把手表和首饰都交到强哥手里。 强哥满脸的问号,就像是刚刚出生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一样。 「什么意思?枪匠老师?」 雪明拍了拍强哥的脸。 「是你的雇主把这俩小孩送来我身边,东西你收着,值不少钱呢。」 强哥 一个劲的往外推,推到一半,又听见雪明敲打铁盒的声音。 「你自己都不收的东西,要我收下?强人所难了吧?」 强哥:「那也不是给我的呀...枪匠老师...」 雪明微笑着说:「红姐这是托我劫富济贫——你不是想让女儿在学校里不受人欺负么?收下这两样礼物就行,我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能做到。」 强哥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他就像是可怜的tom,被红姐玩弄在股掌之中,有一种缺失大脑的美。 雪明离开时多吩咐了几句。 「我想啊,红姐不是看不起你,她和我说的原话是[帮我搞定我的侍者],可是这个[搞定]是什么意思呢?一开始我听不懂,你们这些大人讲话都喜欢绕来绕去的。」 雪明指着婚礼用的头纱珠宝。 「后来我听你女儿的意思,还有红姐的意思,应该是要你自己把这个东西亲手交到她手上。」 ——紧接着指向手表。 「至于这个表,你自己看着办。」 当枪匠回到车厢,再次面对丹尼尔和凯希时。这两个小鬼在窃窃细语,像是上课讲悄悄话被抓了现行,有种慌乱仓皇的幼稚,看来枪匠转赠礼物的行为在两人眼里是一种不敬,背地里说了不少是非长短。 雪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丹尼尔立刻问:「那位侍者,和您的关系很好吗?」 雪明坦言:「他是红姐的侍者。」 凯希恍然大悟:「哦...没什么不对的。」 丹尼尔立刻说:「我舅舅本来想,您结婚的时候能戴那只手表,这是极好的事...它也可以当一个见证。」 「是你舅舅去加拉哈德念书吗?」雪明笑着说:「你还没去报道,就把你舅舅也一起带上了,看来他很好学。」 「不是好不好学。」丹尼尔还没反应过来,「是我去读书,不是我舅舅。」 凯希也跟着说:「那个婚礼用的珠宝首饰,也是要给师母...」 雪明打断道:「瞧我这记性!哎哟!凯希,你的名字我都差点没记住,不好意思啊。东西已经送出去了,要不我再去拿回来?」 这话说出去,俩孩子都没了脾气。 他们看着枪匠老师,只感觉非常非常怪,但是说不出哪里怪。 傲狠明德怎么会任用这么一位vip,来当无名氏的白手套呢? ——他有一种缺失大脑的美。 第八章 骑士战技 二月的巴拉松和强哥所说的一样,潮湿且阴冷。 从郊区卫星乡镇一望无际的原野和农田往城区看,那成片成片的城市灯火都藏在雾中。 这是一片绝地,再往前便是相隔数百米的裂沟岩壁,再往下是数千米的断崖深谷。板块运动挤压出来一条条细密的裂痕,从中迸发出来的致命高温与毒气让人类难以再往东方挖掘中更多的领土。 一七七三秘文书库在这里,加拉哈德魔术学院也在这里。 无数的学者扎根于此,无论地上或地下。青金半狼守护着这座城市,相伴于傲狠明德身侧。 从满是管阀和蒸汽的车站出发,往愚人工坊的长街一路向前,搭上低碳零排放的旧时代马车,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能来到一处钟鼓长鸣花团锦簇的老校园。 往大学城的正门去,换上一辆自行车,越过花园走道五百米左右,两片楼区构成双子塔的建筑设计,左侧的楼裙中找到一楼教务处的位置,训导主任和迈克·泰森在讨论枪匠的事。 “魔术是优雅的,睿智的,我不明白boss为什么要派这么个人来教学生们强身健体。”主任的名字在前文已经提到过,叫做西蒙斯。 此时此刻,这位身着古典布袍举止优雅的中年男子,与老友迈克·泰森说。 “现在我们要为他多开一门课,每年至少要算十六个学分,这些分数要从哪里扣?” 】 加拉哈德采用学分制,分为中学五年,大学连读八年,入学的标准年龄是十三岁,也欢迎从地表来的插班生,有成人三年制大学。 像流星和小七都是读的成人三年制大学,白露则是连读八年的插班生制,从加拉哈德毕业能获得正经学士学位,如果愿意留在加拉哈德出任助教,依照教书和学习的功业,在某个领域做了杰出的贡献,可以得到教授或科研院士的工作。 学分对每个进入加拉哈德学习的小朋友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决定他们能不能继续留在加哈拉德念书。 按照入学年龄十三岁来算,在前三个学年挂科,就会自动分配到五年上岗就业的那一批去,在凡俗世界约等于中专技校,能学到一门手艺就可以去讨生活了。 能连读八年的强者,算正经本科毕业,在地下世界各个行业领域基本都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师兄师姐也会指条明路,互相帮扶,这是完全不同的交际圈。 至于三年制的成人大学,是加拉哈德鄙视链里的最底层,在巫师的眼里,只有泥巴种才会在成年以后觉醒灵能,来到地下世界—— ——这些没有父母背景,没有世家帮扶的泥巴种能来到加拉哈德已经是祖坟冒青烟,来这里读书也只是为了补全地下世界的基础知识,想在这群人里找到有价值的伙伴,等同于垃圾堆里找饭吃。 谈到学分这件事,西蒙斯主任显然被抓住了痛脚。 “咱们总不可能从其他导师,其他课程里都抠出来一点,分给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吧?” 要知道,学分代表着权力,是各个学派至关重要的东西,学生们会为了这点分数好话说尽,父母们会为了孩子们的前途,与教师和教授结成深厚的友谊。 用钱财贿赂那是下下之策,是加拉哈德的教学团队最看不起的东西。真正重要的,是这种权力带来的便利。 人们不光会生老病死,还会将财产势力都传递给孩子。在加拉哈德工作,就几乎等同于来到深渊铁道大赌场的重要席位,赌的是孩子们的未来。 师徒之间的友谊是不可磨灭的,会伴随着学生的成长,变成未来不可估量的收益。 老师在年轻时,会成为学子的救主,这份救恩会变成某一些学子的特别优待,会变成半推半就蒙混过关的师生情。 老师在年老时,学生又反过来成为老师的救主,这份救恩会变成老师优质的生活质量。是另一种养老保险。 对于这个学分的权力,迈克·泰森有不同的解读—— “——都在酒里了。” 这位壮汉是加拉哈德魔药学教师,他有漂亮的胡须,经常雇人打理脸上的胡子,此刻他眼神迷离,已经被枪匠送来的[逍遥游]灌的一魂升天二魂出窍。 西蒙斯身形纤瘦,站在胖哥哥身边,对泰森肉都都的大脸盘子狠狠抽了一耳光。 “你给我清醒一点!” 朗姆酒和杂菌的微弱毒性麻痹了泰森先生的痛觉神经,他舞着宽大的衣袖,从喉口中喷出一个个恶心刺鼻的酒嗝来,突然搂住西蒙斯主任的肩,要把多年的兄弟情谊都说清楚。 “西蒙斯,老院长...老院长都点头同意,你敢忤逆他的意思嘛?他现在是风光了,人人都知道他是鲁邦·汉克,是收获季里加冕的匠王——你要联合其他院士,联合其他老师给他写信,他就拿信擦屁股。” 如果这是院长的意思,那么西蒙斯绝对不敢有任何异议。 从其他课程里抽调十六个学分,交给枪匠来开课,这些事倒好说,不过他到底要开什么课呢? 这把西蒙斯难住了—— ——他纠结的就是这个事情。 从枪匠的履历来看,这个年轻人给自己填上去的基础技能毫无亮点,几乎与灵能谈不上任何干系。 除了灵感比较高,他也没有明确的指出自己的通灵办法,或是有什么增强灵能技艺的仪式绝活,哪怕靠着一手占卜,都能送去神秘学相关的课程任教。要知道有不少江湖骗子曾经就来应聘这个学科的指导老师,在学校历史上还有两个蒙混过关的假郎中。 就在西蒙斯主任为枪匠的课程犯愁,挠着脑袋上剩余不多的秀发时。 在教务处门外,雪明与流星打了一通电话。 “红姐这个人很可怕。” “明哥,你慢点说,我在上课,老师今天教半狼语,我跟着嗷了三个小时才学会[我爱你]怎么讲。” “那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 “成。” 雪明不徐不疾,将城际特快列车上的见闻都讲给流星听。 包括与丹尼尔和凯希的会面赠礼,与强哥的谈话内容,一字不差的告诉了流星。 “明哥...这全都是红姐安排的吗?” “所以我说她很可怕,在两个小孩子眼里,她卖了一份人情,在强哥眼里,礼物是经我的手,有红姐的恩,最后变成小敏同学的人情,在我这儿呢——这个管家刚来无名氏,为我牵线搭桥找了这么两个小活宝当学生,也算有一段师生之谊。她只是动动嘴,就笼络了那么多朋友。” “她什么意思啊?” “她要我帮忙,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想凯希送来的头纱珠宝肯定是她精挑细选过的,是她看上的东西,那强哥也是她看上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弃,不然她绕那么大一圈要我来讲这个事情,岂不是多此一举?” 流星:“她不能自己去说吗?她是真的对强哥有意思咯?” “不一定,我只是一头小白兔。”雪明打趣说道:“她才是大灰狼,小白兔怎么能揣度大灰狼的心思呢?我琢磨着她不乐意亲口去说,应该还是因为爱情。” 流星:“她不像恋爱脑呀。” 雪明:“不不不,恰恰相反的是,她很像恋爱脑——要真那么理智,她也不会进强哥的家门了。我听小敏同学和她爹的电话内容,红姐去过强哥家里,还不止一次。她是真的很喜欢强哥,很在意这对父女。” 流星:“啊...我脑子过载了。” 雪明:“简单来说啊,就是红姐拉不下脸,她不愿意将就,觉得现在的强哥太窝囊,希望他能支棱起来。” 流星:“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强哥支棱起来?” “是的。”雪明强调着:“还有一点就是,我依然不确定这是不是她的伪装——因为她很了解咱们,无名氏的每一个兄弟姐妹,都有生死与共的友谊,但红姐不一样,她必须做点仪式,譬如见证我和小七的婚礼,或是要我去当她的媒人,让我来见证她和强哥的婚礼,通过这些仪式,我们就能抹除这么一点距离感。” 流星:“她要是装出来的...” “我不敢想。”雪明说:“如果这种恋爱脑,也是她造出来的人设——那么她真的很可怕。” 流星浑身发麻:“意!~你们这些坏女人浑身上下加起来一万个心眼呀。” 雪明:“我是男人。” 流星言归正传:“那...你打算怎么做?” 雪明:“我觉得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觉得信不过红姐,咱们不是还有告老师的绝招么?” 流星:“对哦!维克托老师最擅长对付坏女人了!” 雪明:“我得节省思维带宽,把精神力都归拢到学习和授课这两件上。不过红姐做的这些安排,似乎也在与我展示她的业务能力,是个狠角色。把俱乐部交给她打理,我很放心。” 流星:“说实话,那么大一家店,我先前总觉得还差点什么,红姐一来,那酒商、食材供应、厨卫燃气供暖还有各种皮毛杂什都整理好了,店里的招工启事和一系列会议流程搞得明明白白的,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人味儿,只等开业那一天,预约店庆来捧场的人都有五十来位,是咱们的合作伙伴,真神奇呀。” 雪明:“这是个好消息。” 流星:“对,她心思都在事业上。” 雪明:“不然怎么把强哥交给咱们了呢?” 流星:“咱们?” 雪明:“你以为就我一个啊?我怎么唤醒这中年颓废男的第二春?不得还是你吗?”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此处—— ——有信鸽从双子塔楼的顶端桥梁飞来,它冲进教务处,羽毛吐露出浓烈的工坊制杖油料胶漆的味道。 西蒙斯主任捧着院长的书信,从房内奔走出来拍手叫好。 “枪匠!枪匠!院长给你安排了课程!他特别关心你呀!” 关于鲁邦·汉克这位老魔术师,在收获季的仪式中,fe204863几乎能算作他的救命恩人—— ——雪明的到来,是鲁邦院长非常期待的事。 雪明挂断电话,连忙站起身来,“鲁邦先生怎么说?” 西蒙斯主任照着书信上念:“无名氏元老院特约贵宾枪匠,担骑士战技魔术防御课之大任,感江雪明先生不辞辛劳跋涉万里之诚意,养育学子教培青年之恩情——鲁邦·汉克亲笔委任书。” “骑士战技?”泰森老师提着酒壶还没喝够,似乎是脑子不太清醒。 雪明:“魔术防御课?” 西蒙斯解释道:“这个骑士战技魔术防御课,也就是教骑士战技了。像古早的君子六艺啊,射箭、骑马、驾车什么的。还有强身健体跑圈跳高,佩甲击剑格斗拳击,恰好是枪匠老师您擅长的。院长可没为难您,他是调查过您呀!他关心您!” 雪明:“课表呢?” 西蒙斯:“您自己安排吧,要是我们来做这个主题内容,不得难为死您呀。” 这话说的倒有点意思了—— ——看来加拉哈德的老师们都不太欢迎枪匠的到来。 西蒙斯眯着眼,阴阳怪气的说:“我要真的让您去教霍恩海姆三种元质,灵能灵感通灵仪式。那可是屈了大才。” 雪明拿出日志本,准备做个简单的时间规划:“好,我有多少时间?” “总共八节大课,十六学分。”西蒙斯凑到雪明身边,小声吩咐着:“每一样都得落到实处哦,不然会被家长投诉——枪匠老师,您要当心了,要是让别的老师私底下议论起来,说你磨洋工偷懒耍滑,学生们学不到真本事,恐怕这些老师也会鼓动家长去投诉的,毕竟您的学分,都是从别人的课程里分走的。” “多谢提醒。”雪明依然问:“我有多少时间?” “别急,先试训一段时间吧。”西蒙斯主任好心好意的提醒着:“我们八年组七十八班让您来带一带,带一个月——再把课程拓展到全年级全年龄,您看怎么样?” 雪明:“什么时候开始?” 西蒙斯:“下周一?” 雪明:“行。” 西蒙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雪明:“你说的没错,你提醒我了。” 西蒙斯疑惑的问道:“什么?提醒您了?” 雪明信誓旦旦的说,“这个君子六艺好,特别是驾车,我觉得很好。” 西蒙斯尴尬的笑出声来,“我要给您准备教学工具吗?” 雪明连连点头,眼睛也亮起来了:“要的,当然要了,七十八班多少学生?” 西蒙斯:“五十五个。” 雪明咧嘴笑着,像个阳光大男孩。 “那就来八辆泥头车。四人一组,加上一位助教,真好呀。” 西蒙斯突然愣了那么一下—— ——他看见枪匠老师仰天大笑出门去,酒鬼泰森凑到身边来,好奇的张望。 “这小子这么开心?什么情况?” 西蒙斯疑神疑鬼的,最后还是把教学物料清单照着枪匠的意思填上了。 “他似乎对骑士战技的理解,与我们有一点小小的不同。” 第九章 笑容没有消失 这个年代十三岁的孩子们在做什么? 雪明不清楚—— ——但他能记起十数年前的学校生活。 那是平阳县城靠近郊区空军部队的贫困中学,每天早上六点十五分起床,去操场上慢悠悠的跑两圈,然后往食堂打一碗米粉作早饭。紧接着便开始放哨,很像狐猴族群的报警机制—— ——前后几个同学会从课桌下边拿出厚实的来度过早自习的无聊时光,雪明则是盯住前后两个大门,如果班主任来巡视,他就得为族群里的其他狐猴作预警,免得大家留在租书门店的押金被老师收走。 他记得当时有个富哥们就不怕老师收书,因为这家伙早就拥有mp4这种高端货色,家庭出手阔绰,父母人脉关系牢靠,也是老师要巴结的对象,在中学时代就拥有校园十大歌手等等自由择偶权,可称早恋型校霸。 撇开这些不谈,雪明对于如今加拉哈德的小鬼们没抱着多少期待,只希望不要出几个枪战王者,心中默默祈祷着,别蹦出来几个拥有mp5的高端货色就好。 这位年轻且没有任何教学经验的老师已经整理好教学材料,前往七十八班。 为了找到一些早就埋进土里,坟头草都长到腰的青春,雪明特地托人买了一套磁带机,不过不像维克托老师的walkman,索尼的高端货直到今天都要一千多块,那不是他的初中生活,那是富哥们群体中也极为少见的高贵东洋舶来品。 小时候给雪碧唱广告歌的陶喆老师再次从磁带机里冒出来,唱着《找自己》的时候。 雪明把耳机分了出去,和隔壁宿舍裙楼刚刚赶上来的阿星小助教打了个招呼。 阿星接到耳机啥也不说,就双手插兜句下身,去应付明哥的海拔缺憾,俩人一大一小,摇头晃脑的走进教室。 枪匠老师和阿星助教刚站上讲台—— ——哥俩立刻就愣住了。 因为现场不能用一片混乱来形容,那至少也是群魔乱舞。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这五十五个小宝贝都在,而且都穿着校服。 不幸的事情是,雪明为了和学生们拉近距离,特地没有穿正装,还叫阿星穿得随意一点。 我们的男主角选了一套非常阳光,几乎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米黄色卫衣,裤子显肥,那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在这群营养过剩的小孩子里还算矮的。 流星更是放飞自我,天寒地冻的时节把粉色兔子头绒毛睡衣给穿出来了。 前边两排的小宝贝低头玩手机,正在王者荣耀的世界里激情问候彼此的父母,或试着成为对方的父母。 教室中位好几个饿鬼还在吃早饭,书本垒成了防护墙,当做防御粉笔头的掩体,是经验丰富的战士。 最后一排靠近黑板报和垃圾堆的位置,靠窗是绝对主角位,那确实也有一位主角扮相的狂野少年,刚与一位漂亮的女同学庆祝完生日,蛋糕还捧在妹子手里。 雪明喊了一句:“上课!” 众人没有应。 流星跟着喊了一句:“上课了!” 众人依然没有应,看两兄弟的眼神就像是看见非常稀奇的物种,比起其他一本正经严肃狠厉的老师来说,明哥和阿星实在太亲民了。 流星像是被学生们的活氛感染了,一个劲的傻笑着。 他看见教室末尾那对小情侣,女孩徒手拿着奶油往小帅哥脸上抹,马上就被这种恶作剧逗得捧腹大笑。 直到女孩凑上去,舔干净男孩脸上的甜品—— ——流星就不笑了。不由自主的开始emo。 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雪明脸上。 流星:“明哥,你就不生气啊?” 雪明只是笑着反问:“我们十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这话说得阿星哑口无言,只等雪明下一步行动。 他们是来当老师的,和孩子们可以在氛围上打成一片,要是没几个狠活,估计要从肉体上打成一片了。 雪明一言不发,心中想着—— ——既然用嘴巴喊话是没有用的,那么动手吧。 他从讲台捡来一盒粉笔,刚抽出一根弹药。 整整齐齐的书堆战壕已经垒好,思想的壁垒似乎无坚不摧,这些小可爱早就经历过其他老师的炮火洗礼,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 听粉笔破空爆鸣,溅起成片飞灰扬尘。 从左往右数过去,雪明挨个点打,脆弱的粉笔杆子撞上厚实的书垒就立刻碎成岩片,打得书墙东倒西歪,紧接着露出一个个神色慌张的小脑袋,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叫笔头敲得嗷嗷喊疼。 轮到倒数第一排的男主角,那小鬼有距离优势,又心灵手巧眼疾手快,抓着老师投来的暗器邪魅一笑——这里的邪魅一笑真的就笑成歪嘴龙王的样子了。 雪明抓起三支粉笔同时投掷过去。 这男主角双手齐动尽数接下,眼神中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雪明拍干净手,像是在给这位刺儿头鼓掌。 男生立刻高举手里的战利品,大声嚷嚷着:“嘿!怎么样?没招了?” 话音未落,他身边的小女朋友灰头土脸的,蛋糕上多了几根粉笔做的蜡烛,头发身上全是白灰,没什么好脸色,看着男伴得意洋洋的样子,默默退回了座位上。 在这个时候,笑容没有消失—— ——只是来到了邻座同学的脸上。 “我没有别的要求。”雪明板着副脸,与学生们说:“首先不许在上课时间吃东西,特别是螺蛳粉。” “第二点,不许谈恋爱。” “第三点,听我说话。” “做不到这三点的,拿不到学分。” 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变得安静下来。 雪明大声喊道:“听见了吗!”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 雪明:“清空桌面!” 台下响起洋洋洒洒拖拖拉拉翻弄书本纸页的动静。 过了足有一分多钟,等到学生们都准备好了。 雪明打开花名册,“开始点名。” 关于报道的环节非常迅速,这些一零后的反射神经与地表的小孩子相比,有明显的优势。 他们大多都是灵能者的后裔,哪怕来自普通家庭,也拥有非凡的灵能天赋。 但是光点名这个环节,就难倒了雪明老师—— ——因为七十八班有五个星界混种,也就是灾兽血裔,是语言不通的星界人。 二排第五位是熊人族的孩子,往那一坐占了两个人的位置,如果不是流星看了花名册的学生介绍,还以为来了个超龄插班生。 二排第三位是鳄鱼混种,身上的校服有不少鳞片划出来的裂口,倒是能看出来人形,头部光秃秃的没有毛发,一对黄澄澄的眼睛怪吓人的,脸上时常带着健康的笑容,两颚几乎蔓延到耳根。 三排第五位是个渡鸦种的鸦人,也正是唐宁新手任务里见过的兽化病患者。 三排第四位是土拨鼠,和猫头鹰种作同桌,这俩可有默契了,和他们在大自然里的生态配合一样,土拨鼠老哥经常会为穴居猫头鹰放哨。 这五个星界混种说的都是他们故乡的方言,算极小语种,还有不少俚语,发音和他们的喉舌器官有关,智人很难模彷学习。 那场面把阿星的眼睛都看直了—— “——你清醒一点!”雪明抓着助教的兔耳朵一顿薅。 流星立刻解释道:“明哥!明哥我能打手语!我学过手语的!” 雪明偏过头,看向星界来的几个小可爱,“他们看得懂?” 流星立刻开始征服自己的四肢,与二排五位的熊小弟摆了几个姿势。 熊小弟当即站起低吼举手。 流星笑嘻嘻的说:“你看!他听懂了!我喊他名字!他立刻就应了!” 雪明:“还有这种操作?” 这时候丹尼尔出来解围。 “枪匠老师!这些星界人看得懂手语。因为发声器官不一样,虽然咱们的语言谱系对他们来说很难学,但是肢体语言是共通的——他们也有人类的基因,脑子没问题。” “那我就介绍一下。”雪明一边说,流星一边做动作。 雪明:“我叫枪匠。” 流星立刻摆出据枪瞄准的架势,紧接着从睡衣里掏出一瓶番茄酱使劲摇晃。 雪明看向流星,老半天没讲话。 流星:“没错呀。有枪也有酱。枪匠是个生僻合成词!很难翻译的好吧!” 雪明摊手介绍:“这是我的助教,名字叫步流星。” 流星立刻踩上前排同学的桌子,展示身上的腱子肉,呈开弓引箭的架势,嘴里发出怪叫。 “休——————bang!” 他比着两只小爪爪嗷呜嚎叫,作倒地毙亡吐舌姿态。 丹尼尔想说点什么,但是讲不出来。 雪明也想说点什么,大抵是能理解流星在说小行星毁灭恐龙的抽象手语,虽然他见过很多次乐子人整出来的大活,依然能给他一点小小的癫狂震撼。 流星:“怎么样明哥?怎么样?我厉害不?” 雪明:“牛哇...” 言归正传,雪明与学生接着说。 “相信你们也收到通知了...” 流星比着小信鸽的手势,从门外一路冲进来,变成黑板上的双语委任书原文。 雪明:“我是你们的骑士战技...” 话音未落,阿明只觉右手一沉,手中多了一把铁骑士轻剑,架在阿星的肩头,阿星单膝跪地虔诚受封。 雪明:“骑士战技魔术防御课老师。” 一眨眼的功夫,丹尼尔被流星扯到讲台上,一人持铁骑士战锤棍棒,一人持轻剑作激烈搏杀。 雪明多了句嘴。 “你搞个手语没必要抓学生来当情景演绎道具吧?” 流星:“你就说有用没用吧。” 雪明:“牛哇...” 这么一通翻译下来,小朋友们倒是看得喜笑颜开合不拢嘴。眼睛也从手机上移开,聚焦到两位老师身上。 换源app】 “我知道你们肯定都不服我。”雪明紧接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也是刚来加拉哈德,和你们说一些实在的吧。” 流星双手比x,意思就是这些都是废话场面话,不用细听。 雪明:“学好这门课,肯定能给你们带来很多帮助,以后的人生路上,总会遇见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这时候我教的东西就能派上用场。” 流星开始跳步,几个凌厉的踢腿,连着一个后空翻,发出李小龙的怪吼。 雪明:“你们肯定听过癫狂蝶圣教的大名。” 流星扶着墙来了个倒立—— ——因为授血小教会的癫狂蝶也是倒十字的符号,敌基督的宗教仪式感做足了。 台下的小朋友们听见癫狂蝶圣教的名字时,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恶魔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父母肯定都与孩儿们说过这些东西。 “像血蝠玫瑰教。”雪明认真笃定的说:“就是用大鼠肾细胞和蝙蝠血改造的怪形。” 流星扯开嘴巴子,露出他短小可怜的犬齿,扮作超级凶的模样,发出嘶鸣啸叫,打开双臂,在教室里往复奔跑。 雪明:“我们无名氏一次行动,杀了三百多个。” 流星抓着明哥的手,两个逼兜下来便摇头晃脑倒地昏迷。 雪明:“我们的头领,也就是大姐大。” 流星立刻爬起,作搔首弄姿扶腰送臀的魅态,以指为枪,吹熄手上的枪焰烟雾。 紧接着被明哥如火的眼神吓得体态变形,再也不敢多整什么幺蛾子了。 雪明:“新一任战王也是我的亲人,我们用这种技术来对付灾兽,效果很好。” 紧接着流星耸肩大笑,呼唤灵体比着四个大拇指变成狂赞士,开始摇摆。 雪明:“今天的第一节课,也是最基础的心法。” 这个心法,哈斯本和唐宁已经领教过了,但是还有一些细节没有讲,算最入门的无限制格斗内功。 话音未落,流星就跑出门外—— ——阿明当时还以为这小子去上厕所了,也没多在意。 骑士战技的课程需要在户外进行,课堂上能讲的东西非常有限,雪明也没顾及几位星界学生,就接着与其他智人小朋友把基础的东西都简单说明白。 “接下来我们从头到尾都会提及一个很关键的要素,叫做假想敌,我们把他称呼为歹徒。” “这套技术教的,就是在各种环境下如何对付歹徒,保全我们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首先是自己的生命,然后是亲友的生命,最后才是力所能及保留财产,按照这个顺序,尽量摧毁敌人的战斗力。” “第一课最重要的呢,就是...” 话还没说完—— ——卡车的前鼻撞进课室的前门,轰碎了半个讲台,几乎把第一排第一列几个学生吓尿了。 流星从车上跳下来,像是手语表演上头了。 “怎么样?!及不及时?翻译到不到位?” 雪明老师抱着俩孩子躲到课桌旁边,匪夷所思的盯着流星。 “超纲了!还没到这节呢!我像是一上来就教十三岁孩子开泥头车撞人的老师吗?!” 流星:“像...” 雪明:“......” 流星:“哦不像!你不像!” 乐子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是大失所望,他爬上车挂倒挡又退了回去。 雪明叹了口气—— “今天先教一个很简单的理论,是结合自身元质,对自己的作战能力要有一个明确的评估。我把这节课叫做[心里有点逼数]课。” 流星刚进门就想来点事儿。 雪明立刻抬手喊住。 “这句就别翻译了。” 流星:“为啥?” 雪明:“你想怎么翻译呢?” 流星:“哦...哦...” 公司搬家惹 今天要帮忙搬家,请假一天!也是本月最后一天请假! 《深渊专列》公司搬家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礼·墓志铭上可以写对方全责 第二天早间七点,大贝克体育场的足球草坪上,雪明老师要学生们穿戴基础护具,准备教授第一节大课。 此前的心法演练只是入门,要这些小宝贝去做体测,明白自身的元质构成,这些东西在偏光六分仪的测算下一看便知,今天则是谈《刑法》的日子。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说明。 雪明:“今天班上要来一位插班生。” 这么说着,流星把强哥推到孩子们的队列里—— “——这样不好吧?”刘伟强神情尴尬,与其他学生一样穿着护具,摆弄裙甲与护裆的样子十分狼狈。 】 雪明与强哥说:“去第二排最后一位,站在刘小敏同学旁边。” 强哥:“这...” 当这位父亲来到女儿身边时,小敏抿着嘴,脸上有古怪的笑容。 流星则是摇头晃脑笑眯眯的说:“重振男人雄风,从炸鱼虐菜开始,哎强哥,你可千万别害臊嗷——后边有你受的。” 当时刘伟强还不太能理解这个[后边有你受]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看见同班级五位星界混种投来和蔼可亲的目光时,他似乎能理解雪明老师的安排了。 “我要和这些孩子一起学骑士战技?” 雪明直言不讳说明用意:“保护你女儿,别让她受伤,其他同学都在分宿舍的时候找到好朋友了,你家庭条件一般,小敏也触发了被动不合群这个技能,咱们这门课有很多肢体碰撞扭打损伤——你身为侍者,多少会一些保护雇主的技能。” “嗨!就这些小朋友...”强哥笑道:“你把我安排到这儿,不是让我欺负小孩儿吗?” 雪明接着说:“一个月之后,八年组的所有班级,十三岁到二十一岁的同学们都会学习骑士战技...” 强哥立刻就不笑了,听见这个答桉时,他很难绷。 照地下世界小孩子的发育速度,哈斯本十六岁时就加入广陵止息的战团后勤部压子弹扛机枪,偶尔还和好哥哥们一起去打灾兽。 在加拉哈德深造的高材生那是一个比一个结实,二十一岁的八年生遇上强哥,这比武切磋是毫无悬念的元质碾压,他会变成人肉沙包的。 强哥连忙说:“别!别别别...我...” 流星小声说:“你女儿听着呢。” 雪明大声喊:“你红妹妹看着呢!” 朝着体育场的西南角往上看,空旷的观众席中,红姐抱着餐盘提着酒瓶,坐在席间瞭望远方。 一种极其恐怖的心理压力将强哥包围—— ——那是身为父亲的责任感,以及面对心仪对象的审视时强烈的自尊心。 黄豆大的冷汗一下子从额头冒出来,强哥的神色也从嘻嘻哈哈变成如临大敌,眉头紧皱精神集中。 “枪匠,你玩真的?” 雪明:“我要你在我这里学习骑士战技,打穿加拉哈德全学年的每一个挑战者,红姐拐弯抹角却诚意满满与我相告委托,只求我能完成这件事。你今年四十二岁,身体的各项硬件早就过了黄金年龄段——” 强哥微微颌首,湿黏的汗液立刻让海绵皮具头盔紧紧贴上脸颊,但他不敢抬头,只想睁大眼,像年轻时那样用捕猎姿态去紧锁枪匠的双眼。 雪明接着说:“——尽管如此,我依然看好你,我要向教务处各个领导和院长证明,我教授的骑士战技是行之有效的,通俗易懂的,不论年老或年幼,都可以用于保护自身,哪怕去往地下世界各个城市,也是非常实用的技能。” 流星提来一个大铜锣,好似擂台的开赛钟,以铁骑士勐烈敲击。 “开始上课!” ...... ...... “上一节[心里有点逼数]课里说过,我们要认清自己的力量。”雪明拉来流星,在天寒地冻的草坪上脱掉了流星的上衣:“那只是课前作业,偏光六分仪会给我们评定一个模湖的作战技能等级。” 从e到s直至规格外,这是傲狠明德对智人颁发的强者之证。 但这个[作战技能]在雪明的细致研究下,会细分为不同的分支,他将这些东西按照西蒙斯主任随口提出[君子六艺]的点子,做成一套详实的教材了。 “我们通晓自身的肌肉出力,体能耐力,还有身体的抗击打能力。忍受疼痛的能力,对自身伤势的观察力,战斗意志的强韧度,对工具器械的应用能力,摧毁敌人的决心和勇气,明白等等与之相关的要素。今天这节课,要教的是[礼]——也就是有礼貌的面对敌人,在正式与敌人交锋之前,需要做到的礼仪。” 原本站在后排嬉皮笑脸的男生立刻上前—— ——这小子便是此前坐在教室后排靠窗主角位,徒手接住雪明粉笔投掷的狠人。 “老师!对付坏东西还讲什么礼仪呀?” 雪明拍打着流星的胸大肌:“问的好!” 紧接着他打开花名册,喊着男生的真名。 “邵景豪!” “在呢!”小豪往前一步,拨开额前碎发一副吊儿郎当的神色。 雪明把阿星往前推:“我问你,你要是遇见像流星助教这样的敌人,你该怎么做?” 小豪摩拳擦掌,左右摆头舒缓脖颈的筋骨:“当然是开打了!” 他与阿星的身高差了二十厘米,一百七十五公分,身上有不少肌肉,偏光六分仪给这孩子评了个[b]级,身体具有非常优秀的元质。 雪明轻轻挥手,如松开阿星的遛狗绳那样,往前拨弄手掌。 阿星立刻张开双臂,一瞬间两臂冒出升腾热气,他的体脂率很低,从皮肤汗腺各处因为筋肉胀紧充血产生的热量让汗液夹带着信息素一起排出。 他的两臂与胸腹变得通红,跟着句偻身体膨胀的背阔肌好比一头巨狼站起的矫健身姿,要探爪去拨弄小豪的喉颈了! 他的肾上腺素在暴涨,体表的血管顺着肌肉纹理膨胀,变成虬札扭曲一张一合,时而隆起时而舒缓的复杂脉络,只是往前踏出几步,在草皮上留下的脚印看得一干学生哑然失色。 原本还有几个小学妹在流星脱衣服时被他又高又壮的体态迷花了眼,可是这头狼进入战斗姿态,完全唤醒肌群的那个瞬间,妹妹们都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嘴,闻见空气中扑面而来的腥潮热风,不由自主的往同伴身后躲。 小豪看见助教那剑眉星目怒火冲天的样子,原本歪嘴龙王的扮相变得委屈巴巴,嘴角跟着不由自主的下垂,就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却找不到大人为自己做主,深刻的无力感让他两腿发软,往左右闪避,却见到助教大哥两米的臂展,几乎像是一面城墙朝自己扑过来。 “不不不不!我不要和他打!我不要!” 流星立刻刹车,那怒目金刚的扮相在一呼一吸之间恢复正常,甩动满是汗水的头发,像一头刚刚遛完弯的大狗狗,回到了雪明老师身边。 雪明:“他没有碰到你,就摧毁了你的战斗意志。” 小豪:“那...那是因为他太强壮了...他那么高大...” 雪明:“你刚才可不是这么想的。” 此话一出,小豪才勐然醒觉—— ——对啊,枪匠老师说的没错。 刚才自己可不是这么想的,面对这个一百九十五公分的敌人时,或许还会心存侥幸,误以为能过几招,万一能击败...哪怕是制服他,讨到一些好处,在流星助教身上留下几个伤口,也能当做吹嘘的资本了。 可是流星助教打开双臂朝我走过来的时候—— ——我真的没有任何与他为敌的心思了。 想到此处,邵景豪的眼神时而疑惑,时而醒悟,又有一种深刻的好奇心。 “他怎么做到的?枪匠老师,流星助教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面对敌人时,要切换为礼貌的姿态。”雪明给阿星套上睡衣,与学生们解释着:“刚才流星向你们展示的,是对肌肉的控制力,伴随着发怒的强烈情绪,肾上腺素的开关一打开——能使核心和四肢保持在最佳的发力状态。” 他指向阿星的大臂与小臂。 “肌肉的维度会因为充血而膨胀一整圈,看上去体型会变大。” 他拍打着流星的小腹和侧腰。 “背阔肌与核心也是如此,肌肉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分是水,让心率上升血液增速,身体会跟随怒火一起释放信息素,这些气味和图景,以及朝向你走去的完整动态结合起来,是一种拟态。” 雪明拍了拍流星的脸,抓住流星的脑袋,比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他的眼睛从来没离开你的眉心,你的意识中枢在丘脑,你们明明是四目相对,却有一种被锁定的感觉,因为他一直都在看你的[指挥中心]——这是展示武力的礼仪。” 小豪:“为什么我会害怕退缩?” 雪明接着把流星的表情给揉正常,耐心的解释着。 “因为你不知道他的底细。” 敲打流星的大腿小腿。 “你不知道他的步距,不知道他大腿的出力,不知道他启动时的速度。” 敲打流星的腰腹。 “你不知道他的核心引擎的扭矩和马力有多强,光靠双眼很难知晓对方的破坏力。” 敲打流星的两臂。 “你被这对手臂吓坏了,因为它们在寒冷的天候中散发热气,我们如果打一场篮球,只要两节热身运动,也可以释放这种迷雾,但这些雾气从他的手臂挥发出来的时候,就像是蝴蝶在振翅,突然增大的手臂维度,还有鲜红的皮肤和氤氲白雾,都会使他看上去更加强壮,视觉上会有误差,是一种障眼法——自然界里有不少伪装成猎食者天敌的生物。像蝶类幼虫为了避免被鸟类啄食,会使用米勒氏拟态来迷惑敌人。” “哦!就是虚张声势...”年轻的小豪还在感叹流星助教展现出来的姿态之美。 一旁年老的丹尼尔和凯希,还有强哥已经掏出笔记本写写画画,钢笔都快冒火了。 小豪皱着眉头,紧接着问:“那枪匠你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很容易接近的样子呀。” 雪明露出和蔼的微笑。 “那么就要回到礼仪课的基本功能来讲了——我们遇见对手的第一件事,不是思考怎么出手,而是收集信息。” 流星立刻跟上,与小豪这个好学的孩子讲解:“我句偻身体接近你,是因为离远了,我看不清你到底是什么样,身上有什么武器我也不知道,至于你有多厉害,我得用手臂和你碰一碰才明白——在此之前,我要用米勒氏拟态来威慑恐吓,除非你是个失去理智彻底疯狂的战斗狂人,否则不会在第一回合就使出全力决出生死,我们有一个循序渐进,完成试探的过程,这是决斗的礼仪。” 这么说着,阿星笑嘻嘻的摸着后脑勺,满脸不好意思。 “吓着你了,抱歉抱歉呀!但是我觉得呢,上来就摆出[我不好惹]的模样——是对比武另一方的尊重。绕了那么大一圈,说到底啊,还是像枪匠讲的,我在收集信息。” 助教搂着枪匠老师,歪头斜眼看向好兄弟,紧接着与各位小朋友解释道。 “至于枪匠老师,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个子也不高,不太聪明的样子。这是进攻型拟态。” 自然界中的进攻型拟态,指的是模彷其他生物,方便接近进攻对象的拟态行为,比如捕食者模彷猎物,寄生虫模彷宿主以便接近对方。 像螳螂中有兰花螳螂对花朵的拟态行为,就是为了更好的靠近猎物。 此类拟态行为作战哲学,雪明与玫瑰教和小兄弟会的较量中已经展示过了。也是为了收集信息,处于目标身边越近,时间越久,就越容易找出对方的死门所在。 “你们或许觉得我很好相处,从体格来看,我个子不高,肌肉被衣料遮挡,斜方肌和背阔肌都藏在衣服里。”雪明接着说:“如果不找几个老师来做担保,恐怕你们都不会相信,我杀了那么多灾兽。” 学生们跟着点点头,总觉得枪匠老师有种莫名的亲和力。 就像是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普通乘客,他们可能会与这些孩子们谈起美食、谈起旅店,谈起各个车站的风土人情,谈到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却绝不会与阎王煞星联系到一起。 雪明看上去太文弱了—— ——在这些营养过剩的小宝贝面前,枪匠老师的身高在女生里都只能算中位数。 他不讲话时还有种冷冽肃穆的气质,一开口便让人尝到甜腻的芬芳,是安心到几乎催眠入睡的温和音色,慢条斯理的语气给人暖暖的感觉。 而且他很好看,光是那对眼睛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自然界里好看的眼睛有很多,但大多都属于肉食动物,它们的眼睛大而有神,长在颅脑前方,用来测算距离锁定目标,智人的审美也会误以为这样的眼睛是温柔美好的。 “那么进下一个环节。”雪明与小豪说:“你上来,我要借你的身体一用,给同学作示范。” 小豪木讷的点点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走到枪匠老师身边。 直到雪明那双光滑的白手套贴在小豪的命门处——他依然没有任何不适感。 雪明:“这里是下颚骨,七十磅的力量能触发三叉神经错乱,再强一些能让大脑碰撞颅骨内壁产生震荡。影响第四脑室迷走神经,会厌喉管脖颈等等部位抽搐瘫痪,呕吐心季堵塞气管,就有可能致命。” 轻轻一拳—— ——小豪当场昏厥。 雪明接着提起豪哥,像是提熘兔子那样抓住头发。 “如果没有及时抢救,没有万灵药,也没有医师救助,昏厥产生的后遗症会让他失忆,大脑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呼吸性休克和心脏停跳可能会致死。但是这种一拳毙敌的机会很少,他的元质不错,不会死。如果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这么做,按照辉石货币来算,要赔三万以上——可能会坐牢,按照九界的法律是三年起。” 学生队伍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丹尼尔张着嘴,手里的笔也停下。 阿强父女俩也是如此,看着暴打学生的枪匠老师,不知道如何是好。 雪明给小豪做急救,把他喊醒—— “——这里是剑突,胸嵴中心,太阳神经丛的位置,有很多脏器的神经元。如果重击...” 强哥大喊:“别别别!够了够了!枪匠老师!我知道...” 雪明没有接着打小豪,只是把惊魂未定的豪哥推回队伍。 “至少赔钱十二万,带丧葬费一起要二十万左右,有可能判死刑——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是性质极为恶劣,烈度极高的作战条件,我们要了解这些死穴的位置。” 他拉来阿星,逐一为学生们展示着不同拳脚击打在不同部位产生的战果,需要赔偿的金额,需要负什么责任,判什么刑。 紧接着又拿出刀具,比划阿星身上的肌理和脏器的位置,对大血管的下刀手法,避开骨骼破坏筋膜延缓敌人行动力的下刀手法等等等等。 这节课几乎讲了四个多小时—— ——没有动一拳一脚。 强哥算是明白了,这些学生佩戴的护具,多半是枪匠老师用来给孩子们壮胆的。 从一开始徒手击打的战果讲解时,枪匠还会说入刑的事。到后来不同刀具规格,不同棍棒和子弹口径的战果模拟展示,枪匠大多都与学生们说,这种情况就不用判了,可以直接去刑场吃顿好的。 这便是雪明说的[礼仪课]. 到了课程结尾的时候,强哥哆哆嗦嗦躲在一边抽烟。 他听见不远处枪匠谆谆教导,苦口婆心的说。 “人生就像是开车,我们不追求当最快的那个,但是一定要稳——什么叫稳呢?” “歹徒就和肇事逃逸的司机一样,他们不会管自己杀了几个人,撞坏几辆车,也不会管交通法规。” “我们一定要明白,把车从哪个角度开过去,可以避开这些歹徒,如果实在避不开,就得想办法正面迎敌。” “我把人体的弱点,包括男女不同的生理构造的医学书,还有《万物大裂》当做辅助教材,都做了一本读书目录,你们有兴趣可以看一看。” “至于这个稳,我再解释一遍,就是在最坏的情况下,认清了形势,认清了自我,认清了敌人,去想想自己的父母,去想想自己最在乎的人。” “他们要失去孩子,要失去亲友了,你最珍视的人要与你诀别了——这时候你的战斗意志是最强的,不要去考虑量刑的事情,因为你的墓志铭绝对不能写[对方全责],在人生路这条单行道上,你失去的是生命呀。” 强哥一抬头,就看见远方红姐微微欠身,与草坪上的人们微笑着,轻轻鼓掌的姿态。 小敏这丫头很懂事,立刻凑到父亲身边小声说。 “这是默滕斯氏拟态,老爸!你可千万别认输!她没毒!” 这种拟态指的是剧毒蛇和弱毒蛇相同的外形特征,被剧毒蛇咬死的猎食者通常没机会长这个记性,只有被外形相似的弱毒蛇咬了,生还下来的个体,才会主动避开这些蛇类。 小敏眯着眼,表情古怪杵了杵老爸的咯吱窝。 “红姨在逗你玩呢!要给你一点心理压力!” 强哥摸了摸女儿的头,把烟头踩熄,直起身来似笑非笑,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这娘们...” 第十一章 射·超市便利店的话就刚刚好 时隔三日之后,七十八班的小朋友们迎来了骑士战技的第二节大课—— ——对邵景豪来说,这时间隔得也太久了。 在诸多师生眼中,枪匠似乎是铁道系统中鼎鼎有名的才俊,小豪却不怎么在意无名氏的虚名,原因很简单——老师不让他泡妞。 他想着枪匠真是可恶极了,要是其他任课教师绝不会管这档子闲事,毕竟地下世界人口稀少,照着俄罗斯的婚姻法来算,只要监护人同意,如果女方怀孕,十六岁就能结婚。 如今老师横插这么一手,为了十六个学分,原本还算邻家甜妹的女同学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清教徒。 人家姑娘那米勒氏拟态是学得有模有样,把所有攻击姿态都摆出来了。 “嗨呀,没有妞泡这学校有什么意思呀!” 小豪叹了口气,从宿舍的软床上翻了个身,看见早间六点三十五分的闹铃,终于带着满肚子怨气,爬去大贝克球场上第二节骑士战技课程。 这两天其他老师教的都是灵能相关的文科知识,枪匠说骑士战技免不了跌打损伤,可是第一节课上却不要学生动手,想来也是虚张声势吧。 小豪就这么琢磨着,眼看时间要不够了,干脆护具也不穿,套上一身厚实的棉袄往草场去。 隔着两百多米的环形跑道,豪哥就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足球草皮上多了一处建筑,具体来说,是由胶合板搭建的平房。 说是房子,却没有顶棚,是极为简陋的训练场地。 它像一家百货商超,占地约有千平,里里外外摆满了货架和各色商品,放置着各种凝胶假人。 其他同学已经开始跑圈热身,流星老师远远朝着小豪热情的喊了一句。 “豪哥!跟上队伍!” “哦...哦哦哦哦!”小豪连忙放开手脚,跟着长队做热身运动。 流星助教吹着哨子,轻轻把小豪推去内圈。 小豪问道:“助教,枪匠老师呢?” 流星:“他在准备教学道具。” 小豪:“教什么呀?搞那么多东西...” 流星:“君子六艺——射。” 小豪:“啊?我还以为是家政课呢...” 流星:“你小子是不是忘记穿护具了?” 小豪:“没有忘...” 流星:“那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虽然很不情愿,但豪哥根本没在怕的—— “——是故意的...我起晚了,枪匠老师要咱们七点集合,我六点三十五才爬起来。这对一个十三岁的宝宝来说太残酷了...” 流星哈哈大笑:“没关系!” “那什么...”小豪想起上一节课枪匠老师的拳头,是心有余季惴惴不安:“老师不会责怪我吧?” 流星接着笑:“不会!” 听见助教以憨实耿直的语气作答,小豪一颗心也落回肚子里。 他问起正事:“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这个[射]——应该指的是射击课呀?枪匠老师用木板做靶场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搞那么多的货架,还往货架上放了商品?啥意思呀?” 流星:“巴拉松禁枪,学校不教热武器,在武装雇员那里能学到的东西,枪匠不会教。在武装雇员那里学不到的绝活,枪匠暂时也没办法教...” 小豪立刻问:“都摸不到枪了,还射个啥呀。” 流星故作神秘的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小豪疑神疑鬼的,一边跑一边看着草皮圆心位置的建筑群——就像是商超百货,其中家私、座椅、办公、床品、炊具、厨卫、零食、水果、生鲜等等货柜货架一应俱全。连收银台都做好了。 另外又设有两条巷口,一条只进不出,一条对通留有凹槽位,有二楼房室露台和电气水路管线。 “这是什么大型情景剧本杀呀...”小豪滴咕着,跟着队伍跑完了晨练内容。 他感觉身体轻松,脸颊发热,就看见枪匠老师从商超的正门出来,与同学们打了个招呼,眼神在小豪的衣服上多停了一秒,也没有说什么。 “开始上课。” 铁骑士在助教手中如定音鼓槌,大铜锣再次响起。 ...... ...... 雪明今天换了一身居家的宽松休闲服,依然是那副平易近人的神态。先与小朋友们道了一声歉。 “不好意思,这回准备时间比较久,你们也看见了,教学器材是我们身后的建筑群,采购和部署这些东西就费了我们不少功夫” “今天我们的课程主题是君子六艺的[射]——可能你们会奇怪,明明我叫枪匠,为什么不给你们发把枪来练习射击。” “原因很简单,不说凡俗世界,哪怕在地下世界,对枪支弹药的管控也是非常严格,在防卫保护自身的过程中,我们很少有机会在暴力事件中第一时间就拿到枪械。” “这节课的第一个环节,是教你们辨认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投掷物,可以用来防身投射的火力。” 雪明招手示意,向诸位学生展示着身后的百货商超。 “这就是你们的弹药库。” 此话一出,同学们的队伍里也传出嬉笑打闹的动静,似乎是没把枪匠的话放在心上,或许是雪明那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言行举止神态语气没有什么说服力。 雪明:“邵景豪。” 小豪立刻出列:“我在!” 雪明:“你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吧。” “我没笑话您呀!”小豪一阵抓狂,“刚才我没出声!我相信您!枪匠老师!我相信您!” 雪明:“可是你没有穿护具。” “我早上起太晚了...对不起老师。”小豪连连道歉:“对不起,下次我一定记得!我一定记得!” 雪明连忙抓住小豪的手臂,生怕放走了这个优秀的示范对象:“不不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想让大家看看这些货架上的东西能不能伤害你,恰好你没有穿护具,这是极好的事。” “啊?”小豪皱着脸,看向流星助教:“你不是说枪匠老师不会找我麻烦嘛...” 流星躲在一边摆弄小煤炉,正在给豪哥熬白夫人制品,没有应答。那神态就像是给白雪公主准备毒苹果的老巫婆似的,阴暗扭曲又带着些窃喜。 没等豪哥求救,雪明拉着他往收银台入口走。 “当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武器时,要有一双发现武器的眼睛,因为持械比空手有绝对的优势——商超的出口一般有许多小商品,为客人除掉账单上的零头。” 同学们跟在枪匠老师身后,听见日子人说起生活里常见的购物习惯,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是随时都在发生的事实。 雪明从收银台货架上拿走防风打火机,取来一盒口香糖,直接转进日用品柜台。 “香波、香氛、香水配方里都有酒精,除蚊喷雾杀虫剂和酒水柜台超过五十五度的烈酒,都可以变成火焰喷射器,像这样——” ——他捏着火源和各种燃料喷罐,现场给同学们作焰火表演,喷吐酒浆施展龙息术。 豪哥只觉大事不妙,热气扑面而来,浑身一紧却毫发无伤。 他睁开眼,就看见枪匠双手鼓弄喉舌喷吐的火焰汇做一条百公分有余的粗壮蟒蛇,几乎将凝胶假人烤成烂泥。 “有一些专柜会卖喷漆。”雪明丢下纵火道具,与学生们作小节注释:“会附带一些毒属性,但是一般来说,只要你能引燃烈火,外焰能产生五百度以上的高温,足够烤化敌人的双眼,烧光他的头发和眉毛,使他暂时失明,丧失战斗意志。” 紧接着小豪又被拉去生鲜专柜—— ——雪明这个牛杂老回到屠宰场时,就和回家一样。 他摆弄着各种刀具,与学生们说。 “我们如果能拿到利器,并且确定环境中不止一把刀,一定不要立刻与歹徒肉搏。” 在生肉桉板旁,雪明挑出几把平头菜刀。 “像这种长期沾染动物脂肪的平头刀,尽量当做投掷物丢出去,它的柄材多为聚合物或木头,没有缠绳手柄,很容易打滑,哪怕噼不中敌人,要是敌人拿去当武器,也会使对方丧失刺割能力,剁刀和尖刀的杀伤效率差距非常大。” 他捡起看似锋利无比的鱼刀。 “这些用来给海货剔骨分肉的长刀看起来威风的很,但我告诉你们,直接丢出去就好——此类道具大多用韧性极好的弹黄钢制造,没有精细的淬火,硬度甚至不如45号碳钢造的生锈菜刀,哪怕丢不中人,如果歹徒捡起来用,在这个空档你可以立刻逃跑。” 最终雪明从厨卫专柜取来一把厨师刀。 “这是你在百货超市里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除了消防斧以外,它是最合适投掷,命中率和杀伤效率最高的东西。” 提着这把刀,雪明把豪哥带到文具专柜,并且将豪哥推到一面视力测验纸张前站定。 “你不要走动,我给大家演示一下,这支武器的刀型设计和刀身平衡有多好。” 小豪惊诧的问道:“啊?拿我来试?” 雪明:“你没穿护具,效果比较好。” 小豪:“我...我我我...” 雪明:“你害怕了?” 小豪盯着老师手里尖利明亮的刀子,眼神慌乱:“当然怕呀!” 雪明往文具专柜取下一只护眼罩,戴在小豪头上。 “不怕了吧?” 小豪惊叫:“不不不不!我更怕了!老师您还是让我睁开眼睛吧。” 雪明抿着嘴,没什么好脾气—— ——他给豪哥取下热敷眼罩,语气温柔的提醒道。 “等会我向你投刀子,你可别乱动哦。” 小豪咽下一口唾沫,要上刑场了。 “行。” 雪明的下一句话让他来到天堂。 “要是你做到了,加一分。” 小豪:“可以的!可以的!我能行!” 丹尼尔立刻说:“老师我来!我来!” 小豪骂道:“滚啊!你这臭不要脸的富二代!” “现在不害怕了?”雪明一步步往后退,与小豪拉开距离。 小豪:“不怕了...我不怕!” 雪明戴上眼罩,提起厨师刀:“我有点害怕,把眼罩戴上,你不介意吧?” 小豪两腿一软,几乎当场晕厥。原本气势汹汹要来争学分的丹尼尔也畏缩退却了。 流星助教把豪哥的身体扶正,用文具专柜的胶布绑住身体,缠得结结实实。保证这小子不会乱动。 雪明接着与学生们说。 “在这个距离,刀子要飞行两圈半,刀刃才能往前刺中目标,要经过反复练习,每一样飞行道具作为[箭失]投掷出去,都需要作旋转运动才能维持飞行姿态。不论是投刀还是投斧,投掷其他的东西也是同理。” 只听手起刀落破空之声,白花花的刀刃扎进小豪头顶的胶合板架上。 “从投掷出手到投射物抵达目标,十来步的距离只需要一秒钟,我们如果面对持枪歹徒,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邵景豪同学做的很不错,他在面对死亡威胁时没有慌乱惊叫,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 小豪两眼发直,坦诚的说:“我只是没反应过来...老师。” 雪明从货架上取来两盒铅笔。 “你们可以看到,这把厨师刀的重心在刀身中间,可以让它保持非常平稳的旋转姿态,哪怕我蒙上眼,也能打中小豪头顶的那片区域——但换做其他的投射物,就不一定了。” 拆掉铅笔的外包装,雪明老师继续讲解材料学的诸多要领 “现代文具工厂有削笔工艺,如果能找到这种重十六克的尖头铅笔算你运气好——以石墨的硬度绝对能刺穿人体大部分的肌肉组织。” 他揭开眼罩,森然杀气立刻涌现出来。 “它太轻,重心很不好掌握,在练习投射纤细棍棒的时候,一定要睁开双眼,锁定目标的位置。” 一根根明黄色的铅笔如响箭打出,对着小豪的腋窝胯间射去,只是短短几秒的功夫,豪哥两肩和身体周边区域就多了十来根笔杆,它们钻进柔软的胶合板,也有不少铅笔弹射折断,变成满地的碎木渣滓。 雪明:“邵景豪,加一分。” 小豪几乎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跟在枪匠身后一言不发,经历了一段心灵奇旅。 此时此刻,同学们对货柜物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它们看上去奇形怪状,却在枪匠手里有惊人的杀伤力。 哪怕是较为软弱的食品级不锈钢厨具,例如锅铲汤勺,只要算准它们投送去所需要的圈数,刃口落点足够精确,都能在凝胶假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枪匠老师领着学生们来到床品区,又揭开身上的卫衣。 “同学们,你们有不少人是欧洲族裔,应该对骑士感兴趣,很多骑士都喜欢穿宽大的布袍——看上去很潇洒对么?” 卫衣下是非常廉价的不锈钢菜板。 “宽松的衣物能藏不少护甲,超市里六块钱就能买到一张两毫米厚的不锈钢菜板,多叠几层就能挡住九毫米手枪弹——刚才你们见识到了各种投射物的威力,现在我要教你们如何防御它们。” 雪明往床品区搜来竹板席,剪断软胶,往两臂和腰腹缠卷,不过一分钟的功夫。 “这就是竹挂甲。” 紧接着他将厚实的外包装袋卷上右臂,用鞋带绑紧,不过三十秒的功夫。 “这是布甲。” 重新拿回厨师刀,对着这些简单的甲胃刺割噼砍,基本没有外伤。 使用凝胶假人进行测试,刀子勐烈的撞进甲胃之后,也很难拔出来。 “射击靶场对十三岁的孩子们来说为时尚早,像超市便利店的话就刚刚好。”雪明领着同学们往五金区走,“最后要介绍这些工具,它们的破坏力要强得多。” 打开柜台,罗列各种器械。 “螺丝刀头大多用钨钢钛钢以及其他超高硬度的材料制造。按照刚才投射物的使用办法,它们能轻易刺破敌人的衣服,只要力量足够,当做匕首刺使用,可以撞裂骨头,刺破硬度较低的聚合物枪械机匣或手枪握把,扎穿塑料弹匣,妨害进弹机构也不是什么难事。” “锤子的重心完全靠前,不要将它当做投掷物使用,要丢出去,你得把撬钉子的那一头朝前——需要大量的练习。” “铲形器具和锯形器具我就彻底不推荐了,这些异形兵器完全不适合投射,有比较大的风阻。” 就在同学们对着枪匠老师言传身教的各类投射物做笔记时。 西蒙斯主任从学生处办公室走出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很纳闷,几乎是摸不着头脑。 大贝克体育场上多了一座商场,枪匠说—— ——那是骑士战技的教学器材。 他完全不能理解,像口香糖这种玩意为什么能成为健身体育的教学器材... 难道枪匠在找各种借口花掉加拉哈德的财政预算吗? 忧心忡忡的西蒙斯主任快步走向体育场,要亲眼看看枪匠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们的。 不过几百步的路途,当主任来到平房场地之外,就看见一排排凝胶假人东倒西歪,身上大多都留有恐怖的伤痕。 地上的器械大多是厨卫用品,甚至有文具铅笔。 凑到近处,西蒙斯主任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眼中满是杀意,手里握着半根尖利的猪大骨,在枪匠的指导下,要将骨刺捅进假人的颅脑。 “这是猪前腿骨,你要小心,咀嚼口香糖会让你轻松一点,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军飞行员的作战环境常常处于精神高压的状态,他们需要口香糖,对你来说也一样。” 雪明握住女学生的手,将拇指扣在骨关节湿润滑熘的软骨上,对准颅脑的骨质接缝处。 “我们不需要完全握紧这块骨头,但它的启动速度一定要快,就像是锤子敲打钉子,锤头不会去紧紧咬住钉子,而是一击即走——加上双腿和腰腹的力量,旋转身体传导力气,再试一次。” “嗯...”女同学放松肌肉,舒缓心情。 西蒙斯看见—— ——那熬汤用的鲜美食材变成夺人性命的凶器,撞进假人颅脑时,猪骨几乎将假人的天灵盖击碎。 周遭二十几个同学手里握着各种各样的奇怪兵器,按照不同的距离,比出不同持握飞失的手法,紧接着听见飒飒疾响。 一道弧光从西蒙斯主任的鼻尖划过—— ——那是一根镀铜铁勺,打进了假人的眼窝。 “yeah!”小豪的悟性非常棒,他兴奋的跑过西蒙斯主任身边,向假人飞奔去核验战果。 流星助教笑呵呵的说:“主任,您来视察工作呀?有啥指示?” “没...没有。” 西蒙斯原地绕了个圈,要回去冷静一下。 第十二章 不信谣不传谣 加拉哈德一名取自亚瑟王的圆桌骑士。 他受命前去寻找圣杯,传闻中拥有无穷魔力的圣物,可以使人返老还童永保青春。是圣徒耶稣进行授血仪式的贤者之杯。 它拥有[丰饶羊角]的力量,能提供无尽的食物,永恒的青春。 它是带来辉煌的圣器,是慈悲之主,是繁荣之主,是pisexcillis·超凡之石]。 ...... ...... 合上魔术学院的宣传册,介绍页简单说明了传授超凡力量的教师团队。 此时此刻,江雪明身处双子塔西裙楼的教室里,与许多高材生挤在一起。 身边的同学种族以半狼和智人为主,不像八学年制的小朋友们,这些同学大多都拥有正式的学士学位,是铁道系统的明日之星。 众人都在等待着客座教授的到来——今天伍德·普拉克要回到巴拉松,回到加拉哈德与学生们上课。 此前伍德老师和雪明说过,如果有时间,一定要来加拉哈德研习灵能。 [芬芳幻梦]的灵体状态非常微妙,如果能在伍德老师的调教下变得更听话,与雪明的默契度更高,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古老的石筑楼宇传出窃窃私语,雪明应声看去—— ——并非是同学们等得不耐烦了,而是门廊楼梯和墙壁之间的挂画在讲话。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字面意思。 往教室的右侧靠窗位安置着三幅画作,像密宗唐卡人皮彩绘的猎奇工艺制成,这些魔术媒介将生者的灵体锁死在画像里,变成在世亡灵。 靠讲台最近的那幅画来自一五八八年,是一位俊哥哥。与同学们问起凡俗世界的风尚潮流,从他喇叭裤小棉袄的扮相来看,还是个追逐潮流在意外表的精神小伙。 画幅之下标注着此人的来历。 [加拉哈德第二十一任通灵学教授,死于花柳病——罗梅罗·范佩西] 教室当中靠廊道墙面挂着一位萧然冷肃的女士肖像,穿着爱德华时期的服饰。 [加拉哈德第三任魔药学导师,死于自然雷击——莉莉丝·平克] 教室的后门挂着一位英武神勇的蒙古将军肖像。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闹鬼画作,根据灵体自述,他被俘虏以后,攻城炮弹打断了他的右腿,后来死于鼠疫——兀良哈部·阿兰摩柯] 这些灵体似乎通古晓今,一直以画像的方式活着,雪明跟着聒噪的谈话声看去,就见到罗梅罗教授挤眉弄眼,当面数落现今学生们的衣品。 他与平克导师对视了一眼,立刻被对方攻击性极强的恶毒灵压逼得收回了目光。 这老女人在画像中蹲下,凑到自家后裔身边去,像是在挤兑过年回家却没带上女朋友的不肖子孙,从魔术造诣和经济水平各个方面作出无情嘲弄。 身后阿兰摩柯大将军坐在轮椅上,耳朵里不时有苍蝇飞出来,听见两位老友的嬉闹辱骂声,只知道哈哈大笑。 这一切都让雪明有种不太真实,似乎活在霍格沃兹的错觉。这些画作就像是录像带,将过去历史中的英灵邪灵都封印起来,成了最好的保鲜装置。 仔细想来,灵能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也难怪西蒙斯主任会如此看重学分,想纠集其他老师一起向院长施压,将骑士战技的学分都拿回去。 这种魔术神迹是超凡者自傲的资本,与雪明传授的技艺有云泥之别。 伍德·普拉克推门而入,只是瞥了一眼几幅画像—— ——与这些老朋友打了个招呼,整个教室变得安静下来。 “肃静。” 开始上课了。 雪明作为插班生是完全跟不上伍德老师的授课进度的。 今天要讲的课题,围绕着四十八区的致幻剂和熏香为基础,作通灵仪式魔术。 他没有学过魔药,没有学过仪式魔术,不懂仪式的原理,伍德老师说的东西,雪明是一点都听不懂。 整整两个小时过去,其他同学在课堂上写了二十多页随堂笔记,画下法阵,写下配方。雪明只是把每个同学的脸谱用铅笔描了一遍,是啥也没记住。 直到下课铃响起,伍德收好教桉,戴着手套与每一位学生笑眯眯的握手告别。 雪明直起身子活动筋骨,像是受了牢狱之灾,终于可以解脱了。正想回到宿舍休息一会,怎料伍德老师箭步上前,拽住了雪明的胳膊。 “你等会。”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雪明:“老师,这不是下课了吗?” 伍德:“咱们的课程还没开始呢。” 雪明也不知道伍德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等一个说法。 这位客座教授收好教桉,从单肩包里掏出两套教具,与雪明耐心的解释道。 “刚才这些同学,都是绿石区农林牧业相关的高材生,我留在加拉哈德授课的时间不多,就顺带把你塞到教室里,和他们见一见,哪怕是混个脸熟也好。” 雪明:“哦...” 伍德:“你是枪匠,再去和八学年制的普通学生一起上课,就有种扮猪吃老虎的尴尬——教灵能概论的老师一年才拿十四万的工资,甚至不如你踩几分钟缝纫机来钱快,你要人家怎么给你上课?” 雪明不理解:“这和收入有关吗?” “这个社会现实得很,江雪明同学。”伍德就事论事:“像西蒙斯主任,他要是遇上你班级里的丹尼尔——” “——他会说,丹尼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前途无量。” “如果遇上凯希——” “——他会说,凯希小天使,要是以后我的小侄儿去了交通署,还要你父亲多多帮衬照顾。” “如果遇上刘小敏——” “——他会说,姑娘,你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多和同学们接触接触,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考试和婚姻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题,拥有扭转命运的巨大力量。” 雪明笑得气短:“哈...” “很现实,也很可笑,对吧?”伍德摘下眼镜,也不摆那副斯文败类的架子了,搂着雪明的肩,将他带到讲台前:“你要去笑话他们就是你的不对了,雪明。狮子有狮子的生存方式,胡狼有胡狼的生存方式。” 雪明抿着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应对:“这主任可真够坏的。” 伍德:“坏在哪里呢?” 雪明:“照老师您这么个说法,西蒙斯真的会教唆没钱没势的小姑娘去巴结富二代吗?” 伍德:“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哦!西蒙斯主任确实是这么个人,但语言本身就有魔力,是一种魔术,他从来不会明说,他总是冠冕堂皇。” 】 “这话题对我来说超纲了。”雪明脸不红心不跳的讲:“我还小,我是个宝宝。” 伍德招手示意:“那么开始上课?” 雪明:“行。” “首先,雪明同学。”伍德·普拉克摘下手套,展示着两只肉掌:“我们要好好审视我们的双手——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依靠肉掌来释放魂威的超能力。” 雪明跟着照做,脱下厚实的棉布手套。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在神秘学领域诸多的宗教仪式中,都有双掌合十的祈祷礼。”伍德·普拉克如此说:“这是渴求一个超脱世俗的神灵,它作为救主,要来帮助我们这些凡人,释放它的神力,对我们施加恩惠。” 雪明看向伍德老师的手掌—— ——与初次见面时一样,普拉克先生的手掌已经磨平,没有指纹和掌纹,几乎分不清左手和右手的区别。 伍德指向教室里的画作,耐心解释着。 “这些画像里居住着死魂灵,你去过尼福尔海姆,你知道红星山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那里大部分的地质环境和土壤构成...” 雪明立刻答道:“都是手性分子。” “没错,但是这个东西不重要。”伍德老师换了个说法,因为雪明高中就辍学了,虽然是个爱读书的孩子,要给他普及化学课会浪费很多时间:“我们现在要搞清楚灵体和魂威的本质区别,方便你能更好的指挥你的[芬芳幻梦]。” 雪明:“您接着说。” 伍德亮出其中一套教具,是硫酸和医护用具, “海姆冥界和现实世界就像是彼此对称,却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此前你受到[i·圣像]的魂威攻击,你的灵魂离开了肉身,对不对?” 雪明回忆着那个时候的灵体形态:“是的,像一个铁罐头,但没有下半身。” “因为你当时处于化茧期。”伍德接着说:“你的灵体是支离破碎的,还没有完全发育,虫茧里的器官都是七零八落,没有找到正确的位置。” 他抓住雪明的手,将硫酸涂抹在手指头上。 “魂威不一样,它拥有完整的意识,就像是你活见鬼了,见到了自己的死魂灵。像很多闹鬼灵异事件一样,它拥有一些神通——譬如喜欢恶作剧的地板小精灵,你一不留神在工位上丢失的螺丝钉,一眨眼就不见了,指不定就是这些家伙在偷偷作祟。” 为雪明消除指纹,是消除一部分灵体和肉身的手性,是让两者更加接近镜像对称的仪式。 “如果恐怖电影成为现实,你觉得午夜凶铃作为魂威的强度怎么样?” 雪明忍受着十指的灼烧感,犹豫了片刻:“呃...” “它是远程精密操纵型的魂威。”伍德如此说:“需要录像带作为魔术媒介来发动魂威攻击,要被害人拥有录像带放映机和一台电视才能完成咒死的仪式,发动周期为七天。这种阿瓦达啃大瓜索命咒才会生效。身中诅咒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雪明:“确实。” 伍德老师小心翼翼的剥开雪明手指头上的焦黑皮肤,像是在唠家常。 “越是强大的特殊能力,施展魔术的仪式就越复杂,像我的[性感炸弹]和你的[芬芳幻梦],都需要肉掌与目标零距离接触,我们得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才能将灵能灌注到目标身体中,使特殊能力生效。容我多问一句,免得我自作多情了——你确实是需要收回灵体,用双手去触碰敌人,才能使敌人入睡做梦,是这样没错吧?” 雪明:“没错...” 伍德松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滑稽。 “我也一样,如果我的肉身摸不到敌人,就无法制造爆炸。哪怕灵体离开肉身自由行动,它打出狠厉的拳击,揍得敌人满地找牙,也没办法让对方变成一颗人肉炸弹。这是限制射程换来的绝强攻击面——大多数战斗中,我们只要收回灵体,用肉掌触碰到目标,游戏就结束了。” 为雪明做完消毒止血,防止手指的伤口感染,抹除指纹之后—— ——伍德·普拉克说完灵体概论,终于进入正题。 “现在呼唤你的[芬芳幻梦]吧。” “sd!”雪明高声呐喊着魂威的简名。 钢铁猫咪透体而出,刚走出去一步,就被牢牢的锁死在原地,它的表情震惊愕然,变回男宝形态之后,是第一次离开雪明的肉身。 江雪明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抬起手想去触碰魂威灵体,却发觉芬芳幻梦与他同步抬手向前,是如影随形的二重身。 雪明连忙问:“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芬芳幻梦失声惊叫:“枪匠!这家伙对你做了什么呀!为什么我动不了?” 伍德·普拉克解释道:“我为你消除了指纹,也消除了灵体的部分手性,你和这头不听话的大猫咪暂时要共用一套神经。” 雪明往后退了两步,芬芳幻梦也是如此,跟随着雪明的肢体动作保持同步行动。 抬臂挺身,站桩踢腿,就像是一个妈生下来的双胞胎,像连体婴一样,是心有灵犀形影不离。 雪明:“射程变短了?” 原本芬芳幻梦还能离开肉身十六米的距离去攻击远方的敌人。如今至多只能往前踏出四十公分,就被肉身牢牢锁住难以前进。 伍德:“是的,你们的联系会更加紧密。” 雪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一种负重训练。”伍德召唤出[性感炸弹]的羊头灵体,火焰所化的幻影敲打着钢铁猫咪的头盔,像是在敲打学生,要大猫乖乖听话:“不光是射程,它的速度和精密度也会下降——降到与你的肉身元质同一水准。我要你慢慢降伏它,让它变成你的幻影化身,毕竟它拥有一部分傲狠明德的元质,调皮且难以管教,这些特质会要了你的命。” 伍德收好教具,把第二套教具也一起收回单肩包里。 “如果你不能适应这种负重训练,随时都能把指头切掉,喝下白夫人制品,解开芬芳幻梦的封印。” 芬芳幻梦:“我能受这委屈?” 伍德笑着说:“你没得选。” 雪明此前就想过,如果芬芳幻梦愿意主动持枪作战,学习各种器械,以它的灵体功率来计算出力,那是阿斯塔特超级战士。 可惜这头懒猫压根就不爱学习,伍德老师给它加了这么一道紧箍咒,也算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这个负重训练要持续多久。 雪明好奇的问道:“第二套教具是什么?” “负重训练结束了,我就告诉你第二套教具是什么。”伍德故作神秘的说:“我和你的灵体还有一个相似之处——它们都有非人的特质。” [性感炸弹]的火焰化身拥有羊蹄羊角,连头颅形态都属于巴风特大魔鬼。 “我把掌纹和指纹都抹掉。”伍德展示着双掌:“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它,它非常非常不听话,而且不止一次干涉我的私生活,我与妻子生了个女儿,这个女儿出生时就带着一条尾巴,灵能天赋也非常强大,这是魔鬼对我的诅咒,它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降临人间。” 伍德指着脖颈处的闪蝶纹身。 “我在脖颈喉结处纹身,这是一只爱神闪蝶,它能帮助我去控制巴风特的力量。我的两只手掌没有任何纹路,[性感炸弹]只会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像其他vip就没有这种烦恼——他们的魂威超能不会失控。” 雪明一边做笔记,一边与无名氏的群组谈起这些事,和伙伴们分享课堂经验。 [杰森·梅根:不信谣不传谣。] “这节灵能概论的入门课上完了,其实灵体也有很多细分领域。”伍德老师说起超纲内容时就停不下来了,指着墙壁上的挂画:“这些灵体可以划分为[塔灵]——古早的法师塔总会有一些管家,纸张记载的知识通常熬不过百年就会飞灰烟灭,为了更好的管理塔楼城堡,法师们会用灵枢来留住值得信任的老管家,让这些打工人接着加班,为他们的子孙捯饬文化遗产。像boss制造的棍棒大多都拥有[督灵],是失去了意识主体,没有记忆的纯净灵魂,它们只会执行一道程序,教会使用者某项技能,在某个领域发挥出专长作用,是乘客的第一位老师。” 雪明神色古怪,想起自己的圣光大剑。 如果说这玩意寄宿着一位[督灵],那它生前岂不是只会色色和发光两个技能? 伍德把芬芳幻梦推回雪明的肉身之中。 “人们死去之后,飘荡在世间的灵体叫做[游灵],你此前见过骷髅会的法芙娜腐败巨龙,也是癫狂蝶圣教收集游灵能量制造的怪物——这些灵体会携带一些信息,青金卫士在查桉的时候,通常会利用这些灵能残迹来寻找线索。” “你的老师有个好兄弟,叫杰克·马丁。” 说到此处,伍德原本轻松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失去了一半灵魂,应该算进死人的行列里,他的肉身应该是土葬,所以他能依托尘沙为媒介,像雾霾一样闪现漂移凝聚肉身,此前他与玛丽·斯图亚特的战斗记录,还有铁甲勇士号上的作战表现来看,他是标准的[邪灵]——在凡俗世界中,许多灵灾就是以这四种灵体来分类归档的。” [杰克·马丁:不信谣不传谣。] 说完了正事,该找点乐子了。 照伍德老师这么一通仪式操作下来,雪明现在拥有了风怒二连击带暴击和灵体高压气流范围伤害的特效——但没找到合适的对手,也不敢随便拿学生试刀。 芬芳幻梦的核心力量非常强,丰田花冠才一吨重,它能轻而易举的抬起一辆ae86。 “今天就教到这里。”伍德收好工具,和雪明说起另一件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打起精神,去应付你的学生们。” 雪明听出伍德老师的言外之意,立刻追问:“有人要对付我?” “肯定不会太简单。”伍德重新戴上眼镜,变回斯文败类的扮相:“西蒙斯主任都知道学分的重要性,更何况其他被你夺走学分的指导老师呢?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一个月的试训时间,肯定有人来找你麻烦。” 列车长凑到雪明耳朵边,特地避开画像里的灵体耳目,小声提醒。 “你教的东西,不光是自保的法门,也是杀人的技术。如果试训效果不好,你这门课取消了,学分就像权力,回到了老师们的手里,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巴不得看你出丑。” “换个角度想,你是无名氏的枪匠,是癫狂蝶圣教的天敌——骑士战技要变成一门正儿八经的系统性学科,你能教出第二个大姐大,第二个枪匠,就能教出一百个大姐大,一百个枪匠,恐怕这些邪教徒也会从中作梗,不让你好过。” 雪明若有所思,却开始为难。因为看得见的敌人好对付,看不见的敌人才最难办。 像这座教室,要不是画幅上写了[范佩西]的姓氏,他才想起四十八区的执政官也姓范佩西,这个家族在深渊铁道根深蒂固,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也可能是通风报信的哨兵。 “别那么紧张。”伍德老师戴上手套,笑着拍了拍雪明的肩,“半年之后就是校庆,学院杯又叫贤者之杯——各个分院要进行魔术竞技,使用灵能决斗,在骑士比武这件事上,我相信你的能力。” 雪明捂着额头,有些恍忽。 “我来加拉哈德,只觉得奇怪,真的很奇怪。” 伍德:“何出此言?” 雪明:“在列车上就有学生和我说,要我与他缔结友谊——用一块手表。” 伍德:“......” 雪明感叹着。 “我看不懂,听不明白,想了很久很久都想不通,仿佛友谊不是友谊,只是嘴巴说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吐出来的几个词,这些小朋友真的明白友谊是什么吗?” “今天听伍德老师说起西蒙斯主任的事情,那爱情和婚姻,也不是爱情和婚姻了,都变成一笔账目——我记得这座学校是从十三岁起,到二十一岁毕业为止,让孩子们学习成长,结伴旅行的游乐园。” “这些天里我去看了宿舍,去吃过食堂,去娱乐室找人下象棋,流星也喜欢抓陌生人打游戏,一切都很好。” “只是回到课业里,回到这个小社会来,总觉得丹尼尔和凯希活得好累。” “他们要小心翼翼的和我讲话,但凡有任何争学分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总会来找我说起家族的事,别人做到九十分能得到夸奖,他们做到九十分却担心被人超过,被父母呵斥。” “我听我管家的侍者讲——狮子的孩子和羚羊的孩子,能到同一所学校来念书,一起学习生存技能,对羚羊来说本就是一种恩典。” “我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像是一拳挥到空处,明明没有任何声响,却可以听见雷声。” 伍德·普拉克听见雪明说起这些事,立刻应道。 “你今年二十四岁了?” 雪明:“没错,和年龄有关系吗?” 伍德:“有一点,但不多。人长大就会胡思乱想。你总是忧心忡忡,做事要未雨绸缪,马上要结婚了吧?” 雪明:“我不该想这些事?” 伍德:“枪匠,你要知道,在加拉哈德你首先是一个老师。当老师的时候,和孩子的距离不该那么远,你应该比这些学生更像小孩——我认为这些问题,与其来问我,不如从孩子们身上找答桉,像流星这个孩子就很不错,能给你灌注无限的活力。” 说到此处,普拉克教授将加拉哈德的宣传册翻到最后一页,他指向贤者之杯的箴言,像一句写给学生们的情书。 [友谊是最神奇的魔法!] 第十三章 小麻烦 雪明来到加拉哈德,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关于骑士战技的课程推进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像数、书这两节课程,可以在图书馆的自习环节中完成——搭配各类灾兽科普和医学化学图文辅导资料。 至于数理课程,大多由流星来教,教的是肉身元质的培养办法,根据学生们的骨质年龄和不同体格来测算摄入能量,搭建食谱的技巧。 其他数学相关的知识,几乎与射击课融为一体。从投石索到弓箭,再到投刃投斧,投掷罐体和各类爆弹,都需要一些经典力学的数理基础。 而其他的大课项目——驭、礼、乐、射四个部分,则需要循序渐进,特别是[乐]这个主题,估计要留到最后。 看似音乐与骑士战技没有任何联系,实际上大卫·维克托与雪明和流星上的第一节课,就是乐理舞蹈课。 它能激活智人的奇妙通识,不需要语言就能传达情绪,舞蹈在古早时代多用于神灵的祭礼仪式上,也是释放内在灵魂的强烈肢体语言。对这些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还需要明白乐理和数学。 教学进度也跟着计划书指定的时间节点稳步推进,七十八班的小朋友们都是新生,刚入学就开始学习骑士战技这门课,也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抵触情绪。与其他花哨的灵能课程比起来,枪匠教的东西非常[土]——但是简单有效,只要跟着助教去演练,身体力行实际操作,就能拿到不错的成绩,到了第一学年结束的时候,十六个学分落袋为安也是一件大好事。 虽然这些小朋友的大脑还没意识到骑士战技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但是他们的身体已经早一步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觉得邵景豪这个小孩子怎么样?”流星趴在教师办公室的桌旁,双手当枕头,枕在镇纸上,与明哥问起这个孩子的事情。 雪明没有答话,在整理课表,要为二月份做月度总结。 流星接着说:“明哥,我可喜欢这小子啦” “和你一样早恋?”雪明头也不抬无情打断:“倒是挺有活力的。” 流星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不是你想的这个原因,我就觉得那么多学生里,他最有活力,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确实。”雪明收拾好文件,戴上平光眼镜,对着电脑一顿输出,要把资料都归档:“我来这里教书第一天,他就当着我的面泡妞,接下我的粉笔攻击还出言不逊,心灵手巧目无法纪——是个人才。” 流星努着嘴,在帮坏学生说话:“伱不是教训过他了吗?” 雪明立刻说:“还给他加了一分。” 流星问:“说起这个加学分的事,我不太能理解,明哥啊,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机会呢?” 雪明答:“人们都需要某个仪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阿星,这是生活中处处可见的事——像你玩moba游戏” 流星:“王者荣耀!” “对,就这个游戏。”雪明接着说:“看起来这种游戏只有两个选项,要么赢,要么输,没有其他结果可选。可是你会发现无论是对手或队友,哪怕是你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赢——不会朝着这两个选项而去。” 流星若有所思,紧接着两眼一亮:“我要快乐!~” 雪明:“就是这么个道理,如果你去打人机,对付电脑ai,恐怕就没那么兴奋,没那个好胜心,也没那种快乐了——你通过这个仪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叫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流星紧接着问:“这个存在感和小豪有什么关系啊?” “他的自尊心很强,无论是教室里座次安排主角选位,还是正面接下我粉笔的动作。”雪明耐心的解释着:“都是他在努力的凸显自己的存在感——我不清楚小豪的家庭,也不知道他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但是我隐约能感觉到,他应该是一个很需要关注的孩子,拥有很强的能量。” 流星:“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雪明接着说:“强大的能量不光可以造就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我让他出风头,让他为同学们作示范,给他加学分,只是想依靠这种类似领袖榜样的行为,来引导他回到我的教学流程里来,不要和我继续对抗。” “哎,明哥,你想知道小豪家里的事情吗?”流星凑到雪明身边,满心期待的看着好兄弟。 雪明:“愿闻其详。” “他是川蜀地区四线城市的小孩子。”流星立刻念叨起家里长短:“和咱们一样,都是泥巴种——也是为了求万灵药来到车站的。” 听见这个答案时,雪明略感意外。 这么小的孩子,却拥有那么强烈的念想,引发的灵能波动能让车票主动找到他? 流星接着说—— “——他有四个兄弟姐妹,在家里排行老三,和明哥你差不多,都是县城里的贫困家庭,父母照顾不过来,就把小豪送到姨妈家里寄养,离学校也近。” “没有爹妈管教,小豪偷偷瞒着姨妈姨父天天泡网吧,未成年开不了机,他就给网管送烟借身份证,还在外面流浪了两年,到了中考的时候学校查无此人,他回到老家差点被亲爹打死。” “小豪的爷爷过世很早,家里只有一个奶奶最疼孙子孙女们,看见父子俩打成一片,气得当场心衰进了医院,豪妈豪爸得轮流陪床照顾,家里乱成一团,小豪没有学业了,看见奶奶病危总之就是非常后悔,又想早点离家出门打工挣钱养家。” “他想治奶奶的病,也想治好家里的穷病——于是靠着那股不服输的劲,跑到网吧要了一份收银的工作,和网管大哥偷偷轮夜班,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是一张车票。” 雪明:“后来呢?” 流星:“病治好了,但也没完全治好。” 雪明:“侍者帮他安排好了吧?” “boss不会做亏本买卖,但是他和侍者借了一笔债,要侍者帮他治好最亲的奶奶。”流星接着说:“除此之外还借来加拉哈德的学费,托侍者和家里人说,自己要去远方读书,把加拉哈德的入学通知单当做证据——邵家人也不怎么在乎这个孩子,任他山长水远天各一方。” 雪明:“他的侍者知道他在加拉哈德泡女同学吗?” 流星哈哈大笑,却没有作答。 雪明:“豪哥的侍者多大了?” 流星:“三十三岁,两人差了二十岁呢。” 雪明:“真奇妙啊.” 讲完了学生的乐子,流星转而说起正事。 “有个不大不小的事情,要你去处理一下,也和小豪有关。” 雪明:“有话直说。” 流星拉起雪明往办公楼外走,一边走一边说。 “就在学生宿舍澡堂子里,小豪把同宿舍的室友揍了,伤势很严重,我处理不来这种事,宿管和西蒙斯主任,还有受伤同学的父母也来了。” 谈到这件事,雪明就感觉到流星身上透露出来紧张窘迫的信息素。 “很严重吗?” 嘴上这么问着—— ——雪明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这事儿恐怕不是冲着豪哥去的,要是普普通通的打架斗殴,也不至于让西蒙斯主任带着家长一起来讨说法,按照校纪校规公事公办就行。 伍德·普拉克说的没错,有坏东西在暗中使绊子,目的就是不让七十八班的学生好过,毕竟只有他们学了骑士战技。 流星:“我不知道,午休的时候给豪哥带午饭——这小子就被几个任课老师堵在澡堂里,一开始声音还挺大,后来才知道没人听他解释什么,我立刻来找你了。” 雪明抿着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和我讲了那么多豪哥的事情,就是要我帮帮他?” “我这不是怕你冷血、冷淡、冷酷无情嘛。”流星嘟囔着:“像杜兰和弗拉薇娅也算误入歧途的孩子,是毒贩手里的工具人,她们被维克托老师带走的时候,你可没有为这些队友说任何一句好话.” 雪明:“这不一样,阿星,完全不一样。小豪不是罪犯。他只是个小孩子” “行了我知道啦。”流星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带着明哥快步走到裙楼南侧的宿舍区。 越过两片绿地,通过一条蜿蜒廊道,再走数百米经过诊疗室,就听见热闹嘈杂的人声,宿舍楼门廊外边站着两位青金卫士,像是对付犯人的布置,是严防死守不让外人进去。 好奇的学生们只能围在外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什么情况?” “听说是一年生打架闹事” “不不不!他是要杀人呀!” “我亲眼看见的!四楼的公共澡堂里流出来好多血,那个泥巴种肯定是起了杀心!” “多大仇呀十三岁的孩子之间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你说那家伙是无依无靠的泥巴种?那就说得通了。从地表来的野蛮人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奇怪。” “希望院长能早点把这种小畜生赶出去吧” 雪明和流星挤进学生队伍里,态度十分客气礼貌,要这些身穿布袍法衣的翩翩公子让个路。 越过许多高高举起的手机,雪明便听见身旁的窃窃私语。 “就是他就是他俩。” “是骑士战技的指导老师和助教,他们教那个小孩子杀人。” “他怎么有脸到这里来呀?人家受害者的父母还在呢.” “嘘别说话。” 流星当时脑袋一歪,怒到头发也变得蓬松,像是炸毛的雄狮进了羊群。周遭有不少十七八岁的高年级学生,都叫阿星身上的暴躁灵压吓得脸色发白,不由自主的避让退缩。 雪明立刻把流星带到门前,与老弟说起好话。 “别生气,要微笑” 阿星骂道:“这些小混蛋在胡说八道什么?!” 雪明揉弄着阿星的脸,在老弟脸上揉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他们就是想要我们生气,要我们失去理智——这事儿不是冲着小豪来的,是在针对我。阿星你听我说,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要你来当助教,你的业务能力很棒,每天和孩子们贴贴,还会关心他们的家事,你能和我说起这些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没那么多时间去了解他们。” 经过明哥这么一通安抚,流星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他瞥见两位青金卫士警惕惊诧的神色,又嘻嘻哈哈的和警卫们打招呼。回头与雪明商量着。 “现在怎么办?明哥?” 江雪明要阿星稍安勿躁—— “——等我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留在外边,不要惹是生非就好。” 这么说着,雪明低头往宿舍的正门闯。 一只脚刚踏上门槛,青金卫士就立刻拦住雪明。 “不好意思,枪匠,里边还在调查取证,你不能进去。” 雪明立刻抬头问:“西蒙斯主任在里面吗?” 青金:“在。” 雪明:“学生家长在里面?” 青金:“在的.” 雪明:“还有几位任课老师也在里面?” 青金感觉有些尴尬,但只能点头。 “是的,都在里面。” 雪明一个劲的挠着头,表情非常丰富,是挤眉弄眼耍贱讥讽。 “这挨打的小孩子,是傲狠明德的私生子啊?要那么多人看护?他死了?被我的学生当场吃掉了?变成癫狂蝶的养料了?” 青金:“不是您想的那样” 雪明:“那是怎样呢?谁在里面查案?我的学生是罪犯吗?” 青金:“我们会处理好的” “我问你,谁在里面查案,我的学生是罪犯吗?”雪明一字一顿的说着,从流星手边取走铁骑士:“我问你,谁在里面查案。你们要怎么处理好,和我问的问题有关系吗?” 面对明德的遗骨,这位青金立刻拉下脸。 “我只是个打工的,枪匠,你可别为难我” 雪明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与流星说:“别担心,只是小麻烦。” 只要这两条看门狗还认这根棍子,应该与校外的势力没什么瓜葛。 他转头过来,和两个青金哥哥说起好话。 “你们俩的职责是看住这扇大门对吗?” 两头半狼卫士立刻领会了枪匠的意思,马上提醒警告。 “侧门和后门也有人把守,枪匠,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另一位半狼组员语气毕恭毕敬的说:“无名氏的大人,我听过您的威名,也知道大姐大的事迹,她一直都是我们的榜样——在这里巡逻值守并不是与您作对,只是” “不要绕那么远。”雪明不厌其烦的当着复读机:“我只是想问,你们的职责是不是看住这扇大门?” 领头的组长立刻回答:“是的。” 雪明快步来到大门侧墙,当着两位青金的面召唤魂威。 芬芳幻梦跟随着枪匠的拳头作强而有力的轰打捶击,墙面破开一个两米见方的大洞。 青金卫士还想追赶上来制止雪明。 “接着给我看门,看住咯,谁都不许进。”雪明回过头来,一手拨开烟尘,抖落身上的泥粉墙灰。 两位半狼叫枪匠眼中的森然杀意逼得愣在原地,一下子从茂密的毛发和胡须处落下黄豆大小的冷汗,终于定步作罢,不再计较这种小事。 雪明一路沿着宿舍楼道的旋梯往上去,听见四周挂画肖像的低语。 一楼的宿管看见枪匠来了,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妈子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雪明用铁骑士手杖拨弄开,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也不想说任何废话。 他走得又急又快,赶到四楼男生宿舍,往长廊奔跑,看见老师们围在宽敞的廊道里,堵住澡堂的出口,就立刻挤进人群。 西蒙斯主任坐在一张红棉布椅子上,是由老师们合力搬来的主位,端着茶盏笑口常开的样子,似乎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枪匠来了。 他气定神闲的看向人群,就望见一个拄着手杖步履生风的小伙子走进温暖湿热的澡堂,心中想着——这枪匠真是一表人才,可惜把路走窄了。 茶桌旁侧是一对萧然冷肃的父母亲,他们坐在西蒙斯主任身边,是危襟正坐,屁股下边是没有靠背的矮椅,挨打的学生站在父母身后,脸上留着血迹,眼角和脖颈已经经过简单的缝合包扎处理,并没有使用白夫人制品。 至于故事的男主人公—— ——邵景豪没有资格站着,他一言不发,连衣服都没有穿,像是刚要离开澡堂,来不及去衣柜取个人物品,只有一条浴巾裹着屁股,跪在西蒙斯主任面前。 雪明走到豪哥身侧,眼睛直直的盯着西蒙斯—— “——你要他跪的?” 西蒙斯连忙应道:“我可没说过这个话.” 雪明转而对其他人一个个询问。 “你们要他跪下?” “是你吗?” “是你?” 轮番问过去,都没有答案。 小豪看上去很疲劳,好像说了很多话,讲了很多原因,做了很多苍白的解释,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感觉肩膀一沉,终于意识到老师来了。 雪明抓着豪哥的胳膊:“起来。” 一时半会,小豪似乎还没清醒过来,只是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开除我老师,对不起” 雪明拉着小豪站起,又看见这孩子涨红了脸,慌乱的捂着浴巾。 西蒙斯主任终于开始感到不安—— ——包括挨打学生的父母亲,也是渐渐变得急躁起来。 因为枪匠就在这里,他的灵压稳定,精神健康,没有任何怒气,像是一块石头,这绝不是他们想要看见的结果。 雪明一声不吭,往豪哥手腕上取走衣柜的钥匙,要豪哥自己去穿衣服。 西蒙斯终于按倷不住内心的好奇—— ——他很在乎枪匠的反应,就像你队伍里0/21的亚索在展示他的存在感,他是那么在乎枪匠的信号。 “你教的好学生呀,邵景豪,刚才差一点就杀死了他的舍友。” 雪明立刻问:“怎么杀的?他成功了吗?” 西蒙斯满头的问号——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是说!他用你教的技术杀害他的室友!差一点就得逞了呀!和他怎么杀,成不成功有什么关系吗?你没听见死讯还挺失望的是么?” 雪明不依不饶接着问。 “他是怎么做的?我真的很好奇,有没有录像?我得分享给其他同学.这是个反面教材.” “枪匠!谁会关心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西蒙斯喘着粗气,把最后一点风度都丢掉,厉声打断道:“难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西蒙斯主任——你说小豪差一点就杀害了这位同学”雪明指向在场的受害人,指向那个挨打的孩子:“我听明白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过程,毕竟你把他当罪犯对待,那么就按照办案的流程来,你要青金卫士来保护现场,却让这么多老师站在澡堂子里听你宣讲。我真的很好奇,小豪是怎么杀人的?你亲眼看见了吗?” 话已至此,雪明是一点都不客气,挤到西蒙斯身边,要主任挪出半个屁股的位置。 他一点都不害臊,直接用蛮力顶开西蒙斯的身子,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西蒙斯:“哎!哎!你注意点,啧.枪匠!你过分了哦!” 雪明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老师:“要不诸位老师也过来一块坐下?听主任的意思,这事情不简单,得聊很久,要聊透了,把事情都谈清楚才能走,你们这么干站着算什么事儿呀?” 西蒙斯翻了个白眼,却敌不过枪匠强而有力的腰腹,只得大声骂道。 “我就这一张椅子!你他妈说什么胡话呢?”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变得缓和下来—— ——从老师队伍里传出几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声。 (本章完) 简单的通告 反正就—— ——因为漫画行业不太景气嗷 作者最近也是从坐班编剧退居二线了,接一些远程的散活,半待业在家的状态。 看最近更新也有衣食父母说不够看不够看的,我想调整下精神状态努努力写到七千八千的日更。但我估计质量会下滑一点点。 争取下个月能日万吧。毕竟失业了也是要在另一方面找饭恰的,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所以就—— ——谢谢各位的支持嗷! 《深渊专列》简单的通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不懂事 雪明就坐在西蒙斯主任身边,一动也不动。 直到邵景豪回来,过了整整两分多钟,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人离开。 加拉哈德其他分院的老师们直勾勾的盯着枪匠,仿佛早就私下联合串通好了,要给枪匠出这道考题。 人是谁打的不重要,谁真正受了欺负也不重要。 最关键的事情是,在院长的授意下,枪匠拿走了一部分本属于他们的权力,这才是主要矛盾。 至于小豪说什么做什么,想解释什么,没人会在乎这个凡俗世界来的孩子。在地下世界盘根错杂的家族势力眼中,邵景豪是先天性残疾,带有缺陷的流浪儿童,是无依无靠可以随便利用的工具。用他来恶心恶心枪匠,那只算开胃前菜。 教师和西蒙斯主任最在乎的事情,就是枪匠的态度。 如果这位不速之客处理不好这件事,连一个学生都保护不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要如法炮制三天两头从七十八班闹出此类暴力事件,上边与院长传悲报告大状,写检查报告,下边与家长诉苦衷通人情,送钱财学分。 一内一外双管齐下,就一个“骑士战技会激化校园暴力”的矛头攻过去,枪匠防不下来,自然会灰溜溜的滚出加拉哈德。 雪明:“邵景豪。” 被喊到名字,豪哥立刻浑身一紧,和平日里军事化管理的指导流程一样,作神经反射。 “我在!” 雪明指着挨打的同学,与小豪问:“你揍了他?” 小豪立刻支支吾吾的说:“对我.” 西蒙斯挤眉弄眼:“哎!他亲口承认了!” “我问你了吗?”雪明偏过头,几乎与西蒙斯主任零距离脸贴脸。 西蒙斯主任悻悻不满的闭上嘴,看见枪匠手里的铁骑士,就立刻变得乖巧油滑,再也不敢多嘴了。 他身为加拉哈德的学生处主任,校内大小事务只要与学生活动有关的,都得经他授意,自然有资格在澡堂子里坐上靠椅,让一干老师站着看戏,拿校规当圣旨为双方做主。 前来加拉哈德教书的老师和教授,他们大多都得经历这一关,这些文化人通常是明事理,懂人情的。不会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只有那么几个性格极端,脾气暴烈的老师融不进团队,只能授予一个客座教授的名头,这些客座教授只教书,却很难与学生结下深厚的情谊,客座教授都有自己的主业,不会长期留在加拉哈德。 西蒙斯会如此忌惮枪匠—— ——因为无名氏这位老师,真的有可能暴起杀人。 西蒙斯乖乖把椅子让出一半,他是真的害怕枪匠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用明德遗骨把他的头壳给敲开。这支棍子握在无名氏的手里,就好比傲狠明德送去的尚方宝剑。把他西蒙斯身上的骨头敲断几根,恐怕boss对枪匠的判罚也只是小惩大诫走个过场。 “你怎么敢的呀?”雪明看着西蒙斯,对小豪说起这句话。 小豪愣了一回,似乎还听不明白老师在问什么。 西蒙斯偏开脑袋,仰起头,不愿意与枪匠对视,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是趾高气昂一副傲娇做派。 “哼” 雪明终于回过头,和小豪正儿八经的问。 “伱怎么敢?我问你,邵景豪,你怎么敢去打人呢?” 豪哥听见老师的责问,就更加委屈畏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雪明执着的逼问:“你怎么敢一个人行动?我怎么教你的?” 此话一出—— ——西蒙斯立刻气喘如牛,涨红了脸,像是怒极攻心。 “嗯?!” 那回过头来凝视枪匠的眼神像极了网络文化表情包里那句[你怎么回事?小老弟?]的配图。 雪明把主任的脑袋拨弄开,与豪哥苦口婆心的嘱咐说明。 “我和你口口声声反复教习,你在生活里受了委屈,感觉到有人要杀害你,你也有激情犯罪的动机,如果还具备暴力倾向,一切犯罪条件都满足了,应该怎么做?” 小豪低下头,开始回忆骑士战技的课本内容。 “能群殴就不单挑。” 西蒙斯睁大了眼:“嗯?!” 雪明没管西蒙斯主任那矫揉造作的神态,接着与豪哥发问。 “为什么要群殴?” 豪哥嘟囔着:“因为双拳难敌四手,与同伴商榷之后进行规划,执行暴力攻击的环节会更加顺利,以多敌一不会让自己受到多少伤害。由于是团队行动,目的如果只是[消除威胁,消除敌人的攻击性],多人一起行动可以施加精神压力,让对方丧失战斗意志.很有可能在动手的一瞬间,就获得战略性胜利了。” 雪明点点头:“书背的不错。豪哥,现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去战斗意志了吧?” 小豪抬起头,扫了一眼澡堂周边的老师们,又看见舍友鼻青脸肿却怨气冲天的得意眼神。终于明白老师说的这个[群殴]是什么意思了。 “对不起” 雪明:“没必要道歉。这是我的错。” 小豪:“呃老师” 雪明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我没有在阴阳怪气——你今天在这里惹了麻烦,大多都是因为我教的不好。” 这下小豪是听不懂了—— ——他不知道枪匠与西蒙斯主任以及其他教师的利益冲突。 还没来得及多想,从教师队伍里传出一声厉喝。 “枪匠!我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觉得这个泥巴种没有半点过错?反而要怂恿他叫上同伴一起打杀舍友?” 有人开了头炮,就立刻有人跟上。 “你在教小孩子违法犯罪!” “人家父母还在这里.” 雪明抬起铁骑士,老师队伍里的声音也安静下来,那场面非常诡异。 西蒙斯主任尴尬的咳嗽两声,心里清明得很—— ——他是以身作则,给枪匠让了半张座位。恐怕这些机灵鬼心里也明白,在元老院话事人的棍棒面前,再这么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嘿嘿.哈哈哈哈怎么搞得好像是,我们这些老师在仗势欺人了呀”西蒙斯的腔调算九转十八回,抱着一条膝盖,半个屁股悬着,找了个切入点:“我想无名氏自古以来,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是boss最喜欢的角色——他越过青金卫士,跑到澡堂里来,肯定是觉得有人受了冤屈,发生了不公平的事情。” 他指着豪哥,又指向挨打的学生。 “要这两个小朋友,把事情的起因,发生的经过,最后的结果都说明白,不就简简单单清清楚楚了吗?” 雪明轻轻鼓掌,为西蒙斯主任叫好。 “好!说的真好呀!可是我记得主任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呀?主任你刚才信誓旦旦的讲——邵景豪杀人未遂,是这个意思对么?” 西蒙斯讪笑着,心中只有莫大的恐怖,就像是与老虎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他先是气短哈哈大笑,又将注意力转到孩子们身上。 “挨打的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被喊到的受害者立刻往前两步,从父母身边离开,来到西蒙斯和雪明面前。 没等这孩子主动说出名字—— ——雪明立刻掏出日志和钢笔。 “受害人请讲,不用说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用说你姓甚名谁,谁是你爹不重要。” 受害人回头看了一眼父亲,似乎有些慌张。 这小崽子的老爹立刻想起身求助,雪明跟着家属抬腿的动作说:“坐回去,还没轮到你。” 受害人:“我今天一早起来.” 雪明:“从你挨打之前的几分钟开始说。” 受害人:“我到了澡堂里,他就一直跟着我。” 他指向小豪,紧接着诉苦。 “洗澡的时候,我要他离我远点,他不听,于是我骂他——他立刻开始打我。” 雪明:“用什么打的?” 受害人:“手” 雪明:“那就是徒手。” 受害人:“我不确定.肯定拿了什么东西,不然我怎么脸和下巴都破了呢?” 雪明:“有其他人看见吗?” 受害人:“就我们两个” 雪明:“所以你认为,邵景豪同学试图杀死你?接下来他怎么对待你的?” 受害人:“他搂抱我的脖子,狠狠的砸我的头,我的眼角和嘴巴都破了,流了好多血。” 雪明:“为什么不接受治疗?” 受害人:“这不是得让你看明白吗?要是治好了.就没有证据了” 西蒙斯主任大声叫喊着:“嗯?!” 受害人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老师们来了,我总得证明自己挨过打吧” 雪明:“你有没有想过,邵景豪真的会杀死你?” 受害人脸色突变,紧接着看向西蒙斯主任,又看向教师队伍里的某一处——或许是在与指导老师交换眼神。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完全没有考虑过。 父亲母亲与他说,只要想办法逼迫邵景豪动手,流一点血,受一些伤,他这个刚进学校的新生,后边的求学之路会走得平稳顺利一些。 可是他唯独没有想过,这个舍友会不会真的动手杀人。 雪明:“所以你从来都不认为,邵景豪会杀死你对吗?” “哦我.”受害人还想说点什么,想要解释:“不是的,我认不认为没有用啊,他确实差一点就把我勒死了.那么多老师跑过来,都看见了” 雪明:“他们是什么时候赶来的?” “我喘不上气。也喊不出声”受害人形容着:“这小子力气可大了,要不是宿管阿姨及时赶到,我恐怕真的会死在澡堂里。” 雪明:“是宿管阿姨先过来?然后老师才来的吗?” 受害人:“对。” 雪明:“那我进来宿舍时,为什么宿管阿姨在一楼?反倒是这群老师围着你?” 受害人:“我当时出不了声,是宿管阿姨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可是她弄不过这小子,力气没他大——老师后来才赶到的,我离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雪明:“回去吧。” 西蒙斯松了口气,像是下了刑场,早知道换个机灵点的学生来办这件事了,现在他心里一万个后悔。 “小豪,你到前面来。”雪明阴着脸,翻开下一页。 豪哥气息虚浮,像是此前已经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复述了许多次,精神元质处于深度疲劳的状态。 雪明:“之前和受害人有什么过节?” 豪哥强打起精神,口齿伶俐谈吐清晰。 “周三在早餐时,他往我的餐盘里吐口水。” 雪明:“为什么?” 豪哥:“你得去问他,可能是嫌弃我这个泥巴种和他住在一个宿舍里。” 雪明:“当时有放狠话吗?你们之间有肢体冲突或者语言辱骂吗?” 豪哥:“没有,我记得枪匠老师的教导,遇见这种行为逻辑毫无根据的疯子,要逃得远远的,最好换宿舍,首先得保护好自己。” 雪明:“所以这不是你打人的理由,对么?” 豪哥:“有一部分,我当时气疯了。” 雪明:“做得好。还有其他过节吗?” 豪哥:“周三下午的时候,他带着我的前女友.” 雪明:“嗯?!” 西蒙斯:“嗯?!” 豪哥尴尬的换了个说法:“就是我以前的同桌,现在对我爱答不理的那个——他俩进了男生宿舍,到我对面床铺打啵儿。” 雪明:“这个打啵儿的意思是?” 豪哥咬牙切齿的说:“就是亲嘴.” 雪明:“当时有肢体冲突或者语言辱骂吗?” 豪哥:“他和我炫耀,说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雪明:“所以这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对么?” 豪哥摇摇头,很不甘心。 西蒙斯主任适时插了句嘴。 “你这个学生可真孬呀” 雪明二话不说,把主任的茶杯夺过来,往里吐了口痰。 西蒙斯:“啧枪匠,这不合适吧?” “你用心体会一下。”雪明似笑非笑的说:“如果体会不了,我可以去找找米诺陶斯牛授血单位去和你老婆谈一段甜蜜的婚外情,然后当着你的面,对你说[美人只配强者拥有]——我再回来和你讲几句风凉话。” 西蒙斯:“能体会了!有感觉了!” 回到正题—— ——雪明接着问小豪。 “你决定在澡堂动手打人的理由是什么?” 小豪抿着嘴,一下子变得怒极,身体也开始颤抖。 “这家伙说,要我的侍者也离开我,他家里和车站的客服部有密切来往,要调走一两个侍者不是什么难事。” “我想那个侍者姐姐对我那么好,我还欠着她的钱,欠了很多很多恩情——她不要我还钱,只要我好好长大。” 讲到这里,豪哥就开始流眼泪,是破防了。 “我又想着,遇见枪匠老师以前,就一天到晚在泡妞,家里和我说,只要能带个儿子回去,就是最大的孝顺了。我从别人那里听见,侍者姐姐知道我这么没出息,应该会很伤心,我对不起她。” 小豪卷起袖子,慢慢蹲下,似乎不想让别人看见这副流泪出丑的模样。 “然后.然后我脑子就一片空白了,这王八蛋说出来的话确实是攻击性极强,一下子就让我把所有事情.” “让我把枪匠老师教的东西全都忘记了.” “我只想杀了他,我照着老师教过的裸绞扣住他的脖子,留了一点后颈的空间,当时我真的有点害怕.” “要是我把他杀死了,我也活不了吧?” “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不起,老师。” “哪怕他骂我,欺负我,往我的早饭里吐口水,我都觉得他只是不可理喻,脑子多少有点问题,我得躲着他——换个宿舍而已。” “但是他和我说侍者姐姐的事情,我真的很害怕,要是他说的是真的。” 小豪蹲在人群当中,低着头,眼睛却抬起,看着不远处的受害人。 “我没办法说下去了.我没办法。” 雪明:“所以你当时,想用裸绞杀死这个舍友,对不对?” 小豪点了点头。 雪明站起来,走到西蒙斯主任身后。 “像这样?” 强而有力的右手勾带西蒙斯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是按压在主任的后颈上,要彻底断绝颈部大血管的血液循环。 西蒙斯惊声尖叫:“不不不!不不不别拿我当示范呀!” 可是尖叫声只喊出来一半,雪明就完成了固锁动作。 小豪立刻摇头:“不是的!我没有压住后颈” 雪明松开左手,提起西蒙斯主任的半个身子,放这位老哥哥心血循环自由—— ——其他老师紧张起来,却看见枪匠那副挟持人质的肢体动作时,都不敢上前阻拦。 雪明:“为什么没有压住后颈呢?这样是没办法制服敌人的。” 小豪擦干净眼泪,一对大眼睛红彤彤的。 “我想,要是真的把这小王八蛋杀了.” 想到此处,豪哥气得笑出声来。 “我我该怎么还债呀?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哦,你早说嘛。”雪明立刻松手。 西蒙斯两腿一蹬差点背过气去,佝身猛喘像是一条颓废老狗,指着雪明却不敢说什么。 雪明拍了拍豪哥的肩,把小豪带到各位老师面前走了一圈。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人应。 雪明就接着问。 “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有,我再把裸绞演练一遍?” 雪明指着其中一个老师—— “——这位先生好像怨气很大噢。要不要来试一试?看看我能不能用这个小孩子的手法杀死你?” 紧接着那怨气全都消散,变成尴尬的笑声。 雪明对小豪再次强调,来到受害人父母身边,苦口婆心的说。 “下次你要记得。能偷袭就不要约架,能群殴就不要单挑,能用工具就不要徒手,能逃脱罪责,就不要主动承担——墓志铭” 豪哥立刻点头:“墓志铭上不能写对方全责。” “就知道背书——”雪明翻了个白眼,转到受害人这边来,与那两位父亲母亲说:“——听到了?” 这两位父母是西蒙斯抓来对豪哥施压的工具人,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雪明大声吆喝,一下子变成爆发的火山。 “听到啦?你们的儿子差一点就死了!听到了吗?” 他抱起豪哥的手,在两位父母面前摇晃。 “这双手可以杀人!只要他把左手搭在你儿子后颈上,用力压住三十秒!他就会死的。” 他抓住受害人的头发,把脑袋扯近了好好说明。 “你真的会死的,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呢?自然界里的动物都知道生命很珍贵——会保护自己。” 指着小豪的脸,雪明几乎怒不可遏,与这一家三口说。 “你们一个月多少工资啊?几千块?几万块?陪西蒙斯主任玩什么命呀?” 西蒙斯立刻喊:“哎?!你不要血口喷人噢!” 雪明终于收起怒气,他看着眼前几乎痴呆发傻,吓得魂不守舍的受害人家庭,立刻拉着豪哥回到主任身前。 “打架斗殴,校规怎么算?” 西蒙斯撇撇嘴:“记过,关禁闭,十四天。” 雪明:“朝同学餐盘里吐口水,浪费食物,有实质的早恋行为,带女学生进男生宿舍,以侍者为由头进行语言攻击威胁挑衅,这些怎么算?” 西蒙斯:“这是邵景豪的一面之词.” “要我把我班上的女同学喊过来当面说清楚吗?这位只配强者拥有的美人,是我的学生,不是你的。”雪明一字一顿的说,又转过头去与老师们讲:“要不要大家再聊一会?多聊几个小时?把事情都讲清楚了?” 西蒙斯还想说点什么—— “——受害人做的确实不对,但你的学生真的想动手杀” 雪明卷起袖子,准备给西蒙斯再松松筋骨。 “还说杀人的事情是吧?那就聊回这个话题咯?” 西蒙斯抿着嘴,终于作罢。 “散了吧,下午还有课。大家都散了吧。” 雪明拍着豪哥的屁股,把学生推出澡堂大门,多吩咐了一句。 “照主任说的!去学生处签字写检讨,带好床褥棉被,去禁闭室报道。” 豪哥:“是!” 等到人们走了。 雪明收拾好两把矮椅,又伸手去拿西蒙斯的靠椅。 西蒙斯:“阁下不想和我们交朋友,也不想把学分还给我们,是要斗到底了?” 雪明:“怎么交朋友?有话直说。” 西蒙斯:“我们这里啊,也有师生联谊会,有不同的学术学派,枪匠先生,这个欢迎仪式是专门给您准备的,没想到您那么不给面子。” 雪明:“我就想开一门课,教几批学生,这么简单的事情,要那么多人来伺候吗?” 西蒙斯:“就这么简单?” 雪明:“是你们把事情搞复杂了。我看上去像很闲的人吗?有那个功夫经常来加拉哈德教书?” 西蒙斯终于站起,重新审视了一遍枪匠。 “也不是我故意为难您,枪匠先生,有人托我和您唱对台戏——这人情世故我躲不开,以前在也受了别人的照顾,不得不来和您碰一碰。” 雪明倒是非常理解,院长亲自给他写的委任书,boss要他来加拉哈德授课,都没有群众基础,是直接空降,到了地方会水土不服,这才是正常现象。 再说骑士战技这门课程,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加拉哈德,日后恐怕只能像伍德·普拉克那样领个客座教授的闲职,但是这门课绝不能取消,有朝一日唐宁和哈斯本能出师长大,他们也得回来教书。 至于西蒙斯主任这个受人所托。 雪明开门见山:“谁托你来对付我?” “这个我就不能说了。”西蒙斯贱兮兮的笑着:“只能和您透露一个姓。” 雪明:“黄石人?” 西蒙斯闭上眼,慢慢的点了点头:“范佩西。” 上一回杀了四十八区执政官夫妇,正是范佩西家的女儿和女婿。 讲完这些话,西蒙斯主任帮雪明提椅子,在人后倒是一点都不讲面子,是非常精明的社会人。 西蒙斯:“今天这个事情,你不要往外面说。” 雪明倒是觉得这老叔叔有点可爱。 “什么事?哪件事?” 西蒙斯骂道:“当然是椅子的事,我不能帮你提椅子呀!不懂事!” 把两张矮椅和一张靠椅拢到库房里,雪明表情古怪哭笑不得,望见西蒙斯主任快步小跑做贼心虚的神色,匆匆往校长室赶的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在院长实验室里,鲁邦大人还沉浸在辉石和魔杖奇妙的灵能波动中不能自拔。 西蒙斯撞门而入,就听见院长骂骂咧咧的叫喊着。 “你他妈就不会敲门吗!?” “抱歉,老伙计。”西蒙斯抿着嘴,终于腼腆礼貌的说:“我对付不来这小子,范佩西家的人情我承不起。” 鲁邦收起翻倒的实验用具,笑眯眯的说:“是你自己要去试试的,试试就试试嘛。” 西蒙斯凑到院长身边去,从牙齿缝里吐出来几个字儿,声音细弱:“看来,咱们学校以后必须要有这门课了?” 鲁邦嗤笑,不以为意。 “那是boss的意思,范佩西算老几啊?我打听到,你先前答应人家去找枪匠的麻烦——就你最不懂事。” 西蒙斯委屈的嘟囔着—— “——我是黄金乡出来的,是人家一手提拔推举到学院里来。我总得知恩图报。” 鲁邦:“碰了?” 西蒙斯:“碰了。” 鲁邦双手合十,作击掌姿态,紧接着按照手性分子原则一分为二,姿态颇有嘲讽讥笑的意思。 “结果呢?” 西蒙斯还想嘴硬。 “这几个老师找的学生,办事不牢靠,人家说什么话,全都掉坑里去了。” 鲁邦又鼓掌一次,重复嘲讽,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反应过程不重要,实验结果呢?” 西蒙斯终于说。 “一碰就碎。” (本章完) 第十五章 驭·居合术 自西蒙斯主任在雪明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就再也没敢来找麻烦,风平浪静的半个月之后,小豪再次回到七十八班,跟上班级的课程进度,他听见同学们捧着骑士战技的课本指导书,念出君子六艺里[驭]的独门心法。 「战马对于骑士来说,是情人,是妻子,是值得信赖的战友,是无与伦比的力量。」 一时间,豪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草坪上的教学设备又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要知道,巴拉松这地方讲究低碳环保,除了几个物流点有货运卡车,城区和卫星乡镇都是用牛马畜力来搞交通运输,基本摸不到车。 为了给学生们普及现代骑术,枪匠老师在百货商场里搞了十数套模拟驾驶设备,有街机游戏,也有主机游戏,还有专业驾校的模拟驾驶室系统。目的就是为了教会这些孩子开车。 豪哥跑到商超的收银台旁,看见枪匠老师在指导一位女同学启动车辆。他好奇的凑到老师身边,就听见师生之间语气温柔内容恐怖的对话。 枪匠:「你这样是撞不死人的。」 女同学:「老师...我并不想开车撞人...」 枪匠:「这是一种战技,你可以不用,但是必须会。」 女同学:「女孩子学这个,会不会太暴力了?」 枪匠:「很暴力吗?」 女同学:「对...」 枪匠:「那就买辆粉色的车。」 女同学:「好!我喜欢粉色的!」 枪匠:「接下来听我说,不同型号的车辆做弹射起步动作时,要先搞清楚它们的动力总成——引擎和变速箱,还有手刹脚刹联动时要注意配合,前驱后驱四驱车的弹射动作都不一样。」 豪哥嘴巴微微张开,满脸不可思议。 枪匠一边与女同学讲解,一边把豪哥拉到副驾驶。 「如果我们用的是电车,要保证目标在三十六米之外,传统电动轿车或巴士,它们的百公里加速非常快,而且不像油车,是又快又安静,可以迅速施展出质量极高的居合术。」 豪哥:「居...合术?」 枪匠点点头,与目光呆滞的豪哥说。 「是的,就是居合术——像东瀛有拔刀居合术,美国有拔枪居合术。我最早用来对付灾兽单位的技巧,是泥头车居合术。」 女同学根据枪匠老师的操作指南,在模拟室中松开手刹,车辆勐然提速,模拟车内环境的影院沙发也跟着开始震颤,显示器里的风景飞逝而过。紧接着目标靶被汽车的前保险杠狠狠咬住,撞得滚出去十来圈。 「真恐怖...」豪哥咂嘴惊讶,脸色紧张:「撞飞出去了...」 在教学软件里,假想敌标靶是一个身高两百三十公分,体重约有三百三十磅的授血单位,这是地下世界怪兽肉身元质的平均水平。 当豪哥看见这么大一个家伙撞上飞速行驶的车辆,震碎前窗玻璃,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血肉横飞,在马路上留下一条暗红色的血迹时,突然有些理解枪匠老师的想法了。 如果手边没有重火力,没有炸药或火箭筒,想单枪匹马靠轻武器撂倒这种怪物,是风险极高难度极大的任务——如果能弄到一台车,依靠家用轿车至少两百匹马力的引擎,就能与授血怪兽刚一刚正面。 女同学的神智有些恍忽,像是被撞击牵带的座椅震颤惊得魂不附体。她把电子游戏里的怪物撞飞了,就立刻问枪匠老师。 「我撞得怎么样?怎么样老师?」 枪匠:「不及格。」 女同学花容失色,却不能理解。 「我不是把它撞死了吗?」 枪匠立刻指向模拟驾驶室内的各项报障信号。 「前保险杠梁侵入防火墙,前窗玻璃炸裂,左前轮抱死,变速箱轴体断裂。主驾驶的气帘气囊全开。主驾驶车门变形,主驾驶座椅起火——你已经死了。」 雪明把强哥喊过来—— 「——老刘,你来给这位女同学示范示范,什么叫居合术。」 强哥还在指导其他孩子开车,听见枪匠的吆喝,一路小跑来到模拟室里,要小豪让个道。 「小姑娘啊。」强哥二话不说直入主题,来到驾车画面:「你想撞死这个体格的怪物,最好换一辆装甲车,叔叔今天就给你露一手,像这种柴油机卡车得这么开。」 话音未落,强哥紧盯屏幕—— ——手把方向,挂挡提引擎转速,烧胎蓄能。 松刹起步的一瞬间,强烈的推背感袭来,电子荧幕上的风景变化,紧接着就是点刹控制车辆微动姿态时刺耳的啸叫。 从撞击结果来说,半个驾驶室都变得一片鲜红,豪哥所处的副驾驶位已经亮起[die·死]的符号。 先看敌方战损—— ——那两米多高的授血单位经过泥头车的摧残,上下分作两截,且上半截的躯干胸骨部分受伤最为严重,头颅几乎不成人形。 能做到如此战果,是因为强哥刻意调整了撞击面,考虑右窗a柱位置到两个右前轮爆胎之后,钢轮对授血单位的轮锯创伤。 再看我方战损—— ——主驾驶位几乎毫发无损,除了侧气帘爆开,驾驶员可以直接开门补枪。 豪哥扒在驾驶位沙发上,仰起头对枪匠老师说:「我想学!我想学这个!」 雪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入门心法,要豪哥好好读书—— ——里面写的是地下世界和凡俗世界的交通法规,肇事逃逸的判罚和各类刑事责任界定标准。 「你关了半个月禁闭。」雪明如此说:「先学好理论知识,再找强哥教你开车。」 豪哥有些心焦,他看着枪匠老师,忸怩几许终于追问:「老师!你不能亲自教我了?」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除了七十八班以外,明天雪明就得去二年生三年生的班级上课。 不同年龄的学生,有不同的课表内容。 像一年生,雪明从来都没有给他们订制力量训练相关的健身课,因为他们的年龄太小,大力折腾骨架肌肉和内分泌系统,如果做不好保护,很可能会留一辈子暗伤。 到了十七八岁的高年级同学,他们在加拉哈德学习骑士战技的总课时长不会超过四年,想把整套教材都教完,就得有个详略得当的计划。 总而言之,雪明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指导这一个班级,把课程大半托付给强哥和流星来完成。 「以后我时不时会来看看你们。」雪明与豪哥讲:「可是要我亲自来教,恐怕没这个时间了。」 一时半会,小豪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刚刚关完禁闭,回到陌生的班组队伍里,还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这些同学都是天南地北世界各国的不同族裔,能听见枪匠老师说中文,总是会感到莫名亲切。 「老师...」 豪哥不由自主的抱住雪明的腰,他在班上也不算矮,十三岁就有一百六十九公分,几乎半跪在模拟室座椅上,要强行抱着雪明。 「老师...谢谢你,谢谢你啊。」 小豪抿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把所有的矜持和骄傲,所有的面子都放下了。一点都不怕出丑。 因为他在禁闭室里呆了太久,回到学校,听见枪匠 要离开的消息,就有种强烈的不舍。 尽管才与老师认识一个多月,算上禁闭室里聚少离多的半个月—— ——他还不太敢说完全了解这个老师的脾气。 可是有一点母庸置疑。 豪哥最关心的那一点,非常重要的那一点。 「谢谢你啊...」 ——枪匠老师,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他。 「谢谢你,谢谢...谢谢你啊...」 来到地下世界之前,家人就看不起小豪,哪怕是最亲的奶奶,也在各方面暗示小豪,在外奔波不如直接讨老婆带孙子回来,完成传宗接代的光荣使命就可以了。 来到地下世界以后,小豪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尊重,除了boss和侍者对这个孩子温柔以待,加拉哈德更像是一个马戏团,确实会让羚羊与狮子呆在同一个宿舍里。 对豪哥来说—— 「——老师...老师只有你,只有你会那么关心我...」 雪明把哭唧唧的豪哥按回去沙发上,「还有流星助教。」 豪哥委屈的抿着嘴,一个劲的擦眼泪,鼻涕擦了又流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净。 「对...还有流星哥哥。」 雪明把防蓝光保护视力的平光眼镜摘下,交到邵景豪手上。 「这个送你,你喜欢泡网吧玩电脑,保护好眼睛。」 小豪激动的说:「谢谢老师!」 雪明摇了摇头:「你一穷二白,我不要你谢谢。」 小豪疑惑的问:「可是...」 「我要你的友谊。」雪明伸出手去。 小豪也跟着握手,眼泪却越来越多了。 雪明句身低头,和豪哥认真的说。 「流星很在意你,他的眼光一向很准——他说豪哥你身上有远超常人的活力。」 「我觉得你很不错,应该能当个小领导,试训期结束了,院长要我来带七十八班,班长就由你来做——邵景豪,你有这个魄力。」 「好好练功,我们半年之后,加拉哈德学院杯再见。」 ...... ...... 时光飞逝,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骄阳似火的六月底。 前几天流星刚给明哥过完二十四岁的生日,紧接着被红姐喊回无名氏去,要准备明哥的婚礼。 雪明没有亲生父母作见证,婚礼上的安排,是步美阿姨来站台,小七得从汕尾老家等待婚车,到hk九界总站,借五王议会的客房当婚房用。 boss作为见证人...哦不,它作为见证猫,要亲自为两位新人念祝词。 撇开这些不提—— ——半年以来,雪明从未停止练功修业,与加拉哈德的学生们关系融洽打成一片。 流星回去筹备婚礼了,七十八班的课业就落到唐宁头上。 今天一大早,明哥要去成人本科制的班级教急救,带上医药箱,和学生们打完招呼,就立刻开始亲身示范。 哈斯本抱着日志,与枪匠老师一起教武装雇员怎么自救。 枪匠:「哎!」 哈斯本:「哎哎哎!」 等到学员一脸懵逼的抬起头,呆在原地抱住大腿不知所措 枪匠:「你已经死了。」 哈斯本:「从三角绷带掏出来的那一下,你没有按住受伤的大腿腹股沟,那时候出现大流血,你就死了。没机会自救了。」 枪匠丢去医疗用书,要这位学员再好好复习一下,这是书本上都讲过的知识。 老师的工作就是如 此繁复枯燥—— ——由于学生众多,雪明得不厌其烦的,把一个个知识点,一节节大课内容复述很多很多次,哪怕这样,也有记不住的。 等到课余休息时间,哈斯本找到枪匠老师,把枪匠带到小卖部旁边的乒乓球台子。 师徒俩坐在乒乓球台上,哈斯本心猿意马,说起大姐大的事。 「那什么,都大半年了,老师,您就不能带我去见大姐大一面吗?」 雪明听见这个请求时感觉很惊讶。他没想到哈斯本会如此执着,已经有半年多,大姐大不在任何公共场合出面,也没有接到新的剿灭任务。 虽然没有和哈斯本说清大姐大的来历,但是雪明觉得——这个红毛小子是个可塑之才,boss把他留在无名氏,一定有boss的深刻用意。 雪明:「哦...」 哈斯本的汉语已经非常流畅,看来是下了苦功夫。 「哦啥呀!老师!您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如果我能出师,您就带我去见话事人吗?」 雪明:「出师?有这个事情吗?」 哈斯本抿着嘴,眯着眼睛,像是愤愤不平的怨妇,从衣服里掏出个迷你fob,把电台录音播放给雪明听。 ...... ...... 「老师,只要我打赢你,就能见到大姐大对吗?」 电台里传出雪明的应答—— 「——是的。」 ...... ...... 雪明惊讶的看着fob,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他妈什么时候答应的? 哈斯本像是早有预料,帮枪匠老师理好回忆。 「你生日的时候,和流星大哥,还有师母喝酒,喝到半夜三点多——我趁着你这个酒劲上来说了这个事情,果然你立刻就答应了。」 雪明瞪眼盯着红毛小子,摇晃手指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 「你好卑鄙啊!」 哈斯本立刻用一套成熟的战术理论回应。 「老师,这是您教的,敌疲我打,兵不厌诈,要在敌人意志薄弱精神疲劳时发起攻击,像泥头车一样迅勐暴烈的摧毁敌人。」 第十六章 请裁判滚回裁判席 加拉哈德学院杯赛如期举行。 这是一年一度的校庆活动,在前面我们提过贝斯特月神杯赛,对于地下世界的人们来说,这种竞技赛事的地位几乎等同于世界杯。 贤者之杯则专属于巴拉松,是魔术学院的庆典赛事。比赛项目对比月神杯来说有所删减,但和月神杯一样,每年都有不同的主题。 像去年boss搞了个c√b败者晋级的摆烂大赛,对于贤者之杯来说也一样,主题自然变成了败者晋级扶贫赛。 月神杯对冠军所在的地块区域直接进行政策帮扶,团队成员有丰厚的奖金。 对加拉哈德的学生来说,贤者之杯发放奖学金和学分相关的奖励,除此之外,学生们更关心的事情是座次排名。 只要能在贤者之杯崭露头角,就像是各种职业运动俱乐部的青训赛事,一旦被大人物们关注,与这些富贵人家产生交集,得到更多的资源,接下来的人生路会好走很多。 雪明和哈斯本就“出师”这个事情,在体育场战了几个回合。结果毫无疑问—— ——从徒手到持械对打七场,哈斯本胜一场,枪匠胜六场。 这红毛小伙与老师鞠躬道谢,脸上带着复杂的情愫,往自己的班级教室快步勐冲,要去补课修行。 唐宁小子适时跟在枪匠老师身后,小声问道。 “老师,你为什么要输他一场?” 雪明:“如果我说,我打不过他...” 唐宁:“哈哈哈哈哈...” 雪明撇了撇嘴,搂着罗伯特·唐宁往学生处去。 “总要给人希望,不然哈斯本怎么变强。” 唐宁低头跟在老师身侧,表情疑惑不解。 雪明解释道:“哈斯本从来没吃过几次败仗,他的天赋比你要好,不论是元质,还是作战本能——如果我一下子把他的斗志全都挫败,不留任何情面,把所有获胜的希望都掐灭。他可是百胜百夫长,这种屈辱会让他怀疑人生。” 唐宁是个黑石人,要说这么点负面情绪,他是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这就是你打我十一比零的理由?” 雪明:“你不一样,罗伯特——你的内心很强大。” 唐宁:“所以这就是你打我十一比零的理由?” 雪明:“托你帮个忙,回俱乐部把我的棍棒带过来。可能用得到。” 唐宁:“所以这就是...” 雪明打断道:“两个小时,我让你去见玛莎,两个小时。” 唐宁眼看要挣脱老师的钳制,是两脚生风的阿拉斯加,只要老师一撒手,他就立刻往城际轨道交通站跑。 雪明抓着这活宝学生来到七年级组——与西蒙斯主任递了名片。 “先别急,把名字签了。” 唐宁趴在桌上,把比赛项目里外里看了一遍,又与西蒙斯主任好声好气的打了个招呼。最终慢腾腾的签完名。 雪明这才带学生离开,到了人少的地方,就去问唐宁。 “你好像不太乐意?” 唐宁抬起手臂,握拳时就有一道黑漆漆的灵体渗出皮肤。 “我都化蛹了——没必要来参加这种小孩子的比赛。” 雪明:“你不是小孩吗?” “老师,你才大我五岁...”唐宁只觉得委屈:“在加拉哈德,和我一个年龄的同学们,拥有灵能的少之又少,别说化蛹,连若虫都没几个——比什么呀?要我参加这个贤者之杯,同年级里不用比,直接把奖学金发我就行了。” 雪明:“挺狂妄呀?你不想要钱?” “我像是...”唐宁刚起了个话头,立刻把声音压低:“我像缺钱的人吗?老师?我就想和您一样。” 这话雪明就听不懂了。 “翻译翻译。” 唐宁立刻说:“我不喜欢出风头,明哥,我来加拉哈德读书,是为了学真本事,秘文书库和导师们都很好,但是贤者之杯——”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杯赛是什么性质,如果我真的打出什么成绩,要有人给我送工作来,隔三差五要我电话发我传单,我只觉得烦躁。” “我想和您一样,具体来说是想和枪匠一样。您能教我做人做事,我就很满足了,特别像您第一次与哈斯本见面的时候,要他守您的规矩,那个时候我在小食铺面的连接通道里看得清楚明白,我特别仰慕您。也想拥有这种坚如磐石八风不动的力量。” “总而言之...” 雪明打断道:“那你先听我的,去比赛。” “可是...”唐宁还想说点啥。 雪明仰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学生。 “你连风浪都不愿意面对,怎么变成滩头的山石?” 唐宁被一语惊醒—— ——雪明接着说。 “我要你去参赛,不是要你去出风头,也不是要你走过场拿奖学金。你真的有好好研究过贤者之杯的赛事主题吗?” “呃...”唐宁抿着嘴,喉舌干涩难以启齿。 雪明伸出手去,食指在唐宁的脑袋上敲了敲。 “今年月神杯的主题是[生存]——贤者之杯也是针对生存这点来制定赛事内容,虽然魔术学院的比赛,肯定是用灵能魔术来一决高下,但是唐宁,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件事。” “我在面对任何对手时,不论他们看上去强大或弱小,我都不会大意轻敌,我要你也一样,去好好享受这场比赛。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雪明非常慎重,语气非常非常严肃的说。 “你是一个乘客,比加拉哈德的同学有优势,你的辉石和棍棒,还有必经之路,这些东西让你的蜕变速度比他们快。之所以说这种切磋的机会非常难得,是因为我们今后的任务,都是生死难料,没有时间来做练习的。” 紧接着雪明几乎是如数家珍,和唐宁讲起成长路径。 “在我面对学校之外的灵能者时,正式执行任务时,结果通常是你死我活,没有切磋竞技的说法——平时陪伴我练功修行的好朋友,就只有流星,还好他足够强,强到我现在依然很难正面制服他,这种对手是千金难求的宝藏。” “唐宁,你要珍惜这种机会。珍惜每一次练习的机会,两个凡俗世界的武者以肉身元质决出胜负,都有一部分猜拳搏命的随机性在——你怎敢说灵能武士之间的决斗,你是十拿九稳的?” 唐宁涨红了脸,终于把所有的羞耻都咽回肚子里。 “知道了,老师。” 雪明接着问:“我要你去七年级报名,你说这是虐菜炸鱼——你觉得是丢了你的脸吗?” 唐宁:“有一点...” 雪明叹了口气—— ——他是哭笑不得,完全搞不懂黑石人脑子里想什么东西。 “那以后要是遇上能力低微却穷凶极恶的歹徒?你怎么办?依然是看不起歹徒,要放他们一马?毕竟你是不斩无名之辈,也不会欺负弱者呀...” 唐宁连忙解释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雪明眼神凛然,如寒冰冷冽:“在擂台上比武你就蔑视对手,肯定会把这种坏习惯带到生活里来。” “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唐宁连连求饶,“我参赛!我参赛!” 雪明指着学生的鼻子,眼神能吃人:“认真备赛,研究对手,打出风采。” “好好好!”唐宁一熘烟就跑得没影。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又看他原路返回,“老师,还有两个事情我想问问您。” 雪明:“有话直说。” 唐宁:“为什么...您为什么不把大姐大的事情,告诉哈斯本,和哈斯本说明白?” 雪明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卡片—— “——这是哈斯本的六分仪数据卡,他身上还有迦南生命体,癫狂指数非常高,我不想刺激他,万一给孩子激出什么毛病,变成第二个劳伦斯·麦迪逊就不好了。” 唐宁:“理解。” 雪明:“还有一个事情呢?” 唐宁:“boss给您下达新的任务指令了吗?” 雪明翻了个白眼—— ——他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乘员卡片。 唐宁跟着看过去,脑袋低下来。 紧接着雪明把卡片夹页里的小纸片勐然一拉。像是魔术扑克牌一样,这些零零散散的卡片如拉面一样,变成一米多的纸条。 雪明反复拉了几次,将纸条都收回卡片里。 “你以为我跑得掉?这都安排到二零三零年了——我下个月就结婚了,大哥!我喊你一声唐宁大哥!能不能不要催我上班啊?” 这么说着,雪明逮住唐宁满头香槟色的漂亮金发一顿薅。 “我好不容易放个假,来加拉哈德休息。上回任务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多紧张吗?” 他掐着指头一个个数过去。 “光是觉醒魂威的灵能者,加上弗拉薇亚和杜兰这两个不知道是不是二五仔的单位,小兄弟会有四头红闪蝶——我从十一区出发,带着一个连铁骑士都举不起来的流星,一路杀到四十八区,到最后我肚子上面还留着俩scar-h的子弹翻滚伤,中毒晕过去了。” “我真的害怕极了,回想起这些事,这才半年多。说实话是不是boss叫你来的?罗伯特?你和我说实话,我不是大姐大那个战狂——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你明白吗?” 唐宁木讷的点点头。 雪明接着说:“所以你来问我,我什么时候出任务——我猜啊,你是想跟我一起...” 唐宁一个劲的勐点头,“带我,带带我。” “那你把贤者之杯给我抱回来。”雪明咬牙切齿,眼神无光:“至少你出现在我队友列表的时候,让我稍微安心一些,好不好?” 罗伯特·唐宁终于开窍了,他头也不回跑向裙楼宿舍去准备比赛的事情。 收拾完学生—— ——雪明回到学生处,掏出伍德·普拉克教授给的学士卡片。 “西蒙斯,我想参赛,有学士组,或者是老师组吗?” 听到这个话,西蒙斯当时的表情就像是看怪胎一样。 “你有病啊?枪匠?” 雪明直言不讳:“我不是为钱来的,也不为什么名,这大半年里我一边教书,一边上课。还没见识过魔术师们杖石合一的威力。” 巴拉松的魔术师,还有大部分青金卫士。 他们的魔杖和石头,这些蓝石人的绝活,就是杖石合一。 院长鲁邦在研究的课题,也是棍棒与辉石的合二为一。 如果说棍棒是傲狠明德送给乘客们的督灵老师,辉石是灵翁送给乘客的增幅道具。 使用镶嵌辉石的魔杖,是蓝石魔术师们的超凡神通,他们可以通过辉石放大棍棒的特质,并且以不成熟的灵体释放出惊人的威能。是除了魂威的蜕变道路以外,另一种奇妙的灵能魔术。 棍棒和辉石是乘客的专属道具,加拉哈德的学生们至少要十六岁以上,正式在车站系统中完成第一次人生旅途,才有资格拿到棍棒和辉石。 当他们得到蓝石,回到了巴拉松,才有机会研习杖石合一的魔术。 这大半年,雪明接触到拥有魔杖的蓝石人那是少之又少。如果能在贤者之杯的比赛上碰一碰,能进行友好切磋的话那就太棒了。 “枪匠...”西蒙斯主任从报名处抓起贤者之杯的海报,说到赛场的裁判团队:“你他妈是裁判!裁判请滚回裁判席!” “哦...”雪明略感失望,还是执着的问了一句:“有裁判组吗?” 西蒙斯惊恐的抖弄胡须—— ——雪明立刻解释:“不是...我不是想打你,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识见识,见识见识蓝石人的魔术到底有多神奇。” 】 西蒙斯将信将疑,最终与枪匠说。 “你要真的想找个魔术师比一场,我可以给你安排。” 雪明:“多谢。” 西蒙斯眼神嫌弃:“你不知道你是裁判?” 雪明:“今早活动主办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 西蒙斯:“你怎么没接呢!” 雪明:“他是咒术学派的,之前和我放过狠话,因为我拿走他学分的事情——后来被我拉黑了。” 西蒙斯:“哈哈哈哈哈哈!” 雪明:“西蒙斯,和我说说这个贤者之杯吧。” 两人就这么站在学生处的登记台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上了。 “今年的比赛主题,和月神杯一样,是[生存]——枪匠你看月神杯吗?” “我很忙,很少看这些比赛。” “那要从贝斯特月神杯的历史开始讲了?” “别,你尽量简单说说这个[生存]就行,我下午还有课,晚上要和未婚妻打电话,没有我的远程亲亲,她睡不着。” “啧...” “别嫌弃呀,难道你没有老婆么?” “啧啧啧...那就直接从主题说起,今年的贤者之杯赛场圈定在巴拉松周边六片区域——主题是[生存],那肯定全程围绕着野地废墟展开角逐,比拼灵能手艺,从三个方面击溃对手,就能获得胜利。” “细说。” “第一点,直接击溃对手,使用任何方法,让对手失去意识。在比赛场地中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第二点,击溃对手的战斗意志,让对手自行投降。” “第三点,听裁判指示,在选手弹尽粮绝,且无法保证自身[生存]的情况下,直接判负。” 雪明略感意外:“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们会玩花一点,比如必须用灵能决胜什么的...” 西蒙斯颇有耐心的解释道:“贝斯特月神杯都没有这条规矩——首先我们是人,然后才是魔术师。由于有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的存在,只要不搞出人命,没有杀人意图,月神杯不会作多余的限制,贤者之杯也一样。” 这么说来,确定主题以后,能决定比赛胜负走向的,就只剩下场地了。 雪明:“赛制呢?” 西蒙斯:“五人一组,上场四人,替补一人。” 雪明:“不同年级的规则也是一样的?” 西蒙斯:“十六岁以上分为成年组,成年组需要棍棒和辉石才有资格参赛。十六岁以下哪怕提前获得了辉石和棍棒,都不允许带进比赛,要徒手进入赛场。” 雪明挠头:“哈斯本还得找人借棍棒和辉石,难搞哦...” 哈斯本·麦迪逊从来没有为boss打过一次工,也没有见过灵翁,没有辉石和棍棒。大部分广陵止息的兵哥哥都一样,他们在执法时主手步枪副手投掷物——不像乘客应对特殊的灵压环境时需要棍棒和辉石。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流星跑来报名参赛,是八年级组,竞争最激烈的毕业组。 雪明问完赛事中要注意的事宜,就和流星离开学生处,商量着下个月的婚礼。 在校舍裙楼的南侧,远处成片的紫外线大灯下,层层叠叠的麦浪旁站着一个个稻草人。 更远一些,能看见列车徐徐开进巴拉松的城际轨道交通站,人们一拥而下,大多是黄牛贩子来蓝石城市抢购贤者之杯的比赛票券。 大贝克体育场是赛场的主舞台,观众席前挂着十二张旗帜,也代表加拉哈德院校历史上的英雄们,变成如今研习灵能的各个学派。 鲁邦院长在足球场前试麦,却对付不来舞台音响的电流杂音。 “咳咳!咳!嗯!观众朋友们!大家朝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老院长歪头看向电音澎湃的多媒体中心,拿起魔杖点了一下。 “就你他妈不听话!” 果然—— ——童话里的故事不会发生。 多媒体中心在强大的灵能冲击中彻底短路罢工了。 变相告诉了在彩排现场观礼的雪明同学两个事实。 第一个事实,灵能修不好电子设备,不能[俺寻思]一下就解决问题。 第二个事实,大贝克体育场的名字,来源于加拉哈德历史中一位狂战士英雄贝克,他使用魔术为自己照亮前方洞窟的道路,除此之外和魔术搭不上半点干系了。看得出来,鲁邦院长也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在杖石合一的研究道路上,一直都在试图增幅灵能冲击的威力,而忽视了功能性。 第十七章 游玩时间 从这里开始,故事要交给江雪明的学生们来讲。 哈斯本·麦迪逊先生二十岁,八年级组——梦想是能娶到大姐大这样的优秀女性,回到老家和母亲说起未来,谈谈过去。 罗伯特·唐宁先生十九岁,七年级组——梦想是成为枪匠这样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能把玛莎放下,往前稍稍走两步,去拥抱新的生活。 步流星先生二十一岁,八年级组——梦想有很多很多,几乎数不清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觉醒魂威。 刘伟强先生四十三岁,一年级组替补席超龄运动员——梦想是把女儿小敏拉扯大,能拥有过人的魄力,照顾好自己的雇主。 邵景豪先生十三岁,一年级组——梦想是出人头地,让人们再也不敢瞧不起。 丹尼尔先生十三岁,一年级组——梦想是继承家业,在三个胞胎兄弟残酷的厮杀角逐中胜出,然后成为一家之主。 凯希小姐十三岁,一年级组——梦想是脱离家庭主父的桎梏,去远方游历,当个画家。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同学。还有很多很多梦想,大多梦想都是难以实现,遥不可及的。它很私密,不能随便与别人说起,在这里,我们先把梦想放在一边。它像滚烫的咖啡,要凉一会再喝。 在贤者之杯校庆开幕仪式上,老院长鲁邦一步步走上大讲台。 他看上去好似童话故事书里的布袍大法师,穿着传统节庆日装扮,宽厚的绒布毯子编制成简单的袍子,那尖头帽子罩住白花花的头发。拄着手杖,握住棍棒上古朴通透的蓝宝石,慢慢登上讲台。 他的眼睛像是两颗黄澄澄的玛瑙石,依然如孩童那样天真浪漫,在大贝克体育场的大灯下照出晶莹剔透的神采。 “欢迎来到加拉哈德,孩子们。” 从十二面旗帜之下,徐徐走进各个院校分科的师生。 雪明跟着西蒙斯主任的步子往裁判席去,听见如雷的喝彩与掌声,也紧随队伍开始拍打手掌。 鲁邦院长就站在最高的观礼台位置,从观众席处散发出来阵阵深远悠长的灵力潮汐,好比镇魂曲,将所有的躁动不安都一扫而空。 等到数万师生和观赛的群众都落座,各个分院学派已经开始张罗彩色文化衫,要用人群座次安排学派的图腾。 鲁邦院长立刻接着上一句话,上一个[孩子]的用词,与师生开起玩笑。 “我今年一百一十二岁。如果你们之中有比我年龄大的,我为刚才的措辞道歉。” 大荧幕上转播着鲁邦大师诙谐幽默的小机灵鬼表情—— ——他说话时胡子一抖一抖的,与每个观众打完招呼就开始说漂亮话。 “一百年前,当我还是个孩子,我的父亲带来我这所学校。” 鲁邦挥着手,漫无目的手掌绕圈,眼睛也跟着撇去别处。 “你们懂的,就和你们的家长对你煞有介事委以重任一样。” “把我爹叫老汉克,我叫小汉克——他愁眉苦脸的和我讲,我们家族怎么怎么样,我们家里经济条件怎么怎么样,就好像整个家庭只有我一根独苗,全家的钱都用来供我念这个书了。” 鲁邦院长翻了个白眼,与观众们说。 “其实我家里很有钱,具体来说,我还有四个姐姐,整整四个。” 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通响亮的吆喝—— ——是流星脱了上衣,在炎热的夏季为老院长的单口相声喝彩。 鲁邦指着流星的方向;“对,对对对!就是这股劲儿——”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家里穷啊,有那么多娘们要照顾。我得混出个人样来,然后把姐姐们一个个都安顿好。不能辜负我父亲老汉克的期望。” 话音未落,老院长耸肩无谓,表情无辜又无助。 “谁在乎?可是谁在乎?这是假的,同学们,这是假的。” 流利的老伦敦英式口语念叨起这些陈年烂谷子事儿,就有点津腔相声的意思了。 “什么使命感,英雄的旅途,都在一张家书里写清楚了,等到我毕业的时候——心潮澎湃想要回到故乡,用学校里修来的知识,去振兴我的家族,去拯救我的姐妹,去挣钱打工,去行侠仗义。” 鲁邦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我爹给我留了四个多亿的家产,要我好好生活,别想不开。那个瞬间,我就麻了,同学们,你们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他的肢体语言非常多,像是期望落空,人生都灰暗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难过的一段时间,原来我的家庭不像老汉克当初带我来学校时说的那样惨——我的姐姐们也不愁嫁,这么说有点凡尔赛,可能会得罪你们一下。” 鲁邦又认认真真对观众席多问了一句,非常造作。 “这通废话不会得罪你们吧?” 从体育场的上空传出讪笑和嘘声。 鲁邦终于危襟正坐,神情严肃的与人们说。 “后来我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因为我的父亲骗了我——让我误以为魔术会成为我一生的事业。我们家很穷,我的元质储备容不下其他人,生活里闯不进魔术以外的姑娘们了。” “我在加拉哈德学习时,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能继续在学校生存下去,我不止一次思考,魔术对于我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灵能是如此绚烂美丽,它是我生命里最性感的女神。” “还有一个事就是——” 鲁邦院长伸出魔杖,蓝宝石聚焦的射线向着西蒙斯主任而去。 “——我遇见了这位同学。” 西蒙斯主任左顾右盼,看见那幽蓝色投影照在自己身上,从大荧幕见到他满是折皱纹路的老脸,这奸滑狡诈的胡狼也有些不好意思。 鲁邦院长说:“如果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很难坚持下来,西蒙斯主任与我在加拉哈德一起工作了那么多年,我很感谢他,友谊地久天长,是最神奇的魔法。” 紧接着院长小声对观众朋友讲。 “这是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赶紧回家问问你们爹妈是不是瞒着你还有几十套房子,几百亿资产,别像我一样,从小立志与灵能魔术死磕一辈子。” 开幕致辞快结束了,老院长终于说了几句人话。 “我们抱着各种愿望来到学校,它是一座链接现实和梦想的桥梁,指导你使用知识工具来完成一个个目标,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人生的路途中,我们似乎会发觉,各种各样的同事,都不如学校里结识的伙伴亲切——因为孩提时代的友谊,没有任何利益杂质,没有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加拉哈德作为圆桌骑士,前去寻找圣杯,它能使人永葆青春。希望这场比赛,这次骑士比武,能让孩子们——让你们找到生命中最宝贵的圣杯。” 全场寂静无声,似乎是觉得院长大人还有东西没说完—— ——流星的话比较多,嗓门也比较大。 他嚷嚷起来就和打雷似的,整个场馆都能听见这乐子人的叫唤声。 “刚才院长大人是脱稿宣讲吗?他怎么可以玩这么尬的活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话题能从缺德老爹一下子跳到四个姐姐,还有.” 话音未落,场地航拍无人机就把摄像头怼到了流星的脸上—— ——流星挥了挥手,朝镜头露出灿烂大笑。 “我上电视啦!” 校庆的开场致辞结束以后,大贝克体育馆上空升起二十四道绚烂的焰火—— ——那是学校的星界混种单位的飞行表演,包括年纪最小的一年生,七十八班的鸦人小哥也被拉去凑数了。 这些兽化混种少数族裔振打双翼,不过一百六十来公分的平均身高,双臂翼展有两米多,最大的那位学长是金雕混种,作为飞行表演的领队,抱着最大的魔术烟花筒,在四百米左右的高度盘旋转向急停俯冲。 烟花筒中的内容物大多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硝火硫化物,是魔药大师的杰作,在半空中炸出各色异彩流光,模拟情景剧中的天候,或变化为从天而降的雷霆,散播出一圈圈弧光,像是天幕中的湖泊水纹。 在足球草坪上为年轻一代作揭幕演出的四位教授,都是铁道系统的闪蝶。 身穿红色法衣,双手紧握,身侧羊头灵体浮空挺立,那是伍德·普拉克教授,他眉头紧皱,在青金卫士们军乐团的低沉呼麦狼嚎之中,用绚烂的爆炸描绘出一个持剑人影。 身穿黑色法衣,以灵体魂威配合学生们在体育场半空挥毫泼墨的人,那是苏绫老师,她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不死鸟]的灵能神力在半空中变化无常,将天上湛蓝的火焰都收集起来,聚作一头青金毛色的大狼——紧接着又分成两百多头小狼。 狼群在半空中飞奔,跟随着混种族裔鹰隼飞鸟越过观众席,带着潮热的狂风。 第三位身着蓝色法袍的教授来自通灵院,他服下实验团队制造的拟态药水,获得元质改造的异术超能,原本属于智人的喉舌嘴吻迅速变形,面孔也跟着扭曲变化,好似换了一副玄凤鹦鹉的容貌。 这并不是授血,而是让施术者暂时拥有授血单位的力量。 这位教授跟着青金卫士的军乐团唱起歌,就看见体育场的天幕飞来燕子和雕鸟—— ——最后一位教授穿着金黄色的法衣,拿着杖石合一的魔杖,让天空的飞鸟,席间群狼,随着火焰与音乐的节拍一起一伏。 等到狼群落进体育场,顺着跑道冲进休息室,撞击着铁栅门框,提醒休息室里的参赛选手们,要快快上场,准备奔赴赛场了。 等到天上的飞鸟落在草地上吃完爆米花和薯角,它们跟着巨大的狼影一起退场。 等到火焰幻影和烟花讲述的古老寓言故事都翻篇——那是范克里夫与阔剑游侠的故事,像皮影戏那样,经由[性感炸弹]制造的火焰幻影释放出来。 万事万物安静下来,四位客座教授回到了主裁判席。 与此同时,各个年级的赛场都开始第一轮的遴选比武,总计数千人的学生比试,每个年级要选出三十位幸存者,分为六组进入决赛圈,投放到校外场地,进行最终的[生存]比试。 雪明屁股都没坐热乎,校庆观礼结束之后,就立刻被阿绫老师拉去当助理裁判了。 比武环节中裁判的职责很简单,要观察红蓝双方的体态,验视学生的精神状态,如果有一方无法继续作战,就立刻做出判决。 在十六岁以下的低年级组大多都是小朋友互相掐架,没什么危险性。 在十六岁以上的高年级组,动用棍棒和辉石,就有些看头了。 比赛即将开始—— ——揭幕战的锣鼓,由步流星来打响。 “红方,八年级组,步流星。” “蓝方,八年级组,洛克·泰森。” 在十六米见方的大擂台上,流星亮出铁骑士和玫瑰辉石。大狼面具在上回小兄弟会的作战任务中被蝇人打烂,雪明为阿星重铸了这件道具。 流星的对手是魔药学导师迈克·泰森的孩子,与那个身形魁梧胡子邋遢的父亲不一样,这个小伙子面容干净,没有胡须,穿着整洁的校服,拿着杖石合一的魔杖。 杖子表面是镀银的工艺,由愚人坊重新铸造切削的督灵道具,石头则是镶嵌在六爪台上,是一颗紫蓝色的鲜艳坦桑石。 “道具给我检查一下。”苏绫老师与两位学生要来棍棒。 她仔细看过铁骑士,抽出战锤中的轻剑,仔细摩挲剑刃,确定没有涂毒。 “可以了。” 流星好奇的问道:“阿绫老师啊,带刃的也可以吗?” 苏绫:“可以。” 流星:“不是说不能杀人吗?” 苏绫:“我是医生,请你尊重我的职业。” 这么说着,阿绫配合雪明一人一手,把流星推去擂台上。 拿到洛克小子的魔杖时,阿绫老师犹豫了一会,她小声与洛克问。 “这是一支吹火筒,你用它来施法?” 洛克:“是的。” 阿绫:“多少燃料呀?能弄出来多高温度?热效率?” 洛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我知道贤者之杯的规则。” 阿绫:“ok,上台。” 比赛开始—— ——雪明为双方作开场介绍。 “蓝石人,洛克·泰森,擅长火焰魔术。” “红石人,步流星,擅长格斗。” 流星催促着:“开打开打!” 阿绫老师轻轻敲打铜铃,比赛开始—— ——在第一时间,流星举起铁骑士朝着目标猛然投掷过去! 洛克·泰森万万没有想到,对手是一百九十五公分的壮汉,要与流星在十六米见方的擂台上周旋,他心中制定了好几套封锁设计和魔术图景,似乎都叫这一手飞锤破得一干二净。 手里的杖子刚送到嘴边,听见铁骑士破风而来的啸叫,他低头闪身狼狈的翻滚,还算身体矫健,有躲闪的神经反射,法衣多了些灰尘,不慌不忙的吹动杖身,从湛蓝的宝石台座处涌现出七百多度的焰舌,紧接着往外蔓延,像一道屏风羽扇。 ——就这样!是的就这样赢下来. 洛克小哥才从滚地态势中恢复身形,身后飞锤落地溅起的碎石声势惊人,脑袋和视力终于清醒明朗,随着焰光一闪,眼前扑鼻而来的劲风让他心头一凉。 坐在观众席上的泰森老师扼腕痛惜,儿子首轮失利他深感遗憾—— “——我叫你喝点药!喝点药!你不听!好歹你喝点酒嘛!食补能过药检呀!而且不算作弊!你这个蠢东西!” 等到洛克小哥回过神来—— ——他已经跌在地上,鼻骨断了,两颗牙齿也跟着飞出去。 “我怎么输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捂着嘴巴去找雪明老师要白夫人制品疗伤。 “我怎么输的?我怎么输的?老师?还有阿绫老师,可以告诉我,我是怎么输的吗?” 阿绫老师在裁判席给学生调取无人机的录像—— ——整个过程非常快。 步流星投掷铁骑士飞锤,洛克小子闪避,飞锤不中。 洛克小子起身吹火逼迫流星走位,流星不退让,投掷辉石大狼面具,命中洛克小子的面门,打断两颗门牙,打裂鼻梁骨,失去战斗意志。 “哪有第二回合就把自己的辉石丢出去当飞行道具的呀!”洛克张着嘴,说话都漏风:“这家伙也太鲁莽了!” 阿绫老师面无表情,也做不出表情:“很遗憾呢。” 雪明老师面无表情,跟着阿绫同步:“是的呢,很遗憾呢。” 流星终于捡回来棍棒和辉石,一路对空气拳打脚踢,冲下擂台时神采奕奕。 “嘿!洛克!那些火花我操!真他妈酷炫啊!甘道夫都用不出这么厉害的魔法!” 洛克一时半会也很难接受流星的夸奖—— ——他不太能理解对方的辉石魔术,或叫投石魔术、挥石魔术。 可是七十八班的小朋友知道,这是雪明老师教过无数次的[射]艺。 流星拿走明哥手里的白夫人制品,帮对手把嘴巴的漏风断牙给治好,搂着洛克小子,想找他要吹火筒玩——要知道这种杖石合一的东西非常少见,是非常稀奇的玩具。 另一边—— ——阿绫老师很久很久没见到江雪明了。 她突然就伸出手,在雪明的脑袋上边,用[不死鸟]的超能力拉出来一长串的游戏通用头衔,还有角色面板属性,以及最近新加的附属说明栏位。 雪明还奇怪,阿绫老师怎么有心思来检查他的身体了。 “有问题吗?老师?” 苏绫给自己揉了个[惊讶]的表情,那感觉就和见了鬼似的。 她指着不死鸟的文字说明。 [上次登录·白子衿] [游玩总时长·四小时三十六分钟] (本章完) 第十八章 功德簿 第一天的比武角逐结束,经过初选复选和最终的复活赛,留下五百多位幸运儿——为什么说是幸运儿? 雪明身为裁判,在观战者视角看得明明白白,也越来越心焦。 他在加拉哈德授课半年,与学生们传授骑士战技,真正应用到擂台竞技里,把课堂经验当成致胜手段的孩子是少之又少。 似乎这种不讲武德的战技很难被人接受,特别是高年级的同学们—— ——他们脸皮薄,好面子,拥有辉石和棍棒,总想着以潇洒的架势,漂亮的身姿去面对观众。 所以雪明会认为,这些学生大多都是依靠运气留下来的。 运气好一些的天命之子,能获得威能强大的棍棒和辉石,从boss提供的武器卡池中抽出相性较高的宝贝,借此能博出一条生路。 运气差一些的倒霉鬼,就只能变成陪衬,在没有掩体无依无靠的擂台环境中,打着一场看似公平却无比吃力的硬仗。 从踏上擂台的那一刻,双方的元质构成,棍棒和辉石等等武备,就像是无比简单的战斗力加减法,只要碰一碰就能算出胜负了。 到了复活赛阶段,竞争也愈发激烈,因为来到这个阶段的学生,大多都经历过一两次失败。 他们的精神力已经走到尽头,是强弩之末,非常容易出现体力不支精神崩盘,进而ko击倒的状态,雪明没有多余的精神去观察其他赛场的战况。 苏绫老师和雪明一样,全神贯注在观察场上学生的状态,有[不死鸟]的帮助,能够更直观的看清比武双方的元质状态。 “冰棍小子,你好像很失望?” 雪明适时敲下决胜铃,将比武落败的一方扛下擂台,他听见阿绫老师这声询问时,毫不掩盖内心的落寞。 “我是他们的老师,专门教他们打架,可惜这些小朋友都太礼貌,太懂事了。” 苏绫听出来雪明的言外之意,立刻说:“世上哪门手艺不要勤学苦练?何况你教的是搏击武术,你有些心急了。” 雪明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确实有点急了。” 苏绫将比武双方参赛选手拉进队伍,送去白夫人制品治疗伤势,紧接着和雪明说。 “你来加拉哈德教书,还抱着其他念想吧?” 雪明一边给学员做肌肉按摩,一边与苏绫老师讲起无名氏的公事。 “一眨眼呀,就一眨眼,我已经二十四岁——马上要成家,之前去执行任务,在外面打生打死,总觉得孤立无援,维克托老师又一次帮了大忙,回到boss身边时,boss要我来加拉哈德带学生...” 说到此处,雪明特地把学员们送去休息室,回来的时候才接着说。 “我才理解维克托老师的心情,因为站在不同的位置,看见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苏绫:“欢迎来到男子汉的世界。” 雪明:“确实,我总是担心这些学生会走上歧途,撞进死路——八个年级,几千个学生。都要喊我一声老师。他们的家境不同,出身不同,性格不同,我不好开口去说世界的参差不齐,只教一些众生平等的骑士战技。” 苏绫:“你订婚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雪明:“只是话变多了,以前我很少说话,光顾着做事。” 苏绫:“后来呢?” 雪明:“到四十八区面对小兄弟会,与广陵止息的兵员并肩作战时,我才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恐怖怪物有那么那么多,懊糟事情有那么那么多——我一个人怎么杀得完,理得清。” 苏绫:“嗯哼?” 雪明:“我去指导唐宁和哈斯本,想让他们接走一些无名氏的事务,范佩西家的血桉是我一手促成,这是对癫狂蝶圣教的宣战行为,也是对智人阵营中的腐化势力作挑衅——我需要帮手。” 苏绫:“他们近况如何?” “如果按照正常的教学进度。”雪明想了很久,终于撇开自身的蜕变速度还有学习能力来正视其他智人,他的集中力和精神力都非常人可以比拟,他的阅读速度和理解能力远超凡人,不能当做参考条件。 “哈斯本非常优秀,唐宁是三心二意的,总喜欢抄近路,性格上有诸多缺陷。” 苏绫:“慢慢来吧。” 雪明:“所以我在想,维克托老师总是跟在我和流星身后,第一次与我们见面时,我们成为师徒关系时,或许老师也是这种心情,恨不得我和流星一夜长大,是忧心忡忡又怕揠苗助长。” 苏绫以手作表情,扮出撇嘴不屑。 “在vip圈内大家都喊他世界第一男妈妈。” 雪明哭笑不得的应了一句。 “有朝一日,我终于和维克托老师站在一个高度,在同一视角看世界——他要对付的灾兽和邪教徒,他要去探索的未知地块,他要面对的心魔和灵压。这些都来到我的面前时,我终于可以理解他徒步从尼福尔海姆走向黄金乡时,为我们立下一个个路牌时的心情。” 苏绫老师突然说起自己的师父—— “——这么一对比,我的老师可太缺德了。” 雪明:“此话何解?” 苏绫:“我就是个散养的徒弟,灵能的教习课程全靠自己的悟性。” 雪明:“平安道长并不在乎你吗?阿绫老师?” 这个平安道长,说的就是苏绫的师父,黑石元老院的话事人——罗平安。 苏绫:“他说,以后只要我不惹出祸来,就算给师门报恩了。” 这天有点没法聊下去的感觉—— ——雪明也不是很懂黑石人师徒之间的友谊。 于是干脆换了个话题。 他换了一副温和柔软的态度,为下一对比武学员温茶送药,提前说好比武规则,为两个小朋友调整好心态,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冷冰冰的冷面魔男无情裁判,变成了笑眯眯的大老虎。 两个十七岁高年级组的学生像是见了鬼似的,听见枪匠老师语重心长的嘱咐,又觉得对方嘴里有几分道理——从战术层面和肌肉光泽度,还有敌人的体态与精神状态来看,这些战技指教确实有可取之处。 但是枪匠老师给人的感觉和平时上课时判若两人。 以往老师都是强调如何[活下去]。 现在他与红方说:“你的敌人是左利手,如果用棍棒接近,是前手对前手,把握不好距离感,你败了一场,他的体能不如你,你要想清楚如何避开棍棒的伤害,将站立对打变成体能消耗的拉锯战斗,这样能赢,但是会赢得比较难看——不过输了就没有下一场了,别留遗憾。”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又看见老师原地回头,去与蓝方说。 “你的战绩是一胜两负,已经打了三场,精神涣散体力不支,上一个对手用臂展身高欺负你,压力让你的动作变形,那不是你的真实水平,这个对手与你体型相彷,要速战速决。赢下来,赢得漂亮些。” 苏绫给自己揉了个傻笑的表情:“操纵比赛是吧?” 雪明做完这些,看见两位学生重新燃起斗志,登上比武擂台时,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没有,我只是在做分内的事——或许大卫·维克托与我这个傻学生说起舞蹈的技巧,要我打开心扉,要我笨拙的起舞,也是这种心情。” 他打开日志,写下红蓝双方学员的名字。 苏绫:“怎么还记下名字了?这两个学生未来可期?” 雪明:“是功德簿,以前我把日志本当暗杀名单用。或者用来记下别人对我的恩情,等我有能力了,就还回去。” 苏绫:“哦...你好像变了。” 雪明:“我常常会问流星,初次见面时与现今的我有哪些不同,后来才发觉变化非常大。” 苏绫:“他怎么说的?” 流星一个箭步冲来,拿到晋级证章之后欢欣雀跃,快活的搂住明哥的脖子,与苏绫老师喊:“变化可大了!我和明哥看对眼儿那会!他连我的手机都不好意思收呢!” 苏绫稍稍往旁侧偏开几步,被阿星身上浓烈的汗味激得主动避让。 流星接着说:“像以前啊,就迦南夫人那段故事,我脑子不太好使,想不起来该怎么写日志说故事,我就和明哥开玩笑——要不你学迦南夫人一样抱住我?让我找找感觉?” 雪明:“滚。” 流星搂住身侧的小个子,没有松手的意思:“哈哈哈哈哈哈!他和boss一样,越来越嘴硬。” 说罢这小子拿来阿明的功德簿,脸色古怪阴阳怪气的说。 “唷!明哥!你怎么还记上自己做的好事了?” 雪明盯着台上的学员,看见两位学生按照骑士战技的心法来观察对手,进则角力搏击,退则藏拙龟防,终于用出全力,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他与流星说:“我在加拉哈德歇了半年,上次和小兄弟会角力...” 流星立刻会意:“我会变强的,明哥,不像上次娘们唧唧的模样,不会给你拖后腿。”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雪明摇摇头,打消了所有绮念,不再奢求什么救主:“四十八区的执政官和我说,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我是这么理解的,死在我手上的怪物也有两千多个,确实造了很多杀业,可是只要功德记得够多,那么宰杀怪物时一定会更加得心应手。” 苏绫:“感情你这个功德簿是用来干这种事的?” 流星:“在屠宰手艺这方面我明哥一直都是顶级理解。” 雪明没理会苏绫老师和流星的贫嘴,认认真真的说道。 “说实话,加拉哈德给我上了一课,在四十八区,我没有群众基础,办起事来困难重重——这些学生还小,再过五年十年,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都长大,能独挡一面的时候,或许我就不用打生打死担惊受怕,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我与西蒙斯主任好话说尽,也要把骑士战技留在加拉哈德——现在我想开了,这事情急不来,我还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杀穷凶极恶的罪犯,游离在生死之间。” 换源app】 苏绫抱着流星的脸:“你大哥到底是怎样才能用这么怂的语气,说这么狠的话?” 流星的脸被阿绫老师揉得变形,都着嘴说:“我不道啊。” 于此同时—— ——台上胜负已分。 蓝方选手咬牙忍痛,牺牲了左臂优势,强要与红方的右利手打正架,半个躯干和左半张脸都挂彩受伤。 没有近距离的速攻战斗,两人持械互殴有来有往,蜕变等级同样是化蛹,肉体元质的角逐来到拉锯战,就变成了难看的地板摔跤。 在地砖上洒满了汗与血,从持械打击技到体力透支,变成互相缴械之后的空手缠绞环节。 红方选手最终不敌,被蓝方抱腿完成固锁,依然不肯拍地投降。直到大腿反折,蓝方握住红方脚板作足跟勾的锁定动作时。 雪明敲下决胜钟:“蓝方胜。” 一时间—— ——比赛双方都有些恍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蓝方的小伙子皮开肉绽,两腿发软,半天都没爬起来,松开对手的脚踝,身体缺氧恶心干呕,捡起棍棒的手还在发抖。 “我赢了?我赢了?” 流星:“打得好!” 雪明:“打得好,这招赔钱六万八——足跟勾是非常阴狠的锁技,能掰断敌人一条腿,落下终身残疾,哪怕用万灵药治好了,精神损伤也会持续好几个月。” 红方的小伙子一瘸一拐的,脸上极不甘心,都是恼怒愤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输了?老师!我输了!?这家伙...” 雪明耐心的解释着败因—— “——他跳出了自己的舒适圈,放弃了左手优势,他的适应力、意志力还有进化速度都要胜你一筹,我没有教他如何获胜,是他自己找到了决胜的方法。” 他扶着蓝方优胜者,这位连败两场的学员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了。 “红方,你的对手体能不如你,是你主动将他拖下地面,试图把体能优势转变为胜势,这点做得很好,可惜他比你更想赢。” 红方的瘸腿小子受了关节技的摧残,也站不太稳,他把半指手套脱下来,看见指套里的血,来到枪匠老师面前时,还依依不舍的抓住比赛护具,满脸的遗憾。 这一刻他不再是红方,要与贤者之杯说再见。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学员突然就开始哭,仿佛之前所有的努力,在赛场上遭受的所有痛苦,课堂上的所有修炼都付诸东流,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几乎要将他击碎。 “老师...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枪匠没有说话,他不擅长安慰学生。 “他哪里来的力气啊...他已经打到第三场淘汰赛,凭什么...” “我只输了一场...明明就...”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枪匠抓住蓝方优胜者的手,要两位学生握手行礼。 雪明说:“打得好。” 红方落败者极不情愿的抓着胜者的手,却在短短的几秒里,从对方孱弱的灵体灵丝之中,读到了炽烈的好胜心,读到了无比强烈的情感。 这个赢家,几乎连握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他锁住跟腱抱紧大腿时的力量,可不像现在这样虚弱。 败者勐然抬起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似乎是从对手的灵体感受到了更强烈的神经痛。 雪明接着说:“院长说的没错,贤者之杯可以让人永保青春。” “真好呀...”流星笑眯眯的,眼睛变成两条细线,“可以输了再输,不像生活。” “我本来...”红方败者抽泣着,凝视着对手的双眼:“我本来没那么沮丧...本来没那么在乎的...” “兄弟,我能理解你。”蓝方胜者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咱们都被淘汰过一轮,我还输过两次——如果只是比拼灵能和棍棒,这一点都不公平,我也不会那么在乎,输了就输了吧,可是论打架的话,如果是比拼骑士战技,要摔跤格斗...” 红方败者转而向雪明看去:“老师...原来骑士战技...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吗?” 蓝方胜者想握紧对手的五指,力气已经用光了,不剩一点了。 “我听见老师说要不留遗憾,像是挨了一下耳光,就清醒过来了。我和你的决斗比武,肯定不止是棍棒和灵体,不止这么点...” 红方败者终于依依不舍的把指套护具都交出去,接走了枪匠老师的白夫人咖啡。擦干净脸上的鼻涕泪,似乎是休息好了,要往休息室去。 他走出去几步,立刻折返回来,连同年级对手的名字都不知道,却缠住了优胜方——像是要把话都说清楚,还有很多嘱托,很多念想。 “你赢下去!” 蓝方优胜者刚刚缓过一口气,对手这莫名其妙的要求让他摸不着头脑。 小红执着的说:“一定要赢下去!如果你是四年级组的冠军,我才甘心!我的手套是你摘下来的!你一定要赢下去,我输给冠军不丢人!” ...... ...... 撇开这些事不提—— ——苏绫老师抱着一桶爆米花狂吃不止,与助理裁判雪明跑到另一个擂台去,眼神还止不住往之前那一对小红小蓝瞟,尽显狂暴吃瓜组长本色。 “跟着你能嗑到好多cp呀...” 雪明捂着脸,有点不好意思。 “老师,闪蝶单位都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其中[飞行]与[繁衍]是最基本的,像若虫看见翩翩起舞的蝴蝶,也会试着扇动不存在的翅膀,此前维克托老师也是用这种方法来教育我的——我想,您大可以自己产粮自己嗑。” 第十九章 匹配系统的受害者 淘汰赛的尾声阶段,雪明奔赴于各个擂台,与学生们根据元质构成商讨技战术,要这些失败者都打起精神,作最后一搏。 整个过程冗长繁复,不光是枪匠与学生做考前复习,老师也从这些孩子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日志上的名字越来越多,除了姓名以外,出现了更多的对局细节。 “红方的灵体坚韧,隐约能见到完整的丝线团块,已经来到化茧阶段。” 雪明一边做记录,一边观察场上局势。 “比赛时间进入八分钟的终局,双方的辉石光源还有体能储备都像是摇曳的烛火,一吹就熄。” 台上的光景,是汗水如阵雨,血气比焚风。 “蓝方打得很聪明,他的灵体不如红方,用柔弱的灵线去对抗棍棒的敲打,尽量将钝器直击的力量化解,像是擀面杖一样滑滚,送去脂肪更多的大小臂膀侧面——眼、手、心、意都融贯一体,是非常棒的技巧。” 稍有停息时,是决斗双方定步调息,喘气如牛交换眼神的空档。 “从两人身体的伤害累积来看,蓝方的打击范围更小,密度更大,红方的打击范围更大,却不能削弱敌人的战斗力——两人的体能都要走到终点。” 雪明抬起头,盯着交缠撕斗的两位参赛者。 “如果不出意外,红方无法突破自我,完成进化,找不到新的打法,他会输.” 赛场上的局势正如雪明所推断的—— ——蓝方选手看似身体多处中棍,淤痕挫伤面部流血,却依然能保持清醒的眼神。手中持握长杖佝身进步点打,步步为营的架势像是经验老道的猎人。 而红方选手身上只有三处伤害,以右利手握住法棍,虎口和腕口还有大拇指都被敲的皮开肉绽,后来强用双手抓握武器改变中线来迎敌,否则连棍棒都抓不住了。 另外一处伤害在肚腹肝脏处,被蓝方的长杖以距离优势戳刺白嫖,精准狠毒的刺击几乎让这片肚皮变成一团烂肉,能看见断裂的肌肉组织,还有源源不断的血往裤子下边流淌。 最后一处伤害是正架左腿,是小腿处的鞭打抽击,蓝方为了削弱红方的战斗力,长杖可以夺得两步先机,如果能废掉对手的左腿,红方前进垫步抢攻的意图会因为迟钝的左腿变得更加明显。 对战双方的灵能波动强而有力,是七年级学生里战斗意志最强大的那一批。 八分钟过去了,两人依然没有决出胜负,身上挂彩受伤的呼痛闷哼,都像困兽犹斗时发出的示威低吼。 蓝方选手非常有耐心,只是在对手肩肘躯干失衡的那一瞬间,动了积极进取求胜心切的绮念。 几乎是本能反应!真的只是本能! 那一刻似乎时间都变慢了,红方的左腿侧胫抽搐抖擞,牵带身体失衡的那一刻,蓝方挥棒打来! 长杖上纠缠着锋利的灵丝作最简单的附魔增伤,要用狠厉的棒击,用放血伤害终结敌人! 如果再拖上几十秒,恐怕身体会背叛大脑,先对手一步软弱的跪倒在地吧! 小蓝这么想着,几乎跟着小红颤抖抽搐的失衡状态,同步作出进攻。 闪着湛蓝光芒的浮雕铁棍同时出手,红方佝身正架,没有避让,却狠狠挺立身子,在最后一秒找回了意识——仿佛刚才的软弱无力都是“前狼假寐盖以诱敌”的花招! 金铁交击的脆生动静打出来。 雪明也忍不住为红方的战斗意志拍手叫好—— “——打得好!” 他很难想象受了如此重伤的小红,是如何忍受痛苦,如何扛住高压,在决胜的前一秒想出这种办法来突破困境的。 此前小红被对手的长兵器逗弄玩耍,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玩具一样,偶尔舍身突围,造成的伤害极为有限,无法实施精准的打击。 能够在最后一秒设置陷阱,示弱迎击,并且执行这个过程——已经非常了不起。 对打的结果还没出来—— ——因为红蓝双方在一臂距离挥棍搏杀,最后一点肾上腺素强撑着意志,除非命中头脸的重要神经,打点足够精确,否则出不了致胜暴击。 他们已经打了八分钟,没有休息的时间,除非幸运女神偏心,只眷顾其中一人,不然以这种精神状态根本就没办法命中敌人的颅脑。 几秒钟过去,双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蓝方颓然倒下,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红方也软弱无力要跪下了。 决胜铃响起—— “——红方胜。” 雪明给两位勇者送去白夫人制品,和这对小红小蓝说起骑士比武中需要注意的细节。 他对小蓝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打得很聪明,只差一点。在最终回合一臂长短的距离里,你的棍棒优势荡然无存,如果没办法再次打中之前累积伤害的弱点,反而是红方占优——你太心急了” 小蓝沮丧的说:“不是我心急.我看见他颓倒的一刹那,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就想上去终结他!” “那就是你的身体太心急。”雪明强调着:“你控制不了肉身,无法做到灵肉合一,蜕变的速度也会变慢——你需要慢慢调整,这是很难很难的事情。” 小红喝完白夫人制品,又提来一桶冷水,把自己从头到尾浇洗一遍,从滚烫炙热的擂台离开,回到老师面前时判若两人,他安静的时候就像一个害羞的女生。 “打得好。”枪匠朝小红点点头:“对拟态技术的理解很深——能在烈度极高的作战环境里保持理智布置进攻,你是个很厉害的战士。” 小红没有说话,与枪匠老师鞠躬致谢。 最终红蓝双方握手行礼,灵丝与灵体交换信息。 虽然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比赛,在院长和一干师生眼中却变了味道。 那是化蛹与化茧两个不同阶段的灵能者,凭借骑士战技打出来的斐然战果—— ——不像简单的加减法,不是谁的棍棒和辉石强,不是谁的灵体更完美,就能决定比赛走向的。 蓝方选手虽然处于化蛹期,败因并不是他的灵能不如红方。 恰恰相反,他在前半程的表现非常亮眼,对灵丝的理解,对棍棒的长处,几乎在智商层面完爆了对手。 红方选手处于化茧期,灵体更加强大,决出胜负的手段却和灵能沾不上多少干系。 他在前半程陷入苦战,武器几次险些脱手,灵体能帮他一回两回,挽救他的致命失误,帮助他吸收伤害重新握紧法棍,可是战胜对手的主要原因,还是那次拟态诱敌和接下来的布置进攻。 决定这场比武胜负的关键因素,是耐心。谁先失去耐心,被疼痛且疲劳的身体征服,谁就会丢掉胜利。 从红方选手事后下台,处理伤口和冷水浇身的习惯来看,恐怕他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痛苦,是千锤百炼锻造出来的钢铁神经。 这一切奥妙无穷的变化,都来自于枪匠的骑士战技。 它是一种普通人也能演练,适用于大部分作战场景的心法技法。对灵能决斗来说,几乎是降维打击。 在观赛席位的最高点—— ——院长鲁邦看着众多学生,在最终淘汰赛阶段,都不讲任何情面礼仪,放手一搏时暴露出狼狈的决斗姿态,却感受到了莫名的美。 “只是半年,仅仅半年。”鲁邦院长感叹着,握住魔杖的宝石,向着擂台处远眺:“我怎么感觉,好像这些小孩子都变了一个样子。” 西蒙斯主任站在老友身侧,眼神飘忽游离不定,加拉哈德的高年级学生大多都是蓝石人,他们是沉静、睿智、博学多才的精英,很少会表达出如此强烈的战斗意志,就像是回到蛮荒时代穿着皮裙手握长矛的猎人那样,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不得不承认,枪匠教授的技艺确实有点东西。” 哪怕是毕业组的决斗,只要对决双方的魔杖差距不大,能施展出来的灵能魔术不如橡皮子弹那样,是速攻魔法,不能在第一回合直接挫败对手。 好比洛克·泰森的吹火筒,这种技法确实能杀死强壮的灾兽,吓退大部分地下环境中的失智怪物,但是十六米见方的擂台实在太小,能留给法师们发挥的空间也太少。只要流星能扛过第一轮烧烤,开辟出冲锋的道路,他就能紧紧握住胜利。 西蒙斯主任没有硬钻牛角尖—— ——他再也不嘴硬,因为现实不会讲魔术礼仪,也不会留给学生们行礼施法的时间空间,而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事情。 就目前场上的优胜者们,他们骑士战技课的成绩,都是非常优秀的,几乎都拿到了一学期满学分。 青金和部分星界混种能名列前茅,那是灾兽体质对智人的无情碾压。 魔术师也可以学习骑士战技,这并不冲突。有很多学员在意识到自己灵体短板棍棒无力的事实之后,反而放弃了投送飞行道具的想法,改用附魔仪式来强化棍棒的直击伤害,锻炼肉身的抗击打能力,对他们的魔杖灵能主业来说,是一种绕远路的行为。 但正是这种绕远路,却在反复锻打着这些学生的意志,持续半年的铸造敲击,让这群怕疼的孩子与自己的肉身重新相识。 鲁邦指着一对小红小蓝,都是姑娘,还是同班同学,这对选手刚刚决出胜负,下了擂台就四手紧握抱在一起,变成了两个小哭包。 “我上一回看见这种情景,还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那时候有很多英雄人物,人们都充满了希望——年轻人有榜样,从不会颓丧泄气,哪怕输了也没关系,对手不是绊脚石,不是夺走荣誉的竞争者,是最好的伙伴。” 西蒙斯偏过头,看向体育场的观众席,有无数的人们此起彼伏,跟着学院派系的图腾旗帜逐个站起,像是一层层海浪。欢呼和呐喊助威的声音让他迷离神往。 “这真的是淘汰赛吗?鲁邦,我看不懂了。” 要知道历年的贤者之杯,都是初选决出魁首,所有的目光都会聚焦在几个年轻才俊身上,毕竟那是巴拉松全村的希望,灵能的天赋是上天送来的礼物——极少极少的人,才会在成年之后逆天改命,往往是三岁看到老,故而家世出身变得极为重要。 到了淘汰赛阶段,都是在垃圾堆里挑宝贝,蓝石人不像红石人那样活泼,学生们经过一两次失败,大多都没有斗志,没有锐利的精气神,决斗遴选会变得非常难看。 西蒙斯会说出这种话,也是因为今年的贤者之杯大不一样。 无名氏的两兄弟作为老师和助教,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不知道给学生们打了什么鸡血,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淘汰赛阶段的观众们喊出贝斯特月神杯的气势来。 这是一种西蒙斯主任难以理解的魔法,鲁邦院长能理解一部分,因为他参与过上两个时代的贤者之杯,既是参赛者,也当过裁判,明白友谊是最神奇的魔法。 孩子们总是需要朝气,需要生命力,需要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 这些学生会那么在意输赢,在淘汰阶段变得无比认真,因为骑士战技给了他们另一次机会,比起授石和赠杖等等仪式,这种机会是人人都能抓住,能紧紧握在手里的。 鲁邦院长一直都想研究杖石合一的工艺,赐给蓝石人另一种[公平]—— ——因为乘客一生只有一根棍棒,这位督灵老师的脾气可不好琢磨,如果能够人为控制,让棍棒变成魔术师的法杖,变成工具,就有乾坤再造的可能性,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功绩。 枪匠传授给学生们的骑士战技,就像是另一种魔杖,只要万灵药还在,能治好伤痛疾病,能让人四肢健全,就可以百炼成钢。 在院长大人浮想联翩时—— ——西蒙斯主任却气急败坏开始心焦。因为无人机镜头下,他的孙女被淘汰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 鲁邦:“冷静下来,西蒙斯.很多人都在看着你。” 西蒙斯怒极攻心,抓住鲁邦的胡子紧张的叫嚷:“我们给她造了那么厉害的魔杖!她的灵能天赋也不差,为什么会倒在第一轮?!我不理解!” 鲁邦:“凡事都有原因,只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吧” 西蒙斯翻了个白眼:“运气?我从不相信运气!露娜会被运气击败吗?她二十一岁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参加贤者之杯!在这种节骨眼上掉链子!整个家族都为她蒙羞呀!” “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鲁邦指着大荧幕:“你看看你的孙女,看看露娜,好好看看她吧。” “一定是裁判吹黑哨!狗日的!”西蒙斯从未如此愤怒,这头狡猾的胡狼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失去理智,如今破防爆粗,只因为他最关心的孙女,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交了一份零分答卷,好比凡俗世界里,高三的优秀学霸却在高考时拉了胯一样。 西蒙斯主任是关心则乱,眼神飘到主会场的大屏幕时,所有的愤怒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的孙女哭唧唧的,把头埋在伙伴的怀里—— ——露娜小姐脸上的妆花了,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看得西蒙斯心疼又愧疚,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羞耻感又要将他的头脑冲昏过去。 “枪匠!枪匠!枪匠!” “我在呢!”雪明远远的应了一句。 西蒙斯:“都怪你!我的孙女被淘汰了!都怪你啊!她被你教出来的好学生用骑士战技打败了?!” 雪明举起双手投降:“不,不不不!主任!你恐怕很少关注露娜小姐,这个学生很刻苦,很用功,哪怕是骑士战技这十六分她也拿满了,确实是个学霸,我很欣赏她。” “那凭什么.她凭什么输啊!”西蒙斯的额头暴起青筋,注意力却被主舞台的赛场直播吸引去。 大荧幕里,哭哭啼啼的露娜被对手抱在怀里,那是她的同班同学,同为二十一岁毕业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露娜。” “我希望你理性的看待这件事,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是技不如人实力不济,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来自抽签匹配。只因为你遇见了我。” “在擂台上,你的两次失败都不是因为你不好,你遇上的第一个对手,是哈斯本·麦迪逊,他是闪蝶呀——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西西弗斯的神话》说过——失去希望并不就是绝望。地上的火焰抵得上天上的芬芳。” “我们足够优秀了,没有人要为这场失败负责。” 江白露如此说着,给露娜递卸妆棉,送水过去,满脸的歉意。 全场的观众都看见西蒙斯主任的孙女一边呜呜嘤嘤的哭着,一边翻白眼骂道。 “你那么强,他妈的到底是怎么来败者组的呀!” 江白露捂着额头同样翻了个白眼。 “我本想找流星哥哥借辉石和棍棒来比赛,结果第二轮复选匹配到他,直接判负,我也是匹配系统的受害者呀,咱们是同班同学,遇上你都算缘分。” 这时候导播有点搞人心态—— ——镜头切到了步流星选手。 流星蹲在小卖部啃冰棍,手边没有铁骑士,玫瑰辉石大狼面具也借给白露了。 再次上电视的他非常沉稳,比着奇怪的手势和观众打招呼,只说了一个字。 “6。” (本章完) Act.Zero·KINGDOM丨[第零幕·王土] [part一·冠绝] 在九界车站五王议会的内阁,有一张横跨亚欧大陆,上达冰岛北极圈,地球彼岸加拿大,下至大西洋拉美沿岸的板块图。 这就是深渊铁道目前覆盖的区域—— ——不光是传统地域的长宽,将它揭开,根据不同地层高度划分出立体图景,就是铁路网络点亮的无数尘星,九十九个大区,一千多个城市、郡县、村镇、聚落。在侍者口中,把这些驿站叫做[星界节点]。 根据二五年的普查数据,在地下世界生活的总人口达六亿之多,可能这个数字很夸张,要知道地球表面的居民总数才七十多亿人。 但是在类似橘皮蜂巢结构的地下世界,土地宽广辽远,只要能在复杂多变的地层找到合适的栖息地,立刻就可以播下文明的种子。从公元前两百年开始,在boss的特别优待之下,就有大批移民带着凡俗世界的牛羊猫狗赶往深穴避难。 他们大多是凡俗世界中被战争淘汰的失败者,在文明的遴选仪式中险些灭族绝种的人们。 经过如此长久,如此缓慢的殖民开拓,铁路将一个个偏远荒凉的地下城链接起来,最终变成了现代社会中属于灵能者的故乡。 「自古巴导弹危机以后,哲学家基金会和我们签订了《冠绝公约》——这是一把锁。」boss与阁僚团队说起半个世纪之前的和平友好协定,「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不少人,和联合国有来往。」 地下世界早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经济体,政治联合体,唯独没有冠以国家或联邦的名字。 此时此刻,内阁还算宽敞的房间里,聚集着五十多位各个交通署的行政官员,他们在出生时,都像此前那位交通署参谋长一样,是受过傲狠明德祝福的孩子。 「你们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谈起《冠绝公约》——有人读过这本白皮书吗?」 《冠绝公约》指的是冷战时期,苏美两极争霸时,地下世界出现了回城热潮,原本属于地底的经济、科研、工业、农业等等人才,包括灵能学者和军事学者返回地表,参与这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竟优战争。 在这个大背景下,作为蓝星全人类代表的哲学家基金会,与傲狠明德为首的地下交通署以及执政官们,签署了一份以和平友好为目的,交换物质人才输送引进技术等等条件的约定。 整本书简单概要解释下来—— ——用大白话翻译一下,就是人类可能要在核威胁中玩完,可是傲狠明德的地下城几乎是另一个生态圈,另一套社会体系。 由于傲狠明德不是人类,没有人道和人权。为了拓展地下世界的疆土,这头恶兽会动用非常规手段,对人类来说是不稳定因素,极有可能参与两极争端,挑动热战核战。为此提前约定,在地下世界的总人口超过五亿绝对值,并且可开发耕地、城市用地、水资源、稀土资源、石油矿藏与贵金属等等资源满足某个标准之后——哲学家基金会将逐步收回对地下世界的武装援助。 …. 《冠绝公约》在四十多年前就生效了,这也是地广人稀的地下世界,重火力装备与核设施逐渐停工的主要原因。目前地表的人类阵营不希望看见下一个超级大国,而且是以灾兽为主脑,从不畏惧核威慑的超级大国。 boss不紧不慢的说:「我们种了五十多年的地,家里有了点小钱,收获季之后,我想找癫狂蝶圣教打一架,年轻的将军们也披挂上阵——地表和地下之间运力受限,因为《冠绝公约》的存在,枪弹油料坦克大炮也指望不上,不过还好,咱们能自己造,可是有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何况癫狂蝶圣教的邪教徒们,本就是一群寄宿在人类社会里的寄生虫。」 小 黑猫挥着教鞭,敲打地图,与阁僚团队震声强调着。 「苏联的失败给我们上了一课,最强大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我想给各位共事的阁僚提个醒,你们可能听说了范佩西家的惨桉,那是一百六十多万人口的大城市的管理者,是说没就没了。」 当boss谈到这件事,原本还有不少学者在窃窃私语,立刻就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我是这么想的,你们也有家人,有宗族势力,或许还和癫狂蝶圣教有所勾连。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话时胡子一抖一抖的,脸上突然浮现诡异的笑容。 「过去的三十多年里,我把你们的家族当做地区建设的骨干成员,城市腾飞的优秀领导者,点燃文明火炬的领航员——是英雄豪杰。」 「现在我要传递一个信号,说简单点就是,我最近在卡池里抽了不少好货。而且收获季的晋升仪式诞生了五位王者,我又觉得我行了——不像半个世纪以前,这场模拟经营游戏里,甚至没有几张好卡可用。如今我想正面a过去了,就提前和队伍里的二五仔支会一声。」 「如果你...」 boss眼神狡黠,扫向阁僚队伍,一字一顿的说。 「如果你还心存侥幸,可以通过精神控制催眠办法配合药物来骗过维克托的审查,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私心,既想配合血蝴蝶的零号站台来搞钱,又想在我这里领到一薪半职——我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个很简单的事儿。」 「哪怕继续履行《冠绝公约》的协定,不需要地表的重火力武装支援,如今你们的boss,有足够的底气慢慢铲除寄生在交通署和各个区块的腐烂毒瘤。」 完这些,生怕阁僚团队听不懂似的,又强调说明着。 「不要歪曲误解我的意思...」 「千万不要想着回到你们的藩镇势力里继续当土皇帝,山长水远的我就管不到你们了?别这么想,四十八区只是第一站——它有一万一千四百二十一个职务,已经换了人做。」 半年的时间,有关清水湾周边地区的所有旧账,都逐一清算完毕。 它的制毒工坊变成了规模大小不一的十六家医药公司,红石人入场之后,为接下来的军备程序打下三所炼钢厂的地基,预计在八个月之后完工投产。 …. 说完了坏话,boss开始与心腹们说好话,谈谈未来的愿景,谈谈稳中向好的民生与科研,谈谈未知地块的探索进度。 等到正事办完,猎王者看见精力充沛的好猫咪在啃薯条,这位女士也跟着心情愉悦,哼着民歌小调来到boss身边。 「黄石人最近有什么动向?」 猎王者立刻答道:「您是担心范佩西家对无名氏的报复吗?」 boss:「是的,江雪明该上工了,我给他安排了那么多任务,他在加拉哈德休息了大半年,和九五二七完婚之后,下一个目的地是五十一区...」 「不好意思,boss。」猎王者面露尴尬之色:「五十一区的尤里卡火山城,零号站台已经没了。」 boss满脸疑惑:「为什么?!」 猎王者:「或许有人走漏风声。」 五十一区的尤里卡火山城,是犯罪率能与四十八区清水湾媲美的大城市,以血蝴蝶高利贷发家起势,做器官买卖获取白夫人制品的罪恶都会。大量的拾荒者在此聚集,人口贩卖违法犯罪比比皆是。 早在半年之前,雪明托来斯利小哥前往五十一区踩点望风,收集情报。众妙之门和快刀的线人也在这个地区活动。 boss:「恐怕是打听风声的哨兵露了马脚,被人抓住了。」 猎王者:「根据江雪明的线人来斯利所述——和当地银贝利的报童牵上线,两个月之后,当地血蝴蝶匪帮和零号站台就像是人间蒸发。」 boss:「还有这种事?」 猎王者:「收到无名氏出征的消息,连夜扛着僵尸列车跑了。」 boss:「嘶...***见鬼...」 「毕竟...」猎王者想了想:「毕竟您对劳伦斯·麦迪逊的炮烙火刑,是全区全频道直播,持续了三个小时文火慢烤——癫狂蝶圣教的人或许不怕死,但这种上不了全年龄频道的刑罚有非常惊人的威慑力。」 boss捂着脸,一副难办的样子。 猎王者:「要给枪匠换个任务目标吗?」 boss摇了摇头,只觉得事情不简单。 「不,潜伏在尤里卡火山的敌人绝对没有走远——这些吃惯了大鱼大肉的狼,绝不会变成荒野中捡屎吃的狗。连夜扛着僵尸列车跑路?我不信,听上去更像是避避风头,过一阵就会回来。」 如此说着—— ——boss跳上猎王者的肩,凑到侍者耳边。 「我亲爱的战王与你提过什么要求?」 猎王者立刻答道:「江雪明去巴拉松之后一直在教书,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他不缺钱花...」 boss:「没有别的了?」 猎王者想了想,仔细回忆着雪明说过的话。 「哦,有个事情,就上一回在清水湾城区的巷战流程里,他因为火力短缺,身上携带的弹药太少,不得不缴来敌人的武器作最终决战。闪蝶衣装是重甲,没办法增加载弹量,他希望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 boss:「给他造一副外骨骼可以吗?」 …. 猎王者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比boss更丰富。 「不行,如果要加装挂载物而配置外骨骼,这是本末倒置,无论是枪匠还是葛洛莉,他们都是轻身上阵,专精潜伏破坏暗杀袭击的精英单位。这不是他想要的,只有在正面决战的时候,他们才会穿戴闪蝶衣。」 boss:「那你说说看,有什么解决办法?」 猎王者凑到boss耳朵边,小声嘱咐着:「还要您亲自开口,和狼母支会一声——无名氏需要军犬。」 boss恍然大悟:「哦!哦哦哦!」 「这个小宝贝得由枪匠亲手养大。」猎王者如此说:「它既能伪装成宠物,躲过敌人的搜查,也能负载弹药装备,是值得信赖的战友。」 boss凑到侍者耳畔,露出邪恶且狰狞的表情,把薯条都丢在一边。 「告诉江雪明,薯条不好吃,我想吃鱼了。」 猎王者:「没完了是吧?最近开始看电视剧了?」 ...... ...... [part·王土] 此时此刻,经过六轮角逐,魔术都市巴拉松的郊野场地,各个年级组的学生们已经送往赛场,参与最终决赛。 在愚人坊长街,一家不起眼的魔杖工坊里,从正门进去,就能看见两位贵客刚刚登上二楼隔间,进入私密的贵宾房。 胖老板刚刚做完一套首饰,都是比较廉价的,品相比灵翁要次两个等级的辉石首饰,都是卖给乘客作备用通灵物,也有遗失辉石的乘客拿去当通行证购买车票。 他往围裙上擦干净手,将工作围裙取下,生怕怠慢了贵客,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大门前,把外边的告示牌翻转,营业中变成休业,是拒门谢客的意思。 从里屋找来两样收藏多年的茶品,胖老板踉踉跄跄的爬上楼梯 ,正准备敲门—— ——门里的客人仿佛未卜先知,推开门扉,将手掌搭在胖老板的礼盒上。 客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是典型的日本男人身材面相,发型清爽穿搭简约,有法令纹,消瘦且干净,手里原本握着佩刀,进了二楼贵宾室,就把刀放下了。 这位贵客与老板说起克罗地亚语—— 「——谢谢,我喜欢茶。可是这个礼物太贵重,不用了。」 胖老板听见故乡的语言时有些恍忽。 这位日本客人指向魔杖门店里的织物,说起花边的讲究。 「芦荟白丝花边,我认得这个东西,会说一点你们的语言。, 胖老板恍然大悟:「哦!哦哦哦!」 只是老板还不肯离去,他知道今天这两位客人的来历不简单,把珍藏多年的松露和茶品拿出来,是为了讨一段人情缘分。 除了这位日本客人,另一位大人物来自黄石的范佩西家族,领带和袖口都有家徽。 从屋里传出另一个清冷沙哑的声音,以日语询问—— 「——石村,什么事情?」 石村先生立刻应:「是店长来送礼物。」 …. 「收下吧,让他去一楼等着。」 等到店长眼巴巴的看着礼品送去屋内,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石村先生回到屋内,和友人聚在茶台前相谈。 茶座的另一边,正是罗本·范佩西的舅子——林登·范佩西。 这位检察长风光不再,已经投身于永生者联盟的阵营,游离在癫狂蝶圣教和各类中间人的行列里。 他把玩着交通署的战团军徽,紧接着拿出另一枚徽章,也是癫狂蝶圣教的信物。 红陶章上的浮凋是状如骷髅的丘比特—— ——叫做[爱神慈悲会]。 林登与石村先生说。 「自我加入慈悲会以来,会长和我说不要惹是生非,肉身和圣血的融合时间太短,不要铤而走险。」 石村先生:「为什么林登先生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巴拉松来呢?」 林登咬牙切齿的说:「我要托人对付枪匠——无名氏的大姐大杀我妹妹全家,我想那枪匠,还有一个叫江白露的女孩,和葛洛莉长得那么像,他们一定是兄妹,我要报仇。」 石村先生的表情变得怅然哀伤,似乎是提到了林登的伤心事。 「是我不礼貌了。」 林登抬起头,就看见贵宾室的灯光照亮他一红一蓝的眼童,似乎与蒙恩圣血的契合度不是很好,需要时间来调理肉身。 「没关系...」 石村先生紧接着问:「我记得林登先生,是找过学校里的人,对吗?」 「西蒙斯这个没用的废物...」林登骂骂咧咧的:「他是我曾祖父一手提拔上来的,受了我家的恩情,却不肯为我办事。」 「先不说这个恩情隔了那么多代,你要学校里的老师当着孩子的面去杀人。」石村先生笑眯眯的讲:「这不合适。」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笑容也消失了。 林登立刻改了个说法:「要多少钱?」 石村:「十六亿,而且我不保证我能完成这件事。」 这个价格,让林登犯了难—— ——他没有这么多钱,况且按照石村的说法,还可能功亏一篑人财两空。 「那就杀他的学生,杀他的亲友,把无名氏重点培养的几个小孩子,还有那个江白露都杀掉。」 石村从怀里掏出计算器,遂问。 「具体是哪几个?我好算账。」 林登面色抽搐,强忍怒意,「石村先生,你我的情谊都要这样用钱算清楚了?」 …. 石村笑眯眯的说:「要不你自己去?我帮林登先生你设计一条逃生路线?」 「不...不不不...」林登立刻改口,「只有你能完成,你的魂威[kingdom·王土]最适合用来设伏暗杀,今晚我就得回慈悲会,还有很多法务工作等着我去做,我不能死在这里。」 石村先生站起身,拿上佩刀,将林登送到门口。 「那就等林登先生的消息,pal、visa、支付宝和都可以,都可以的。」 林登听见这话下楼时差点跌死—— ——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这位老朋友,原本加入慈悲会时,石村先生在会众口中,是一个残忍狡诈,喜欢虐杀敌人的大变态,还以为自己刚刚投身黑暗道路,就立刻找到了知音。 在胖老板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陪伴欢送中,林登戴上口罩匆匆离开,生怕在青金卫士的老巢暴露真身。 石村先生捧着礼盒,不紧不慢的走下来,松露和茶品都没有动,原封不动的还给老板,推到柜台前。 「不要吗?范佩西家的大人不要这个礼物吗?」胖老板颇感意外。 石村先生笑眯眯的说:「可能是不合胃口。」 胖老板看着屋外远去的人影,也不好意思去追,对石村先生说:「要不客人您收下吧?」 话音未落—— ——石村的肉躯灵光乍现,氤氲的雾气之中涌现出一条湿润黏湖的粗壮肉须,那肉须不像头足类生物,没有吸盘,有成年男人的大腿粗细,在瞬息之间将胖老板拉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呀...」 石村先生脸上的笑容消失,原本眯成一线的眼睛也瞪得滚圆。 「为什么这家伙能理直气壮的!把别人不要的东西当做宝物送给我!?」 他满嘴的尖利黄牙暴露出来,额头上出现成片的盐渍,像是怒气积攒到了极限,刺激着肉身分泌出来的汗液,被授血之身的高温瞬间蒸干了。 「林登!如果不是会长吩咐过,要我好好照顾你——你哪里来的胆子对我发火?!居然要我...居然要我去杀枪匠!?」 石村先生抓心挠肺,手指把脖颈都抠烂,淋巴血管处都迸发汩汩鲜血,指甲盖里都是肉泥。 「难道你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擅长对付强者吗?!我好害怕啊!我好害怕!之前在会议室复习无名氏的作战记录,看录像材料,我差一点吓得尿裤子了呀!不过...」 话已至此,石村先生像是发完牢骚,从门店里找来扫帚拖把,一点点把地板上的血污和皮屑都收拾干净。他脖颈处的伤痕已经恢复如初,强大的愈合能力是他的护命符。 「不过你托我去杀他的学生,这点倒是很合我的心意——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弱小了!嘻嘻嘻嘻...」 经过半个小时的打扫,石村先生帮助胖老板将柜台上的灰尘都擦干净,把陈列台上的魔杖都逐个擦亮,给木桌打蜡,把原 本脏乱的铺面整理得一尘不染。 石村先生心满意足,离开了魔杖工坊。 他来到里巷,左右观望,确定周边没有监控摄像头,终于呼唤魂威的真名。 「[kingdom·王土]!——」 粉红色的氤氲雾气再次出现,从浓雾之中显现出一个两米大小的浑圆阴影,它逐渐显形,形似蜗牛的壳。 从壳体之中落下胖老板的尸体—— ——那具尸体被剥皮,身体的大部分皮肤,大脑还有肝脏和头发已经被人取走,死状非常猎奇。胸口有六个弹孔,是中枪毙亡。 石村先生收回灵体,任尸体在里巷的水渠中发臭腐烂,匆匆离开了愚人坊的长街。 狐夫 卡审核了 《深渊专列》卡审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 Endless Night·永夜 [part一·三兄妹] 十五天之后,贤者之杯的赛程结束了。 八年级毕业组的优胜者是哈斯本·麦迪逊的四人小组,几乎毫无疑问——在决赛圈没有人能打得过这位百战百胜的闪蝶,在错综复杂的旧厂房区,这位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的战士更像是老师,而不是同学,他的指挥以及阅读地图的能力很强,流星所在的小组根本就不是哈斯本的对手。 七年组毕业组的优胜者来自绿石区,广袤的农田是这些种地人的主场,唐宁小子的队伍止步六强,没能走到最后。 除此之外,一年级组的邵景豪同学最终也没能证明自己,童话故事没有上演,以他的元质结构来看,能进入年级三十强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同班的五个星界混种妖魔鬼怪都恐怖的拦路虎。来到团队生存竞赛时,豪哥就像毫无还手之力的宝宝,在荒野中被这些五感敏锐的野兽找到,然后无情淘汰。 其他年级组的优胜者大多都是青金狼人的直系血裔,像三三零一这样的辅导员是没资格参加本届贤者之杯的,不过五年前她也是优胜者之一。 校庆结束以后,就是漫长的暑假。 江雪明接到消息,暂缓五十一区尤里卡火山的剿灭行动。来斯利和广陵止息情报队伍在任务地点遇到了一些阻力,据说当地的癫狂蝶圣教卷铺盖走人了,车站的探子们身份败露,已经打草惊蛇。 「明哥,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流星刚走进教师办公室,看见江雪明在收拾教桉,将杂物收到柜子里,是清理桌面准备离开校舍,要回到一线继续作战。 江雪明看见流星来了,坐回办公椅上,准备好好谈谈。 「阿星,我记得,你的vip试炼任务是九月开始?」 步流星抓来一条凳子,大大咧咧的岔开腿坐在明哥对面。 「是呀!我一定能觉醒魂威的吧!」 江雪明:「那我们的任务时间就撞在一起了。」 这么说着—— ——雪明把尤里卡火山的简报送到流星面前,耐心的解释着。 「关于[爱神慈悲会]的剿灭任务延后了一个月,来斯利回到俱乐部时非常沮丧,他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boss的意思是,让我再等一等,等到九月出发,和当地交通署的兵员一起行动。」 流星惊诧的嚷嚷着:「坏耶!」 「这回咱俩得分头行动,vip的试炼任务很重要。我这个做大哥的,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雪明伸出手去,捧着阿星的侧脸:「你一定要保重,别像杰森那样死磕——遇见太强的对手,逃跑也没关系...」 「嗨!你放心吧!」流星咋咋呼呼的,打开手机亮出壁纸,是三三老师的照片:「我家姑娘陪着我呢!一定没问题的!」 雪明还是放心不下,多问了一句。 「不能和boss谈谈这个事情吗?你的试炼任务可以延后...」 「明哥,这不行的。」流星摇摇头,神情变得严肃:「你的试炼任务是四十八区的小兄弟会,如果延后——你想想,在那种地方,要是我们晚去一个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死在劳伦斯·麦迪逊手上?」 雪明:「......」 流星接着说:「整个地下世界有一千多个人类聚居地,vip也只有一千多位。我们不是小喽啰了,不是说有些事情不想做,就可以暂时放下的。」 雪明:「步美阿姨...」 「我和妈妈讲过了。」步流星枕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每次出发,都说过这些事情了。」 「来参加我的婚礼,等我和小七完婚你再走。」江雪明非常在意流星的安危,接着说:「 让杰森陪着你,还有哈斯本和唐宁,你们一起去。」 「行,听你的!」流星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不成啊!明哥!你怎么办?」 「这次来斯利的银贝利丐帮,还有广陵止息的情报队伍都没能在尤里卡火山讨到好处。」雪明想了想,紧接着说:「想深入这座城市接触爱神慈悲会,就不能兴师动众,人越少越好,正式决战之前,我和小七两个人去吧。」 「嫂子刚结婚就得上前线...」流星还想说点什么。 雪明笑了笑,不以为意:「这哪里是前线,在她眼里,这是度蜜月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 ——西蒙斯主任轻轻咳嗽。 步流星立刻会意,起身离开。 「明哥!那咱们说好!我先回俱乐部一趟,然后去汕尾准备接亲的事情啊!」 雪明怅然若失,起身嘱咐:「路上小心。」 等到流星走远了—— ——雪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怪话。 巴拉松几乎是地下世界安防等级最高的都会,青金裁判所在这里,加拉哈德魔术学院也在这,路上有什么好小心的呢?只不过是自己神经过敏,要知道这一路走来,都有流星陪伴着,如今这个老弟要独自接受试炼,雪明总会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用大白话来讲就是—— 「——这小子这一回,不会真的死了吧?」 明哥默默念叨着,想给流星多插几张旗,毕竟这小子在做重要决策之前,都会立一堆g,旗插得越多,他就越走运。 西蒙斯主任提着一个大皮箱进来,和江雪明笑眯眯的打招呼。 「诶嘿!枪匠!~枪匠!~枪匠呀!~」 雪明知道,这是西蒙斯主任终于盼到放假的日子,不用再来面对枪匠,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你怎么给我送礼来了?」 西蒙斯主任都嘴挥手,举止造作:「淘气!这回不用你保密——大可以和别人说,这是我带来的东西。」 雪明想去揭开皮箱的拉链,又叫西蒙斯主任拍开手掌。 西蒙斯:「别急!哎!别急!哎哎哎!哎!」 雪明:「什么意思呀?不是给我的吗?」 「要小心呀...要小心。」西蒙斯强调着:「很贵重,要特别小心。」 这皮箱形制是一个宽大敦实的医生包,就像是宠物保温箱。方才西蒙斯一进门,雪明敏锐的视觉观察到了,这皮箱里似乎有活物。 西蒙斯主任将皮箱送上办公桌,慢慢把拉链拉开—— ——内层的金属扣解到一半,就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勐的扑出来!狠狠咬住了西蒙斯的手指。 「哎哟!哎哟哟哟哟!」西蒙斯表情扭曲,疼得牙齿打架:「我的手性哦!我花了半个月才调好的指纹手性喔!」 雪明定睛看去,那是一头幼犬—— ——具体品种很像捷克狼犬,是德国牧羊犬和喀尔巴阡狼的混种。只是毛色不一样。 这个小家伙看上去奶凶奶凶的,牙齿都没长好,用两条前爪抱住西蒙斯主任的腕,死死咬住了主任的手指。 雪明站起来,往前句身探视。 那只小狼狗耳朵立起,松开嘴,不由自主的往温暖的棉絮里退。 西蒙斯主任骂骂咧咧的喊疼,眼神中有几分畏惧,心里想着,狼母送来的军犬怎会如此泼皮混蛋。 雪明没有避让的意思,他与主任问。 「这是青金送给我的礼物吗?」 西蒙斯点点头,捂着手腕满头冷汗:「没错,是 boss为你求来的军犬,都是狼母的直系血脉。」 雪明立刻打开携行背包,把狂犬疫苗送给西蒙斯主任。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主任本想去熬点白夫人制品来疗伤,没想到枪匠居然带着这种东西,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雪明:「请主任先出去吧,我想它年纪那么小,从母亲身边离开,应该害怕陌生人。」 西蒙斯也没说什么,检查完手指上的撕伤,不一会就退出去了。 雪明紧紧盯着皮箱里,黑暗中的那对金色眼睛。 那头小狼狗的线性童格外明亮,在巢穴中作示威的低吼。 雪明伸出手—— ——就立刻被这头小狼狗死死咬住虎口。 与一般幼犬学习捕猎技巧的撕咬不一样,那并非是玩耍打闹或磨牙的咬杀动作。 这头幼犬摇晃着脑袋,四肢和腰嵴跟着摆动,要扩大伤口给猎物放血,从头到尾都没有叫喊,真如那句话——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雪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收回右手时,就把这头狼带出温暖的医生包。 他歪着脑袋,观察着狼犬的体态,抬起手的同时,狼犬依然死死不松口,就这么被吊在半空,金灿灿的眼睛也向另一侧瞥视,似乎是要看清雪明。 殷红的血像是梅花,浸透了棉手套。 雪明:「是个男孩。」 来到强光之下,这头狼犬毛色发灰,长大之后应该会变得更黑一些,从体态来看,应该有三个月大,已经断奶了。 一人一狼互相对视着,久而久之,原本耸立示警的狼耳朵也开始往后脑缩,这小宝宝似乎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类不怕疼痛,开始踢腿呜嘤,示弱求饶似的,想回到平稳的地面去。 雪明就这么把它放回桌面—— ——说时迟那时快,狼崽子想熘回皮箱里,马上被雪明抓住脖颈,按在光滑的镇纸上。 这化圣野兽的后裔非常强,爪子扣上镇纸,就听见尖利刺耳的声音。雪明闻声看去,小朋友的爪子硬度超乎想象。 要知道加拉哈德不缺钱,给老师办公室配的教具家具非常豪华。 这镇纸桌台用的是蓝宝石玻璃,用碳钢刀都未必能留下划痕,可是这狼犬能留下一道道白印——是人类用手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出裂痕的战果。 血液顺着小狼狗脖颈的皮毛往镇纸上流淌,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从大皮箱里一前一后钻出来两头更小的幼犬。 它们还没睁开眼睛,像是出生不到几天。张着嘴嘤嘤叫唤,凑到镇纸台面的血珠旁,开始舔舐血液果腹。 雪明刚想伸手去抓—— ——小狼狗看见了,立刻开始挣扎。似乎这大哥还挺关心自己的兄弟姐妹。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不?」 小狼崽扭过头,转动身体,刚刚舔干净镇纸上的血,警惕的看向雪明。 雪明:「听得懂的话,你就点点头?」 小狼纹丝不动。 雪明:「看来是听不懂呀...」 他脱了手套,开始耐心教育小狗。 「这个是我的手,我的手明白吗?不可以咬——」 ——那个咬字还没说完,嗅着血腥味来的二妹,就立刻含住了雪明的手指头。 明哥无可奈何的捂着脸。 「当我没说。」 不过下一秒,事情有所转机。 因为三兄妹里的大哥,它挥着爪爪,按在二妹的额头,把二妹从雪明的手指上拨弄下来了。 它用鼻子顶了顶雪明的手背,紧接着就看向煤炉处的水壶,意思好像是在说—— ——饿了,给点。 ...... ...... [part·灾劫之始] 故事要从欢快的养狗日记告一段落—— ——让我们来到巴拉松的城际轨道站台。 第一个学期结束了,学生们要回到通过城际特快回到九界车站,之后无论是去凡俗世界的hk转机回家,或是去地下世界各个城市回家,他们都会迎来一个快乐悠闲的暑假。 石村先生在第四节车厢,与亲爱的会长打视频电话—— 「——事情办得怎么样?」 视频的另一头,是一张容貌俊美不似男人的脸。 他像个混血儿,有东方的精致妩媚,也有西方的英武硬朗。 他两眼血红,却像是白化病患者,五官与脸颊都有诡异的粉色,像眼睑和眼球的毛细血管,唇红齿白血气旺盛。 这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俊男人,就是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如天使下凡,一头苍白的卷发垂在耳畔,与石村先生和和气气的攀谈。 「林登是个很好的人,他有什么心愿,我都愿意帮他完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石村戴着口罩,看向身后车厢:「会长大人,要算钱的呀。」 会长立刻说:「尽你所能就好。」 石村十分难为情:「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个叫林登的...他有什么好?」 「他能来尤里卡火山城,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会长温吞软弱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可是他有一种魔力,是大部分人都不具备的才能。」 石村:「嗯哼?」 「这个社会依靠规则来运行,boss有boss的规则...」慈悲会长如此说着,却与其他癫狂蝶圣教不同,他不喊傲狠明德,直呼好猫咪为boss,「公司有公司的规则,家庭有家庭的规则,只要搞懂规则,就可以依靠这套铁律生存下去。」 「像林登检察长,他懂法律,非常熟悉地下世界的运行规则,以往我们想要人们听话,逼迫商贩让利,有人会诅咒我们,反抗我们,拒绝我们的盘剥。」 「但是林登知道如何让他们互相咒骂,互相反抗,互相盘剥——乃至自我咒骂,自我怀疑,自我盘剥。最终心甘情愿的付出元质。」 「他知道怎样制定规则,石村先生,这就是我如此看重林登检察长的原因,只要能顺遂他的心意,帮助他完成这么一个小愿望,他会和我们成为手足同胞,请尽你所能吧。」 石村先生点了点头,起身往车厢的链接处去——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带着所有行李,紧接着脱下口罩,呼唤魂威。 「[kingdom·王土]!」 ...... ...... 第五节车厢里—— ——哈斯本·麦迪逊和罗伯特·唐宁在做赛后复盘,他们都是枪匠的学生,也有不少同学挤在贤者之杯优胜者身边,试图套近乎搭人情。 邵景豪和强哥,包括丹尼尔与凯希,还有江白露,都在这一节车厢里。与枪匠亲近的人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碰头,聚在一起商着量雪明的新婚礼物该送什么。 一共七十七人,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激烈的生存竞赛几乎掏空了这些学生的精神力,午间的饭点刚过,大家都因为中餐米饭带来的碳水眩晕症而昏昏欲睡。 直到哈斯本童孔微缩,大脑如遭雷噬—— ——沉睡许久的迦南生命再一次醒来。 「小子,你跑到什么地方来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族群的生物神经网络了?」 哈斯本的手指因为生物电的异常活动而开始抽搐,「迦南?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就在这个时候,强哥和小豪同时抬头叫喊。 「怎么没信号了?!」 「哎哟!小红呀!听得到吗?哎!哎!听得到吗?」 所有人的移动电话,通信设备都与互联网断开连接。 白露面无表情—— ——她的神态在哈斯本看来,与大姐大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她看向车窗之外,从窗口用来的氤氲雾气似真似幻,微弱的灵能潮汐带有一丝油腻的腥臭味道,就像是腐烂的食物隔夜之后散发出来的恶臭。 「这不是城际高速路,我记得这条隧道没有这么长,路上还有辉长岩和灯光,不会这么暗。」 白露如此说着,从座位离开,挤到人群前列,推开了链接处的门扉。 汹涌的狂风扑面而来—— ——白露的眼睛失神了那么一瞬间。 「我的妈呀...」 入眼所见,前方除了幽深黑暗的隧道以外,什么都没有。 原本与第五节车厢链接的前四节列车都不见了。 是不翼而飞,什么都没有了。 隔断板材和橡胶隔离墙上,还有一些粉红色的粘液,白露不敢去触碰。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这些粘液就像是灵体,随着越来越微弱的灵能波动消散无踪。 第五节车厢失去动力,跟着铁轨往前滑行,最终停在隧道里。 Act.2 Hands Up·举起手 [part一·tv秀] 往黄昏隘口一路向北,越过化石林地旁的高速路,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平原,在七百公里之外,就是香巴拉的一处入口。 中古时代的法师将它称为地狱之门,是地下两万米以下,一路朝着山崖深谷的缝隙中探索,最终来到大陆架板块边缘,在火山活动区筑出尤里卡城,这里便是地下世界与香巴拉的交界地。 罗平安是从喜马拉雅山进入香巴拉,从尤里卡火山走出来。 此时此刻—— ——石村先生换了一身服装,套着防寒的皮夹克,忍受着地下冷凝水带来的寒霜冷气,给车内各种电子设备盖上罩子,免得这些精密的电子仪器被半空中巨大的人工太阳照出毛病来。 他开着一辆大货车,伪装成物流公司的员工,要回到尤里卡火山复命。 他随手抓来一颗肉球,是hellcat的官方支付工具,混沌之卵pos机。 圆滚滚的大肉球如今通体鲜红,像是染上维塔烙印,变成了红闪蝶的工具。 石村先生夹着混沌宝宝,在数字面板上拨动号码,本用作记账系统混沌之卵,就变成爱神慈悲会的加密通话工具了。 “嘿,会长。” 道路两侧的化石林地风景一闪而逝,从车窗的缝隙钻进来冷空气,水珠带着点点白灰,把座椅都弄脏了。 电话另一头,从混沌之卵的喉口冒出慈悲会长的应答。 “事情办好了吗?” 石村立刻说:“七十七个学生,都送去[kindom·王土]了。” 会长:“已经处理掉了?” 石村:“哪儿有那么快,哪怕把七十七个人喊来,不做抵抗放在我面前让我杀,我也得杀上一个钟头吧?” 会长:“小心为上,石村先生。” 石村:“别担心,这些小朋友只是加拉哈德的学生,我能处理好,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会长:“那我提前去安排客人?” “价格往高了谈。”石村咧嘴大笑,像在天气恶劣的海滨城市捞到大鱼的昭和男儿那样爽朗:“这批元质的成色不一般喔。” 挂断电话—— ——石村一手握住方向盘,偶尔去观察后视镜里来往的车辆,另一只手伸去置物格找到香烟,心中盘算着七十七份智人的血肉能换到什么东西。 以会长的能力,一定能找到出手阔绰的买家。 是的,他的皮囊漂亮,长相甜美,几乎男女通杀。 没什么生意是他谈不下来的—— ——想想[kindom·王土]肚子里的小宝贝们吧。 先去皮,从脚后跟开始剥,希望猎人们的屠宰手法能精湛些,不要破坏这些昂贵的人皮,越完整的皮囊,做出来的通灵触媒效果就越好,像加拉哈德的壁画是最高级的人皮唐卡,这些塔灵艺术品能卖出天价。 不像那个胖老板,他浑身上下只有头发和肝比较值钱,灵魂一文不值,乱枪打死也没关系。 “天才!我们的天才会长!康雀·强尼!” 石村忍不住笑出声来,跟着车载音响的摇滚乐摇头晃脑。 “如果没有他,我或许还在困惑,还在迷茫,像我这样的人,像[kindom·王土]这样的魂威,恐怕在别人眼里——是丑陋又无能,是意义不明的东西吧?” “青金卫士和无名氏呀...他们绝对猜不出来这些学生们究竟去哪儿了。嘿嘿嘿...嘻嘻嘻嘻...” 从石村先生的喉口中传出又尖又细的笑声,是难以抑制的狂喜,是春风得意的荡漾。 “会长大人就是我的救世主!他总是能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从我身上挖掘出更多的才能!他是天使!啊...啊!~” 这位中年男子两颊发红,从喉口中冒出滚烫的热气。 “真的好想,好想捏一捏他的脸呀!康雀!~我的会长,我的爱神慈悲会长——我的小丘比特呀!好想把他抱在怀里狠狠疼爱呀!” 从混沌之卵的呜咽与悲鸣中清醒,石村的表情立刻恢复到工作状态,变成沉稳内敛的社畜,再也不发癫了。 “喂...哪位?” “咳咳...石村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出标准日语,是尤里卡火山城一位企业管理者的女秘书。 石村:“孔秘书?” 秘书:“是的,老板想问问您,下一期的tv秀准备的怎么样了?” 石村有些不耐烦:“已经在录了,不要催。” 说完这些话,他就挂断电话,将混沌之卵丢回副驾驶位。 他抓来后视镜的挂饰,那个小丘比特娃娃做工精致,毛茸茸软乎乎的。 石村先生丢掉烟头,放在嘴边狠狠吸了一口。 “我的小康雀...康雀...康雀会长...您就是我生命中的光!~” ...... ...... 与此同时,远在巴拉松通向九界的铁道沿线。 青金卫士,协助调查的广陵止息情报人员,以及校方学士和部分社会人员全都聚在铁道旁。 城际特快列车已经停运,从巴拉松发往九界的ft488号列车,第五节车厢凭空消失,正是白露和唐宁等人乘坐的那一节车厢。 这条专线的沿途监控是每公里才有一颗摄像头,没人知道这趟车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列车上的孩子们到底去哪儿了。 江雪明面色凝重,盯着三三零一老师手里的录像画面。 列车行驶途中突然脱节,只看见车头往前飞奔,带过四节车厢,随后便是一阵稠厚的樱色薄雾飘过,紧接着第六节车厢因为断电事故启动制动程序,随后的警报信号引来无人机,过了几分钟,后方车厢里的乘客们才发觉事情不对劲,本以为是临时检修线路维护,察觉到第五车厢消失时,已经为时已晚。 “现场残留着一些灵能残迹,应该是魂威发动时留下的...”三三零一神情严峻,与江雪明说:“你的两个学生,还有刘伟强先生,邵景豪、江白露,一共有七十七个人失踪。” 江雪明:“有线索吗?” 三三零一犹豫了那么一下,语气凝重的说:“暂时没有,现场的灵能残迹很微弱,顺着列车链接处往外找,追踪到餐车位置就消失了。可见敌人的反侦手段很厉害,他知道怎样隐藏自己,是个专业的杀手。” 江雪明爬上列车的断裂处,观察着车架框体位置的伤痕,那些伤痕好似被强酸溶液腐蚀,创口像是被反复啃噬过,最终铁皮和橡胶都变得脆弱,跟着牵引杆与连接钩一起裂开了。 “有目击者吗?”雪明从车上跳下,与三三零一问:“能知道是谁干的吗?这种魂威应该非常少见。” 三三零一无可奈何的说:“秘文书库有蓝闪蝶的材料,那也得是闪蝶单位主动配合登记个人信息,除了几个臭名昭着的红闪蝶以外,基本查不到。” 雪明跟着铁轨走了很远,从列车前截走到后截,中部道路没有任何暗道秘门,真如青金卫士所说,是完全找不到学生们的踪迹,连列车的破片残骸都找不到一块。 那么大一截车厢,七十多个人,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但是有个好消息—— “——至少没有死。”雪明呢喃道:“至少他们没有当场死亡,如果死掉了,应该会在死亡的瞬间留下一些灵能残迹,哈斯本是闪蝶,他要是当场去世,不会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的。” 三三零一:“也就是说,有一个闪蝶单位,用魂威将第五车厢送去别的地方了?” “劳伦斯·麦迪逊?”雪明立刻想到了[天国之门]的恐怖力量。 三三零一摇摇头:“不,绝对不是。他死了。变成炭烤血蝴蝶之后,尸体都放臭了。在科研院解剖研究。而且从列车断裂处的伤口来看,它没天国之门那么厉害。” 流星凑过来,忧心忡忡的说:“现在怎么办?明哥?等吗?” 搜救犬和青金卫士把鼻子都闻坏了,依然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两个小时之后,四百多人的搜救队伍拆开干粮准备吃饭。 ...... ...... [part2·不生气] 一辆摩托车载着两个老熟人来到现场,维克托老师刚把车停稳,后座的杰森先生箭步冲向犰狳猎手的队伍,试图从这些边缘人里找到有用的东西。 还没等雪明和流星打招呼,杰森迈开大步,神情严肃,只是挥了挥手,就往队伍深处走。 “唷!这不是杰森·梅根吗?” “vip大人!好久不见!~想起上一回,您还和咱们这群人请教偷盗日志的方法。真是奇妙呀。” 杰森没什么好脸色,这些犰狳猎手是广陵止息情报组的线人,虽然手上没有人命,也欺负过不少新乘客——但这些屠幼炸鱼的老狗,大多都非常尊敬vip。 雪明安静的等待着,等杰森老哥的调查结果。 半个小时之后,杰森抓着两个神色萎靡的中年男子来到雪明面前。 “他们知道你的妹妹被什么人抓走了。”杰森揪住两位猎手的衣服,与雪明说:“在尤里卡火山城活动,和城市广播电视台合作的一个中间人,又与当地癫狂蝶圣教,爱神慈悲会有瓜葛牵连的干部——名字叫石村拓真。” 雪明:“怎么确定就是他?” 左边的猎手抬起头,神情恐惧惊慌说道:“相信我呀!相信我!我见过列车上的牙印...” 右边的猎手跟着附和:“对!对对对!尤里卡火山城以前经常有劫掠桉件,来往的物流货车,司机把东西送到物流站点,结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整个车厢都不见了!就是火车上出现的这种牙印呀!一模一样的!” 雪明疑惑的看向杰森:“他们怎么一开始不肯开口?” “风车!”杰森呼唤着魂威的真名—— ——从他的右臂处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温蒂女士狠狠对着这两个猎手扇耳光,紧接着远处飞来两片人体碎块。 它们像是破碎零散的积木,涌进猎手宽大的风衣下,终于组成下半身。 杰森:“我让他们回忆了一下。” 其中一个猎手找回下半身之后,被这种诡异的超能力吓得当场昏厥,另一位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被雪明抓住。 “为什么是[牙印]?” 猎手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因为...因为尤里卡火山城里的传说。零号站台...零号站台的慈悲会长,养大了一头怪物,谁都看不见的,谁都看不见的怪物啊!” 雪明:“怪物?” 猎手接着说:“谁要是和慈悲会作对,就会被怪物吃掉,第二天在街头找到受害者的尸体,尸体要被扒皮取肝,拿去做成艺术品,做成白夫人制品...” 雪明:“你见过石村拓真吗?” 猎手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像是被几位vip的灵压逼迫得喘不上气了。 维克托老师从黑暗中现身,他走到雪明身边时—— ——猎手就立刻惊叫:“维克托!维克托先生!救救我!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维克托!” “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维克托蹲下来,语气温柔和蔼:“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没有人会伤害你,你知道石村拓真具体的容貌吗?你见过他吗?” “维克托先生,您是我的偶像...”猎手颤颤巍巍结结巴巴的:“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呀?能不能在我的背上签个名?我把刀子和墨水都准备好了?您愿意为我刻刺青吗?维克托先生...要是我能得到您的签名的话...我死也没有遗憾了...维克托...” “未免也太过聒噪。”维克托掏出钢笔,呼唤魂威:“地狱高速公路!” 鲜艳的金红色灵体从大卫先生的背嵴中钻出—— “——把他颅脑中的石村拓真取出来!” 红皮小鬼狞笑着,桃心尾巴带着灿烂的火焰,直直刺入猎手的脑壳里,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受到攻击的对象变得安静下来,紧接着维克托提笔画画,将这猎手回忆里的石村拓真都写在日志本上。 无论看几次,面对地狱高速公路时,雪明都能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压迫力。流星也是如此,当这头地狱小鬼现身时,维克托老师仿佛变成了魔鬼代言人,整个人都透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邪魅感。 撕下日志,维克托将残页交给雪明。 [石村拓真] [性别:男] [真实年龄:不详] [容貌年龄:三十一周岁到三十三周岁左右] [净身高:一百八十三公分] [体重:不详] [血型:不详] [身体伤痕·烧伤印记·刺青:右臂手腕处有丘比特爱神箭纹身] [惯用手:右手] [其他身体特征·鼻目畸形或痣:左耳根到脖颈处分部三颗黑痣,没有伴生毛发] [口头禅·习惯特征:喜欢将慈悲会长挂在嘴边,会长的名字叫康雀,姓氏不详。] [家庭关系等:不详] [人际关系等:不详] [纠葛与恩仇:于二零二四年三月十七日,在尤里卡火山城码头卸货时见过一面,和当地的鱼头帮有来往,放出[看不见的怪物]吃掉了四个鱼头帮的水手,放了狠话之后离开,随行的人员有电视台的编导,应该是在商量最新的tv秀节目。四天之后,水手的尸体在码头的吊臂挂钩上找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写实画风的人物肖像。 江雪明与老师点头道谢,立刻摇动传唤铃。 “流星,我走了。” 步流星:“我要跟去吗?” “不必,你好好准备vip的试炼任务。”江雪明好生嘱托:“能用嘴解决的,就不要动手。” 步流星:“啊?我得亲我的敌人?” 江雪明翻了个白眼,阿星总能在莫名奇妙的地方抖机灵。 他拍了拍老弟的脑袋,要老弟放心。 “敌人的魂威很特别,破坏力和速度不见得有多强,剥皮和取走肝脏都需要很高的精密度,毕竟要制作商品,杀一个人得耗费一整天的时间,杀四个渔夫也用了四天——他们的人肉生意主要在尤里卡火山城做,这个石村拓真一定会把货品都送回去。” 流星也不再执着追问,不提同行的要求了。 “保重,明哥。” 维克托老师站起身,与雪明刚问出半句。 “枪匠,如果你有需要...” 雪明指向流星。 “维克托老师,他更需要你。” 沉默持续了短短几秒,雪明接着补充说道。 “此前我的线人和广陵止息的情报组都去过尤里卡火山城,人多了反而不好办事,况且你盛名在外,犰狳猎手都能辨识出你的灵压——更别提慈悲会这群狡诈的人贩子了。” 】 杰森:“别被愤怒冲昏头脑...” “我并不生气。”江雪明摇摇头:“我的妹妹被人抓走了,学生们也生死未卜,生气解决不了问题,我知道,我一点都不生气,你哪里看见我生气了。” 这么说着,雪明将手套脱下,往无名指上套钢之心。将医生包交给杰森。 “帮我照顾这三个小家伙。” 杰森接到手上一看,差些被小黑狼咬掉鼻子。 雪明脱下西装外套,把手表也取下,交给流星。 “拿回去给红姐保管。” 他扯掉领带,从携行背包里掏出剃刀,将过长的须发整理干净,剪成一个寸头。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从隧道尽头传出摩托车的咆孝声。 小七一个急刹横在雪明面前,丢去作战用防水腕表。 明哥将它腕口内佩戴。 小七往爱人身前丢装备,问起详细的情况。 “他们怎么样了?我的小姑子呢?” 雪明:“好消息,没有死。” 小七:“就这?” 雪明:“我相信哈斯本和唐宁,也相信白露和强哥,他们不会束手就擒。” 小七:“坏消息呢?” 雪明提起装备箱,看见闪蝶衣,还有狩猎女神狄瓦娜和景光。 “我们的婚礼要推迟了,非常遗憾。” 小七翻了个白眼,朝爱人伸出手。 雪明清点弹药,把两个武器箱挂上摩托车,抓住小七的手掌,钢之心相碰时发出更加灿烂的光辉来。 他应着爱人的拉扯翻上摩托车后座。 七哥合上摩托车面盔,和朋友们大声喊道。 “走了!度蜜月去咯!” 引擎炸出一串怒吼,紧接着就是青石砂砾烟尘滚滚。 车尾灯亮起红光,在地下铁道消失不见。 小七:“准备怎么搞?七十七个人质呀...” 雪明想了想,最后说。 “能用手解决,就尽量不动嘴。” 小七歪嘴大笑。 “正合我意。” Act.3 Earthquake·地震 [part一·打起精神] 在幽深黑暗的隧道尽头,江白露独自一人迈向出口。 她脱下加拉哈德的制服外套,持枪摸黑句偻前进,行进速度缓慢,几乎听不见任何脚步声,连呼吸的频率都非常迟缓。 当哈斯本和唐宁看见白露身上的molle和陶瓷避弹板时,都不约而同的惊诧狐疑。这姐姐到底是从哪儿弄来枪械和护甲的。 关于[姐姐]的称呼,这里要详细说明一下—— ——白露和流星同年,比哈斯本和唐宁都要大。 她的甲胃从不离身,九二式是她最喜欢的副武器,来到地下世界的两年里,十万颗手枪弹将她喂大,这支枪械就是她的奶瓶。 因为巴拉松的禁枪法令,白露身上没有子弹,她与一干同学订下非常详细的生存计划。包括行动顺序和策应方案。 在火车失事的一个小时内,枪匠的妹妹和哈斯本就成了队伍里的主心骨。 这个鬼地方没有网络信号,没有食物来源,没有火源和照明设备。 “同学们,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里的土壤结构和巴拉松周边地区截然不同,车厢的气压计和温度计的显示结果来看,我们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点。” 哈斯本的手机播放着江白露的留言。 “以我们在秘文书库里能查阅到的资料,或者是唐宁乘客日志里所描述的灵灾百科,都没有类似的情况可供参考。” “那么事情就很严重了,希望你们要认真对待。”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因为不明原因,闯入了一条亚空间通道,是完全未知的地理环境,从九界车站往巴拉松的城际高速路上,突然来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最坏的结果,是我们遭受了来源不明的魂威攻击。” “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从火车的毁伤情况来看,这是有预谋,有明确动机,有绑架结果的行为。” “如果只是天灾,不是人为操控的传送行为,我们应该会缺胳膊少腿,车厢也会跟着破碎炸裂,诡谲神秘的大自然发起脾气来是不讲道理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有理由相信搜救队伍找不到我们,因为巴拉松向九界车站的路程是四十分钟,防务人员和搜救队再怎么磨蹭,他们调度救援车辆,开垦甬道岩壁发出的动静,青金和搜救犬也应该能找到我们,再不济我们也能听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用通灵办法去搜索他们的灵压。”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希望这种紧急事态之下,接受过君子六艺培训课程的同学们要打起精神来。这不是演习,也不是和平友好的比赛竞技。” “有个看不见的敌人,把我们送到这里来了,我们没有水源和食物,没有求救的手段,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再过十四个小时,列车的水箱储备就用完了,过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就得开始考虑喝尿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充沛的体力,大脑足够清醒,血糖和身体各项指数还算正常。所以我想往外探索。” “我们不可以一股脑的往外走,如果这条隧道有出口,那一定是最危险的地方。敌人把我们送到这个单向通道里,大可以守在洞窟外,像黄鼠狼逮兔子那样一窝全端了。” “请刘伟强叔叔这位年龄较大,生存经验丰富的侍者跟在我身后四十米的位置,随时抓住我molle背后的救援绳,一旦我受到攻击,可以立刻把我拉回去。” “请哈斯本这位生存比赛里的优胜者跟在刘伟强叔叔身后三十米的位置,发生任何危机,包括但不限于隧道坍塌、枪弹直射、地下水渗漏、怪兽袭击等等现象时,我们的闪蝶能第一时间来到我这位哨兵身边。” “剩下的同学们,请耐心等待,这条通道没有任何光源,身后的岩壁没有一丝一毫的空气透出来,是完完全全的死路,我们只能慢慢向前。” 录音播放完毕,哈斯本将手机放下,选择重播。 其他学生们围在列车周边,大多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能听见学生队伍里传出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 “我们被人绑架了?” “依我看啊,是加赛!” “加赛?” “贤者之杯的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说不定院长觉得不过瘾,就把我们送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哈斯本朝着那几个不安分的学生看过去,咄咄逼人的眼神立刻让对方闭上了嘴。 “这里不是学校,你难道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 幸运的是,除了少部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其他人都是严阵以待,尽量保存体力,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枪匠曾经教过他们如何在复杂的环境中依靠风向寻找出路,这条隧道里听不见任何风声,是完全封闭的环境,氧气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多说一句废话,就代表着逃命的时候少了一分气力。 等到强哥握紧安全绳走远了,哈斯本也跟了上去。 唐宁和其他十一个高年级组的男孩手无寸铁,只有辉石的光芒能照亮前路。 他们跟在哈斯本身后一点点前进,看见铁道两侧用石子划出来的白痕,是江白露摸黑留下的测距线,学生们不约而同心神剧震。 ——那个小姐姐在黑暗中独自往前探索,没有辉石帮她,她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还给后边的同伴写明了相对距离。 随着队伍分拨次往前行进,前列的学生们精神振作,浑浊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代表着出口已经不远了。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像江白露说的那样,他们或许只是遭遇了一次[百慕大事件],被不知名的神秘力量送到了这里,毕竟地下世界荒废的隧道线路那么多,偶尔遇见这种[鬼打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精神稍有松懈的时候,中部队列的学生们立刻感受到身前队友灵压的严厉喝令。 白露刚刚摸到隧道的出口,拿住身后的救援绳,她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任何声音都不敢发出。 道口之外吹来潮热的山风,在水泥石筑的引水渠旁侧,有许多意义不明的涂鸦,远处塔楼林立,以狙击手的拇指测距法去估量距离,四百米处的矮坡有一处工业设施,更远方是三座火力发电站的主塔,四处都是人类活动的痕迹。 从幽深黑暗的隧道中往外看,引水渠里有烟头,生活垃圾,还有部分使用过的医用器械。 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白露忌惮的东西,是弹头的破片。道口拱门之外的墙壁上,绘有爱神丘比特的涂鸦,这些小天使手里捧着枪械,墙面上有不少子弹打出来坑洞,在远方哨塔的照明灯光下非常显眼。 铁轨一路往前延伸,通向一座灯火通明的集市。 铁道两侧有四条公路,没有经过地平工程的修整,都是草草铺了一层石砟,黄土里钻出来不少青翠的嫩芽,似乎是时隔数年都没有工程人员来维护打理,也不打算翻土修整。 几乎在一瞬间,白露感觉浑身战栗,一种巨大的恐惧将她包围。 她立刻伏地趴在铁道的枕木上,随时准备让强叔把她拉回去—— ——从铁道旁侧的林地中钻出来一条赛布斯奥长耳犬,与白露印象中的西班牙猎犬出入极大。它的鼻头耸动,呼吸粗重,血红的眼眸透出机警残忍的意味,挤开低矮的树丛,跟着气味来到了这里。 它的毛发呈深红色,在黑暗的环境中就像是一团肮脏的抹布,只有血红的眸子亮起一点光。 让白露感到恐怖的地方是—— ——它的个头太大了,几乎像是一头成年的美洲狮,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条大狗的周身飞舞着癫狂蝶,尽管相对距离有五十多米,白露看得清清楚楚,有三只血蝴蝶跟在这头灾兽身边。 白露从隧道中探头观察时留下了体味,这些气味跟着风飘到了哨站。 ...... ...... [part2·猎人的狂欢] “由我向你们介绍,这是尤里卡最顶级的视听盛宴。” 装潢豪华的剧院厅堂,爱神慈悲会的掌权者,向各位贵客介绍着尤里卡零号站台的土特产。 在舞台正中央,康雀·强尼穿着华丽的戏服,是歌剧开演时最早登场的报幕人。 在市中心的巴洛克大剧院,台下坐着百余位观众,都是五十一区周边的绅士小姐,出身名门望族,是企业主和投资人。 “占地面积一百八十公顷,这就是[kingdom·王土]神奇灵能创造出来的奇妙空间,我们在此修建了一座主题乐园。” 康雀先生的绝世美颜就像是精致的瓷娃娃,在舞台大灯的映照下真如天使降临人世。身后的大荧幕也开始展示整个[kingdom·王土]的内部构造。 “每一期的生存者会进入这座乐园接受各种挑战,在残酷的生存竞赛中击败可怕的猎人们。女士们先生们,请看这里——” 荧幕上的无人机航拍视角向人工土坡飞去,停留在隧道入口处。 “——这一期的选手来自加拉哈德,是年轻且甜美的元质。我们的猎犬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别担心,这些孩子不会立刻死去,我也不忍心让这些幼弱的生命死在勐兽的利爪尖牙之下。” 台下的观众们大多是康雀先生的老主顾,也有新的投资人从其他区块赶来,要见识见识尤里卡的娱乐项目。 康雀接着说,切换到往期的死亡竞赛录像。 “在尤里卡火山城有三个大港口,通向庞贝之海到达香巴拉的贸易航路有六条,它养活了两百多万人——每家每户都有电视和互联网,在如此拥挤而繁忙的生活中,人们需要娱乐,需要更加刺激猎奇的娱乐。” “我们的总导演来自维也纳艺术学院,道具组则是由老朋友石村拓真先生全权指挥。” “像这位来自巴拉松的魔杖门店老板——” 康雀先生指向荧幕中手足无措的胖老板。 “——石村先生也能为他找到发光发热的机会,让他为我们的电视节目献出最宝贵的元质。” 录像带中播放着胖老板的真正死因。一间封闭的浴室中,胖老板与另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化学气体的控制下渐渐醒来。 决斗用的左轮手枪和魔杖同时出现在他们身前,紧接着就是简单易懂的b级血浆片环节,两人对射决出生死。 “很遗憾,这位老板没能挺过第一关,像这种烂片,在午夜档估计没几个人看。”康雀先生抿嘴微笑,与观众席上的贵人开着玩笑。 舞台之外,靠近出入口的边缘席位传出一阵尴尬的笑声,都是朋友引荐来的新人,是刚刚拿到慈悲会路演入场券的人们,好像还没意识到录像里发生了什么。 康雀先生接着说:“可能这些对新朋友来讲没什么吸引力,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呢?” 一下子,会场变得寂静无声—— ——直面舞台的老朋友们神态自若,不是第一回来听康雀先生讲故事了。 画面转进到[kingdom·王土]的后台,整洁干净的手术室,剥皮车间,分解肉体和放血导流渠一尘不染。 胖老板的尸体像是进了食品加工厂,都是用最高等级的防疫除菌手段来处理。甚至比大部分凡俗世界的肉品厂都要干净。 “百分之百原生态,绝不像血蝴蝶高利贷那种低端货,我们不会重复利用一个人的元质。”康雀如此说着:“从食材的获取,到每一份白夫人制品,你能明确的知道这些东西来自哪里。它们出厂自带dna编码,每一串数字,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康雀·强尼礼貌得体的微笑着,张开双臂要拥抱台下的衣食父母。 “在[kingdom·王土]里,我们有一百四十四位专业的屠夫,他们都是恶名远扬的通缉犯,在我们的管理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优雅且听话的员工——他们与猎物的追逐厮杀,我们敢保证,每一场tv秀都是真实发生的。” 大荧幕里,胖老板的无用元质被送走,留下最珍贵的造血器官,还有大脑和皮囊。这些东西进入工厂流水线,外包装打上钢印和字符串。 激光扫出一副胖老板的肖像画,留在白夫人冻干粉的商标下边。 “从古罗马时代开始,贵族进入角斗场观看斗兽表演,欣赏勇士们与野兽厮杀时的英姿。” 康雀先生强调着,抓住重点说。 “我们保留了这部分,并且比起虚假的电影,真实的,血淋淋的东西要更加震撼人心。在生命消逝的那个瞬间,能感受到一种奇妙的美。是癫狂蝶万物归一的艺术美学。” 画面调转回到直播,隧道入口处,已经不见猎犬的踪影了。 “像加拉哈德的学生,绝不能用魔杖店老板的制备流程来处理——不同的食材,我们有不同的料理办法。” 康雀先生那缓慢且温吞的语气就像是导购小姐,与投资人们说起先进的商业模式。 “我们会保留完整的皮,绝不用子弹破坏皮囊的美感,这些犰狳猎手经验丰富,善于用催眠瓦斯或其他的手段来制服这些小朋友。” “他们的牙齿会变成珠宝,漂亮的头发可以送到我们的医美机构,夫人们可以去体验体验我们的植发技术,保证无痛无痕。” “如果不凑巧,猎手们发挥失常,连这群小孩子都处理不了,我们还会往[kingdom·王土]中投送全副武装的精英兵,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工厂和火力发电站都按照战时防御标准来修建,绝不会出现生产事故。” 如此说着,大荧幕切换到一列精英兵的人物名单。 “这些精英兵是之前俘获的广陵止息攻坚队成员,他们一开始也是猎物,靠着超凡的身手杀出重围,在食物断绝的情况下吃掉同伴和敌人,不少观众为他们英勇杀敌的精彩表现而折服,打了很多钱过来——还要我们给他们投送食物和装备。” “他们都是优秀的战士,后来加入了我们的评审队伍,作为最终兵器。” 康雀神色澹定,谈起这些事的时候,情绪非常平静。 “我们有专业的包装团队,为他们运营直播账号。每次有新的朋友加入评审队伍时,大家都很感动...” 说到此处,康雀先生神情复杂,像是讲到了伤心处。 “你能想象吗?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好不容易从地狱里逃出生天,面对全副武装无法战胜的敌人时,有那么那么多人——原来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在关注着自己。” “努力的挣扎,努力的生存是有意义的。” “吃掉同伴,杀死敌人,活下去也是有意义的。” “没有变成罐头,没有变成冻干粉,没有变成万灵药,这一切的拼搏,都是有意义的。” “这一路走来,电视机前的朋友们都在默默给我加油鼓劲呢,他们憋着一口气,就想看我活着从这个地方离开。” 康雀·强尼抿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终于成功了,我们终于变成了伙伴,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用在[kingdom·王土]之中挣扎翻滚,从猎物变成了猎人——从一个物品,变成活生生的人了。” “尤里卡火山处于地震带,人们每天为了追求财富,为了实现个人价值,活在精神与肉身的双重高压环境中——我想石村先生的魂威,是世界上最厉害最能震撼人心的地震。” “他给我们带来了这场tv秀,要感谢每一位活跃在幕后台前的制作团队。” 康雀·强尼深深向观众席鞠躬,起身时报以微笑。 “也感谢各位投资人,感谢创造这个奇迹的人们,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kingdom·王土]永远都只是一个幼稚的幻想,接下来交给我们的产品团队,让他们来介绍这个乐园的其他产品。以及接下来第三季度的新项目。” 台下涌现出如雷的掌声,康雀先生一个劲的鞠躬,有些不好意思。 “新来的朋友们,可能这些画面会让人感到不适,对此我非常抱歉,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该用哪种委婉的方式来介绍我们的产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可能你们也从老朋友口中听过,我们的投资回报比是多少。” 后台的节目主持人适时拉走了慈悲会的会长,笑呵呵的上来热场。 “先生们女士们,咱们的会长言行举止就像个姑娘家,老实得有些过分,让人发自内心有种保护欲要冒出来了呢!” ...... ...... 刚回到后台,康雀擦干净额头的汗水,撞见冒冒失失的石村拓真。 石村先生说:“谢谢,谢谢您...” 康雀:“不必客气,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石村先生满脸感动,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康雀。” 康雀:“好好工作,尽你所能吧。刚才我实在是太紧张了,很担心自己做不好这件事。”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石村拓真笑道:“您一直都是这样,过于谦虚了。” 康雀挥挥手,拉着石村来到化妆间,和干部说起致富经。 “我认为,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真诚,我只有这么一点绵薄之力,就绝不会自大猖狂,他们想要的很简单,真的很简单,石村先生,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很多很多人都在帮我,绝不是靠这张嘴就能办到的,我真的很惭愧,你们能信任我,能一直为我做事,真的太好了。” 一通寒暄之后—— ——石村先生说起[kingdom·王土]里的变故。 他拿出一张航拍照片,正是江白露刚刚走出隧道的图景。 “猎物已经现身,我让猎人们把狗都关回笼子里了,什么时候动手呢?” 康雀看清白露的容貌时,脸色剧变—— “——这个姑娘,也是林登先生指名要除掉的人吗?” 石村先生点头:“对,其他人可以不用死,但这个姑娘一定要死。” 康雀捂着额头,犹豫了一会,脸色变得忧郁深沉。 “你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石村先生看见会长如此为难的样子,恐怕是遇上了难题,“您没有问过我...只让我尽力而为。” 康雀·强尼轻声细语,尽量保持情绪平静:“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石村先生:“枪匠的妹妹。” 康雀·强尼:“林登能帮我们挣钱,这点没有错,但是...” 会长大人说到一半,就立刻闭嘴了—— ——石村能从小天使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恐惧心和怒气。只持续了一瞬间,这些信息素就消失不见。 康雀紧接着恢复平静,从化妆间的私人置物格里拿出手机。 “石村,我希望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我会调派一些人帮你,是我不好,我没有想那么多,就让你去做了,是我的错。” 石村拓真开始慌了:“会长,是我闯祸了吗?” 康雀打开手机,指着手机上的一列名单。 “这里是深渊铁道系统颁布的通缉令,我从这里寻找人才,是boss朝思暮想要除掉的红闪蝶——他们最凶最恶,最厉害的人物,制造十六起爆炸桉,用魂威杀了五十一个人,伤了三百多个人。” 他将手指往下划—— “——这么说吧,通缉令的前十位,他们加起来犯下的罪行,造成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都不如枪匠的一次任务。” 石村拓真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没听太懂。 康雀·强尼语气温柔,态度和善。 “所以我说,这是我的错,我没有仔细考虑林登·范佩西的要求。我要你赶紧通知[kingdom·王土]里的猎人们,谁都可以死,唯独江白露不能死,与枪匠有关的学生们,你一定要...” “会长...”石村拓真着急了:“菜单都拿给客人了!没道理不上菜啊!” 康雀·强尼慢慢抬起手—— ——狠狠打了石村一个耳光。 “劳伦斯·麦迪逊已经变成了一块烤肉,你想清楚再和我说这句话。” 石村捂着脸,过了十来秒才回过神来。 “能...康雀会长...你能再打我一下吗?再奖励我一下?” Act.4 You Know You Like It·如你所愿 [part1·一手遮天] 石村先生很紧张—— ——他单知道枪匠身价不菲,以他入行接单核算风险成本,给林登·范佩西报价十六亿,那是承了慈悲会长的恩情。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另说,指不定连自己的小命都会赔进去。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枪匠动不得,难道他的学生和妹妹也杀不得吗? 尤里卡火山城是地下世界的国际大港口,它带来的财富数之不尽,俨然已经成了铁道系统之外的小国家。 傲狠明德是来自东方的灾兽,它亲历过各个时代,像古代王朝之间还有交换质子,或者和亲的说法。石村先生一开始是想,把这些学生绑过来,当做商品卖给藩镇势力的权贵,卖给投资人,像范佩西家这种古老且富有的商贾一定会出非常高的价格。 至于买回去之后做什么,是先斩后奏,以和亲的名义娶走当小老婆,或者干脆做成白夫人制品,为他们家的女儿女婿报仇,光耀门楣争回面子,那都是后话。 石村不认为傲狠明德会为了一个枪匠,与尤里卡火山城以及背后的财阀斗到底。 可是康雀会长看清江白露的照片时,几乎把这几年没发过的火一次性全部宣泄出来了,这让石村先生很费解。 话是这么说,但石村先生依然照着慈悲会长的吩咐去办了,要把江白露从[kingdom·王土]中接出来,其他的学生当做谈判的人质,暂时留在魂威之中。 为了做到这件事,石村先生得赶往精英兵的驻扎营地,挑选几个合适的帮手来抓人。 [kingdom·王土]的精密度很低,它不能特定选择某个人自由的出入这片异空间,每一次发动和解除,出入口都是固定在主题乐园的几个位置。为了以防万一,需要用武力去胁迫这群不听话的学生。 他搭车前往海滨风光带的一家夜总会,要找几个能打的好兄弟,将他们送去[kingdom·王土],把江白露完完整整的带出来。 主题乐园里的犰狳猎手可不像这些安保人员那样讲礼貌懂规矩,要是伤到了这位贵客,肉体上的损伤还好说,可以用白夫人制品治愈,精神上的伤害就难办了。 这么想着—— ——石村先生就愈发狂躁。 “先喊我杀掉!又叫我卖了他们!现在倒好!计划全都推倒重来了!林登!你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的要求会长要一口答应下来?!他都没仔细考虑过啊!在他心中你就这么重要吗?” 他用力拍打方向盘,眼睛里满是委屈的泪水。 “还有枪匠!伱这个枪匠有那么厉害?会长听见你的名字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居然愿意打我了!天哪.我不敢想,康雀居然会为了你的妹妹,打我耳光——他已经六年没有动手打过人了,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会长如此关心,如此在意呀!” 发泄完情绪,石村先生抽来纸巾,擦干净脸上的鼻涕泪,将车停在夜总会的大门前。 他收拾好仪容,像往常一样来到慈悲会的领土,姿态优雅,正如帝王的鹰犬降临凡间。 道路两侧的普通市民齐齐向石村先生看来,眼中满是尊敬和钦佩。 从夜总会中跑出三名招待,一人持毛巾,一人持果酒,最后一人抱着菜单,亲切的打招呼。 石村先生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夜总会前台,点了菜单上的几个名字,就跑去大堂的沙发上坐着,静静等待着干儿子的到来。 夜总会的名字叫新巴黎—— ——经理是个东方人,也是石村先生一手提拔上来的,叫兰应龙。 当石村先生坐上大堂的沙发时,员工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们不敢讲话,只等石村先生提别的要求。 可是最令人恐惧的事情,就是贵客不肯开口,不愿意提任何要求。 等到兰经理急匆匆的从电梯冲出,喊着地道的京都腔,三步并做两步一个滑跪来到石村先生面前。 “干爹!干爹您怎么来了干爹?” 石村先生:“我来找评审团。” 这里的评审团,指的就是慈悲会的精英兵,也是石村先生豢养的私人武装。与[kingdom·王土]中在人肉工厂打工干活的犰狳猎手相比,这些精英兵都是广陵止息攻坚队里抓来的猎物,经过腐化转变改造成了癫狂蝶圣教的战士,要特别优待。 兰经理焦虑急切:“怎么在这里干等?难道这些混账东西没有好好招待您?我这就给他们一点教训!” 话音未落,大堂内的招待和服务生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石村先生一脚踩在这不争气的干儿子脸上。 “闭嘴啊!给我闭嘴啊!我要你亲自来接待!你喊这些废物跑到门前拦我的路,是要干什么呀?从我踏进这扇门开始,到你跑来我身前跪下!过了整整五分多钟呀!” 石村怒极,不断的蹬踏着干儿子的嘴,直到兰经理满嘴是血,牙齿也断了几根,狼狈的抬起头赔笑。 “对不起对不起干爹,对不起。” 经理应着石村先生的怒骂,一个劲的磕头。 “是我不对,我该亲自来接待您,对不起,对不起” 石村先生:“拖了那么久才来?你在接待谁?” 兰经理:“是执政官大人。” 石村先生骂道:“执政官他算个屁!整个尤里卡火山城都是我们爱神慈悲会的!是我们康雀·强尼会长的东西!” 这么说着,石村先生向侍应生挥挥手,轻车熟路的取来白夫人制品,倒上毛巾,捂住干儿子的嘴脸,为对方治伤。 “应龙,是不是这个执政官和你说了几句漂亮场面话,你听得开心了,就留在包厢里磨磨唧唧多喝了两杯,才把我这个做父亲的忘掉了?” 兰应龙一个劲的摇头:“没有!没有的!干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你要想清楚。”石村拍了拍干儿子的脸:“我们能有今天,全都仰仗康雀·强尼——是会长带着我们赚票子,买房子,泡马子。你怀里的妞,你兜里的钱,你滔天的权势,都是会长赐给你的。” 兰应龙:“是的,是!” 石村揪着干儿子的耳朵。 “哪天要是会长来夜总会,你还和执政官坐在一个包厢,叫这些喽啰去接送——到时候就不是我来踩你的脸了,明白吗?” 兰应龙:“明白,明白!” 石村与兰应龙交代完正事,要干儿子赶紧联系评审团几个靠谱的精英兵,约定好碰头的时间,他马上就要赶赴下一个地点,去见另一个干儿子了。 作为爱神慈悲会的重要骨干,石村拓真的时间非常值钱,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优秀打工人,不说这位东洋社畜,就说康雀·强尼本人,也是诸多财阀青睐的搞钱小天使,一天到晚工作强度极高,几乎是企业主带动了手下的员工一起内卷,才能将整个尤里卡火山城据为己有。 在这座城市,执政官恐怕连县长都不如。 地下世界不讲究名正言顺,搞钱不需要巧立名目,也不需要三七分账。 像劳伦斯·麦迪逊终生目标就是在四十八区打下自己的江山,越过罗本·范佩西与财阀们直接对话,成为秩序与规则的制定者。 康雀·强尼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 这位癫狂蝶圣教的掌舵者机警又残忍,与他的出身有关。 他在路演介绍[kingdom·王土]的主题乐园时潸然泪下,靠的不是演技,都是感情。 正因为他本人曾经就是广陵止息攻坚队伍的一员,受过相似的劫难,参与了真实的生存游戏,吃掉伙伴才苟活下来,比大部分人都清楚肉食主义者的不幸和幸运。 他依然称傲狠明德为boss—— ——是非常认可boss的管理方针,依靠钱财利益的集团是走不远的。 只有爱,只有丘比特能让无数人团结在一起。 从永生者联盟的高管那里拿到癫狂蝶圣教的offer(工作机会)时,康雀·强尼花了四十多年,终于来到了尤里卡火山城这座国际港的权力中心。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秩序的破坏,要远比建立来的简单。 这也是为什么康雀先生会那么忌讳枪匠的原因—— ——世上有些人是不可以惹的,一旦双方来到决斗环节,结果永远都是双输。 生意并不是强买强卖,是康雀先生遵循的铁律。 这个[强买强卖]还有个独特的说法,必须两者都在同一个生态位,都拥有为人的资格时,才能谈生意。 康雀先生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他的团队可以把活生生的人转变成货品,从而完成降维打击,用零成本的方式来做利润极高的交易。 交易的双方不是人与人,而是人与物——绑匪是不会和肉票谈条件的。 知道什么人能买卖,什么人不能买卖,是爱神慈悲会的卓越才能。 关于枪匠的事迹,康雀先生特别研究过。 无名氏的特长,按照康雀先生的逻辑解释—— ——枪匠的团队可以把活生生的变成凉飕飕的,从而完成降维打击,他们不在乎成本,富有富的饱和轰炸,穷有穷的战术穿插。 没有任何交易的机会,一切都围绕着傲狠明德的需求来办事。 尽管康雀先生知道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但在无名氏看来毫无意义,这群疯子绝不会考虑利益,他们只在乎对错。 骷髅会、玫瑰教、天国阶梯、小兄弟会和全能之手,黑德兰监狱与约翰·博格的次时代艺术生意,从这诸多的前车之鉴来判断—— ——无名氏是boss豢养的禁军,是地下世界最不讲法律,最不讲武德的一群人。 康雀·强尼花了那么多时间,花了那么大的心血,才在尤里卡火山城扎根,获得今天的地位与权势,他并不想与枪匠为敌,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仇小怨,就闹成双输局面。 用大白话来讲,他得知江白露被绑的那个瞬间,脑子里想的是[石村你个傻逼没事惹他干嘛?] 当然这句话是不能明说的,慈悲会长在属下和投资人面前,永远都是人畜无害的小天使形象。 他只是后悔,被林登·范佩西的法务和行政能力迷了眼,一时间用来施恩的人情杠杆做多了那么一点点——大意疏忽了那么一瞬间,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如今最好的做法,是把江白露小公主毫发无损的从[kingdom·王土]里请出来,把其他学生当做人质筹码,等到枪匠主动找上门,才有资格谈判,有资格玩一场猫鼠游戏。 这一切都是慈悲会长的设想,是非常理智且冷静的判断。在两个月之前,他还联合执政官一起自导自演,为了应付无名氏和广陵止息的线人调查,将零号站台彻底清空,把执政官请到前台来,应付九界车站的审查。 [part2·江湖人] 新巴黎夜总会的贵宾包厢里,兰应龙回到房内满头冷汗,像是下了刑场。 面对干爹的狠厉灵压,他不敢作任何反抗,与执政官大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如果不是为了攀附对方的关系,培养人情。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干爹的恩义呢? 此时此刻,他将这份屈辱全都化为怒气,取下皮带当做鞭子,抽在陪酒的几个妓女身上。 肥头大耳的执政官大人见状立刻说:“兰总经理!发生什么事了?您一回来就要打人,要是打坏了留了疤,这些美人就不好卖了呀!” 兰应龙阴着脸,要屋内十二位衣着暴露的年轻姑娘蹲成一排,也不说理由,顺着那白花花的背脊抽过去,心中立刻浮现出莫名的快意。 “哎哟!哎哟哟!”好色的执政官大人看的心疼肉疼:“您轻点儿!您轻点儿呀!见血了都!” 锋利的皮带扣在女人们身上留下一道道皮开肉绽的疤。 兰应龙骂道:“别管闲事!这是我的钱!我出得起!” 执政官敢怒不敢言—— ——这份怒气可不是什么[为妓女鸣不平]。 这怒气只是单单觉得,一个夜总会的老板居然连执政官的面子都不给。 他们从没有把这些妓女当人,像是在决定货物的归属和使用办法而争斗。 此起彼伏的叫喊就像是一曲交响乐,在兰应龙听来是如此悦耳。 等到他把怒气都宣泄完,让马仔小弟将这一批受伤的烂货送到化妆间去,治好她们身上的伤,方便接待下一批客人。 执政官这才敢开口说话:“兰经理” 兰应龙立刻说:“我干爹来了,因为招待你,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 执政官立刻会意:“哦!原来是怠慢了石村先生.” 兰应龙擦干净手上的血,把破破烂烂的皮带丢到一旁,脸上露出可怖的笑容,和执政官阴恻恻的说,“干爹对我印象不太好,我很难做。” “没关系!这事情交给我来办。”执政官阿谀奉承道:“我与汤姆斯家几个矿业老板有来往,刚刚联系上,下周就介绍给您,托您攥个饭局,一起聊聊生意的事情。” 兰应龙伸出手去,转忧为喜:“好说。” 执政官拿住兰经理的手,喜色溢于言表:“嘿嘿嘿” 与贵宾包厢喜气洋洋的氛围截然不同。 新巴黎的化妆间后台是人间地狱。 龟公老鸨站在旁侧,和凶神恶煞的安保人员一起,研读着林登·范佩西交过来的培训手册。 自从林登这位检察长卸任跳槽,来到尤里卡火山城,慈悲会的产业迎来了一次制度升级。 康雀·强尼没有看错人,林登是个人才,他知道如何让人屈服,如何让人听话,特别是在自我盘剥这点上,几乎做到了极致。 为首的老鸨要十二位姑娘脱光衣服,彻底丢掉为人的最后一点羞耻心,站在诸多保安面前展示丑陋的受伤躯壳。 “知道为什么兰经理打你们吗?” 老鸨表情狠厉,眼睛瞪得滚圆。 姑娘们不敢说话,她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根本就不知道上司之间的矛盾,也不知道店里店外发生了什么。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找不出任何理由和借口吗!连经理打你们的原因都想不出来?!” 老鸨厉声骂道。 “是我给你们发的工资少了?看不上这点钱?!觉得自己是个角儿了?能傍上大款一步登天?今天执政官和兰经理亲自来检验你们的工作能力,结果呢?还没开始就结束啦!” 龟公在一旁附和。 “今天谁被执政官碰过?往前一步,给大家做个示范。” 有两个小姑娘往前站,脸上身上都是血红的疤痕,精神萎靡。 老鸨接着问:“你们算是这批垃圾里唯二有点姿色,有点本事的两个人。给姐妹们指一条财路,分享分享致富经。” “我”左边那位妓女唯唯诺诺开口说道:“我想执政官应该是特别喜欢.特别喜欢皮肤白皙的.偏瘦一些的” 右边那位妓女打断道:“他喜欢看我笑。” “说得好!”老鸨眼神凶狠,与诸位生产工具讲到重点:“皮肤白不白,那是爹生娘养!你们可别指望兰经理给你们植皮美白!手术的钱都够买下你整个人了!还是这位明白事理,都来学学人家是怎么笑的!只要张嘴笑一笑,就能得到执政官的青睐,这笑容肯定带点玄机!”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其他的姐妹们跟着右边那位小姐姐一起笑出来。 她们拙劣的模仿着,忍受着辱骂和奚落,也要强颜欢笑,只怕笑得不够逼真,不够讨人喜欢。 等待其中九人模仿的惟妙惟肖了,剩下最后一个不合格的妹妹,被保安反复抽打耳光,却怎么都学不会。 “他妈的!”龟公怒火冲天,大声骂道:“小孩子看了你这个笑容都会被吓哭啊!你连海底捞的员工都不如!什么叫微笑服务啊?你懂不懂什么叫营业手段?我真的对你好失望.好失望啊!” 小妹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 龟公:“这个工作机会,是多少人跪在新巴黎门口求来的?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走运?有朝一日你嫁入豪门了,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呀。” 小妹两腿一软,就这么跪下来磕头:“谢谢.谢谢,是我不好,是我不够优秀对不起.是我不好。” 话已至此,到了休息的时间。 老鸨要保安给姑娘们擦药修补身体的伤口—— ——到了这个环节,就看见龟公厉声喊叫。 “这些女人都是公司神圣不可侵犯的财产!如果你们对她们有什么非分之想!要立刻开除!” 空气中汇聚着一种诡异且恐怖的氛围。 安保小哥大多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要去触碰年轻姑娘的身体,也不是一心只念佛经的出家人。 他们徒手给妓女抹完药,立刻传出几声暴喝。 “我看见他犯规了!” “他越界了!他有反应!” 两个心志不坚的安保人员被同伴指认,领到龟公面前。 这两个小伙子红着脸,仿佛犯下滔天大罪,眼神惊恐浑身战栗。 老鸨咧嘴冷笑,抬腿狠狠踢在马仔保安的裤裆上,疼得两个小哥佝身跪地。 “滚去禁闭室受罚。” 其他十个安保小哥真如太监,已经被制度磨灭了人性,连最基本的生理反应都没有了,是职场中的至强之人。为了拿到每个月三万多辉石货币的薪水,保住这份大富大贵的工作。 龟公如此说:“很好!” 安保队伍跟着吆喝,像是做到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是突破自我,坚持奋斗的结果。 从人群中传出热烈的欢呼,大家互相拥抱在一起,庆贺着非凡的团队功绩。 就在此时,从侧门厨房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新巴黎夜总会专门用来订餐的跑腿小哥,抱着二十多份盒饭,被保温箱和生活压弯了腰。 新巴黎的厨师团队已经被主营皮肉生意业务的团队卷没了,经理要求的营业理念是专业事专业人来做,不必在其他领域开枝散叶,做好服务业就行。 跑腿小哥放下饭菜,就和老鸨说起好话。 “领导,我攒到四万块钱,能不能给真由子赎身?” 老鸨刚拆开盒饭,听见这句话时,猛的抬起头。 一时间周遭的所有安保都像是触电一般,缩紧了身体,不再闲聊,目光炙热的盯住这跑腿小哥。 他卷曲暗黄的头发和憔悴的神情,就像是旧时代的包身工,做了很久很久的苦力活,终于有朝一日攒够了钱,可以为心爱的人寻回自由了。 老鸨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跑腿小哥:“怎么会没有呢怎么” 老鸨不耐烦的讲:“没有就是没有!” 跑腿小哥要往后台闯,被安保拦住。 龟公厉喝:“不礼貌了!不礼貌了哦!” “真由子!真由子”跑腿小哥挣开安保的手,只觉得有种深刻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这种巨大的阻力来源于哪里,它看不见摸不着,最终都变成了苦楚的悔恨和自责。 “我没有用!我没有用啊.” “真由子你不要嫌弃我啊.求求你了” “我挣不到那么多钱啊” 他慢慢跪下,却和身边衣着光鲜的兄弟们抱拳求情,因为没有受到粗鲁的对待,却不好主动发难,他依然是衣着整齐的,并没有受到殴打。 只是看着化妆间门扉上的小猫眼,试图找到爱慕的恋人。 他看着四周,突然两眼无神,痴痴的走到老鸨面前。 “真的不可以吗?是钱不够?还是我没有资格?” 老鸨沉默了一会—— ——终于开口。 “林登老总来以后,真由子的业务能力很好,提到花魁去了,她很聪明,涨价了。你这个四万块,只够买她两天。” “两天?”跑腿小哥愣了那么一会,喉舌干涩嘴唇开裂:“两天.两天啊.兰经理在不在?兰经理兰经理在不在” “你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龟公不耐烦的说:“兰经理就算在这里!也不会见你的!” 跑腿小哥抓住龟公的衣服:“兰经理在的是不是?我想见他!我想见见他!我” 听到后台的吵闹声,兰应龙给评审团打完电话,就跑来查看情况。 “什么事?” “兰经理!我想见真由子!”跑腿小哥刚想冲上去,把小皮包打开,把四万块钱都递过去,“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我挣到四万块,只要我能挣到这些钱不是说好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安保人员立刻把这闹事的怪胎轰出后门了。 兰应龙骂骂咧咧的:“他疯了呀!换个送饭的,他妈的.” 老鸨赔笑道:“这不是显得您业务能力强么?经理” 龟公:“对啊对啊,只有经理您能培养出那么厉害的姑娘,把这家伙的魂儿都勾走了。” 话音未落—— ——经理身后又响起敲门声。 正当屋内的皮肉生意金牌销售团队,还在为跑腿哥的执着感到烦躁不安的时候。 门自己开了。 具体来说,是九五二七用两根牙签,把它撬开的。 小七捏着四万块钱,与经理人说。 “我本来只想找你的干爹谈一些事,托这个小哥来问一问,看看你们经理在不在,可是现在临时改主意了。” 安保想来拦路—— ——小七从狭窄的门框挤进来,顺手抽走小哥腰间的枪。 说时迟那时快,那走在最前边,最凶最恶,恨不得立刻来抢功找死的走狗下巴一凉。 冰冷的枪管也变得炙热,跟着子弹爆鸣的狠厉音符,天花板上沾满了头骨和脑浆子。 小七抱着安保小哥无头尸首,举枪威胁。 “你应该收下这笔钱,要说到做到。” (本章完) Act.5 The One·那个人 [part一·稍事片刻] “你应该收下这笔钱,要说到做到。” 九五二七说完这句话,肩上的无头尸首如瘫软的泥巴落在米色地砖上。 血一路蔓延出去,陡然爬升的血压让这可怜虫的尸体像是开了喷泉水阀,鲜红的放射状颜料撒在屋内安保人员的衣服上。 紧接着就是死一样的寂静,不像预想中那样吵闹或混乱。 兰应龙的狗腿子还在等待主人的命令,诸多安保人员将经理人护在身后,按住腰间与内袋,随时准备取出配枪迎敌。 “阁下何方神圣?”兰应龙掏出毛巾,擦干净脸上的血,嘴角不自然的抽搐着,似是极怒极恐,又不能立刻发作,“找石村先生所为何事?” 九五二七一手持枪,一手交钱,当着复读机。 “你应该收下这笔钱,要说到做到。” 兰应龙不理解,他不明白这四万块钱辉石货币意味着什么。他仔细思考着,回忆着——两个月之前?或者是更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和那个跑腿的确实这么说过,只要他能搞来这笔钱,就能为真由子赎身。” 九五二七:“yes。” 兰应龙:“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事情怪我,没有和他讲明白说清楚,真由子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九五二七:“yes?” 兰应龙:“侍者大人,你是第一次来尤里卡火山城吗?” 九五二七:“yes。” 兰应龙:“那你得听我慢慢来把这件事说清楚了。” 他指向身后的化妆间小屋,情绪平静,语气和善。 “在一个月之前,真由子作为秀女,参加了两场宴会,第一场她服侍的对象是慈悲会的经纪人,得到不错的评价,于是身价也水涨船高。” “第二场宴会,她还给了我们团队一个惊喜,她能登台献唱。当晚就被投资人买走了。” 兰应龙的表情非常有意思,那是一种遗憾中又带着点窃喜的感觉。 “有些人就是这样,她们拥有的天赋与才能,是别人再怎么劳碌,再怎么辛苦,也追不上的——她能挣很多很多钱。” “要我来亲口戳破这个谎言吗?刚才这位管事说的事情呢,其实是假的。” 经理招手,给老鸨轻轻抽了一耳光。 “她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与那位跑腿的小哥哥说,四万块能买到真由子两夜,这是骗人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听明白了吗?” 九五二七恍然大悟:“哦!” 兰应龙抿着嘴,眼神阴仄,只怕这疯婆娘不讲道理胡乱开枪。 “那么侍者大人,你要我收下这四万块,是什么意思呢?我斗胆问一句,难道你是觉得,我做得不对?” 九五二七没有讲话,也没有放下枪的意思。 兰应龙接着说—— “——门外那个跑腿的小哥哥不能和真由子在一起,我也感觉到很痛心,可是这是好事,这真的是好事。” “他们之间隔着两个世界,两个不同的世界,想要强行在一起,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悲哀。” “侍者大人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你能看见他挥拳,你能看见他流泪,你要去问他自己!” 兰应龙像是受了委屈愤愤不平。 “你去问问他,问问真由子,他们真的有机会,有资格在一起吗?” “这些人都是自愿来到我这里工作的喔。没有人逼迫他们,我也没有伤害过他们。” “反倒是你,二话不说撬开我夜总会的后门,开枪杀人一气呵成,现在还拿枪指着我,你是要为谁主持公道呢?” 这么说着—— ——不知不觉中,兰应龙慢慢后退,在安保队长背心写下一行字。 [等我躲到大堂去,精英兵马上就来了。] [杀了这个疯婆娘,她多半脑子有点问题,把尸体留下,我要亲自料理。] [小李(已死的保安)的安家费我会安排好,别担心,你要是死了,我会给双倍,你的母亲和姐姐都能过上优握的生活。] 九五二七:“你再往后退一步,就能看见自己的脑浆子了。”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是么!”兰应龙的眼睛变得通红,血压陡增怒目圆瞪。 保安的副武器是fn57,枪弹的破甲能力极强—— ——经理费尽口舌说了那么多,究其原因还是惜命。 他不知道这个突然闯进后门的疯婆娘到底在想什么,他很恐惧,非常害怕。从对方身上暴露出来的灵压,或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狠厉行径。 这一切都叫他吓破了胆,躲在安保队伍里却像是穿着开裆裤游街的小孩子那样,几乎有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谁派的你来的?!这些都不重要!别再拿着那四万块钱逼逼叨叨了!” 兰应龙怒吼着,是虚张声势却强要打起精神。“这么点钱能买到什么呀!你刚才杀了我的保安!他至少值十八万辉石币,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 ——话音未落,九五二七开火了。 房室内爆发出子弹的轰鸣。 她只开了两枪,立刻往后门旁侧躲闪。 房内枪声如雨,安保取枪反击的架势训练有素,他们跟着墙体外的脚步声,举枪打向墙面,石砖墙漆迸发出一个个恐怖的坑口。 兰应龙回过神来,身旁的老鸨与龟公脑袋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槽牙和舌头了。 换源app】 他的内心只有恐惧惊疑,如果这疯婆娘的第一射击目标是自己,恐怕脑袋也早就变成碎裂的西瓜。 这婆娘是不敢杀我吗?哈哈哈哈...她忌惮我的干爹!一定是这样! 没等应龙想太多,他要跑去大堂按下警报器,再过几分钟精英兵来了,喊上警视厅的人一起调查,一定能把那娘们抓回来。 “老板!要追出去吗?”安保队长低声问。 兰应龙:“别追了,穷寇莫追,你们保护好我就行。” 就在主仆二人赶去大堂的半途—— ——守在后门房室警戒的安保团队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七哥杀了个回马枪,她从排挡饭店花了一百来块弄了两罐天然气。绕了个大圈,丢回了夜总会正门。 “我也不和你弯弯绕绕了,兰经理。” 燃气阀发出嘶嘶啸叫,一个滚去前台,一个滚到大堂与化妆间后台的通道里。 “我要你说到做到信守承诺,你却一直在和我谈钱,讲你多么无辜,多么善良,这世界运行的规则是怎样的,尤里卡的风土人情如何如何——我想呀,我俩肯定聊不到一块去。” 九五二七举枪爆射—— ——火焰气浪将一楼的玻璃都震碎。 江雪明从二楼翻下来,给爱人塞了两匣子弹,是探查环境时搜到的战利品。 雪明问:“里面还有二十一个作战单位,你需要多少时间?” 九五二七接走弹药,检视枪械:“五分钟左右。” 雪明:“留个活口。” 九五二七:“那就得十分钟了。” 雪明:“没问题。” 九五二七:“你呢?” 江雪明看向海滨道路远方的装甲车,如果按照满载来算,除非是印度军籍,应该有八位精英兵已经赶来。 “我们俩的约会,没有迟到的说法,都是我等你,没有你等我。” 在平静且喧闹的三十秒里。 如此矛盾的两个词叠加在这条海滨风光带上—— ——平静的原因是,小七需要等待一楼房室的毒害气体都散光,热气流会冲向二三层。浓烟散去的一瞬间,才能进房搜楼。 ——喧闹的原因是,街道之外的海滨沙滩旁,一颗颗椰子树歪着脑袋晒着太阳,在庞贝大海的映照下,隔壁门店与临街人行道的人们都大声叫喊着,纷纷开始举起手机现场直播,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得考虑撤离了。 “雪明,我真的好生气呀。” “三十秒内能说完吗?说不完回头再聊?” “不行,我得现在说。” “好,你讲。” “这群畜生东西逼良为娼,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人不当人,要当做奴隶,当做私有财产——我很难想象这个爱神慈悲会的老大,到底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人渣。我要扒了他的皮。” “你还有这手艺?需要助手吗?白医生?” “漂亮话说完了,我要进去大开杀戒,亲爱的,我需要亲亲能量。” [part2·生死簿] 雪明应着小七的要求,一手抱住七哥的后脑勺,亲吻爱人的同时调好了腕表的倒数计时。 小七提枪进门,随手打爆了脚边装死的安保人员。 这小哥已经在爆炸中失去了下半身,想苟延残喘多活一会,听两枪子弹爆鸣打断他的持械手和胸椎骨,紧接着眼前一黑,头颅裂成两半。 大堂内遍地哀鸿,侍应生和服务人员的头发都叫热流恶焰烧光,壁画还留着液化气炸弹爆燃的残火。 兰应龙躲在ktv包间里瑟瑟发抖,往门外偷偷瞄了一眼。 就看见那个女人快步走向收银台,躲在大理石台下的安保已经奄奄一息,还想举枪还击,叫敌人一脚踩上脖颈,似乎是害怕这安保复活,子弹双击爆头。 酒水间有十二人保存着一部分战斗力,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却不敢贸然走出商超货架。因为大堂外边的动静实在吓人,他们甚至觉得新巴黎是不是受了坦克的炮击。 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小哥往外窥探,看见ktv包房瑟瑟发抖的兰经理,这小子还想叫嚷几句,想让兰经理过来避难。 “喂...” 不过下一秒,他就明白兰经理到底在怕什么了—— ——他感觉头顶有一根滚烫的枪管已经抵住百会穴。 “砰”的一声。 小七抱着枕头挡下血沫和骨片,紧接着关上门矮下身,躲开屋内的枪弹,来到商超侧墙。 她抬起手,与兰经理隔了不到十来米的距离,一手比作噤声意味的手势,钢之心迸发出耀眼的光辉。 兰经理表情扭曲,两只手无力的支撑着身体,从ktv包房的主唱台爬起,瘫坐在冰冷的砖墙旁,想抓到点什么,什么都好。 最好有把枪! 最好能还手! 可是他做不到... 小七默数着屋内的枪声,这些神智清醒的安保人员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没有一股脑全部把子弹打光,而是交替换弹。 商超大门上,红木门扉多了四十多个弹孔,她随手朝着兰经理开了一枪。 “嗷!啊啊啊啊!别杀我!”兰经理的大腿中弹,立刻发出好似杀猪的惨叫。 小七持枪屏息,听声辨位。在廊道侧墙瞄准墙体之后的人。 这装饰墙的材料不过两侧松木板作隔断,子弹能轻而易举的打穿它。 在大门把手拧转的瞬间—— ——小七几乎以七十度的夹角打爆了救主心切狗奴才的头壳。 紧接着像是点兵点将,听见门内仓促的枪弹还击,她照着声音的源头一个个敲过去。到了最后两个目标,还能听见些许哀嚎悲鸣,枪声也停止了。 她拽着兰经理的头发,来到破破烂烂的大门前。 屋内最后两人保持警惕,看着酒水间地板上的酒液与血,看着同伴们被各个方位穿墙爆杀的尸首,内心有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门动了!门动了!” 其中一人刚刚发声,举枪要打。 子弹击穿了兰经理的臂骨,惨烈的哀嚎传进来,叫安保小哥不知如何是好。 兰应龙骂骂咧咧的:“别打了!他妈的是我!” 最后两位幸存者不约而同愣在原地,靠左的那位脑袋瓜一下子就变成了水果沙拉。 靠右边那位终于回过神来,看清经理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都是烂肉疮疤,被敌人提着头发抓住脑袋,慢慢往门里送,以及经理腋窝处递出的枪口。 九五二七:“把枪放下,我保证不杀你。” 兰应龙:“听到了吗!把枪放下!” 九五二七与最后一人讲:“不像你老板,我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最后的幸存者神情镇定,慢慢句身放下枪械,丢到七哥脚边。 九五二七丢开兰应龙,举枪朝着敌人扣动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 ——兰应龙骂骂咧咧的:“他妈的你说话不算话啊!” 安保小哥双手抱头,生怕脑袋开花,也是冒出国骂来:“操你妈的!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 从fn57的枪膛处,敲下致命的[卡哒]声。 “sorry啦...”九五二七嬉皮笑脸,抽动套筒退出哑弹,“它觉得我不守信用,也不帮我,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算你走运。” 兰应龙松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刑场。 安保小哥也是如此,吓得裤裆冒出腥臭尿液来。 不过下一秒,小七踢起敌人的枪械,拿到手里扣动扳机。 安保小哥一颗心刚回到肚子里,又要冒出嗓子眼儿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这支fn57受了摔落冲击,还泡了酒和血,根本就打不中人。 小七打掉五颗子弹,全都是人体描边,听见酒瓶叮叮当当爆炸碎裂的动静,她捂着脸翻了个白眼,径直朝着敌人走去 安保小哥使劲踢踏双腿,先是掩面挣扎了一会,终于发觉自己毫发无损,立刻凶性毕露,抽出格斗短刀准备肉搏。 他起身想要还击,要把老板救下—— ——就看见小七随手抓来玻璃杯,砸在这最后一位幸存者面门之上。 取走仅有的一瓶葡萄酒,她将瓶口一端照着敌人的嘴巴捅进去。拿住敌人的持械手,反曲敌人手臂用全身的力气压回这走狗的肚腹。 等到血迹把小七的脸都染成赤红一片,她把怀里的敌人放倒,对着红酒瓶狠狠踩了一脚,终于确信这家伙不会复活了。 回过头来—— “——到你了。” 九五二七从酒品展柜的冰桶里取来一些水,洗干净手,从红彤彤的脸上擦出一点点肉色。 兰应龙嘶声吼叫着:“我警告你!我警告你们!我...我的干爹...我干爹的精英兵都在路上了!都在路上了啊!” 话音未落,装甲车冲进大堂,撞碎了沿途的小喷泉和大理石桌台。 车辆冲进酒品商超,撞裂了小七身侧的装饰墙。 兰应龙捂着大腿的伤处,头发也不剩下几根,但是要笑出自信和强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死吧你!等死...” 江雪明从车上走下来,与爱人一样,往冰桶里取来一些水,想把脸洗干净。可是他看见冰桶也是红彤彤的,没有一点干净水了,有些难办——因为手上都是血,没有办法拿日志出来记功德,写罪过。 于是江雪明问:“兰应龙先生,洗手间怎么去?” 精英兵的手臂被装甲车撕断了,挂在汽车的前鼻保险杠上,冲进酒水商超的那个瞬间带到半空,打中吊灯,终于扯断了肉沫子,突然落下—— ——这条断臂掉在兰先生怀里,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无声的故事。 Act.6 Pump It·加油 [part1·请君入瓮] 酒厂废屋,兰应龙的头套被雪明揭开,一桶凉水浇上去,他就立刻从失智恍惚的状态中醒觉。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我?” 兰先生依然搞不清楚敌人的真实来意。 “要多少钱?要多少钱能买我的命?你只管开口.” 雪明选的地址,是十多年前就改制破产,最终废弃的酒厂车间工具房,这里绝不会有人来巡视,夜色渐深,依稀能听见一千多米之外,工人安置小区的篮球场上传来的动静。 兰应龙的肉身经过授血改造,伤口已经自行止血,不过弹片依然留在体内,手臂与大腿传出钝痛瘙痒——逼得他在椅子上不自然的挺身扭腰。 雪明没有说话,和爱人手牵着手,坐在兰先生面前。 他们两人的手依然带着血浆污渍,一时半会很难洗干净。 他们坐在两张椅子上,都是从夜总会大堂运来的,两人中间搭着一张小桌,把烟灰缸倒扣当扶手,就这么十指相扣,钢之心也碰在一起。 薪王的光芒能照亮庞贝大海,照见远处数千公里之外,香巴拉的彼岸风光。 当最后一点阳光消失,雪明和小七的上半身就藏进黑暗里。 黑夜中只能听见呼吸声,像山岳一样的精神重压几乎要将兰应龙碾碎。他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你们想找我干爹是么!事情都是他干的!和我没关系!我没错啊!” “我也是受害者!我是无辜的!” “不要杀我,没有我了,还会有其他人来接管我的生意呀!” “都是石村那个畜生的错!都是他的错!我是被逼无奈才帮他做事!” “侍者大人.” 江雪明:“石村拓真在哪里?” 兰应龙:“手机!给我手机!我帮伱们联系!” 白青青:“我不相信你。” 兰应龙:“干爹没有固定的居所!你要约见他,就只能相信我!” 江雪明:“你是中国人,认一个日本人当干爹?” “尤里卡不在乎国籍!这座城市人人平等!只要你敢吃人!它就会回报你!”兰应龙信誓旦旦的说:“我是为了活下去才这么做的!这是尤里卡火山城的游戏规则.两位大人” 白青青:“别说废话。” 兰应龙挣扎着,想从椅子上挣脱,想要跪在雪明面前。 他紧张激动的说。 “新巴黎被你们炸了,街区的眼线肯定已经把这个消息” 话音未落—— ——雪明抛出去一个包装袋。 兰应龙低头一看,心凉了半截。那饺子的包装袋里,内容物是一根根手指头。做了游隼的纹身,是爱神慈悲会战帮团队的标记。 如此一来,恐怕新巴黎夜总会周边的十四个线人已经遇害身亡哦不!应该叫伏法受诛!是伏法受诛!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干爹还不知道我兰应龙被抓走的消息!我真的是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刚才你说.”江雪明撑着下巴,佝身向前,“就算你死了,也有人来接管你的工作.” “不不不不!不不不!”兰应龙立刻改口:“我很重要!我很重要!干爹绝不会呸!石村那条老狗绝不会放弃我!我很有用!” 江雪明:“证明给我看。” 兰应龙瞪大眼睛,挺身探头,从脖颈处的皱褶皮肤里探出一部分金属物的光泽来。 “这里!我脖子这儿有钥匙!账本和金库都在我手里!” 雪明和小七交换完眼神,上前取走了这片钥匙。 小七从战利品中拿出蓝先生的手机,刷脸解锁,拨号通话。 “把他约出来。” 等到电话接通—— “——评审团准备好了吗?”石村拓真还在开车赶场,市区有十二家妓院的账目核算业务考察,都要他亲力亲为。 兰应龙:“都死了!石村先生!” 石村拓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枪匠会来,但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只得抱着最后一点幻想,把车停下,走到海滨道路僻静的地方,“怎么死的?” 兰应龙看了一眼江雪明,不知该如何回答。 雪明点下手机的免提键—— “——你好,石村拓真。” 这是石村先生第一次听见枪匠的声音,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改用日语骂道:“混账东西.要是你敢动我干儿子一根毫毛.” “请你冷静一些,石村先生。”江雪明语气温柔,提醒着石村先生。 石村拓真:“哈哈哈哈!真是可恶又可笑呀!你杀了我的人,还绑了我的儿子,现在要我冷静下来?” 江雪明:“我要你冷静下来——石村先生,我的学生们,还有我的妹妹,都在你的手里。” 石村拓真没有说话,想到康雀会长对枪匠另眼相看,他只是握紧拳头满心不甘的看着海滨风光。 江雪明用中文继续说道。 “生气的人应该是我,紧张激动的人也应该是我,不该是你,石村。” “现在我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只要你愿意开口,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会把兰应龙放回你身边。” 石村拓真改用蹩脚的中文说:“你的妹妹,还有学生们,都没有死。没有受伤,但是没有食物和水——活不久。” “我们能见一面吗?”江雪明凑到手机旁边,语气亲切友善。 石村拓真:“和你妹妹吗?康雀会长原本就是想,托付我,要精英兵,把你的妹妹从我的魂威中请出来——可是你这个无耻混蛋,居然杀” “我想和你见一面。”江雪明打断道,反复强调着:“我想,和你见一面。” 石村拓真眼神频频闪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康雀·强尼反复提及的事情,就是不要去招惹枪匠。可是如果先下手为强,把枪匠杀死,不就什么都结束了吗? 可别觉得石村先生天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他的故国将领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能杀死枪匠,送去给客人的菜单就不必收回,也不会失礼。 只要能杀死枪匠,康雀会长一定会明白,谁更强,谁更美,谁更值得关注! “你要我,亲自接走应龙?石村拓真兴奋起来了:“地点在哪里?” 江雪明:“你一个人来?” 石村拓真:“没问题。” 江雪明:“我事先说好,这里视野不错,如果你带了其他人” 石村拓真打断道:“我也很想见你——枪匠,我对你非常感兴趣。” 江雪明:“把位置共享打开,gps会告诉你怎么走。” [part2·小小的惊喜] 石村拓真可没那么天真—— ——单刀赴会?这种傻事他绝不会做! 得到地点信息时候,他立刻召集了附近城区的精锐兵员,临时调令七十多号兄弟,从[kingdom·王土]中喊出一半的犰狳猎手,共计一百五十人,兵分六路向着酒厂废屋杀去。 这些兵员对付过灵能者,绝非新巴黎夜总会里的安保,不是什么臭鱼烂虾,是爱神慈悲会的主要战力。 犰狳猎手中还有兄弟好心好意的提醒石村先生。 “这事儿要不要和会长说?” 石村颇不耐烦,调集车辆兵马已经花了不少功夫,要是再慢几步,让枪匠跑了怎么办? 他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奇怪—— ——尤里卡火山城只有一个出入口,在大平原临近庞贝海滨的裂谷之中,有三关五卡十六个哨所。 这些哨所接待出入车辆和人员,都要做身份登记,除非他们用了假证件假脸皮,不然慈悲会的眼线怎么发现不了枪匠呢? ——难道他们会飞吗? 车队一辆一辆开进酒厂的旧街—— ——街坊们好奇的打开窗,篮球场的阿叔阿伯也不约而同的停下,眼神中有强烈的仇恨心。 有个老太太望见爱神慈悲会的徽章印记时,从三楼往外把孙子的婴儿车当投掷道具砸到前车的挡风玻璃上。 “他妈的造反了!”司机脸色突变,想停车去杀人。 石村先生阴着脸:“接着开!别停!别浪费时间!回头再来算账!” 这家酒厂还没关停的时候,是尤里卡火山城朗姆酒的重要产地。 朗姆酒对于海员和航运贸易来说,都是便宜又好喝的珍宝—— ——爱神慈悲会把厂子买下,停了甘蔗原料,停了高温蒸馏车间,停了所有的厂房。给员工们办退休,给他们发最低生活保障金。给他们修篮球场和老年活动中心。 代价是什么呢?代价是朗姆酒价格水涨船高,代价是酒厂旧城区的老人们,眼睁睁看着儿女去做贼寇,去当妓女。 这也是康雀·强尼对石村说的道理,一条路走不通了,生命自然会找到另一条出路,人们总是要活下去的,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什么都愿意干。 离厂街内部道路的废屋还有四百米的时候,石村拓真要兄弟们下车步行,免得打草惊蛇。 他们在车尾箱处换上避弹衣,各个编队fob一应俱全,是对付恐暴团体的专业战斗队伍。 提上枪械检查装备,各类爆弹也不要忘记,一百五十人分为十个小组,从六个不同的方位往废屋摸去。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石村拓真的电话响了。他立刻警觉四下观望,除了寂静的夜色以外,没有任何声音了。疑神疑鬼的接通电话。 枪匠:“你和我说过,不会带其他人来的。” “我一个人来见你。”石村拓真还想狡辩:“这些人只是来护送我,不会做别的事情。” 枪匠:“那请你现在下车,往废屋来,让其他人留在原地。” 石村拓真:“好” 这么说着,石村先生没有挂电话,也没有下车—— ——他要队员们立刻靠近废屋,去搜房清楼。 先锋队伍有二十六人,打头的小组往屋内投掷闪光弹,立马破门而入持枪警戒。 过了二十来秒,从fob电台传出解除警戒的号令。 人质椅上绑着大鲨鱼玩偶,兰应龙早就被转移了。 先锋队的领袖说:“屋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布娃娃。” 石村先生骂道:“你他妈到底想干嘛?枪匠?你要我来见你,我人已经来了!可是.” 话音未落,从电台中传出凄厉的惨叫。 那是驻守于废屋西南处花坛的两个小组,枪声乱成一片,已经发生交火。 “妈的!他们在打什么?”石村百思不得其解,戴上夜视仪,往远处眺望,就看见百米之外的小组背靠着背聚在一起,动作僵硬,紧张的持枪射击。 枪焰向着更远方的枯败树丛射去,子弹打在厂房的石墙砖瓦上。 在下一秒,这两组人没有任何征兆,只是在一片黑影笼罩下,如狂风刮过一吹就倒的麦子,身体瘫软跪地成泥。 十数秒过去—— ——石村拓真感受到了强烈的灵能波动,发生交火的地区迸发出来一种恐怖的威压。就像是大海搅动潮汐,终于把这股威能带到了海岸边,拍在了他的脸上。 恶心与晕眩感袭来,几乎逼得石村先生捂住口鼻,险些吐出来。 他按住脑袋,揉弄着太阳穴,只觉得大脑里进了虫子,正在啃噬颅脑的元质,这种不适感几乎要将他逼入完全疯狂的境地。 有什么东西在屠杀他的兵员!那玩意绝不是人类!没有哪个灵能者会迸发出这种等级的灵压! 哪怕是康雀会长这样强大的闪蝶!也没有如此恐怖的灵压! 是灾兽吗?还是其他的未知伟大存在? “枪匠!你在干什么?!”石村拓真惊声尖叫,对电话嘶吼着。 强烈的灵能波动已经让电磁信号都失真,手机也停止工作了。 “你清醒一点!这是什么邪法魔术啊?” 前座的司机两眼暴突,仰面朝天长大了嘴,口吐白沫身体抽搐,像是在异常的灵压环境中失去了意识。 石村已经是闪蝶,还能抵抗灵压的侵害,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终于开始讲和求饶。 “你知不知道!你有一步登天的机会!何苦为傲狠明德卖命!?你展现出来的力量它.” 话说到一半,石村就看见车窗外的巨大暗影,吐露出一对金灿灿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车内。 远处的兵员队伍凄厉的嚎叫着,如见到不可直视的古神,皆是两眼冒出血泪,跪倒在地几乎昏死。 两个黑漆漆的影子逐个持枪打头,收拾战场的残兵,那是小七和雪明在工作—— ——唯独傲狠明德的贴身侍者来到了石村先生身边。 猎王者长着一对猫耳朵,她与红山石保持融合状态,身上散发出梼杌恶兽的恐怖威压,慢慢打开车门。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boss跳上猎王者的肩,是御驾亲征,来到了尤里卡火山城。 “什么叫[何苦为傲狠明德卖命?]——你在挑拨我和枪匠的关系吗?” 不好意思,今天头疼的厉害,比较短。身体太差了。 (本章完) Act.7 Cat People·豹纹辣妹 [part一·跳舞吧] 酒厂废屋的嘉宾多了一位。 兰应龙和石村拓真坐上柔软的棉布椅,他们的手被绑在一起,正好与雪明和小七最早的坐姿一样。 这对父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外的枪声此起彼伏,放眼看去,两个黑漆漆的身影在打扫战场。 石村先生认得那身装束,那是无名氏的闪蝶衣,在癫狂蝶圣教眼里,那套衣装散发出来的金蓝折射光是天敌的特征,只要它出现在零号站台附近,对当地的教派战帮来说——如果不出意外,那肯定是要出意外了。 傲狠明德的无差别灵压攻击,将这方圆一公里的所有生物都驱逐出境,这头勐虎散发出来的可怕信息素叫爱神慈悲会的精锐士兵们吓破了胆。 兰应龙的处境与门外的好兄弟们差不多,已经吐光了胃里的存粮,两眼翻白昏死过去,身体抽搐神经过敏。肚腹中的蒙恩圣血也开始发作,脸上身上都是赤红的斑疮。 好猫咪坐在猫爬架女士的大腿上—— ——它抱着石村拓真的佩刀,慢慢将刀子拔出鞘,金灿灿的眼童审视着这柄利刃。 “挺有品位的嘛。这铁条子锻造工艺搞得不错呀。和我的早期作品有的一比了。” 石村拓真不敢讲话,他千思万想都没有料到,傲狠明德居然会亲自跑到尤里卡火山城来。 紧接着boss将刀子递给猎王者,表情变得冷酷澹然。 “砸了,什么档次,跟我乘客用一样的。” 猫爬架女士接走石村先生的刀子,摘下手套,露出伥鬼化的十指,捏住刀刃和刀柄,就这样当着石村的面,将他的家传宝刀折成两段。 叮——的一声脆响。 石村先生的心也跟着碎了,他想说点什么,却害怕惹怒了地下世界的最终boss,只想苟且偷生却止不住的流下眼泪。 猎王者在掰刀子的时候,还借了boss的一点神力,两臂胀紧肌肉的瞬间,那灵压的波幅愈发恐怖,兰应龙像是从昏睡中惊醒,脖颈处的表皮跟着抽搐颤抖,浑身冒出成片的冷汗来,脸上的斑疮跟着爆开,恶臭的浓浆组织液也喷洒出来。 这些弱小的授血单位,在boss面前,就像是见到太阳的真菌虫豸,稍稍强烈一点的阳光就能将它们晒死。 石村拓真霎时感觉喉头一紧,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气管被陡然膨胀的血管挤压着,他脸色铁青,跟着炸裂的灵压波动开始挣扎,几乎无法呼吸了。 boss挥起小爪爪—— ——门外传出剧烈的呕吐声。 小七揭开面盔,当场吐出来了。 她也受不了boss这种等级的灵压,哪怕爱人就在她身边,从钢之心的另一头能得到一些庇护,但刚才掰刀子这下,切实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弓着身,抱着枪,刚刚把两条敌人的尸首拽到门外,清点数目,紧接着像是肚腹受了一拳。 “呕————————” 她把午晚两顿饭吐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喉口食道传出胃酸的强烈灼烧感,满脸都是眼泪了,才有机会说几句话。 “拜托...” boss满眼无辜:“你确定不是怀孕了?” 小七从携行包里掏出验孕棒,使劲的摇了摇头。 boss与枪匠问—— “——收拾完了吗?” 雪明清点完尸首的数目,与厂区的车辆都对得上,终于松了一口气,扶着爱人回到废屋里。 “都在这里了。” boss看见门外堆起来的尸首像是塔楼,要不是这对夫妻酷爱爆头,只一百五十多个人头也能攒成一座京观。 “收收味儿吧。”boss与猫爬架说。 话已至此,猎王者从携行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把呼吸阀罩怼上口鼻,深深吐出一口黑雾浊气。 boss的红山石就此脱离了猎王者的肉身,那猫耳猫尾和金色的线性童特征也从猎王者的身上消散。 四周的灵压波动渐渐正常,石村先生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他刚想说点什么,就立刻被boss一耳光打断。 “闭嘴,没叫你开口,先给我安静一会。” 小猫咪从猎王者腿上跳下,依然是用两条腿走路,它步伐嚣张,随手一挥从空气中抓来一团黑漆漆的气团,变成墨镜的模样,一摇一摆的走出废屋大门。与枪匠和小七亲切的张开手臂,像是在欢迎自己的得力干将。 “石村拓真,你是康雀·强尼的干部,我调查过你。” boss跳上枪匠的膝盖,一路顺着闪蝶衣的膛线纹理,坐到枪匠的肩膀上。它翘起二郎腿,往枪匠的面具,也就是闪蝶衣的多媒体中心按下远程遥控开关。 旧酒厂的工人广播室里传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紧接着早早安排好的唱片机开始工作。 “我会亲自跑到这里来,因为这鬼地方一直都没通车。” boss的声音浑厚有力,这是它的招牌戏法,只要它想,任何年龄男女老幼的声音,它都能模彷。 “铁路铺不进来,从黄昏隘口到尤里卡这七百多公里都是又平又直的道路。但是这二十几年,尤里卡的执政官换了一个又一个,都能以各种借口各种理由,不去配合交通署的工作。” 小猫咪拍了拍雪明的手臂,雪明立刻会意—— ——他往前伸手,boss就顺着臂膀攀爬,来到石村拓真面前。 “我知道你们很有钱,富得流油,因为香巴拉的入口在这里,轮船的运力要远超火车。只要一天不通铁路,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个独立于铁道系统之外的国家。” boss摘下墨镜,盯着石村拓真的眼睛。 “它是摩纳哥,是安道尔,是沙特阿拉伯,是避税天堂,是黄金海岸,是温柔乡。” 它伸出爪子,轻轻鼓掌,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么肥的一块肉,就建在我铁路旁七百多公里之外,你要问我为什么会亲自跑到这里来?这不是很正常吗?” 它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瓜—— “——我刚刚睡醒,精力充沛。想吃几个癫狂蝶圣教的小孩补补身体呀!” 石村拓真看见傲狠明德那血红的舌头,还有白森森的尖牙时,有种强烈的晕眩感。 那种感觉用奇妙的比喻来说—— ——就像是你刚准备十五农民开矿,单兵营点下去要集结部队。 但是你的对手已经allin带着全家老小a了过来,没有做任何保留。 而且这位对手还挺有艺术细胞—— “——这首歌是大卫·鲍尹的《catpeople》,也是我侍者魂威的真名。我一直都很喜欢,非常喜欢,叫她[catpeople·豹纹辣妹],容我半场开个香槟,开始跳舞吧。” 这么说着,boss站在雪明的手臂上,扭腰送胯摆动尾巴。跟着广播站上了年头的老肥(lofi)音质,尽情的展现它的骚情与放荡。 傲狠明德:“如果你想活下来,石村拓真,试着取悦我,跟上节奏。” 如此残忍且怪异的要求,石村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 ——他看着另一位穿着闪蝶衣装的战士,将手铐解开,放他自由。 他试着站起,手足无措的看向傲狠明德,看向那眉飞色舞的凶兽。 boss:“你在等什么?嫌自己命长吗?” 石村拓真尴尬又迷茫,他看了一眼干儿子。 兰应龙被解开之后,立刻挤出满脸笑容,跟着音乐拍起手来。 石村先生又看了一眼两位杀神,如果把猎王者算上,那是三位活阎王。 他终于屈服,开始点头磕腿,抖动膝盖。 boss舞得火热:“啊对!对对对!对!” 石村终于找到了一些快乐—— ——是发自内心的,好像从繁忙的工作中脱身。从沉重的令圄中解脱。 “步子大一些!”小猫咪在雪明的手臂上,就如独木桥上的芭蕾舞者,它非常灵巧,运动量几乎超过了收获季以前好几年冬眠期的总和:“热情!热情!摇起来!” 石村先生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他只觉得心灵到肉身都受到了侮辱,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嗯!嗯哼哼!嗯哼哼!~”小猫咪造作的眯眼摇摆,颇有一种慵懒的挑逗意味:“你怕黑吗?石村?现在你还怕黑吗?我是只黑猫。” 石村愣了那么一下,看见傲狠明德那身黑漆漆的毛发,回忆着boss的骇人灵压。尽管不想承认,不想在敌人面前低头,他还是说了真话——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屈服,从肉身开始屈服,到心灵的屈服,这是打开心扉的一个过程。 “会...” 小猫咪接着说:“孩子会害怕黑暗,这并不稀奇。” 石村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 ——他看向枪匠与猎王者,最终回到九五二七手里的枪,最终看了一眼门外的尸体堆起来的高塔。 带着人们临终前的屎尿臭气,已经有血浆溢到废屋的门槛来。 傲狠明德要爪牙们奏乐起舞,还要他石村拓真来伴舞。 这种巨大的耻辱心已经将他击溃,像康雀·强尼说过——生命总会找到出口,日子还得将就着过下去。 “是的,小朋友会害怕黑暗,这不是什么怪事。”小黑猫接着说:“可是我来到这座城市,大人却害怕阳光,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这是最奇怪的事。” 石村拓真没有讲话,他的舞步僵了那么一下。 好猫咪接着说:“我想留你一命的,你知道的,我一向爱才。” 石村拓真立刻说:“boss!boss!” 好猫咪摇了摇头:“可惜不行,不可以的呀。我托小七调查了你的产业,你靠拐卖妇女起家,而且手段非常精明——很厉害。” “石村先生,正如你的干儿子讲的那样,这些姑娘都是心甘情愿为你做事,你开的价格太高了,又懂规矩,明白怎么让别人乖乖听话。当小七与这些婊子讲,要带她们脱离苦海的时候,她们第一时间就向管理者告密,向她们的老鸨和龟公讲起这件事。” “她们只怕把工作丢掉,她们只怕我来多管闲事。” “换到西郊,还有小鹰港的赌场,我想各行各业,恐怕都是一样的。” 傲狠明德讲起这些事情,脸上都是哀愁。 “除了这家十来年前就关停的酒厂,我找不到其他的地方来绑你们——新时代出生的孩子们,已经忘了爱神慈悲会曾经做过什么事。但这家酒厂的退休员工还记得,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们不会帮爱神慈悲会的人。” 石村拓真不甘心—— ——他舞蹈的动作却身不由己,依然是那么热情奔放。 “boss!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人吃人!就是利益决定关系!你不能怪我!” 他转向枪匠,要枪匠说点好话。 “你妹妹还在我的魂威里!枪匠!你劝一劝boss!我们可以变成同事!一起赚票子买房子泡马子!你还打过我儿子!我俩都打过干儿子呀!算是同行同辈了!” 傲狠明德哈哈大笑,舞姿也跟着变形。 它拄着雪明的肩,笑得肚子疼。 “这小子真他妈有才啊...笑死我了。” ...... ...... [part2·瞧瞧你干的好事] 雪明:“我该听他的吗?boss?我该劝劝你?” boss:“试试看?” 雪明:“白露和我的学生们还在他的魂威里...” boss:“哦...” 雪明:“所以?” 石村拓真:“对对对!对对对!就这么劝!” boss跳到小七的肩上,与雪明说:“你跟着他跳,一起跳。” 雪明抬起面盔,与爱人翻了个白眼,跟着石村一起跳舞。 在音乐声中—— ——boss如此说:“我给你时间,把学生们放出来。你只有十分钟...” 石村一边扭屁股一边惨叫着:“不够啊!” boss:“那你要多久?” 石村抿着嘴,还想谈条件。 “您得保证我的安全,在我的[kingdom·王土]里,还有七十多个丧心病狂的犰狳猎手,如果他们知道我背叛了会长,一定不会放过我...” 枪匠:“还有这种好事?” 听见这句话时,石村和见了鬼似的看了一眼枪匠。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灵压波动敲了一下脑袋。 小七立刻说:“你的魂威是什么东西?能藏那么多人?” 石村拓真立刻解释道:“它很特别——是一片领土,独立于物理世界之外的空间,所以boss你不能杀我!要是我死了,这些孩子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小七看向雪明:“我和你一起去。” 石村先生马上说:“不行!人多了,战帮的兄弟们会起疑心的。” “我一个人去。”江雪明与石村拓真说:“怎么和你联络?怎么通知你打开[kingdom·王土]的出入口?” 石村拓真神情复杂,如果猎手能收拾掉枪匠,拖到康雀会长来救场,或许他还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想到此处,他立刻起了绮念。 “不能带武器进去!”石村立刻说,“枪匠!你得换上爱神慈悲会的衣服,再传我口令暗号,才能把学生们平平安安的接出来。半个小时之后我会打开所有出入口,你看见粉红色的雾气,带着学生朝那里走就行了!” 雪明当着石村的面解除了武装。 boss和猎王者只是笑,小七盯紧了石村拓真。 这几人的表现看得石村先生内心莫名发憷。 他们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 石村紧接着得寸进尺:“把刀子也留下...” 雪明刚从尸体上扯来一套服装,用白夫人制品和钢笔给手臂刺上精致的爱神纹身。听见石村的要求,就从军装的绑腿上拿走短刀,丢到一边。 石村终于确信,如今的枪匠是手无寸铁人畜无害了。 他高声呼唤着魂威真名。 “[kingdom·王土]!把他送去游乐园!” 一头粉红色的巨大蜗牛从雾中显形—— ——它伸出柔韧又粗大的肉须,将枪匠卷进了蜗壳之中。 等到魂威和枪匠完全消失,石村先生像是捡回了一条命,卑微且弱小的试探性发问。 “boss,我可以不跳了吗?” 傲狠明德只是笑,没有答应,也没不答应。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直到boss笑岔气了,吐出来几个毛球,终于停止。 “不好意思。”boss揉着喉咙,清完嗓子与石村说:“你不用跳了。” 石村先生依然抱着幻想——他并不知道,他给战帮的好兄弟送了个爹过去。 如果说外边的尸体能得到优质的睡眠,是无痛爆头。 那[kingdom·王土]里的猎人们恐怕是死不瞑目了。 Act.8 戰聲悲掉 [part1·没杀错人] 雪明感觉身体一轻,在迷雾散开的一瞬间,眼前顿时变得清明,来到了[kingdom·王土]的火力发电站。 他所处的位置是化学品贮藏处,还有湿法脱硫处理产品的中部道路,发电站的出料和进料都在这里,方便货车进出。身后左右两侧都是规整的岩壁封土,前方是储仓和脱硫部门的机房。 沿着道路往前走,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就来到了第一个哨卡。 雪明与安防人员报了暗号,表明来意,紧接着就有管理者来接待。不过两分钟的功夫,一辆路虎军车从更远方的小集市驶来,从车上下来四个衣装光鲜的猎手。是爱神慈悲会旗下的战帮领袖,三男一女。 为首的高大男士伸出手,想与雪明握手示好,说起日语。 “石村先生今天怎么没有亲自来?” 雪明定睛一看—— ——此人虎背熊腰,身高七尺,面白无须,是个大光头,身上装备齐全,外边还披着一层西装作装裱,非常讲究。 他用中文回应:“石村拓真托我来办事,要我把学生们送出去。” 光头佬立刻改用中文回应:“之前不是这么讲的。” [kingdom·王土]创造的环境中,是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只能通过书信或录音的方式来传递消息。此时此刻,血肉加工厂的员工们还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 雪明:“想升职就照做。” 此话一出,四位来宾眼中闪过一丝震怒,却在瞬间消散无形。 雪明径直走向车辆副驾驶,没有理会这些战帮的小领导。 他知道,这些战帮的领袖大多都是石村拓真的干儿子—— ——就与劳伦斯·麦迪逊和六个孩儿的关系一样,黑恶势力大多都用家族,而非书面形式的契约来管理手下,这种形式的管理成本是最低的。 刚才那句[想升职就照做]显然是触碰到了这些猎手的软肋,击中了他们的死门痛处。 光头佬愠愠不快的爬上车,却不好说什么,这来路不明的代理人似乎与干爹关系甚好,身上的军装血都没干透,看来是刚打完一场恶战,就马不停蹄跑到游乐园来办事了。 这种狠角色,他们惹不起。 游乐园是石村拓真豢养猎手的聚居地,没有多少真刀实枪的演练机会,为电视台录节目,那都是要导演做剧本,偶尔有倒霉鬼真的被肉票杀死了,那也是实力不济愿赌服输。 “营地还有多少人?”雪明看着窗外的集市街景。 光头佬立刻说:“五十来人,剩下的武装力量都去围堵学生们了,石村先生之前说不要动他们,我怕他们乱跑,在出入口周边岗哨架了机枪——只要这些小兔崽子乖乖听话别来找死,一切都相安无事。” 雪明指着集市的小灯牌:“那不急,开到前面食堂停下。” 光头佬不知道这大人物到底想干什么,只得照做。 雪明先是看了一眼地形,发电站周边大多是高耸的冷却塔和输煤机,此处是工人食堂,还有一些免费供应的商超柜台,是给犰狳猎手的员工福利。 不少猎人就聚在消防部的大水塔外边看电影嗑瓜子,有二十个人。 雪明的眼睛扫过去—— ——从宿舍楼四层到一层,夜班巡逻的伙计还在睡觉。以食堂为坐标系中点,宿舍楼靠西南侧有四张牌桌,围着十六个人。 看完了这些,雪明要光头佬伸手,微笑着与对方握手。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不礼貌。” 光头佬感到意外,却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像是受宠若惊了。 “哦没关系。” 雪明定睛细看,对方手臂上是爱神慈悲会的密探游隼纹身。 他又与其他两位男士握手示好—— “——你们好,我刚刚下火线,紧绷的神经没办法放松下来。是我不礼貌了,抱歉。” 两位男士下了车,与雪明逐个握手示好。 一个刀疤脸,手上的纹身是狐猴。 一个独眼龙,手上的纹身是蝰蛇。 最后那位女士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 ——她撩动金发,伸出右手。一副索取吻手礼的轻浮态度。 雪明细细扫了一眼纹身图样,是北极狐的图案。与食堂和宿舍楼的战帮旗帜都对得上,确信所有的小领导都在这里了。 女士等了许久,依然不见雪明来亲吻自己的手背,终于有些生气的意思了。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受了侮辱。 雪明径直向食堂走去,与身边的光头大哥说。 “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三位男士相视一笑,看女士的眼神也多了一丝玩味。跟着雪明进了食堂。 女士最后一个跟进去,气得表情扭曲。攥紧双拳。 推开食堂的大门,从雪明身上落下来一把扳手—— ——它摔在水泥地台上,在空旷的大厅里传出刺耳的回响。 游隼和狐猴都愣住了—— ——蝰蛇与北极狐立刻警觉。 因为[kingdom·王土]有规矩,除了石村先生亲自押运武器,任何人都不许往这里带武器。 雪明弯下腰,捡起扳手,心中埋怨着捡来的装备果然不合身,还想整两句台词。 “我其实是一个工程兵” 光头游隼跟着说:“所以身上常备扳手,改锥,都是情有可原的,对么?” 雪明:“哈哈哈哈哈哈!” 狐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过这个电影!特别有意思!功夫!功夫加足球!有搞头!” 听见笑声,最后两位男女进入食堂,在大门关闭的那个瞬间—— ——在软胶防风垫盖住门扉的那一刻。 雪明一扳手敲碎了游隼的脑袋,那巨大的劲力几乎将酒厂工具房里淘来的老古董给敲弯。 他第一时间丢开这毁坏的工人宝具,抱住游隼僵死的巨大肉躯往前冲顶,从对方温热的尸首上夺走一把尼泊尔弯刀,狠狠向靠得最近的狐猴劈去。 身位稍远一些的北极狐想拔枪,叫游隼的尸首撞得神志不清。 几乎在同时,狐猴用全部气力应对那夺人性命朝着脑袋来的刀锋。只觉得下巴一歪,脸颊火辣辣的疼——狠厉的拳击捣中他的左脸,把颅脑生生打进格挡的右臂,防刺服应声裂开。 弯刀的锋刃带着臂膀一起砍作两段!镶进了狐猴的脑组织里。 刀柄受不了这重创应声断成两截,在它落地之前好似平地惊雷的踢击爆发出来。 它飞射打进独眼蝰蛇的脑门,由完好的那只眼窝刺入。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了—— ——等到北极狐推开头领的尸首,枪匠还在这女士身上摸索。 北极狐看见身边热气腾腾刚刚倒下还在抽搐的尸体,又感觉到眼前这杀人不眨眼的男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毛手毛脚的摸索什么,她立刻开始献媚卖笑,勉力求生。 “你在摸什么?你.你是想.你想要我” 雪明终于找到了。 “对,借你消焰器一用。” 他当着北极狐的面,一脚踩上女士的胸膛,要她好好呆着,把消焰器迅速拧进副武器手枪的枪口。 像鞭炮的炸响,亚音速手枪弹敲进这小队领袖的脑袋里,她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雪明回过头来,走到大脑变形的游隼身边,补上一枪。 走到断刀进颅的狐猴身边,补上一枪。 走到脑洞大开的蝰蛇身边,补上一枪。 直到大门处的四个西瓜都裂开了,瓜瓤撒了一地,他看了一眼腕表,停止计时。 ——十一秒。 “你变慢了。” 他想了想,不能这么算,这些犰狳猎手的队长好歹都是精锐战士,不能与之前交手的杂鱼一概而论。 “但你还是枪匠。” [part2·也要回头看爆炸的] 揭开食堂的防风胶垫,雪明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过来,刚打开大门,就望见门外一个好事的猎手鬼鬼祟祟的偷窥——似乎是杀人的行当干得多了,这亚音速子弹的枪声提醒了他。 猎手小哥只觉得脖颈一沉,被拉进屋内,刚想开口求救,听咔啦一声。 他的脑袋和身体各想各的,叫雪明扭断—— ——放下尸首,枪声再次响起。地上的西瓜瓤多了一堆。 枪匠身上的血越来越多,食堂后厨的帮工刚刚推着餐车走出来,厨师戴着高帽,低头推车的样子十分吃力。从餐厨柜落下来两条冰冻人腿,他慌忙之间去捡,嗅到血腥味的时候只感觉奇怪。 明明是冻货,怎么可能有血的味道呢? 他舔了一口冻肉,终于明白腥味儿不是从餐厨柜里冒出来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口舔下去——自己脑袋上的中立图标,在二十来米之外枪匠的眼中,变成了高亮的红色。 雪明抬枪爆射清空弹匣,把后厨的帮工打成了筛子。 从尸体身上翻找出八匣备弹,两把刀子。他迅速转移到厨房后台。 两个工作人员还在偷吃人肉,是顶级厨师正在品尝原汁原味的九转大肠,只见一个人影推门而入,两枪胸口一枪头,华佗来了也没救。 雪明从后厨窗户翻了出去,钻进摄影棚里。 尤里卡火山城的电视台还在摄制一档名为《血腥周末夜》的nc-21级成人栏目,其中包含了各种猎奇、情色、暴力要素的密室游戏。 因为嘉宾没来,加拉哈德的学生们缺席,导演托洛夫斯基还在为下期节目犯愁。 他喊来年轻漂亮的女助理陪着自己,在四楼阳台发牢骚,道具组和摄制组因为康雀·强尼的调令,全都放假了——或者说派去另一个地方加班了。 他现在无人可用,变成光杆司令。 “导演,这不是您的错都怪那个愚蠢的石村,他不懂艺术。” 女助理慢慢脱下衣服,光着身体趴在导演身边。 “要是石村拓真识相的话,他完全可以聘来另一批摄制组,咱们拍点别的嘛!” 托洛夫斯基大导演怒目圆瞪,抓来女伴的脑袋骂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火很大呀!” 话音未落,枪匠从隔壁露台翻了过来。 他浑身是血,手上有枪。 没等女助理尖叫喊出声—— ——雪明本能开枪爆头。 “不好意思,我杀错人了吗?”枪匠语气平静的问。 大导演捂着热气腾腾的脸,从胡子里掏出来几颗人工陶瓷牙和假鼻子的填充物,把血都抹干净了。 “没有.” 枪匠调转枪口:“这栋楼干净了,就剩你一个。” 大导演:“你他妈是谁?” 枪匠:“我听说这地方有很多该死的人渣,食人魔,人肉工厂的优秀员工,所以我就来了。” 大导演:“那你来对地方了。” 枪匠:“我去了仓库,没找到人,摄影棚也没有人,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 大导演从衣服里找出两张名片,把身上赤裸的无头女尸给推开。 他抖擞身体,眼神惊恐,癫狂指数已经超标,但强烈的求生意志逼得他保持清醒,把请假摸鱼的两个组别,把他们的联系方式都交给了这个不知来路的怪人。 枪匠收下名片,两张都看过了,记下地址和电话号码。 “谢谢。” 大导演:“不客气。” 枪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导演:“托洛夫斯基” 枪匠:“俄罗斯人?” 大导演摇摇头:“艺名.艺名其实我是德国人。只是用俄罗斯人的艺名,总会有一种悲怆的,凄冷的艺术气质在,很迷人。” 雪明歪着脑袋—— ——似乎是在思考。 大导演立刻说:“你录像了吗?” 雪明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一定录下来了!对不对!这栋楼里的人都被你杀光了?你一定录下来了吧!”导演像是找到了灵感,要为艺术献身了:“那个多媒体中心,那个红点儿” 他指着枪匠肩上的fob无线电。 枪匠歪头看向作战记录的摄屏,确实都录下来了。 “没错。” 大导演张开双臂,颇有仪式感的说—— “——那就开枪吧。你没杀错人。” 雪明抬手扣扳机,手上多了一条人命。 他取下fob,对着摄像头擦干净脸上的血,满脸不可思议。 “boss,我实在搞不懂这些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就是” 雪明比着手势,那表情就和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似的,法令纹都憋出来了。 “为什么可以那么.我形容不出来,就算了我先干活吧。” 他把fob装回molle系统,从摄影棚楼房的水管一路往下,观察着集市中心的兵员动向。 已经有人察觉到食堂里发生的惨案—— ——兵员失去了总指挥,但还有小组或宿舍长为领袖单位的指挥调度。 “头领被杀死了!” “快!快去军械库!” “武装起来!把自己武装起来!准备作战!” “敌人在哪儿?!” 这些杂乱的信息一股脑的从耳机中冒出来,枪匠潜伏在楼区周边,跟着二十多个活跃的兵员绕圈子,最终找到了军械库。 士兵们平时没有任务时,不允许装备武器,像北极狐身上的副武器手枪,就变成了掌管生杀大权的号令军旗。 当士兵来到军械库开始穿戴甲胄,拿走墙上的hk416时,雪明挤进人群,感叹着这些猎手的装备之精良,武器之昂贵。 照先后顺序,前厅拿护甲,中堂领枪弹,里屋取爆弹。 二十多人的队伍,没有一个人起疑心,只是觉得多了个不自然的生面孔。 有六个类似宿舍长或小队长的高价值目标在现场调度秩序,但是总指挥已经死了,这些猎手目前是一盘散沙,没有明确的分队分工,乱成一团。是机械的拿走装备,照着平时操练的内容逐步装备护甲枪弹。 枪匠矮身避让,用蹩脚的日文与兄弟们喊:“让一让,让一让。” 他挤进里屋,和最里面管爆弹的武备头领说。 “有兄弟打起来了,您最好出去看一看。” 只这一句话,就叫两位管理者掉以轻心,在高压环境中失了神智,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 雪明来到了爆破物库房,眼中扫过形制不同八种炸弹,在脑内迅速思考着引信延迟击发的方式方法,还有它们的杀伤半径。 不过短短几秒钟—— ——他从柜门里搜出来十四颗手雷,五指带着[芬芳幻梦]的五指,一起拔出十个拉环。 紧接着将它们迅速的,均匀的抛去其他两个屋子。用不同的力度,投出不同的距离。 做完这一切,雪明没有立刻离开—— ——芬芳幻梦带着他破墙而出,跑回侧方位,提起枪对着出入口和后门坑洞预瞄,保证射界能覆盖军械库出入口。 还有好兄弟刚刚钻进军械库取枪,在队伍最外边焦急的等待着,队伍中有人看见了手雷,大声呼救要往外挤。 里边的人想出来,外边的人想进去,他们都很急,他们都是对的,却很难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爆炸瞬间产生的激波让整片[kinddom·王土]都震了一下。 从房室内飞出来的断肢,雪明只是扫了一眼,紧接着有生命力顽强的猎手跑出来,身上是破破烂烂的,利用同伴作掩护挡住了大部分的榴弹破片伤害。 “[sweetdream·芬芳幻梦]” 枪匠高声呼唤着魂威的真名—— ——钢铁骑士猫耳耸立,应召而来。 它与雪明保持同步,持枪开火。 手中的hk416步枪在咆哮,房室冒出来一个幸存者,立刻被凶狠的枪弹二连击敲碎避弹钢板,打穿头盔毙命身亡。 雪明和sd拉开最后四个铝热手榴弹的环扣,军械库冒出熊熊大火,弹药和爆炸物引发了声势惊天的动静,宿舍里的幸存者齐齐惊醒—— ——玻璃跟着碎了一地,窗外的冲天火光就像是地狱恶魔的吐息。 在酒厂废屋里—— ——石村拓真突然两条腿挺得笔直。 他的魂威打了个饱嗝,吐出来一团浓烟,带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石村先生脸色铁青,像是肚腹受了重拳,哇的一下口吐鲜血。 boss睡得咪咪糊糊,翻身骂了一句。 “什么b动静?” Act.⑨ New Age·新时代 [part一·杀神侧影] 此时此刻,位于另一个出入口隧道里的同学们,被巨大的爆炸声惊动。 从前方江白露传回的消息来看,似乎隧道之外的山野林地已经设置了三处兵站,有二十多个敌人在巡逻值班。 本来还有感染了维塔烙印的凶恶猎犬在巡逻,这些畜牲被猎人们喊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三架老干妈——十二点七毫米m2重机枪。 这些古董级武器的杀伤力惊人,射飞机打地堡,只凭白露身上的薄弱护甲,没有任何突围的可能性。 他们被困在一个铁桶阵里,敌人就像是收到了命令,执行着只困不杀的原则。一旦白露摸到更远的公路侧,远方立刻有曳光标记弹打过来作示威射击。要逼迫好事者回到岩窟隧道附近,不得再往前一步。 只不过刚才的爆炸声,让机枪班组的二十几个兄弟稍有懈怠,要分神顾忌身后的集市营地,喊几个闲散的轮班猎人去查探情报。 白露两眼冒出精光:“有机会!” 哈斯本敏锐的嗅到了战机,取来大姐大的棍棒和辉石。 贤者之杯的比赛结束之后,贝洛伯格大剑就一直在哈斯本身边,还没来得及还给枪匠,[辉石·桂冠]也在他手中。 此时此刻,哈斯本·麦迪逊是一众学生中最强的战斗力,他与江白露一样,抓住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巡逻人员变少了,给我刀!”白露朝唐宁要刀子。 小罗伯特有点不服气的感觉,枪匠说过——两个学生都有性格缺陷。 哈斯本没有受过极大的挫折,如果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吃了败仗,很可能一蹶不振。 罗伯特·唐宁的性格缺陷与最早的雪明一样,他天生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不光是对敌人,对朋友也这样,是争强好胜好勇斗狠的一个人——很容易被虚荣心冲昏头脑。 虽然阿星也喜欢出风头,但阿星那家伙不一样,他喜欢与敌人打嘴仗,对朋友康慨得很。 至于白露,她更像大姐大,或者说她本来就应该是大姐大。 这个妹妹在雪明眼里,拥有更好的未来,她的元质丰沛,心思机敏,城府极深——比这个当哥哥要狡猾残忍得多。 白露回过头来紧盯着唐宁:“刀给我,弟弟。”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逼得唐宁从携行背包里掏出求生刀,交给了白露。并非是灵能灵压,用网络的大白话来讲,那就是单纯的“虎躯一震,霸气侧露”,是非常俗套的东西。 好比家长对孩子的威胁逼迫,喊出“三、二、一”的倒数计时。 白露那种凶狠的眼神和当仁不让一往无前的气势,是完完全全把唐宁慑在原地,只能乖乖听话。 他很难想象,温文尔雅的枪匠老师会有一个如此泼辣狠厉的妹妹——江白露平时都是嬉皮笑脸,特别喜欢玩闹的人。 但是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白露完全没把他罗伯特放在眼里,连任何作战要领战术布置都没说,将他当做了一个局外人,一个累赘,就这么把刀子抢过去了。 “无论我们有没有被抓住,是死是活。”江白露与伟强叔叔说,“一旦听见交战的声音,跟着我们爬过的路线往前走,注意沿途草木倒塌的方向,别让我们的努力白费。” 小妹妹认真解释道,讲出最致命的要素。 “这些低矮的灌木里很可能布置了陷阱,我仔细观察过,猎犬都不会走这些地方。要么有毒蛇勐兽,要么就是钢夹地雷——要小心。” “还有你,唐宁。” 白露拿来刀子,割下头发,原本跟了她几年的梨花头,如今变成了细碎的短发。 “你好像很不服气?” 唐宁小子抿着嘴,看向别处—— ——他出身海军将门世家,本来就是要去当海航飞行员,去航母作战群服役的明日之星,嘴上虽然不说,肯定没办法说服自己。 无论地下世界还是凡俗世界,我们把这种东西叫做心魔。 它非常强大,常人根本就无法对抗。 “来,打我。”白露把求生刀插在道口的枕木上。 哈斯本犹豫几许,终于说:“没必要浪费时间...葛...江白露。” 他险些将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看做大姐大,因为实在是太像了。 她们处理问题的方式,她们好似烈日当空灼人的眼神——太相似了。 白露:“打我,不是不服气吗?收拾完你,我还有力气去收拾外边的猎狗和猎手。” 唐宁:“我不打女人。” 话音未落—— ——白露的噼掌已经到了唐宁的脸上! 黑暗的环境中,只看见两条人影在逼仄狭窄的铁道中你来我往。 拳掌护着门户,狠厉的踢击才是重点。 唐宁与枪匠老师学的本事都用在了这里,他被江白露凶悍的组合拳击打得步步后退,与枪匠老师温和的教习拳术套路完全不同。 白露也用综合格斗体育的散手,但她的身体协调性恐怕要远超枪匠老师,那是卓然的天赋,关节与韧带足够柔软,才能用出来的阴狠拳头。 枪匠曾经用左左中左右的套路来打唐宁,是最基本的布置进攻套招,用两次前手拳确定距离,中位右腿或右蹬来破坏防御,最后左拳确认,右拳重创。 这就是最基本的拳风,枪匠是个非常稳健的人,哪怕将它换成任意的组合套路,老师的拳头永远都给人一种“安心感”,就算是输,唐宁也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输,输在哪个环节,输在哪一拳造成的失衡破坏,哪一招吃痛痉挛身体撑不下去了,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智而精准。 可是白露那超过三百五十磅的舍身拳击打过来的时候,唐宁的脸色铁青,根本就不明白这姐姐到底在想什么——似乎她真的是想一回合就撂倒敌人!似乎她真的有这个底气! 因为这个女人的身体柔韧性,她的呼吸节奏与协调肌肉的能力,要远在唐宁之上! 从第一回合起,白露那两条腿就像是狠厉的铁锏,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却只占到一点便宜就立刻展现侵略如火的攻势。 唐宁跟着对方肩肘拳膝齐上的架势只本能的退了一步!立刻被欺身而上追打鞭腿削弱战斗力。 他回过神来想要举拳对打时,只感觉到右腿的主要发力单元酥麻软弱,再也没有第一回合那样好用了!他被削弱了!只一个杂念,只一瞬间就落了下风! 他想矮身搂抱白露,要用体重优势来欺压对手,却不想离开这条铁轨,因为直来直往的铁轨就是一座擂台,他本能觉得,谁要是离开了轨道枕木,就是主动逃跑认输! 可是下一秒,他就倒下,唇齿都迸出血来,叫白露更低身位发起的膝冲肘撞打坏了口鼻和肩背——他怎么能和一个女人,去比瞬发下潜的身体柔韧性呢? 白露像是做完了热身,指了个方向,要哈斯本去一侧,自己去另一侧。临走之前与同学们要了几件校服,裹在两人的手臂上,作最基础的防护。 唐宁小弟愣在原地,疼得浑身颤抖,战斗意志也在瞬间被打散了。 白露上前把唐宁拉起来,拍了拍老弟的脸。 “帮个忙,打起精神,我要去给你当先锋兵,伟强叔叔会跟在哈斯本身后,你跟在我身后,别来抢我第一轮的枪线,如果我负伤了,要死了,你得看情况——选择救我,或者是扩大优势,拿下胜利,明白吗?” 唐宁嘴巴还在流口水,血和唾液往下淌,疼得说不了话,眼中只有不甘心和嫉妒。 白露笑嘻嘻的玩着刀子,接着说:“对,不服气是吧?跟上来呀?跟在我屁股后边吧。” 从岩壁封土出发,白露与哈斯本兵分两路,小心翼翼的匍匐在树丛中蛇行。 不过十来米距离,哈斯本绕开草丛里的捕兽夹,一颗心几乎涌到了嗓子眼—— ——原因没有别的,这群丧心病狂的猎手,根本就不像围猎那样放置陷阱。 这捕兽夹的密度,那是里里外外一圈又一圈,根本就不是奔着捕猎来的,要完全封锁接近隧道的野地。 白露那头也一样,有不少陷阱的缝隙已经长出茂密的草木了,它们相隔不过二十多厘米,掂着脚尖,可以走过去,对于白露和哈斯本来说,本来匍匐的蛇行前进,就变成了四足壁虎式爬行。 原本还有几个陷坑钢夹留着人骨,已经触发过的机关无需担心,有稳定的立足点,可是越接近集市道路,越靠近猎犬的巡逻路线,活门绳套陷坑也越来越多。 哈斯本一不留神,按上一处软趴趴的大杨叶子上,泥土塌陷进去,周围的铁锈钢丝立刻收紧,随着他下压的力道要合拢咬住腕口。 】 他浑身紧绷,三点支撑生生把手收了回来,惊出一身冷汗。眼看铁丝已经在腕口留下一道鲜红的划割伤口,血腥味引来了猎犬。 ...... ...... [part2·保留节目] 远处猎犬的狂吠牵动驻防人员的心,他们抬起老干妈的枪口,却在中部道路找不到人,只得大声叫喊。 “别挣扎了!我们的猎犬发现你咯!” “嘿!小崽子们!赶紧给我滚回洞里去!” “别...” 话音未落,白露已经爬出陷坑树丛,往兵站一路狂飙。 她一个飞铲进入掩体,在第一站的巡逻兵反应过来之前,掏出九二式和生存刀冲进敌人的怀里。 那巡逻兵愣了一下,看见这个矮弱无力的姑娘持刀冲过来,一时间只觉有趣,掏枪的速度慢了那么半拍,手掌就掉到地上了。 他还没感觉到疼,只觉的下巴凉透,腕口着了火一样,身子被一股大力拉扯,视线一百八十度转弯,从空旷的道路变成兵站的好朋友们。 白露持枪抵住巡逻兵的下巴,九二式里没有子弹,她另一只手拿着刀,控制着巡逻兵完好的臂膀。 她语气低沉阴狠,咬牙切齿:“别动!别乱来!放下武器!” “他妈的反了天了!这小婊子!”被挟持的人质狠狠骂道。 刀子在短短一秒内朝人质完好的臂膀绕了个圈,好似庖丁解牛顺着肌肉纹理割肉放血。 巡逻兵立刻求饶:“不不不不!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别杀我!” 机枪班组的其他人,除了守在机枪前的射手,换弹员和班长第一时间靠了过来,手里都有枪。 “再往前一步我杀了他!”白露红着眼睛,与敌人们逞凶扮狠。 她的手在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身处如此凶险的环境中。 训练有素的犰狳猎手能嗅到一些恐惧心,为首的班长抬起枪口。眼神颇有几分戏谑挑逗的意味。 “你在湖弄谁?我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日子的人——兄弟几个会被你一个孩子唬住?” 白露的内心在经受考验—— ——拜托了,我的手,别再发抖了!别抖了!别他妈抖了! 怀里的人质腰上有伯来塔92f,可是白露没用过这支枪,她不像雪明哥哥,没读过那么厚的世界轻武器历史,也没摸过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枪械。 值得信赖的只有手里的九二式,可是她没有子弹。 92f的帕弹通用九二式,弹匣的通用性很差,要强行怼上去,大力出奇迹才行。机会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班组长笑嘻嘻的说:“本事挺大的,居然能从树丛绕出来——听哥一句劝,把枪放下,咱们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同僚呢!是不是兄弟们!” 旁侧的机枪手吆喝着:“何止是同僚!要同床!要做夫妻!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白露回忆着加拉哈德传授的枪械之神基础入门课程—— ——在使用枪械之前,要向全知全能的枪械耶稣祈祷,一切卡壳、阻弹、哑炮、进水故障、回膛故障、进弹机结构故障、枪机结构故障、膛线毁损等等带来的不确定因素,都会消失不见! 她放低枪口,迅速割开人质的喉咙丢下刀同时拿走92f的弹匣,狠狠捅进爱枪的握把,几乎是抱着失神失血的人质,将巡逻兵当做肉盾完成这个动作。 拉动套筒时她咬紧牙关闭上了眼,希望闭锁动作能顺畅一些! 卡哒一声,子弹被推进枪膛完成闭锁动作,这支陪伴白露走过十万颗枪弹寿命的法宝,换了二十多条枪管的利器,要比她想象中更听话,更给力! 白露据枪开火,第一发轰碎了班组长的持械手臂,紧接着便是迅速精准的敲开头颅! 血浆飞出去老远,溅上白露微胖的脸颊,一瞬间她的嘴角不自然的勾起了微妙的弧度,几乎连她自己都没听见,那是... “嘻...” 七颗子弹刹那间带走了六条人命!直到枪械之神终于从白露身上离开!直到血流满地,机枪班组被瞬杀当场!打了一个大侧身,脑袋瓜子跟着枪声起落发生爆炸! 这货不对版的弹匣的进弹机构终于罢工,子弹说什么也不肯往九二式的枪膛去了。 枪械出现故障的瞬间,白露勐然扑向前侧,趴在暴死的机枪手身边,死命扯动老干妈的枪口。 第二组别和第三组别终于回过神来,别怪他们反应慢,侧身位要去面对白露的时候,不可能将枪口对准前侧的队友。而且她实在太快了,那种居合术是千锤百炼,十万次射击换来的绝技。 白露想把老干妈抱起,这重机枪的射界根本就无法覆盖其他两个机枪班组,可是她抢不过这僵死的尸首,眼看敌人要来了!猎犬也来了! 罗伯特·唐宁跟了上来,身上几乎没有几块好肉,左臂挂着捕兽夹,右腿有多处撕裂伤,他刚扑到阵线前列想当一回英雄,就听见白露骂骂咧咧的。 “白痴!快他妈往前跑!你会被打成碎肉的!” 从第三机枪组的射界喷吐出枪焰,罗伯特奋力往前跑,试图跑到兵站的后方,他被机枪子弹拦腰打断,虚弱无力的跌在地上。 哈斯本立刻从另一侧迎难而上,第三组可以打中第一组前方的灌木丛,却很难立刻调转角度来对付近在迟尺的突围者——这是他的机会,也是唐宁以身作盾创造的机会。 贝洛伯格像是一把厚重的飞斧,它回应了哈斯本,回应了这位勇士肉身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在半空旋转横飞激射——光芒四射的大剑打进兵站里,就带走了两条人命。 哈斯本赤手空拳心急如焚,只知道唐宁小子几乎被老干妈撕成两半,眼下还有几个敌人?七个?还是八个? 强哥几乎同时与哈斯本冲出危机四伏的树丛,立刻遇上了猎犬的撕咬。 三头身形好似雄狮一般的巨犬扑了上来,几乎将两人围堵在中间,方才哈斯本的手腕流血,猎犬离两人最近,也是第一捕杀目标。 “走!快!”强哥在第一时间抓来哈斯本,抱起哈斯本的腿。 几乎没有多余的任何一句话,哈斯本踩上强哥的大腿和肩膀,眼看猎犬已经来到身前,年轻小伙抱住其中一头飞扑而来的大狗,撞进第三组别的机枪班里。 在这一刻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它们是同时到来,一触即发。 中间班组的队员们,同时在向江白露压制射击,另一边在向猎犬下令,这些感染了维塔烙印的疯狂灾兽,如果没有强烈的指令刺激,很可能会无差别攻击任何目标。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在应付从天而降的哈斯本,以及哈斯本抱住的,体重超过四百磅的巨犬。 最后一人便是机枪手,他依然保持着优秀的作战素质,看向中部道路严阵以待,免得学生们跑出来添乱。 这忠心耿耿的机枪手坚持在岗位上,双目直视前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这一刻—— ——钢叉从他的脑袋里[长]了出来。 具体来说,是一辆叉车,两根前叉刺的其中一根,从他的后脑贯穿,最终刺透了天灵盖,将颅骨挤裂,从眉心刺出。 枪匠跳下车,与[芬芳幻梦]持枪左右开弓。 杀神降临的瞬间,西班牙猎犬像是收到了极端险恶的神经信号,它们不约而同的张开嘴,齐齐回过头来。 第一反应区的敌兵在瞬间被打成了肉泥,更远一些的畜生奔走跳跃,要跨过这短短几米的距离来杀死枪匠! 雪明已经变成了血人,丢下打空子弹的步枪,跟着前方扑面而来的热风挥出简简单单的直拳——[芬芳幻梦]的协同攻击后发先至。 魂威的核心出力超过三吨,这一拳是三台ae86的功力,舍身冲锋的大狗像是被卡车撞击,身体在半空被强烈的激波振打,身体瘫痪坠地,最终停止运动,颅脑和嵴柱都往后横移了几分,从尾巴的花心炸开一道破片碎骨,打瞎了同伴的一只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两头猎狗追了上来,雪明根本没有徒手搏斗的意思,他以魂威杀死这头送死急先锋的那一刻,眼睛就盯上了m2老干妈。 “哥!”白露嘶声叫喊着:“唐宁要死了!快!” 尽管[芬芳幻梦]一万个不情愿,在雪明的操纵下,它一手拎起机枪,调转枪口开始处理狗肉。 十二点七毫米重机枪的子弹直射非常恐怖,这些形体如狮子的猎狗就像蛋糕上的奶油泥塑一样,被打得稀碎。 雪明丢给白露一支手枪,要白露记得爆头补刀,紧接着丢给哈斯本一瓶养乐多包装的白夫人制品,要学生去救助强哥。 他亲自来到唐宁身边—— ——在引水渠旁侧,这学生躺在水渠的石台子上,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老师...老师...” 唐宁已经产生失血性失明,童孔放大,手臂瘫软无力的倒在一边,还连着捕兽夹。 “老师,我要...我要死...见...见玛莎...见...” “老师...” 雪明用m2滚烫的枪管,给白夫人制品激活药性,顺着枪管倒进唐宁的九转大肠处。 “你装你马呢!求生意志那么强,不就是想玩vr游戏《虚拟女友》吗?活着回去再说!” 另一边,哈斯本从猎犬的尸首里找到了伟强大哥—— ——大哥脸色铁青,被西班牙变异猎犬围起来撕咬,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他的脖颈歪在一边,脖子似乎断了,从大血管源源不断的喷出血来。 哈斯本正准备用药治疗—— “——拍照...拍照...” 强哥喋喋不休,眼神执着。 “发朋友圈...快...她会点赞,她会点...快...” 哈斯本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他想都没想过的追女手段。 白露的伤势比较轻—— ——也就腹部中了三枪,都是区区致命伤。 她给现场每一具尸体的脑袋补了一枪才倒下,瘫坐在战壕里。 她捂着肚腹穿深不算太严重的手枪弹孔,从嘴巴里喷出来点血沫子,看来还没伤到心肺系统,只是肾脏和肠胃不太好。在接受治疗之前,在昏厥休克之前,依然比着剪刀手,仰起高傲的头颅。 来了张乌克兰前线战损风自拍,准备发去小红书。 “好耶!~” Act.10 Through the Gates·越过大门 [part1·笑容灿烂] [芬芳幻梦]撕开白露的避弹衣,揭下破破烂烂的衬衫,将弹片取出之后,立刻用白夫人制品填上伤口。 “白露,我问你。”雪明的脸藏在黑暗中,兵站的提灯光源下,他小心翼翼的完成手术,随口问道:“为什么不等我来呢?” 江白露咬牙切齿,几乎疼到吐出来,她的表情扭曲,因为剧烈的痛感血压暴增,两眼的血丝要渗进黑漆漆的眼瞳里。 她奋力的呼吸着,呼吸着——直到肾脏处新生的组织重新长出来,伤口翻出肉芽,皮肤还没完全长好。 “我不知道你会跑到这里来哥.” 白露如实说—— “——而且我不能坐以待毙,你和我讲过,靠天靠地靠父母,都不如靠自己。” 江雪明:“其他同学呢?” 白露指着远处隧道山洞:“都在洞里,没有受伤。” 江雪明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台词了。 他似乎掉线了—— ——过了一分多钟,白露才觉得哪里不对。 身后的小罗伯特因为下半身都没了,刚长出来两条幼弱干瘦的腿,光着屁股叫哈斯本扛走,可是哥哥在想什么呢? 白露举起提灯,照向雪明时,却一下子愣住。 枪匠脸上都是血,从赤红的烂泥里落下来两行清泪。 白露眼里,哥哥反倒像个忧心忡忡的小爸爸,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黑暗中躲了一会,白露要拿灯来照他,他也不闪不避,看着差一点就天人永隔的亲人。 “哥你哭什么呀”白露一下子觉得莫名委屈,像是肾上腺素终于消退,鼻头跟着发酸,见到大哥这副神情,才从幻梦回到了现实——她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终于双脚落地了。 江雪明想了很久,想出个不靠谱的答案:“排出盐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江白露先是笑了一会,然后紧紧抱住了大哥。 她一下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挂在雪明的肩膀上,哭声传出去老远。 “我差点就以为回不去了.哥.我.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江雪明紧紧搂住白露,低声道歉。 “对不起,他们是冲我来的,本应该是冲我来的。” 林登·范佩西与石村拓真相求,要枪匠失去亲人,要枪匠感受痛苦,要枪匠不得好死。 更远处,哈斯本好不容易从尸体里翻找出一条干净裤子,要唐宁小子自己换上。 唐宁表情惊悚的看向枪匠老师和江白露,他很难理解这一幕,与师兄用英语问道。 “为什么他们杀人不眨眼,在事后还能一边哭着一边说自己害怕?” 哈斯本伸出手去,使劲抽打这黑石人的脸。 “你的自毁倾向很强,老弟,你不理解。” 这百战百夫长跪坐下来,给虚弱无力的唐宁穿裤子。 “我是战士,经历了很多场战斗——生死攸关的战斗。” 哈斯本一边系紧裤带,一边拍打唐宁身上的泥尘。 “像你这样的新人,在军伍里是死伤率最高的,白露是第一次作战,她能活下来真的很走运。” 唐宁瞪大了眼睛,终于稍稍理解了生命的宝贵之处。 哈斯本改用中文说:“我也哭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有万灵药那么厉害的东西,但倒霉的战友还是有可能在瞬间毙命,人是多么脆弱的生物啊。” “罗伯特,我在游骑兵团的小队原本是十人满编,不算后来新加入的——打到我升迁调走,现在只有三个人了。” 哈斯本拍了拍唐宁的肩,扶着兄弟起来。 “快速反应部队和癫狂蝶圣教的战斗,几乎持续了数十年没有停歇,毫无征兆的恐暴袭击,邪教徒的献祭活动,盘踞各地的零号站台,他们兵强马壮狡诈狠毒——杀人的手段五花八门。”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师那样——罗伯特,老师不是神,老师也要吃饭和睡觉,老师也有亲人和软肋,老师也是一步步从虫卵变成闪蝶的。” 唐宁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哈斯本:“你跟着白露从第一兵站前方冲出来,她骂你白痴.” 唐宁:“我只是不服气,不想输.” 哈斯本:“不要死,老弟——老师教我们武艺,是要我们活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枪匠和白露大姐那么厉害,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求生意志足够强,不敢有任何轻蔑妄想。没有什么输赢的概念。” 唐宁:“是这样吗?” 哈斯本:“她在关心你,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要你往前跑,逃开m2的射界,她要你跟在她身后,只是想保护你。” 雪明捏着妹妹的胳膊,上上下下都捏过一遍,是在检查白露的身体,只怕还有其他暗伤,他打开fob的录屏,要把战斗记录再看一遍。 “白露,这是怎么回事?” 江雪明指向作战记录,恰好播放到江白露举枪射杀第一兵站的敌人。 九二式发威杀敌的一瞬间,白露脸上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好像很开心?”江雪明立刻警觉,这种特征在大姐大身上也出现过。 江白露看着叉车视角里,极远处的另一个自己—— ——那种笑容过于陌生,她完全没有印象,就好像被邪灵附体了一样,笑容看上去特别渗人,像个杀人魔。 “我不知道.”白露摇摇头:“不知道” 江雪明打开日志,对着定格画面速写,将妹妹的笑容画了下来。 “你好好回忆一下。” “我当时”江白露眼神发直,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措辞也直白暴烈:“我当时很紧张,紧张到流汗。” “我害怕汗水影响握把的手感,心里就开始骂自己没出息。” “可是脑子混乱起来,才知道子弹都没弄到手,想什么杀敌的事情呢?” “我回忆起加拉哈德的[枪术]——是一种向枪械耶稣祈祷,得到庇佑的魔术,很多广陵止息的兵员也喜欢这种仪式,它时灵时不灵的,主讲老师说,成功率在百分之六十六点六——只要做完仪式,能得到短暂的庇护。” “我杀了巡逻兵,用刀子割开喉咙,是带着气管一起切开的,这样他呼吸不了,很快就会死。” “我抱住他的身子作肉盾,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当时我很惭愧,有一刹那觉得——我好残忍,好像有一条生命在我手里消失了,刚才还在骂我,还在羞辱我的那个活生生的人,他没有命了。” “我感觉有道门挡着我,我过不去” “可是下一秒,我想到洞窟里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眼前这些人恐怕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和他们讲的一样,男生要抓去做肉肠,女生要被玩弄侵犯,然后被杀被吃掉。” “很快!真的很快!我的手一下子就不抖了,我跨过去那道门——感觉尸首的血往外喷洒的声音,也变得好听!死得好呀!” “我用92f的弹匣,打出去七发子弹,杀了六头畜牲。” “就是这一下子,我感觉” 白露不知不觉抓住哥哥的手,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笑容。 “我感觉,自己没有白练,哥哥——我没有白练。” 她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是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我没有白练,这个老朋友它回应了我。” 她举起九二式,这支枪各部件松松垮垮,经年累月的射击动作让它各部件磨损极大,92f的弹匣能顺利进膛闭锁,也是这个原因。 “就像是哥哥,就像是”白露笨拙的形容着:“就像是练功那么久,只为了那短短几秒,它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当时真的特别特别开心,于是就不由自主的笑出声了。” 江雪明将这些内容记载日志里,有空得回特约茶室找心理医生谈一谈这个事情。 大姐大也有这种症状,在消灭敌人时会感到满足,会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神经正反馈。 江白露问道:“这是病么?哥?” “没事了。”江雪明说:“你没问题,没病。” 时间到了—— ——腕表开始作倒数计时。 按照石村拓真约定的半个小时,还有最后两分钟。雪明带着学生们稍作休整,顺着隧道原路返回。 [part2·天道昭昭] 酒厂废屋之中,石村拓真没有等来康雀·强尼,只等来了七十七个完好无损的学生,还有一位浑身是血的枪匠。人太多了,学生们就往废屋另一头的蒸馏工坊去。 雪明提着一个麻袋,与之前那袋[饺子]一样,里面装满了手指头。 “都在这里了。” 石村拓真紧张急切的问:“你把他们杀光了?!” 雪明:“不太确定,要不我再进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石村拓真:“导演呢?!托洛夫斯基呢!” 雪明:“他一心求死.” “你!——”石村拓真翻了个白眼,气得七窍生烟:“他是个艺术家呀!你怎么忍心杀一个文艺工作者呀!枪匠!” 雪明当即鞠了一躬,改用日语说:“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抱歉。” 心里想着,莫非这托洛夫斯基还是爱神慈悲会的高级打工人?得去查查电视台! 还在锉指甲的boss突然咳嗽两句。 “咳咳咳!嗯” 石村先生立刻谄媚笑道:“boss!~怎么样!事情办好了!我可是全程配合您!没有半点差错唷!” 学生们一见到傲狠明德,立刻欢呼雀跃,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兔崽子,要满地开始乱跑乱叫了。 为了省事儿,猎王者往嘴里塞了红山石,才稍稍让这些癫狂指数本就不怎么低的娃娃安静下来。 雪明疑惑的瞥向boss,满脸不解:“你要饶他一命?boss?” “现在不能杀。”好猫咪如此说:“至少现在不能。” 石村拓真猛点头:“对对对!对对对!对!” 傲狠明德对这些癫狂蝶圣教的走狗是绝不留情的,对于敌人,它绝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乖宝宝,要留石村拓真一命,应该还有其他用处。 雪明只是看了一眼小七,小七也是微微点头,要爱人放心,于是他也不打算多问什么。 他提枪指向兰应龙—— “——这个呢?” 石村拓真:“可以杀。” 兰应龙立刻发出杀猪似的惨叫:“别别别!~~~别!” boss挥抓示意:“等会!~” 兰应龙松了一口气:“我还有用!我还有用!不光是新巴黎的账目和钥匙!我知道哪些人来新巴黎消费过!不光是执政官呢!还有其他的!还有其他人!” 石村拓真恶狠狠的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干儿子,恨得牙痒痒。 如果让他把财阀的亲信,把慈悲会的其他干部供出来,他该怎么立功?哦不.保护兄弟,保护兄弟们的安全呢?! 雪明与boss说:“下回劳您老人家喊快一点,我差点就开枪了。” boss:“你杀心那么重?” “我和小七在他夜总会里看见二十多个陪酒女,都是十七八岁。”雪明解释道:“不光是驻场的,还有外送服务,我恨不得把从下往上,把他分作五肢五段细细切做臊子,用枪打死实在太便宜他了。” boss表情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雪明多问了一嘴:“您刚才叫我停手,难道是因为别的原因?” boss戳着小爪爪:“呃我想那么多孩子在这里,不能在他们面前杀人呀至少关着灯.” “您多虑了。”雪明直言:“我是他们的骑士战技老师,刚才在[kingdom·王土]里已经现场示范如何宰杀犰狳猎手,这些小宝贝的癫狂指数可能会提升一点点,但是对这种场面是见怪不怪了吧?” 这么说着,雪明往身后吆喝道。 “同学们还好?” 学生们齐声应到:“老师好!” 总而言之,兰应龙的一条狗命保下了。 此时此刻—— ——从屋外传出警笛的尖啸。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放下武器!” 尤里卡火山城的民兵组织出动,终于赶到案发现场。 民兵组织的全称叫做雪鸮动员兵,战士们听令于执政官,也是新巴黎夜总会的漏网之鱼,此时此刻,这位卖命于癫狂蝶圣教的狗官,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合作伙伴已经落入不知名的恐怖分子之手,要赶来救驾。 “我命令!”雪鸮动员兵的领袖抓着大喇叭,大声厉喝:“立刻放归人质!这是最终警告,否则我方将出动兵力,以雪鸮英武之雄姿,绝对碾压之实力,将尔等当场格杀!” “放下武器!接受制裁!还有一线生机!” “暴力抗法!只有死路一条!” 小七看了一眼窗外的部队,约有三百多号人,二十多辆军车。 “这民兵组织还挺有文化?” 石村拓真笑嘻嘻的说:“中国成语,博大精深,我们也是略懂一点,略懂一点.” 话说到这份上,这慈悲会的干部几乎把飞扬跋扈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这里还有七十七个学生,想保住孩子们的性命,哪怕是傲狠明德本尊,也得在这一关低头。 boss跳下猫爬架女士的膝盖,翻了个白眼。 “让我去处理。” 就在此时,执政官带着几位记者来到酒厂废屋前,身穿防弹衣头戴钢盔,只怕等会真的打起来流弹带走他的小命。 他与记者愤慨激昂的说起这些恐怖分子的暴行—— “——新巴黎夜总会不知道惹了什么人!姑娘们都是无辜的呀!她们辛辛苦苦打工,本本分分做人,整个海滨大道提供了多少税收?我怎么能躲在办公室里吃苟且偷生!必须来到前线!来到市民们最关心的反恐第一现场!” 执政官挥着粗大的手臂,那汹涌的风压险些把记者都扫倒。 “这些土匪!强盗!恐怖分子!随时都要打!不能停止反恐行动!只有彻底把匪徒赶出尤里卡!市民才能有安稳的好日子!” “石村先生是上一届议院十二席之一,是市民心中的优秀企业家,他遭遇如此无妄之灾,是广大人民群众都不希望看见的结果!我们雪鸮防务,第五十一区,整个议会都在密切关注这个案子!” 执政官举起手,振臂大喝,神情激动。 “请市民放心!天道昭昭!法网难逃!” “天道昭昭,法网难逃!” “天道昭昭.” boss钻过人群,跳到执政官的手臂上,抓来麦克风。 “咳咳,大家朝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执政官大哥脸色剧变。 boss对镜头指着这肥头大耳胖哥哥。 “他被炒了,是个傻逼。” (本章完) Act.11 Panorama·全局 [part1·血脉的诅咒] 加拉哈德的学生们被送往尤里卡峡谷关口,在雪鸮动员兵的保护下,他们要回家了。 boss亲临前线,正是为了保住这七十七个学生,他们是贤者之杯的优胜者,是枪匠的亲传门徒,与维塔烙印的长期斗争,这些孩子拥有光明的未来。 另一方面,尤里卡火山再怎么放肆,也绝不敢当着boss的面直接撕破脸皮—— ——如果要鱼死网破斗到底,傲狠明德刚刚度过收获季,精神元质极为强悍,很有可能释放强大的灵压,慢慢将尤里卡火山变成一座只剩下伥鬼的死城。 这是另一种[核恐吓],单单是红山石与猎王者结合放出的灵能潮汐,就可以制服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智人,如果让深渊铁道的行政总助带着boss坐上车,绕着火山城的海滨道路跑两圈,这座避税港的大部分码头和娱乐场所都要瘫痪,剩不下多少理智的活人。 在康雀·强尼眼中,boss的骇人行径是以神躯化剑,对尤里卡火山城的执政官和民兵,对财阀集团和他这个爱神慈悲会的头领进行极限施压。 此时此刻,这位白发红眼小天使,坐在赌场的总经理办公室,与手底下十一号干部开会商讨这件事。 他还没开口,管理赌博业务的负责人焦急说道。 “石村拓真被抓走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干儿子也没死,要是他们倒戈投降,上边的大人物怪罪下来怎么办?柯林斯的老大和老二在新巴黎挑走的小玩具,店铺里还有账目和录像材料——如果傲狠明德追查到底的话,这两个孩子得坐牢。” 关于柯林斯家的长子与次子,是黄石人与绿石人的家族联姻生下来的两个小畜牲。 老大三十一岁,老二小一些,只有十八岁。 赌场的经理人说起这个事情,听上去好像很简单,好像是人口买卖,实则情况很复杂。 在去年冬天,尤里卡火山城里有一户人家举办婚礼,男方和女方选在海滨大道旁的沙滩办酒宴。 柯林斯的两兄弟参加了尤里卡的洋运商品展销会,要返回家族栖息地,开车经过此处,要凑个热闹,想看看婚礼的新娘有多漂亮,便带着身边强劲有力的安保打手上门闹事,殴打来宾。 新郎家里的亲友来劝架和解,被逐个杀死,直到新娘为父母护命求情,当众脱衣跳舞,柯林斯两兄弟看得开心,将新娘子带到新巴黎夜总会侮辱一番,清场的安保人员杀了所有的亲友来宾,一共二十二人。 事发之后,柯林斯两兄弟托兰应龙先生把这娇俏女子包装好,请催眠师和心理诊疗师,还有脑外科医生一起协作,将她变成温和知性的玩具,送回柯林斯家族的大庄园。由于害怕东窗事发,新郎和新娘家里的所有痕迹都在尤里卡火山城被抹除了。 具体来说—— ——是工程队与雪鸮动员兵去干活,将房屋拆除,改建公共花园和厕所。 任何活着的生物,从男方留守家中孤苦伶仃的老奶奶,到女方年纪不过四岁的小表妹,两户十二口人,都变成了地平工程的夯实地基底料。 如此惨绝人寰的血案,是石村拓真来处理后事,他与消防、民兵、路政上下打点钱财礼品,亲自走访各户人家,去报社电视台捏造新闻,将这件事变成了意外天灾,庞贝大海的海啸卷走了婚宴上的人们。 爱神慈悲会主投的爱神基金有保险业务,在婚礼现场失踪的亲友们,所有受害者家属都会得到一笔赔付,失去劳动力的家庭还有额外补偿。 前后花费八百多万辉石货币,康雀先生才把事情完全摆平,只为了取悦柯林斯家的两兄弟,为了订单,为了他们看上的胯下玩物。 像这样的惨案,在尤里卡火山城比比皆是—— ——只要武装列车开不进峡谷关卡,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进不来这个地方,一切的游戏规则,都是康雀说了算。 在庞贝大海昏黄的海平面上,一颗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 它照亮了办公室,照得康雀会长睁不开眼睛,他随手拉上百叶窗,像是受了惊吓。 赌场的经理人再次提醒道:“要是柯林斯兄弟落网,会长.” “你觉得他们有坐牢的机会吗?!”康雀愤愤然站起身,凑到经理人面前:“你好像完全没有搞清楚形势——纯一郎。” 赌场经理人与石村拓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同样来自黄石人阵营,最早为范佩西家打理木材,石料等等生意,石村家族的代理人传了一百五十多年,是侧室的侧室,宗家依然在铁道系统元老院中活跃着,不屑与这些虫豸为伍。 “如果你的拓真大哥,把柯林斯兄弟供出来。”康雀恶狠狠的说:“他们没有坐牢的机会!” “怎么可能!”做金融风投资产管理的干部立刻反驳,是个小姐姐,年纪不大,刚刚从父亲手里接走慈悲会的产业:“柯林斯家族就这么两个接班人,要走审判流程,长老绝不会坐视不管。” 康雀会长:“接着给青金裁判所的陪审员送钱?用黄石元老院席位向法官施压?留这两个小畜牲一命?然后我们来找替罪羊,或者我们变成替罪羊,对么?” “是”风投资产管理的经理人愣了那么一下,听见强尼会长说出[小畜牲]的称呼时,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第一天认识领袖:“是的.会长。”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boss有多么强,你们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康雀·强尼接着说:“如果石村把这两兄弟供出来,把罪行都昭告天下,谁都保不了这两个蠢逼玩意。” “你们对boss的印象是不是还留在三年前?” “它老眼昏花虚弱无力,只能躲在内阁,和它心爱的乘客对戏?整日花天酒地,在四方露台和灵翁喝酒划拳?我的干部们——醒一醒,时代不同了。” 康雀会长皱着眉,俊美的五官演绎出一种青涩且幼稚的烦恼,仿佛他不是什么癫狂蝶圣教的掌舵者,而是一个刚刚离开青春期的大男孩,在为爱情而忧虑。 “我们不知道傲狠明德是怎么潜入尤里卡火山城的。” “关卡岗哨,出入人员登记,所有的侦查手段都被破解了。” “[众妙之门]和无名氏的丐帮眼线进不来这里,可是傲狠明德和它的禁军从天而降,出现在我们身边,难道你们不害怕吗?” 康雀会长几乎被干部的天真幼稚气得发笑—— ——这些授血单位过于年轻,与他曾经共事的老人们,都留下了各自的血脉。只是二代三代之后,创业团队的基因库,是越来越衰弱,越来越无能了。 “柯林斯的两兄弟,一定要死。”康雀语气温柔,抓住身侧武装人员得力干将的手:“他们一定要死,如果石村拓真还给其他人擦过屁股,他们都得死。” “为什么?会长我们不是给这些人打黑工的吗?”武装人员惊讶的问。 康雀信誓旦旦的说:“这是血脉的诅咒!与尤里卡火山城有来往的避税企业,元老院成员,都逃不过这种恶毒的诅咒!” “他们的祖先或许很英明,是地下世界的开拓者,是英雄人物,但是许多个世纪过去,以氏族为单位的势力盘踞一方,生出来许多无能的儿女,我们和他们的家族做生意,要不择手段的讨好这些废物,但你们要清楚这一点——邪恶不等于愚蠢,甚至和愚蠢背道而驰。” “这些蠢东西欺男霸女,滥用特权,留下的犯罪证据罄竹难书,boss此前没有能力清算,现在它有这个能力了,柯林斯两兄弟活不下来!这事情谁敢说不!谁就得死!” “他们父母要出来保儿子,父母跟着死,裁判长敢留他们一命,裁判长也得死!” 康雀·强尼别有深意的指着干部们的鼻子,最后狠狠点了点林登·范佩西。 “所有收了好处的都逃不掉——要为这对兄弟出头的亲眷,全部都得死光,这就是血脉的诅咒。” “我们该怎么做呢?现在不斩断这层关系低头做人,难道要和无名氏正面对抗吗?莫里蒂!你有这个能力和大姐大斗吗?” 武装人员莫里蒂有些不甘心,还要嘴硬几句。 “我不怕无名氏!康雀会长!您再好好想想!支持我们的投资人,元老院里的朋友们,绝不会放弃.” 康雀一个大逼兜扇过去! “是我这张脸看上去太好说话了吗?莫里蒂.” 强而有力的巴掌将这位金牌打手的脸颊打出五道血印子,又在蒙恩圣血的效果中慢慢愈合。 “你的父亲比你聪明,你的爷爷骁勇善战,是我的得力助手,你爷爷的大哥与我是同生共死的战友——而你在骄奢淫逸的生活里呆了太久,如果不是这份血脉,我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一旦东窗事发,像我们这种脏东西立刻会被投资人抛弃,这不是我们和无名氏的战斗,是傲狠明德与诸多藩镇势力,诸多元老院,还有永生者联盟的决斗。” “他们要开战,打仗总要有人祭旗——我才不想抱着爱神慈悲会,和你们一起溺死在这场战争里!” 康雀先生越说越激动,眼眶也红了,几乎要哭出来。 “三年之前,我们周边没有任何一股能威胁到尤里卡本土的武装力量。没有武装专列,快速反应部队就没有后勤基础,他们没有装备,根本就打不进尤里卡峡谷关,我们可以高枕无忧。” “我们的反谍报系统非常完整,人员审查与身份核验,还有人脸识别和指纹对比,任何特情人员都在尤里卡讨不到好处。” “攻坚队和青金卫士想直接打进来更是天方夜谭!这座城市有两百八十多万人,全是我们的人质!” [part2·永无宁日] 康雀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材料,狠狠摔在桌上。 “可是这玩意是什么!同僚们!看清楚!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啊?” 大姐大的照片,枪匠的照片,江白露还有步流星的照片。 包括众妙之门和快刀其他两个组别的照片,整个[joestar]的活跃人员资料都在这里了。 特别行动留下的音声记录,作战内容相关的复盘录像。 “你把尤里卡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名氏能无视我们的免疫系统。” 康雀歪着脑袋,靠向莫里蒂,靠向爱神慈悲会的主战决策者,也是大家的保护伞。 “因为石村抓走了加拉哈德的七十七个学生,只因为这一件事,无名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溜进来了,只有两个人,他们只有两个人——把新巴黎血洗一遍,还杀了一车精英兵。” 康雀表情扭曲,变成痛苦面具。 “我的癫狂蝶圣父啊!天杀的!” 他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平静。 “雪鸮动员兵去现场取证据,找不到其他型号的子弹破片!你战斗经验丰富,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莫里蒂?来你给大家解释解释” 莫里蒂脸色铁青,得出结论:“枪匠和枪匠和另一个女人,是两手空空进的夜总会,从视频来看,他们没有穿避弹衣,穿着便装来的,或许是不想打草惊蛇,他们夺了我们安保人员的枪,把后来增援的精英兵都杀光了。” “石村带着一百五十多个人,去酒厂找他们报仇,没有一个活下来。”康雀·强尼捂着额头,眼神发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很有可能是傲狠明德在帮他们!”莫里蒂精神一振,立刻嘴硬:“再怎么厉害的魂威,也不可能在那种地方以一敌百!可是那头黑猫一定得回九界,它不会一直都留在这里,它得回去处理政务,如果傲狠明德走了,我有信心和这个枪匠碰一碰!” 康雀会长摇摇头,抿着嘴。 “我不听你的解释,不想听见任何盲目乐观的猜测。” “你难道没有看见闪蝶衣?他们带着全套装备进来了!” “我会如此忌惮无名氏,因为它不同于以往任何深渊铁道的军队。” “这些狗娘养的,是boss官方认证的合法杀手,绝不会走审判流程,找到犯罪证据就是当场格杀。” “逃不掉的,连劳伦斯的[天国之门]都没能逃掉。” “他们不要钱,不要名望不要权势不要地位,意志坚定油盐不进。” “不像以前,滋扰尤里卡周边卫星城镇的铁道人员——这些家伙大多都会跟着任务流程走,任务失败或任务时间结束,就回去复命。我们可以威逼利诱,用钱财来贿赂,用他们家人的生命来威胁他们,让他们中止行动。” “为了杀死劳伦斯,无名氏前前后后花了七个多月,一旦开始抓捕,就是不死不休。” “战团为单位的行动组或许还需要指挥去调度,需要联络员来安排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哪怕是单兵作战,也得有个引路人。” “但是无名氏不需要指挥,他们不需要后勤,不需要电子设备,可以藏在任何地方,在城市环境中甚至能以战养战,要是拿到我们的fob电台,获取了关键的作战情报,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他们比我们最疯狂的战士还要好战,比慈悲会里胃口最好的授血信徒还要残忍。” 康雀先生睁大了眼睛,打开手机播放视频—— ——就看见大姐大杀死劳伦斯贴身近卫,屠杀精英兵的一幕。 “你看!你们好好看看,仔细看看!” 从画面中传出的惨叫和悲鸣,看得莫里蒂与林登心头一颤。 录像转进到新巴黎夜总会的前门摄像—— ——那是枪匠收拾精英兵的画面,是干净利落的夺枪,射杀,抢车。 在精英兵的哀嚎声中,这些战士求饶投降,受了[除你武器咒]的毒打,关节被枪匠打断,失去了所有战斗力,最后的幸存者要爬去夜总会前台求救。 枪匠把现场不确定断没断气的尸体运到一起,无视了求饶的兵员,开着军车一杆清台。保险杠还夹着一条喷洒血浆的断臂,冲进了夜总会的酒水商超。 康雀会长脸色苍白,语气恐怖。 “你们把这份录像带回去,去问问你们家里最天真,最可爱的小孩子,问问他们——到底谁是大坏蛋?” “我可不是在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 “你该向癫狂蝶圣父祈祷,明早九点上班打卡,今晚就在公司过夜吧,不然枪匠开着个小车,穿好闪蝶衣,抱着武装器械,跟在你身后听着摇滚乐——你们之中有任何人敢打包票说自己能活下来吗?我不希望明天的早会,这里突然就少了一两个人,那种感觉真的很恐怖,你们能体会我的心情吗?真——的——很——恐——怖。” “无名氏是boss为了清除零号站台,清除贸易中转站的毒瘤,重塑元老院的秩序,专门锻造的斩首大刀。” 康雀揪住林登·范佩西的衣领—— “——好兄弟,你给我抱回来一颗定时炸弹,我该怎么感谢你?” 林登不敢说话,慈悲会长的身体中隐隐能看见灵魂的威光—— ——那是一头血红的狮子,对着林登龇牙咧嘴怒到极点。 莫里蒂眼神黯淡:“我们只能认输吗?会长?我好不甘心.” “上一回.”资产管理的经理人小姐愤怒的说道:“上一回零号站台的搬迁工作,那一次应对突击检查的演习,就是为了这一天?” 康雀脸色一变,是如沐春风的微笑。 “现在你们愿意好好正视这个对手了?” “各位,我们要活下去,躲起来然后活下去,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在这场[生存游戏]里——” 爱神慈悲会的小天使又变成了人畜无害的样子。 “——我会尽力而为。” (本章完) Act.12 LUCKY 7·幸运⑦ [part一·正如彼时彼刻]阑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他在尤里卡火山城的交易所上班,俗称股票操盘手,也是一家船舶公司的财务顾问。 他早就脱离了苦劳大众依靠出卖劳力换取工资的生活,是财团的高级打工人。 他勤俭节约,吃苦耐劳,每天按时打卡上班,一心一意为社团,哪怕是下班之后,小帅也绝不与领导喝酒应酬,拒绝无用社交。 这位中产阶级坚信着,总有一天也会进入财团高层,成为优秀的肉食主义者,当他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一定可以咸鱼翻身,越过龙门。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小帅躲过了声色犬马,避开了酒肉令圄,最终在一家电玩厅里跌得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他在海滨道路的一家游戏厅,脱下大人穿的西装,头发满是汗水,已经没有潇洒模样。阑 他的两眼满是血丝,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手脚发凉,直直的看着前方电子机器发出的各色光源。 他的手边有一个记事本,对应老虎机不同的图桉排列组合,记录着数千次统计结果,试图看破赌博机里的奥秘。 】 更远处是各类提神的饮品空罐,两个烟灰缸已经插满了烟头,还没来得及倒。 起初小帅只是想来游戏厅放松一下,在残酷的股市厮杀中抽身,跑到游戏厅回忆童年。 不过很快,他就在老虎机前驻足观望,以为这种数学逻辑简单,由电子程序操纵的游戏机根本就难不住他,于是他便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在他眼中,股市里的k线比女人的身材曲线还要美,这种骗老人小孩钱的把戏,难道能难住他这个金融高材生吗? 于是在四十八小时里,他小输了八百多万,连学费都算不上。 他已经彻底被绑在这架机器面前,变成了血肉榨汁机里的原材料。阑 他能听见声音,能说话,也能正常与旁人沟通交流,但无法停止拉动摇杆的手。 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当老虎机的表盘停止转动,他便立刻跟着强烈的声光刺激,马上投入新的筹码,并且毫不犹豫的开始下一局游戏。 与此同时,这座梦蝶游戏厅里还有三百多个位置—— ——其他人都像小帅这样,疯狂的拍动按钮,试图从电子程序中找到幸福的信号。 他们挥动右手,敲打机器的声音跟着大厅里音乐的节拍,有些人的手指已经被香烟熏得发黄。因为长期动用一侧的肢体,不少人的肩颈已经开始酸痛,动作也不自然的变形,但是只要机器发出奖惩分明的信号,台面上出现新的数字、图桉、声光。 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开始下一局游戏。 小帅的手机丢在一旁,他的个人通信号码开启了防骚扰模式,来自公司的电话一个都没接,两天没有去上班,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社会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职业赌徒。阑 氤氲缭绕的游戏厅内,老板娘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幕—— ——她便是爱神慈悲会的资产管理人,名字叫奥康娜·尹丽莎白。 这位颇有姿色的贵妇手下掌握着三家大赌场,八家游戏厅,十六个综合娱乐室。在尤里卡的交易所,爱神慈悲会的资产由她操持。 她没把康雀·强尼的警告放在心上,也不想跟着会长当缩头乌龟。 手下的产业需要她亲自运营,用[lucky七·幸运七]的魂威超能迅速增值财富。 “我的小可爱呀...”奥康娜提起电话,与诸多情人之一聊起最近的形势:“你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过。” 这位美丽的妇人倚在柜台前,修长的鱼尾裙包不住她热辣的身材。阑 “傲狠明德刚走,我不可能一直都留在总公司喝西北风吧?” “都说钱难挣,屎难吃——这几个场子要是没了我,每天要少挣多少钱?” “会长大人是年纪大了,凡事都想求稳,他能低头做人,过个十几年再回来重新开始,我们可没这个机会唷。你要知道,授血怪兽要是不吃人,活不了多久的。” 她有一头黑得发亮的秀发,法令纹和眼尾的些许皱褶说明——她的年纪不小了,哪怕蒙恩圣血能让人延缓衰老,奥康娜女士恐怕已经有七十多岁了。 正如她说的,以[lucky七·幸运七]的搞钱效率来算,这些赌场少了她这么个灵魂人物,每天的营收会锐减三分之二。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大人要求所有干部都乖乖听令,可是奥康娜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 ——门外的奖票摊位又来了几位新客。阑 奥康娜女士歪着头,点起一支香烟,从烈焰红唇中吐出一股氤氲紫气,它逐渐汇聚成一个小人,灵体变得凝实有力,通体呈现出名贵的紫金二色,脑门上印着老虎机的头等奖——七七七。 小人儿像是见到尊贵的宾客,一路急切的小跑出去,客人对奖票摊位没有多少兴趣,也收起了赌性准备离开。[幸运七]立刻拽住了其中一人的裤腿。 那位客人一个趔趄摔在门店的台阶上,牙齿也磕断了。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就看见染血的下巴多了一张票券。 “哦!哇喔!哇呜呀! !我中了一万五千块!真他妈走运呀!” 奥康娜笑眯眯的,往外吐出细长的舌头,就看见[幸运七]抱着断牙跑进来,一头撞进母亲的嘴里。 放眼望去,游戏厅里小部分人身边,也有这么一个冒着紫光的,金灿灿的小陪玩。 只要客人们感到沮丧,因为输钱失败带来了痛苦,[幸运七]就会立刻想方设法从各个角度来刺激客人的神经,让他们一直玩下去。阑 再有钱的赌鬼,总有一天也会把钱输光,奥康娜的[幸运七]有强大的揽客能力,让这些赌博场所拥有了源源不断的新血液。 “玩得开心!”老板娘媚眼如丝,挂断电话丢下情人,与新来的几位客人说起漂亮话。 她绝不会说“祝你好运”或“赢得开心”—— ——因为尤里卡火山城的海滨赌场,绝不是什么能让赌客挣钱的地方。 “嘻嘻嘻...”奥康娜得意洋洋的看着这一切:“会长大人,不得不说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袖,起初我得到[lucky七·幸运七]时,完全不知道这些小人儿有什么用,慧眼识珠的您让我拥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可惜您实在是太谨慎,太胆小了。” ...... ......阑 [part2·星界跑男] 此时此刻,在海港的另一侧。 雪明和小七在尤里卡火山城鱼头帮的地盘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boss与猎王者已经离开了尤里卡火山城,石村拓真和兰应龙也要押回青金裁判所接受审问,维克托老师应该能挖出更多的线索。 学生们都回家了,雪明和小七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他们能避开峡谷关的耳目,悄无声息的带着装备进来,也是托鱼头帮相助—— ——庞贝大海有许多原生灾兽,尤里卡火山城有四百多年的历史,鱼头帮一直存在,与爱神慈悲会原本是互帮互助的利益关系,后来被康雀·强尼一脚踢走,雪鸮动员兵抢走了这些灾兽单位的饭碗。阑 最初猎王者一行人,是从地下水路进入尤里卡火山城的,完全避开了峡谷关陆路的搜查环节。 boss与这些古代鱼人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和情谊,雪明也不方便多问什么,住进鱼头帮领地的旅店时,还有些不适应。 早间十点多,一楼的服务生敲打两位贵客的房门,要雪明续房费。 门一打开,就看见一张干瘪的尤鱼脸,带着阴刻狡猾的眼神看向江雪明。 “今天涨价,要三百个辉石货币了。” 小七惊讶的大喊:“昨天不是才三十块钱一晚吗?” 服务生的触须胡子一抖一抖的:“那是给boss的友情价,今天不一样了。”阑 小七气得直翻白眼讲出方言来:“友情价?我斩你作七落八落!一半整烧烤拼盘,一半整小丸子算鸠数吔!叼雷...” “好了好了好了...”雪明拉着老婆往被窝里塞,掏出hc卡付账。 服务生一边往脑袋上洒水作保湿,一边不耐烦的说:“你老婆也太不懂事了,枪匠...不是我嘴巴大,昨天是有boss在这里...” “有问题吗?!”小七闷在被子里抱怨着:“你这破店!里里外外都是湿气,厕所还会漏水,早上刷个牙,我低头一看好家伙,洗手盆多了三条鱼呀!如厕我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你们这里有什么奇怪的生物想吃一口热乎的!就这要三百块?” 服务生耸肩无谓,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就立刻匆匆离开了。 雪明拉开窗帘,就看见外边漆黑一片,偶尔有海鱼游动,不时能见到鱼头帮的授血好兄弟在抓海鲜。 “小七,那个服务生说的没错。”阑 九五二七揭开被子,头发乱糟糟的,听见爱人这么讲,也不闹脾气了,等一个解释。她并不是心疼钱,她只是好面子,黄石人都好面子。 雪明解释道:“昨天boss在这儿,老板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问题,今天加的房费,是鱼头帮和中间人的保密费用,爱神慈悲会的人不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小七撇撇嘴:“嘁,有话直说嘛!” 雪明:“你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呀,他刚开口加价,你就要人家变章鱼小丸子。” 小七耸肩无谓,都嘴傻笑。 从窗户外边游过来一头石斑哥,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手臂上的鱼鳍轻轻碰了碰这海底景观房的玻璃,小七立刻就红着脸把窗帘拉上了——因为她只穿了内衣。 去刷牙的空档,小七问起这几天的日程。阑 “亲爱的,咱们不可能真的来这儿度蜜月吧。” 雪明在换衣服,依然是便装,没打算动用闪蝶衣和武器箱。 他应道:“接着等。” 小七:“等到啥时候?” 雪明:“海滨街道的铺面情报,唐宁和哈斯本去调查了。” 小七:“他们没回加拉哈德?” 雪明:“这俩小子主动提出,要留在尤里卡火山搞情报收集工作。”阑 小七仰头漱口,低头吐水,就看见洗手盆又多出来几条小鱼苗,她哭笑不得的冲水把这些小生命送走,又接着问。 “我们什么时候去会一会这个...康雀·强尼?” 雪明皱着眉头,拿出任务简报。 “慢慢来会比较快,先把这家伙的翅膀剪了——现在已知的,属于爱神慈悲会的挂名产业就有七十多家,敢在公共场合露面的企业高管却越来越少了,这家伙知道我们在查他。” 小七擦干净脸,恶狠狠的骂道。 “比劳伦斯·麦迪逊还怂包?属实星界跑男嗷!可别让我逮住!白毛都给他薅一地!” 雪明抽出另一张照片,是尤里卡火山城执政官的肖像。阑 “虽然boss在公众面前坦白,要罢免执政官的职位——可是有很多很多企业主和政法人员求情,这家伙写了两套材料,一套对公检讨文,一套对媒体的发言稿,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保住了乌纱帽。” 小七怒道:“不能放过这家伙!他和石村勾结在一起,是罪大恶极呀!” 雪明:“你先把衣服穿好,至于这个执政官,boss要我直接杀掉,可以跳过审判流程。” “哦...”小七大大咧咧的开始往身上套便服,穿了一半又问:“我该穿哪套呀?今天要去干嘛?” 雪明指着梳妆台旁边的两套闪蝶衣:“等哈斯本的消息,我们今天去电视台。” 在[kingdom·王土]里,有许多摄影棚和室内游戏环节,都是为了给电视台录制节目。执政官也依靠尤里卡当地的电视台来洗白自己,呼吁当地市民和企业来支持自己。 如果要对爱神慈悲会进行肢解操作,第一步便是割掉他们发声的喉咙,让慈悲会其他爪牙党羽和普通市民都置身事外,听不见这些罪犯的惨叫是最好。阑 小七接着穿便服:“好的哩!不急是吧?要等消息是吧?” 雪明:“对。” 小七:“你去餐厅搞点吃的来!亲爱的辛苦了喔!” 雪明点点头,紧接着推门而出。 ...... ...... 酒店历史悠久,名字叫白猿号——阑 ——它由一艘沉船改建,位于尤里卡火山城地下水系统的入海口,老板是个盛名在外的中间人,人们都叫他老可汗,真名不详。 这里收留无家可归的人们,鱼头帮被爱神慈悲会抛弃之后,许多稀人和授血流民就跑来这里打工,找了份新工作。也有拾荒者挣了些钱,可以来此地制作假证改头换面,开始新的生活。 爱神慈悲会也不敢招惹老可汗,传说这位店长能呼唤庞贝大海的水鬼亡灵,曾经有个不识好歹的盐贩子在白猿号闹事,这家伙有十二艘商船,都在庞贝大海的怒涛中沉没,最后灰熘熘的销声匿迹,再也不敢回到尤里卡了。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能想起来,在雪明与fe204863同乘一趟航班时,还顺便搭救了两个小兄弟。 他们一个叫比利,一个叫福亚尼尼,都是小兄弟会的新人。 这对大朋友接受了劳动改造,由于表现良好提前释放出狱,来到尤里卡火山城讨生活。 由一个鱼头帮的小朋友介绍——比利和福亚尼尼来到了白猿号酒店,找了一份后厨传菜员的工作。阑 “可是我们不能一直这么干下去呀!比利!”福亚尼尼坐在自助餐厅的西南角,与比利大哥苦口婆心的说,“小兄弟会没了!我们应该找准机会!加入爱神慈悲会!继续咱们的光荣事业!” “嘘!”比利小子捂着好兄弟的嘴:“你想死呀!福亚尼尼!昨天boss还在这里吃过饭!今天你就准备重操旧业?” 福亚尼尼委屈巴巴的:“可是打苦工挣钱真的好难好难!我承认,这地方油水确实比清水湾多,在白猿号刷盘子每个月都能挣个七八千,可是要做人上人,想在酒池肉林里左拥右抱,按照这么个挣钱的办法不是个事儿呀!” 比利板着脸,拿出手机来——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大赌场老板娘奥康娜·尹丽莎白的照片。 “我马上就要傍到这个富婆了!你再忍耐一下,她都喊我[小可爱]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约出来见面!” 福亚尼尼:“可是...”阑 比利耐心的解释道:“没什么可是的!福亚尼尼!我曾经为小兄弟会的人运过h16t!这是死罪!要不是boss网开一面,看咱们帮助了枪匠和普拉克老师的份上,像我们这种小人物,早就被剁碎了做成猪饲料了。” 福亚尼尼:“可是这娘们是爱神慈悲会的干部呀!她那么坏!那么刁!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 “所以正义的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打不过她!当然得换个思路,要去泡她!”比利小子自鸣得意:“我没什么本事,但是这张脸还是很好看的,我身材还挺好的呀!所以我要用爱!感化她!” 枪匠抱着两杯豆浆,腋下夹着方包来到俩人面前,就这么坐下了。 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半天都没说话,看见老熟人时,气氛变得微妙且尴尬。 江雪明把豆浆送出去,给两兄弟一人一杯。 “再说一遍,就之前那个,爱神慈悲会的干部开始说。”阑 Act.13 Smells Like Teen Spirit·少年心气 [part一·人肉厨房]阑 雪明抓来比利小子的手机,一页页翻过去,尤里卡火山城海滨道路往富人区一路数过去,共有二十一个富婆的联系方式,他与爱神慈悲会打理资产的财会小姐姐奥康娜·尹丽莎白走得最近。 雪明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勾搭上这富婆的?” “白猿号酒店是尤里卡数一数二的景点。”比利小子如实答道:“我在这做传菜员,送外卖的时候和老板娘多说了几句话呀!~她就找我要了联络方式...” “牛哇...”雪明顺着通讯录往后找,指着那一列列富婆的号码:“这些呢?” 比利抿着嘴,看了看福亚尼尼,踌躇犹豫一阵,终于坦白。 “这不是有备无患嘛,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男人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有些软饭你现在不吃,以后就吃不到了。” 雪明使劲鼓掌,轻轻点头,“刚才为什么犹豫了一下子?还要看你身边好兄弟的眼色?”阑 比利小子紧张的吞下唾沫,眼睛里透着股机灵劲,沮丧又懊恼的说。 “枪匠,你是来杀奥康娜小姐的吗?” 雪明:“据我所知,她的真实年龄能当你的奶奶。” 比利小子连忙说:“可不可以不要杀死她?枪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富婆呀。” 雪明:“为什么?” 比利小子惊慌的解释道:“她愿意和我聊天,她看上我了,我马上就能和她在一起哩!我知道,她喜欢我呀,她喊我小可爱,我...”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比利。”在那个瞬间,雪明的眼里有了火,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变成骤然爆发的杀意。阑 汹涌的灵压几乎朝着比利的鼻头扑打过去,紧接着在雪明刻意的控制下撇去另一侧。 它悄无声息的掠过桌上的豆浆,只一刹那就把这杯饮料给冻上,白沫子变成了一片薄冰。 可是比利小子还是不明白,他完全没察觉到枪匠的情绪变化,他讲述着芬芳幻梦,他说起无限憧憬。 “爱神慈悲会有那么多人,江雪明...” 比利小子讲起枪匠的真名,想套近乎。 “奥康娜那么好看,一定是人美心善!我就想呀,我一定可以让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只是开赌场,她没有杀人,要是能戴罪立功,像弗拉薇亚和杜兰大姐那样,不也挺好的嘛。”阑 “所以我想...” 江雪明把豆浆拿过来,打断道:“喝吧,再不喝就凉透了。” 比利小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尽管他的精神依然沉溺在天真浪漫一步登天的童话故事里,他肉身已经感觉到了森然杀机。 他想伸手去接枪匠的礼物,刚刚拿到杯子,就被冰冷的饮品激得浑身一颤,额头的冷汗唰的一下流满了脸颊,顺着下巴落进水杯中。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无名氏不是什么[亲朋],不是什么同生共死的[战友],他们似乎有过一段友谊,在冰岛雷克雅未克往hk的飞机上,有过那么一段故事。 枪匠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他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一个眼神,都会透露出强烈的锋芒。那不是比利小子能承受的,尽管刚才与他们送早饭的动作是多么轻柔,多么礼貌,听见比利小子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雪明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比利...”阑 福亚尼尼想打个圆场:“哈哈哈...呵呵呵...枪匠,我们就是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枪匠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比利?” 比利没有讲话,哆哆嗦嗦的喝豆浆,脸上的汗越来越多。 枪匠摸向桌上的吸管,这动作吓得福亚尼尼脸色发白——因为吸管在江雪明手里也可以是凶器。 “如果我没听错,你在为爱神慈悲会的干部,一个吸人血吃人肉的恶婆娘求情?” 】 雪明给比利手里的水杯插上吸管,免得豆浆弄脏了这小子的漂亮胡须。 “你为奥康娜·尹丽莎白求情?用我们的友谊,在飞机上共同对付六十三的同袍之谊,请求我,绑架我,要我饶这女人一命?”阑 “你还把弗拉薇亚和杜兰拿出来对比?这两位战士冒着生命危险掩护我进入四十八区,到最后也没有背叛我,你把奥康娜·尹丽莎白和这两个人对比?比利?是这个意思吗?” 比利小子不敢讲话,心里却有一种怨气。 他看向枪匠的衣服,看着他的鞋,看着他的袖口,看着他的手表,看他矫健的身姿与清澈的双眼,如铁铸一样的面庞。 他是如此羡慕也嫉妒,如此的不甘心。 就在此时此刻,从后厨有个小工跑出来—— ——那个小工是带着福亚尼尼和比利来白猿号求职的小朋友,是个鱼人混种。 只不过传统童话故事里的鱼人,都是鱼尾人身,面容姣好。阑 但是这个小朋友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身体圆圆胖胖的,有人类的四肢,臂膀还没发育完全,大臂带着三角鳍,小臂又短又粗,从鱼尾处延伸出两条兽足,脸面完全是一头鼬鲨的模样。 “你不要欺负我大哥!”这星界稀人灾兽混种大声喊。 它腿脚不太灵便,一蹦一跳往食堂赶,拥有敏锐的灵感,早就察觉到了枪匠身上冒出来的恐怖灵压。 它挡在比利小子和雪明中间,还处于青春期时肥厚的身躯压得它抬不起头,就用粉红的鲨吻对着江雪明龇牙咧嘴。 福亚尼尼立刻说:“他没有欺负我们。” “把比利大哥弄哭的人!是坏蛋!”小鲨鱼一只手抓着平底锅,一只手抓着厨师刀。 比利小子抿着嘴,把小朋友推开,要直面江雪明。阑 枪匠:“这小子什么来历?” “它是...”比利言辞闪烁,唯唯诺诺的说:“它是白猿号老板收留的孤儿,我和福亚尼尼都托了它的福,来...” 小鲨鱼立刻举起手臂,把锅都举得高高的:“比利大哥要带我发大财的!能帮助比利大哥,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鲨鲨!” 枪匠:“你怎么能骗一个孩子!” “我没有骗它呀!它只是怪兽!它...”比利说起这句话时,却像是做贼心虚,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小子!你从小就在尤里卡火山生活吗!?”枪匠偏过头去,直勾勾的盯着小鲨鱼。 小鲨鱼像是被雷电击中,也不敢讲谎话:“是...是的。”阑 枪匠:“为什么你父母不见了呢?” “爸爸妈妈死掉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鲨鲨大声把这句话说出口时,就开始张嘴痛哭:“爸爸妈妈死掉了!一起死掉了!它们被手上有纹身的坏家伙杀掉了!” “你有没有问过...”雪明抓着比利的衣领,“你有没有问过它,你有没有问过这个引路人,它帮过你们!你有没有想过?!” “比利,你有没有心...” “有多少人死在爱神慈悲会的手里?!” “有多少像它这样的孩子,连活着来到白猿号的机会都没有!奥康娜·尹丽莎白她该死呀!赌博毁了多少个家庭!比利...” 雪明拍了拍比利小子的脸,把这小伙儿的眼泪擦干净。阑 “比利,你想清楚,你看看它!它做错了什么吗?” 福亚尼尼抱着鲨鲨哭成了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雪明给两兄弟倒满下一杯豆汁儿,说起另一个事。 “在我的故乡,历史翻了一页又一页,吃人的故事总是在重写——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里灭亡,富人把穷人搬上餐桌,人肉厨房翻修了一遍又一遍!” “你觉得这事儿很幽默吗?比利,你觉得[人美心善]和[吃软饭]能当做幽默喜剧的调剂品,盖过爱神慈悲会与人们的血海深仇吗?还是说...” “我只是个小人物啊!”比利大声辩解着,苍白无力的怒吼着:“我只是个小人物,枪匠,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我只是想搞钱,我不想再流浪下去了...” 只是气力越来越微弱,比利往鲨鲨那头看一眼,小朋友眼睛里的泪水落下来,就像一颗颗子弹。阑 “为什么挣钱那么难呢...” 比利抿着嘴,只是委屈。 “为什么我想出人头地那么难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答应鲨鲨的事情,却做不到...” 比利抓住雪明的手。 “为什么我的蜕变速度那么慢,为什么我没有力量,为什么我比不上授血的怪物,为什么呢?是我生下来就应该穷吗?是我的血不够好吗?” “我该去找boss吗?我该去乘车吗?可是乘客一趟任务下来才四千多块钱,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刷盘子比他们挣得多...”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好不容易我可以出卖自己的肉身,去讨好奥康娜,好不容易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为什么你要跑出来告诉我...这不对,为什么呢?我感觉我的心要裂开了...枪匠...”阑 比利不敢去看鲨鲨,也不敢去看福亚尼尼。他害怕多看一眼,与自己同甘共苦的朋友也要离自己而去了。 枪匠只是站着,像一尊铁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恐怕只有boss知道答桉。 “比利,别走捷径,别走捷径,要当心,一不小心就回不了头了...” 雪明的拳头松开了,终于变成几句抚慰。 “慢慢来会比较快。” 此前叶北大哥说的话,突然有了新的含义,仿佛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它总是像树枝上的乌鸦吉祥鸟,本来是报喜,却被人们理解成报丧。 尤里卡火山城——是江雪明与癫狂蝶圣教的对抗生涯中,遇见的教众数量最为庞大,城市环境最为复杂,牵连的企业与车站要员最多的恐怖组织。阑 在诸多癫狂蝶圣教中,它的版图势力排位已经进入前五。 要将它连根拔起,boss甚至亲自为无名氏擂鼓助威,敲山震虎。 因为想吃人的,不只是授血怪兽,不只是癫狂蝶圣教。 还有无数个像比利小子一样,走上[捷径]的人们。 ...... ...... [part2·人间正道是沧桑]阑 通向五王议会的道路,有一位白发苍苍的俊老头。 他的脸上全是疤痕,与此前广陵止息卫队的领袖人物一样,使用廉价的白夫人制品,去治难以愈合的伤。 他是白猿号的主人,是老可汗,也是boss心目中通向尤里卡火山的列车,那一节vip车厢最佳的主人。 像很多欧美人莫名奇妙的往身上纹汉字,他的手臂上也纹着三个意义不明的字。 ——叫做[脑白金]。 老可汗遇见大堂经理时,两人都吓了一跳。 马库斯经理人是被这位突然来访的罕见稀客给吓到了。阑 老可汗则是因为大堂经理居然换了人做而感到惊讶。 在经理人的引荐下,老可汗走向内阁,就看见傲狠明德坐在一架钢琴前,已经处理完当日的政务,试图用音乐来舒缓一下心情。 boss:“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的!” 老可汗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卫星电话,微微眯着眼,笑容中透出狡黠。 “康雀·强尼托我来的,要我把这个电话交给您。” boss骂道:“他叫你帮忙你就帮忙?!” “我检查过了。”老可汗解释道:“这玩意没有灵能波动,就是个通信工具,爱神慈悲会的人想谈判。尤里卡火山城真的要打起来,恐怕谁都不好受,他手里有两百多万市民当人质,我得慎重处理这件事。”阑 boss翻了个白眼,突然玩闹的心思来了。 “把你衣服掀开,把手臂给我看看。” 老可汗揭开右臂的衣袖,就看见[脑白金]三个汉字。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oss笑得满地打滚,“呜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纹这三个字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听vip特约茶室的纹身师说。”老可汗不温不火的讲:“这三个字,分别代表智慧、纯洁和富有,又单独与其他人问过一大圈,他们都讲纹身师没有错...” boss:“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可汗:“要是当初我来问boss您,您会这么说么?”阑 boss恢复正常:“那我肯定...不会这么讲的。我会告诉你它的真实含义。” 老可汗:“真的吗?” bos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乐子找完了,该谈正事了。 boss拿走卫星电话,就立刻催促老可汗。 “你赶紧回白猿号,无名氏需要你的酒店当据点。” 老可汗点点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内阁,没有找到猎王者——阑 “——我明白了,这就回去。” ...... ...... boss把卫星电话放在乐谱旁边,坐在钢琴面前。 它金灿灿的大猫眼里透着强烈的敌视,几次变得通红—— ——它的眼睛能变色,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绿油油的时候,那是它懒惰摸鱼,希望能闲适小憩片刻。阑 金灿灿的时候,那是它高傲威严,希望能被人尊重理解。 红彤彤的时候,就是它起了杀心,是怒到极点难掩凶性。 它思量好几回,伸出的爪子又收回来,最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只一声忙音,康雀·强尼立刻接起电话,语气急促,似乎是等待了很久很久。 “boss!” “别这么亲昵,康雀先生。” “傲狠明德...”阑 “对,要有一点距离感。” “您亲自来尤里卡火山城,让我受宠若惊...” “别讲废话,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小赤老,如果你是来求饶的,我劝你解除武装束手就擒,这样你的死刑会体面一些。” 电话那头的康雀·强尼沉默了很久很久,听见傲狠明德的死刑判决书时,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似乎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您真的要杀了我?真的要借无名氏的手,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吗?boss!你知不知道...” “别讲谜语,直入主题。”boss颇不耐烦:“谁在给你送钱,谁在当你的保护伞,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别害羞——dontbeshy,听懂听不懂?要我用双语给你翻译一遍吗?” “我曾经是广陵止息的攻坚队!”康雀·强尼的声音颤抖,情绪激动:“我为铁道出过力!我是你最喜欢的战士!我出生时您曾经抱过我!boss!为什么要放弃我?我是受过您祝福的孩子!”阑 好猫咪回应道:“我祝福过很多很多小朋友,不差你一个。” 康雀接着说:“我年轻时,就一直在想方设法讨好您,我知道您来自东方,就给自己改了名——叫孔丘·仲尼(trol·jonny),我想成为老师,从攻坚队退伍之后,或许可以去加拉哈德教书,您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 好猫咪接着说:“名字是好名字,人未必是好人。” “为什么呢?boss!”康雀先生的语气渐渐变得哀怨愤恨:“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为什么呢?是我还不够优秀吗?是我不够努力吗?成为闪蝶之后,我想去交通署工作,我要去加拉哈德执教,我想要权力,我要人们尊重我!就像是尊重您一样!这些提议全部被你当做耳边风!” boss语气稀松平常:“你是个优秀的战士,不应该和元老院的人们厮混在一起,你斗不过他们,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希望你能早点退役,来到乘客的队伍里。” “可是我在攻坚队就过得好吗!”康雀怒吼着:“因为你软弱失察,还没搞清状况就写了军令状——你们要我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被癫狂蝶战帮围困时,他们要我亲手杀掉战团所有知道内情的兄弟。”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嫉妒我,他们嫉妒我的才能——只怕我抢了第二交通署参谋的候选席位,只怕我这个出身平平无奇的攻坚队团长,夺了他们氏族门阀的荣耀。”阑 “他们怜悯我,同情我,还要留我一命,要用我来对付您,这公平吗?boss?这公平吗?这对我公平吗?” boss:“时代在往前走,强尼,时代在往前...” “你现在要毁灭我了!”康雀·强尼震声喊道:“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好猫咪如此说—— “——我不能愧疚,你已经回不了头了,你没资格。” 康雀·强尼终于死心,他知道那句“时代在往前走”的意思。 只因为一点点贪心,一点点执着,他走了捷径——阑 ——攻坚队的调度需要交通署配合,每一次任务都是与vip前往未知地块拓荒,拥有相对可靠的情报时,列车开向荒野为兵员提供后勤,让战士们全副武装去对付荒野中的天灾恶兽,这一切都需要傲狠明德来审查,调度攻坚队的权力也掌握在boss手里。 康雀·强尼并非他自说自话的那样悲苦—— ——是他亲手把自己送去了地狱,是他与拓荒的vip私下商议,和黄石元老院的游资团队订了契约,是他向傲狠明德递交了假情报,生怕被勇敢热烈的红石人抢走头功。 只要打下新的土地,他就能得到一处容身之所,或许铁路网向外蔓延,他就可以成为新的交通署领袖,有了金钱和权力的武装,他的弟兄们能得到更好的装备,一切都能变得更好,能凌驾于其他战团,变成boss眼里最强大的攻坚兵团。 他把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出来,将死门都献给了敌人。 可康雀先生没想到的是,精明的黄石人总会两头下注,庄家通吃,怎么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呢? 他被明码标价卖给了癫狂蝶圣教,新土地则是几经易主,由红石元老院主导的交通署拿下。阑 在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里,为了苟活下来,康雀先生摇身一变,成为慈悲爱神的癫狂蝶代言人。 今时今日,连强尼先生的干部都认为,这个领袖很喜欢哭。但他是一边哭,一边把吃人的生意做大做强,却从没有后悔的意思。 时至今日,boss依然不知道康雀·强尼嘴里有几句真话。因为这位优秀的战士总是在各个站点四处奔波,躲过了好几次维克托的魂威审查——列车实在太慢太慢,康雀已经跑得太远太远,追不上他的野心。癫狂蝶离他太近太近,只要失败一次,他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傲狠明德...”康雀先生平静下来,开始讲谜语:“末日已经来了。你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boss:“你要开始放狠话了?” 康雀:“我从不期望得到您的原谅,这次也一样,为了考上检察院,我读过地下世界的法律,知道自己犯了多少罪。” 听见“这一次”时,boss终于开始弹琴,终于把所有犹豫都丢掉。终于明白这个战士自始至终都在说谎,披着伪善的皮囊,干着吃人的勾当,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为罪恶找冠冕堂皇的借口。阑 康雀:“我们依然被困在二十世纪,困在一座铁牢里,有个看不见的鬼魂死死将我们抓住了。它逼迫我们接着吃人,再怎么先进的科技,再如何强大的工业机器,再怎么精妙的规矩或法律,都无法杀死这个已经死掉的鬼魂。” boss:“我的战士不光会毁灭你,还会毁灭你的保护伞,我知道他们是谁,过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老,恐怕始作俑者是[永生者联盟]。” 康雀:“你斗不过人的本性,东方有句古话,叫人欲即天理。” boss:“我有机关铁铳,还会怕你的凋花猎弓?癫狂蝶的战帮会变成肉泥,而我的战士连军事法庭都不用去,因为火力太勐了,根本就找不到证据。你本来有机会成为我的得力干将,你本来有机会成为枪匠——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康雀:“时间在二十一世纪初就静止了...” boss:“子弹会给你答桉的,因为刚出生的子弹会将第一眼看见的人当做妈妈,然后投入你们的怀抱。” 康雀:“你...”阑 “死了么外卖的电话炸弹会播放一段铃声,可以给你留遗言的时间,非常人性化,比尤里卡发生的惨桉要慈悲得多,至少你有时间说遗言,被你直接间接杀死的人们连遗言都没机会留下来!”boss红了眼,与这癫狂蝶圣教的臭小鬼说:“和我掰头(battle)嘴炮?你算老几?等死吧你!” 琴声时而悠扬热情,时而悲伧激烈。 boss抓来卫星电话砸了个稀碎,它用力呼吸着,呼吸着,似乎很久很久都没如此愤怒。 ...... ...... [part三·不存在的乐章] 海滨道路的所有光源都熄灭——阑 ——漆黑的影子在夜幕中现身。 闪蝶衣的面盔亮起炬火,杀神来到了赌场的大门前。 “和约定的时间一致。”江雪明与爱人说,“哈斯本和唐宁已经把海滨街道的电源断了。” 白青青拉下面盔,夜视仪里的敌人无所遁形:“我爱你!” 江雪明:“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 白青青:“和你老弟学的,开打之前要插旗,旗越多效果越好。” 江雪明从武器箱里取出ash12.7,交到爱人手里,自己则是带着狩猎女神和景光。阑 “奥康娜和比利在约会,我们要穿越十八个房区,从这里一路杀过去,根据两个学生的调查结果来看,要面对四百二十二个敌人,没有多少灵能者,但是他们都有枪,部分摄像头有夜视功能,但没有单兵装备的夜视仪——在奥康娜赶回来,她要调度精英兵的时候,把她打成箩筐。” “箩筐有多少个眼儿?”白青青问。 江雪明:“得看尺寸。” 白青青:“总得有个标准吧?我得预留一部分子弹呀...” 江雪明:“把脑袋留下来,方便记者拍照就行。” 白青青:“我的妈呀,难度还挺高。” 距离赌客完全疏散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阑 ——没有电源,普通市民很快就会离开。 江雪明说起比利的事情。 “今早比利和我说,他想为奥康娜求情。” 白青青颇感意外—— “——这小子哪来的自信呀?普信男真下头,笑死惹!~他也配给癫狂蝶圣教的干部求情,多大脸哦!~” 江雪明解释道。 “不是的,不对,不是这个逻辑。比利想和奥康娜结婚,当个赘婿,从此荣华富贵衣食无忧。”阑 白青青嗤之以鼻—— “——没出息!” 江雪明感叹着:“他和我哭诉,和我说起生活的难处,和我说普通人多么多么不容易,找了很多借口,可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当个坏人,没有那个决心,他恨自己无能,白猿号的工作,是一个小鱼人介绍给他们两兄弟的,这小恩人鲨鲨不过十二三岁——父母很早就死了。” 白青青突然愣住,好像明白了什么。 江雪明:“鲨鲨的父母也是鱼头帮的人,被爱神慈悲会杀掉了。” 白青青一下子红了双眼,不知道说什么好。阑 江雪明:“比利骗它,骗小鲨鱼说——要带它去发大财,要让它过上很好的生活。” 白青青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王八蛋!” 江雪明:“可是比利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终于是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差点走了无法回头的捷径,愿意配合我们的任务。” 白青青:“他还算个人!他还想起来自己是个人!” 江雪明:“我觉得鲨鲨才是天使,是这两兄弟的小天使。它能被老可汗捡到白猿号来,真是太好了。” 他们等待着,戴上防割手套,蹲在赌场大门前的阴暗角落。 看见远方海滨沙滩映出城市远方的无数繁星灯火。阑 看见白猿号在浅海石床上发出的幽幽冷光。 人间的悲欢,谁能看得穿。 和奥康娜一样,和康雀·强尼一样。 明知道会输,还是会去赌。 Act.14 The Lonely Shepherd·孤独牧羊人 [part一·文明社会]阑 故事要从海滨街道大停电之后三十一分钟开始讲起。 石村纯一郎和奥康娜·尹丽莎白,都是爱神慈悲会旗下风险投资金融产业和娱乐博彩赌档电玩城的负责人。 奥康娜是对接尤里卡银行后台的白纸扇,上游是整个深渊铁道的交易所大市场,中游是针对银行大存单用户和中微企业的私募基金管理人,下游则与石村家两兄弟互相配合,以赌档营收或其他产业(石村拓真的夜总会,酒店食宿,特殊服务等等)所得,将非法的避税收入变成合法。 纯一郎则是对接尤里卡民兵组织和市政人员的黑手套,他的上游是爱神慈悲会所率领的私人武装,前广陵止息攻坚战团,由康雀·强尼所指挥的花豹战团名字被保留下来,由石村拓真的tv秀遴选出幸存者,通过野蛮的厮杀竞争,成为花豹战团的精英兵。如今这个战团的指挥权在慈悲会的干部莫里蒂·林恩手中。在战事层面,康雀已经退居二线。 纯一郎的下游是由各路战帮雇佣兵性质,和犰狳猎手组成的打工人团队,更下级有战帮外包的堂会堂口,经一个意见领袖起事,三五人成帮众的小团体小组织。这些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听从纯一郎发布下来的委托,成为雪鸮动员兵以外的暴力机关,也就是普罗大众眼里的“喽啰、黑社会”。 这就是康雀·强尼对爱神慈悲会做的组织架构,等级森严,排布紧密,结构合理,哪怕临时失去了一两位重要的干部,立刻就会有新的替补顶上来,以免出现整个统治系统的结构性失灵。 可能我们现在很难直观的感受到,康雀造就的爱神慈悲会有多么恐怖,那么我们把视角放低——阑 ——来到寻常百姓家继续说这个故事,在尤里卡火山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故事。 ...... ...... “我长大以后!肯定要去放水!” 这一声怒吼,来自尤里卡火山城的工业园发电厂工人家属楼。 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岁的小伙,与下岗的父母住在一起,不想去念书了。 “放你妈的屁!”父亲狠狠抽打儿子的脸:“就你这个怂样你还想学人放高利贷啊?!”阑 海滨街道的赌档,石村纯一郎的业务就有一项,对赌客的放贷借款,自古赌毒背后都逃不脱高利贷的身影,这种利滚利的吃人行当,爱神慈悲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年迈的母亲如此说:“你还是多读两年书...” “读书有什么用!”小伙愤怒的吼叫着:“长大了还不是要跟杰哥混!他们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们收账,我就来逼债!在这个城市生活,靠的是狠!” “可是...”年迈的母亲眼神中透出一股阴狠的劲:“你不多读点书,怎么比得过那些驻场放水的高学历人才?只靠拳头吗?” 小伙子若有所思,他慢慢走到门外,看隔壁门户大开,是杰哥带人来查账。 邻居是一家做农林牧业的老花农,有自己的小公司,家里有个同样十七岁的闺女,是小伙儿的青梅。 这对金童玉女在小区里人见人爱,街坊邻居看了都说,这两人长大肯定是要结亲相爱的。阑 但事情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小伙儿往邻居家里看,收债的杰哥带着九个兄弟,一共十人挤在客厅里看电视。 老花农知道这些年轻人是来干什么的,于是都伺候好了,把故事从头讲起,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阿杰...我们这一行是靠老天吃饭的,还不上钱也没有办法,我去花棋银行找经理贷款,他们不肯放,才找了慈悲会的石村阁下,他理解我的辛苦...” 阿杰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两眼发直,看向电视机。 “还不起为什么要借呢?” 老花农句着腰,满脸委屈,心中想的却是——阑 ——如果不是银行不给钱,他何苦要来借这高利贷? 发电厂周边稍有能力,想自主创业的家庭都知道,银行的小微企业贷款的经理人与石村纯一郎是蛇鼠一窝,银行拒绝一笔贷款,就有一笔新的高利贷在石村家里诞生。 “没关系。”阿杰语气和善态度温柔:“房子可以抵押。” 老花农:“我们一家三口都住在这儿,这不行呀。” 阿杰:“我理解,没有地方住可以缓一两个月,要不带着你老婆女儿先去找个公租房?慈悲会搞了很多安置房,每个月按时交租金就行了。你女儿交满二十年,那房子就是你们家的。” “我好不容易才从安置房搬到旧厂区...”老花农语气紧巴巴的说:“人不能越活越回去呀...阿杰...” 这户人家的情况让收债小哥犯了难——阑 “——房子不想出,钱也还不了,你这么做不合适。” 老花农低下了卑微的头颅,还想辩解些什么,但白纸黑字的合同就在桌上,他翻不了身。 “这样吧,我想个办法。”阿杰看了一眼主卧和次卧:“我给你老婆和女儿介绍工作...” 老花农惊诧恐惧的打断:“不行!” “你先听我说完。”阿杰态度镇定,八风不动,与他随行的小弟们都是规规矩矩的,连瓜果点心的垃圾都放回了垃圾桶里,非常懂礼貌。 “你先听我说完,老哥哥...” “石村先生特别关照你们这些有心创业,为了尤里卡的发展无私奋斗的人们,像你这种企业主,家里人也有特别的优待,我向你保证,嫂子和小妹绝不会受半点委屈,她们怎么出去的,就怎么健健康康的回来。”阑 】 老花农心里一咯噔—— ——那阿杰嘴里说的营生,大抵是让老婆和女儿去接客,要是年老色衰的婆娘不顶事,就拉去白夫人工厂当活体原料。 阿杰:“老哥哥,你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真的是为你们家里好...” “放你妈的屁!”老花农怒目圆瞪,终于骂出声来,比起收债人的澹定,他越是愤怒就越觉得无力,因为除了嘴巴,好像什么地方都使不上劲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电梯口走进来两位雪鸮动员兵—— ——老花农像是见到救星了,两腿一软,跪在这些父母官面前。 “我报的警!我报的警啊!两位兵爷爷!是我报的警...”阑 两位动员兵进门来看了一眼,与阿杰送去一包烟,亲手给慈悲会的好兄弟点上。 带队年长一些的兵员,义正言辞的说。 “你收账可以,不要闹出暴力事件,现在是文明社会。” 阿杰敬了个标准的民兵礼,满脸微笑毕恭毕敬。 话还没说完,动员兵就想离场—— ——从里屋冲出来一个小姑娘,那就是老花农的女儿。 “别走!别走你们为什么不帮帮我爸爸!为什么!”阑 姑娘抱住了动员兵的胳膊,一个劲的往屋里拉扯,她知道,除了执政官手下的军队,没有人可以帮他们家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他们可以闯进我家里?为什么?” 两位动员兵大哥相识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和阿杰多打了个招呼。 “这姑娘以后去哪个夜总会?” 阿杰:“得看石村老板的安排。” “你们在说什么?”小姑娘听不懂这些大人说的话。 动员兵笑嘻嘻的:“行!我们都是一个辖区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定得照顾街坊的生意。”阑 老花农脸色苍白,只见门外的两位兵爷爷越走越远,不一会就进了电梯。 阿杰感觉心里不好过—— ——因为今天这笔债没收到现钱,也不知道这户人的元质在未来能有多少回报,能清账还好说,要是清不了账,损失还得帮众自己来承担。 “老哥哥,你是一家之主,我相信你有这个判断力。你女儿和老婆为石村老板做事,一定能帮你翻身。” 老花农木讷的点了点头。 阿杰接着说:“别活得这么累,背着债务过日子很不好受——你也没办法搞到钱,我不可能逼着你去捐肝捐肉,慈悲会见不得你们这些穷苦人挨刀子,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我来接人,好吗?” 老花农只能木讷的点了点头。阑 阿杰最后说:“像你的女儿,我们不会强迫她做什么的,一切都看她个人的选择,一开始可能只是让她去当服务生,给人端盘递水,如果是她自己提要求,要出台陪酒挣多一点,辛苦一点,懂事了,想为你分担一些债务,我们也绝不拒绝,一定不会亏待她,好不好?” ...... ...... [part2·斩心猿,断意马] 老花农用力的呼吸着,用力的呼吸着,却感觉屋子里没有氧气。 死一样的寂静充斥着整个房间,只有女人的啜泣和男人的沉默。 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早就学乖了,他们改头换面,绝不用武力手段来使人就范,需要使用暴力的时候,他们有专业的暴力团队,而不是以前那样耗费巨大的人力成本豢养低级打手。阑 邻居家的小伙子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与他一起长大的姑娘要走了。至于送去哪里?那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他没有这个资格想这些事。 反倒是杰哥那种运筹帷幄,温吞和善却能让人言听计从的行为举止深深吸引了他。 他也想成为“放水”的人,也想成为收债的人,也想只凭嘴巴一张一合,就可以使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变成床上的玩物。 “好了!兄弟们,走了。”阿杰站起身来,招呼帮众收拾好花农家里的卫生。 几个小弟逐个换上鞋子走出门外,留在队伍尾巴年纪最小的那一位还特地提桶洗地,拖干净客厅才笑眯眯的和老花农说再见。 阿杰满脸歉意:“不好意思老哥哥,今天我登门拜访,打扰您了。” 老花农:“没事的...没事...”阑 “这张合同...”阿杰如此说:“什么时候清账了,我还会亲自送回给您。” 老花农呆滞了那么一会。 阿杰提醒道:“老哥哥?在听吗?” 就在这个空档,邻居家的小伙子自告奋勇的为催债团队按了电梯,想要和杰哥搭上一句话。 他知道,只要能说上一句话,让杰哥记得自己——或许以后的人生会完全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大门打开。 ——哈斯本·麦迪逊提着两颗人头走了出来,唐宁小子跟在大师兄身后。阑 那是雪鸮动员兵的头颅,这位百战百夫长在发电厂搞完破坏,拉了海滨道路的闸,顺路打听到今天战帮的帮众要出门收外快,就和唐宁一起跟过来了。 大剑贝洛伯格上一滴血都没有,动员兵的人头上,脖颈的切口也被剑刃的高温封口,非常干净。 狭窄的楼道里,匪帮众人回过头,看见这两位诡异猎奇的男子提着动员兵头颅缓步走来,一时间竟然忘了反抗。 等到小伙子回过神,已经是一分钟以后的事情。 哈斯本要唐宁清点头颅,算清楚一共是十二人,对花农隔壁家的小伙子看了又看。 他伸出舌头去舔小伙的脸,终于确信这不是食人魔:“他不是,虽然挺像的,但不是!” 从楼道扯来一条垃圾袋,哈斯本把脑袋打包装好,避开楼道里的碎尸,回到老花农面前——阑 ——这男人似乎呆滞僵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气中有种烟火晚会烧烤盛宴的气味,慈悲会的喽啰都成了稀碎的人肉拼盘。 贝洛伯格的威能让现场留不下一点血,哈斯本捡起来几张碎纸,拼拼凑凑才看明白这是借据。 他把纸张揉成一团,丢到老花农脸上,要打醒这个老哥哥。 “借你家厕所一用。” 如此说着,哈斯本因为内急冲进了老花农的家,紧接着就听见屋内传出女人的叫骂,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女主人和女儿一起出来多看了一眼,都是两眼翻白倒地昏厥。 唐宁就站在门外,吹着口哨等着大师兄出来。阑 老花农两手颤抖着,安顿好惊厥昏死的老婆孩子,心中想着—— ——慈悲会到底是惹了什么阎王?才招来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他从茶台端来一杯水,家里已经穷得喝不起茶叶,要把这微薄礼品送给销账英雄。 唐宁斜眼看着老花农,半天都没说话,最后还是没有喝。 “不好意思啊!叔叔,老师教过我,不能喝陌生人送来的东西。” 如此说着,唐宁自来熟的往花农家里闯,不像阿杰那一队...哦不...得换个形容词,不像阿杰那一滩文化人懂礼貌。 这个昂撒匪帮金毛小子双手插兜,一步一个脚印子,把发电厂里的泥巴都带进老农家里了。阑 他往书架上搜下来一本《西游记》,就立刻打开翻看,准备复习一下中文的写法。 老花农终于明白,这两兄弟似乎只是来杀人,不会伤及无辜。 他颤颤巍巍的问着。 “两位英雄是哪里来的?” 唐宁咧嘴开着玩笑:“东土大唐而来。” 老花农气短讪笑,不知道怎么接—— “——是要降妖除魔?求取真经?”阑 唐宁摇摇头,故作神秘的都着嘴,合上西游记。 “孙悟空不打有背景的妖怪,我们不一样。” 没等老农多问几句,哈斯本提起裤子往外相位勐冲。 “走了!师弟!我们还得去电视台!老师要打一个协同进攻,不能错过这个timing(合击时刻)。” 等到两位无名氏都离开,小伙子战战兢兢的回到家里—— ——他心里有种巨大的恐怖,终于回心转意。 “我不放水了!我不放水了!我要念书!我要念书!”阑 ...... ...... 发电厂家属楼的街口,立起一座京观。 八十八颗人头堆成了一座塔,唐宁和哈斯本做完这些事,弄来两辆雪鸮动员兵的摩托车。 ——就此一骑绝尘。 Act.15 Point Zero·零点 [part一·万劫不复] 如果说像阿杰的催债团队只能算磨人的小鬼—— ——慈悲会里不同级别,不同武装的暴力团队,这些妖魔现在也要遭受灭顶之灾。 从尤里卡火山城的峡谷关往外走,需要十个小时的车程,才能重返傲狠明德的文明世界,这座城市正如曾经伍德·普拉克所说过的反面典型。 它相对封闭,交通不便,拥有重火力的正规军难以将武力投送到这里,癫狂蝶圣教与地方统治者里外勾连霸凌乡里,哪怕披上文明的外衣,依然掩藏不了吃人的本性。 两百多万人沉沦于这座繁华的大都会,对香巴拉的贸易让这里每个人都吃的满嘴猪油,远超火车货运的海轮货船带给这座港口无穷尽的财富。 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大人确实有想过,想过有那么一天,灭顶之灾要来。他做过许多功课,留了许多后手,准备与傲狠明德周旋,在赌桌两侧继续将这把牌玩下去,尽量拖延这一天的到来。 要征服一座城池是何其难的事情,自古以来,任何读过孙子兵法的将军都知道—— ——兵者上善伐谋,攻心为上,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策。 选择以多打少,去攻击敌人的士兵,是中策。 选择以少打多,进攻有士兵踞守的城池,是下下策。 傲狠明德当开路先锋,带着无名氏进城杀人,这是康雀·强尼绝没有想过的,脑子里根本就不会出现的画面。 他向来只是预估——最糟糕的情况不过是由十几个攻坚团队组成集团军,由一些擅长狩猎的vip作为奇兵,配合装甲战车来攻打尤里卡。 这座两百多万人口的城市面前,在易守难攻的天险面前,这些兵员就像是笑话。 vip只不过是探索未知荒野的生存专家,从来都不是什么战斗专家,他们或许可以对付灾兽,拥有奇奇怪怪的超能力,能制造工具,能为攻坚队探索新地图——但遇上真枪实弹堑壕哨塔,一样得顾虑自身孱弱的智人血脉,不过几发机枪弹就能打碎脑壳殒命当场。 尤里卡与香巴拉的海运贸易会带来源源不断的补给品,它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傲狠明德必然会在这场拉锯战里被拖垮,这七百多公里的大平原作为后勤补给线,要在袭扰中修出一条铁路,这项工程实在是太脆弱,太危险了。 薪王会毁灭所有兵站电台的通讯,会不分敌我的攻击雷达车的电子设备,想和爱神慈悲会正面扳手腕,傲狠明德根本就没这个资格——康雀正是这么想的。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他不知道这个枪匠,以及无名氏的战士们,到底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以无名氏的战绩来看,这两年他们的活动轨迹和作战记录,是以一敌百孤身闯龙潭虎穴,干净利落的切掉了癫狂蝶圣教的大脑。 他们在复杂城区房区的环境中,潜入渗透、情报收集、暗杀破坏、正面作战等等能力都强得匪夷所思,枪匠和大姐大仿佛来自下一个时代,是超越了版本的强——针对清水湾的剿灭战斗中,快速反应部队的轻步兵单位,在大姐大的战术调度中,表达出来的作战素质无论在地表还是地下,都是世界顶级的。 用故事里的特种兵王来形容并不贴切,因为特种兵王没有成熟的战术配合,没有闪蝶衣这类天价单兵武装,没有攻防一体的灵能神威,没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力和执行力。 康雀·强尼活跃在攻坚团队的那个年代,把无名氏的任何一位战士拉出来,都应该是攻坚团队的领袖角色,被分区执政官恭恭敬敬的宴请为座上宾,地位和权柄都远超常人。 但是康雀想不通,这样的人才,为什么要冲锋在第一线。 像枪匠这样的人,大可以找个事业部领一份薪水,去培养自己的班底,去经营自己的事业,早就当上老板了,哪里会干这种脏活累活? 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的为傲狠明德冲锋陷阵,像这种斩首任务都是九死一生,每次都游走在刀尖之上,是朝不保夕随时都会丢掉小命的! 难道枪匠和大姐大都没想过,人的性命只有一条吗?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呀! 一个月多少薪水?他们玩什么命呀? 傲狠明德对他们施了什么邪法?! 真的是[爱]?是[慈悲]吗? ...... ......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了。 康雀·强尼非常清醒,当boss来到尤里卡火山城的那一刻,就代表着这只黑猫要掀桌子,不打算谈任何对赌条件。要动用无名氏这盘外杀招,直接攻向爱神慈悲会的心脏。 它不在乎斩去肉身之后,会不会有其他毒瘤再次变成新的恶龙。 它只怕无名氏杀的不够多,不够快,要带着所有为爱神慈悲会做人肉生意的帮凶,一起跳过审判程序,直接执行死刑。 康雀内心权衡左右利弊,爱神慈悲会这一次不能逃了。 他是永生者联盟的会员之一,也是癫狂蝶圣教为数不多的,能够与傲狠明德拍板叫嚣的大会长。 劳伦斯·麦迪逊之流,看上去像雄霸一方的毒枭——实际上整个团队因为产业类型受限,巨大的利润带来了昂贵的管理成本,吸纳人才的上升通道竞争非常激烈,这位教祖大人试图用毒品这条捷径来扳倒四十八区的执政官,失败也在意料之中。 爱神慈悲会不一样,这个癫狂蝶圣教除了名字以外,在尤里卡火山城已经彻底洗白,连五十一区的执政官都是慈悲会干部眼里的高级打工人,只在这一座自由港行动,几乎等同于软禁绑架——除了白夫人制品相关的人肉工厂,普通市民完全感受不到维塔烙印的存在。 如果碰上无名氏,爱神慈悲会就作鸟兽散,不像以前用执政官的虎皮去应付检查,等到无名氏把三产和黑产都杀干净,把执政官和雪鸮动员兵全都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癫狂蝶会永远失去这座城市的控制权。 另一方面,爱神慈悲会的惨烈失败将变成一块磨刀石,如此一把宝剑受到磨砺,得到神锋,以后再碰上其他的癫狂蝶圣教,它将无往不利无坚不摧,所到之处信仰血蝴蝶的人们会闻风丧胆。 各方血蝴蝶教派之中,比康雀·强尼能打的人不多了,有机会捞到尤里卡这种肥到流油的土地的人也不多了。无论是血蝴蝶战团兵员的作战能力,还是领袖个人的魂威超能——爱神慈悲会都位于癫狂蝶圣教生态位的顶点。 如果康雀·强尼在这里倒下——再没有红色的闪蝶,能与无名氏对抗。 接下来的五十多年,下一次收获季之前。 这个时代属于傲狠明德。 ...... ...... [part2·枪声啸响] 两个金蓝色的身影闯进人声渐弱的赌档。 从正门进去,雪明和小七便分头行动,往前厅与后台两个方向搜楼杀敌。 一层守在大门旁侧的三个安保人员,原本坐在沙发上抽烟玩手机,昏暗的环境下,强烈的手机光源和尤里卡网络电视直播平台的艳舞小姐迷花了他们的眼睛。 雪明蹲在沙发旁,冲着直播画面多看了一眼,远处往后台赶的小七朝着未婚夫比了个中指。 “这些庸脂俗粉真没你好看,我在等两个学生的信号,电视台什么时候瘫痪,我就动手。” 小七在无线电里回应着:“我不是怪你看漂亮姐姐,我是怪你不和我一起看!~有好东西得分享给我呀。” 话音未落,坐在沙发上的三个小哥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身侧衣装古怪的枪匠。 他们不认得闪蝶衣,也不知道那v形面盔的敌我识别光源代表着什么,几乎被手机的强光闪瞎了,要好一会才能恢复视力。 恰好手机直播画面突然中断—— ——哈斯本已经开始行动了。 雪明掏出高压gas匕首刺,对着首当其冲的第一人脖颈下手。 高速气流瞬间挤裂了这倒霉鬼的颈部气管,割开喉口的血管,跟着瓦斯快速释放出大量气体,带起一片浓厚的血雾,几乎将身侧两个好兄弟的眼睛都泼瞎。 “都是三级甲,头盔像是义乌货。” 雪明迅速与爱人告知敌兵的防具配置。 看另外两位小哥努着身体,吓得凄厉惨叫,想要从沙发上爬起来。 匕首刺手起刀落,没了气瓶的加持也是一刀一个。 靠沙发中位的敌兵来不及站起,脑袋兀的往后仰,见到脖子上一个拇指粗的窟窿,得了治不好的颈椎病,已经一命呜呼。 最后那位爬起来抵挡了一下,防割手套不太牢靠,匕首刺像是一把钢钉撞进掌骨,刺破喉咙留在肉里,如今奄奄一息发不出声音,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断气死去。 “他们身上有枪。”雪明捡起两支m92f,似乎爱神慈悲会很喜欢美军的退役装备,“亲爱的开个门。” 从后台消防通道处,小七推门而出,闪蝶衣上多了不少血。 雪明把枪弹带着腰封一起抛过去,小七接住戴上,又回头去工作了。不得不说夫妻俩都很有事业心,在干活的时候绝不闲聊。 清点弹药,检查枪械状态,雪明背上狩猎女神和景光,带上92f当做临时武器往主舞台摸过去。 赌档的大厅处聚集着八个人,在贵宾沙龙还有四个,根据唐宁的情报,后台应该还有两个。 前厅守大门的三兄弟到死,也没能给他们的同伙传递任何有用的预警情报,小七去后台索敌,手脚是相当利落,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么这种情况,是雪明最熟悉的作战环境。 从舞台旁往东南角看,枪匠的身影像是一头猎豹,迅速接近毫无防备还在吃宵夜的敌兵。 只见匍匐在赌桌前卖力嗦粉的老铁脑袋一歪瘫软在地,头盔滚落出去,立刻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子弹爆鸣! 雪明补完枪没有任何犹豫,调转枪口射爆了近处一个来不及拔枪的倒霉鬼。同时桌子翻倒,也盖住了他的身形。 敌兵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持枪去搜索黑暗中的敌人,手电光都聚在那翻倒赌桌前,子弹打出一层层木屑,却不见敌人有其他动作。 只是一瞬间,影子悄无声息的躲回了黑暗里,这些爆闪手电都聚在一处,营造出来的光暗对比实在太过强烈,枪匠早就不在第一回合的掩体里了。 敌人呈半圆角度分布,射界聚焦于一处时,在雪明眼中是那么脆弱那么易碎。 他几乎和敌人肩并肩,站在同一横队,剩下的工作,无非是抬起手臂,拉枪点射。 子弹轰爆了第一个幸运儿的头盔,尼龙绑带跟着弹药动能削裂了他的下巴,盔甲还没落地时他的头颅就叫枪弹打得分家。 掩藏在阴影中的怪物抱住了这具尸体—— ——赌档的走狗们想反击,调转枪口的一瞬间,却惊讶的发现同伴多少都挡了一部分射界。 叮叮当当爆头裂盔的声响起起落落。 在这种位置,枪匠只需要按照近点原则扣扳机,打中一个目标,就迅速移到另一个最近的目标继续射击。 那种气定神闲如射击靶场站桩打靶的感觉实在太好——他就像是回到九界车站的训练场里,手枪弹敲开头盔敲脑浆的感觉令人感到莫名安心。 枪声啸响,杀气横秋。 物理超度,风雷激荡。 一切都来得太快,这短暂却烈度极高的火并结束以后,枪匠丢开怀里被打成马蜂窝的尸体,闪蝶衣有两处受了手枪弹的敲打,只留下两条白痕——是肉得一逼的同时伤害还高。 现场多出来十一具尸体。 还有两个站着的,是丢了脑袋的没头脑,死而不倒冒着热气。 另一个是脑袋还在的不高兴,已经吓得忘记反击,枪也握不住了,一个劲的摸索着身体和下巴,确信自己的头颅还在,就开始痛哭流涕,说着日语。 “别杀我呀!别!别别别杀我呀! ! 不要呀!” 雪明并非刻意要留这家伙一命,只是因为两匣子弹都打光了,他换弹的这点功夫里,就听见最后一位不高兴开始讲人生,谈理想,似乎是很不甘心,要把走马灯都过一遍。 “别杀我!我是无辜的呀!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做呀!我想带着优子小姐去香巴拉旅游!我想吃仙丹!我想在二环买房!我还有两个妹妹要养!我想吃豆腐烧肉!我健身卡还没到期...我...” 雪明早就换好子弹了,他举枪等着不高兴小哥把所有的[求不得]都说完。 “我的刺激战场还没打到最高等级,游戏里的朋友们还可能在等我回去呢...” 不高兴小哥哥满脸涕泪,在强烈的刺激下,在死亡威胁中爆发出了惊人的表达欲。 “要是他们看不见我了,一定会很伤心吧!明明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就这样永远消失了...一定会感觉到很奇怪吧!这样做是很不礼貌的呀!” “所以不要杀我好不好?不要杀我好不好?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呢?为什么要把我留到最后呢?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班组里的其他前辈,他们可以一下子就死去,连死亡前的恐怖都感受不到!真是令人羡慕的经历...可是这种体验我也不配拥有吗?只能...” “砰!——” 枪声盖过了所有奢望。 无线电里传出小七的质问:“你太残忍了!怎么不听他把话说完?” “不好意思,我其实也想多听一会...”雪明丢开这支92f,就近换了一支:“刚才是枪膛过热,不小心走火了,真不怪我。” 就在此时—— ——就在此刻。 小七搞定了后台的两个敌人,从主舞台走出来,准备和爱人汇合。 和风舞台的道具幕布里钻出来一个神态拘谨,身形狼狈的身影,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看上去年纪在四十来岁左右,身形瘦弱,没有穿戴盔甲护具,直勾勾的盯着雪明和小七。 两人一开始都以为这家伙是赌场里的客人,直接将他无视了。 十来秒之后,从舞台上亮起两根粗大的蜡烛,光亮渐渐照出了这个男人的真实样貌。 “两位客人,就这么直接走了?恐怕我很难和拓真大人有个交代呀” 雪明回过头,正准备提枪收头。 小七则是抢先一步对答:“阁下何方神圣?” 在烛火的映照下,男人的长相与石村拓真非常相似,应该是石村家安排在赌场的管理人。 他就此跪坐在舞台中央,像个幕府时代末期的老将军,神情严峻看向两位不速之客。 “我是这家门店的主人,也是拓真大人的侄儿,两位杀光了我的门客,我想小叔也不会放过我,一定要我切腹谢罪。” 他缓缓从舞台上取来两把装具精美的打刀,横在身前。 “我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希望两位其中一人,能与我在舞台上斗剑比武,决出生死。” 雪明:“你有病吧?” “混账!”石村家的大侄子怒道:“我只想像个战士一样!如樱花飘洒落地那般死在舞台上!绝不想背负落败逃跑的耻辱!难道两位连这么一点尊严都不愿意施舍给我吗?” 小七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台去,“来哩来哩!我来和你战!” 石村家的大侄子颇感欣慰,一下子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他没有穿戴护甲,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这两个入侵者身上佩戴的甲胃,那是连子弹都无法留下伤痕的宝衣,他确实是来寻死,只追求一个仪式感,是不愿切腹自尽的讲究人。 大侄子抱起其中一把刀,庄重的交到小七手中。 “请!” 小七拿走刀,立刻走出八步,回过头来严阵以待,与对手遥而相望。 “请!” 在烛火的映照下,两人持鞘僵立,都是四平八马的坚毅弓步。 热烈的决斗即将开始,摇曳的火焰之中,光线也似乎要开始扭曲。 “燃烧起来了!”石村家的大侄子怒目圆瞪,畅快无比:“谢谢!谢谢你呀!我的对手!你的英勇身姿好似斩杀恶鬼的武神将!要燃烧起来了!” 小七矮身虚握刀柄,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要上了!” 石村大侄子拔刀出鞘。 “啊!做个了结吧!” 小七从刀鞘处取来m92f,然后清空弹匣。 非常快啊! 非常快! 快到石村先生甚至没有什么痛苦,身中十五枪倒毙而亡。 雪明在台下看了半天,他抬手又放手,想去揉捏鼻子缓解尴尬,但他做不到,因为闪蝶衣的面盔太厚,挡住了手指。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开口说话。 小七丢开刀,换好新的弹匣,敲了敲面盔上的摄像头,和爱人讲。 “boss肯定爱看这个。” Act.16 Subversive·天翻地覆 [part一·赵家的狗]阆 谁都知道花棋银行是姓赵的——慈悲会的会长说过,做钱庄生意,这是亚洲人的特长。 天还没亮,就可以看见亭口往街市来来回回疯跑的四头大犬。那都是赵家的狗,要是开了早市,它们也不能这样飞扬跋扈横行霸道,只有太阳还没出来时,可以戴着项圈撒欢。 和[kingdom·王土]里的大狗一样,这些西班牙猎犬身边都跟着癫狂蝶,已经是维塔烙印的形状了。 和十一区黄牛镇的布局相似,花棋银行旁侧就是市政厅,不像五十米外的电视台高塔那样缤纷多彩五光十色,它是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四头肥硕强壮的恶犬在啸叫狂吠,它们被肚子里的蠕虫折磨着,痛苦也快乐的交媾,绝不会生下新的小宝宝了,也依然要狂欢。 银行门口坐着十四个人—— ——那是十四个无家可归的人,都是老人家。阆 “你也买了基金?” “不是的,我买了定投...” “基金和定投有什么区别呀?” “不知道...但是我们都坐在这里,应该是一样的吧?” 他们来自海滨街道铺面之后的筒子楼,家里多少都有点闲钱,在尤里卡是标准的中产阶级,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冲进富豪俱乐部。 这些老爷爷老奶奶,年轻时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是吃人肉搞大钱的一把好手。 可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了,都在几年前听信了银行经理的话,买了爱神基金会的各种产品。阆 起初花棋银行的柜员、销售、客户经理专门针对这些大存单用户定制了一套话术。 他们可以当儿子,当孙子,上门为老年人提供[亲情服务],比亲儿子还孝,比亲闺女还甜—— ——爷爷奶奶们听信了这些柜员的话,耗费一生的积蓄买下这些银行背书的产品。 “一开始呀,他们就说这个是哪个哪个东西,什么战略合作关系搞的,收益率好得很啦...” “都是放屁!现在收不回来钱!我该找哪个去!”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诸位爷爷奶奶也安静下来,压低声音商量着。阆 “多久偿清呀?” “原本是七年,后来拖到十七年。” “我哪里还有十七年,我哪里还有十七年呀...” “我有一千两百万在银行里...后来小李(介绍理财产品的柜员)说,那钱不在银行里咯,我也不知道钱去哪里了。儿子和我吵架,要我自己来解决这个事,他没有空,他没有空,他忙到吐血...” 赵家的狗累了,就趴到银行亭口旁边,等太阳来了,它们就要回狗舍。 “他为什么不讲话咧?昨天还好好的?” “哦!他是签了字的那一批。”阆 “什么字?” “原本不是说,慈悲会欠我们的款,要十七年才偿清吗?” “嗯。” “花棋的经理说,要我们不要闹,不要往外传,只要签个字,就可以提前把钱还回来。” “他是?” “他签了,那是一张借据——意思是银行先帮慈悲会还了这笔钱,剩下的钱呢。如果慈悲会还给我们,我们再还给银行,一来一去是不是就扯平咯?” “哦!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阆 “等一下,如果慈悲会不还钱呢?” 说到这里,老头老太们也不讲话了,能听见声音细小的抽泣。 过了半晌,从海滨娱乐城飘来血的味道,吹起赌档的金鱼旗,带着风铃的声音一起,很好听。 “讲起这个事我都觉得好笑...” “明明是他们欠我的钱!凭什么最后我还要还他们利息啊!” “你确实是签了字的——没有办法。” “你应该是要跌得粉身碎骨,晚节不保了。”阆 “去你妈的老天爷!” 那赵家的狗听见了爷爷奶奶的埋怨声,立刻跳到花棋的紫铜招牌下边,冲向声音最大的那个,最愤慨最恼怒的那一位,它们壮得像狮子。 第一口衔住老头的腿,只咬着却不咬断,怕他乱动逃跑,不能踩住大地也就失了力气,免得其他猎犬伙伴受伤。 跟上来的第二头猎狗立刻撕扯脖颈,与其他兄弟姐妹喝上几口热血,再慢慢来料理其他部分。 等到五脏六腑都要吃空了,留下一颗心,留下一块肝,是给赵家老爷准备的,等到太阳出来,动员兵就会把这条尸首送去人肉工厂封上外包装。 它们只吃了一个人,非常懂事,不像[kingdom·王土]里野性难驯的低等生物,还需要犰狳猎手反复用强烈的指令去操纵。 想来赵家的狗肯定是能听懂人话,能分辨敌友,否则不止吃这一人。阆 银行门前再没有人声言语,都是戚戚悲苦的唉声叹气,倒更像是狗叫。 往城市电视台的文化大厦上,那座塔楼的顶端有一轮月亮灯牌,那是极好看的装饰品,此刻也没有光了。 风乱了一阵,园艺门店前的康乃馨落下来几片花瓣,它跟着乱流往前席卷翻滚。 就见到街口跑来十四五个年轻人,衣服干净,全副武装。他们一边飞逃,一边往身后紧张的观望偷看,有跌了好几跤的也不怕疼,似乎实在是不放心,一定要看清将近的死期才行。 死神的尺寸是十二点七毫米。 ash的枪焰像婚礼上的花火—— ——花朵要送给伴郎团,礼炮的声响会惊起三朋五友。阆 这十四五个精英兵身上的甲胃在春雷一样的爆鸣声中炸开,受了巨大的子弹动能冲击,在长街翻滚,血肉成泥。 跑得稍微慢一些,在队伍尾巴持枪要还手的宾客,也是最早中枪翻倒的,他们受了冲击,还没有完全死去,爬起来时腿止不住的发抖,胸骨凹陷下去,却因为授血的体魄难以身亡,只觉得胸闷疲劳眼皮打架。 他们两两搀扶着,在ash的枪口下被逼到一家剪纸艺术馆旁侧,就看见纸屏风里钻出来一只恐怖的血手。 那是另一位死神来了—— ——赤红的手套抓紧了班长的胳膊,扯向屏风一侧,景光好似蛟龙一样的枪管就将班长杀死,让头颅消失。 从这条路往前看,经过慈悲会的和平公馆,老东京路口,千叶区,总共十八家赌档。路上尸骸无数,血流成河。 顺着街道的消防通道和引水渠,巷子口与还没有收摊的小食铺一路走出来,一脚踩上去,是不会在路面留下脚印的,因为阴巷狭窄,路面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阆 ...... ...... [part2·杀] 枪匠耸立在凄冷也热烈的市政厅长街尽头。 小七刚刚踢开最后一具挡路的尸首,举枪瞄准那四头西班牙猎犬—— ——赵家的狗立刻明白过来,嗅见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喉口呜咽悲鸣,又狡诈的摇尾乞怜谄谀献媚。 小七毫不犹豫的开火了——阆 ——子弹敲开勐兽的颅脑,其他三头猎犬立刻暴起飞扑。 听ash枪弹连发,小七的肩颈抖擞,扫射转移的动作艰难僵硬。 那妖魔猎犬身影轻灵,看起来肥胖笨重,肿胀的肉躯却轻飘飘的,在步行街石砖上抓地变向形如鬼魅。 它们认得智人手里的凶悍武器,也知道如何逃脱枪口的锁定,肩颈和屁股中弹却没有减速的意思,反倒添了几分凶性,要扑杀过来了! 从电视塔的大月亮灯牌落下来一道光—— ——贝洛伯格从天而降,落在枪匠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景光的套筒枪膛似游龙吐珠清空弹匣,却造成不了多少实质性的伤害。阆 9*39弹丸轰在这三头畜牲的皮毛上,破开一个个拳头大的血坑,猎狗好似行尸走肉不知疼痛,当头的先锋张开大嘴,勐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枪匠提剑怒击—— ——兀的一下稍有微小偏折角度的纵斩抢了中线! 从明德遗骨中迸发出灿烂的光焰,辉石与棍棒通神会意,生生将这吃人的畜生分作左右两半! 没有半分歇息的时间,持剑进步改了牛式,斜侧方扑杀来的第二头猎狗被砍掉半边脑袋,叫枪匠以肩冲顶,尸首卸在路边抽搐颤抖,四腿不听大脑指挥,一个劲的蹬踏着。 剩下最后一条胆小鬼,见哥哥姐姐们都死绝,开始畏缩惧战。阆 枪匠一挥剑,从贝洛伯格的剑嵴上泼出稠厚黏腻的血,上千度的高温裹了一层厚实的焦炭,光芒都要被遮挡住。 振剑挥洒,那血液化作一道赤红的新月,落在长街的砖石上,此刻小七终于换完了子弹。 她换弹的速度很快,只是枪匠提剑杀敌的速度更快。 眼看猎狗想转身逃跑,终于明白街口那十四五人为何要亡命奔逃,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ash打断了它的后腿,又打断前腿,歪歪斜斜一头撞上亭口的岗哨铁板房。 看守大门的雪鸮动员兵终于从睡梦里惊醒—— ——他仓皇起身,要为赵家的狗鸣不平,枪也没抓稳,立刻推门出去。阆 刚探出身体,那人头与狗头,都叫贝洛伯格一剑噼飞! 枪匠杀完了畜牲,使贝洛伯格往拦车的长杆上敲敲打打,震下烧透的血浆,震下焦黑的泥炭,就看见白花花的焰刃迸发出磅礴的火气来,似乎寄宿在剑刃里的督灵也在狂怒。 这时一颗圆滚滚的人头滚到银行门前,太阳刚刚从庞贝大海升起,像是一颗金灿灿的鸡卵。阳光照见尸首,这癫狂蝶铸造的妖魔就立刻消散,像火炉里投去松针,变成金红二色的星焰。 门前讨债的爷爷奶奶都一哄而散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被猎犬吃剩下的心肝。 不过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 枪匠抬起头,凝望着一百三十多米之外,在电视塔的窗户边挥手报喜的大弟子——哈斯本把贝洛伯格还给了老师,要接着执行任务。 对海滨赌档的十八场剿灭战斗结束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阆 雪明和小七冲进银行,把尤里卡总行的印钞机抬了出来,用贝洛伯格的超高温剑刃撕开了保险库的大门,紧接着在银行门口写下了八个大字。 [替天行恶·傲狠明德] ...... ...... 五王议会的四方露台—— ——僻静无人的小角落。 boss坐在吧台前,刻意避开了乘客们,与灵翁和经理人马库斯一起喝酒。阆 “有个坏消息。”大堂经理一边为boss倒酒,一边说:“石村拓真死了,没来得及审,在路上就死掉了。” 傲狠明德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感觉,“康雀绝不会留他一命,这家伙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这是好事。” 经理:“好事?” boss:“这代表慈悲会的人急了!我们摸到了他们的痛处,确确实实的造成了有效伤害!要继续逮住这种弱点打!” 紧接着好猫咪跳上桌,抱着酒杯牛饮。 “石村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细节...” 经理人马库斯努力的形容着,试图用肢体语言加之解释,尽量还原当时诡异的画面。阆 “我们的押运队伍正要离开尤里卡,还在车上的时候——石村拓真突然开始呕吐。” “具体来说,是食物从他的喉咙口冒出来了,很恶心。” “那些水分、浆液,肚子里的意面湖湖,像是突破了重力的束缚,往上漂浮起来了。” “紧接着这家伙不受控制的跟着漂起来,趴在了押运车辆的顶盖上。” “他喘不过气,呕吐物堵塞了气管。” “最后就这么死在车顶,像是受了重物的压迫,皮肤干瘪,血液挤烂了毛细血管和粘膜,都渗进车架的缝隙里。” “这是康雀·强尼的魂威在作祟!”boss如此说着,继续喝酒。阆 马库斯急切的问道:“要把这个消息告知无名氏吗?他们恐怕还不了解这家伙的魂威超能.” boss:“对,联络白猿号,把石村的尸检报告和灵能侦测检验结果发过去。” 等到酒保离开,灵翁顶上酒保的位置。 好猫咪开始吐苦水。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灵翁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七十多年!整整七十多年!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好猫咪举起爪爪,轻轻摇晃:“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些年我失去了什么!”阆 “而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做不到!我只能看着亲友朋辈在敌人的屠刀前卑躬屈膝,低头流血!我答应过他们的祖先,要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家!可是...” “我只能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更虚弱,一直憋着一口气!我说傲狠明德你以前失掉的东西,就一定要完完整整的拿回来!我一定要癫狂蝶圣教明白!我要闹个天翻地覆!” “我要铸剑!我要把心里的怒铸成复仇的铁!” “我...” 灵翁:“喝酒喝酒...猫哥...” “你先喝!” boss嫌弃的推开杯子,似乎是没有说够,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阆 灵翁举起酒杯,往珠光宝气的喉舌脖颈送去,酒液淋过黄金白银,最后洒在地毯上。 好猫咪想了半天,抱起杯子。 “还是我喝吧。” Act.17 Elixir Of Life·不死仙丹 [part一·万魔宫殿] “我们这个产品呢,内含一百八十克b型炸药...” “通俗来说就是tnt和黑索金混合的手榴弹。” “有效杀伤半径是五米,有兴趣的老板呢,可以订阅小妹我的频道,现在买两箱十二枚送主播私房照...” 电视机屏幕一黑—— ——唐宁从床上爬起,表情古怪的问:“为什么尤里卡的带货小妹什么活都能整出来?” 哈斯本叹了口气:“这座城市各行各业都是物理意义上的[卖肉],不整点绝活,很难在如此残酷的竞争中胜出,罗伯特,你也知道尤里卡的生态——输家会变成赢家嘴里的粮食。” 唐宁感叹着:“这座城市和潘德曼尼南(神话中的万魔殿:由恶魔王子玛门为父亲修建的魔王宫)一样,住着各种妖魔鬼怪。” 哈斯本:“是啊...” “我和你一起进广播大厦,彩妆的专柜栏目,就看见各种稀奇古怪的姑娘在换脸皮,那是取了人皮当面具。”唐宁回忆起电视台的栏目组,心中发麻:“她们把手机缝在手臂上,似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观众。” 哈斯本捧着[桂冠],要把大姐大的辉石抓在手心,才能感到安心。 “最恶心人的地方是四层,那是电视台的收费频道。” 唐宁心有余季:“确实...” 第四层的成人栏目,类似于暗网猎奇真人秀。 [kingdom·王土]中的生存竞赛就像是把饥饿游戏搬到了地下世界,是血腥的杀戮竞赛。 而电视台的节目相对低碳环保,这猎奇真人秀包含了各种严苛的极限挑战,根据观众喜欢的栏目私人订制。 尤里卡火山城的明星们要在节目的故事版里,听从观众的命令,像人偶一样演绎不同的故事。 像吃屎这种挑战人类生理极限的东西,是火山城电视台每个颇有名气的小主播都接触过的事。 偶尔会选同期一批出类拔萃的苗子,来搞天体派对和人肉宴会。 撇开这些写太多会404的内容,先按下不表—— ——哈斯本与唐宁在电视台大杀四方的时候,还查到了一样很神秘的道具。 它叫[仙丹],在西方人英语口译有不同的意思,也叫[elixiroflife·不死仙丹]。 大多来尤里卡火山电视台求前程,求富贵的人们,都知道美丽的皮囊有保质期,与爱神慈悲会勾连媾和的电视台,就从康雀·强尼那里求来了这种神药,据说它能和万灵药平起平坐。甚至比万灵药更厉害,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唐宁立刻想到了老家英国伦敦的吸血鬼们—— ——这些蝠怪也向人们兜售蒙恩圣血,恐怕仙丹就是类似的东西吧。 但是师兄弟二人抓来一位编导拷打逼问,却发觉事情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elixiroflife·不死仙丹]的效果,远比玫瑰教的圣血要神奇得多。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枪匠和小七推门而入,师母白青青没走两步,立刻尖叫着:“唐宁!你怎么不穿裤子!” 小罗伯特一个弹射起步躲回了被子里,满脸委屈:“我也没想到师母您直接就这么闯进来了呀!” 哈斯本抱住辉石桂冠,和老师与师母解释道:“罗伯特之前受了重伤,他被老干妈打掉了下半身,用白夫人制品催生的新肢体非常脆弱,连快步奔走都成问题,要修养很久才能好起来——我要他脱了裤子,按照我教他的方法按摩,方便下肢恢复。” 雪明:“你教他?” 哈斯本:“是的,只用教一次他就学会了,以前我在游骑兵团也经常受伤,如果是贯穿伤,或者手脚被打断,就必须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这是我的老团长教我的。” 雪明:“辛苦了。” 唐宁躲在被子里穿裤子,嚷嚷道:“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有新的情报,还有两样东西要你们看看。”雪明拉着小七一块坐下,往茶台上放了两个玻璃瓶:“一个是在赌档里找到的。” 他指着空荡荡的瓶子,瓶中似乎是什么都没有。 哈斯本疑惑的问:“老师?这瓶子里面有东西吗?” “在这里。”雪明拿起瓶罐,倾斜角度,最终倒置。 从瓶口盖子露出一颗荔枝大小的鲜红肉球—— ——那形状像极了混沌之卵,却比混沌之卵小了很多。 “这是什么?”哈斯本没有见过,哪怕在游骑兵团,或是秘文书库也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物件。 “这就是[仙丹]。”雪明说起这玩意的来历:“我和你们师母在剿灭赌档的驻军时,从一个敌人手里夺来的——他临死之前似乎想吃药救命,还嚣张的叫嚷着,让我洗干净脖子乖乖等死,于是我把这个东西夺过来,他的眼神就清澈了。” 唐宁:“哈哈哈哈哈哈!” 哈斯本:“还是说说这个吧,老师...” “他们把这玩意叫[仙丹]。”雪明捧着玻璃瓶旋转,“我看它倒像是一颗混沌之卵,长得和pos一样,很奇怪。” 唐宁立刻说:“混沌之卵也是凶兽的化身!这个我学过!老师!” “嗯,之前我在揍这些赌档驻军的时候,发现他们之中的干部,就用混沌之卵当电话——”雪明回忆起当时的画面:“——石村拓真也有这玩意,似乎是用维塔烙印当做病毒,控制了这些憨憨的肉球。” 唐宁紧接着从床上蹦起来,跳到沙发旁,坐在枪匠老师身侧的扶手上。 “这个东西像混沌之卵的幼年体呀!” 雪明:“你慢慢回想一下,不着急,把事情讲清楚。” “我们敬爱的傲狠明德是梼杌恶兽。”唐宁解释道:“而这个混沌呢,似乎和boss是一个级别的,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形态,但它一直都为地下世界的银行系统服务,货币的现代化多亏有它,人人都离不开这颗小肉球,不然就得抱着一大堆纸钞往返于各个银行和市场了。” 原本混沌之卵上边的数字拨盘,是人为移植进去的,可以利用信息素的神经网络,建立一个相对封闭的记账系统,就像是与一个等同于boss级别的神明签订契约,将地下世界所有的账目,都移交给这台生物计算机来处理。 如今爱神慈悲会似乎得到了黄石人的支持,他们能拿到混沌之卵当做实验体,建立自己的通讯系统。 “这种[仙丹],好像是培养皿里造出来的。”唐宁推测道:“但是它为什么这么奇怪?” 如此说着—— ——众人都在观察[仙丹]的动态,与世间万物截然不同,它仿佛不受重力的影响,与寻常物体是反过来的,它在瓶中滚动的轨迹,都是直直朝着天花板去。 ...... ...... [part2·老可汗的故事] 没等雪明介绍第二样战利品,敲门声响起。 白青青去开门,将老可汗迎了进来—— ——这英俊的老爷爷微笑着,给未婚夫妇准备了两样小礼品,要等会亲手送上。 他带着工具包进来,坐在哈斯本身边,每个人都打过招呼以后,从左手边放下弹药箱。 “补给我带来了,英雄们。” 师徒四人清点弹药,看向这位年迈的闪蝶—— ——如果说尤里卡是一座魔窟,爱神慈悲会将这里变成了地狱。 那么老可汗的白猿号,可能是魔窟里唯一的圣堂了。 这座旅店有严格的验血机制,也有偏光六分仪以外的鉴别手段,根据年长的店员所述,老可汗是开拓香巴拉航路的英雄们的后代。他应该对康雀·强尼,对爱神慈悲会和仙丹有更多的了解。 这位老人拿走瓶子,眼睛盯住了瓶子里的肉球。 “这是慈悲会的科研成果,秘文书库也一直在做灵能相关的科学研究,像鲁邦先生尝试将杖石合一,创造新的工具。” “你们看到的这颗仙丹,有一部分技术来自香巴拉的炼丹术。” “在庞贝大海的另一边,那是一个相对封闭,极少有现代社会人类涉足的世界。” 老可汗如此说着,打开手机通讯录,指向罗平安道长的微信名片。 “这个人就是从香巴拉走出来的,你们能想象吗?海的另一头,其实是一个落后于文明社会几百年的古代王国——那里依然有皇帝,有朝臣,像你们东方的清明两代,很神奇吧?” “可汗先生。”雪明指着肉球问道:“这仙丹到底是什么玩意?有什么用?” “癫狂蝶圣教有[授血法],用霍恩海姆三元质,配合山妖血脉养育的各种灾兽,和癫狂蝶的病毒,来催生出强大的战士。”老可汗解释道:“这种[仙丹]更加厉害,是混沌之种的体细胞进入培养皿,加上不同的配方炼制出来的药物。你们看这颗肉球,是漂浮起来的,这是康雀·强尼的魂威在作祟——它的名字叫[subversive·天翻地覆],可以使物质的重力发生改变,倒转天地飞檐走壁。” “哦!我见过这玩意!”小七立刻想起了花棋银行门口的那几条狗:“就今早,在花棋银行门口有四头西班牙猎犬,它们胖得和猪似的,却跑得飞快!” 雪明立刻拿出第二样物件,也是一个瓶罐,里边就装着西班牙猎犬的一块肉,与这仙丹相似,是漂浮在半空中。 老可汗点点头,接着解释道。 “没错,这是康雀亲手制造的丹药,他能通过这种方法,将魂威的超能变成一种祝福,送给慈悲会的战士们。” “在香巴拉的东方古国,大夏国有炼气士的传说。” “叫做丹砂渐红,炼赤成金,金丹入体,可以长生。” “我想罗平安先生来自那里,那里的灵能者,也有另一套授血的办法,仙丹可能是其中一种。是他们的长生药——用混沌之卵当做素材炼丹,就是慈悲会用来招兵买马的手段。” 老可汗从工具包里掏出材料,展示给众人看。 “石村拓真死了,也是死在仙丹的控制下,是康雀·强尼用魂威杀死了这个家伙,他死在武装车辆里,像是受到极大的压力,被自身的重力压得肢体变形,在车顶变成了一滩肉泥。” “他肯定吃过仙丹,命早就不在自己手上了...”雪明神色凝重,想到了另一件事,与零号站台相关的事情:“如果慈悲会长的灵能是改变重力,零号站台会不会...” 小七:“在我们头顶?!” 尤里卡火山城没有铁轨,黄昏隘口之外的空腔地带,距离岩窟顶部足有一千七百多米的距离,薪王偶尔能照亮那片区域,或许零号站台就藏在天上。 “很有可能。”老可汗分析道:“爱神慈悲会的领袖,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就是以天神的使者,以爱神丘比特的形象出现的,他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这家伙就是个魔鬼!”唐宁骂道:“还天使呢!害了不知道多少人!现在尤里卡的市民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他干的!” “也算是一种产业升级了。”哈斯本歪着脑袋盯着这颗血淋淋的仙丹:“以往授血仪式要教会的元老和灾兽在场,蒙恩圣血这种东西见到阳光就会失活,保存不了多久——他们居然会利用混沌之卵来授血,把[仙丹]当做权力的代币使用...” 唐宁接着说:“一方面可以奖励慈悲会认可的人才,另一方面由于康雀的魂威,任何不听话的帮众干部,都会被[subversive·天翻地覆]杀死——这种管理办法成本低廉,效果很好。” 老可汗放下[仙丹],掏出工具箱里的纹身用品,他与雪明说。 “枪匠,我想为你们夫妇俩作一些仪式,当做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雪明看见老人家手里的彩绘刀笔,钢针墨水,有些不解。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没有力量与康雀对抗。”老可汗讲到了伤心处,眼神也暗澹下去:“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眼睁睁的看着这座城市慢慢落到癫狂蝶圣教的手中,曾经淳朴善良的人们,变成恐怖磨盘里的肉泥,在物欲横流的魔窟里,变成失去自我的行尸。曾经勇敢无畏的人们,被魔王收买腐化,变成残忍嗜杀的工具——而我被慈悲会的喽啰绑住双腿,挂上一块石头,他们将我沉进海里。我却因祸得福来到了白猿号。” “我相信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这艘船是祖先留给我的财宝,于是我召集旧部将它翻新,它也变成了连通外界的窗口。” “我的魂威很弱小,它的能力是留下不可磨灭的标记,是一把刻刀——最早我在船上的工作是绘制海图。” “我相信无名氏的战士能把癫狂蝶从这片土地上赶走,我希望用纹身的方式,送给你们祝福。” 雪明想了想,最后脱下外衣和衬衫,与老可汗点了点头。 老可汗立刻动手,在雪明背上刻下字迹,那是boss的宗旨,是深渊铁道的企业文化。 在凡俗世界,有一个冷面杀神,他叫基努·里维斯,背上也有这串拉丁文。 [fortisfortunaadiuvat·命运卷顾勇者] Act.18 The Chain·锁链 [part一·这该死的恨] 凌晨两点四十分,比利小子要赶去下半场。 他喝得酩酊大醉意识模湖,一个劲的打酒嗝,胃里的酸水往喉口冒,趴在露台的围栏上,看着远方的一切。 这座不夜城拥有惊人的生命力,它能满足比利小子的任何幻想,只要有钱,只要拥有财富,拥有权力的代币—— ——在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 你可以变成男人,或变成女人。 你可以夺来别人的皮囊,肢体,声带或器官。 没有什么不能变卖,没有什么不能购买。 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来形容尤里卡火山并不贴切,因为路上绝没有冻死的尸骨,在骸骨死去以前,或许就被专业的拾荒人拿去换钱了。 奥康娜·尹丽莎白来到这位预选男宠身边,她看向比利小子,眼里含情脉脉柔光似水,露肩礼服修饰出完美的身材,褐红色卷发盖住锁骨,从这幅美丽动人的肉躯中透出来的香水都是金钱的味道。 她轻轻拍打比利小子的肩膀,用力拉扯这小男人的身体,立刻看见一个滚圆的肚子露了出来。 比利惊慌恐怖的低下头去,那本该是他勤学苦练健身吃喝养出来的六块腹肌,不过简简单单的一顿酒肉,就变成了一颗肉瘤?! “别担心,小可爱...”奥康娜·尹丽莎白从手套中取出调香瓶,送去比利的嘴边,让这小子嗅了嗅。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比利两眼发直,兀的一下狂吐不止。 一开始吐出来的食物尚且能看见形体,大多是囫囵吞下,咬成条段的肉和菜。 而后来是稀而清亮的酸液与汤水,看来是消化干净了,迸发出浓烈的酒气。 比利小子吐得口鼻发苦,食道被胃酸腐蚀,剧烈的疼痛和陡然上升的颅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有暴饮暴食之后的痛感提醒着他,反复拷问着他——为什么会吃那么多食物?为什么呢? 奥康娜女士轻轻拍打着男宠的后心,语气温柔:“饿太久了,遇见好吃的,总会暴饮暴食的——况且尤里卡火山城里,做宫廷宴席的主厨都有一两手绝活。” 比利抱住围栏,眼看肚腹渐渐变小,肿胀的肌肉团块也在慢慢复原,喉口吐出来的血肉污物也不那么恐怖了。 奥康娜接着说:“而且啊,如果客人感觉自己吃饱了,饭店怎么挣钱呢?你说对不对?小可爱?” 比利只顾着吐,没机会搭话。 “这位主厨最擅长做法国菜。”奥康娜双手护抱,看着远方:“我听说以前也有吃流水席的大宴,要卖一个[饱腹感]当新奇体验,人们吃啊,吃啊...吃得太饱了,就去吐掉,回来接着吃。” “这种厨师就非常的厉害,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腻——像其他的生意也一样吧?能不能果腹是假的,要的还是那个[味]儿。” 说到此处,奥康娜笑呵呵的敲了下比利的脑袋。 “哎!小可爱!你知道这个[味]儿?是什么意思吗?” 比利使劲摇了摇手,呕吐之声越来越大,从口鼻中冒出来的红浆血水也越来越恐怖,那是食道与胃囊黏膜开裂的症状。 奥康娜摘下手套,挑弄手指,低头审视着[幸运七],审视着她的魂威。 “就像是我去买衣服,大多人总是说,要买大牌,大牌是大厂高标准,大牌是社交圈层,大牌是一种流行文化。” “可是钱多起来了,就发现大牌不如量身定做,那是设计师和剪裁团队为我量身定做的东西,恐怕什么牌都比不过。” “后来又有百分之百纯手工的说法,要把衣服变成带有文化属性,纪念某个时代的文物。我想,就是这个[味]儿了。” 她矮下身子,低着头,轻声在比利耳边说着。 “是人肉的味儿呀...小可爱。” “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服,上边都是人肉的味道,比大机器生产的流水线贴牌货,要珍贵得多喔。”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嘛?” “因为我从你身上嗅到了一种...” 奥康娜摸向比利的腰嵴,伸进衣袂里去,揉弄着结实的腹肌,指甲抠动干裂的皮肤。 “嗅到一种纯天然的[坏]!” 奥康娜恶狠狠的说道—— “——我知道,你很想出人头地,不像其他年轻人,他们大多都会给自己找个借口,总会心有愧疚,吃人肉的时候不爽利,还喜欢做婊子也立牌坊。” “我知道,你不一样...” “你心里有一种恨!我感觉得到,你很饿!你很愤怒!你很不甘心!这就是你宝贝的地方了。” “比利!~比利!~比利呀!~” “那些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商品,那些主动来给我当狗的贱种,我是看不上的...”奥康娜呼唤佣人提来一桶水,把比利小子的脸给洗干净,“只有你这样的天生坏种!能让我动心呀!~” 向海滨风光带极远方看过去,楼宇之间的霓虹灯蔓延出去,好似一片花花绿绿的海洋,连接着庞贝大海倒影里的梦幻之城。 比利小子意识模湖,尤里卡火山城的特产酒肉能让人忘记饱腹感,他的消化系统几乎已经停止工作了,如果得不到治疗,或许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感染致死。 可是比利一点恐惧的情感都没有。 他神色恍忽,从剧院的露台高点往城市眺望,从肚子里漏出去的食物就像是财富和权力,奥康娜只许他舔几下,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也不是他能消化的东西。 可它们多么诱人,多么美呀? “是不是很痛苦?感受到了剜心之痛?”奥康娜的手指头夹带起一支万灵药溶液,用香水小样瓶装着,“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看见了想要的东西,却得不到——小可爱。” 奥康娜一步步向展厅走,勾动比利的下巴。 “我知道你的喉咙和胸膛有多疼,像火一样烧对么?” 比利像是一头行尸走肉,跟着这位美丽的妇人。 “是的,尹丽莎白,有火在烧...” 奥康娜媚眼如丝,唇红齿白吐气如兰:“只要你跟我来,跟我进来,我就把这瓶万灵药喂给你,喂到你的肚子里去——结束你的痛苦。” 比利乖乖的跟上去,跟进展厅侧门的员工休息室,从休息室往剧院的穹顶走,顺着梁子上的烟火道具廊走过去,就来到一处秘密基地—— ——这里是奥康娜女士偷情的地方。 可能你会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位爱神慈悲会的干部,连爱情都不配拥有。 因为康雀·强尼正是这么一个变态且扭曲的人,会长大人认为,任何情感都会变成弱点,会变成影响搞钱的累赘。 像石村拓真与兰应龙,他们没有爱人和家庭,没有性伴侣。哪怕是手底下的龟公和老鸨,都明令禁止安保人员与小姐谈恋爱——已经为手下做了心理阉割。 奥康娜·尹丽莎白是爱神慈悲会的银库管理者,康雀·强尼更不会允许如此重要的干部感情用事——强尼会长如此想,出来混社会,一旦有了牵挂,有了爱情和家庭,就会立刻变心。 所以这里的[偷情]一词,是正儿八经的在叙述奥康娜·尹丽莎白女士的所作所为,她违背了爱神慈悲会至高会长的意愿,偷偷与人们私通。 尽管康雀·强尼与奥康娜提供了许多[一次性]男伴,对于这位慈悲会的干部来说,能满足生理需求的消耗品并不能算作完整的[人]——故而与品尝剧院宫廷宴的比利一样。 她也是一头填不饱肚子的野兽。 ...... ...... [part2·这该死的爱] 当万灵药送进比利的喉口,像一股温暖的溪流,滑入比利的胃袋,这小子立刻清醒过来,观察起周边房屋布景。 他警惕的看向奥康娜·尹丽莎白夫人,从亮堂的灯光来判断——这里是一间书房,走道和客厅以外都是书架,起居卧房的床铺很小,是一张单人床,藏不下多少私情,两人没办法过夜。 从小窗投下来一点点光源,那是剧院的大钟盘散发出来,好似月光一样昏黄的光线。 奥康娜拉上窗帘,室内立刻就安静许多,没有宴席和剧院的吵闹人声了。 这位美丽动人的夫人,坐在比利小子身前,她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静。眼中的焦渴和占有欲几乎溢于言表。 她如此想着——这真的是她可以拥有的东西吗? 一个外来人,一个完整的人。 一个英俊又愚蠢,天真又贪婪的人。 眼前脱去外套,年轻稚嫩的小伙在东张西望,他像是吓坏了,又对书房感到好奇—— ——奥康娜捂着滚烫的两颊,终于问起。 “小可爱,你愿意亲吻我吗?” 如此隆重,如此卑微。 海滨道路赌档的当家人,爱神慈悲会的财产管理者,能与比利问出这句话—— ——这小子只觉得受宠若惊。 “哦!尹丽莎白夫人...” 奥康娜:“请叫我女士,我从未嫁过人。” 比利惊慌的站起,摸到书架旁侧:“奥康娜女士,您刚刚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奥康娜揉弄着双手,有那么点情窦初开的意思了:“你愿意亲吻我吗?” “恐怕不行!”比利严词拒绝,且说且退:“我应邀与您共进晚餐,宴席和您的香水,还有万灵药,这一切都让我感觉...自己似乎不太适合在这座城市生活...” 话是这么说的。 比利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富婆可以追,但绝不能追做人肉生意的富婆。 这是枪匠与他比利说的[底线]与[原则]。 人可以偷懒,可以好色,可以没头脑,可以蠢笨或弱小。 ——但绝不能向邪恶低头。 因为邪恶也绝不会帮助懒狗,不会喜欢丑陋和愚蠢,不会青睐弱者。 比利方才吐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听见奥康娜说的那句鬼话。 [我就喜欢你这纯天然的[坏]!] 比利自以为,能走上违法犯罪的捷径,绝不是靠天赋! 他和福亚尼尼能凑到一起当卧龙凤雏,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缘分了。 至于加入小兄弟会,能混口饭吃都是天大的狗屎运,更别说做什么天赋异禀的大坏蛋。 有些人确实生下来就是没爹没娘没教养的坏种,但绝对轮不到比利。 所以这婆娘,和枪匠说的[传销组织]一样。 她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或许已经有许多许多的人们,被她这套话术哄来这个地方... 或许... “嘶!——”比利小子退到了书架,就看见一副马骨标本。 他偏过头去,客厅亮堂的吊灯之下,马骨的质感好似茭白玉石,摸上去有种温暖滑腻的感觉,可是比利小子却看的浑身发寒—— ——那并不是马儿的骨头,更像是由好几个人的骨架拆解重组之后,细心打磨封蜡,精凋抛光的手工艺品,充满了人味儿。 比利经历过两次蜕变,他能感受到这件作品上似乎寄宿着灵魂,就与加拉哈德的唐卡艺术画一样,其中似乎有恐怖的塔灵,肉掌不小心碰到马骨时,那种古怪的灵感压力带着口鼻的通感一起,让比利嗅到尝到腥臭与鲜甜。 他几乎被汹涌的灵能冲击打得昏头转向,眼泪一下子冒出来了。 只是往旁侧趔趄几步,比利一手搭上书架,摸到质地柔韧的书皮封面时,他定睛细看,书录书名的字迹却因为灵灾浓度陡然上升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灵感灵视中,那黑漆漆的墨水逐渐变成一个男人的五官,在凄厉的嚎叫。 比利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往书架上靠,心脏要跳出喉咙,心中那叫一个后悔,再也不想为枪匠的秘密行动打掩护,手一抖却不小心把书本撞落,它们要翻开下一页—— ——两书本落在茶桌上,跟着狂风席卷翻页,一页页过去,就看见不同的脸谱闪过,最终被一双白皙的,沾染赤红指甲油的美好双手合上。 所有的尖啸,所有的灵能波动,所有凄厉的嚎哭,都在这一瞬间消失。 奥康娜女士合上书本,将马骨的展台往壁炉处推,免得比利再碰到这些珍贵的藏品。 她把书本塞回书架里,看比利的眼神,与[九五二七要吃江雪明]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这是恋爱脑,我愿称奥康娜女士为尤里卡火山城情侣艺术美食vlog博主。 她最后坐在比利身边,生怕吓到这个小可爱,只等比利先开口。 是一动也不动了。 Act.18 The Chain·锁链 [part一·这该死的恨] 凌晨两点四十分,比利小子要赶去下半场。 他喝得酩酊大醉意识模湖,一个劲的打酒嗝,胃里的酸水往喉口冒,趴在露台的围栏上,看着远方的一切。 这座不夜城拥有惊人的生命力,它能满足比利小子的任何幻想,只要有钱,只要拥有财富,拥有权力的代币—— ——在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 你可以变成男人,或变成女人。 你可以夺来别人的皮囊,肢体,声带或器官。 没有什么不能变卖,没有什么不能购买。 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来形容尤里卡火山并不贴切,因为路上绝没有冻死的尸骨,在骸骨死去以前,或许就被专业的拾荒人拿去换钱了。 奥康娜·尹丽莎白来到这位预选男宠身边,她看向比利小子,眼里含情脉脉柔光似水,露肩礼服修饰出完美的身材,褐红色卷发盖住锁骨,从这幅美丽动人的肉躯中透出来的香水都是金钱的味道。 她轻轻拍打比利小子的肩膀,用力拉扯这小男人的身体,立刻看见一个滚圆的肚子露了出来。 比利惊慌恐怖的低下头去,那本该是他勤学苦练健身吃喝养出来的六块腹肌,不过简简单单的一顿酒肉,就变成了一颗肉瘤?! “别担心,小可爱...”奥康娜·尹丽莎白从手套中取出调香瓶,送去比利的嘴边,让这小子嗅了嗅。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比利两眼发直,兀的一下狂吐不止。 一开始吐出来的食物尚且能看见形体,大多是囫囵吞下,咬成条段的肉和菜。 而后来是稀而清亮的酸液与汤水,看来是消化干净了,迸发出浓烈的酒气。 比利小子吐得口鼻发苦,食道被胃酸腐蚀,剧烈的疼痛和陡然上升的颅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有暴饮暴食之后的痛感提醒着他,反复拷问着他——为什么会吃那么多食物?为什么呢? 奥康娜女士轻轻拍打着男宠的后心,语气温柔:“饿太久了,遇见好吃的,总会暴饮暴食的——况且尤里卡火山城里,做宫廷宴席的主厨都有一两手绝活。” 比利抱住围栏,眼看肚腹渐渐变小,肿胀的肌肉团块也在慢慢复原,喉口吐出来的血肉污物也不那么恐怖了。 奥康娜接着说:“而且啊,如果客人感觉自己吃饱了,饭店怎么挣钱呢?你说对不对?小可爱?” 比利只顾着吐,没机会搭话。 “这位主厨最擅长做法国菜。”奥康娜双手护抱,看着远方:“我听说以前也有吃流水席的大宴,要卖一个[饱腹感]当新奇体验,人们吃啊,吃啊...吃得太饱了,就去吐掉,回来接着吃。” “这种厨师就非常的厉害,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腻——像其他的生意也一样吧?能不能果腹是假的,要的还是那个[味]儿。” 说到此处,奥康娜笑呵呵的敲了下比利的脑袋。 “哎!小可爱!你知道这个[味]儿?是什么意思吗?” 比利使劲摇了摇手,呕吐之声越来越大,从口鼻中冒出来的红浆血水也越来越恐怖,那是食道与胃囊黏膜开裂的症状。 奥康娜摘下手套,挑弄手指,低头审视着[幸运七],审视着她的魂威。 “就像是我去买衣服,大多人总是说,要买大牌,大牌是大厂高标准,大牌是社交圈层,大牌是一种流行文化。” “可是钱多起来了,就发现大牌不如量身定做,那是设计师和剪裁团队为我量身定做的东西,恐怕什么牌都比不过。” “后来又有百分之百纯手工的说法,要把衣服变成带有文化属性,纪念某个时代的文物。我想,就是这个[味]儿了。” 她矮下身子,低着头,轻声在比利耳边说着。 “是人肉的味儿呀...小可爱。” “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服,上边都是人肉的味道,比大机器生产的流水线贴牌货,要珍贵得多喔。”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嘛?” “因为我从你身上嗅到了一种...” 奥康娜摸向比利的腰嵴,伸进衣袂里去,揉弄着结实的腹肌,指甲抠动干裂的皮肤。 “嗅到一种纯天然的[坏]!” 奥康娜恶狠狠的说道—— “——我知道,你很想出人头地,不像其他年轻人,他们大多都会给自己找个借口,总会心有愧疚,吃人肉的时候不爽利,还喜欢做婊子也立牌坊。” “我知道,你不一样...” “你心里有一种恨!我感觉得到,你很饿!你很愤怒!你很不甘心!这就是你宝贝的地方了。” “比利!~比利!~比利呀!~” “那些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商品,那些主动来给我当狗的贱种,我是看不上的...”奥康娜呼唤佣人提来一桶水,把比利小子的脸给洗干净,“只有你这样的天生坏种!能让我动心呀!~” 向海滨风光带极远方看过去,楼宇之间的霓虹灯蔓延出去,好似一片花花绿绿的海洋,连接着庞贝大海倒影里的梦幻之城。 比利小子意识模湖,尤里卡火山城的特产酒肉能让人忘记饱腹感,他的消化系统几乎已经停止工作了,如果得不到治疗,或许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感染致死。 可是比利一点恐惧的情感都没有。 他神色恍忽,从剧院的露台高点往城市眺望,从肚子里漏出去的食物就像是财富和权力,奥康娜只许他舔几下,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也不是他能消化的东西。 可它们多么诱人,多么美呀? “是不是很痛苦?感受到了剜心之痛?”奥康娜的手指头夹带起一支万灵药溶液,用香水小样瓶装着,“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看见了想要的东西,却得不到——小可爱。” 奥康娜一步步向展厅走,勾动比利的下巴。 “我知道你的喉咙和胸膛有多疼,像火一样烧对么?” 比利像是一头行尸走肉,跟着这位美丽的妇人。 “是的,尹丽莎白,有火在烧...” 奥康娜媚眼如丝,唇红齿白吐气如兰:“只要你跟我来,跟我进来,我就把这瓶万灵药喂给你,喂到你的肚子里去——结束你的痛苦。” 比利乖乖的跟上去,跟进展厅侧门的员工休息室,从休息室往剧院的穹顶走,顺着梁子上的烟火道具廊走过去,就来到一处秘密基地—— ——这里是奥康娜女士偷情的地方。 可能你会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位爱神慈悲会的干部,连爱情都不配拥有。 因为康雀·强尼正是这么一个变态且扭曲的人,会长大人认为,任何情感都会变成弱点,会变成影响搞钱的累赘。 像石村拓真与兰应龙,他们没有爱人和家庭,没有性伴侣。哪怕是手底下的龟公和老鸨,都明令禁止安保人员与小姐谈恋爱——已经为手下做了心理阉割。 奥康娜·尹丽莎白是爱神慈悲会的银库管理者,康雀·强尼更不会允许如此重要的干部感情用事——强尼会长如此想,出来混社会,一旦有了牵挂,有了爱情和家庭,就会立刻变心。 所以这里的[偷情]一词,是正儿八经的在叙述奥康娜·尹丽莎白女士的所作所为,她违背了爱神慈悲会至高会长的意愿,偷偷与人们私通。 尽管康雀·强尼与奥康娜提供了许多[一次性]男伴,对于这位慈悲会的干部来说,能满足生理需求的消耗品并不能算作完整的[人]——故而与品尝剧院宫廷宴的比利一样。 她也是一头填不饱肚子的野兽。 ...... ...... [part2·这该死的爱] 当万灵药送进比利的喉口,像一股温暖的溪流,滑入比利的胃袋,这小子立刻清醒过来,观察起周边房屋布景。 他警惕的看向奥康娜·尹丽莎白夫人,从亮堂的灯光来判断——这里是一间书房,走道和客厅以外都是书架,起居卧房的床铺很小,是一张单人床,藏不下多少私情,两人没办法过夜。 从小窗投下来一点点光源,那是剧院的大钟盘散发出来,好似月光一样昏黄的光线。 奥康娜拉上窗帘,室内立刻就安静许多,没有宴席和剧院的吵闹人声了。 这位美丽动人的夫人,坐在比利小子身前,她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静。眼中的焦渴和占有欲几乎溢于言表。 她如此想着——这真的是她可以拥有的东西吗? 一个外来人,一个完整的人。 一个英俊又愚蠢,天真又贪婪的人。 眼前脱去外套,年轻稚嫩的小伙在东张西望,他像是吓坏了,又对书房感到好奇—— ——奥康娜捂着滚烫的两颊,终于问起。 “小可爱,你愿意亲吻我吗?” 如此隆重,如此卑微。 海滨道路赌档的当家人,爱神慈悲会的财产管理者,能与比利问出这句话—— ——这小子只觉得受宠若惊。 “哦!尹丽莎白夫人...” 奥康娜:“请叫我女士,我从未嫁过人。” 比利惊慌的站起,摸到书架旁侧:“奥康娜女士,您刚刚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奥康娜揉弄着双手,有那么点情窦初开的意思了:“你愿意亲吻我吗?” “恐怕不行!”比利严词拒绝,且说且退:“我应邀与您共进晚餐,宴席和您的香水,还有万灵药,这一切都让我感觉...自己似乎不太适合在这座城市生活...” 话是这么说的。 比利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富婆可以追,但绝不能追做人肉生意的富婆。 这是枪匠与他比利说的[底线]与[原则]。 人可以偷懒,可以好色,可以没头脑,可以蠢笨或弱小。 ——但绝不能向邪恶低头。 因为邪恶也绝不会帮助懒狗,不会喜欢丑陋和愚蠢,不会青睐弱者。 比利方才吐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听见奥康娜说的那句鬼话。 [我就喜欢你这纯天然的[坏]!] 比利自以为,能走上违法犯罪的捷径,绝不是靠天赋! 他和福亚尼尼能凑到一起当卧龙凤雏,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缘分了。 至于加入小兄弟会,能混口饭吃都是天大的狗屎运,更别说做什么天赋异禀的大坏蛋。 有些人确实生下来就是没爹没娘没教养的坏种,但绝对轮不到比利。 所以这婆娘,和枪匠说的[传销组织]一样。 她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或许已经有许多许多的人们,被她这套话术哄来这个地方... 或许... “嘶!——”比利小子退到了书架,就看见一副马骨标本。 他偏过头去,客厅亮堂的吊灯之下,马骨的质感好似茭白玉石,摸上去有种温暖滑腻的感觉,可是比利小子却看的浑身发寒—— ——那并不是马儿的骨头,更像是由好几个人的骨架拆解重组之后,细心打磨封蜡,精凋抛光的手工艺品,充满了人味儿。 比利经历过两次蜕变,他能感受到这件作品上似乎寄宿着灵魂,就与加拉哈德的唐卡艺术画一样,其中似乎有恐怖的塔灵,肉掌不小心碰到马骨时,那种古怪的灵感压力带着口鼻的通感一起,让比利嗅到尝到腥臭与鲜甜。 他几乎被汹涌的灵能冲击打得昏头转向,眼泪一下子冒出来了。 只是往旁侧趔趄几步,比利一手搭上书架,摸到质地柔韧的书皮封面时,他定睛细看,书录书名的字迹却因为灵灾浓度陡然上升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灵感灵视中,那黑漆漆的墨水逐渐变成一个男人的五官,在凄厉的嚎叫。 比利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往书架上靠,心脏要跳出喉咙,心中那叫一个后悔,再也不想为枪匠的秘密行动打掩护,手一抖却不小心把书本撞落,它们要翻开下一页—— ——两书本落在茶桌上,跟着狂风席卷翻页,一页页过去,就看见不同的脸谱闪过,最终被一双白皙的,沾染赤红指甲油的美好双手合上。 所有的尖啸,所有的灵能波动,所有凄厉的嚎哭,都在这一瞬间消失。 奥康娜女士合上书本,将马骨的展台往壁炉处推,免得比利再碰到这些珍贵的藏品。 她把书本塞回书架里,看比利的眼神,与[九五二七要吃江雪明]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这是恋爱脑,我愿称奥康娜女士为尤里卡火山城情侣艺术美食vlog博主。 她最后坐在比利身边,生怕吓到这个小可爱,只等比利先开口。 是一动也不动了。 Act.19 My Brother·我的兄弟 [part一·手足之谊] “福亚尼尼!你说比利大哥真的能带咱们发大财吗?!” 海滨街道富人区,剧院的对角街巷里。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沙县小吃门前。 鲨鲨披着大风衣,躲在罩帽中,它的眼睛长在头颅两侧,戴上帽子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它与福亚尼尼又问了一遍:“我不想吃饺子,至少不是八块钱一份的饺子——可汗爷爷说我必须吃肉,鲨鱼是要吃肉才能长大的。” 它一边往臂膀上抹药油,一边与福亚尼尼说。 “白羽鸡只要四十二天就能长大,它们生下来就要被人们吃掉,是最便宜的蛋白质了,我很好养的!很好很好养!” 福亚尼尼神情复杂,看向大剧院,心中期盼着兄弟能平安归来。 “福亚尼尼,为什么你不说话?”鲨鲨看不见东西,就凑到人类伙伴身边去,它还没完全长大,沉重的上肢轻轻推搡着福亚尼尼的胳膊。 它好奇的问:“比利大哥要怎样带我发大财呢?” 福亚尼尼立刻说:“鲨鲨...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挣钱,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只是想长大。”鲨鲨张开嘴,把小笼蒸饺一股脑倒进嘴里:“我只是想长大呀,如果没有钱,我是长不大的呀!如果长不大就糟糕了!” 福亚尼尼:“长大之后,你想干什么呢?” 鲨鲨立刻说:“要报仇!我要报仇!长大了我就有力量了!” 福亚尼尼怅然若失,从小鲨鱼紧紧握住的肢鳍来看,这个小孩子的内心有一把火,自生下来以后,活下去的目标就是要为父母讨血债。 福亚尼尼问:“是找爱神慈悲会的坏东西们复仇吗?” 鲨鲨用力点头说:“没错!” 福亚尼尼接着问:“你恨他们?” 鲨鲨立刻摇头说:“不!我不知道!” 福亚尼尼:“不知道?”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死掉的!”鲨鲨低下头,接着干饭,“那时我还太小太小,我没有看见两亲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上。” “可汗爷爷收留了我,我就去问可汗爷爷。” “可是可汗爷爷也不知道,福亚尼尼你明白吗?” “你明白这种心情吗?我找不到那个仇人,我找不到那个坏蛋...” “可是我想,只要我长大了,变得更聪明了,变得更强壮了,变得厉害起来!就一定能找到的吧!” 福亚尼尼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鲨鲨揭开罩帽,两颊都是眼泪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我是灾兽混种,或许吃人肉就可以快快长大,但是呀!但是呀福亚尼尼!如果我向可汗爷爷要人肉吃——那我也要变成爱神慈悲会一样的食人魔了!” “到了那个时候,杀死爸爸妈妈的人,恰好就是我自己呀!是我自己!” “比利大哥一定也是馋人肉吧——不然怎么会参加剧院的宫廷宴呢?他...” “不是的!”福亚尼尼连忙解释:“鲨鲨你不要这么想,比利他是为了给枪匠打掩护,要引开奥康娜,才出卖男色主动献身,他要拖住这个老妖婆,等枪匠与小七姐姐领了弹药,就是这头母老虎的死期!” 鲨鲨站起身来:“真的吗!” 福亚尼尼也跟着站起:“是真的呀!” 鲨鲨:“你们没有骗我呀?” 福亚尼尼:“我们没有骗你呀!” 鲨鲨:“可是枪匠大哥和我说,你们一开始就想骗我,在白猿号做不长久的,总会找机会加入爱神慈悲会,要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呀!” 福亚尼尼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鼻子,满脸都是被戳破小心思的害羞之情。 “枪匠大哥说,我和比利的意志软弱,思想滑坡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滑到什么地方,滑到什么程度,总要有个界限,有不能妥协的事情......” 话音未落—— ——从沙县小吃的后厨走出来一位牛高马大的老板。 鲨鲨身上流着灾兽的血,灵感比福亚尼尼这类人高出两三个等级,立刻感受到了灵能者的特征。 老板是一个大光头,膀大腰圆肌肉鼓胀,身高足有两米,再看鲨鲨和福亚尼尼,就像是两头小鸡,挤在临街的小桌前吹着冷风。 沙县老板是一位灵能者,属于爱神慈悲会旗下游隼堂会的小干部,好比堂口兄弟们聚餐喝酒,推举帮众的意见领袖,这位老板就是富人区剧院周边一处堂会的管理者。 方才福亚尼尼与鲨鲨的对话,两人说了多久,老板就听了多久。 直到他手上的瓜子和肉条都吃完,酒也喝完了,终于站起身走出门来,准备收拾厨余垃圾。 不过在动手收拾垃圾之前,老板已经招呼兄弟们堵住街口两侧,绝不想放跑这两条鱼。 他不慌不忙的走出来,用比较装逼的修辞办法来讲——爱神慈悲会的打工人都有一种傲气。 他并不像骷髅会的喽啰那样聒噪,也没有玫瑰教的小布尔乔亚那般无病呻吟的坏习气。 比起劳伦斯的兄弟会,老板认为爱神慈悲会要更[高级],在面对敌人时,必要摆出黑帮教父的儒雅凶狠恩威并施的架势来。 于是他身形带风,大步走出门来,坐在沙县小吃的招牌下,准备和两位不知死活的小朋友谈谈人生理想。 “我听到一些事情。”老板巨大的肉躯挤在小板凳上,就像是碎星将军骑小马,不学个重力魔法都不知道这凳子是怎么受住壮汉的体重的。 他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的自我介绍。 “我叫裘德洛,是片区管事,爱神慈悲会的干部(自称,属于外包单位冒名顶替),两位小兄弟不用紧张,刚才我听到你们讲,有人要对奥康娜·尹丽莎白女士动手?” 福亚尼尼不敢说话。 鲨鲨黝黑的皮肤之下冒出如雨的汗水——它几乎要变成一条咸鱼了。 裘德洛老板气定神闲,从两人身上嗅到恐惧的味道,心情立刻变得愉悦畅快——他或许已经把奥康娜的生死大事放在第二位,要给自己写一本黑道爽文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从街巷前后两端涌进来十数个兄弟,大多是游隼帮的打手,他们手里没有枪,因为没有资格配枪,只带着球棍和水果刀,都是一身黑衣。 裘德洛拍了拍福亚尼尼的肩膀。 “我相信两位都是守法公民,特别是你,福亚尼尼,你叫这个名字对么?” 福亚尼尼立刻点点头,就感觉到肩头的肉掌是如此厚重,若是裘德洛老板一拳砸下来,他的脑袋一定会变成肉泥的! 裘德洛搂住福亚尼尼,另一只手开始玩快子。 “有多少人在和爱神慈悲会作对?他们是谁?福亚尼尼,只要你把这些人的名字,居住的地方,用这只快子沾点水,写在桌子上——我会把你当做手足兄弟。” 一根竹快送到福亚尼尼面前。 裘德洛不慌不忙的补充道—— “——没人知道是你写的,小伙子,没有人会知道。奥康娜大姐昨天还在为这事儿犯愁,她和我们讲,要加强防守,把两班换三班,就因为[无名氏]来了。” “你肯定知道[无名氏]躲在哪里对么?” “别别别,别那么看着我呀,兄弟。” 裘德洛笑嘻嘻的揉捏着福亚尼尼的脸。 福亚尼尼几乎恐惧到要流泪,四周涌上来十多个人,手里的家伙能把他和鲨鲨大卸八块。做成人鱼混搭刺身拼盘。 】 他们手里抓握着一袋袋零食,风干的肉条和杂菌左料,都是癫狂蝶圣教入门必修食人课的优等生。 那些人的眼神,福亚尼尼是记得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是他曾经非常惧怕,非常渴望,非常希冀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人。 “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情啊!” 福亚尼尼两腿一软,差些从凳子上趔趄倒地,立刻哭出声来,与裘德洛求饶。 老板却满脸无辜,嬉皮笑脸的说:“不可以哦!你不可以跪,刚才你还口口声声说,要给这头灾兽打抱不平呢!~” 福亚尼尼瞥了一眼鲨鲨——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解释什么。 裘德洛句下身子,捧起福亚尼尼的脸。 “我的手足兄弟,为什么你会哭?为什么你会害怕?难道你包藏祸心?你真的想和慈悲会作对吗?我不这么觉得...” 他拍了拍福亚尼尼的脸,语气轻柔温和,与他魁梧凶悍的肉身截然不同,仿佛爱神慈悲会每个帮众都是文质彬彬的。 “看呀,你抬头看一眼。” 福亚尼尼跟着裘德洛老板的手,一起抬头看去。 剧院的灯光与街巷的炊烟交相辉映。 裘德洛老板如此说:“我们的帮众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打拼——跟着慈悲会改造这个码头,建起一片文明社会,把这些灾兽混种赶出人类的地盘。” “我们是文明,是强盛,是先进,我们修了歌剧院,建了医院和学校,我们维护地区的治安,我们依然遵守铁道的规矩,绝不触碰九界宪章。”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为什么你一定用看妖怪的眼神来审视我们这些智人同胞。” “福亚尼尼,这里是尤里卡火山城,我敢和你打赌——你在地下世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繁华美丽的都市,在康雀会长和执政官的共同治理下,市民和平友爱,兵员和帮众亲如一家。” “可是现在有这么一帮不识好歹的人来了——他们居然想借boss的名义,来杀害我们敬爱的执政官和慈悲会长。” 裘德洛捂着脑门,惊诧愕然。 “天哪我都不敢想!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坏!那么那么狠毒!” 他脖子上的血管一下子暴起,陡然迸发出狂怒的火焰。 “为什么有那么愚蠢!那么邪恶的歹徒!要来侵害这片净土,要来破坏人们安居乐业的生活!他们难道没有心吗?” “为什么boss要听信无名氏的鬼话?!它一定是疯了!” 裘德洛捧着福亚尼尼的脸—— “——你们躲在[白猿号],对不对?” 鲨鲨浑身一紧,心中暗道不妙! 如果可汗爷爷的白猿号也暴露在爱神慈悲会的视野中,尤里卡火山城属于鱼头帮,属于星界稀人的最后一片乐土也要变成火海地狱了! 裘德洛说:“告诉我,福亚尼尼,你肯定知道[白猿号]的入口,你是个生面孔。哨卡的出入登记表查不到你的名字。” 福亚尼尼正在经受考验—— ——那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裘德洛从衣服里抓出一把金银,手段简单直接。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的手足兄弟做错了什么,你会害怕,我知道,谁都会害怕,都会恐惧,都会屈从——重点是屈从于谁。” “福亚尼尼,我再次向你求证,你一定没有包藏祸心,一定没有与爱神慈悲会作对的意思,是么?” 福亚尼尼点了点头。 裘德洛眼中有狂喜—— ——[白猿号]是爱神慈悲会的肉中刺眼中钉,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将无名氏的据点连根拔起,他裘德洛定能一步登天! “为了见证我们的兄弟之情,我的福亚尼尼呀!” 裘德洛指向剧院厅,耐心的解释道。 “你不知死活的好兄弟,那个叫比利的小子,应该已经被奥康娜大姐做成小零食了。” 手指像是枪口,转向鲨鲨的鼻尖。 “这头早该死绝的星界贱种,我会把它做成一道鲜美的料理,当做我们友谊的见证。” 福亚尼尼脸色剧变—— ——他立刻说:“鲨鲨是无辜的呀!” 裘德洛暧昧的摇了摇头,要彻底摧毁福亚尼尼的内心世界。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福亚尼尼,你怎敢说它是无辜的?我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它要长大,它要复仇,它甚至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头又蠢又坏的鱼人,要向整个爱神慈悲会复仇。你觉得我们会留它一命吗?有多少故事都把这些悲剧讲过一遍了。” “像什么被灭满门的弃子孤儿,侥幸活了下来,最终成功杀死仇人的戏码——爱神慈悲会是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们的兄弟为帮会办事,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绝不会不干不净留下祸根,到时候亲者痛仇者快,为兄弟吊唁时还要担心受到牵连,被这些杂碎稀人刺杀。那是多么痛苦,多么悲伤的事情呀。” “所以福亚尼尼!” 裘德洛将快子递到福亚尼尼手中。 “我要你用这双快子!捅杀这头鱼人!” 一下子,周围的人们都围上来了。游隼帮众将鲨鲨按在桌上。 福亚尼尼眼神恍忽,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是好。 裘德洛吐出猩红长舌,眼神凶狠:“如果你动不了手,要同情这仇敌——我没办法保证你...” “福亚尼尼!——”鲨鲨的凄厉的呼喊着:“福亚尼尼呀!福亚尼尼!” “对不起...对不起...”福亚尼尼握着尖利的快子,左右盼望着,他大抵是在等[无名氏]的救主来,可是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 ...... ...... [part2·可能不够喝] “不用道歉!福亚尼尼!”鲨鲨的脑袋被几双大手按得变形,眼睛也快挤烂了,它只是一个劲的哭着:“他们说得没错!福亚尼尼!你把我吃下!就有好前程了!” 裘德洛抱着膝盖,恢复了平静,往前伸手。 他与福亚尼尼说:“祭品也知道它自己的用处——手足兄弟,爱神慈悲会欢迎你...” 噗嗤—— 两根血红的快头从裘德洛老板的左眼窝刺下,从脑侧穿出! 福亚尼尼失了所有的理智,几乎被愤怒烧穿了心! 他扑向裘德洛时已经忘记了自身的三元质,肉身或精神都不那么重要了。 瘦弱的身躯依靠着肾上腺素的刺激,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那一瞬间暴起杀人的勇气和决心将这头食人恶魔钉在铺面的牌匾旁。 震天的怒吼几乎慑得一旁帮手按住鲨鲨的兄弟们发憷。 血液像是喷泉一样飞溅出来,突然涌起的灵能波动印证着福亚尼尼的蜕变—— ——只在刹那他从化蛹的状态脱离出来,两根快子叫强壮的灵体手臂死死攥住,撞进裘德洛这灵能者的手掌,扯开皮肉,撞碎了食人魔的灵体,直入死门。 福亚尼尼的头发都要飘洒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两眼有火,却止不住的流眼泪。血丝爬上眼黑要回过头来瞪住游隼的帮众。 眼看老大进气多出气少—— ——帮众里一个带头的小兄弟立刻抬起刀,要把小鲨鱼的脑袋剁下来! 他三分威吓七分畏惧,只知道福亚尼尼突然蜕变,心中还有些忌惮。 “别胡来!福亚尼尼!你别胡来!这小子还在我们手上!” 一旁跟着叫嚣的帮众立刻附和道。 “对呀!你只有一个人!靠偷袭杀死裘德洛大哥算什么本事!” “我劝你识相点儿!乖乖把[白猿号]的位置告诉我们,兄弟们带着你一起大富大贵!” “求求你们了!”福亚尼尼大声吼叫着—— ——他就此跪下,杀死街区的领袖,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他在磕头求饶,脑门已经发青。 “求求你们,饶过鲨鲨可以吗?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它是我的恩人!我不能恩将仇报!我不可以这么做!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福亚尼尼没有那么厉害,身体中突然迸发出来的灵能也仅仅只是自保手段,根本就没办法在这十来人手中保下鲨鲨的性命。 帮众中为首的小兄弟反倒是被这灵能者的举动吓了一跳——在尤里卡从来都只有普通人给灵能者下跪,没有什么灵能者给普通人下跪的说法。 有种莫名诡异的恐怖感,笼罩在他们心中。 游隼帮的兄弟几个甚至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一个优秀的灵能者,刚刚完成蜕变,只在瞬间就杀死了他们的街区领袖,居然跪在他们面前? 福亚尼尼依然在磕头,直到一个高大的影子从街巷的招牌落下。 大头皮靴踩在砖石道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听见了!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闪蝶衣装的兜帽下边,是一张金灿灿的大狼面具。 “有人在呼唤我,有人需要拔刀相助!” 流星拄着手杖,依照雪明大哥的指示赶到剧院街口,被灵能波动吸引到此地。 “正义的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只是张开双臂,狭窄的街区道路就被宽阔的肩膀堵得水泄不通。 “福亚尼尼,该跪地求饶的不是你!应该是这群宵小之辈!” 步流星拔出轻剑,从辉石中迸发出骇人的玫瑰色火焰。 “挟持小孩子来逼迫大人就范,哪怕你们这群人渣送进监狱,也会被其他犯人所耻笑...” 这小子台词还没念完—— ——棍棒和辉石亮相的那一刻,游隼的帮众几乎吓得丧胆,不由自主的往街口退。 鲨鲨重获自由时,挣扎着从桌上爬起,好不容易把肿胀的鱼眼珠给塞回脑袋里,回头一看—— ——从门楼旁的娱乐城跳下来一头大狼。 她扑倒两个游隼帮众,只是利爪轻轻一带,那红的绿的就从肚腹里泼洒出来。 听见呼救的声音,游隼的帮众从其他街道赶来,密密麻麻如潮水一样的人群足有两三百众,辖区之外还有更多的人要赶过来,因为奥康娜·尹丽莎白在这里。 金灿灿的大狼面具里响起无名氏各部人员的语音消息。 “童话里的公主被困住了,枪匠,你说得没错。”文不才先生如此说:“勇者们都自告奋勇,要来讨伐恶龙。” 枪匠:“文不才先生,我需要你继续候命,直到爱神慈悲会的精兵领袖出现,要以强击强。” 文不才:“收到,你怎么不多摇点儿人?” 枪匠:“维克托老师的魂威不适合正面作战,特别是这种以少对多的战斗。” 文不才:“总不至于只有我一个吧?” 枪匠:“是的,援兵可能只有你一位,我向叶北大哥求援,他要从衡阴赶到地下五十一区,最少需要三十六个小时。其他区域的vip闪蝶单位要离开各自的线路和辖区,也绕不开交通署的眼线,我想文不才先生你是编外人员,就没有这种困扰。” 文不才:“天才。” 步流星:“比利怎么办?!” 小七:“他的下半场肯定是喝不了啦。” 枪匠补充完弹药,要赶去剧院围点打援。 “想开点儿,对爱神慈悲会来说,阴曹地府要加班加点,否则奈何桥上的孟婆汤可能不够喝。” Act.20 More Death and Silence·死寂无声 [part一·魔宫] 爱神慈悲会的零号站台,在一个人迹罕至的绝密之地。 它位于尤里卡火山城正上方,在岩壁的穹顶有一座魔宫—— ——是俯瞰众生的空中楼阁,是由[subversive·天翻地覆]的魂威超能建造的避难所。 康雀·强尼的肉身受过仙丹赐福,他的元质结构已经远远超过智人灵能者,只需要进食,就能补足维持发动魂威力量的精神力。 魔宫的占地面积约有七百余平米,最下方观察楼有四十多米高,所有的地石砖瓦建材梁架,都经过[subversive·天翻地覆]的赐福,超越自然引力的反重力,在这座魔宫之中创造出了许多艺术建筑的奇景。 这些富有理性美的几何设计或悬浮在半空,或紧贴于穹顶,完全违反了经典物理的铁则,在牛顿的棺材板上蹦迪。 铸造这座魔宫的人,正是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大人——康雀·强尼。 能够得到[subversive·天翻地覆]这种神奇的魂威,起初仅仅是因为强尼先生的[求生欲]。 他曾经是攻坚队的一员,与荒野中的灾兽作战,与盘踞在野地的癫狂蝶信徒交锋,总会有意外挂彩身受重伤的时候。 每次从这副孱弱的肉躯中流淌出血液,强尼就立刻仰躺或趴下,这是最基础的急救措施——人体遭受的外伤,像撕裂伤口或断肢伤害,都会迅速的往外排出血液。 攻坚队伍的老兵曾经教过这个小子如何自救,要立刻探明受伤的部位,紧接着坐下,或者是躺下。 这么做可以让大脑和心脏与伤处平齐,让它们处于同一高度。 如果不这么做,因为自然重力,下肢创伤会导致身体迅速失血,大脑的供血也会出问题,一旦失去意识,难以使用万灵药或白夫人制品来自救,那就是死路一条。 每当这个时候,康雀·强尼就会躺下,开始祈祷—— ——在眼睛出现失血性失明之前,黑漆漆的地下世界看不见天空,能看见的也只有同样漆黑的穹顶。 他祈祷着,傲狠明德的祝福能庇护他,能穿越一万多公里,从九界来到拓荒队伍的最前线,在身体感染维塔烙印之前,在灵灾浓度异常剧烈的环境中,在彻底疯狂之前,幸运女神或许能将他拉出深渊。 一开始,[subversive·天翻地覆]能做到的事情也仅仅是将康雀·强尼身体中的血液托举起来,让四千多毫升的血失去它们应有的重量而已。 再然后,魂威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它可以抬举重物,可以使护甲变轻,可以让康雀健步如飞,到了最后,能使数十吨的车厢变成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直到有一次—— ——康雀被地区的参谋长激怒,用魂威偷偷将上司送上天,然后狠狠摔成一滩肉泥。 这个时候,攻坚队的小队长才发觉,自己原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它似乎无所不能,不论是让重力消失,或者是赋予另一个朝向的重力。 只可惜[subversive·天翻地覆]只能对一个[对象]生效。 只可惜这灵能神威,还有诸多限制,譬如它的射程,它的持续力,它的精密度,它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和集中力。 在进行了授血仪式之后,[subversive·天翻地覆]迎来了第一次进化,它能够对多个[对象]生效。 服用了不死仙丹之后,这神奇的魂威更是永久续航,射程不限,只要康雀还保留着神智,那会长就是待机能力极强的秃头小宝贝,黄金打工人。 尤里卡火山城的贸易港口,有五千多条非常重要的货柜,都经过康雀的魂威加持,几乎将轮船运力提升了整整两倍。 此时此刻,康雀·强尼倒挂在穹顶之上。 具体来说,他躺在零号站台的人工湖旁,抱着双臂仰视着千余米之外的尤里卡火山城。 他满头白发,红彤彤的眼睛像是两块宝石,陷进一片青翠的草地里,仰望着[天空]之上的繁华都市。 不死仙丹赐给他绝强的视力,千余米之外的景观,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富人区的大剧院曾经是他商演宣讲的华丽舞台,沿着工业园往外十二座水塔一路建立的风光带,都是他用财富堆砌出来的高楼大厦。 这座城市耗费了他大半生的心血,如今他连家都不能回,只能躲在零号站台瑟瑟发抖,看着无名氏在黑暗中举起屠刀,将一条条街道染红。 他甚至不敢回房取枪,在零号站台还有一些重火力,防卫岗哨有两座防空机枪,武械库还有四千五百多发炮弹,可是只要一颗子弹从这里射出去,暴露位置的瞬间,连这座鹰巢都会被那些可怕的战士摧毁。 只要继续躲着,藏在这个避风港,无名氏不可能一直呆在尤里卡,或许一个月两个月之后,慈悲会能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康雀能换一副脸面,重新回到尤里卡接管生意。 他不敢冒险,绝不愿意去触枪匠的霉头—— ——无名氏风头正劲,任何与他们正面对上的癫狂蝶都死无全尸。 只要躲起来,让元老院的人们和傲狠明德翰旋缠斗,为了利益,为了尤里卡的未来,或许boss能网开一面,让这座自由港继续[自由]下去。 毕竟... 还没想完,康雀童孔微缩—— ——他分明看见,在剧院顶楼出现了火光。 富人区的周边地带已经成了无名氏的屠宰场,零号站台的消息有滞后性,立刻就有一位干部捧着混沌之卵赶来会长身边,将血淋淋的肉团子电话送到康雀手上。 “会长...会长...”干部声音在颤抖:“奥康娜·尹丽莎白还在剧院!她不能出事儿呀!会长!慈悲会的大部分账目都由她来操持,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个蠢婆娘!”康雀大声骂道:“为什么?为什么她敢违抗我的命令?!” 干部捧起电话,不敢多说什么。 康雀先生看向这只肉虫,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似乎在什么时候,好像他与傲狠明德也这么递过一回电话来着? 这才过了多久... 这才过了多久呀... ...... ...... [part2·剑风激荡] 百花步行街是富人区最奢华的地方,两侧的商业铺面地税昂贵,商品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常有不同区块元老院的权贵们带着家人度假,带着情妇销金。 此时此刻,它变成了一处屠宰场。 从东街口到喷泉中部的石子路,那丘比特大百货的小广场前边,步流星与三三零一两位煞星,好似阎王爷手下的牛头马面,对付慈悲会的堂口兄弟,只需要一人一狼,背靠背两支棍棒,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刀斧大多三两下就卷刃折断。 铁骑士分作锤剑两支,遇见这些收钱办事的喽啰打手是无坚不摧。 偶尔听见几声枪响,那不痛不痒的手枪弹敲在闪蝶衣上,就像是蚊子叮野猪,连毛都扎不进去。 在面盔夜视仪和热感应双重侦查之下,躲在暗处的爪牙无所遁形,行动力极强的青金大狼几个纵跃,就能从楼宇各处抓来几个开膛破肚的枪手。 如果没有灵能者,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偶尔有赶来支援的灵能者,听见闪蝶衣装面盔之下爽朗的笑声时,他们倒是先吓得腿软,再去看广场上满地的尸首,自然而然的作鸟兽散了。 剧院的密室里,奥康娜大姐自然是察觉到了楼宇外的异动。 她神情紧张,也想过无名氏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强而有力。 上一回组织里给干部们上课,作战记录是小兄弟会遇袭的画面,如潮水一般进攻的快速反应部队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印象。 那大姐大像个不知疼痛的悍妇战狂,独自一人闯进劳伦斯的零号站台,却被干部们看成一个笑话,笑大姐大空有一身傻力气,绝对找不到慈悲会的零号站台。 可是血红的混沌之卵里传出恐怖骇人的消息。海滨道路的十八个赌场,在一夜之间—— ——不,只是上半夜,上半夜三个小时里,被两个人一锅端了。 三百多个驻场的打手,还有两队重甲精英兵全都是死无全尸,没有一个活口。 连带电视塔的班组一起,发电站周边城区的帮众,一共五百多个人,五百多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们破坏的电力设施,战车装备,铺面楼房数不胜数。 他们就在街道外,在广场上以一敌十,穿着那该死的闪蝶衣,像是在节省弹药,用冷兵器挨个宰杀战帮的兄弟们。 后来轮班换岗的兄弟看见血流成河的街巷,才幡然醒悟,给奥康娜和零号站台打了电话,将这个消息传递回领导耳中。 根据坊间市民的描述,穿着闪蝶衣的无名氏有四个人,剩下两个无甲单位都是加拉哈德的学生,都穿着校服。 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奥康娜的理解范畴之外,听起来更像是都市传说灵异故事。可是从窗外飘来的血腥味不会骗人。 街巷中传来的哀嚎惨叫是那么惊悚恐怖,黑夜里时不时传出的大笑,还有巨狼的长嘶,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那么不真实,令人难以信服的梦境。 要知道在一天之前,奥康娜·尹丽莎白还能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去,在近百人的队伍中昂首挺胸招摇过市。 要是哪个不识相的多看了她一眼,冒犯她一句,立刻就会被战帮的兄弟剁碎了喂狗。 慈悲会在尤里卡无法无天,从来没有哪个人敢挑战它的权威,执政官都不行,雪鸮动员兵也是慈悲会的一条狗。 可是现在... 才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下半夜才刚刚开始... “奥康娜·尹丽莎白。” 枪匠已经坐在剧院密室的窗台边,他拄着一支大剑,抱住贝洛伯格。 从v形面盔下传出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那是令奥康娜浮想联翩,心神向往的声音。 她曾经在时代杂志和太阳报见过这位年轻才俊,见过枪匠的照片,知道他的名字叫[江雪明]。这张脸她很喜欢,却不敢多看几眼—— ——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千把刀。 像她这样的食人恶魔与枪匠对视,夜晚都会应验那个[巴巴亚戈]的夜魔传说,她无法入眠,会恐惧到流泪,从噩梦里一次又一次被吓醒。 枪匠没有正视奥康娜,他在观察街道的战局。 “我劝你放下武器,收敛魂威。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奥康娜一手抱住比利小子,她的魂威围绕着她。 [幸运七]没有多少战斗能力,这些娇弱的精灵本就是用来精算,用来敛财的小工具,她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慈悲会豢养的精英兵,让她开枪作战,那是天方夜谭。 此时此刻,她只能握住一根钢笔,抵住比利的脖颈,把这预选男宠当做人质,扮出一副外强中干的狠厉模样。 “你想干什么!别再过来了!他的小命在我手里!” 枪匠伸出食指,示意噤声。 奥康娜跟着枪匠的手势,朝着窗外看去—— ——街道来了一组增援,都是攻坚团的战士,他们如今已是慈悲会的人,从排兵布阵和进攻态势来判断,肯定能给那一人一狼带来些麻烦。 在步枪弹的火力压制下,流星和三三老师要暂避锋芒,狼人抱住小男友往街巷里乱窜,撞进其中一个点心铺面,紧接着就听见院落墙壁破碎的杂音。似乎是逃到更远方了。 攻坚团的腐化士兵逐个进入房区搜楼,从后门前门搜索一遍,照着章程步骤探寻敌人的踪迹,再回到街巷。 枪匠对无线电说:“收网。” 从巷道一侧开进来装甲车,小七顺着狭窄的房区街道一路撞了个对穿,把街口的木栅桌椅带重甲精英兵一起撞成碎片。 她驾车从巷口冲出,立刻消失在街道尽头。 只是这个瞬间,在队伍枪口调转到街巷的一刹那。 流星和三三零一杀了回来—— ——铁骑士的剑风激荡,在如此狭窄逼仄的环境里,好似勐虎入羊群。 跟随着步行街雾化加湿器的水汽,一片赤红的血雾升腾起来,它跟着狂风吹进屋子里,落在贝洛伯格的剑身上,将枪匠的面盔染成玫瑰一样的妖异红色。 “奥康娜·尹丽莎白。” 江雪明如此说着,伸出手去。 “把混沌之卵给我,我要帮boss给康雀·强尼带几句话。” 奥康娜的战斗意志在那一刻粉碎—— ——她放开了手里的比利小子,步子凌乱向枪匠倒去,把手里的电话肉虫交给枪匠。 没等她站稳,只觉得颅脑一凉。 钢笔已经落到枪匠手里,在她的颅脑中刺出好几个窟窿来。 枪匠轻轻一推,这美丽的妇人就失了平衡,向一侧倒下,倒在地毯上,眼看手臂打颤,不听脑袋使唤了。 从携行背包里掏出walkman,把boss送过来的磁带放进去—— ——远在零号站台的康雀·强尼就听见赤红的混沌之卵中传出傲狠明德的叫骂。 “强尼我告诉你!别让我在尤里卡逮住你嗷!不然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卡——的一声。 枪匠收好了walkman,将随身听关停。 奥康娜女士终于咽气,比利像是泄愤一样,将这头母老虎翻过来狠狠踩了几脚。 尸体迅速浮肿,她再也没有反应了,冒出大量的红斑来,维塔烙印开始爆发。 ——她死透了! Interlude·插曲 属于爱神慈悲会的零号站台里—— ——林登·范佩西喋喋不休,与会长谈起美好的未来,要展现新时代的金融创新办法。 「货币,货币,货币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我的会长大人,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货币是一种交易工具。」 「它是润滑剂,是信用力的体现,它能换来食物,换来衣服,换来枪炮和士兵,换来美女和房屋。」 「原始社会用货物兑换钱财,再由钱财购买所需要的货物,来完成交易。」 林登洋洋得意,眉飞色舞。他受了[天翻地覆]的影响,还没完全适应重力翻转带来的并发症,身体各处出现了溃烂浮肿,露出授血肉身的猩红斑疮。 「后来工业化让人类文明腾飞,我们的企业主有了更好的办法来挣钱。」 林登小子蹲在康雀身边,展示着黑板上最简单的商业模型。 由最初的[货→钱→货]变成了[钱→货→钱钱钱钱钱]。 康雀听得昏昏欲睡,他已经九十九岁了,经历过三个时代,打过两场大战,搞钱的事情他不熟,可是碍于永生者联盟的面子,要把林登小子的牢骚都听完。 「现在不一样了喔。」林登笑道:「哎...会长...会长你听好,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黑板上的搞钱办法,也从之前的复古模型。 从农业时代,从工业时代,变成了金融时代。 [钱→更多的钱] 不需要劳动生产,不需要公司形式的营业主体。 黄石人是地下世界的顶级掠食者,林登自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除了授血仪式以外,各种吃人的方法他都学过,只要不触及九界***,不触犯最根本的人道主义层面上的问题,各种擦边敛财官商勾连的办法,他没少干过。 与四十八区的罗本·范佩西开绿灯应付审查,左右西南铁路网的大市场风向,跟着家族一起捞钱,这就是林登身为检察长时的所作所为。 这些黄石人既是裁判,也是运动员。 地下世界的生息演化,运行规律就像是江河大海—— ——傲狠明德经历了封建王朝,不同的宰制和历史,不同的社会结构。 货币从辉石本位,到银本位,再到万灵药为主的猫咪蝴蝶钱,直至如今的辉石纸币,每一次变革都代表着数个世家门阀的权力更迭,兴衰变化。 当江河不再流转,列车去往深远的地下世界,却很难带来财富,各个区块的财富洋流都静止不动,就像是一潭死水,浑浊又富有的水源能养大一个相对封闭的生态圈——进而出现腐烂的巨大家族,这些家族会变成骇人的巨兽,受到各类人欲的诱惑,进而跌进癫狂蝶的怀抱。 古老的神怪传说中,每一次腐烂的巨物出现时,总会有侠客出现,他们或是披着蓑衣布袍,或是穿着铁甲钢盔,身上带着散发清冽寒光,如流水一样的铁剑钢刀,一次次将腐烂的组织从铁道系统中清理出去。…. 秘文书库里,他们的名字叫[无名氏],并不指特定的某一群人,并不指特定的某个历史人物。他们总是穿梭在铁道之间,总是急匆匆的往返旅行,惩女干除恶以后,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不要钱财,不要名望和地位。只是争一时的意气,心中有绝强的[勇]和[怒],总要多管闲事,总要锄强扶弱。 此时此刻,林登·范佩西所说的美好未来,康雀会长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因为他有幸见证一个新的时代—— ——有句俗话说,只要活得够久,恐怕什么事发生都不见怪了。 在半个多世纪之前,强尼见证 了傲狠明德的第一次衰败,此后地下世界的秩序就由元老院说了算,大机器生产带来的伟力让各个人类势力越跑越远。 再到后来,傲狠明德迎来了第二次衰败,收获季的惨痛败局让boss的身边缺失了与各个元老院沟通的桥梁,储君王材齐齐死在梼杌恶兽的恐怖灵压之中。只有一位猎王者作为候选人活了下来。 康雀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站到癫狂蝶的阵营中,具体来说,是站在永生者联盟的阵营中。 癫狂蝶圣教的教义非常排斥[永生不死]这个概念,可是真正掌控各个教区教派的幕后主使,却无一例外,都在追求长生不老。 但凡有点脑子的小领导,都不会相信[归一]的理念。 这就是经典的传销模式,大多数宗教售卖的东西,连他们自己的领袖都不会相信。 骷髅会卖给红石人龙血,承诺给他们力量,可是大多数教徒都变成了腐龙法芙娜的力量来源,变成了一具邪尸灵媒。 玫瑰教卖给英贵族蒙恩圣血,承诺给他们不死不灭的肉身,可是大多数人都变成了血袋,变成了阳光下的劫灰。 天国阶梯卖给人们变成太阳的理想,真正成为柴薪的,却只有那克里夫参谋一人,其他蛙人部队与巨人混种都不过是打工的棋子。 小兄弟会卖给普通人捷径,一开始卖占卜仪式,让人嗜赌如命,而后来卖毒品,打开大脑快乐的神秘之门,却堕入空虚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爱神慈悲会今时今日卖的是爱与慈悲,是保险行业和慈善营生,保险用来搞金融理财,慈善用来开后门避税—— ——康雀的创业团队实力强劲,他本人的战略眼光也非常厉害,选定在尤里卡这座陆路交通不便,水路海运发达的地区起家。 这七十多年来,尤里卡的民生行业,水电商铺,衣食住行,都有爱神慈悲会的影子,而后来执行产业转型,企业合并等等操作,他的队伍越来越大,会员越来越强。 他剪除了最初的班底,逐轮逐次筛选新的成员,抛弃战士伙伴,披上文明的外衣。 今时今日,康雀惊恐的发现—— ——面对无名氏的袭击,他手下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这几乎是任何癫狂蝶创业团队都会遇见的瓶颈,如果教团想在文明社会活下去,就必须搞钱。 没有钱,没有具体的权力代币,连车站与城市的基础工资都比不过,谁来与你卖命呢? 在这个增长期,康雀会长有一批非常能打的兄弟—— ——七十年前,他依靠攻坚队伍兄弟们的支持,在尤里卡打下了一片天,变成了当地权势最大的匪帮。 他们经营的产业技术门槛极低,大多是食物住宿娱乐产业相关,不需要技术型人才,管理成本很低的基础营生。 后来就是与执政官勾连,强征地税,这个把戏罗本也做过,只要与交通署把剿匪的故事再讲一遍。 再后来到了现代,康雀需要抛弃之前的创业团队,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使用暴力了,对付尤里卡区域的普通人,豢养的犰狳猎手已经足够,对付没有物资增援的广陵止息,完全能以战养战,用利益和生命安全威胁他们,逼迫这些廉价的劳工加入爱神慈悲会。 慈悲会的主战队伍不断更新迭代,越来越新,越来越弱。军费的开支也逐年减少。 因为他们不需要对付恐怖的灾兽,不需要时时刻刻去挑战强敌。只要能欺压平民,管理区块治安,至多能打压尤里卡市区突然觉醒的灵能者,这么一些武力,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有幸见证一个新的时代—— ——当一次复读机,有句俗话说,只要活得够久 ,恐怕什么事发生都不见怪了。 康雀·强尼是幸运的,他站在权力的巅峰。 在尤里卡火山城,只要他一挥手,二百八十多万民众莫敢不听莫敢不从。 或许人们不会向傲狠明德下跪,因为人人都知道——这是好猫咪,不用去害怕美好的东西。 但是在这座城市里,爱神慈悲会的会长就是只手遮天的神灵。 康雀·强尼也是不幸的—— ——他恰巧见证了新时代[无名氏]的诞生。 他特别调查过枪匠和大姐大的武备,这两人的装备器械在近两年变化极大,蜕变速度像是坐了火箭,并且最恐怖的事情是—— ——关于两人的魂威特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拥有怎样的灵魂力量。 有两位癫狂蝶圣教的前辈祭旗,所有的影像记录,康雀请来的灵能学者,都找不出枪匠与大姐大的魂威特质。 只有收获季上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参与收获季的执政官私底下,都与康雀说过一个事情——根据新晋的王者,黄石人的上门女婿欧阳颜所说。 「枪匠的魂威,很可能是倒转时间。」 这也是康雀·强尼龟缩在零号站台不敢出去的主要原因。 林登·范佩西愣了那么一下,突然陷入深刻的绝望之中。 康雀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平时不会在部下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可是此时此刻,一种难以言喻末日临头的感觉将他包围。…. 「林登先生,不必说下去了,不要再盲目乐观下去了。」 林登:「会长...」 康雀汗如雨下:「枪匠的魂威,他的灵魂能力,很可能是扭转时间,回到过去。」 从会议室里传来街巷的监控投影—— ——无名氏的战士们在屠杀慈悲会的军队,他们单个拉出来是骁勇善战,两三人组成的火力网更是天衣无缝,在复杂的巷道房区寻找战机,互相配合毙敌的合击时刻,就像是提前知道了慈悲会的部署地点和行动路径。 整整六个小时过去,没有任何一人伤亡,连擦伤都没有。 康雀更加确信,枪匠的力量就是[扭转时间]——不然无名氏哪来的底气敢以少对多。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康雀会长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说话都开始哆嗦:「绝不能暴露零号站台的位置,奥康娜死了就死了。我们可以重新找代理人,重新建立财务体系——命只有一条,我不想冒险。」 能够扭转时间回到过去的神力,这是康雀想都不敢想的对手。 枪匠可以失误无数次,只要让他发现了零号站台的位置,他可以慢慢肢解尤里卡的驻军,可以运来舰炮,可以呼叫直升机支援,可以尝试一百万种办法摧毁慈悲会。 康雀或许曾经还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如果能在瞬间杀死枪匠,就能把问题全部解决。 可是那身闪蝶衣击碎了所有的幻想,这离谱的单兵装备,让无名氏的战士变成了世界上最强的轻步兵单位,他们的机动性极强,玫瑰教曾经打穿过闪蝶衣的防御,可是还有万灵药作救命保险。 拿什么和他们斗?难道要像骑士里不知死活的怪物那样?上去叫嚣几句?然后被这些强得恐怖的无名氏砍掉脑袋吗? 康雀是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知道劳伦斯的死,来自于狂妄自大。 此时此刻,他只想活下去,能保留一些财产,作为东山再起的资本。躲过这次搜查。 林登·范佩西看见会长这般窝囊的样子,反倒是心生不满。 他的亲人死在枪匠手里,大仇未报,怎么会轻易甘心呢? 「康雀会长!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他绝不允许,绝不妥协。 「我的妹妹死在他手上!为了躲过车站的追捕!我投奔你们可不是为了忍气吞声低头做人的!」 林登小子揭开衣服,展示着身上的疮疤。 「这些痛苦!这些折磨都是蒙恩圣血带给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活的那么窝囊呢?!我做错了什么?」 康雀沉默不语。 林登接着说:「**的狗老天!**的傲狠明德!这个世界本质就是人吃人!我的家族做错了什么!没有我们你哪里来的铁路?!哪里来的财富?!」 在康雀眼里,林登就像个年轻幼稚的小孩子,指着窗外上下颠倒的风景。…. 「这群暴徒!这群***!他们在破坏秩序!他们在屠杀尤里卡的英雄!保护市民的民兵和社区义警在流血啊!会长!」 「拖家带口算上所有战斗力,我们有一万多人,为什么要怕这六个人?」 「哪怕是排着队...」 康雀打断道:「排着队让他们枪毙,照今晚这个效率,只要半个月,无名氏就能把海湾到工业园,远一些的卫星城镇,所有的武装人员都杀光。」 「半...」林登说话都开始结巴:「半个月?半个月?」 「你的数学应该不差。」康雀的眼神都暗澹下来,「他们在房区巷战近距离格斗的战斗力强得匪夷所思,我想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他们。像一击毙命的重火力,像火炮和坦克,恐怕还没找到射界,敌人早就熘了——载具极有可能被他们截获,此前的轻装甲车有一辆算一辆,全都变成杀死同胞的帮凶。」 「帮...」林登也开始流冷汗:「帮凶...」 「市政厅旁的花棋银行被洗劫一空。」康雀捂着额头,仰面朝天:「他们围绕着这个印钞点,打死了一百六十多个前来增援,收缴印钞工具的精英兵——我们连他们的人在哪里都找不到,更别提指挥了。」 「辉石货币不需要无酸纸。」强尼几乎都快哭出来了:「周边的民众来领钞票,印钞机开了两个多小时,不知道印了多少钱出去,在海滨街道生活的市民都是高质量人口,短时间内想要征兵?尤里卡的地区经济都会崩溃,钱会变成废纸呀...」 「两个小时里,这些钱就流到了周边的所有商铺里。」 「雪鸮运来一门火炮,准备把银行炸了,结果这玩意在半路上就被无名氏的人劫走,我根本就不敢朝着地面开任何一枪——」 强尼拍打着林登的脸。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我看着这座城市一点点长大,见证了四代人的成长,那也是我四代家业,在你一念之间就灰飞烟灭。」 「一般来说,军伍兵员死伤超过五分之一,其他士兵就会开始溃败逃亡。」 「我们俘获的攻坚队成员意志坚定,或许会继续作战。」 「可是你讲的这拖家带口一万多个武装人员,这群乌合之众,恐怕很快就会被无名氏击溃——」 「——剧院的长街,赌档和市政厅,加上发电厂的死伤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康雀双手合十,作祈祷状。 「就这一夜,仅仅是一个晚上——无名氏的战士和他们的学生,每人手上都有一百多条人命。」 房区巷战,对于雪明指挥的队伍来说,这是最熟悉的作战地区,是最佳的作战环境。 由于尤里卡井井有条的社会生态,无名氏在半夜开始行动,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率先打击电力系统和赌档,抓住奥康娜·尹丽莎白的侥幸心理,围绕高价值目标对援兵进行分批剿灭,打击银行系统,毁灭广播电视台,动摇市民的参战意愿,粉碎敌兵为慈悲会卖命的战斗意志,这是最佳的进攻靶点。…. 以一敌百,这在现代战争中听起来是不可思议的战果。 装备差距,战斗素质极强的兵员配置,逐轮逐次的战术布置,集天时地利人和为一体,算上前期部署准备和半场补充弹药的休息时间,让无名氏的队伍在八个小时内取得了这种战果。 早在玫瑰教的城堡里,雪明与小七对付蝠形怪胎时,在那种环境复杂的房区中,利用闪蝶衣的防护力无视了绝大部分手枪弹药和冲锋枪弹药的攻击,对付步枪弹也是绰绰有余,这身昂贵的宝甲在这个时代,对付同类轻步兵单位就是降维打击。 此时此刻,雪明已经成为闪蝶—— ——他的战斗力与两年前有云泥之别,无名氏的各个成员都受过雪明老师的特训。除了罗伯特·唐宁还需要历练,其他任何一位单独拉出来,综合战斗力都处于地下世界前列。 他像是一块磁石,无时不刻都在影响着伙伴们。将他们同化,让他们的战斗意志更加坚韧,流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原本这个笨拙的大个子完全不会射击。雪明硬是在九五二七嫉妒到发狂的眼神中,手把手教会了阿星如何控枪扫射转移。 原本这个需要驯服四肢的野人不会格斗,雪明硬是在九五二七气到发癫的怒火中,和阿星滚地板摔跤,告诉好兄弟该如何利用体重优势来欺压对手。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千多天—— ——无名氏的宝剑遭遇千磨万击,终于迸发出清冽寒冷的水流光泽。 大海的另一边,太阳终于完全升起,它像早间九点多钟的大火球,几乎要把所有阴霾恐怖都一扫而空。 康雀·强尼惊恐的看向窗外,顾不得狠毒阳光要将他杀死。 数十台无人机漂浮在零号站台之外,见了薪王的威力,立刻被强大的电磁脉冲击毁。 剧院之外临街兵站,简简单单的防爆墙里,另一位增援赶到现场了。 在兵站多媒体中心的荧幕上,杰森·梅根面前十来个无人机航拍镜头全部阵亡,无一幸免。 「操!我的钱!」 按照作战计划,距离下一位援兵赶来还有两个小时,距离下下位援兵叶北赶来,还有二十八个小时。 雪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稳得像一座防御塔,踩着剧院的砖瓦翻下,他踢开防爆墙外边的尸首,与杰森说:「无人机的钱我来赔,看到零号站台了?」 「我不确定。」杰森立刻说:「那些建筑看起来太古怪了,没找到铁轨。」 江雪明说:「很可能藏在空腔穹顶的岩壁里。」 杰森紧张问道:「要是这狗贼逃跑了怎么办?」 「他逃不掉。」江雪明说:「boss已经在铁道沿线安排了武装列车,从九界到伦敦地下的[s]线路只有两条,已经提前封锁了——他不是劳伦斯,没那个本事。」 杰森:「逼急了要是他和咱们拼命呢?」 江雪明:「还有这种好事?」 雪明巴不得这缩头乌龟从他的巢穴里跑出来,刚从雪鸮军械库里缴来的火炮正愁没地方用。 杰森的小侍者喀秋莎跟在雇主身边,也是全副武装,闪蝶衣和携行背包一应俱全。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流星拽着一条尸体从路边走过,准备把敌人的尸首都堆到一处烧掉。 那「尸体」突然诈死复活,从地上捡起枪械,对着无名氏的 队伍扫射。 零零散散的子弹打出去,闪蝶衣上多了几个白点——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效果了。 流星吓了一跳,连忙用膝盖夹住敌人的脑袋,两拳下去,彻底送这幸运儿下地狱。 只有杰森·梅根盯着稀碎的战术终端和兵站电台哀嚎。 「我的...」 雪明连忙打断安抚道:「等一下,说不定我会修。」 杰森立刻变了脸,兴奋的搓手手,把领袖迎到兵站里来。 雪明呼唤芬芳幻梦,一人一猫对着破碎的电路板和通讯中心看了半天,最终耸肩无谓。 「不好意思,修不了。我还没学会修电台,你这个太高端了,这个钱我不赔的,你找阿星吧。」 杰森终于悲切的喊叫着。 「操!我的钱!」. 狐夫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终结之始 [part一·归一邪神] 炽烈的阳光之下—— ——康雀·强尼陷入了百分之百的绝望之中。 零号站台通向外界的铁道已经被封锁,黄昏隘口之外两条线路上的武装列车炮塔林立。 他已经暴露在无名氏眼前,就像是衣不蔽体的孩童,落进野兽的包围圈,完全丧失了理智。 这位年近百岁的“年轻人”抓住林登,抓住这引来滔天祸水的贼寇,眼中尽是鲜红的血丝,开始说起毕生的抱负,说起宏伟的夙愿。 “在一百年前!地球就已经停止转动!” 鲜红的斑疮爬上康雀的皮肤,癫狂指数迅速上升,他身体中蕴含的灵能开始产生剧烈的反应。 “所有的生态位都已经有了主人,从哲学家基金会建立的那一刻,人类文明运行的方式,社会的铁则,利益的归属,都是板上钉钉,再无变化。” 林登惊恐的看着慈悲会长,完全听不懂这谜语人到底在说什么——他想表达什么?他在唱什么悼词?在举行什么仪式吗? 这家伙是老湖涂了? 康雀的皮肤越来越红,开始溃烂蜕变,从白皙无暇的玉面郎君,变成赤色红皮的地狱魔鬼。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死去了,它们变成了鬼魂,无论是文字、绘画或其他的艺术形式,都在反反复复祭奠这个亡灵。可是这片恶毒的土壤又长不出新的生命来——于是彷古又彷古,轮回又轮回。” 康雀一手指着颠倒的天空,一手掐住林登的脖颈。 他愤怒癫狂,歇斯底里。 “人们总是说,政治是世上最大的良善——它决定了聚落、村镇、城市、国家的形态。” “这些形态又决定我们该如何活着。” “已经一百年了!我看不到任何希望,看不见任何突破[兽性]的希望,只能依附于母亲送来的权柄,用鞭子抽打羊群,当个吃肉喝血的牧羊人!” “我们把唱过的歌又唱了一遍,我们把写过的诗又写了一遍。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在文明社会立足,不这么做,就不够[古典],不够[高雅],不够[文明],这些鬼魂死死抓住了我们的腿,把我们按在了温暖的摇篮里。” “可是[未来]的事物,似乎永远都不会来了!” “我们总是在怀念过去,总是在想念更野蛮更血腥的时代,住在钢筋水泥铸造的楼房里,却幻想着自己能够当皇帝。” “可是真正面对现实生活里的强权,直面内心的恐惧时,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输给心底的[恐惧]——输给这副畏惧死亡的孱弱肉身。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改变这一切!” 林登:“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归一]!”康雀·强尼瞪大了眼睛:“我要举行归一的仪式!我要把你们全都送给[母亲]!我不想做人了!我要把所有的元质,以癫狂蝶作媒介!送回母亲的怀抱里!” 已经完全发疯的会长大人,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句甜美的誓言。 他曾经与干部们许诺—— ——如果无名氏来了,他要带着兄弟们活下去,他会尽力而为。 此时此刻,康雀已经被逼上一条绝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尤里卡火山城是他的心血,他得不到的东西,绝不会让别人得到。 他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与事,走过的路几乎遍布整个地球。 自哲学家基金会成立之后,作为人类文明续存的主要执剑人,它维持着凡俗世界的正常运转,冷战以后的世界格局陷入了长期的停滞状态。 千禧年以后,整个世界似乎都被一个看不见的鬼魂抓住了。 这便是康雀心心念念,反反复复说起的东西。 无论是僵硬的地缘政治,复古的统治模式,失活的老人议会。 它们自然而然的从地上蔓延到地下来—— ——似乎玛雅文明预言的世界末日早就来了。 只是没有人察觉到,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起居、工作娱乐、消费生育中,变成了活生生的血肉机器。 任何新奇的,具备开创性的想法都会被迅速消费,一首歌得到传唱,立刻就会出现千万种僵尸变体,让这无与伦比的创意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死去。 任何古老的,像上个世纪构筑的艺术拿出来,就变成标准的学院派范式论文,似乎只要照做,这些坟墓里挖出来的文献依然能让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怀念起,他们根本就不存在的[黄金时代]。 由小见大—— ——对康雀·强尼来说,这就是世界运行的规则。 人类的欲望决定了社会的运转方式,绝大多数人都遵照着本能,寻找最短的捷径而活,庸众需要领袖,需要泥塑偶像,需要精神寄托,需要一个神灵。 如今的康雀·强尼在这套规则的折磨下变成了纯粹的疯子。 如果说此前的癫狂蝶圣教,它们的领袖或多或少还是传销头子,只是为了搞钱弄权。 康雀·强尼获得了如此多的元质,利用混乱作为阶梯,离至高点只差一步,那么今时今日,就是他蜕去人身,化身成神的契机。 他要真正的[归一],以往对神秘学的研究,都是为了生意找的借口,是为了壮大势力借来的搞钱工具,可是此时此刻,他无比笃信——只有癫狂蝶能拯救他。 维塔烙印能将他罪恶的灵魂洗净,能将他带去地球母亲的身边,能让他回归原初之种的怀抱,能变成美丽的蝴蝶,变成世上本不存在的赤红闪蝶。 他撕开袖套,鲜红的右臂皮肤立刻鼓胀起来—— ——大臂小臂爬满了肿胀的脓包,跟随强烈的灵能波动,隆起的肉丘中吐出一颗颗混沌之卵。 这就是康雀·强尼最终底牌。这十多颗仙丹,是绝强的力量之种,它们吸收了尤里卡火山城各行各业残害的生灵游魂,与傲狠明德同级灾兽的肉身元质,加上康雀本人身上的维塔烙印,三位一体融合的蒙恩圣血。 哪怕再怎么软弱的灵能者,只要服下它,吸取足够的元质之后,便可以获得脱胎换骨的神奇造化,变成癫狂蝶在人间的化身。 这是永生者联盟赐给康雀的宝物,也是康雀一直都不敢动用的终极武器——它的管理成本太高,消耗的元质太多,一旦出现叛徒,慈悲会的政权会立刻崩溃。 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 他没有资格继续生活在人类社会了。 “圣灵将我举起!带去圣父殿堂的大门!” 他将仙丹塞进林登的嘴,紧接着用力一捏—— ——那范佩西家的小畜生脑壳裂开,去见了阎王。 “看啊!看啊!圣殿大门有十五人!我见其中有地下王国的小儿子!名为林登...” 破碎的血肉重新融合,那无头尸首的脖颈膨胀起来,生生胀大了一整圈,原本林登·范佩西的身形体格还算标准,如今变成了两百五十多公分的小巨人。 这血肉畸胎直起身,从背嵴张开一对四翼肉翅,好似天使。 它的颅脑复原时,却没有五官,只有一颗圆熘熘的肉球,有一片好似赤红蝴蝶的鲜血印记。 这便是不死仙丹创造出来的[红蝶化身]。 “她对我说!” 康雀一挥手,那无面怪胎跪在慈悲会的爱神身前。 “人子啊!这就是图谋罪孽,在这城中设恶谋的人!” 那勐然挺立,揨臂振打的拳头,化为一支银闪闪的箭头! [天翻地覆]的魂威乍现,爱神将铅箭刺进无面畸胎的身体中,还给这团血肉重量。 它自由落体,跌在魔宫的房梁上,紧接着像是初生的婴儿,还没学会飞行,就翻下了万丈深渊。 “他们说!盖起房屋时尚未临近!” 康雀·强尼一边往外走,受着烈日的炙烤,连皮肤也变成焦炭了,眼睛都瞎了,从嘴里吐出凄厉的嚎叫。 “这城是锅!我们是肉! !” 莫里蒂惊讶的看着首领,他前来护驾,怎料首领强而有力的臂膀将他扯过来—— ——扯到面前时,莫里蒂这位武装人员吓得脸色发白,体内的圣血受了阳光刺激,也开始溃烂沸腾了。 康雀取出第二颗混沌之卵。 “天父的灵降在我身上!” 他捏碎了莫里蒂的脑袋,如法炮制,造出了第二个[红蝶化身]。 “你们放在城中,那些被杀的人就是肉!” 蠕动的血肉变成一个肿胀的肉球,从球体表面裂开一千只眼睛,那六翼生出洁白的毛发。 “这城是烹煮人肉的器皿,我却要将你带出去!” 爱神丘比特的铅箭灵体再次发威,夺了六翼畸胎的重力,让它像一颗炸弹,落进尤里卡火山城里。 ...... ...... [part2·血肉魔像] 魔宫之中的每个人都听见了康雀·强尼的惨嚎。 他们的首领疯了! 完完全全变成了疯子! 那是真正的[归一者],那是见过了人世间大风大浪,最后被强烈的自毁欲侵蚀,完全投靠癫狂蝶的神使,他要召唤魔鬼,要制造强大的恶魔。 “你们怕刀剑!” 强尼的面骨焦黑,头发都烧干净了。 “我必用刀剑对待你们!这是圣父说的...” 手臂上还有十三颗混沌之卵,正如他唱诵的血蝴蝶圣经一样。 他一手持有金箭,一手持有铅箭,这便是丘比特的[天翻地覆]。 这便是爱与慈悲—— ——爱的斥力,让人飘飘欲仙。 ——爱的重力,让人脚踏实地。 自此再也没有爱神慈悲会了,只有十五头传播维塔烙印的怪物。只有康雀·强尼献祭慈悲会的兄弟姐妹,换来的绝强力量。 “此地必有哀嚎!从前没有这样的,后来也必没有!” 十数颗鲜红的星辰从魔宫坠下地面。 广播电视台的高塔被砸了个稀巴烂,月亮灯架也滚落下来—— ——滚滚烟尘散去,依然在电视台工作的剧组人员瑟瑟发抖的看着舞台正中央。 他们看见《创造亚当》的艺术画布景前方,那个浑身赤裸,没有指甲和毛发,没有脐带与生殖器官的人形生物。 那强壮的男性躯壳缓缓站起,两条臂膀和胸腔受了坠落冲击,脑袋都陷到胸骨里去,却兀的一下弹起,骨骼复位还原,打开双臂舒展腰肢,挺身而立的绝美姿态。 [红蝶化身]完全长大的一瞬间,身上赤红的血丝全部都回到了没有五官的脸上,它变成好似罗夏墨迹形状的赤红闪蝶。紧接着肉膜四翼生长出红羽—— ——编导不由自主的抢走了摄影机。 他似乎觉得,这是世间少见的绝景。 只要能拍下,恐怕可以填饱很多人的肚子,能挣很多很多钱。 毕竟它是那么迷人,它是那么[古典],它是那么... 下一秒。 编导的眼睛却开始不由自主的流血。 他的视线变得一片血红,把眼睛从摄影机前移开,就看见那美丽的四翼天使轻轻振翅,从血羽中张开百只眼,那漆黑的童孔变成纤细的兽童。又从两只肉掌中,出现尖牙利嘴。 天使的手掌处吐出长舌,发出尖利的啸叫,或是人耳难以分辨的次声波。 这奇妙的共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五官流血,颅脑受创。 红蝶的化身往前走去,一掌贴住编导的颅脑,就和吸蜂蜜似的,取走脑髓便不再进食,至此这天使身上的外伤完全愈合,连胸口的凹坑也渐渐隆起,变成适合飞行的轻巧腔体了。 它像个刚刚来到大城市的孩童,眼睛扫向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看见人类七窍流血时的痛苦表情,听见那好似炼狱刑场的哀嚎呼喝,两掌的口舌立刻开始嬉笑,像是交到了新朋友。 人们寻找着各种工具,堵住口鼻捂住眼睛,更有甚者直接刺瞎了双目,躲在僻静的角落瑟瑟发抖,从口鼻中溢出来的鲜血堵塞了喉管,就立刻开始剧烈的咳嗽,连带肺组织的部分残片一起咳出体外了。 天使四翼的百只邪眼扫过去,就相中一位元质优秀的祭品,它缓步走过去,对着那健壮的场务一个熊抱—— ——赤红的羽毛裹住这壮汉,几乎在短短几秒内,他的血肉消融,开始狂喜大笑。 从羽毛的间隙中能看见逐渐腐烂的肉泥,又迅速变成翻滚的白皙虫身,在一瞬间吐出丝来,裹紧了娇弱的白夫人。 就那么十来秒过去,鲜红的四翼之中,爆发出一股红色的湍流。 数千只癫狂蝶飞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副场务的金牙—— ——它们迅速寻找着下一个寄生目标,避开炙热的阳光,躲进阴暗的楼道,冲向塔楼的深处,要把维塔烙印带给更多的人。 天使跳下高塔,却不畏太阳的炙烤,要去往另一个人间地狱。 Mission①·杖之其一 前言: 经受挫折后,人会变聪明,但不会变有钱。 ...... ...... [part一·毒种与毒花] 在尤里卡火山城的偏远郊区。 灯火昏暗,房屋破败,十点以后薪王的恩泽才会降临在这片大地之上。 黎明之前最后的深邃黑暗,有两个苦命人蹲在一座空置的楼房前。 那是一男一女,男人是北极狐战帮的雇佣兵,说得好听一些,叫雇佣兵,说得难听一些,叫拿钱办事的赤脚壮丁。 女人是西野街道一百一十三号店,吉普赛夜总会的舞女,说得好听一些,叫舞女,说得难听一些,叫卖唱陪酒的娼妓。 他们约好,赚够了钱,就在尤里卡买一套房,一起搭伴过日子。 如此生活三十三年,到了汉子颓废无力,到了娘们年老色衰的时候。交钱给慈悲会与花棋银行,付全款购置幸福小家。 可是最后,这栋楼还是烂尾了。 男人乐观天真,蹲坐在毛坯楼房的水渠地沟前,与女人肩并肩。 “别灰心!亲爱的!老板发了工资我就直接交给房东!” “我既收获了工作!又能住进房东的屋子里!坐享其成一石二鸟!是不是很天才?!” 女人悲观沮丧,依靠在男人身边,与男人手牵手。 “我好茫然...辛辛苦苦卖身赚钱,有什么意义呢?” “我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难道这个是报应?可是有时候没有那么多条路选...” “每过几个月,我就会来看看它...” 她搂着爱人的臂膀,指着还没封顶的楼房。 “为了钱,我趴在地上摇屁股,为了钱,我受了那么多的羞辱,可是忍不住幻想着,万一哪一天...” 她的指甲几乎抠进爱人的胳膊里,要抓出血来。 “万一哪一天它变好了,我们一起布置家里,你来搬桌椅,我来修窗花——” 紧接着,便是恶毒的咒骂。 “——好多人都骂我当鸡烂屁股!我好恨!” 这只是尤里卡火山城无数芸芸众生的其中之一。 苦命鸳鸯还没察觉到,在市中心升起的冉冉火球之下,有十数颗诡异的妖星跟着飞舞起来。红蝶化身会把这座城市慢慢转化为癫狂蝶的乐园。 在那个时候,一切的冤屈和不公,一切的善良或邪恶,一切的美好或丑陋,无论是加害者或是受害人,无论是猎物或猎手,都会变成纯粹的元质,变成翻滚的赤红海浪。 灵灾浓度在迅速爬升,从东南方向的蓝湖开发区方向,在富人别墅区那白鹭环绕的湖泊里,升起来一座电梯,这就是白猿号的出口。 文不才眉头紧皱,推着重型摩托走了出来。 他披着闪蝶衣,枪弹齐整,还有为他自己锻打的新棍棒,看向极远处的城区,那片鲜红如火的天幕,似乎预示着某种极端邪恶的生命已经降临了。 ...... ...... “大厨子!那是什么玩意?” 在剧院的无名氏们茫然四顾,能看见穹顶魔宫落下来的血红星辰。 步流星的语气急切焦虑,他能感受到环境中灵灾浓度在飙升—— ——杰森·梅根从携行背包里同时掏出纸制读书笔记和手机。 他的青金石在发光,过人的灵感让他窥见一座血肉巨塔的边角,在庞贝大海的沟壑之中,似乎还潜藏着从未露面的伟大生命,与之有所呼应! “这是癫狂蝶的化身!” 话音未落,杰森只觉得双目剧痛,他躲在兵站的防爆墙里,距离最近的化身蝶应该有四公里远,可是这些神话单位迅速转化人肉的过程,散发出来的灵能波动几乎要摧毁杰森先生脆弱的神经了! 他在惨叫哀嚎,一下子挺立身体,闪蝶衣的面具也弹起,露出惊恐的表情,从口鼻中流淌出赤色血浆...... 不过无名氏的同事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老小子一遇上神话单位就爆毛细血管七窍流血,是正常现象。 杰森的小侍者喀秋莎眼疾手快,把雇主的灵能wifi给噶了,二十四颗青金石从杰森手腕上扯下,他就立刻清醒过来。 他失魂落魄的捂住口鼻,当着众人的面吐了出来,把白猿号食堂的佳肴洒在剧院外的街道上,跟着尸山血海一起均匀的涂抹在青石砖上。 只是过了短短的十来秒,杰森立刻打起精神,重新拉下面盔,打开无线电通知各部。 从湛蓝的青金苍狼图样面盔中,传出杰森急促且紧张的解释。 “这是癫狂蝶的化身!我不知道康雀·强尼用什么灵媒制造的!这种恶毒的灵压特征,我见过不止一回...” “蒙恩圣血需要稳定的环境,持续供给人肉才能维持宿主的强大肉身,很多降格的中转站,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名字,因为这些地方已经不能住人了,需要重新探索。” “而这些城镇此前有癫狂蝶圣教肆虐的痕迹,他们通过各种仪式邪法,进行[归一]献祭,送给癫狂蝶大量的元质。情况稍稍好一点的,不过是变成一座死城,变成散播维塔烙印的赤红闪蝶而已。” “情况糟糕到极点的...就会出现[化身]——” “——仪式里的灵能者不愿意[归一],就会变成极强的个体,这些神话单位不同于灾兽,它们搜集了仪式中的元质能量,破坏力和生命力极强,能直接摧毁智人的心智,转化血肉为癫狂蝶。是神灵的使者。” 江雪明在无线电中询问:“有作战记录吗?” 杰森·梅根:“很少很少!年代久远!只有文字记录了。” 江雪明:“我想知道该怎么杀死它们,《万物大裂》上找不到[化身蝶]这个词。” 杰森·梅根:“因为它不是灾兽,它是天灾!更像是一种气候现象!是无法阻挡的天灾!上一回在未知交界地与[化身蝶]相遇的人们,是一百多年前的攻坚队伍,他们遇上这种东西,最好的处理办法是逃跑,等到地区的灵能潮汐恢复平静,等到血肉都转化完毕,这些高能生命神话单位失去了粮食,就会回到原初之种的怀抱里了。” 短暂的沉默持续了那么几秒钟。 杰森先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的读书笔记就像一本字典,他独有的知识储备方式,就是随身带着秘文书库的目录,只要看见书册的名字,大抵能回想起具体需要查阅的内容,立刻转用手机搜索电子版本。 】 “是的!之所以是天灾,出现[化身蝶]的地区,必然会出现原初之种!” 杰森抽出短刀,在剧院街巷的长街开始画画。 “不论是地震海啸,岩窟坍塌,从地下深处会伸出恶魔的触须,它像世界之树的枝丫,来迎接神使回家。” ...... ...... [part2·神使与使徒] 刚才他的灵感发作,在庞贝大海的深沟之中,就有类似尼福尔海姆沟壑中的巨大生命。 那是地球母亲的头发,是她与外界沟通的器官。 “化身蝶创造的各类元质聚合物,无论是零零散散的小蝴蝶,或是类似血肉嵌合的[使徒]——最后都要还给原初之种,她会亲自来验收这批货物...” 杰森终于画完了脑子里的高速摄影—— ——从海滨街道数过去四个大港口作为背景,庞贝大海中伸出来一座黑漆漆的巨大山脉,那金色的球形闪电汇聚成一颗颗眼睛,就像是神经突触聚合在一起。 它几乎有数千米高,复杂交错的牙峰像是巨兽的毛发,不规则的难以名状的肉瘤团块随着浪潮摇摆着,要遮蔽整个天空。 十五位[天使],将带领着无数的红色闪蝶,慢慢走向母亲的怀抱。 海滨沙滩向着庞贝大海的方向,有大小不一,几乎数千头血肉畸变体,这些[使徒]是维塔烙印的劣等造物,是一种符合哺乳动物生育逻辑,逆向基因工程推演出来的嵌合体。 每个婴儿出生时,都与母亲用脐带连接着,做过一段时间嵌合体。 现代社会的基因工程检测技术发达了,也发现极少数成熟的嵌合体生存在我们身边,他们拥有两种不同的dna——做过骨髓移植手术的人,就是人工嵌合体。 杰森口中的[使徒],则是在尤里卡火山城中依然存活的灵能者,若是这些灵能者遭遇了[化身蝶]的攻击,他们的元质互相交汇融合,就变成了类似[千颅]那样血肉融合的接肢怪形,也就是神使创造的奇异生命。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无名氏的电台里。 时间很短,大家都在等待杰森·梅根继续把战略情报说完。 他们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要知道这些敌人的特征,尽量去适应海滨道路的强大灵压。 “也就是说,要让这里的普通市民全都撤出去?”哈斯本在无线电里问道:“我们有多少时间?” 杰森·梅根答道:“不知道!能在文献库里找到的资料太少了!” 唐宁跟着问道:“荒废的交界地中转站是怎么做的?” 杰森说:“没有办法,一旦维塔烙印开始传播,就需要海量的白夫人制品来治愈传染病,哪怕有阻隔病毒的装备,在这种地方呆久了,普通人会发疯的。” 江雪明来到杰森所画的图样前。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尽快解决掉[化身蝶],干掉这十五个神话单位?” 杰森点了点头,语气凝重。 “领袖...” 这是他第一次喊雪明作领袖,只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根据秘文书库能找到的记载,能理解的描述——它们不怕阳光,也不怕铁器,人类的勇者们提刀砍去,反被自己的刀剑所伤。它们的生命力极强,能够迅速找到新鲜的元质修补伤口,就像是挂了万灵药吊瓶的蟑螂,无时不刻都在打针。或许只有像水一样,能够流动的火焰,灌进这些怪物的身体里,才可以...” 雪明:“切碎可以吗?炸成好几十块呢?砍作两半?” 杰森立刻点头:“有有!有有有!有!有这个例子!神话传说里,范克里夫的人类伙伴,那位阔剑游侠曾经杀死过[化身蝶],是好似大门一样宽阔的巨大剑刃,在火山熔岩中烧成金红色,将这恐怖的妖鬼一刀两断,在伤口黏连愈合之前,就封死了所有生机。” “懂了,火焰附魔。”雪明坐在杰森身边,一点都不着急,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意思:“还有其他的特征吗?” “一定不能输!”杰森信誓旦旦的强调着:“一定不能输呀!如果让原初之种爬上岸,这座城市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了——你知道灾兽混种都是怎么来的吗?你的熊人族学生,还有鸦人,白猿号的小鲨鱼...” “它们的祖先,都是经历过献祭仪式的死城居民,他们在癫狂蝶的献祭活动之中幸存下来,这些廉价的授血单位找不到食吃,只能茹毛饮血吞吃野物,蒙恩圣血失控之后,就变成兽化病患者——有些幸运儿能找回理智,接受治疗,重新融入人类社会,留下了灾兽混种的孩子们。” “它们是一座座墓碑的见证者,如果我们打不倒这些化身蝶,从海里,从地下,从更深处的岩缝之中露出来的原初之种,会把所有人都变成血肉花朵,周边地区的人们能侥幸活下去,可是余生再也没有安宁之日,要饱受精神伤害的折磨。” 步流星:“那就打飞这些王八蛋!” 江雪明吹起响哨,是集合的意思—— ——从房屋各处落下一个个影子,街口之外奔走逃亡的人群中,挤进来两个熟面孔,是唐宁和哈斯本回来了。 远处有零零散散的枪声响起,从社区的半空不时能看见一团团血红的蝴蝶升腾而起——留给无名氏的时间不多了。 “流星,你和我交换装备。”江雪明把贝洛伯格递给老弟,拿来铁骑士。 步流星提上大剑,却不知道大哥的用意。 雪明几乎是手口两用,同时与在场的所有人下达命令。 手指在电台终端的键盘上飞舞,语言多线传达其他指令。 “根据杰森·梅根的文献库资料来看,流星可以用贝洛伯格重创化身蝶,我相信你不比传说中的阔剑游侠弱——我们需要分头行动,逐个遏制这些神话单位的活动范围,利用周边商铺民居里的任何爆炸物,武械库的重火力,想办法杀死这些怪胎。” “闪蝶衣的防护力是br-4级,但只能防弹,并不能防御维塔烙印的侵蚀和灵能冲击,所以罗伯特·唐宁,我要你立刻离开这座城市,想办法联系boss,让九界的紧急传唤铃响起来,我们需要增援,通知文不才先生迅速赶到现场救灾,让装甲部队打开尤里卡峡谷关的封锁。” “其他人——你们的闪蝶衣多媒体面板上已经出现了地形图,这是我绘制的战术地图,有大部分食铺标记,能够找到致命的火源,有部分电力设备,油气站和燃气管道的红蓝线。” “军械库的位置在城市西南侧,我用灵灾指示器以三角定位法,做了一个简单的雷达,能显示离你们最近的化身蝶,但是现在用肉眼也能找出它们的位置,要么飞在天上,要么就在癫狂蝶里边藏着。” “它们并不是无法战胜的,尽管还没有现代火力和[化身蝶]交锋的作战记录,可是人类不可能越活越回去——武械库有俄罗斯的pg-7vr,有rpg7系全家桶,温压弹绝对能杀死它们,但是存量不多,只有十二发,重点是如何斩断它们的翅膀,让它们乖乖吃下这些火力。小七你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运送到伙伴身边,让他们完成最后一击——不要去碰雪鸮武械库里的两台豹式坦克,那玩意跑不完城区全程,追不上飞行单位,很可能被好事的市民拦住,导致无谓伤亡。” “行动起来,立刻行动起来。” 雪明强调着—— “——我们对化身蝶和使徒这两种单位非常陌生,但是没有时间去慢慢寻找它们的死门了。这种情况很危险...” 在场的载具开始运转,小队频道没有人开口说话,都知道枪匠的言外之意。 车辆冲出剧院长街的各个巷道,紧接着往城市各部奔走,去寻找化身蝶,与恶魔的化身作战。 雪明在无线电台里补充道。 “希望能活着再见,伙伴们。” Mission②·杖之其二 前言: 猴子爬得越高,屁股就露得越清楚。 ...... ...... [part一·血红的星星] 装甲车横在关西步行街前,流星背着贝洛伯格快步走下,顺着灵灾雷达的方向快步狂奔。 街道两侧冲出零零散散一百多人,都是惊慌失措的普通民众,偶尔能看见一两个警视厅的民兵,这些雪鸮的武装人员抱住对讲机,仿佛已经吓傻了。 「快走!快快快快快!各位普通市民往这边!消防厅马上会派人来,你们能根据指引去往最近的地下避难所!这是灵灾!重复一遍这是灵灾!不是演习!」 「市政厅!呼叫支援!我要呼叫支援呀!」 「有怪物进来了!它从哪里来的?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 「哇呜啊!——」 凄厉的惨叫从西街口那边传过来,流星一个急刹车,站定细看。 从商铺二楼的房室窗口扑出来一头恶犬,那本该是慈悲会圈养的灾兽,是受过蒙恩圣血影响,感染维塔烙印的西班牙猎犬。 它轻巧落地,叼住动员兵的脖颈,轻轻一咬,仿佛厚实的舌头与上颚一起用力,连牙齿都没动一下,那动员兵的颅骨就好似松软的饼干一样,变成泥巴。 流星定睛看去,这条恶犬不像无名氏公共频道里递交的怪物资料那样温顺,它变了很多很多。 如杰森·梅根在文献笔记中提到的,在化身蝶的影响下,这骇人的授血怪物已经变成了使徒。 它浑身鲜红的毛发都褪去,变得光熘熘的,哪怕去掉皮毛,依然有超过六米的体长(不算尾巴),它四足站立时,就能用扭曲的口鼻够到二楼的商户。 它的头颅几乎有一辆五菱宏光的车前鼻那么大,兽吻纤细尖牙利齿。失去了毛发之后,它的眼睛也消失,仿佛带有一部分化身蝶的特征,而肚腹与背皮上,已经隆起密密麻麻的,接近五十多颗人头。 这些人头张着嘴,像是长在这头[猎犬使徒]的皮肤里,被血肉牢笼禁锢,往外努力的探头,试图撞破这层桎梏,跟随着[猎犬使徒]步伐,跟着它肚腹不自然的抖擞而发出咯咯怪响。 那并不是亡灵的哀嚎,而是令人悚然惊惧的狂喜嬉笑。 猎犬使徒一低头,从兽吻从钻出来一条粗大的分岔红舌,它卷起动员兵的无头尸首,抱进肚子里。 阿星在突如其来的灵能冲击中难以稳住身形,只短短两秒的功夫,二十来米开外的怪物已经消失。 他呆了那么一下,只觉头顶生风! 四条粉白粉白的兽足趾爪就落在长街的砖石上,落在他的身后。 他回头观望,就看见那猎犬的分岔长舌舞起来,离得近了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舌头! 这是化身蝶的一对翅膀! 流星瞠目结舌,一时半会居然从心底产生了惊恐之意。 那磅礴的灵压就像泥潭一样将他淹没了,好似回到了尼福尔海姆的死亡国度面前,他的羽化道路未曾走完,就要半途夭折在此! 化身蝶居然就藏在这血肉怪形的口中,躲在使徒的颅脑之内——只要猎犬轻轻一吻,便能把凡人的肉身化为癫狂蝶。 此时此刻,流星难以动弹,在巨大的威吓中,仿佛腿脚都不属于自己,辉石的光源时明时暗,从兽吻处涌出的赤红薄雾夹带着浓烈的恶臭,哪怕有大狼面具做防护,防毒防尘的网罩吸附了大量杂质,他依然心神受创,恶心难忍。 他的肚腹开始抽搐,只是一个照面就开始肌肉痉挛,与那条 舌头,与那对翅膀上的百枚眼球对视时,在那一刻——阿星几乎要完全陷入癫狂。 他能感觉到皮肤的瘙痒,右手握在野狼ace的握把上,却难以将这支枪械抽出,他的战斗意志受挫,像是被一下子打懵了,脑子梗住了。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会输,会死,什么都留不下。 自来到地下世界以后,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可是今天,他似乎动摇了。 短短的几秒钟过去,与使徒融为一体的化身蝶,就像是骑着战马,驾驶着血肉战车的骑士,用它两翼的邪眼观察着眼前这个有趣的猎物,好像是找到了优秀的素材,要利用步流星的元质来塑造另一个使徒,塑造另一团血肉造物。 在这个时候,流星终于通过了考验—— ——他勐的咬住舌尖!从剧痛中醒觉! 拔出野狼ace对着那违反天理的怪胎扣动扳机! 「轰——」的一声,炙热的枪焰像是龙吼,霰弹敲得猎犬歪了脑袋,不由自主的避开! 流星浑身上下浇了一桶冰水! 那不是什么射击奏效的信号!绝不是! 他一边打一边退后!几乎是往前跑,侧身向后射击,单臂抖动野狼ace的把柄,听见半自动枪机连续工作,连续射击的巨响! 他的身体被这野蛮的火器推搡着,眼睛死死盯住了使徒猎犬的动作! ——那绝不是射击造成的创伤,不是它吃痛歪头趔趄的征兆! 这恐怖的怪兽有数不清的眼睛!它好像能看见子弹!它的动态视力能捕捉子弹吗?! 它似乎是为了保护化身蝶的羽翼,刻意歪斜身体,偏开头颅,让相对强韧的颅骨和皮肉来接下这些滚烫的霰弹! 它能看清超音速的弹头... 脑内闪过这个想法,流星几乎吓得魂不附体。 在猎犬使徒受到枪弹伤害的那一刻,它的粉白色皮肤打出一片片血红的烂疮来,它迅速的趔趄倾倒,却像是喝醉了,诡异的滑荡倾斜,紧接着像是水流一样,皮肉肌理时而放松,时而胀紧,钻进了商铺楼道里,逃出流星的射界。 流星一边换弹,一边摘下手套—— ——因为手上的汗水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 因为身体已经背叛了他,他的肉身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汗液几乎将防割手套浸透,他依然麻木的,像是在执行工作任务一样,把野狼ace的弹匣取下,换上新的。 他锁定了那股恶毒且诡异的灵压,眼神跟着扫向二楼,扫向三楼,从商铺的假烟囱里,从精美的洋房装饰物中飞出来一团血红的蝴蝶。 那猎犬使徒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攀在巷道的夹缝之上,依附在洁白的服装店门楼外墙,嘴里还叼着一条新鲜的人肉—— ——流星跟着尖叫声看去。 怪兽的头部皮肤,正在迅速愈合,似乎已经吃掉了几位无辜的路人。 它嘴里还叼着一个女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像是服装店的裁缝,或是老板娘。尖叫声就是从这女人嘴里发出来的。 鲜红的斑疮正在慢慢侵蚀这个女人的皮肤,尖锐刺耳的啸叫惨呼,她向流星求救。 「求求你了!求求你!求求你!」 「救...救...救救...」 她说不出多余的话,神智已经逐渐离她远去,她的两条手臂被化身蝶死死抓住,仿佛这邪恶的妖鬼要接着考验步流星。 要用这种方式,去摧毁步流星的精神世界。 「救...」 这可怜的女人听见枪声—— ——阿星的野狼喷吐出怒焰,可是距离太远,效果有限,这一回连皮肉都没划开,像是一捧沙子敲打在水面上,猎犬用脸上最柔韧的厚皮硬吃了这一下。 阿星换了独头弹,咬紧牙关扣动扳机。他迅速掏出武士之刃,拔枪速射。 冲击力巨大的独头霰弹敲在猎犬的鼻子上,打得它仰起头,紧接着就听见女人更加凄惨更加痛苦的嚎叫。 【鉴于大环境如此, 阿星眼神失焦,手里的枪械吐出去的九毫米帕弹,似乎都打在了人质身上。 就好像—— ——就好像这怪物有灵智,是故意这么干的。 血一点点从女人的肚腹和前胸流下来,如果流星不开枪,或许她不会受伤,可是流星什么都不做,她也是要死的。 「杀了...」 女人死死盯着流星—— ——从眼睛里透出一种,临死之前,生机全无的暗澹。 「杀了我吧...杀...杀了我...嘻嘻嘻...嘻嘻嘻...杀了...」 与化身蝶融为一体之前,会感受到莫名的狂喜。 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回到了永在快乐,永在安宁的摇篮之中。 那是一种超过神经激素,超脱凡尘世俗,超越七苦八难的快乐。 阿星举起枪,他终于来到了心魔面前—— ——似乎这头猎犬知道,似乎这位化身蝶知道。 这位无名氏的战士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是什么。 流星绝不会向女人和小孩动手,哪怕是敌人,他也会犹豫,也会动摇。 就像是在对视的一瞬间,化身蝶就已经看穿了阿星的死门,洞悉了他的大脑,侵蚀了他的神智。 「嘻嘻嘻...嘻嘻嘻嘻!」 女人的头发飘荡起来,被化身蝶的羽毛同化,一点点拉扯着,要往兽吻的最深处送—— ——而使徒猎犬却什么都没有做,它一动也不动,似乎听从着化身蝶的指挥,静静的观察着这个时代,想看清楚这个时代的人类战士,到底有几斤几两。 突然裂开的头皮让女人吃痛的颤抖了一下,她两眼上翻,就从裙子里落下一串黄澄澄的尿液—— ——流星接着开枪,他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来,从喉口迸发出震天的怒吼,从脖颈出爬上赤色蝴蝶的印记。 红石人是癫狂蝶最喜爱的勇士,当他的癫狂指数从a-蹿到s,或规格外时,他就自然而然落到完全疯狂的境地中,要失去理智,要被愤怒和仇恨支配,变成敌我不分的疯子,最终加入癫狂蝶圣教的阵营也不是没有可能。 隔着四十多米,有不少子弹射失,他平时的射击训练成绩并没有这么糟糕,这个现象证明,流星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 ...... ...... [part·狂怒] 万幸的是,那一团迸裂的脑花终于拯救了他—— ——终于把人质从猎犬的嘴里,从化身蝶的桎梏中救了出来。 女人死去了,立刻就被化身蝶塞进猎犬的肚子里。 流星没有多想,就像是有一道门,终于打开。 他好像在门外徘回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有走过去,大狼面具上的玫瑰辉石,原本是鲜艳的红色,如今像是蒙了一层灰,变成了葡萄酒液的暗红。 他大声呼喝,他收起枪,勐的啸叫着。 「和我打!和我打!你!——」 指向继续往上攀爬的化身蝶。 「你和我打!和我打!」 流星快步追上,他爬不上光熘熘的院墙,就立刻钻进商场。眼看猎犬使徒要去楼顶,他三步并做两步往前奔跑,冲上电梯时差些摔倒。 他握紧了贝洛伯格,要把那头畜生噼成两段,心底却有强烈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只是心中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要把这些怪物切开砍断剁碎了。 他越过二层童装市场和婴幼儿专柜,就看见只剩下半个身体穿着孕妇装的年轻母亲,似乎是猎犬吃食还挑剔,不想要这孕妇,只带着蛋白质丰富的腿脚和肚里的孩子一起走。 流星的神智再次受到了重创,他干脆什么都不看,继续楼上狂冲。来到三楼的食铺,他就跌了一跤,落进血泊里,脚下湿滑难以站立。 好不容易爬起,他就看见近百条尸首横在道路旁,有男女老少摘掉脑袋,都是堵在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前,似乎被赶到了这里,再也难以逃跑了。 他一步步往前走,再也走不快了,贝洛伯格上的光芒却一直陪伴着他—— ——阿星安慰着自己,试图欺骗自己。 这没什么,这没什么。 在这些畜生的眼里,明哥大抵也是一样的,是如此宰杀它们的幼崽,是聚作一片,杀得痛快干净的刽子手。 如果要怕,我岂不是看见明哥,也要吓得丧胆了? 这不对,阿星你不能怕...你得接着往前走。 推开消防通道的大门,就看见往天台的楼梯密密麻麻聚集起一片活人。他们只是堵在这里,不能上楼,也不敢下楼,似乎天台早就有了其他逃生者。 看见浑身是血的无名氏,这些普通市民认得闪蝶衣,毕竟大姐大穿着它暴打玫瑰教的新闻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道路狭窄,阿星就想往楼上去,他收起剑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点。贝洛伯格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楼道,就有市民跟着吆喝,大声呼救。 「怎么回事?」 「是无名氏吗?」 「我想离开这...救命啊...」 「我在流血,有个王八蛋把我腿给踩断了...」 他们哭丧的哀嚎,一拥而上的市民几乎没有给流星任何机会,他们想来抓流星的衣服,就叫闪蝶衣锋利的膛线划得满手是血,又看见三楼食铺血流成河如人间地狱,立刻吓得往后推搡,有好几个人滚下楼道摔得头破血流。 阿星举剑呵斥:「让开!让开!我要去天台!我要去天台!」 市民们心神不宁,本就是极惊极恐,他们想避开一条路,就压在同伴身上,紧接着又因为剧烈的晕眩感,极度紧张的精神状态而呕吐出来。 忽然有个浑身长满了红斑,被维塔烙印折磨到发疯的小伙子冲上来,要去拿阿星molle的枪械! 「给我!给我!」 这小伙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要到头,几乎是本能迫使着他,要去夺枪,要找到一些安全感。 阿星挥手打落袭击者的肉掌,外表看似从容不迫,内心却卷起了惊涛骇浪——再看周遭陷入恐慌的民众,眼神都开始不对劲。 他像是一头离开文明社会,离开狼群的孤狼。很难再信任这些无辜无助的老百姓。 他急匆匆的冲到另一条通路,避开人满为患的消防通道,来到食铺的排烟口风道,用强悍凶勐的肉身破墙,紧接着抱住风管爬上了楼顶。 在楼顶还有十四五个人,他们堵住了天台的大门,似乎是觉得,这狭窄的天台容不下那么多人——可是现在它变得空旷。 因为使徒猎犬来了,它吃饱喝足,并没有继续杀人,似乎是在等待流星,只等流 星跳上天台,就勐的扑杀过去! 立足未稳的流星举剑迎敌!心中畅快! 他想着明哥说过的话—— ——几百年前的游侠能够杀死化身蝶,他步流星也一样!一定能做到这件事!他绝不比古代的战士弱! 玫瑰辉石再次燃起熊熊烈焰,从四肢百骸中迸发出甘泉一样舒爽的力量来! 他几乎倾尽全力,拧转腰肢,大靴子在楼顶板材绞拧出一道鲜亮的火花,橡胶散出焦臭,变成一股黑烟! 蓄满力量的横扫打过去!它勐的敲在使徒猎犬的长牙上,紧接着发生弹跳!流星的双手迸出血来,皮肉一下子跟着贝洛伯格迅速旋转的剑柄割出一道道伤口! 这巨大的力量碰撞却是他单方面的惨败! 他将使徒猎犬的狗头打得偏斜,却没有造成多少伤害,可是那尖牙走偏了攻击方向,重达数吨的巨大兽身飞扑过来,结结实实撞在阿星的左边躯干,带起阿星的左臂一起骨折,身体倒飞出去,从商铺楼顶天台直飞二十多米远,落在隔壁房区的二楼,撞碎了外墙。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了,闪蝶衣也是破破烂烂的,只有仅存的战斗意志支撑着他,依然握紧贝洛伯格。 他感觉呼吸困难,肺似乎被断裂的尖利肋骨刺穿,想挣扎着,从这铺面的杂物中翻身,找到万灵药治疗自己,他感觉大狼面具似乎变形了,与他脸上的皮肉长在了一起,多媒体中心已经没有信号,面盔的电子设备也坏了。 只一下—— ——就这么一下。 我就要死了? 流星这么想着,离他上楼,到房顶,再受这么一击。 仅仅过去了短短的四十一秒,从手表能看见时间,它是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 他没办法动左臂,似乎左半边臂膀已经和腰腹粘合在一起,腰椎被巨力打得变形,还没有完全断裂,这副智人的肉躯能够传达的痛觉信号,已经让流星的脑子出现了严重的思维障碍。 他并不怕疼,只怕再一次看见心魔。 他虚弱的喘着气,感觉身体像是一个大水壶,不断的往外漏出液体,而闪蝶衣的复合层流淌出来万灵药,慢慢堵上了这个窟窿。 一眨眼的功夫,叫贝洛伯格打歪脑袋的猎犬使徒缓过来一口气,它爬到天台旁侧,准备跳到流星身前来索命。 流星的左臂依然不怎么听话,没经过手术处理,它几乎和扭曲变形的闪蝶衣长在一起了,难从侧腰分离,剧烈的疼痛感要把阿星逼疯。 他挣扎着爬起来,就看见二楼铺面里还有几个教育培训的招牌。 听见幼教老师和孩子们的哭泣声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了! 「和我打!和我打!你和我打!」 他喘着粗气,一边呵斥着头顶的邪恶妖鬼,一边努力提醒着—— ——想提醒昏暗房室里的其他人,想让这些女人和孩子赶紧跑去避难。 他几乎站不起来,从柔软变形的海绵垫和木质桌椅,还有双层儿童床的残骸里爬起,马上走去二楼外墙的坑道前,想要往下跳。 他大声嚎叫着,与使徒猎犬作挑衅战吼。 「和我打! !」 粉嫩白皙的巨兽往前轻轻跳跃—— ——那一刻流星瞪大了眼睛,他从破碎的黄金面具,从大狼盔的坑洞中见到那个绝强的对手。 他单手举剑,力量还不如一开始全力迎敌的百分之五十。 ——绝对挡不住... 他想往下跳跃,或许这使徒猎犬会跟着他来,可是之后呢? 在那之后呢? 太吵了,为什么这么吵? 为什么有那么多噪音? 能不能让我清醒一点! 流星一口钢牙几乎咬碎了,他凝视着从上而下带着腥臭狂风扑来的神话单位。只觉得耳边像是开了个水陆道场,那金属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几乎搞得他无法思考。 下一秒,就见到一辆黑漆漆的摩托从商铺冲出。 那巨大的前轮将松木隔断墙碾碎,撞出一条路来。 文不才一脚揣在阿星腰子上,将这老实巴交的孩子给踢到楼下去,紧接着他从重机车的后座上,拔出了一把巨剑—— ——不,那要称作剑,未免也太大,太厚重了。 它就像是一扇大门,仅仅只是造了六面,没有剑嵴的铁块! 「吁!——」 从黑发黑眼的文不才口中,呼出一口鲜红浑浊的气,像是这座城市的雾霾吸多了,憋着一股狂怒来到了此地。 机车冲出楼房的那个刹那,[酒狂]跟随着文不才握持巨剑把柄,搅起汹涌的剑风! 「噗嗤——」 驾着钢铁战马的骑士,将化身蝶的猎犬噼成了两半!从二楼落地时,轮胎在阿星身侧画了一道黑漆漆的半圆。 巨剑的丛坡滚落粘稠的血浆,狂风吹向它的刃口,就立刻有奇异的飒响,像是箫声,像是恶鬼的啸叫。 几乎两米长的巨大剑刃,敲碎了它的头颅,紧接着撕开血肉,轰碎骨头,巨大的势能绝不像贝洛伯格那根小牙签一样,根本就没有弹刀的机会! 它血肉成泥,瘫痪在地,一刀两断了! 不过,还没有死透! 文不才对这滩蠕动的肉泥,对着左右两半狗头义正言辞的说。 「我劝你不要乱动,不然只会徒增痛苦。」 挥动巨剑,拉响引擎。像是骑兵冲锋之前的叫阵。 Mission③·杖之其三 前言: 宁可双脚犯错,也不要舌头犯错。 ...... ...... [part一·西班牙响板] 蠕动的肉块在渐渐复原,简简单单的结构性损伤似乎无法杀死这种血肉畸胎。 “我告戒过你,不要乱动,不然只会徒增痛苦。” 可是化身蝶听不懂人话,猩红长舌勐的耸立起来,那鲜红的羽毛里就长出来一团白花花的肉瘤,好似口香糖一样粘住使徒猎犬的两半身体。 流星跌得七荤八素,他的左臂还卡在变形的侧腰甲胃中动弹不得,一时半会神志不清的。 等到他看清局势,就立刻问道。 “文不才先生!你在等什么?” 文不才立刻说:“我在等它愈合,想看看它是怎么疗伤的。” 流星满脸不解:“所以为什么要等它?!” 文不才接着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给它致命一击,要从哪个角度?砍成多少片?要怎么保证我能活下来?我不知道——” ——他指向缓慢蠕动的两半肉块,那条瘫痪在地的猎犬尸首逐渐恢复生机,而且看起来并不像是毫无威胁的样子,在这种状态下,猎犬使徒的血肉往外喷溅出滚烫的浆液,正是为了防备敌人作致命一击的自保手段。 “而且还有一件事。” 文不才接着说。 “如果我上前去与它决战,该怎么保护你呢?” 流星心神巨震—— “——你说什么?” 文不才哈哈大笑,突然就绷不住了:“你是耳朵不好吗?小子?你看看你的身体!” 此时此刻,阿星终于开始警觉,肾上腺素逐渐消散,剧烈的痛感也从四肢百骸袭来,他疼得说不出话,几乎要被腰嵴的暗伤逼疯了。 他的左臂没办法从躯干取出来,已经被万灵药治愈,皮肉里还有闪蝶衣的镀钛钢丝,金属纤维在血肉中搅动,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和炎症。 他的大狼面具也是如此,几乎和头骨长在了一起—— ——这是万灵药的神奇功效,也是万灵药的致命之处。 “是我...是我拖了后腿吗?”流星的眼神涣散:“是我不好吗?文不才先生,是我的错吗?” “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文不才摇摇头,眼神冰冷:“我想把这支剑交给你——” ——他扬起右臂,灵体跟着抬手,黑漆漆的鲨皮臂膀举起那好似门板一样的巨剑。 忽明忽暗的贝洛伯格与这支巨剑比起来,就像是蚯引和蟒蛇的区别。那玩意绝对不是用来与智人进行比武决斗的。 文不才的肉身取出枪械,准备迎敌。 “要我举起它可太费劲了,我的魂威能自然而然的挥动它,但这支剑从一开始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步流星。” “我曾经与江雪明互赠礼品,没时间给你留一份。” “你是维克托的学生,我想你那么勇敢,应该可以靠着肉身举起它,它就是专门用来斩妖除魔的棍棒,你的大哥也意识到了这点。” 文不才丢下巨剑,这沉重的铁块落地时,在空荡荡的街巷传出它铿锵的怒吼。 “他把贝洛伯格这支剑交给你,一定是觉得你有这个本事,能杀死这些怪物,我曾经说过——维克托的两个学生都有手绝活,他们一个能开枪杀人,一个能手撕灾兽。” 摩托的引擎咆孝着,带起滚滚扬尘向前冲刺。 “站起来!我还得赶去其他地方!时间不多,流星!站起来!你说过的!它要和你打!它要和你打!” 文不才拔枪怒射—— ——m500的转轮传出沙响,子弹的爆鸣连绵不绝,轰在猎犬使徒的躯干和颅脑之中,超过两千焦的恐怖动能将这头刚刚爬起的野兽打成了烂肉。 它一个劲的趔趄踉跄,护着嘴巴里的化身蝶,身体还没完全愈合,就开始爬走奔跑,想钻进步行街的阴巷寻找掩体。 “把自己治好!” 文不才留下这句话,立刻驾车冲进了巷子。 阿星卧坐在步行街的花坛边,他倚靠着石台子,挣扎着爬起,他用力的呼吸着,感觉到身体各处的骨骼变形。 他从携行背包里寻找,想找出多余的万灵药,却发觉自己只有一些白夫人冻干粉作为贮备,他的药水都送给了爱人,送给了他心爱的姑娘。 他没有懊恼,也没有沮丧,几乎把所有杂念都抛之脑后。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强敌,第一次单独面对如此恐怖的对手,他的心智遭受了诸多考验,如今正是破茧成蝶之时。 他能听见街巷里巨兽奔走时,趾爪与砖石摩擦时的啸响,也能听见摩托车撞碎护栏,爬上梯台的动静。 时不时响起一连串的冲锋枪速射,那是文不才先生在逼迫猎物走位的示警射击,一旦抓住弱点,马上就是m500的大火力伺候。 热烈的决斗传出这些声响,就像是西班牙响板,在催促流星快快上台。 想要彻底杀死化身蝶,只有他手中紧紧握住的贝洛伯格,还有文不才先生交给他的巨剑能做到! 他攀上石台子,用全身上下的体重压向左臂,只听血肉分离时凄厉的惨叫。 他疼得几乎要眩晕呕吐,从侧腰的肌肉群里生生剜下一片带着钢丝铁骨的肉块,他几乎能看见自己缓缓蠕动的肾脏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将白夫人制品洒在伤口上,与血水混合,贝洛伯格散发出来的光芒激活了药性——封上了伤口,这道恐怖的疤痕要永远留在他的腰嵴处。 紧接着他放下贝洛伯格,攥紧了左臂,灵体迸发之时,两条鲜红的臂膀从肩头长出,将变形的左臂给掰直了! 骨骼破裂,闪蝶衣的袖筒就像是厚实的茧,一片片暗红淤血从伤处喷射出来,四散开来的钢丝铁线终于还这条手臂自由。 阿星举起臂膀,手臂上的赤色血浆从贝洛伯格流下,就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进入他的喉管,把左臂的伤势也处理好。 他撕开胸甲,从右肋侧下方能看见恐怖的凹坑,虽然已经愈合,还有不少复合板的碎块扎进了皮肤,如果不处理的话,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 他掏出小刀,割开这部分皮肉,紧接着再一次敲断了自己的肋骨,让躯干的心肺空间重新归位,让它们有正常的运动空间。 他汗如雨下,背嵴却有一个鲜红的神灵,在默默的用双臂帮助着他。 重新爬起来,重新回到人间—— ——阿星已经为第一回合的鲁莽、恐慌、失掉自信而付出了代价。 他想自己是多么幸运,才可以拥有这种重生为人的机会,或许有无数的人们,早就在第一回合失掉了还手的机会,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抓住了闪蝶衣的面盔,抓住大狼面具,把这黄金红石从面骨撕下来时,感受到的疼痛也叫他清醒了,变得更热烈和勇敢了。 他满脸是血,从黑暗中醒觉,一下子视野开阔,就从眼睛里迸发出火焰,用贝洛伯格为金面具封了边,当做一个盛酒的大碗,他把携行背包里的威士忌拿出来,加上白夫人制品,就此与伤痛畸形的肉身作告别。 闪蝶衣已经护不住他了,这身宝甲救了它一命,如今四散崩坏,外甲变成了一副破破烂烂的披风—— ——内层的复合甲犬牙交错,依然留在阿星的胸前,作为辉石首饰的大狼面具变成了肩铠,流星已经站了起来。 ...... ...... [part2·斩妖行] 他握住巨剑的把柄,试了试分量,约有三百多斤。 咬紧牙关,提剑而起—— “——啊! ! ” 红石汉子的怒吼声呼唤来神灵,鲜红的臂膀将剑柄紧紧握住。 他的肉身一下子爆发出升腾雾气,勐增的肾上腺素与体温将他的皮肤也染红了。 还不够!还不够! 提剑空挥时,卷起的狂风就把一楼的招牌都刮倒了! 还不够!似乎还不够! 定步噼砍时,流星要单臂去抓握剑柄,终于找到了它的平衡! 他瞪大了双眼,看见砖石道路上深刻的沟壑,举剑挥打出猩红的水汽来,铁块就发出清脆的剑鸣,像是箫声! 是的!就是这个! 他拔出贝洛伯格,持有大剑与特大巨剑,兵器总重几乎是他体重的两倍。 从街道远方冲出一个血红的影子—— ——使徒猎犬仓皇逃窜,它被文不才追赶着又回到了这里,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 它护着嘴里的化身蝶,只怕主子被m500轰碎,那手炮的破坏力是神话单位不曾见过的东西。 文不才的摩托车伤痕累累,全是刮痕,从矮坡往上追赶,枪声也一直没停下。 “就你他妈叫化身蝶啊?!” 奇怪的叫骂声从这究极生物嘴里冒出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但他给了流星一个机会—— ——斩妖除魔的机会。 阿星两剑并做一处,见到奔走的猎犬就欣喜若狂! 他大步往前,一开始是沉重的垫步,而后来是起跳时身轻如燕,落地时重如山岳的跑跳,只是四步出去,就飞跃十数米。 化身蝶与使徒猎犬窜上矮坡,原本想爬楼去高处,见到流星这手下败将,就立刻改了主意—— ——它厚皮护甲都被victor的恶毒子弹洗过一遍,如果能吞下流星这份迎面而来的大礼,定能重整旗鼓与身后那个诡异离奇的战士再来一回合。 可是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很不对劲! 它口腔中的百眼能捕捉声速,从眼前赤红的战士身上,似乎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往前奔走跳跃的肢体已经无法收回,往前扑杀的姿态也再难回头了! 从矮坡跳出一道身影,带起汹汹热风,两剑合作一处! 剑风激荡!刃口充盈着刺目流光,好似水流一样的火焰! 那旋转翻滚人影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吓跳噼而来! 流星的双臂在剧烈的颤抖!勇气和决心要突破胸膛! 没有一滴血流下!滚烫炙热的锋芒撞上使徒猎犬的鼻尖,紧接着血肉迅速焦黑碳化,巨大的冲击力,还有这翻滚扑杀的跳噼纵斩几乎把化身蝶带着它的血肉聚合物一起敲碎了! 贝洛伯格释放出来惊人的能量,巨剑也跟着一起变成暗红色,破开颅脑,割开躯干,连带着尾巴一起砍作两半! 流星只觉热风扑面,两眼从一团浑厚焦黑的血肉挣脱出来,看见空旷的大街时刻,那鲜红的神灵双臂带着他的肉身往矮坡翻滚,紧接着肢体自然而然的动了! 他蹬踏步子勐的提剑回头,凌乱的头发都快叫贝洛伯格的焰光点着,右手掌心已经被巨剑传递来的高温烫伤!但是还不是停歇的时候!不是停歇的时候! 他向身后的猎犬冲刺,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脚板踩裂了砖石道路,平举巨剑一路推了上去! 瘫软无力的猎犬使徒已经死透了! 化身蝶在狗奴才的嘴里挣扎着,剧烈的抽搐着!它几乎被这雄狮一样的跳噼砍成两截!焦黑的伤口无法愈合,它想从血肉聚合物中脱身逃走! 几乎从尾巴再次开始! 剑刃跟着零散破烂的大披风一起变成无情的绞肉机,流星的怒吼与汹涌的剑风将这尸首生生推开两寸,磅礴的灵压激得文不才先生捂脸掩面—— “——噗嗤”一下! 一竖一横两道疤,就把化身蝶的两翼砍成碎肉了! 它僵死在原地,邪眼依然盯住从身后砍杀而出,冲向前方的青涩战士,似乎不能理解,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赤红的羽翼变成黑漆漆的碳粉,一下子摔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迸射而出的光焰把临街商铺的帘子都烤焦,火苗一下子汹汹燃起! 流星解开两剑,终于力竭,巨剑落地时捅穿了砖石,荡出强烈声波,就见到使徒猎犬的尸体变成齑粉,沿着矮坡往下滚落,像是沙子。 巨剑的剑身叫贝洛伯格超过千度的高温熔炼出一道凹槽来,像战士的伤疤。 】 文不才的摩托车横在步流星身前,轮胎恰好将化身蝶的最后一片羽毛碾碎。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步流星没有说话,似乎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就好像你不去试一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 文不才拍了拍这小子的肩,依是插科打诨。 “没关系,我理解你,武松当年打死老虎之后,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步流星还是有些不确定,他心有余季的看着周边环境,又掂量着贝洛伯格,看见巨剑锋刃上的焦黑污血,暗红色的铁块终于冷却下来。 他感觉双手剧痛,掌心都是血肉模湖的裂口,身体都要散架,应着文不才的呼喝,要一起上车。 他把巨剑重新塞进摩托的车架,就见到剑柄配重铁块上的字样,那是它的名字,叫[斩龙]。 或许文不才先生杀死腐龙法芙娜之后,就做了这把剑。 流星忸怩的说:“文不才先生...我还是不放心...你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文不才一脚发动摩托车,要赶去下一个战区。 “有什么不对的吗?你用我送来的魔杖,释放出神奇的魔术,最终杀死了它。” 流星突然就明白了,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抱住文不才的腰,突然开始笑,眼睛里有火。 “它死透了!” Mission④·杖之其四 前言: 再好的皇冠也治不好头痛。 ...... ...... [part一·假父亲] 哈斯本·麦迪逊正在接受考验—— ——在执政官的宅邸周边有两片生态园,生态园外就是闹市区,这里人口密度大,环境复杂,大型商超的地下车库做了三防工程,一旦发生大型自然灾害,众多市民就会立刻涌入避难所。 丰富的元质引来了五头化身蝶,它们游荡在生机勃勃的首府庭院和闹市区,动物展览区和自然保护区更是变成了血肉聚合物的胎房,一个又一个强壮的使徒从中诞生。 哈斯本是单枪匹马,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依靠丰富的作战经验,第一时间找到了这里。 他经历过无数场恶战,这些癫狂蝶化身和衍生物的口味与灾兽相似,它们最喜欢什么,他是心知肚明,普通市民死的越多,这些血肉聚合物就越强大。必须将无辜的弱者保护起来。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协助雪鸮动员兵去疏散群众。 他持枪进入商超地下车库,民兵们立刻拦住了这个不速之客。 雪鸮的战士们认得加拉哈德的校服,但哈斯本身上全套molle和电台照明设备让他们有些犹豫了。 于是一个班组的小队长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 现场乱糟糟的,数百个市民哭喊着,互相推搡着往前急匆匆的走,哈斯本已经没有证件了,他不再属于快速反应部队,也不好亮出无名氏的证件。 没等他答话,旁侧立刻有个战帮的喽啰站起来。 “劳伦斯!您是劳伦斯阁下吗?!” 哈斯本闻声看去,从黑暗中瞥见一个头发凌乱,神色萎靡的大头兵。 这大头兵兴奋的说:“劳伦斯·麦迪逊阁下!?我就知道您没死!您怎么可能会死在傲狠明德的手上呢?!我就说嘛!” 哈斯本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没有戴大姐大的桂冠,把这珍贵的辉石还给了枪匠,此时此刻,他既没有石头,也没有棍棒,在地下通道燥热幽暗的环境中,他显得十分躁郁,确实像极了他的生父。 于是他心生一计,想披上劳伦斯·麦迪逊的虎皮,接近尤里卡火山城的执政官。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迦南适时上线:“这些杂鱼居然把你认成那个人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斯本的眼睛里闪过雷霆,与食肉迦南交流—— “——这是好事,如果他们也是来帮助市民的,能听我的指挥,那再好不过了。” 战帮的大头兵立刻跟上来,推开雪鸮民兵,粗鲁的动作尽显地痞恶霸风范,亮起虎口处的纹身嚷嚷着。 “劳伦斯阁下!您随我来!我立刻带您去避难!执政官大人也在避难所里!” 哈斯本只是点点头,抱着枪械跟上这帮众急促的步子。 他们一路往前,越过下水道的集会广场,再往三防工程的深处走,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宽阔的地下空腔。 这里很宽敞,各个地穴房室干燥整洁,在道路两侧距离地面四米多高的凹槽中,还放置着大量防水油布包裹,就是为了应付灾害而准备的干粮与罐头。 这个避难所几乎能容纳两千多人,有地下水作为潮汐电力能源,有足够的肥力和光源来培植食品。 哈斯本却越看越不对劲,因为这里三关五卡,官兵林立。 到了执政官的地下宅邸,从碉堡进去,再往地宫走五十余米绕行到二层哨站。 刚刚推开门,哈斯本就捂着鼻子退出来了。 哨站的亭台中有一张长桌,放着酒肉宴席。 执政官汤米·克劳斯抱着妻妾,在阳台上行苟且之事,似乎是末日来临时的狂欢。 各种呕吐物,粪便和人类交媾时的分泌物渗进地毯里,是臭不可闻。 哈斯本只是看了一眼,癫狂指数就蹭蹭的往上涨。 他刚想退出去,从门内传出执政官惊惶的叫喊。 “劳伦斯阁下!劳伦斯·麦迪逊阁下!您来拯救我们了吗?!您带着[天国之门]来拯救我们了?” 哈斯本退到碉楼的武械库前,不过十来秒的功夫,见到汤米执政官披着一件还算干净的浴袍,连滚带爬的来到哈斯本脚边。 这肥胖且丑陋的狗官满脸笑容,从眉眼中挤弄出阿谀奉承的意思。 “康雀已经疯了!劳伦斯阁下!您一定是来接管他的生意!来拯救尤里卡火山城了?!” 哈斯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一脚踩在汤米执政官的肩上,将汤米蹬得坠地翻滚。 他的语气冰冷,眼神如火。 “还有多少兵?” 汤米执政官:“五百?还是...还是六百?” “听指挥的有多少?”哈斯本强调着:“要敢于和化身蝶作战的战士,只愿意躲在避难所里的不算。” 汤米执政官想了想:“那...那恐怕...” 哈斯本骂道:“没用的废物!” 这声喝骂叫执政官的dna动了一下,立刻确信—— ——没有错,这就是癫狂蝶圣教来的爸爸,不会有错的。 可是汤米委屈的问着。 “为什么我们要和化身蝶作对?只要躲在这里...” 没等汤米说完,哈斯本厉声怒吼。 “你这个白痴!我要一座死城有什么用?!” 就在这个瞬间,这位百战百夫长的内心突然萌生了一种奇异的情愫,当他试图进入生父劳伦斯·麦迪逊的视角来看世界时,仿佛有一部分一直隐藏的人格,压抑的情绪觉醒了。 汤米双手举于胸前,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想要与癫狂蝶圣教的神父讨要宝贵的性命。 他唯唯诺诺的姿态不像是假的,但眼神中的机警与残忍骗不了人。 “劳伦斯阁下!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您现在就用[天国之门]的力量带我离开吧!我好害怕!要是您带我离开,我立刻把雪鸮动员兵的指挥权交给您!” “你在和我谈条件吗?”哈斯本怒目圆瞪,拔枪上膛:“汤米·克劳斯,你在和我谈条件?” 一瞬间,闪蝶的汹涌灵压几乎逼得汤米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扼住了这头肥猪的脖颈。 汤米无法呼吸,脸上的皮肉肿胀成猪肝色。 哈斯本从武械库的机枪射击位往外看,伸手指向远方。 “我从避难所大门走进来,就看见你的兵员怯战畏死,战帮的小畜生们为了一己私利,偷偷与市民兜售广场和地穴的居所入住权。他们要年轻漂亮的女人,要钱,要新鲜的食物才肯放人。” “我记得住在克鲁姆片区(执政官园林周边闹市的片区)的人都是尤里卡的社会精英,他们是建筑师,是船舶柴油机总工,是艺术家,是你五十一区的议员——要是他们受了委屈,妻离子散家族破碎,我拿什么重建尤里卡?” “你在想什么?汤米,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化身蝶在侵占你的街道,杀死你的市民,而你胆小怕死,既不敢归一,又不愿意带着民兵出去扑灭灵灾——要是傲狠明德怪罪下来,你这只白手套该怎么生存下去?难道要靠我的魂威活一辈子吗?” “阁下...”汤米颤颤巍巍的说:“阁下说的没错...阁下...” 哈斯本:“阁下?!” 汤米:“大人!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您就是癫狂蝶在人间的化身!您才是尤里卡的主人!” 哈斯本冷笑着:“谁在乎癫狂蝶呢?你可别把康雀·强尼的话当真——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把这玩意放在心上,你说对不对?” 汤米:“是...是是是...” 哈斯本:“现在把雪鸮动员兵的指挥权交给我,我要去收拾城市里的化身蝶。” 汤米松了一口气,若是能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劳伦斯·麦迪逊来处理,他还能保住执政官的乌纱帽,继续在这片富饶的港口当一个傀儡皇帝。 】 至于康雀·强尼和劳伦斯? 谁在乎呢?总会有人来当土匪的,总会有的。 如此想着,汤米把各个组别,民兵与战帮的兵站电台全都交给了哈斯本。 他只等劳伦斯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两腿发软要回到温柔乡,继续去品尝美食,吃下尤里卡的特产菜肴,在胃腹胀裂呕吐之后,反复体验人间极乐。 他要去寻电视台的当家花旦,要那水灵灵的姑娘再换几幅面孔,再换几套皮囊,他还没尝够,还没爽完。 哈斯本静静的跟在汤米身后,他找到雪鸮班组的几个老兵,要他们一起跟在执政官身边接着看。 亭台的大门打开,哥几个抱着双臂,民兵平时都没资格与执政官说话,他们是暴力机关,干的都是脏活。 执政官回到他肮脏又香甜的起居室时,哈斯本拔枪打死了这头肥猪,是身后连中十五枪。 两侧受过不知道多少次手术的人造美女尖叫着,由于表情过于夸张,连下颌骨都脱臼了,带着两颊的皮囊撕裂开来,下一秒就被哈斯本枪杀爆头。 这位战士的心,逐渐变得像是他的老师一样。 像是一块钢铁,坚硬也冰冷。 ...... ...... [part2·真儿子] 民兵组别里的小头目都吓了一跳。他们只知道,劳伦斯先生或许会杀了这个毫无用处的执政官,但没想到连女人都杀,汤米在场的六个伴侣全都身中数枪,尸体倒在污物中。 哈斯本向身后的雪鸮民兵的头领扫了一眼。 他静静的说:“跟我杀出去,外边有更漂亮的,纯天然的。” 民兵队长不敢说话,那是他们不曾想象,也不敢想象的东西。 尤里卡里没整过容的姑娘,那得去动物园找。 “你们有没有想过...”哈斯本往军械库提来m2老干妈,要汉子们接住:“有一天,我们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在尤里卡的武力编制中,最基础的家庭单位已经被残酷的社会规则粉碎。 雪鸮民兵拥有不菲的薪水,但是不允许组建家庭,因为爱神慈悲会的干涉中,就有这么一道死命令。 兵员可以去妓院嫖,可以包养应召女郎,但是绝不可以组建传统意义上的家庭,绝不能公家车私人用。 这些暴力机器像是孤立的原子一样,被打散,被掌控,用最低的成本管理着。 他们没有亲缘派系,没有三朋五友,只有围绕着钱的利益关系。 钱对于康雀·强尼来说,就是最低最低的成本了。 如今劳伦斯·麦迪逊出现在这些兵员面前,突然说起这么个事情。 雪鸮的民兵甚至觉得自己遇见了上帝——是真正意义上,从爱神丘比特的折磨中,听见了上帝的感召。 “尤里卡养育了你们,我的兄弟们。” 哈斯本·麦迪逊如此说。 “但是它已经烂透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烂的透彻。” “我要翻新这片土地,重新来过,我向你们许诺,蒙恩圣血会给你们一段新的人生。” “这座城市的下一代人,会养育出新的孩子们。” “或许这些孩子会成为你们的妻子,成为你们的养子,你会有一个家庭,而不是一捆钞票——你知道钞票有什么用,对吗?你一直都知道。” “它会变成酒,变成性体验,变成赌博的筹码,变成子弹,变成怎么都吃不饱的食物,送给电视里的漂亮妞,却怎么都没办法变成你的老婆,变成你的房子,变成你一直冥思苦想,却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要什么的...那个[什么]。” 哈斯本·麦迪逊的手在颤抖,他非常紧张,或许有一个鬼魂已经来到他身边,一个名字叫劳伦斯·麦迪逊的鬼魂,附在他的身上,让他口齿流利谈吐清晰。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弟兄们。” 哈斯本领着队伍往外走,顺手拿走了执政官的权杖,那是汤米身为乘客时所用的棍棒,是一支宗教礼节杖,受过蓝石人的祝福,已是杖石合一的状态,在权杖的顶端镶嵌着一枚金灿灿的琥珀。 “我们有四十条重机枪,一百多颗高爆手雷,七万颗不同口径的子弹。我粗浅算了一下,军械库里还有五百七十多支步枪,这些东西绝对能杀死外边的化身蝶。” 一下子,避难所的哨卡安静下来。 哈斯本来到一个大头兵身边,来到这癫狂蝶圣教的帮众身边。 兵员还在试图扒下一个富人区姑娘的衣服,准备好好爽一爽,被哈斯本提着后颈丢到所属番号的队长怀里。 他色厉内荏,一路往外走,沿途的哨卡立刻开始部署兵员,安排市民入驻地穴,更多的士兵则是找到分组的组长,要回到地面去对付化身蝶。 如果尤里卡变成一座死城,这些暴力机器将失去所有东西。可是他们却不想死,不想变成癫狂蝶。如今看来,似乎只有劳伦斯·麦迪逊那宽阔的肩膀值得依靠。 走回广场时,哈斯本就听见战帮中有一小股士兵在诵唱血蝴蝶圣经。 他是完全没想到,爱神慈悲会的战帮里居然真的有信这玩意的。 他们围成了一个大圈,约有四五十人,为了庆贺归一的仪式,在广场中央的石坪子里用血画出一道完美的真理圆环。 他们大声叫喊着—— “——拜命归一!圣父圣母!” “——维塔烙印!赐我永生!” “——拜命归一!圣父圣母!” “——维塔烙印!赐我永生!” 举行仪式的帮众领袖双手往漆黑的天顶伸出,就把放血用的仪式刀往手臂刺去,真理圆环里绘上新的宗教艺术画。 那是血蝴蝶为脸面,雌雄同体的人体彩绘。 说实话,哈斯本撞见这一幕时还觉得挺尴尬的。 他恰好带着两百多号士兵走过这必经之路,从邪恶祭典现场爆发出来的诡异灵压,搞得兄弟们火冒三丈。 哈斯本举起手,轻轻一指。 “谁信了这鬼教!不想过好日子的!都给我打死!” 前前后后六个机枪班的小班长突然捧腹大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就地部署,展开射界。 枪弹浇洗过一遍,从尸体里爬出来一个血肉聚合物—— ——那是邪恶祭祀中,由于灵灾浓度过高,依托维塔烙印诞生的使徒,只是它过于弱小,还没有完全发育,就来到人间了。 它就像是一条霸王龙的幼崽,像是一只体长约有七十公分的小肉鸡。 它尖叫着,在碎裂的尸堆中无助的嘶声哀鸣着。 哈斯本:“那是妨碍我们成家立业的邪祟!打死它!” 枪焰一闪而过,新生的使徒暴死当场,成了肉泥—— ——兵员们抱着装备,来到了庇护所的大门处,即将进入地下停车场。 天空中的五位化身蝶在城区起起落落,只知道此地的元质丰沛,却找不到具体的侵害对象,它们开始焦急。 从停车场的b3出口冲出来一团粉嫩的血肉聚合物,那形状如同车轮,好似用人类骸骨制造的怪形——正是使徒! 隔着一百来米,强烈的精神攻击已经把队伍里的年轻人逼到癫狂的边缘,那车轮一样的怪胎与它的前辈使徒猎犬一样,拥有凡人无法理解的猎奇美学。 它的轮毂结构尽由人的器官与头颅构成,从那几百个颅骨喉舌迸发出来的灵能尖啸,能在瞬间摧毁一个成年人的所有战斗意志。 只听雪鸮动员兵的队伍里传出惨叫与哀嚎,各个班组的组长却撑了下来,他们按住了即将失去理智的兄弟,准确的发出射击命令,迅速打击眼前滚滚而来的血肉怪胎! 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中爆发出红绿相间的曳光弹药示踪轨迹。这人肉车轮红蝶使徒被重机枪扫成了好几块,紧接着翻滚在地,连惨叫都传不出来了,身体重金属超标,被四架重机枪和近百个枪口打成了一滩肉泥。是完完全全撞进了哈斯本所在动员兵队伍的第一射界和第一反应区里,死的不能再死了。 哈斯本·麦迪逊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这些血肉怪胎的精神攻击会引起骚乱,会让这些兵员的意志动摇。 “为了新生活! !为了娶老婆! !为了我未来幸福美好的家!” 一旁的小组长杀红了眼,突然就吼起来,恢复冷静时推了推哈斯本的肩。 “劳伦斯先生!我的上帝!是这么说的吧!” 哈斯本一个劲的点头。 “啊对对对!” Mission⑤·币之其一 前言: 富人会宠坏他们的狗,穷人会宠坏他们的孩子。 [part1·心魔丛生] 克鲁姆片区的战斗比想象中要顺利。 哈斯本接走了雪鸮民兵的指挥权,这些社区保安的工作本就是配合帮众对普通市民进行武力讹诈,如今要并肩作战,还保留着不错的战斗力。 从地下避难所一路杀出大街,机枪班组立刻登上军车,在步兵的掩护下打开局面,逐轮逐次射杀街道上的使徒怪兽。 不必去细细分辨它们的形体——由野兽或灵能者转化而来?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他们所使用的m2重机枪能杀死地球上绝大多数碳基生物。 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机枪弹能爆发出一万四千焦的动能,可能数据不能直观的感受到它的威力。 我们把古代骑士的全力冲锋,提起骑枪的冲杀刺击当做弹头,那么这一次攻击相当于四千焦的动能,骑枪可以捅穿木质盾牌,打裂除了蛙形盔以外的任何板条甲。这是骑士们的黄金时代,全副武装进行骑士比武时迸发出来的绝强攻击力。 但它远远不如m2的一颗机枪弹,这就是人类工业时代与农业时代的差距。 一颗颗灼热的枪弹从三十四公斤重的机枪中射出,只需要三个人同时操持这精细又致命的火器,就可以让体重四百磅到一千七百磅不等的敌人,让这些血肉怪形变成碎片。 从动物园中涌出来的怪胎们遇见这工业化时代开天辟地的神剑,就如割麦子一样倒下。它们从街头巷尾袭来,听见噼里啪啦的子弹啸叫,疾步奔走前来赴死,叫滚烫的铁流射穿了身体。 只见队伍尾巴一头犀牛似的无毛怪胎往前冲刺,它爬上坡道,哼哧哼哧的喘着气,超过三米的身高让它拥有四吨多的体重,脑袋上还覆盖了一层厚实的骨质甲胄。 这种神话单位,在两百年是智人根本就无法正面对抗的东西,再怎么勇敢的战士,也很难在使徒手里讨到便宜。就算是拥有魂威的闪蝶,也得想办法斗智斗勇,利用地形、火器、爆炸物等等要素来取胜。 今时今日,它刚刚开始冲锋,就叫一道绿幽幽的曳光弹标记定位,紧接着三架机枪跟随指令引导调转射界,五十多发子弹泼出去,这犀牛怪物坚硬的头壳被打得粉碎,连头到尾穿出来十数个血淋淋的窟窿。 像电影里丧尸怪物那样不畏枪弹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这些由化身蝶组装的小玩具,身上的元质都是由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组成的,除非化身蝶现场给它们来一个血肉苦弱灵能飞升,将它们变成钢铁怪兽,才有可能扛住m2的直射。 仅仅是有可能,因为老干妈本就是用来射坦克打飞机的武器。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精神上的伤害。 从地下车库来到城区之后,哈斯本已经出现了两次耳鸣的症状,他的眼睛里有意义不明的蝶状色块,很像飞蚊症。 分布在周边战斗班组的兄弟们也是如此,每过几分钟,就会有人凄厉的哀嚎,陷入惊厥,在班长的鼓舞下重新振作。 这种灵灾环境下,灵能者的应激反应会更大,哈斯本一直躲在雷达车的位置,他能感觉到,前胸后脊围绕脊柱中枢的部分皮肤开始瘙痒,手机换到镜子模式去拍摄脖颈下的皮肤,就看见喉结往下的位置一片赤红。 那是在异常环境下,催生出来的维塔烙印。 他感觉胸口一阵钝痛,强烈的晕眩感让万事万物都开始[融化],眼睛里看见的车辆与街道也变得[圆润]起来,它们在缓慢的蠕动形变,跟着此起彼伏的枪声震颤着。 “小子,你该用药了。”小迦南提醒着宿主:“再这么下去,你会疯。” 这是哈斯本从业当兵以来,遭遇的最严重的精神伤害,还没有与化身蝶本尊正面相遇,他的肉身即将背叛自己。 “不,我的携行背包里有两升万灵药,但是不能用在这里,没有彻底消灭污染源之前,我不能当着兵员的面喝药。” 哈斯本直接拒绝了迦南的提议。 他在反复巡视街道,一旦有班组成员精神萎靡,他就必须去提振士气。 “这些士兵也很害怕,迦南。” 他快步走向惨叫声的源头,立刻拉起沙石防爆墙旁边的一个士兵,他翻开士兵的眼皮,去聆听心率核查状态,紧接着马上给这颅脑受损的伤员灌下万灵药。 伤兵在一瞬间恢复了神智,立刻变得更强韧,更勇敢了。望见指挥官亲自来到小组里治疗伤员,其他帮众和兵员都打起精神,爆发出热烈的战吼。 “如果我离开战场,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几秒,我不敢保证这些兵员会不会发生哗变,如果当着他们的面喝药——他们也会怀疑我这个领袖到底是否可靠。对士气的影响不可预估,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哈斯本的眼睛里看不清东西了,蒙上一层雾气。 就听见半空中扑打翅膀的声音,哈斯本知道,那是化身蝶来了! 他没有抬头去看,照着灵灾指示器的方位,还有灵感的提醒,与众班组逐轮下达射击指令。 从低矮的楼区巡视过去,化身蝶扑打着四翼,恰好路过布鲁姆第六大街到第七大街的两片房区——它飞得稍稍低了那么一点点,距离地面只有八十来米。 楼区中部到尾部四百多米的长街爆发出激烈的弹雨! 它被打得浑身抖擞,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一班的射击仰角不够,马上要结束火力,二班立刻跟上,只怕这头怪兽死的不够彻底! 它被灼热的金属射流托起来,根本就落不了地,往后的每一颗子弹都在延缓着它的坠地时间,三秒钟过去,它的散碎肉身像是一片流星雨,落到阵地中,扑向街区楼房的外墙,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副血淋淋的壁画。 “打得好!”哈斯本·麦迪逊振声怒吼,“打得好呀!打得好!” 与此同时,在海滨街道的另一侧。 九五二七已经赶到尤里卡军械库的基地外,通过雪鸮民兵的装甲车频道,她向基地内的防务人员喊话。 “执政官请求支援!请求火力支援!现在尤里卡火山城遭受了灵灾侵害.我.” 从武械库频道传出嬉笑打闹的调侃。 负责对接的电话通信士立刻回答。 “你这娘皮,哪来的胆子敢冒充民兵?尤里卡火山城的女人没有资格参军!” 九五二七脸色一变,突然脾气来了。 她先是改用粤语来了一套粤韵风华,又换做英语好声好气的打着商量。 “你别管我是谁,现在执政官要你们带着重火力去对付怪兽,你就说去不去吧?” 关卡哨站的守卫提起枪,在军车旁用弹孔画了个爱心,把这粗鲁又浪漫的表白当做答案。 九五二七翻了个白眼,掐住对讲机骂道:“软的不吃吃硬的是吧?给我等着嗷!” 整个武械库还有一百多位兵员守护—— ——包括基地的预备役,行政人员等等也有接近四百多人了。 他们绝不想掺和到化身蝶的灵灾之中,武械库是尤里卡防卫等级最高的城寨,只要能熬过这次灵灾,如此富饶的都会变成一座死城。拥有武器的兵员,会成为这片无主之地的新主人。这些匪兵不会帮助执政官,都是见风使舵的蛀虫。 哈斯本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如果没有一个具备强大意志力的指挥官亲临前线,癫狂蝶的帮众和民兵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他们更擅长对付弱者,而不是挑战强者。 只要哈斯本松懈那么一瞬间,在布鲁姆片区作战的部队会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中士气崩溃四散而逃。 小七也是人狠话不多,她驱车来到机枪岗哨的视野盲区,提起爱人所赠的银河,照着岗哨的射击位一个个敲打过去,把所有明亮的灯光都打熄了,探照大灯一亮起来,就叫vss的弹头轰碎。 外墙的监控摄像头变成了一堆稀碎的工程塑料,紧接着她开始奔袭,这两百多米的距离对于无名氏的战士来说,不过是体能训练的开胃菜。 她沿着山崖攀上高坡,悄无声息的越过防护墙,在雪明前期踩点绘制的战术地图中找到了重火力仓库——她毫不犹豫的提起银河杀死了库房的管理员,杀掉了四个巡逻兵。 只听海鸥的厉鸣从房室传出,与海滨沙滩的水鸟呼应着。 短短两分钟之后,一辆皮卡载着火箭弹引信与各类弹头冲出关卡,撞碎栏杆,武械库的警笛这才迟迟反应过来,看着皮卡车奔赴前线。 军械库的军曹快步冲进库房清查损失,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有个敌人当着他们的面,在基地里搞零元购。而且 没等这个[而且]想完。 负责清查器械数量的官员往阴暗的仓库里走了两步,就觉得小腿一凉,撞断了两根绊索。 其中一根钢丝扯下一层木箱子,拉开四十多颗黑索金炸药的保险,另一根则是拉开二层莫洛托夫鸡尾酒的瓶盖,将这燃烧弹廉价好用的燃烧物往下倾倒。 小七开车前往海滨道路,飞也似的冲回城区,她听见身后烟花响起,适时从车辆的置物格里拿出墨镜,她揭开印有太阳神阿波罗的金印花面盔,笑嘻嘻的给自己戴上墨镜——她知道,boss就爱看这个。 [part2·骨碎肉裂] 往海滨道路之外看去,沙滩上有不少举办文艺活动的铺面,满是景观树和人造花圃的园区中,我们意志坚如钢铁的枪匠,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雪明的闪蝶衣上全是血,经过连续多场战斗,他依然保持着最佳状态,他抓来了三个诱饵目标—— ——有一对孪生兄弟,一个占卜店的老板,这三人算是娱乐城里有头有脸的灵能者。 由于化身蝶喜爱灵能者的特性,雪明就把他们绑来,丢到海滩前吸引化身蝶。 这三个倒霉鬼架在三张椅子上,背靠着背,嘴里塞住布团,都是涕泪横流的痛苦模样,为了防止他们受到灵灾侵害爆发维塔烙印,雪明已经给他们蒙上了眼睛。 滩头落下来不少使徒的尸体,都是由水鸟与人类骸骨嵌合制造的怪兽,从伤口看,都是一枪毙命。 狩猎女神在枪匠手中,那就是精准且致命的凶器,他没有贝洛伯格,也没有重火力,只得看着五百米之外高空中那颗肉嘟嘟的球形天使慢悠悠的飞,另一位觊觎灵能者血肉的化身蝶则是大胆得多——它在大约一百二十米之外盘旋,只要枪匠调转枪口,这头狡猾的化身蝶立刻就会变向爬升,想浪费枪匠的子弹。 于是雪明也不着急去收拾这两个目标,优哉游哉的在滩头钓鱼,对付主动上门的使徒怪兽。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从大街冲出三头使徒,目标直指枪匠身边的灵能者—— ——在这个瞬间,雪明感受到了一股恶念,森然刺骨的杀机将他们牢牢锁定。 化身蝶想借这个机会,突破枪匠的防守。 那三头血肉构筑的怪形不像使徒猎犬那样笨拙巨大,似乎单只是为了拉开枪线,引开枪匠的火力,它们分西南东北两个方向冲刺,像是猎豹一样的矫健身形,四足在柔软的沙地中飞奔。 宽大的蹼足趾爪掏出一个个凹坑,飞射的沙子搅起烟尘滚滚。 两位可怜巴巴的灵能者兄弟立刻尖叫着:“救命啊!!!!我不想死啊!英雄!” 占卜店的老板则是骂骂咧咧的:“你把我放开嘛!我好歹能帮点忙!” 雪明掏出战斗短刀,不慌不忙的揭开手套,逐个把左手手指切下。 剧烈的灵压变化让半空中的化身蝶失了理智—— ——看见如此美味的元质就这么掉在花圃中,它实在忍不住了,想要一回合就结束战斗。 往脖颈扎下环形针头,万灵药将指头复原,枪匠的魂威也恢复了一部分手性。 在这个瞬间,雪明弃了长枪,拔出景光迎敌。 随着枪口焰爆发出一阵阵好似雷鸣的枪声,那猎豹一样的使徒单位肉身多出来拳头大的坑洞,都打在两条前肢往脖颈的肌肉链接处——像是枪匠反复试验,反复敲打其他使徒单位的肌体而得出的弱点,将来要写进万物大裂里的数据。 这些血肉怪胎翻滚倒地,后腿依然在坚强的划动,想带起残躯往前爬行。 半空中的六翼天使猛然俯冲下来,强而有力的双臂张开,要把雪明搂进怀里狠狠疼爱—— ——来不及换弹,雪明就弃了短枪,脑后生眼闪身躲避。 他像是鬼魅横移出两三个身位,听铺面小楼的酒架被化身蝶撞得稀碎,像斗牛士与公牛的决斗有了分晓,化身蝶突袭失败,立刻以羽翼和四肢搅弄碎木板,抓稳重心往雪明的方向飞扑。 铁骑士细剑出鞘直刺!那化身蝶又快又稳,像是保留了人类的几分神智,生生将剑刃抓住,以两臂合力紧紧攥在手中。 这纯粹力量的对峙中,仅仅过了一两秒,就从化身蝶的百只邪眼中散发出笑意,听见两臂掌心的喉舌传出狂喜嘲笑。 雪明只觉得铁骑士细剑是纹丝不动,像刺进了山石里。 化身蝶倒是得意洋洋的,觉着抓住敌人的刃口,就可以击败战士的战斗意志。 可是下一秒,雪明抬起狩猎女神,从[芬芳幻梦]的手中接走长枪,对着化身蝶的无面头颅浇洗子弹,推销一波不讲武德套餐。 从化身蝶碎裂的颅骨中逐渐映出林登·范佩西的脸面,它再也笑不出来,两腿一软即将跪地,又叫[芬芳幻梦]举着铁骑士战锤撩击打碎了下巴,身体立刻站起来了! 它想逃跑,雪明却一脚踩住了它的脚板,像是小孩子打架的招数,却异常有效。 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狩猎女神将这化身蝶的脑袋打得四分五裂,要瘫软在地,紧接着又被[芬芳幻梦]的战锤合击打起,如此反复清空弹匣。 这身高约有两百多公分的化身蝶,这强壮的神话单位在枪匠面前脆弱得像个孩子,它的肉身终于开始毁灭,变成飞灰。 做完这些,雪明又开始等待,等待天空中那个圆滚滚的肥仔主动落地决战,许是觉得占星铺老板实在聒噪—— ——他揭开占星铺老板的眼罩。 占星铺老板只是看了一眼周遭人间地狱一样的景象,立刻吓得血压升高,两眼发直,连眼白都变得血红血红。 “不不不不!我就坐在这儿,我坐在这里就可以了!英雄!我帮不上忙!我错了!” 雪明把老板的眼罩给戴回去,拿出战斗短刀,准备把右手的手指也割下。 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受到任何灵灾环境的影响,甚至没有动摇过一秒钟,让普通智人和灵能者陷入癫狂状态的怪兽,在他看来不过是比较难杀的怪物——但是怪物被杀就会死,这条铁律依然有效。 距离下一位援兵赶来,还有十六分钟。 那是无名氏的另一位黑石人,苏绫老师要到了。 雪明依然很害怕,他害怕伙伴们熬不过这黎明前的黑暗—— ——只要能击碎爱神慈悲会,未来是一片坦途。 Mission⑥·币之其二 前言: 希望是一条将许多人引向死亡的绳索。 ...... ...... [part一·现在要起飞咯] 在峡谷关之外,黄昏隘口处广袤的平原。 广陵止息的攻坚团队分作三股装甲力量,分头向尤里卡火山城进发。 主战坦克的电子设备要经受薪王的考验,做了简单的防辐射保护,却没有成熟的通讯手段,各个班组人员使用不同颜色的信号弹药,用旗语来沟通配合,要在四个小时内拿下峡谷关的守军。 空天部队更早一步抵达了火山城—— ——两架米·26光晕直升机绕过峡谷关的机枪射界,进入尤里卡城区。 交通署已经对外宣布尤里卡进入紧急状态,城市降级为暂时交界地,代号为[y]港,需要vip带领攻坚队伍重新探索这片未知地块,排除障碍,歼灭敌人。 在光晕直升机的机舱里,你亲爱的凤傲天即将抵达战场。 苏绫从观察窗往外看,见到漫天的癫狂蝶跟着海鸟起起伏伏。 她听见驾驶位飞行员紧张急切的询问。 “不死鸟,这个高度你能跳吗?四百八十米...” 苏绫:“小菜一碟。” 飞行员:“你没开玩笑吧?我如果把你害死了,要上军事法庭的!” 苏绫改用英语:“要不你找个停机坪?” 飞行员:“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降落地点,我才要你跳伞的!” 海滨街道满目疮痍,飞行员的任务是把vip投送至市政厅周边三公里以内的区域,也就是克鲁姆片区,但这片富人区的街道全都被车辆堵死了。 附近高楼大厦顶层也找不到合适的降落地点,要是延误战机,他负不起这个责。 “现在风速多少?”苏绫问。 飞行员:“我停不下来!有东西跟着呢!” 在米26的六点钟方向有一大群腐化变异的海鸟跟随着,它们已经开始使徒化,跟着化身蝶紧紧咬住了直升机。 苏绫接着问:“那么风速多少?” 飞行员看着仪表盘,这些娇贵的电子设备已经在薪王的摧残下处于半罢工状态。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风速?大概两百多公里每小时?” 苏绫:“你开个舱门。” 飞行员拉下机械开关,冷解锁液压舱门。 苏绫把脑袋伸出去,立刻被狂风吹得五官变形,嘴巴也跟着张大了。 “咕噜噜噜噜噜噜——” “——两百六十多公里每小时的风速,很好,保持住。” 她回到舱室内,整理好头发,脱下御寒的棉毛衣,只剩下贴身的运动内衣,穿上闪蝶衣,带上全套装备。 飞行员有些心猿意马,他瞥了一眼,就见到vip比着中指翻白眼。 飞行员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苏绫:“你太紧张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飞行员小哥照着指示地点飞去。 他问:“不死鸟!四个小时之后攻坚队伍才会抵达峡谷关,你需要寻找无名氏的其他组员,配合他们一起行动...” 话音未落,苏绫打断道。 “任务简报上写着呢,小子。” 飞行员:“我只是提醒一下你...鼎鼎大名的vip,这是我第一次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应该能活下来,对么?” 苏绫:“alloverthewtoqueendom。” 说完这句洋文,她就跳下去了。怎么翻译得交给你们来。 光晕一号完成任务,还在周边盘旋观察苏绫的跳伞姿态,似乎是放心不下。 光晕二号的乘员舱里空无一物,直升机的挂索牵着一头巨大的化圣野兽——是青金的狼母。 傲狠明德为了夺回尤里卡,几乎将铁道部门所有的精锐都投送战场,务必拿下这座繁华的港口。它是连通香巴拉大陆的桥梁,正如江雪明所说——未来是一片坦途。 往尼福尔海姆的开拓,是通向未来的道路。 夺走癫狂蝶圣教控制的尤里卡火山城,就是拿回过去的历史遗产。 对光晕二号的飞行员来说,要将狼母安全的送往战场,就得减速平飞,缓慢而精巧的把贵宾丢在柔软的沙滩上。 直升机的航速降到一百二十公里,高度来到五十多米的时候,狼母已经准备好落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暗处的康雀·强尼出手了。 一道金灿灿的利箭从极远方射来,它越过化身蝶,越过密密麻麻的海鸟,在一片猩红薄雾中打中了光晕二号。 还没来得及完全降落,天使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再次让直升机爬升,引力的变化打了飞行员一个措手不及。 无线电通讯完全中断,此时此刻光晕二号发不出任何救援信号,飞行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气压仪表和高度迅速变化。 这只折断了羽翼的鸟儿在爬升,仿佛引力倒转,向着穹顶一路坠去。 狼母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它立刻解开牵引挂索的束缚,从八十多米的高空摔在沙滩上,抬头看去—— ——光晕二号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不过短短一瞬间的重力加速,跌在结实的岩壁上粉身碎骨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城市的两座高大建筑上,同时爆发出激烈的弹雨。 广播电视台的塔楼顶端,猎王者蛰伏已久,当康雀·强尼射出爱神之箭的瞬间,她提起勃朗宁对射击源头发出还击——m2重机枪能做到两千米狙击的壮举。 另一侧是青年艺术宫的塔楼顶端,这里是尤里卡火山城的综合供水站,亚里士多德的凋塑人像构筑成一座大水塔,喀秋莎抱着狙击枪,对着魂威攻击的来源狠狠扣动扳机。 远在天边一千七百米之外的康雀·强尼几乎被子弹打得半身不遂。 他躲在魔宫的城堡里,在机枪位射击窗对光晕二号做出的狙击,招来了数百颗子弹作为报答。城堡的外墙叫枪弹打的粉碎,砖石破片划开了他的身体,炙热的弹头切下他的手臂和大腿。 他几乎被削成了人棍,半个脑袋叫m2的凶狠弹头打飞了,被薪王晒成骷髅一样的脸,此刻也变得破破烂烂。 在零号站台生活的佣人们就守在门外,听见枪声立刻前赴后继,把首领往安全的地方带,死了好几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童之后,终于将康雀·强尼的半边身体带着脑袋抢救出来。 在白夫人制品和蒙恩圣血混合的魔池之中,康雀·强尼惊魂未定的醒来,又变成了肤白貌美的小伙子。 有一部分脑组织永远离开了他,理清楚混乱的记忆,从迷蒙无知的状态中醒来时,猎王者和喀秋莎的狙击让他彻底没了脾气,连还手的想法都掐死在摇篮里了。 他只是魔怔的说着。 “要杀死枪匠!” 当着复读机。 “要杀死枪匠!” 坚定信念,把癫狂蝶圣教的未来,都赌在刺杀枪匠的行动中。 “只要将他杀死,或许[归一]圣教的其他人,能找到击败无名氏的方法!” “如果他不死,我看不到一点希望...” 康雀·强尼下定决心,从完全癫狂的状态中找到了一丝神智,他的眼神也变得清澈了,富有勇气和决心。 他换上速干服和molle,换上一套战士的装备,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枪匠的魂威超能,是[逆转时间],他必须在尤里卡火山城完全落到傲狠明德手中之前,把枪匠杀死。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与对方同归于尽。 这身居高位,常年躲在幕后操纵大局,掌控舵盘的船长,终于来到了台前。 康雀·强尼全副武装,要加入地面的混乱战场,带走枪匠的生命。 他往岩壁飞奔,冲出魔宫时,与山岩一色的迷彩服和半空中的化身蝶都是他的伪装色,在魂威[天翻地覆]的庇佑下,他几乎贴着穹顶低速飞行着。 在铅箭与金箭的引力控制下,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绕行四千余米,重新回到了尤里卡火山城的工业园区,从化学制品厂往大海的堤坝处上岸。 ...... ...... [part2·巨塔] 与此同时,杰森·梅根依然在水塔奋战,他为了给小侍者制造良好的射击空间,守在塔楼凋像的狭窄梯台前。 有化身蝶早就嗅着两位灵能者的新鲜血肉跟了上来—— ——那怪物的身体好似一张巨大的嘴。它已经吞下不少血肉,却不想去制造多余的使徒,尽量保持着低碳环保的绝育活法,要把所有新鲜元质都送进自己的肚子里。 杰森往梯台外看去,沿着亚里士多德人像往上攀爬的深渊巨口,已经变得更大了。 它想连带这栋水塔,将整座凋像,还有塔楼上的两位灵能者一起吃掉。 杰森满头冷汗,听见半空中传来飒飒疾响,勐的朝墙上砸闪光弹。 爆弹发生弹跳,在高塔半空炸开,紧接着淅淅沥沥的落下来一片血红的飞鸟。 杰森捂着眼睛嗷呜嗷呜的喊:“我瞎了!我他妈瞎了!” 他只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闪光弹的轨迹往后看了一眼。 无线电里传出温蒂女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森:“闭嘴呀!~这是我自己买的闪光!凭什么我不能吃!” 喀秋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森:“温蒂!你管管她!为什么她也在笑话我?你笑话我也就算了!为什么她...” 话是这么说,但温蒂女士忙得很。 在塔楼的最下方,层层叠叠的肉瘤堆砌起化身蝶的巨大肉身。 温蒂女士已经蜕去凡身,她那金蓝二色好似玻璃制品的魂威灵体漂浮在半空,不断的敲打着化身蝶的肉身。 风车的神威轰击着这数十吨的血肉聚合体,特殊能力发动时,那数百块方方正正的皮肉泼洒出来,血肉组织内部的浆液和肉瘤失去皮肤的支撑,往外滚动淹没街道。 这么做也仅仅只能延缓它的行动,如果找不到化身蝶的本体,毁灭那些赤色羽翼,毁灭它的邪眼根源——困在水塔上的杰森和喀秋莎两人,被这坨烂肉吃掉是迟早的事。 它实在太大了,太大了。 光是皮囊和肉瘤,从街道看过去,它几乎有五十多米宽厚,二十来米高,它葫芦形状的喉口正在往上攀爬,一圈圈尖牙要啃开坚硬的石头凋像。 半个小时之前,杰森尝试着使用机枪弹和手榴弹来对付这玩意,结果就像是给一团癌细胞做手术,m2的弹头像是一把手术刀,将它切开,这些肉瘤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愈合重组。 “先生!”小喀秋莎在无线电里喊道:“他不见了!只是射了一箭!就再也不敢冒头了!” 这个“他”指的是康雀·强尼。 小侍者的幻影狙击枪要对付高空目标还得考虑自然重力和狂暴的海风,一击不中,恐怕没有机会远距离杀死贼首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从脚下化身蝶的恐怖巨口中逃出去。 可是往下的道路已经被封死,两人逃无可逃。 “温蒂!你有办法吗?”杰森望着五十多米之下的魂威,或许这灵体有充足的力量,能引来强风,能让两人安全落地。 “我可不是小飞侠。”温蒂回应着杰森:“你灵体的破坏力是[d]级,我最多能抱住一百三十磅的重物飘起来,像武侠电影里左脚蹬右脚那样飞起来?恐怕很难很难,而且我掌握不了落点,要试试吗?” 杰森望着满地的肉瘤,还有街道上的浆液,打消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一旦落进化身蝶的血肉之中,智人的脆弱肌体会瞬间被同化。 此时此刻,从海滨道路开来一辆皮卡—— ——是九五二七带着rpg来了。 一个刹车急停,她冲出驾驶室,来到大街上,隔着五十多米望向即将变成血肉巨塔的化身蝶。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啊?” 她看见塔楼顶端,亚里士多德的脑袋上,有闪蝶衣的敌我识别信号,立刻做了决断。此处离北部湾区码头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一百米不到就是港口。 如果角度合适... “如果角度合适,他们能顺着石像落到那座船舶修理场的浮船坞上。”苏绫老师从天而降,丢开降落伞。 学生小七从后座上掏出一支火箭筒,与老师阿绫心照不宣,给温压弹拧上引信推进药。 杰森:“nononononononono! !” 小七:“你没准备好?” 苏绫:“第一次,总会有点紧张。” 杰森:“不是的!你们想把这座塔楼炸了?” 小七:“我找好角度了。” 苏绫掏出信号弹,往巨口化身蝶的两个位置打上两枪。 “我这徒弟就喜欢胡说八道,现在才是找好角度了。” 杰森:“不是!你确定我和我的侍者能活下来?” 小七:“你可以质疑我的物理成绩,但是不能质疑我的作战技能。” 苏绫:“言之有理。” 喀秋莎急匆匆跑下梯台,把雇主拉到亚里士多德的后脑勺平台,两人死死抓住了围栏。 rpg-7的尾巴吐出龙息,温蒂连忙躲避这惊天动地的火箭弹—— ——脆弱的灵体会在巨大的强光强音中受到影响,她迅速回到了杰森身侧。 爆弹击中红彤彤的信号炸点,那稠厚的血水喷发出来,立刻被高温蒸干,变成强烈的激波,像是神灵的拳头轰在这团血肉巨物的肉体上。 它被炸得崩溃糜烂,塔楼的石片飞射,那亚里士多德的指甲盖当场飞出去五十多米远,打烂了临街的招牌。 苏绫眼睛里出现了[不死鸟]的ui显示栏目:“好tm厚的血!” 那个瞬间,小七适时射出第二枚温压弹—— ——爆炸的激波将街道的窗户全部震碎,没有留下任何一片完整的玻璃,炸点涌出一团坍缩的石灰,变成千万把利刃,生生将化身蝶的喉口切开,它裂成了好几大块,从中露出密密麻麻的羽翼脉络。 苏绫眼疾手快,从皮卡拉下七系全家桶的反装甲弹。 火箭弹的弹头和引信是分装的,只见不死鸟化作一对巧手,与阿绫四手连动,迅速将推进药拧上弹头归位待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从火箭发射部再次喷涌出龙息,二级火箭刚开始工作,战斗部就已经爆燃炸裂。 化身蝶本体暴露的那一刻,它的死门大开,爆燃的弹头化作千块金属破片,彻底将它撕碎扯烂,将这孱弱的碳基生物送回了地球母亲的怀抱里。 杰森只觉得浑身一轻,石像开始往海滨一侧翻倒。 从水塔内层涌出澹水,漫过街道,阿绫老师拉着学生上车,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驾车跑路。 八十余米高的亚里士多德缓缓倒下,即将天崩地裂粉身碎骨。 随着角度越来越大,喀秋莎双手紧紧抓住平台的护栏,与杰森一起翻上石凋的后脑,紧接着就看见这颗脑袋往下倾斜,迅速砸向北部湾港口的码头。 杰森·梅根像是坐了一趟地狱单程电梯,从二十多层楼的高度玩速降——石料子砸穿了码头地平工程的柔软板材,砸进地下水系统里,他只觉得两腿发麻,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甩出去了! 他抱住小侍者,只想让喀秋莎有个人肉衬垫,却精准的落进渔船的大网里,睁开眼睛时,还看见温蒂抱着他们俩—— ——远方的城市道路烟尘滚滚,浮船坞的漂木被从天而降的碎石砸出千疮百孔。 水塔的楼房一角,巨大的水压变化,迸发出清澈的激流,把道路冲刷得干干净净。 至于化身蝶? 它死透了! Mission⑦·币之其三 前言: 世上的剑鞘永远比剑多。 ...... ...... [part一·我们三兄弟] 尤里卡火山城的郊区废楼里,福亚尼尼和比利小子又一次聚在一起,还有那个来自白猿号的小朋友,那头小鱼人。 无名氏的人们救下他们,就要他们去寻找避难所,可是剧院周边的怪物太多太多,他们往远离闹市区的郊野逃跑,最终被堵在峡谷关卡前方,躲在废楼里。 白猿号的出入口在富人别墅区,那里已经被使徒怪兽占领,原本的卫星乡镇变成了人烟稀少的开发区,此时此刻却变成了最好的藏身地。 别说人了,这里连野生动物都见不到几只,只有许许多多吊机和工程物料,未完工的楼房和铁皮宿舍。 “对不起,鲨鲨。”比利小子沮丧懊恼的说,“咱们想发大财,恐怕要等上很久很久了。” 福亚尼尼也是一副颓废懊恼的样子:“要是我在花棋银行多等一会,再等半个小时,说不定就能捞到一点钱啦!是我的错!” 比利:“不不不,是我的错。” 福亚尼尼:“是我的错!” 小鲨鱼却不以为意,它一直都认为两位大哥都是干大事的人,于是从厨师包里掏出锅铲和擀面杖,用力敲打着,像是擂鼓助阵加油打气。 “你们不要讲话!不要讲话呀!不是谁的错!是咱们太倒霉啦!” 比利小子不说话了,看见鲨鲨的眼睛—— ——那鱼眼有一只刚刚愈合,白夫人制品治好了小朋友的剜眼之痛,但两只眼睛不太协调,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这个时候,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抿着嘴,突然抱住鲨鲨痛哭流涕。 小鲨鱼呆了那么一下,它的表情大概是这样的。 “啊呀(′Д`)!” 它并不清楚两位大哥为什么会哭,可是情绪的感染力是那么强大,于是它也跟着开始哭,直到哭得没有力气了,手里的锅铲和擀面杖都落下来,砸在地上。 脆弱的地砖凹陷下去,砸出来一个坑口—— ——三兄弟闻声看去,废楼靠近窗台下,还没来得及封边的地漏凹槽裂开一道手臂粗细的缝。 福亚尼尼义愤填膺的说:“这什么烂楼呀!真没良心!随便丢点东西就砸出窟窿了。” “不对呀。”比利小子的眼神比较好,他是哥几个唯一没有挨过打的人,顺着窗外的阳光,往阴角处看,他立刻爬下,把鲨鲨的锅铲和擀面杖捞了出来。 紧接着比利趴在混凝土地台,一手往下捞,这是他老本行,在泪之城刨坟盗墓的时候没少干过类似的活计。 地漏的缝隙越来越大,有不少石片碎开落进更深的窟窿里,比利小子生生用右臂蛄蛹出一个篮球大小的坑口来,紧接着从坑穴里捞出来一个防腐防水的真空袋。 福亚尼尼:“我的妈呀!” 真空袋里装着一沓厚实的,形似砖石的辉石钱币。 比利小子也傻了眼,他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能捡到钱。 “啊这...” 小鲨鲨认得百元大钞,立刻说:“发财了!比利大哥!” 福亚尼尼:“比利!这些钱是哪儿来的呀?” 比利小子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往窟窿里继续伸手,又捞出十六个真空袋,全是辉石钱币。 福亚尼尼两眼发直:“发财了发财了!” 比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心中乱得很,这里是开发区的烂尾楼,谁会把钱埋在这呢? 他的脑袋转得飞快,也抓住了主要矛盾——谁埋的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兄弟已经把它挖出来了,尤里卡的闹市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地狱。原来的主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取钱,那还是未知数呢! 只是福亚尼尼越看越不对劲,他胆儿小,仔细数了数钱财的数目,总共有三百四十多万辉石货币,一下子他就怂了。 “比利...这么多钱,咱们会不会被人惦记上?会不会被人追杀呀?” 比利一咬牙,勐的摇了摇头。 “管它那么多!这里是尤里卡的开发区,房子起不来,造不好,肯定是城市规划和开发商有矛盾,和我们没关系,这些贪赃枉法的坏东西,把钱偷偷藏在这里,却不敢送去银行,那一定是瞒着市政厅和慈悲会,要吃里扒外中饱私囊的害虫——我们拿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福亚尼尼:“也对哦!” 比利小子看向鲨鲨,立刻把小朋友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鲨鲨!你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鲨鲨!只要你一开口!我们的愿望就实现了!” 小鲨鱼惊奇的问:“是吗!” 福亚尼尼跟着吆喝:“是呀是呀!” 过了一会,比利把鲨鲨放下来,鲨鲨又问:“比利大哥!这些钱是不是可以买很多很多肉!能吃到我长大?!” 比利犹豫了一会—— ——但是福亚尼尼一个劲的摇头:“那可不行!不够的呀!” 三百四十多万辉石货币,等比分给三兄弟,按照鲨鲨的灾兽体质来算,要抠抠搜搜的花二十六年,把它养大,养到成年期估计够呛。 何况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都有大大的梦想,都是犯罪菁英,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鲨鲨立刻掐着圆滚滚的带鳍蹼足说:“还差多少呀?” 比利小子想——钱这种东西,恐怕再怎么多都不够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废楼的出入口往外看,瞥见道路对面的另一栋烂尾楼。 他与福亚尼尼说:“我去看看,你保护好鲨鲨。” 福亚尼尼立刻说:“我帮你望风!” 鲨鲨跟着说:“有人来害你,有怪物来了,我就立刻敲锅打鼓!比利大哥!怪物听见动静就来追我啦!” 比利小子神情复杂,他多看了一眼福亚尼尼,又看了一眼刚刚加入犯罪团队的小鲨鲨,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匍匐身体,从宽阔的大马路上快速又安静的爬进另一栋建筑里,他沿着建筑的一层地漏一路踩过去,果不其然有一处脆弱的水泥隔板,叫强烈的跺地蹬踏震裂了,露出一道缝隙来。 他立刻开始打洞,从里边掏出更多的真空袋—— ——里边都是钱,数之不尽的钱。 就这么搞出来二十多个真空袋,又是四百多万辉石货币,他几乎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些钱足够让三兄弟在一座繁华的贸易中转站,过上十多年的好日子,只要哥仨不沾黄赌毒,不被女人骗,没遭遇生离死别,没有遇见癫狂蝶圣教的讹诈抢掠... 比利的脑子一下子僵住,就停在这个癫狂蝶圣教上边。 他不敢多想,因为这是他的理想,自古以来都是吃肉活得比吃草滋润,可是如今有了这么多钱,他却非常渴望一段安稳平静的人生,理想也改变了——从加入癫狂蝶圣教变成罪犯,逐渐眼神清澈,变成维护秩序伸张正义的好市民了。 他接着往下捞,想捞出更多的钱财来,只怕逃离尤里卡之后不够用,可是下一个真空袋,似乎怎么都扯不动,捞不起来了。 他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甚至不惜用灵能丝线去帮助手臂拉扯财物,勐地绷直了身体,用全身力气去撕扯包装。 听“卡啦”一声。 这袋子是扯上来了,不过还带上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利小子定睛一看,却吓破了胆,包裹钱财的袋子上边,连着一只断臂,那臂膀已经变成了干尸。 它的指甲开裂,似乎是在地漏的暗穴里抓挠石墙,试图爬上地面时落下的伤,这具尸体生前被这二十多个沉重的袋子压住,伸不开手脚,哪怕头顶的隔板一脚就能踩裂,它也是出不来的。 这臂膀的主人是谁?比利不敢多想,也轮不到他来想。 烂尾楼的盲盒开出来这么一具尸体,也对比利小子造成了一点精神伤害,他狼狈的抱住钱财,丢下干尸的断臂,飞也似的跑了回来。 福亚尼尼远远就看见大哥抱着累累硕果回来了,几乎喜不自胜,要出门来迎接。 比利小子立刻把这不懂事的二弟撞回门内,已是满头冷汗。 他神情紧张做贼心虚,化身蝶和使徒创造的灵压环境,已经让这个灵能者心力交瘁了。 “别出声...别出声!别...” 比利魂不附体,神经敏感的盯住静悄悄的室外道路,再低下头详看战利品时,要魂归天外了! 怀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钞票! 比利小子的眼中满是血丝,他看见福亚尼尼开心的抛起一条条断骨,那骨头像是人类的嵴椎,脱去水分的肌理在老弟手里此起彼伏的抛起又落下。 小鲨鲨抱住两颗干瘪的人头原地转着圈,嘴里发出笑呵呵的怪异声响。 他几乎被吓得不敢出声,怀里这一堆钱财,也在转瞬之间发出奇异的声响。 那是移动干尸躯壳时,它们的内脏发生形变,从腔体肉膜中泄出气体的怪声。 比利小子的癫狂指数在瞬间暴增,他被梦魔抓住了!那一刻跌进了死门之中,现在任何一次触碰,任何一次攻击,都可以让他心脏停跳,惊厥休克! 过了几秒钟,他终于回过神来,从精神衰竭的状态里解脱。 他全身上下都是汗水,再次看清怀中之物,确信这些都是幻觉——鲨鲨和福亚尼尼并没有疯狂,只是他自己快疯了。 “比利大哥!”鲨鲨抓住比利的手:“这些钱都是哪里来的呀!” 小鲨鱼并不知道开发区的烂尾楼是怎么来的,它也不知道尤里卡火山城的运行规则。 对这些钱的来路,福亚尼尼倒是心里有数。 两兄弟与小鲨鱼解释了半天,终于把心里推测的,还有现实发生的,以及手边得到的钱财,都讲了一遍。 这笔钱很可能是尤里卡房地局私下收受的贿赂,导致开发区无限延缓工期的原因,也关乎闹市区的地价,一旦这里的楼房建起来,市中心的地皮就会下跌——其中牵扯进来的商贾和企业都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真奇怪呀!”鲨鲨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这道数学题,它只是感叹着:“真奇怪!” 比利小子:“哪里奇怪了?” 鲨鲨接着说:“他们都是有钱人,对不对?” 福亚尼尼:“是的呀!” 鲨鲨接着说:“他们肯定一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了,也不会为钱财发愁了,对不对?” 福亚尼尼:“是的呀!” 鲨鲨最后问:“那为什么还要挣钱呢?我听可汗爷爷说,有好多好多尤里卡的人们,看起来很富有,实际上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为什么富人要挣穷人的钱呢?明明穷人什么都没有了...” 比利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问题哥俩回答不了。世界上再怎么伟大的经济学家,他们都回答不了。 鲨鲨见到两位大哥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敲起平底锅,要提振士气。 它的表情也变得闪闪发光了。 “?(???),咱们发财啦!比利大哥!你没有骗我呀!果然跟着你是可以发大财的呀!” 三兄弟开怀大笑,比利脱下御寒外衣,和福亚尼尼一起把钱财绑起来。 ...... ...... [part2·必经之路] 比利再也不敢去其他房室挖宝贝,不说这些沉重的纸钞他带不带的走,光是盲盒里的意外惊喜,就能把他逼疯了。 ——只是命运对三兄弟又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当他们把财宝打包好了,准备等灾难过去,要过上好日子了。 从峡谷关通向闹市区的主干道传出一阵嘈杂的人声,紧接着是车辆飞奔的路躁,然后是枪声。 福亚尼尼压低了兄弟俩的脑袋,躲进楼梯角落地,楼房外锣鼓喧天炮火轰鸣。 烂尾楼里的灰尘都被这些动静震下来,洒在鲨鲨脑袋上,它立刻打了个喷嚏,又叫惊慌失措的比利小子捂住了口鼻,只怕把敌人引来。 等了很久很久,枪弹炮火的声音渐渐变弱了,像是离开了。 比利刚松一口气,准备从楼梯角落走出来观察情况,可是突如其来的引擎声又把他逼了回去。 就像是有个家伙开着车,一直在逃跑,引来了一大群峡谷关的守军追杀。 那车辆终于把跟屁虫都甩开,比利定睛一看,从窗外主干道往郊野砂石地冲下来一台坦克车。 这台坦克的炮塔和侧面装甲都是焦黑的弹坑炸痕,冲进野地,冲上三兄弟所在的街区,冲进隔壁的施工地里。 比利小子确信没有峡谷关的军队跟过来,他看不到其他雪鸮防务的车辆,也没有癫狂蝶的帮众步兵跟来,终于冒头去观察坦克。 隔壁的不速之客从炮塔中钻出,那人浑身是血,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翻下车,从施工地拉来一条防水油布,将战车盖住。 那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把炮塔对准工地的黄沙堆插进去,就这么把战车藏起来了。 这位战士瘫坐在地上,从兜里掏出烟来—— ——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都是灵能者,他们的视力超群,都扒在窗台旁边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卷烟已经被血染红了,要从一整盒香烟里挑拣,终于选出来一根发白的好烟,战士叼起来,左右观察环境,又趴在水泥斗里打上火,只怕被敌人发现火光。 他就坐在那里,慢慢悠悠的抽完了烟,终于有了力气,撑起身体往比利小子所在的地方走。 一下子,比利和福亚尼尼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他们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可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兄弟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有那么一瞬间,福亚尼尼想去废楼的蓄水池一侧,找来些水管防身,或者干脆把这来路不明的战士给杀死,尽量减少暴露的风险! “救救他!”鲨鲨摇晃着比利小子的胳膊:“大哥!救救他吧!” 比利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战士,又看向鲨鲨。 他不知道该怎么选,但鲨鲨已经帮他们做了选择。 鲨鲨急切的说:“他和尤里卡的民兵作对!一定是慈悲会的死对头!和慈悲会作对的人!都是好人!好人要有好报的!” 福亚尼尼跟着说:“对呀!好人要有好报的!” 比利跟着哥俩的说法点了点头。 鲨鲨似乎还觉得不够,一个劲的强调着。 “好人一定要有好报呀!大哥!不然这个世界就坏起来了!不然这个世界就坏起来了!” 在那十几秒里,比利依然死死抓着钱袋子,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战士对三兄弟意味着什么。 这家伙能在峡谷关的驻军追杀中活下来。一定很能打,把他带进屋子里,就和他上了同一条船,如果被驻军抓到,一定是死罪。 这家伙看见这么大一笔钱,会不会起贪念呢?这家伙会不会杀死我们呢? 比利已经来不及想,因为鲨鲨主动走出去了,它先是被战士身上的伤吓了一跳,又被战士手上的枪吓了一跳。 而门外的那位战士走到房室门前时,看见鲨鲨蹦出来,也吓了一跳,本能要开火——却望见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终于放松警惕。 战士问:“是平民吗?” 福亚尼尼听见中文时倍感亲切,因为救下兄弟们的人,大多都说中国话。 哥仨把这位战士迎进来—— ——战士瘫坐在墙根,鲨鲨从蓄水池提来一桶清水,给伤员洗干净脸。 兄弟们终于认出这家伙了,就是刘伟强。 说起来,强哥本来要和学生们一起撤离,从白猿号的地下水路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此时此刻,他却出现在这里。 比利惊叫:“是无名氏的人?!” 福亚尼尼和鲨鲨在白猿号刷盘子送餐点时,都见过强哥。 福亚尼尼问:“你怎么没走啊?” 强哥剥开染血的护甲,疼得睁不开眼睛,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都是泥巴和血,没有说话,许是疼得说不出话了,指着携行包裹。 鲨鲨立刻翻找出白夫人冻干粉,要就地生火,给强哥治伤。 强哥按住了小鲨鱼的脑袋,要鲨鲨别乱来,火光和烟气会引来驻军,他掏出水壶,把打火机交过去,要福亚尼尼帮忙加热白夫人制品。 比利小子在背包里翻找,想找到防身的武器,却只翻到几个空空的瓶子,看来强哥的万灵药已经用光了。 缓过来一口气,强哥终于说。 “我没有走。” 福亚尼尼:“为什么?咱们哥几个巴不得从白猿号的水道逃走呢!” “我不一样。”强哥努努嘴,从屁股后边抽出来一面后视镜,是从敌人的装甲车上拆下来的,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用镊子把皮肉里的弹片取出来。 他一边给自己动手术,一边解释道。 “我不一样,小伙子们,我不一样。” 他撇过头,眼神凌厉。 “我身后这台豹式坦克,是从峡谷关抢来的,我得做点什么,在敌人的阵地制造混乱,攻坚团队的兄弟们作正面决战时,就能少一些伤亡。” “学生们还没长大,他们不用去面对狡诈恶毒的敌人,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可以逃走一次又一次,直到他们准备好了,长大成人了,再来选择人生的必经之路。” “但我不行,小伙子们,我不行,我是车站的侍者,是一个战士,我必须履行我的天职。” “在九界车站,还有一个姑娘等着我...” 强哥拍了拍比利小子的脸,因为两腿和腰腹的伤口,疼得哼哼唧唧的,又一下子笑出来。 “我抢来一辆德国车,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军寻找香巴拉时留下的panzer(战车).” “我就想起一句德国童话谚语,是这么说的。” “世上的剑鞘永远比剑多,要享福的人,永远都比创造幸福的人多——是这么个道理吧?对不对?” 比利小子看着隔壁施工地的坦克,很难想象强哥是怎样一个人将它开回这里的。 坦克需要一整个车组互相配合,才能发挥出完整的战斗力。强哥只能坐在司机的位置被动挨打,逃到了这里。 “我跟着学生们回去,到头来还是得响应紧急传唤铃。”强哥挑眉笑着:“不如就近部署,立刻开始作战。如果故乡的姑娘知道了,她一定高看我几眼——她一定亲手为我戴花冠,她一定抱住我,让我当新郎。” 鲨鲨举起双臂:“叔叔!我要开战车!” “你开不了这个...”强哥哈哈大笑,“你都踩不到油门。” 比利惊讶的说:“你怎么能...” 鲨鲨眼神坚定:“我能当炮兵!当装填手!我手很灵活的!” 强哥看着三兄弟,似乎是这么回事。 鲨鲨紧接着说—— “——我长大以后,还是得回来报仇!不如就近部署!立刻开始作战呢!” 福亚尼尼心照不宣,别有深意的看着比利小子。 “比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抱着这袋子钱,我们走不出峡谷关的!而且把钱扛在背上,还不如塞进战车里呢!我不要当缩头乌龟了,我不要躲下去了!我不要把命运交给别人!” “好...”比利把滚烫的水壶还给强哥,“好!强哥,我们能行吗?” 刘伟强扯开衣服,白夫人制品内服外用双管齐下。 他恢复了一些精气神,抬起头看向这三兄弟。 “要我说实话吗?” 比利点点头。 福亚尼尼:“当然是实话了。” 鲨鲨:“实话!说实话!” 刘伟强:“你们开过车吗?战车?” 福亚尼尼:“我连方向盘都没碰过,wot游戏里开过战车算吗?” 鲨鲨:“可汗爷爷带我玩过!爸爸的爸爸是爷爷!” 比利:“我开过车,但是没开过战车。” 刘伟强:“你们开过枪吗?” 鲨鲨:“可汗爷爷带我玩过!都都都都会发光的那种!” 福亚尼尼:“我开过枪,但是口径肯定比不上战车的同轴机枪。csgo游戏里的射击经验算吗?” 比利:“我没开过枪...我肚子里藏过一把枪。” 刘伟强实话实说—— “——照这个说法,我们死定了。” 三兄弟不约而同情绪低落下来。 强哥想了想,改了个说法。 “但是有我这个车长在,应该是九死一生。” Mission⑧·剑之其一 前言: 不必浇灌杂草,它们会在夜里生长。 ...... ...... [part一·狂怒] “在我们正式出发之前,我要和你们说个事儿。” 刘伟强花了半个小时给组员们做心理建设,带他们认识豹式坦克的内部环境,熟悉各部功能。 “我们的司机是比利,除了战车的装甲以外,我们要把性命托付给他,因为车组人员是一个整体,一旦车辆中弹受损,除非我下达命令,绝不可以弃车逃跑。” 鲨鲨立刻应道:“是的!长官!” 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浑身一紧:“是!长官!” 强哥:“我们的主炮手是福亚尼尼,他将操纵豹式的七十五毫米炮来攻击敌人,摧毁敌人,他是我们最厉害的獠牙,是我们的决战兵器。他来控制炮塔和同轴机枪,听我命令选择射界。” 福亚尼尼心里没有底气,柔弱的应了一句。 “是...长官。” “我不需要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强哥在军队待过,他知道这几个半路出家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勇气,于是换了一副嘴脸:“我甚至不知道你们救下我是为了什么,再次告诉我,福亚尼尼,为什么要上我的车?” 福亚尼尼:“我...我想做点什么?!” 强哥:“你要做什么?” 鲨鲨:“我要报仇!替我爸爸妈妈报仇!” 强哥:“你也是为了报仇吗?你和比利小子与爱神慈悲会的杂种们无冤无仇,哪里来的战斗意志呢?我很好奇!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桉,我不敢把射手的位置交给你。” 福亚尼尼一下子红了眼睛——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我就是鲨鲨!我就是鲨鲨呀!我也是鲨鲨!” 强哥静静的听着,一动也不动了。 福亚尼尼站得笔直,他紧紧盯住这老大哥的眼睛,看见岁月在这叔叔的眉眼鬓角留下痕迹,看见坚毅也深邃的神情。 “我只是觉得!我要做点什么事!以前和比利大哥在一起,生活也叫混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遇见良善软弱的就上去讹几块钱出来,遇见凶狠毒辣的就低头做人,我不想这样活下去了!我要做点什么!” 福亚尼尼转头看向鲨鲨,看向两兄弟的恩人。 “这狗日的老天爷不让人好好活着,我没什么文化,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不对!这不应该!如果我们俩连坏事都做不好,为什么不想着做做好事呢?” 强哥震声问:“所以两位卧龙凤雏一直都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么?” 比利满脸的不甘心,突然开口说。 “原本是不知道的。” 福亚尼尼厉声答道。 “遇见鲨鲨才知道了!” 强哥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强调着:“二位有机会成为我的车组人员,也是难得的缘分,我要和你们把丑话说在前面,死在战车里很痛苦——非常痛苦,它是一具着火的棺材,人还没完全死透,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鲨鲨努着嘴,举起灵巧的前肢:“幸运女神庇佑鲨鲨!” 强哥转而向两兄弟问:“你们也一样,是鼓足勇气,做好准备了吗?一旦合上炮塔的舱门,就没有回头路了。” 福亚尼尼抱住小鱼人,竭力解释着,从臂膀中迸发出成片的灵体团块,好似漂浮起来的灵光云朵:“我也没有父亲母亲!我想他们一定是被人害死了,不然怎么舍得把我丢掉呢?” 比利跟着说:“在凡妮莎城的金酒街道,我们是丐帮帮众养大的孩子,对我们来说,收养我们的人,关系就如鲨鲨和老可汗一样,有大恩大德,是再造父母。” 福亚尼尼低声怒吼着:“可他们是人见人嫌的过街老鼠!那时候比利大哥就说,人一定要狠!要坏!如果做不到,就只能被人欺负!” 比利捂着额头,神色怅然:“我离开了那里,带着福亚尼尼远走他乡,不想长大以后也变成过街老鼠。” 福亚尼尼:“我们去了好多地方,好多好多地方,最后在小兄弟会干活时,认识了枪匠。” 比利小子鼻头一酸:“我们差一点点就死掉了,只差一点点。” 福亚尼尼红了眼眶:“去班房待了几个月,出来时就飘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比利使劲的摇头:“到了白猿号,来了尤里卡,差一点就把自己搞丢了,就差一点。” 福亚尼尼倚在比利肩膀上,他不敢去看鲨鲨,心里有愧疚。 “说实话,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有个事情我没和你说,比利。” “你说吧。” “在剧院外边的时候,我和鲨鲨在等你,那沙县老板出来威胁我,要我杀死鲨鲨,他说鲨鲨是孽种是祸害,只要我动手,就是他们的手足兄弟了——我一开始不敢吭声。” “那你可太混蛋了。” “当时真的太恐怖,我从来没杀过人,从来都没有,我甚至不敢伤人——我脑子里一瞬间就空白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强哥连忙叫停:“好了别哭打住!” 福亚尼尼和比利小子终于调整好心态,他们的内心已经有了舍生取义的决心。 并没有什么富有诗意的修饰,也没有豪言壮语。 很多时候,一件事就是想到了,就去做了,特别是十八九岁,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 “鲨鲨是你的填弹手。”强哥的神情坚毅如铁:“福亚尼尼,比利,小鲨鱼——我把生命托付给你们。我的名字叫刘伟强,我是你们的机枪手,道路排障工兵,修理兵,侦查员,通信员和炮术指导员,你们的医疗兵,你们的车长。” 鲨鲨举起手。 强哥:“说!” 鲨鲨:“长官!你拥有魂威吗?为什么能分出来那么多的幻身?” 强哥:“没有你说的这种情况...你是不放心吗?” 鲨鲨立刻答:“没有!长官!我就想说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 强哥表情古怪,终于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 “我不该让你上战场的,孩子...你年纪还太小。” 鲨鲨眼神决绝,两只眼睛终于转到一处。 “仇敌在害我父母的时候,不会因为我是个孩子而手下留情!车长!不要小看我呀!” 强哥愣了那么一下,似乎鲨鲨什么都知道。 “出发了,小伙子们。” 小鲨鲨钻进炮塔里,照着阿强车长的吩咐清点弹药。 一共有二十一发apcbc被帽穿甲弹,三十发apcr硬芯穿甲弹,以及十五发he高爆炮弹,从弹药架的空位来看,强哥已经打出去几发了。 战车发动,在强哥的指挥下,以城市克鲁姆片区市政厅为中点展开坐标系,向东北侧坡道行进,没有上公路。 四人严阵以待,将坦克停在尤里卡第一运河旁侧—— ——这里有海船进港后的第一座大桥,也是进入闹市区的主干道之一。 福亚尼尼:“接下来怎么办?” 强哥立刻下车,观察周边野地和城市建筑,确定没有居民和敌人,最近的建筑物有四百多米远。 战车停在大桥不远处的河道野地里,旁边就是农田。 “你们原地待命。” 说完这句话,阿强跳出观察位,立刻跑到小麦地里,越过农庄赶走牛羊,他从库房中拽出来干草垛,将豹式坦克围了起来,彻底藏在干草垛里了。 “车长,为什么要躲在这呀?”比利小子看出了点蹊跷,但是看不太明白——能懂,只能懂一点。 强哥说:“峡谷关的守军不会那么安分的,他们不可能给慈悲会打一辈子工,城里出了事,这些持有重火力的关卡守将,肯定会找机会回去夺取尤里卡的控制权。” 他指向农庄田野土坡正前方的大桥。 “这里离桥面有一百八十米,敌人的运兵车和装甲部队过运河,就必须从这座桥过去,我们要尽可能的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了。 车辆熄火,保持静默状态,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就听见车长的吆喝声。 从炮镜里看去,福亚尼尼观察到桥面有车辆通过,不过是一辆军车皮卡。 “要开火吗?” 强哥:“不,放他走。” 望远镜里看得更清楚。 “卡车上载着防空机枪,肯定是城市周边的灾情外溢了,峡谷关的守军要做面子工程,就这么点人,还不到我们上场的时候。” 比利:“一直等下去?广陵止息的队伍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 强哥:“别着急,这是一个好消息,有侦察兵进城探路,马上就会有更大的鱼儿上钩。” 再过二十来分钟,极远处传来引擎轰鸣的声响。 福亚尼尼刚想移动炮塔,强哥立刻喊停。 “不要改变你的射界,看住桥面。” 炮镜里的视野非常狭窄,福亚尼尼看不清外边的情况,全都得听强哥的意思。 ...... ...... [part2·还好没教他倒车] 强哥平静的叙述着战场环境。 “西南侧相对距离一千两百米左右有小股步兵跟着六台豹式坦克过来了。他们要上桥,肯定是城里有好消息,化身蝶吃了大亏,他们要去摘取胜利的果实。” 比利精神一振:“来了这么多人?” 强哥:“车组和运兵车,步兵和摩托,看队伍的规模,一共有三四百人,应该是这个数。” 福亚尼尼急切的问:“要开火吗?” 强哥:“还有一分四十秒左右,坦克车和运兵车就开上桥了,后方的步兵队伍会慢一点。” 鲨鲨一直沉默着,比起两个大哥,它更加冷静沉着。 强哥吩咐道:“我需要一颗ap硬芯穿甲弹入膛,鲨鲨准备下一颗he高爆弹,把下一颗待击炮弹抱在怀里。” 鲨鲨:“是!长官!” 强哥:“引擎点火,启动之后你要控制转速,比利,这台老爷车很容易过热,看准速表,它最快最快只能跑四十五公里每小时。” 比利:“是!长官。” 强哥:“射手准备。” 福亚尼尼紧张的看向炮镜,手心捏着一把汗。这是他第一次开炮,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紧接着是安静的四十五秒—— ——远方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尖锐的哨声是雪鸮动员兵在行军时肃清道路发出的威吓。同样也提醒着福亚尼尼,敌人马上就要来到射界之中了。 强哥说:“他们上桥了。” 福亚尼尼看不见,想从炮镜离开去观察窗看看。 强哥立刻说:“别动,别动,别动,别动。” 一声声“别动”让福亚尼尼冷静下来。 “别动,看好桥面。不要转动炮塔。” 强哥轻声念叨着,透过稻草垛的空隙,观察缓慢前进的战车纵队。 “你看得清吧?福亚尼尼?” 福亚尼尼紧张的答道:“路桥两侧有很多废弃的车辆,只有中间一条路可以走。” 强哥:“对,把他们的头车逼停,我要你打它的轮子,豹式的底盘很高,你一定能看见。” 福亚尼尼:“我知道!我知道!” 头车进入炮镜的范围,福亚尼尼屏息凝神。 强哥:“就这样,等它来,等它来到你的十字镜中心...” 几乎没等强哥喊出“开火”—— ——从主炮口喷涌出球形火焰,轰鸣的炮声响起! 鲨鲨死死抓住了炮塔内部的握把,还是被后进力量吓了一跳,它立刻排除滚烫的弹壳,塞进he高爆弹。 与此同时强哥喊道:“打得好!我看见履带飘飞!钢轮变成碎片了!” 比利:“你像个诗人!车长!” 福亚尼尼:“我做到了?再装填!再装填!我要再来一次!” 炮口的球形焰将草垛吹飞,他们暴露了。 强哥躲回了炮塔里,不敢再用肉身去侦查,从潜望镜里看外边的世界。 他对福亚尼尼的表现颇感意外,虽然是个新手,但第一炮就能打得这么准,而且是低打高,这简直是奇迹,他都没指望能一炮逼停头车,希望能用he高爆炮弹对头车制造化学杀伤。 “福亚尼尼!别想着开炮的事儿了!比利小子!跑起来!朝着桥坝跑!在敌人的炮塔转向我们之前!跑起来!往前跑!” 钢轮飞转,履带压过高坡,立刻往田野前方飞奔。 只听子弹敲在装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动静,比利紧张极了,透过驾驶室观察窗往外看,桥面上冒出来数十朵枪焰,全是敌人,桥面的坦克正在调转炮塔。 比利:“我觉得...我们要不想办法绕一绕?” 强哥:“别担心,小伙子,豹式的前部装甲又硬又厚,八八炮都未必能打穿。” “他们与我们开的是同一型号的战车,豹式的倒车速度是四公里每小时,根本就没有退路,要逐轮逐个每一台车慢慢退下这座桥,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俯角只有负八度,只要往前跑,就打不中我们。” “幸运女神卷顾勇者——比利!往前开才有活路!” 比利:“还好你没教我倒车!不然我就坏事儿啦!” 就在这个时候,炮塔同轴机枪喷涌出熊熊怒火,mg34机枪开始向着桥面的步兵扫射。 强哥:“打得好!福亚尼尼!” 福亚尼尼:“不是我...不是我...” 鲨鲨已经鲨红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爬到了机枪位,开始自由发挥。 强哥:“那就让孩子好好泄泄火,我需要你立刻调转炮塔方位,福亚尼尼。调转一百八十度,不要心急,慢慢来。” 战车向着大桥下方的岸堤行进,峡谷关的守军遭受突然袭击,收到指挥官的调度,立刻有反坦克步兵提着火箭弹跑向桥引路肩。 强哥:“鲨鲨,跟着炮塔旋转调整射界,盯住我们左边的步兵,他们手里有火箭弹,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在坦克冲进大桥的底部道路之后,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强哥从炮塔中钻出,看着满目疮痍的外置机枪,突然觉得豹式的这个设计真的蠢到家。 他抬枪打爆前方探路哨兵的狗头,就见到其人手中还有一个没来得及丢出的燃烧弹。 “接着往前!” 车长跳下坦克,躲在路桥下方的渔船码头处,一路跟随车尾,护住豹式最脆弱的屁股,强哥从尸体上捞来一把fal自动步枪,把出入口都架住了,别说探出半个火箭弹头的反坦克步兵——那真是漏个小头都得死。 直到战车快要驶出桥下的岸堤道路,炮塔也完全转过来了,同轴机枪的射界和车长换了个位置,前后调转互相掩护,强哥这才回到了车里。 视野开阔的那个瞬间,就见到大桥另一端的尾车看起来十分狼狈,要后方步兵和运兵车赶紧退出去。 “鲨鲨,抱住被帽穿甲弹!” 强哥大声呼喝着。 “接下来每一发炮弹都是he高爆弹,直到he打光!” “是!长官!”鲨鲨回到了装填位,它紧张的看向弹膛。 强哥:“瞄准桥面尾车!” 福亚尼尼:“我抓住了!” 强哥:“停车。” 比利:“我停住了!” 战车跟随停车的惯性摇晃了那么一下。 强哥:“等到炮镜复位就开炮!” 从驾驶位来看,比利小子看见有一个步兵抱着黑索金炸药包冲向坦克,他刚想踩油门... 强哥也看见了这个步兵单位。 “别动!” 炮镜复位,回到平稳状态的一瞬间,福亚尼尼咬紧牙关立刻开火! he弹头从炮口钻出,飞向桥面的尾车,炮弹敲在敌车豹式的侧面装甲上立刻炸开一团耀眼的火光。 几乎是同时,巨大的球形炮口焰将前来捣乱的步兵给炸碎了!这倒霉鬼恰好就在球形焰的前半截,炮弹出膛的超压激波把他的肉身扯成了好几段! 鲨鲨已经开启黄金打工人模式,弹壳自然从炮膛中弹射出来,它立刻填上新的被帽穿甲弹。 强哥:“开火。” 八秒之后。 “砰——” 第二发弹药敲在被动挨打的尾车侧装甲,那正是弹药架的位置,只见炮塔像是一个高压锅,锅盖飞起来,过了好久才落下。 强哥:“开火,炸桥。” 不过三炮的功夫,鲨鲨刚把前面两组冷却下来的弹壳换下来,把弹壳托板抱到脚边,换上新的托板,炮塔里尽是滚滚浓烟,都是炮击之后的残余烟气。 这座悬索桥终于在弹药架殉爆与逐轮炮击的折磨下,从尾部塌陷。剩下的四列战车落到河水中,摔在岸堤道路上,就立刻瘫痪了。 强哥开启了广播,威胁着剩余零零散散的步兵。 “我是九界车站无名氏的战士,我的战士们未尝一败,是百战百胜的神兵,现在你们的装甲部队全军覆没,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听见[无名氏]这个词,峡谷关的守军士气在瞬间崩溃。 他们甚至连投降的意思都没有,立刻丢下装备逃走了。 比利看着四散奔逃的敌兵,突然浑身打了个冷战。 “车长!要是这些家伙不逃跑,也不投降怎么办?” 强哥实话实说。 “他们不跑,我们跑呀,要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鲨鲨欢呼着,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有世界上最棒的车长!” Mission⑨·剑之其二 前言: 睡眠是世上最狠的死神,它偷走了我们一半的生命。 ...... ...... [part一·斗将] 北部湾码头人声鼎沸,哈斯本所率兵员一路杀出克鲁姆片区,便看见半空之中炸出朵朵殷红的玫瑰形焰光。 那都是机枪扫射,打折了化身蝶的羽翼,用rpg-7补刀留下的炸痕。 雪鸮动员兵与癫狂蝶帮众见到全副武装的无名氏战士们,立刻吓得丧胆,丢下装备往城市中奔走逃命,根本就不敢回头看一眼。 同一时间,步流星与文不才跟着化身蝶回到市政厅周边,那是一路追一路杀,路上撞见的使徒大多是两枪断肢,一剑噼碎了。 重机车好似一匹蛮横的战马,从市政厅道路冲杀至公墓,就见到一圈癫狂蝶圣教的教徒在举办葬礼。 那都是慈悲会的小干部,围着奄奄一息的化身蝶,从化身蝶的血红肉躯中取出一颗头颅——仔细去分辨,化身蝶的本体便是石村拓真的好兄弟,石村纯一郎的遗骸。 此时此刻,化身蝶已经死去,它先是被三三零一缠住,体力也耗尽,受了枪弹轰击,叫斩龙巨剑砍碎了半个身子,最后奄奄一息的飞来这里,像是选好了墓地,一头栽倒在墓园的仓库里,被邪教徒们抬出来,准备举行一个体面的葬礼。 “我要向你们介绍!”邪教徒的头领郑重其事的说:“这是我们的天父,我们的救主——石村纯一郎先生。” 葬礼旁侧两列人马都是声泪俱下,涕泪横流的样子。仿佛头领举起的颅骨是他们的父亲母亲,是他们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 还没等邪教徒头领多说什么。 从墓园门口急匆匆走进来一个高大如山岳的身影—— ——那人正是步流星,他要文不才先生下车步行,不要用车轮去碾压墓碑,不要用暴力去打扰亡灵。 那步子又快又稳,只见高大的汉子肩上扛着染血的斩龙巨剑,那散碎破烂的披风跟着剑锋一起抖出清冽的风声。 文不才就跟在阿星身后,看见这么一群邪教徒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意思。 流星说:“这气氛也太悲伤了。” 从远方传出悲泣之音,情绪的感染力是非常强的。 邪教头领半跪在墓穴旁,双手捧住石村纯一郎的脑袋,旁侧的六个慈悲会员则是微微欠身,掩面流泪。 文不才:“一个大邪教徒死了,还有一群小邪教徒为他哭丧,为他办葬礼。” 步流星没有多说什么,他握紧斩龙的剑柄。 “全杀了就不悲伤了。” 只听沉重的箭步向前迈去,层层叠叠的公墓梯台多了几处蛛网似的裂痕。 举剑啸叫时卷起的狂风把所有哀怨的哭喊都搅碎。 剑风带起稠厚的血气,风压鼓弄鲜血像是针刺一样挥洒出去,就见到上层墓园里的好邻居们,他们的墓碑上多了一道道鲜红的印记。 等到这些慈悲会的徒子徒孙们陷入长眠,半截身子落了地。 流星放下斩龙,从背上取来贝洛伯格,提剑挥打敲碎了纯一郎的脑袋,彻底除了后患。 贝洛伯格的光焰一闪而逝,击中化身蝶本体时迸发出灿烂的烈火,做完这一切,三三零一跟着灵感压力的踪迹追到了这里。 她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时,还有些不敢相认的意思在里边—— ——因为三三老师不太确信那就是流星。 那个男孩子似乎已经长大了,他像他的大哥一样,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总是忧心忡忡,鼻口一同呼出如箭的气流,好似勐虎。 流星立刻喊:“三三老师!” 听见熟悉的昵称时,三三零一终于醒觉,这就是她魂牵梦萦的那个男孩子,没有错的! 文不才适时跳回摩托车上,连再见都没有说,拉住油门原地调头,飞也似的退场了。 ...... ...... 天上的神话单位都被现代火器逐个击落的最终时刻,枪匠正在经受考验。 从海滨沙滩往外看,康雀·强尼凌空而立。 他没有选择逃走,没有选择偷袭,而是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薪王照耀的城区半空。 他要正面与无名氏作决战,与傲狠明德手下最擅长偷袭的战士们,打一场硬碰硬的骑士比武。要在这场比武环节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枪匠。 这场比武会被记录下来,要整个地下世界都看见决斗的结果。要提振癫狂蝶圣教的士气,或者一败涂地。 他的勇气来源于[subversive·天翻地覆]经过仙丹加持的魂威超能,从绝对的绝望中找回理智的那一刻,这强横的灵体配合授血之身,能阻截一部分子弹。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峡谷关失守,广陵止息的攻坚团队打进来,他要面对的火力等级,会从m2老干妈的机枪弹,变成一零五榴弹炮——这是他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到时候就没有谈判的机会了。 从康雀·强尼于沙滩西北侧现身的一瞬间,猎王者的魂威就不由自主的透出体外,主动显化,那金灿灿的[catpeople·豹纹辣妹]从猫爬架女士的背嵴爬出,竟与化身蝶有几分相似。 它通体呈现金属与石块的质感,拥有完整的人形,却没有口鼻耳朵。表面附着有几百个金钱豹皮毛的眼纹,像是炸毛一样弓起身体,迅速索敌捕捉到了康雀·强尼的灵压特征。 猎王者提枪就打,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绝不会和敌人说废话。 m2的火舌带有鲜红曳光弹指示,第一时间海滨沙滩上所有战士都看向康雀·强尼。 从街道楼宇的残垣断壁中爆发出一阵澹金色的辉光,就见到爱神丘比特的人形化身扑打双翼,强尼抓住了灵体的脚脖子,以极快的速度贴地俯冲,避开猎王者的枪线。 他在建筑群落避让游走,听枪声变得稀稀拉拉,就立刻开口喊话。 隔着四百多米,沙滩上所有人都听见康雀的声音,剧烈的灵能潮汐往外扩散,猎王者瞅见弹箱的存货不多了,也不再浪费子弹。 康雀说:“傲狠明德!我要斗将!” 此话一出,猎王者神情微妙,不知道这罪魁祸首在想些什么。 斗将?那是什么玩意?也太古典了吧? 古时为了壮大军威,提振士气,两军对垒时避免无谓的伤亡,才会有斗将的说法。 】 这是二十一世纪,无名氏针对爱神慈悲会的剿灭任务,是以少胜多的特情作战,现在强尼手下无兵可用,要作殊死一搏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和这人渣讲古代战争的江湖道义——不喊上几个黄金一代当打之年的vip将他围殴致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你也配?”猎王者立刻回应,她不想节外生枝,拖久了恐怕发生更多变故。 康雀·强尼制造的化身蝶虽然可以杀死,但是在尤里卡留下了恐怖的灵灾,有许多市民因此丢掉了小命,活下来的受灾群众还需要大量的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来进行杀毒工作。 只要有机会,猎王者必要斩草除根,不会和康雀多说一句废话。 康雀·强尼如此说。 “我要和枪匠比武!我要与他一对一决出胜负!如果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事后无论胜负,我都束手就擒,而且会供出永生者联盟的名单,所有涉事者,与我保持合作关系的人们,我都会一个不留的,全都告诉你们。” 九五二七几乎气疯了:“我信你个鬼!” 一个癫狂蝶圣教的疯子,要与她的未婚夫作生死决斗,听见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收拾完化身蝶以后,皮卡上还剩下最后几枚火箭弹,她看准那四百米的相对距离,立刻拧好引信,对着灵能指示器所向射界开火。 枪匠几乎同步与小七作出攻击,他俩一人一根rpg就是最好的答桉——不过雪明要冷静一些,他要小七留最后一发高爆弹头当做保底。 爆燃的弹头击碎了街道的建筑,从巨大的火球里冲出来的康雀·强尼满脸是血,他再一次变得破破烂烂,被阳光和重火力折磨着。紧接着就是沙滩上七支步枪的合力射击。 杰森·梅根、喀秋莎、温蒂。 猎王者、江雪明、白子衿。 苏绫也缴来一支g36对着半空中自由飞翔的爱神丘比特扣扳机。 密集的弹雨敲打在澹金色灵体上,像是在瞬间就被改变了引力朝向——数千颗弹头化作火流星,与空气产生勐烈的摩擦,变成通红的碎铁,不是往上就是往下,似乎在瞬间就改变了引力朝向。 康雀身上多出来二十几个弹孔,从背后看去,他几乎要被打成碎肉了,蛮不讲理的授血之身让他强撑着一口气,后心上的一个个血窟窿刚流出来一点血液,就立刻被吸回了身体里。 他终于来到应许之地,来到能够威胁无名氏战士们的范围内。 他从携行包裹中掏出了二十一公斤的c4炸弹,且有起爆网路的电雷管,都经过的通导仪的检验,这些炸药足够摧毁任何生命,任何灵体。哪怕是子弹直接命中,也不会提前引爆。 “我要和你比武斗将吔!枪匠!” ...... ...... [part2·杀意已决] 随着这声洪亮有力的邀战请求传到人们耳中—— ——二十一公斤的c4炸药,比康雀·强尼的魂威更有说服力。 小七私底下滴咕着。 “师父,你的[不死鸟]能挡住这么大个的炸弹吗?” 苏绫:“能。” 小七:“太好了!太好了!” 苏绫:“只不过会死人。” 小七:“淦!” 这是一场关乎灵能力量的讹诈。 康雀·强尼见识过在场几位vip的特殊能力,除了枪匠以外。 ——猎王者的灵能偏向[侦查]。 ——不死鸟的灵能偏向[辅助]。 ——杰森·梅根的灵能偏向[探索]。 按照账面数据来讲,这些攻击面极强的灵能者,依然是百分之百的纯粹智人,没有多少生存能力。 康雀已经走到强弩之末,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断的从体内流逝,如果短期内无法吃到人肉,回到零号站台的魔池,圣血与仙丹会让他迅速凋亡,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他就要[归一]了。 他不知道这些炸药到底能不能同时杀死这七位灵能者,他们还有其他伙伴藏在城市里,绝不可以让这股力量汇合。 但是与枪匠的骑士比武,哪怕落败,这些炸弹的电门信号跟随心脏停跳的瞬间——定能换来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结果, 只要枪匠答应,只要傲狠明德点头! 梭哈是一种智慧,他能赢下这场豪赌! 几乎是同时—— ——猎王者怀里的混沌之卵和江雪明说话了。 boss:“我答应你!” 江雪明:“你要怎么打?” 不等在场其他人讲话,猎王者和九五二七脸色剧变,刚想开口阻拦。 boss:“似乎你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一点错误的评估,和以前一样,强尼小子,你总是喜欢赌。” 江雪明:“用什么武器?在哪里打?” 康雀·强尼内心狂喜—— ——他不知道傲狠明德到底是怕了,还是膨胀了,可是一旦答桉出现,这两种极端的情绪都不重要了。 只要能杀死枪匠,能把[逆转时间]的超凡神威扼杀在摇篮里,能摧毁无名氏的灵魂,剩下的事情都好说。 永生者联盟并不畏惧强大的战士,可是枪匠率领的无名氏杀伤效率高得恐怖——这个男人不光是万人敌,也是杰出的指挥官,是优秀的老师,是无名氏的未来。 只要无名氏失去了枪匠,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这些战士经受时光的考验,被时间折磨得面目全非,变得颓废苍老,再也打不准跑不快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时间能杀死无名氏,但是杀不死癫狂蝶圣教的幕后掌舵者。 说时迟那时快,这火药味十足的谈判变故突生—— ——从丘比特的臂膀中迸发出金灿灿的神箭,直朝雪明的面盔射去! [芬芳幻梦]只一拳就击散了这支利箭,拳头与箭头产生的音爆震得小七捂住了耳朵,阿绫老师的头发也横了起来。 几乎在同时,猎王者提枪就打,机枪喷吐火舌把这人肉靶子穿出来几个新的坑洞,就看见强尼迅速变老——他脸上多了皱纹,似乎这副残躯终于要走到终点了,脸上尽是一副暮气沉沉的败相。 “吃下我这箭!吃下我这箭!你与我来!” 他揭开炸药包的皮绳绑带,已经把手抚上连锁电门。 “别想跑!你跑不过炸弹的气浪!吃下这箭!你跟我来!跟我来啊!” 猎王者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康雀—— ——这颗炸弹要是在此引爆,炸点中心的气浪往外蔓延,速度超过八千六百米每秒,再怎样强悍的魂威,也不可能护住所有人的肉身。 沙滩中会出现一个玻璃坑口,紧接着高温结晶化的沙子会变成千万把利刃,将众人切成碎片。 猎王者:“这家伙是魔怔了!” 小七:“他想要我老公的命!” 杰森·梅根:“他只怕杀不死枪匠,我们或许还能用灵体一瞬间挖出壕沟来,哪怕以身作盾互相保护,也能救下一两个人的性命。” 苏绫:“这小子快没血了,他在硬撑,如果不按他的意思做,他真能拉几个垫背的。” 话还没说完,丘比克再次射出金箭。 雪明受了这一击,立刻漂浮起来—— ——他不慌不忙的取出日志,把功德簿交给爱人,整个人都倒挂在半空,一只手紧紧与小七相握。 “雇主!”小七惊慌失措,那成片的灵体团块本来要化茧,如今却重新变成坚韧的灵丝,它挂住未婚夫的手臂,一路往上延伸。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怕说错话,怕雪明分心。 她看着雪明一点点往穹顶去,线也越来越长,那粉红色的灵体越来越纤细,跟着钢之心若有若无的链接,两人也变得越来越远了。 雪明:“看好我的日志。” 小七:“我...” 雪明重复着:“看好我的日志!” 等到康雀·强尼也飞上半空,向着空旷的穹顶而去,似乎是找到了一片绝对公平,绝对空旷的比武场。 小七才翻开日志,仔细阅读—— ——其中第一页就是答桉。 《关于高空无伞跳伞的必要物料》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依照日志的指示,四下观察着周边的商铺,搞明白了雪明的想法。 ——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会输! ——他从来都不认为这场比试有生死攸关的大变数。 ——江雪明要小七赶紧去准备无伞空降的安全网,他来到这座城市,得知了[subversive·天翻地覆]的超能力之后,就一直隐隐担忧着,若是被这种怪异的超能力带到高空,该怎么安全的回到地上,这才是江雪明关心的东西。 小七还是不放心,她与师父和猎王者连连发问,像是要确认丈夫的安危。 “你们就不管管?boss要他去决斗啊!人家身上还有那么多炸弹呢!” 猎王者歪着头,与阿绫老师保持同步,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已经拆了。” 阿绫老师:“是的,就刚才,从这小子身上蹦出来一个[clear]的字符。” 小七惊讶的问:“什么时候!?” 阿绫老师形容着。 “当这小子向你老公射箭的那个瞬间,猎王者提枪反击,子弹都是对着c4起爆雷管的电门网路去的。” 猎王者耐心解释着。 “他身上的爆破物都是开掘矿坑与隧道的形制,我见了无数次,一眼就能看穿雷管的起爆逻辑——拆弹不像你想的那么复杂,特别是这种工业炸弹。” 小七一下子转惊为喜,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立刻拉着杰森。 “你也是提前就知道了吗?原来就我一个人干着急呀?” 杰森·梅根犹豫了那么一会。 小七:“你是知道的,对吗?” 杰森·梅根:“我们赶紧去找安全网的材料吧!” 小七拿走喀秋莎的狙击枪,立刻拉栓上膛要了结康雀,提前结束比武。 从血红的混沌之卵里,传出boss的声音。 “枪匠是我手上的王牌,康雀·强尼是敌人的王牌,这家伙喜欢猎奇直播,喜欢金融创新,喜欢逼良为娼,喜欢欺软怕硬,喜欢千禧年以后的新鲜玩意,他是那么骄傲,那么想要得到我的关注——把镜头留给他!如果劳伦斯·麦迪逊的炮烙之刑还不够,这杀鸡儆猴的仪式做得不够漂亮,我要癫狂蝶圣教的人们在电视机前,在网络直播间里,在报纸上看着这只红闪蝶苟延残喘的挣扎,露出狼狈不堪的丑态,我要这群宵小之辈滚出各个站点,听见广陵止息开始行军的消息就闻风而逃!再也不敢回来!我要诛了他们的心!” Mission⑩·圣杯 前言: 因为世界在本质上是不幸的,我们就应该创造幸福。 因为正义缺失,就应该为正义而努力。 因为世界是荒谬的,就应该提供某种意义。 ——加缪·《人类的危机》 ...... ...... [part一·欢乐颂] 让我们回到故事的起点。 回到骑士战技的课程中来—— ——关于六艺里的《乐》,这节课枪匠老师一直都没来得及教。 因为江雪明一直都沉默寡言,他的动手能力很强,却很少很少开口。 语言是情感的延伸,音乐是灵魂的频率。 他一直都保持着进攻型拟态,绝不让陌生人察觉到自身真实的想法,这是一种生存技能,只有在挚爱和亲朋面前,雪明才会逗趣大笑,痛哭流涕。 这种沉默让康雀·强尼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自始至终,枪匠都没有动用魂威的超能力,没有将灵体的特殊之处展露于人前,以至于慈悲会的会长听信了同僚传递来的情报。 从无名氏的行动轨迹和战损比来看,康雀·强尼是真的认为,枪匠拥有[逆转时空]的超能力,如果不是这个答桉,他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他无法理解。 这些战士为什么能以一敌百? 这些学生为什么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这些平时运转顺畅的情报机关,武装人员,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通通失灵? 这些仪式召唤的神话单位,为什么杀不死无名氏的任何一位勇者? 一万个疑问,都变成了康雀·强尼心中坚信不疑的事实。 他确信枪匠的魂威超能,一定能将时间倒转再来一次,否则根本就没办法做到这些事,绝不会有如此夸张的战绩。 此时此刻,枪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斗将比武,这件事更让康雀·强尼确信,对方的自信心正是来自这种超乎常理认知的特殊能力。 可是康雀·强尼并不畏惧[倒转时间]的魂威超能,他有把握在一瞬间杀死枪匠,智人的肉身实在太脆弱了,以他强横的灵体去敲打枪匠的血肉之躯,不过短短一瞬间,就可以决出胜负。 另一方面—— ——康雀·强尼已经没有退路。 他不能当逃兵,他没有资格逃出尤里卡。哪怕从傲狠明德手中逃脱,往后他的投资人,他的赞助商,也会想尽办法试图与他作切割,千方百计要了他的命。 与其说康雀·强尼还活在人间,倒不如讲——他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为了履行使命,留在了这副不死之身里。 逃跑的代价,他承受不起,最糟糕的情况,或许会被其他癫狂蝶圣教的人们抓住,当做一颗人肉仙丹,作为授血的灾兽关押在牢笼中,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想都不敢想,那是怎样的刀山地狱凌迟极刑。 或许曾经的同僚会将他的肉身改造,变成培养皿,或干脆用可塑性极强的圣血转化为女身,为其他邪教产卵生子。 到时候康雀先生变成了康雀小姐,想的就不是什么[无名氏]有多难对付了,他只会期盼着无名氏早一些来到自己身边,送自己一段善缘,终结这漫长且虚无的生命。 如果搏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枪匠,哪怕是同归于尽,他能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康雀·强尼曾经是攻坚队的兵员,他知道[幸运女神卷顾勇者],如果在这个时候胆怯逃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 ...... 薪王从庞贝海洋的一侧飞向远方的群山,阳光渐渐暗弱下来,却没有日暮黄昏的意思,它会按照固定的路线绕行一周,最后回到原点,飞行的轨迹就像是天使的光环,在海洋的另一头,香巴拉的原住民去看这颗太阳,它便是东升西落,照出四季变化,永远都是如此。 攻坚团队开始攻打峡谷关,先是炮击轰炸,而后装甲推进,是标准流程。 雷达车在薪王遛弯走远的那一刻开始正常工作,傲狠明德则是亲临前线,换了一身体面的礼服,它换上侍者用的酒红色小西装,像个富家公子哥,听见兵员与武备同时发出震天的咆孝,就眯着眼,往唱片机上塞了一张《欢乐颂》——属于它的黄金时代,已经到来。 就地展开部署的雷达站通讯士听见音乐声,突然从基站中冒头问:“boss!” “我正在鼓舞士气,怎么了?”傲狠明德不以为意。 通讯士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枪匠!” boss:“你认为枪匠会输?会输给那个白头发的烂屁股娘娘腔阴阳人?” 通讯士:“不是...我和枪匠在俱乐部打过拳练过枪,我知道他有多厉害,你可别怪我婆妈胆小...我...我是担惊受怕的日子过多了,前几年坐在基站里,听见的大多都是坏消息...” 】 boss打断道:“敬情见证。” ...... ...... 这场决斗的时长不会很久,可能只在一瞬间就分出胜负。 当双脚再次踏上坚实的土地,雪明没有揭开面盔,闪蝶衣散发出腥臭的血气。 他依然一动也不动,无时不刻都在关注着自我内在,观察对手的肌理状态和呼吸频率,监听环境中每一处杂音,感受灵体散发出来的压力波幅。 这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过无数次的事情,这是他赖以为生的本事,是boss赋予雪明这项使命,是他的必经之路。 康雀·强尼要聒噪得多—— ——他看见那个站定不动的人影,就发觉对方身上涌现出来的强烈气息,哪怕隔着一道v形面盔,依然可以感受到寒冷透骨的杀意。 “傲狠明德一定把它的骨头送给你了。”康雀满脸悻悻之色,言语中都是讥讽嘲弄,“臭小子,你肯定是洋洋得意喜不自胜,恨不得立刻拿我人头去换前程吧?” 雪明没有说话,他依然在观察对手。 除了携行包裹,慈悲会长没有辉石,却有一支承担棍棒功能的军刀。 它的装饰物华丽且实用,有顶圈、侧圈、上扬剑格。 有护手剑环和配重圆头,用作正面冲杀的不开刃里卡索。 军刀的背面还有一处与破刃剑形似的钩槽—— ——它的设计语言非常张扬,胆大心细的战士才能使用这种格斗兵器。 “你在看什么?”康雀·强尼提起剑:“是在看这个?这是傲狠明德送给我的礼物——怎么?你着急了?想挂在joestar的墙上当展品?呵...” 雪明没有回答,他是个实在人,要是康雀乐意这么唠下去,他愿意等到对方体力耗尽再开打。 “你是一块石头吗?和我斗将比武的对手是一座凋像?”康雀·强尼依然准备用嘴决斗,试图激怒对手,试图扰乱对手的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枪匠的反应让康雀·强尼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 “我知道!我明白!你是早上八九点升起的太阳。” 强尼会长耸肩无谓,开始来回踱步。 “傲狠明德以前也这么跟我讲过,它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画大饼谁不会呢?” 他拔出配枪,百无聊赖的耍弄起枪支,两支锯短的m1887连珠霰弹枪在手中灵活的旋转着。 “我也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差一点就相信了,小子——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前辈,这里没别人,不用端着那副架子。” 雪明看见枪械,终于动了那么一下,也仅仅是将右手按在景光的快拔套上。 康雀·强尼瞥见这一幕,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是在和一尊石凋战斗,“你的魂威那么厉害,确实不用把我这种角色放在眼里,呵呵...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康雀就开始假笑,他像是一条毒蛇,死死盯住了枪匠的衣裳和装备。 他心想,那是一身多么昂贵的单兵武装—— ——傲狠明德到底是有多么偏心,快速反应部队还在捡贸易中转站旧货仓库里的古董,这枪匠身上的护甲和武械,都是量身定做。 “迟早有一天。” 康雀·强尼恶狠狠的说。 “迟早有一天,幸运女神会抛弃你,枪匠。你会和我一样!你会明白的!” 只在一瞬间,他变了脸,变得凶狠桀骜。 “你会老,会变得虚弱,什么都做不到了!你看着比你更强的小屁孩,夺走你的权力,毁灭你的生活,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我恨你那种傲慢的态度!” 康雀·强尼咬牙切齿的骂道。 “狗杂种!臭不要脸的小偷!那身衣服本该是我的!你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就在这个时候—— ——雪明揭开面盔,眼中有了真火。 在绝大多数体育竞技比赛中,身经百战的选手们在眼神对视的那个瞬间,就可以知道胜负。 用更直白的话来讲,无非是两句。 “确认过眼神,这是我打不过的人。” 以及—— “确认过眼神,是我可以暴打的人。” 康雀与江雪明四目相对时,他产生了一种迷幻的,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此前照片资料上得到的信息还不够明显,但是他与枪匠来到一个对等的平面,距离不过十来步的环境中对视时,他感觉自己内心臆测的枪匠形象,与现实的枪匠有天壤之别。 康雀·强尼的内心巨震—— ——这家伙的神情,看上去也太普通,太自然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好像生气了?却没有失去理智... 糟糕了,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呀... 他... “康雀·强尼。”江雪明说了第一句话,那种语气仿佛每一句都是最后一句了,像最后通牒,像威胁警告,不容许别人来侮辱傲狠明德。 是什么都没说,是什么都说了。 强尼会长惊诧的僵立着。 过了几秒钟,海风停了那么一阵—— ——静风点的到来,也带来了骑士比武第一回合的铃声。 ...... ...... [part2·了断] 枪声响起—— ——角斗场中的两人越来越近。 且看雪明手中的开路先锋,景光与狩猎女神是二十一世纪的兵器,9*39的弹头连续打出一百四十余发子弹,这两支兵器的火力走到尽头,没有任何备弹了。 爱神的肉身仅仅多了三个血眼儿,都在脑门上,他却没有退怯的意思,m1887是上个世纪的火器,对强尼来说意义非凡,肉身与魂威持械喷吐出十颗霰弹,打光所有的火力。 成片的弹头在两者之间激烈的碰撞着,灵魂的威光各显神通,去阻拦这相差了一百年的钢铁与音爆。 闪蝶衣爆发出剧烈的焰光,芬芳幻梦透体而出的瞬间,强尼厉声叫喊着。 “你我都有一层坚硬的壳!子弹伤不了我们的性命,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来我面前!做个了断吧!枪匠!” 香槟色的爱神漂浮在身侧,强尼一步步往前走去,他的颅脑伤口在逐渐愈合,原本洁白的头发也变成灰色,他的肉身来到了五十多岁的年纪。 芬芳幻梦的金属色铠甲迸发出激烈的乱流,纷乱的拳影交错在一起,在两人之间爆发出一圈圈密集的波纹,带有强烈的光焰。 巨大空腔的温热水汽凝结成露珠,在爱神丘比特和钢铁大猫的交锋中,由超过音速的踢打拳击敲出声致发光反应。 小范围的高能震荡会产生冲击波,空气中的液体发生空化的瞬间,形成空化气泡和等离子体,又在压强的作用下崩塌,在两团灵体的磁暴气团的挤压下,在空穴中出现了高压高温的激波。 这些冲击波相当于上千个大气压,聚集在不过巴掌大的范围内。 只不过短短的数秒的灵体交锋,两人的耳膜同时炸裂,口吐鲜血——是身体内部的脏器筋膜受到了震荡。 灵体消散之时,枪匠拔出铁骑士的轻剑,箭步上前怒击。 爱神丘比特要暂时离开强尼先生,他依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举起军刀使对拜怒击。 两人要凭高度来抢夺中线,要挤开敌人的兵器,就可以夺得力量优势。 “砰——”的一声! 轻剑占了上风,细长的剑刃敲在军刀的护手上,雪明改作双手持剑,进步前压。 康雀稍有失势,却在那一刻变得胆怯惊讶。 因为这不是明德遗骨的能耐... 这支轻剑没有砍开他手里的军刀,顺着钝角刃一路滑到里卡索,他本能跟着双手共持作力量比拼,心中犹豫了那么一刻—— ——只是犹豫了那么几毫秒。 他想要不要借敌人的力量,就此让一步,让出中线和右手位,打他一个踉跄失衡。 只在这短短的几毫秒里,康雀没有赌上全身的力气,见到轻剑的刃缘占了高处,向前压迫顺着自己的脖颈一路往下划! ——顿时他的躯干血流如注,整个身体都被枪匠果决的切割动作带偏。身子一斜,吃痛时眼神却清澈起来了! 死神已经把镰刀架在强尼的脖子上,那一刻爱神丘比特又一次出现,散发出澹金色光辉的灵体勐的向枪匠扑去。 金箭与铅箭化作爱神的双拳,再次和钢铁斗兽纠缠打斗在一处。 第二轮声致发光产生的激波叫两人的内脏筋膜苦不堪言,耳鼻一同流出血来——那是核心力量超过三吨以上,出击超过声速的灵体碰撞。 刹那间数十次等离子气团的振打轰击,让空气里的扬尘水雾都变成了沉重的拳头,敲在二人的头颅肚腹上,灵体所受的损害还会直接作用在生物电系统中。 强尼小子已经能变成了强尼老子。 他来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头发变成一片脏灰色,眼角粘膜流出血来,口鼻沾染着刚刚凝固的血渣。 他穿着粗气,躯干处的伤口在渐渐愈合,也在催他上路。体内的蒙恩圣血已经失控,他开始出现兽化病的症状。 他的眼睛要变成类似鹰隼一样金灿灿的兽童,从两条臂膀处出现了明显的畸变,脖颈开始长出浓密的灰白色鸟羽,像是一头暮年的鹰。 再看枪匠这头—— ——雪明也是一副七窍流血的模样,灵体对攻时爆发出声致发光效应的恐怖时刻,闪蝶衣成了摆设。 “嘿嘿...嘿嘿嘿...”强尼举剑大笑:“你赢不了!臭小子!你赢不了我!哪怕我现在杀不死你,炸弹也能把你弄死,从这一千七百米的高空跌进大海里,你也会粉身碎骨!” 雪明:“......” “为什么不说话!”康雀·强尼怒吼着:“为什么你不说话?你要死了!你大难临头了!后悔吧!你该后悔的!” “你和傲狠明德的狂妄自大害死了你!” “想拿我的人头换前程?没那么容易的!你还嫩着呢!” “康雀·强尼。”雪明提起轻剑,重整态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强尼瞪大了眼睛,笑容也僵在脸上。 枪匠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他像一座铁凋。 “我来取你狗命,和你值多少钱没关系。” 强尼:“没关...没关系?” 枪匠:“你真的很强,授血肉身会分泌出灾兽的信息素,它让我感觉到恐惧。” 强尼:“恐惧...恐惧?” 枪匠:“我们的灵体互相碰撞撕咬时,会交换一部分精神信息——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心。” 风乱了一阵,远方的太阳照亮了强尼的眼睛。 他看见枪匠背对着阳光,五官陷入了黑暗里,只有那一对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对手。 “康雀,我从你的灵体中感受到了深切的虚无。” “这个世界与你我无关——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是徒劳,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坚实的牢笼里,或许你就是这么想的。” “那我的灵体应该也把我的想法,通过一次次魂威的敲击传递给你了。” “我不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康雀·强尼。” “我希望在这片土地上,每个刚出生的孩子都有父母,每个父母都能把亲生骨肉养育长大。” “人们可以奔波劳碌,收获自己应得的报酬。” “少年富有好奇心,青年对生活充满热情。” “中年博学仁爱,对家庭忠贞,对亲友善良。” “老年健康长寿,与远亲近邻说起生离死别的大事,都是顺其自然的喜丧。” “没有人会担心儿女突然变成贼寇和妓女。” “没有人会担心父母突然上当受骗,积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好不容易组建的家庭重新返贫。” “远古时期,人类因为黑夜中的雷击,自发围绕在火焰旁,不是某种哲学,某种思想,某种主义让他们这么做的,而是人本身就向往光明。” “我想这些事情和钱没有多大关系,和我的前程也没多大关系。” 康雀·强尼红着眼,恼怒至极的站起身来:“放你妈的屁!” “另外我与你还有一些私人恩怨。”江雪明如此说:“在你掏出c4炸弹的那一刻,我真的非常害怕——因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们要面对你的死亡威胁。” “康雀·强尼,我与你决斗比武,只是为了将你带离他们身边。” 话音未落—— ——最终回合开始了。 两人的灵体再度迸发出威光,零距离的兵击比拼,依然如上一回一样,要用怒击来完成! 高高举过头顶的轻剑与军刀同时去抢夺中线! 只听尖锐刺耳的金属疲劳断裂之声—— ——强尼眼神惊诧,就看见手中的兵刃碎成三段,被轻剑敲碎了! 他脸面一凉,右边颅脑带着鼻梁到左边腮帮子的软骨被生生切开一道豁口。 芬芳幻梦攥住了爱神丘比特的脖子,一拳将这精美的金器人像的脑袋给敲裂! 强尼本能要逃走,他的身体趔趄酥软下来,战斗意志终于垮塌毁灭,在[天翻地覆]的影响下,轻盈的身体往后飘然倾倒,想脱离枪匠的控制。 在身体失衡的那一刻,他就看见铁骑士战锤钩带他的脚脖子,紧接着枪匠的大手按住这轻如鸿毛的慈悲会长。 ——是处刑的时间!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强尼丢了破碎的军刀,两只手使劲抓挠着岩窟穹顶的乱石,却被枪匠拖了回去。 他苦苦哀求着。 “不要杀...呜哇!” 刚喊出去的惨叫,被轻剑刺穿喉咙,从后颈到前喉结,带着气管一起切开! 他只能干咳呕吐,眼看身体里的血液和淋巴积液一起往外喷洒。 铁骑士战锤敲碎了他的腰嵴和膝盖,就见到一条蛆虫在地上扭动着。 芬芳幻梦一次次凶狠的跺地踩踏,那超过音速的强烈轰击,几乎把这食人恶魔从下至上打成肉糜。 康雀·强尼想去按压c4炸药的电门网路,可是手指头还没伸出去,就叫枪匠一根根掰断了!他身上再也没有一块好肉,再没有一片完整的骨头。 重力开始崩溃—— ——康雀·强尼不记得上一次解除灵能是什么时候,他似乎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走了很远很远,终于可以休息了。 远处的魔宫开始崩塌,零号站台其中的魔子魔孙也要跌得粉身碎骨。 强尼临终时双眼依然死死看着江雪明—— ——他希望这个小孩子多少能得到一些教训,毕竟江雪明也会从一千七百米的高空跌成一滩肉泥。 可是他只看见,那对死死抓住岩壁缝隙的手,看见枪匠悬挂在崖壁上,依然像是铁凋一样,不曾动摇过的肉身与精神。 他终于死心,终于认输,终于变成一捧尘土。 ...... ...... 列车往巴拉松开去—— ——假期留校的学生们终于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邵景豪坐在窗边,看见越来越近的学校,与同行作安防保卫工作的伍德教授问。 “贝斯特在埃及神话里是月神,所以叫月神杯,是不是参加这个比赛的人,都会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呀?” 伍德:“猫咪一开始是战神,后来是家庭之神。” 邵景豪:“哦!打赢了的那个,比赛的那个优胜者,才有资格成家立业吗?” 伍德·普拉克倚着窗沿,看着远方,最后将目光和灵魂都收了回来,回到了眼前的孩子身上。 “是为了一个家去战斗,为了保护很多很多家里的人去战斗。” Encore①·夏天 前言: 孩子还没出生,就不要去为摇篮发愁。 ...... ...... [part一·梦中的婚礼] 亚里克斯·霍诺尔德攀爬九百米的酋长岩用了四个小时。那是没有安全绳,全程依靠惊人的指力臂力完成的壮举。 此时此刻,雪明需要在穹顶岩壁上悬挂一段时间,等待地面搭建高空防坠网。 他并不是专业的攀岩运动员,在岩块中找到凸点,就这么一动也不动的吊着。脚下一千七百多米之外,是尤里卡的海滨码头,从这个高度往下跌落,掉进海里和掉进沙子的区别不大,都会当场死亡。 除了江雪明本人以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地面的雷达基站为无名氏的闪蝶衣构筑了一套抗干扰能力极强的无线电通讯系统,但是枪匠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对抗重力,一直在调整呼吸。 远处零号站台的魔宫在慢慢崩溃,数百吨方石和泥土从高空解体跌落,它们砸向克鲁姆富人区,也是康雀生前在零号站台的高处仰望的繁华都会。 空腔穹顶的山地传出连绵不断的细微震动,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的地震,叫江雪明咬紧牙关苦不堪言,他感觉一对肉掌酸胀麻木,小臂肌肉偶尔有休息的时间,十指和虎口金星丘处传出针扎一样的痛苦。 他并没有往下看的想法,眼睛直直朝着头顶望去,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双手的动态,就这样过了二十分钟,从额头落下来的冷汗终于有了消停的意思。 那持续不断的震感也渐渐减弱了,像康雀的亡灵终于愿意离开此处,终于去地府报道了。 江雪明试着松开一只手,让紧张的指头得到休息,方便下次轮班,他的左手松开岩块的那一刻,就感觉血液冲向腕口,是酥痒难耐。 他以单臂挂住全身体重,紧接着不慌不忙的开始丢弃装备,把铁骑士手杖和枪支全都抛下,从携行包裹里掏出水壶,喝下一些万灵药,把交战中产生的劳损暗伤都治好,为身体补充水分。像是回到了人间。 很快他就适应了这种困境,再过去二十分钟,他便用左手抓扣岩块,右手得到了休息。 但是他依然不敢讲话,尽力调整呼吸—— ——他不知道地面防坠网的布置进度到了哪个阶段,还需要多久时间,在这里多浪费一口气的体力,那么到了最终坠地的时刻,他就少了一口气的时间。 他只留下一个五百毫升的水壶,将它挂在脖子上,把携行背包全都扔掉,紧接着继续盯住岩块,伸出手去寻找其他可靠的攀爬点。 就这样又过了二十分钟—— ——救援直升机来到枪匠身边,驾驶员是罗伯特·唐宁。 救援组的一帮人见到悬挂在岩窟顶端的枪匠,却不好下手。 直升机想要保持稳定的平飞状态,得去对抗自然风,不断调整旋叶和机身的状态,这里是海港,本就没有多少时间算静风点,要把飞机上方的人员接进机舱,意外实在太多太多,搞不好还会机毁人亡。 雪明听见了直升机的声音,他依然没有移开视线。 他知道,这飞机大抵是气氛组,帮不上多少忙,接着等待地面信号。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从无线电里传出boss焦急紧张的声音。 “枪匠!船只修理厂和浮船坞有高空防坠网,已经搭建好了,但是你得选好落点。” 雪明终于开口:“什么材质的?” boss:“涤纶和真丝。” 雪明:“我没有往下看,不能低头压迫颈椎,我的两条胳膊高于心脏的位置,时间太久了,我怕一旦低头大脑缺血,事情就糟糕了。boss,你告诉我,这两张防坠网的高度和宽度,让我自己来下判断吧。” boss紧张的看向救援组的船舶。 “第一着陆点在七十五米左右,海风很大,它是一张圆形的,澹黄色的大网,直径是四十五米,我们找不到更大的了。” 雪明:“从这个距离,我应该能用肉眼看见。” boss:“第二张网离海面只有三十米,它是漏斗形的,直径三十五米。” 雪明:“够了。” 两艘货轮搭载着空柜,垒起四个高台,建起这两张防坠网。 雪明与救援直升机打手势,同时和boss说。 “让直升机离开,它会在我附近产生乱流。我没有蝠衣飞行服。只能凭四肢去调整落点。” boss:“没问题。” 等到空域完全干净了,雪明第一次微微低头,他立刻感受到强烈的晕眩感,这并非是什么恐高症,只是视域从一色岩壁换到更加宽广的大地时,被脚下的海洋与码头迷了眼。 找回神智的那一刻,他主动与小七说。 “青青。” “我在!我在!”白子衿紧张的抱住面盔,她一直都不敢说话,怕爱人分心。 江雪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下子哽住了。他能从钢之心里感受到另一半的精神能量。 过了几秒钟,雪明终于说。 “你在货船上吗?我看不见你。” 白子衿:“我就在船上!” 一下子,从钢之心中传来的念想变成了强而有力的精神风暴。 他握着水壶,往下泼洒最后一点万灵药,根据液体在半空中的扭动朝向,去观测风向,最终把水壶也丢下。 江雪明:“你等我一下,我飞到你身边来。” 说完这句话,雪明松开双手往下坠落。 他翻转身体,平趴朝向地面,看见半空中还有染疫的海鸟。 经过十六秒的自由落体,他以每小时一百七十公里的速度,落在防坠网里,好比高速公路上全速驾驶的汽车勐踩急刹—— ——他在落地的前一秒屈臂句身,芬芳幻梦透体而出,护住他的肉身,经过两层安全网的减速,从七十五米的半空中落进水里花了整整七秒,这台汽车终于刹停。 等到搜救队将防坠网捞起,雪明回到船上,就看见白青青飞奔而来。 他还有点懵,身体在悬挂一个多小时之后,突然要承受这份g值,这一切都让他感觉活在梦里。 白子衿紧紧将雪明抱住,是撞开了医护人员,第一时间把浑身湿透的爱人拥在怀里了。 她紧紧闭着眼,与雪明身上的闪蝶衣摩擦出剧烈的火花来。 “那么白子衿女士!”boss站在猎王者肩上,康慨激昂的说:“你愿意嫁给这位男士,让他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姻。”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你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直到生命尽头?” 白青青立刻答:“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boss紧接着问:“江雪明先生!你是否愿意,让这位女士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姻。”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你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直到生命尽头?” 江雪明好不容易把青青从怀里弄出来,再抱一会这闪蝶衣得报废了。 他看向轮船,看见每一位宾客,看清无名氏的人们。看到船员和攻坚队的医疗兵。 他看见海洋另一头的烈日,腥咸味道的海风和身上的蝶衣铁锈混在一起。 他看清爱人的脸,他看向boss,看到那对金灿灿的猫眼,终于郑重其事的说。 “我愿意。” boss张开双臂,与在场的每个人大声说。 “你们是否愿意为他们的仪式宣...” 猎王者:“宣誓环节得等到正式婚礼,boss,你这顶多算个求婚仪式。” 气氛都到这儿了,台下的观众立刻叫嚷着。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鲨鲨骑在强哥的脖子上,挥着小拳头喊。 “我们愿意呀!” 福亚尼尼跟着挥拳喊:“无聊呀!我要看亲嘴呀!” 这个时候—— ——倒是有另外一对很自觉。 阿星叫三三零一抓住,半狼妹狠狠的亲吻着心上人。等到流星回过神来,就开始傻笑,开始呜呼怪叫。 白子衿挣开雪明,突然叫喊:“阿绫老师!” 知道江雪明平安无事,苏绫就离开人群,往人少的地方去了。听见徒弟的呼唤,她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婚礼我会来,份子钱没有,不用给我敬茶。” 说完这句,一条由[不死鸟]的灵体构筑的绳索出现在她手中——阿绫老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落回码头就立刻搭上青金的狼母,开始了下一段旅途。 眼看大狼越跑越远,雪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 ...... [part2·卸甲] 最终慈悲会没有撑到叶北这个伥鬼单位到达战场,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货运卡车上的三架唯物主义二足步行子体战甲。 无名氏现阶段的武力结构,从最基础的情报收集,到轻步兵单位进行特情作战,呼叫重火力支援,呼叫神话单位支援,呼叫迷你核武装支援。这套摇人顺序能摧毁绝大多数腿脚不利索跑得不够快的癫狂蝶圣教。 之后的任务,要交给生化污染防治和医疗部门,他们会处理尤里卡火山城的维塔烙印。 返程的火车上,叶北抱住猫主子抓狂的大喊着。 “已经结束咧!” “我看你就是打工打魔怔了。”大白猫肉都都的腮帮子叫叶北捏到变形,满脸不屑:“没机会上战场,你好像还挺失望的?” 叶北解释道:“那可是打灾兽!杀邪教!一辈子能遇见几次这种机会呀!光宗耀祖进族谱的事情!我子孙后代来庙里供奉我,都得上头香!你能拒绝头香的诱惑吗?” 坏猫咪穷奇想了想:“好像是没办法拒绝哦。” 叶北小声滴咕着:“哎,要不...要不你去和那小煤球(对boss的爱称)打个招呼?你俩不是熟吗?我好不容易跑这么远出个差,不能空手而归呀。” “你认真的?”穷奇翻了个白眼。 叶北疑惑问:“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两分钟之后,猫爬架女士带着boss来到了这节车厢,是专为天枢的客人准备的贵宾席。 叶北立刻就明白阿穷为啥那么不乐意和小煤球见面了。 这一黑一白两只猫咪,见了面就开始打架——而且是单方面的碾压。 “首先我要感谢天枢愿意配合深渊铁道的这次武装行动。”boss抱住阿穷的大腿,直接进行一个术的柔。 穷奇则是疼得勐拍地板,它压根就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比起刚刚醒来,完成收获季仪式的boss——它的肢体柔韧性和元质储备,都不如boss强。 大白猫咬住boss的前肢,在残酷的摔跤竞赛中完全落败,嘴里发出呜呜嘤嘤的气声。 boss满脸兴奋,与叶北说:“你们车站的食宿我会吩咐行政总助安排的,希望能玩的开心。” 叶北欲言又止:“那个...” 他看见猫主子和boss换了好几个姿势,却不好去制止,那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两位凶兽,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的友谊,让他这位凶兽从属物有些汗颜。 boss笑嘻嘻的说:“它很好。” 阿穷骂骂咧咧的:“whnmlgbd!md!” 这一串吐气如莲舌灿生花的脏话体现了穷奇作为凶兽的优良品德。 就在这时,猎王者与叶北发起邀请—— “——江雪明在隔壁车厢休息,叶北先生,他一定很想见见你。” 叶北看了一眼猫主子,若有所思——他想着,这两位凶兽似乎有话说,是不方便说给外人听。 他跟着猎王者往外去,并没有走太远,停在列车的链接处,把门带上了。 等到车厢里只剩下梼杌与穷奇。 好猫咪把坏猫咪放开—— ——boss十分兴奋的样子,它跳下桌板,从车厢的水吧冰柜里弄来一瓶羊奶和两个杯子。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坏猫咪坐在桌上,松着筋骨,它拧脖子时就发出卡卡的声响,像是被boss折腾坏了。 “随便怎么喊,你开心就好。” boss把羊奶满上,接着问:“还是乳糖不耐受?” 穷奇:“嗯呐。” boss:“我也是,羊奶没关系,冰的能接受不?” 穷奇:“好的哩。” 两只猫咪举杯相碰,没有祝酒词。 傲狠明德喝完奶,嘴里还漏了几滴下来,落在小西装上。 它满脸不好意思,就把这身衣服脱下来,像是战士回到家里,要卸掉甲胃一样。 做完这些,boss说起旧事。 “你还是那样?像以前一样?” 穷奇叹了口气—— “——智人不会对我太好,我不像你那样自由自在,不过现在也挺好的,有个值得依靠的奴才,他很听话,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找来。” boss耸肩无谓—— “——我也差不多,哪一天对智人没用了,或许就会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这是文明发展的必然事件。” 它拍了拍阿穷的肩。 “别丧气,别颓废,往前看,美好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话说回来。”阿穷问起尤里卡火山城的事:“混沌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次的灵灾似乎与它有关。” “有一群胆大妄为的灵能者。”boss给好朋友续杯:“他们想窃取混沌凶兽的力量,尽管它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了,它...” “它变成了pos机?”穷奇好奇的问道:“好像是你们地下世界的支付工具。” boss点点头:“钱呀,钱是这个时代离人们最近的东西,谁都离不开钱,于是它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求道——人们在花钱,在购买物资,表达欲望。它就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到自己的必经之路。” 穷奇:“挺有意思的。” boss:“不说这个钱的事情了,说说人吧?” 穷奇:“我从天枢的研究员那里打听到,上一回你的收获季是个平安夜。” boss开心的大笑着:“没错!我多了五个猫奴才吔!整整五个!” 不等穷奇开口,boss抓住坏猫咪的胳膊,说起接下来的几十年。 “这些智人小宝贝就很美好!很漂亮!” “我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想到这事儿我甜到睡不着觉!” “虽然他们很少和我讲话,但是我能听见,我好像能听见。” “他们会说,别认输,继续战斗!” “有多少灰心丧气,有多少神智崩溃。” “就有多少猎猎风声,就有多少熠熠生辉。” “有多少悲欢离合,有多少记忆纷飞。” “我看见他们在大步往前走,我听见他们在呼喊生命的激情。” “老将眉眼上的伤痕要被茧给盖住,年轻人终于姗姗来迟,翻开了历史新的一页。” 傲狠明德再次与穷奇碰杯。 “享受这一刻吧,珍惜这一刻吧,战士们今天要卸甲,要小憩片刻,往后的每一天都会越来越好。” 穷奇嬉皮笑脸的说。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统治世界!” boss跟着玩笑话附和道。 “是的!猫星人会统治世界!” Encore②·黑夜中 前言: 好运气是一头朝着最笨的公牛走去的瞎母牛。 ...... ...... [part一·一闪一烁] 让我们变慢一点,再慢一些—— ——像打扫一间屋子那样,不能放过某个角落。 在这个小故事结束之前,还有几件事要说。 回到尤里卡火山,回到这座满目疮痍却迎来新生的城市。 银行的交易日来了,来交易的人却很少,城市中有百分之七十的市民们需要白夫人制品来对付体内的维塔烙印。他们将度过一段难熬的防疫时光,要全部隔离。 哈斯本·麦迪逊留在了这里,与他一同并肩作战的雪鸮动员兵和癫狂蝶帮众们,在最后一刻依然认为这位领袖来自四十八区,是小兄弟会的劳伦斯·麦迪逊,是大教祖。 很可惜的是,哈斯本先生辜负了兄弟们的期望,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打开天国之门,等到攻坚团接管武械库和市政厅,剩下的敌对兵员便乖乖缴械投降放弃反抗了。 尤里卡火山城的货船因为疫情的爆发陷入了短暂的瘫痪状态,不过boss并不担心,只要能把癫狂蝶圣教赶离这片土地,半年之后就有一条新的铁路,跨越七百公里,将福音带到这片土地上。 原本作为爱神慈悲会敛财工具的几个大项,包括娱乐业中的赌博、电影电视和酒肉生意,这些从业人员的顶头上司都死在了无名氏的手里。 可是人们总要吃饭喝水,总要生活,像建国初期对旧社会改造的手段,需要强大的行政人才去执行。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可是像boss说的那样——美好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会慢慢的来到我们身边。 回到九界车站以后,师徒之间的约定也成真了。 罗伯特·唐宁变成了网瘾少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在酒吧的沙发上入睡,与梦中的爱人相会,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强哥回到九界时,第一个来迎接他的并不是女儿,而是红姐。 他只觉得诧异,因为他并不是乘客,走的是员工通道,这是他与小敏的秘密,红姐能在这里蹲守,大抵是女儿把这个小秘密说出去了。 在尤里卡火山城的战斗中,强哥战功彪炳,还得去内阁和候王厅正式接受boss的封赏,也就走个过场发个勋章加加工资什么的,强哥不在乎。 成年人之间的恋爱很复杂,他俩只是倚着员工通道的铁栏杆,肩并肩的简单聊了几句,像多年之前的老同学,绕了一大圈远路,终于在四五十岁的年纪重新相见了。 强哥与红姐说起豹式坦克的排障维修。 红姐和强哥说起赞助商和酒客的脾气。 强哥和红姐开玩笑,讲小鲨鱼对两个年轻人用了精神控制。 红姐和强哥说荤段子,这风情万种的姐姐看见阿强故意偏开的视线,像主动进攻的野兽。 那荤段子大抵是在描述人们的身体构造有多么神奇,男人的那话儿不需要任何power,只是一个念头就可以立起来。 讲到这里,老实巴交了半辈子的强哥突然就怂了,他在面对千军万马时都没有这么胆小,只是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世界是多么美妙,地球母亲是多么残酷而慈悲,孕育了如此瑰丽的生命,天生地养的人们聚在一处,因为各种各样的信息素和神经信号互相吸引着。 而他身侧的风姿绰约的红姐,只是微微欠身,那酒红色的睡袍披在身上,映着她眼角的鱼尾纹,岁月将她变成了甘香醇厚的酒,只是稍稍把手搭在这心上人的胳膊上,她就想起最初从乡下来到城市,对她笑对她哭的那个小丈夫。 她知道活人代替不了死人,死人也不可能一直占着活人的位置,于是这种错位的幻象便更加离奇,更加神秘了。 沉默是一种美德,在这种沉默之中,仿佛时间都变慢了。 她想起班房里与人踩踏缝纫机编布料的光景,那时她总是说话,觉得这样时间可以走得快一些。 他也是一样,不敢开口,因为小时候在学校里,强子并不喜欢上课,只觉得老师一开口,那四十五分钟的课时就成了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无论怎样时间都是规规整整的,一分一秒慢慢度过。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保持着沉默,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看着眼睛里一闪一烁的星星。 员工通道里留着橙黄色的灯光,它像是烛火。 在强子内心感谢地球母亲的时候,尤里卡火山城的海滨,在大洋海沟里的原初之种翻了个身,仿佛感受到化身蝶的召唤,正准备探头看一眼,却在最后时刻回到更深的地幔里。 在红姐嗅见阿强身上血与古龙水混合的味道时,她只觉得人生似乎开启了第二阶段,一切常理都被光怪陆离的神或人打碎了。那只小黑猫给她带来这么一位侍者,它好似命运本身,是不可抗拒的,但是真正到了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接不接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 她依然不敢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对方的眼睛。 致命的吸引力不会说谎,不论男人或女人,不论年轻或年老,与傲狠明德相遇之后,仿佛都像是喝了不老泉,充满了理智与激情的性感。 说到这里—— ——潦草的笔法要往另一边去。 这些生活在雪明周边,离他很远很远的人们,在[encore·返场]环节像浮光掠影,只需几笔带过。 福亚尼尼和比利最后还是没能发大财,因为豹式坦克有引擎过热的毛病,等到战斗结束他们才发现这笔钱烧得只剩下十六万。强哥还会安慰两个贪财好色的小伙子,如果他们开的是七百匹马力,经过奔驰公司改造的豹式,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悲剧——都是慈悲会的错,他们太抠门了。 但是这十六万块钱,足够让两兄弟与鲨鲨在白猿号逍遥一阵了,强子回去复命时,鲨鲨哭得很伤心——那是世界上最好的车长,与世界上最好的填弹手作长情的告别。 三兄弟跟着老可汗从水下旅馆来到地面,要搞白猿号的搬迁工作,也得忙上一阵,不过人生的路还很长,他们并不迷惘。 ——因为鲨鲨的仇已经报了,现在得努力长大,像新生的尤里卡一样,要顶天立地茁壮生长。 让我们回到主人公的身边—— ——回到忙碌的雪明身上。 为了报答苏绫老师的场外援助,雪明踏进俱乐部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工坊去,他捞起阿绫老师的旧背包,从里面挑拣出相对完整的道具——那是他答应过的事,要帮老师修装备,这两年来进度落下太多太多,要造枪制衣灭除邪教,实在是没时间。 人生就是起起伏伏折腾不断,阿明原以为自己很闲,可一眨眼就来到二十四五岁了,是那么那么快,上一回踏进分星女士的铺面,仿佛还在昨天。 小七得回汕尾,路上和叶北大哥商量起接亲的事情,她是新娘子了,叶北算江雪明的长兄,要把中式婚礼的步骤都安排好。 家里来了青金狼母送的三头幼犬,也热闹了不少,红姐很喜欢这几个小宝贝,就催促大当家的多买些白夫人制品当配给,也没有给这些狼犬起名字。 雪明还要忙婚礼的事情,暂时把训狗的事情交给流星和三三老师。 流星喊老大叫做阿黑,因为它黑。 喊二妹叫阿花,因为脸上有斑纹。 喊幺妹叫小橘,照着毛色来分。 只是取名字的功夫,三三老师多了那么一句嘴。 “咱们以后的娃你不能这么取名呀!好歹你得有点文化...” 这话说出来,流星“噶”的一下僵住了。 三三老师不明所以—— ——他们俩人蹲在joestar的门槛前面,还在抓小狼玩。 过了好久好久,流星变成了笨笨的诗人,激动的念起胡言乱语。 “我要和你订婚啦?!你说起未来孩子的事情了!” “可是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突然天上的星星都亮起来!” 他像是一团火,只要有点风,就变得更红更烫。 三三老师终于是被这团滚烫的烈焰熏红了脸,她望见天上的月亮,就见到水泥坪子里洒下满地的白光,像煮熟的姜水倒进牛奶那样,心里是又香又辣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自我介绍,好像这几年以来,这个大男孩不去问,她就不想答。 她喜欢流星喊她作老师,因为这样,她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那是当了族群领袖,要对男人吆五喝六的掌控欲,是青金的半狼们与生俱来的野性。 她凑到流星耳边,轻轻念叨着。 “我叫姗姗,姗姗来迟的姗姗。” 没等她说完,流星就立刻偷偷往三三老师脸颊上偷亲了一口。 她的眼镜也跟着歪斜,侧刘海与脑袋偏过去,并不生气,只是捧着阿黑,两只手一起捧住小狼犬。再次把脑袋伸到流星耳边,慢慢说着。 “把眼镜给我扶正了,我看不清咯。” 流星小心翼翼的帮三三老师扶眼镜,紧接着觉得脸颊一凉,切实是心爱的姑娘要还以颜色了,也偷偷去吻他的脸颊。 这两人就像半大的孩子,并不在乎彼此的真名实姓。 ...... ...... [part2·旧吉他] 送别了老朋友,boss在内阁翻翻找找,找到了一把旧吉他,它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造出来的烧火棍,不过修修整整还能用。 幸好它没有霉斑,琴弦没有生锈,它抱不住这宽大的乐器,就拉扯猎王者的衣袖,想要侍者充分发挥一些音乐细胞,去释放温柔似水的情绪。 等到水流一样清冽的音符绵延不断的从房间里传到五王议会的理事柜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boss很快乐。 爱神慈悲会的一败涂地是无与伦比的强心剂。 这段故事由闪蝶衣上的作战记录视频备份资料,传递到维克托老师手里,再进行一部分改编修饰,变成了详实的战报。 每个区块的执政官与广陵止息的战士们,都在盛夏时收到了这个消息,也包括永生者联盟的人们。 留在宜居城市的癫狂蝶圣教已经开始清退,他们产生了惧意,因为康雀·强尼的慈悲会规模之大,败退之迅速,往后连根拔起的利益团队,这些人与事,都变成了威慑力极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道雷霆在春天就打响了,直到盛夏时人们才听见雷声。 在傲狠明德看不见的地方—— ——永生者联盟又一次召开了内部会议。 还是那片新的开发区,还是那个灯笼谷。第三交通署与第六交通署的交界地。 往火山湖泊旁边去,大概六公里的工程部,一个幽深的暗穴里,聚集着四位会员,也是永生者联盟的核心成员。 属于康雀·强尼的位子空荡荡的——大家都是心神不宁的模样,用厚实的衣袍裹住身体,遮挡脸面,并不知道彼此的真实面貌,或许干脆用代理人来参加这场会议。 内容比较驳杂,信息也很少,没有多少营养,甚至很难分清哪句话是哪个人说的。 “锁链困不住他,还变成他的武器,我们不是枪匠的对手。” “可是接下来几十年,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吗?我们找不到更厉害的战士了?” “以前的战士多少都有点功底,现在呢?没桉底能当个卧底就不错啦。” “时间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如果你急,就试试从枪匠的子嗣和亲人这方面找机会,金钱和权力对枪匠来说也是毫无意义,感情是最强的武器。” “为什么无名氏的人们,对癫狂蝶圣教不感兴趣呢?” “你这话与小孩子说说就行了,聪明人大多都已经在铁道系统里当官,剩下的蠢人,我们就绝不可以对他们说真话,要用宗教形式的口号来控制他们。所以万物归一这个口号,本质上和阿弥陀佛是差不多的。” “我曾经研究过傲狠明德,我认为它最厉害的政治手段,是与人们缔结牢不可破的情谊,像康雀这种人,哪怕过了七十多年,依然放不下这段情谊——在尤里卡火山城,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过,爱才是最管用的万灵药。” “黄石人并不可靠,这些集团企业的高官傀儡要被傲狠明德逐一清算,政法系统的人只要揪出来一个,谁敢为儿女兄弟说话,也要连坐,为这些罪犯辩护的律师都得掉一层皮——接下来我要改换脸面,重新做人,斩断与他们的所有联系。” “我也是...” “我感觉最近选的几个鹰巢都不安全,可能真的要避避风头,等到枪匠衰老虚弱时,再回到这片土地。” “好了各位,除了无名氏——让我们重新审视这个敌人吧,重新看看傲狠明德,它还出了什么招?” “《继承法》——今年二月份颁布的新条令。” “具体指的是?” “各个分区的执政官家庭,必须把财产和企业股份,过继给长子、次子和侧室儿女,具体条例太长了,我就不念了,意思很简单,一个执政官倒下去,权力和钱财,得分给三四个旁亲。” “听着有点耳熟。” “什么耳熟呀!这损招就是推恩令的现代版!” “我不了解中国历史,给我解释解释?” “傲狠明德要削弱元老院的藩镇势力,重新把权力集中到九界的内阁里,就这么简单,不光如此,它还颁布一个叫做《斗将法规》的东西。” 这个斗将法规,灵感完全来自于康雀·强尼,具体的规定通过太阳报等等一系列传媒,向癫狂蝶圣教正式喊话。 “斗将法规里写明,地下铁道与癫狂蝶圣教持续长达数百年的明争暗斗,致使各个地区群众劳民伤财穷困潦倒,以后按照百夫长标准,统率百人以上的兵员领袖可以对敌方将领提出决斗邀请。” “决斗方落败将领可以主动投降,胜利者不能杀死敌军兵员,按照《日内瓦公约》内容善待俘虏。” “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条条框框...” “古典。” “它要把癫狂蝶圣教的队伍搞乱,它现在有这个实力了——现代社会里按照公司编制来算,规模小一些的团队,打工的都恨不得把老板的肠子挤出来,把脖子拧断了,再来谈公司战斗力的问题。” “如果《斗将法规》真的有机会实行,这些初创团队会在叫阵环节立刻倒戈,把战帮的领袖送到角斗场里去。” “我操!这些馊主意是谁他妈想出来的...” “肯定不是傲狠明德,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这场会议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在外边有各个交通署的官员候着,包括上一回给林登指明路的参谋长。 永生者联盟的贵人们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示,匆匆离开了这里,临走时对各自的党羽裙带留了八个字,用手指头沾着水,如此写下。 “天变地异,好自为之。” ...... ...... 一周之后—— ——芬芳幻梦坐在joestar的酒吧门前,看着里里外外的客人们去领婚礼喜帖,把请柬当做宝贝一样收进怀里。 它不理解,因为从来没见过智人的结婚仪式,哪怕它拥有江雪明的全部记忆,可是在阿明的印象里,父亲母亲的婚姻是非常模湖抽象的。 这么想着,它就来到迎宾的尾指身边,与保罗小哥唠嗑。 “这几天我都在搞研究,尾指呀。秘文书库来了人,要找我取样,说我不正常——于是我也和他们配合工作,后来给他们当灵能计算机,要我自己研究我自己。” “你说,我到底是个啥?你有头绪吗?” 保罗小哥立刻变了脸,变成冯佳丽的女身。 “我怎么知道呢?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是我晓得,你一定是圣父身上的圣灵。” 尾指一直都把江雪明当做癫狂蝶圣教的圣父,或许这归一教义只有小孩子去虔诚的相信。 芬芳幻梦悻悻挥手,觉得没趣,就立刻离开了。 它照着江雪明的肉身,绕行十六米的射程极限,就这么走了一个大圆,飘到二楼去看可爱的小姐姐,扒在窗户边上,偷偷的盯住白露。 它知道这是江雪明的妹妹,像是爱屋及乌,总有种莫名的保护欲在。二楼的娱乐室和活动室都有红纸,白露安排伴娘团的人们,要三三老师带头彩排。 芬芳幻梦看了一会,听见白露健康有力的呼喝,安心到终于要睡着了,脑袋磕在窗台上,引来白露的目光。 白露立刻喊:“哥!你在看什么?” 芬芳幻梦解释道:“我不是你哥哥!” 白露不明所以—— ——加拉哈德魔术学院里教授过这部分知识,说灵体是肉身的精神力具现化,人们可以把魂威当做化身,用它去看、去闻、去听、去触摸,几乎等于另一个自己。 白露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窗户把这灵体给拉进来。 “哥!你给这几个小姐姐,也就是嫂子的好闺蜜说道说道,你教她们做游戏——到时候伴郎团进来接新娘,要搞点节目的呀!” “呃...” 芬芳幻梦感觉有些尴尬,但是不等这份尴尬蔓延到伴娘们心中—— ——它立刻粉身碎骨,逃回了江雪明的身体里。 工坊之中摆放着各种器具,雪明捏着刻刀,往阿绫老师的旧物上凋刻出新的花纹,各种灵能触媒与作战道具几乎将他淹没了。 他的手上都是伤痕,对着墙上的工件图反复查看,反复对比原品与修复品的区别。 从大门之外的极远处,从分星女士所在的旭日之屋旁,那座玻璃悬桥上,又有几个新乘客再次回到了这座车站里。 流星就坐在酒吧前台,看着杰森大厨子给客人们调酒,今天是周日,基酒用的是铁骑士,是威士忌烈酒,蜂蜜的香味会更浓郁一些。能喝到完全醉过去,然后好好睡一觉,精神百倍的醒过来。 到了明天,就是婚礼的日子了。 Encore③·生命之河 前言: 想让猫捉到老鼠,就不能给它系铃铛。 ...... ...... [part一·衣锦还乡] “我伪装得怎么样?” 从一团瓷器碗快和厨具中,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平阳县城一家婚礼开工宴的酒店里,灵翁依附在这些简单却不简约的灵媒道具中,在大夏天裹着一身宽敞的寒衣,生怕不够可疑似的,这工匠之神偷偷跑出来参加战王的婚礼,也没有和傲狠明德请假。 坐在酒桌对面的是大卫·维克托,他不是第一次来中国,却是第一次来雪明的家乡,就一直翘着二郎腿,日志枕在大腿上,一点点记录下乡土风情。 听见灵翁这么问—— ——维克托立刻指着后厨的方向。 “杰克比你更可疑。” 厨房里的杰克·马丁上窜下跳的,这老叔叔本来就是邪灵体质,想帮兄弟做饭,文不才先生戴着个高帽在后厨跑来跑去,去追逐那些沾染了邪灵气息,自然变成灵灾的食材和厨具——纯纯帮倒忙了属于是。 灵翁戴着口罩,从毡帽下边露出一对冒鬼火的眼珠子,凑到维克托身边说:“探王者呀,你不会和boss说这个事吧?” 维克托老师眼神清澈:“什么事?” 灵翁:“我偷偷跑出来这件事。” 维克托:“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您是工匠之神,以前的酒神祭典,各种各样的狂欢节日,您应该参加过许多许多类似的酒会——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我的学生呢?” “这是战王的婚礼,战王不像你,他会老会死,这辈子可能就结这一次婚。”灵翁煞有介事形容着:“而且我打了那么多年工!我享受享受怎么了!” 情绪激动起来,灵翁的身体里发出叮叮当当的怪声。 开工宴上婚礼节庆的摄制组,还有其他帮工看过来的时候都觉得奇怪,灵翁立刻危襟正坐,不敢乱动了。 这位老神仙小声与维克托说。 “其实还有一点就是,我和boss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回到地表了,因为《冠绝公约》的限制,它不能回来——但是我可以呀,我吃到枪匠和九五二七的喜糖,在它面前多长脸唷!” 维克托:“真是奇怪的胜负心。” ...... ...... 在[光辉道路]之中,大堂经理刚刚带着新人来到这里,准备授石仪式。 等到二人走到那座铜铁金银构筑的凋像面前,马库斯经理的灵感敏锐,立刻就发现眼前这家伙是个假货,那珠宝人像痴呆的表情,轻轻用手一碰,这金山银山立刻倾覆倒地了。 “fxck!” ...... ...... 灵翁咋咋呼呼的,和维克托说起宝石学与人格构成。说起雪明和小七的姻缘。 “我给那么多人授石,得出了几个简单的规律。探王者呀,你记下来,说不定以后写书用得着呀!” 维克托是来者不拒,提笔记录。 灵翁说:“像九五二七这种金色石头,就应该喜欢无色石,或者白石人。” 维克托:“何以见得?” “按照需求理论来说,白青青她不缺钱花,好比宫廷里的礼官,她要找艺术家,找锦上添花的神甫,要找地方把钱用出去,要一个精神寄托.” 灵翁接着形容道。 “江雪明是一颗无色石,他的理智和为人处世的机械质感更近乎于神性,这对白青青来说有神秘感,有致命的吸引力。” 讲到这里,灵翁别有深意的看向维克托。 “你和你的学生一样,都有红色的石头,那我嗑的cp呀,还有红蓝这么一对——绝不会错的。” 红石的疯狂需要蓝石来抚慰。 蓝石的阴沉需要红石来激励。 这一对是自古以来不可动摇的阴阳水火,正反两面。 维克托抬手就把躲在桌子底下的寻血猎犬女士揪了出来。这三十来岁的好姐姐立刻坐在维克托身边,不敢说话了。 灵翁低声呢喃着:“你学生都结婚了...维克托...” 三个火枪手如今都是老光棍,只有维克托身边还带着这么个侍者。一时半会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颇为无奈,有种亏欠于人的情感,看向寻血猎犬女士。 不过大卫·维克托这人小心眼,面对灵翁阴阳怪气的催婚攻击,该记的仇还是会记的。 他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往无名氏的群组里发。 ...... ...... [boss:歪?有人看见灵翁了吗?我这新人排队领石头呢!啥情况?] [大卫·维克托:请用手机查看闪照] [boss:操!] ...... ...... 寻血猎犬:“你学生结婚,我能来看看,对吧?” 维克托:“能。” 寻血猎犬抬了抬眼镜,特地把椅子往维克托那边凑:“那...我和姗姗(三三零一)说,如果大姨我呀,在婚礼上抢到绣球,就和维克托老师摊牌,所以不要和大姨争这个彩头了——你觉着怎么样?” 维克托没说话。 寻血猎犬骂道:“给脸不要脸是吧!女人有几个三十岁呀!” 维克托终于说:“青金卫士的寿命都很长。” 寻血猎犬一下子柔声细语的,像是没了底气:“那也不能...不能一直等呀...他妈的不可以的呀...” “我曾经不止一次与boss说过,你可以另寻一个雇主。”维克托偏过头,高傲的看向别处,他墨绿色的眼睛一下子暴露在光源下,从金灿灿的头发中来到明处,他可以看任何地方,唯独没有去看寻血猎犬的眼睛。 寻血猎犬女士沉默着,等了十来秒。 这十来秒很短很短,却很长很长。 内心活动复杂,难以一笔带过。 她只是想,大卫先生为什么那么自私—— ——青金的半狼能活两百多年,或许他只爱他的读者,已经顾不上小家了。 至于[另寻一个雇主]的说法,寻血猎犬听过不止一次,可每一次大卫·维克托都托付boss代办,她单只是觉得,如果不是维克托老师亲口拒绝,她就绝不会放弃。 “容我多啰嗦两句。”维克托昂首挺胸盛气凌人:“寻血猎犬女士,我是一个长生者,见识过太多的悲欢离合,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宠物要离它的主人远去,就变成一段刻骨铭心,能把神智摧毁,让人痛哭流涕的悲剧——换成男女之情,恐怕像剜心酷刑蚀骨毒药,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事。所以...” 维克托回过头来,看向寻血猎犬女士。 就见到侍者贴在灵翁身边,灵翁小声说起悄悄话。 “别跟他哔哔废话了!这里是中国!你耍流氓又不犯法的!” 没等维克托想明白[这里是中国]的言外之意—— ——寻血猎犬一个扑杀攻击抱住大卫,以授血之身去欺负这傲慢的永生智人,彻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伴郎团的人们刚刚走进来,流星看见老师,还有师娘在地板上抱成一团,突然就扶着额头,没眼去看。 哈斯本·麦迪逊也是如此,他看见探王者与伴侣“甜蜜”的抱在一起,又有些怀念与大姐大并肩作战的日子,他依然不知道[玛丽卡就是拉达冈],孝心完全变质。 小罗伯特见到这一幕,就开始嗷呜嗷呜的想玛莎,人间的悲欢离合各不相同,相思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这时候婚庆的主持人也跟着进来了,陈富贵先生换了身利索的唐装,提着伴郎们的衣服,要兄弟几个按照自己的尺码领走,吃完开工宴就准备出发去接亲。 陈先生露面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酒宴的另一处,伍德·普拉克抱住一条羊腿啃得正香,突然一拍脑袋,起身来迎。 没等伍德教授走近,富贵先生立刻嫌弃的说:“把手擦干净!没礼貌!” 伍德教授笑眯眯的打理好仪容,脱下外套,终于和眼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好兄弟拥抱在一起。 另一边,维克托被寻血猎犬女士的搂抱攻击打得还不了手,他只是涨红了脸,不知道如何反抗,过了好久好久—— ——他与寻血猎犬说:“你也没礼貌...” 寻血猎犬把心上人给松开:“只有这招对你管用!我和读书人讲道理,那不是自曝其短吗?” 维克托突然就笑出声了,因为他感觉到莫名的幸福,无论是理智或感情,无论是肉身或灵魂。 寻血猎犬:“你笑甚么!王八蛋!” 维克托:“我想你马上要去赶飞机,你要去伴娘团里抢绣球,得提前到汕尾候着。” 话音未落,寻血猎犬一拍脑袋终于清醒过来,她是走错地方了!一个箭步往门外勐冲,钻进伏尔加就要开去机场,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灵翁哈哈大笑:“我说嘛!boss绝不会看走眼!绝不会!石头也不会骗人!” ...... ...... 陈富贵先生挤到伍德·普拉克身边,他恰好把伍德教授的老婆给挤开——坐在这对夫妻中间,那动作是俏皮中带着一点缺德。 这对相同容貌不同基因的异姓兄弟在饭桌上格外融洽和谐,他们都是哲学家基金会的人,一个在天枢工作,一个在铁道工作。 伍德教授问:“三七(伍德的女儿)在你那里过得怎么样?” “大妹子可精神了,天天找我要零花钱,工作态度不咋样。”陈富贵十分殷勤,给教授夫妻俩夹菜,说起家里长短:“还有,她不喜欢你喊这个小名,喊瑶瑶比较好。” 司马瑶是伍德·普拉克与发妻邵小萱的女儿,由陈富贵这个义父带大,因为夫妻俩都在地下世界交通署工作。 司马瑶的小名叫三七,如普拉克教授说的,这闺女从小就受了巴风特的影响,有一条尾巴,是强而有力的灵媒,留在天枢会更好,不得不托付给富贵叔叔代为管教。 司马瑶从此就有两个爸爸,一个是亲生父亲伍德·普拉克,另一个就是陈富贵这个小爸。 “你自己就没个着落嘛?”另一边,伍德的妻子开口问:“叶北都结婚好久了。” 陈富贵尴尬的笑了笑:“这急不来呀。” 教授夫人先是捏了捏陈富贵的腮帮子,然后又去捏老公的,终于确信两人是一模一样,除了脖颈处的纹身以外,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伍德开口问:“你什么时候换回自己的脸?” “不知道。”陈富贵摇摇头:“面具戴久了,就脱不下来了。如果有一天你出事,我得来顶你的岗,我出事了你也一样,逃不掉的。” “而且...” 富贵的化名是亚当斯·维哈,最早的名字叫奥罗兹—— ——魂威的能力是改变肉身形态,包括肉体元质的年龄与性别,是一种很厉害的拟态能力。 “而且我真的不记得了。” 陈先生眯着眼哭笑不得。 “我不记得最早的时候,我到底是男是女,我不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这样也挺好的,羖羊(伍德与富贵在哲学家基金会的代号,叫做[盘羊]与[羖羊],用来区分两者的功能与职责)——能在这种场合重新见面,真的太好了。” 旧人之间的寒暄还在继续—— ——新郎刚刚化好妆,与婚庆节目组的人们一起进来。 雪明还不太适应,他不知道结婚时不光新娘要好好打扮,没想到新郎也得画眉搞头发。 他穿着一身白西装,婚礼的流程是去汕尾接亲,然后往hk的步美阿姨家去换衣服,与步美阿姨、叶北大哥和白宁光叔叔敬茶。 和各位老朋友新伙伴打过招呼,叫朋友们互相认识,雪明立刻往伴郎团里一挤,找了个位置开始干饭。 哈斯本不理解:“老师,你去汕尾接亲,为什么要到你阿姨家里敬茶呀?中国婚礼不都是接回夫家吗?” 雪明愣了那么一下—— ——倒是小罗伯特懂事,与哈斯本这个大师兄解释道。 “老师没有家呀!哈哈哈哈哈!” 雪明:“你笑什么?” 小罗伯特突然就不笑了,立刻改口:“老师四海为家,四海为家。” 雪明却开始笑,细心的和兄弟徒弟们解释着:“这小子说得对!我和白露在这里长大,叶北大哥收留了我们,得在这里出发。” 他搂住流星的肩,和同座的人们说。 “把小七接到步美阿姨家里,因为步美阿姨接纳了我和白露。她不光是阿星的母亲,也是我和白露的母亲——我肯定要给步美阿姨敬茶,把新娘子带到她家去。” “还有个事情就是。”雪明很实在,和各位伴郎说:“从这里开车去汕尾起码得六个小时,兄弟们,我这往返来回,婚礼还办不办了?” 现代社会依然有讲究仪式感的家庭,让新娘子上高铁接亲,穿越大半个中国远嫁他乡,是意义非凡的旅程。 开工宴吃到一半,后厨里的伙计们终于出来了。 文不才和杰森,还有杰克·马丁回到席间,还有几个宴席白桉帮厨小工一起,都是惊魂未定的狼狈神情,像是被厨房里鸡飞狗跳的闹鬼事件折腾坏了。 文不才揪住杰克小子的头发一个劲的抱怨着:“我再也不想和你一起进厨房了!什么玩意!你摸过的东西都会成精是吧?!” 等到两人挤来维克托身侧,看见灵翁那张青花瓷造的脸面。 杰克·马丁:“不是我呀!这个真不是我!不怪我的!” 隔着两张桌,唐宁热情的吆喝着:“温斯顿!” 杰克笑嘻嘻的回道:“小少爷!我一直都在!” ...... ...... [part2·熠熠生辉] 最后是姗姗来迟的叶北,他带着奶茶店里的收银小妹,还有老婆大人一起来了。 收银小妹一落座就开始找“雪明哥哥”,尽管她比雪明大,也是一起在奶茶店打工,从大一到大四,几乎是看着雪明一点点长大的,如今这“小哥哥”要娶亲了,收银小妹自然是不服气的。 可是她往新郎伴郎那桌稍稍瞄一眼,就被伴郎团迷得神魂颠倒了。 那一桌围起来身板硬朗五官立体的帅哥们,大抵都是一米八一米九的天空树,穿着笔挺的西装,是红头发的苏格兰哥哥,还有金头发的威尔士哥哥,以及最后那位黑头发的双开门阿星,中间夹着个新郎江雪明,反倒显得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了。 “哎哟回来就回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呀...”收银小妹眼睛里都冒爱心了,当时脑瓜子嗡嗡的,被这男色攻击搞得癫狂指数飙升,要发出鸡叫了,朝着伴郎团那桌像是僵尸一样走去。 得亏叶北眼疾手快,拉住这倒霉孩子要她清醒一点。 等到饭后,出发之前婚庆摄影要伴郎们和兄弟团都聚在一块。 摄影小哥说:“大家排列组合,几个经典架势摆出来,我来拍一段出发之前的宣讲!兄弟们精神一些啊!” 在场与雪明熟络的学生和前辈,手上多少都有几条人命。还有出身军伍的哈斯本,等摄影就位之后,哥几个绕着雪明站定了,摄影突然就起了一身白毛汗。 “妈呀这也太凶狠了...温柔一些,温柔一些,收敛一点就好!” 哈斯本和唐宁不知所措,跟着摄影小哥的指导重新换了几个姿势,也开始跟着流星一起傻笑,终于是把那股肃杀之气给压下去了。 “跟我念!” 摄影小哥吆喝着,伴郎团也跟着吆喝。 “红包送给你!新娘交给我!兄弟们!出发了!” ...... ...... 这是婚庆节目组十几年都没见过的老爷车队—— ——别说奔驰宝马了,连台奥迪入门都没有,从农业大学往外排开,是二十多台伏尔加。 】 头车正是小七和雪明的座驾,亲友们逐个找到位置,上了高速之后,就浩浩荡荡往汕尾而去。 ...... ...... 从古早的收音机电台中,播放着boss送来的祝福歌单,那是一首《ttakemyeyesoffyou》——不能不看你。 车队来到陶河镇时,太阳也变得暖洋洋的,不像早间那样狠辣。 白宁光就坐在街口,穿着一身体面的黑西装,望着女婿浩浩荡荡的车队来到这座小城。 老年干部安置房的单元楼下,威廉大哥坐在小卖铺旁边,这位火焰巨人的子嗣此时此刻十分紧张,他看见来回奔跑玩闹的小孩子,又感觉自己笨拙且巨大的身体与其他智人格格不入,于是低下头打开纸张,反复念叨着早就准备好的祝词。 由于体型的原因,威廉大哥不方便搭车,提前一步来到新娘的老家等候着。 到了做游戏的环节,白宁光把江雪明和几位伴郎引进来,他是又当爹又当妈,跑上楼去招呼姑娘们开始仪式,又跑下楼来给伴郎们端茶递水。 白家没有几个亲戚,光叔一个人来汕尾打拼,早就离了宗家,只有警察局里的兄弟们来捧场。 单元楼门口临时围起来一个小别院,雪明带着学生和兄弟一进去,就看见白露妹妹和司马瑶作为婚礼司仪,领着三位伴娘出来,都披着红盖头。 这一关很简单,就叫选伴娘。要从几个伴娘里选出三三老师。 大家一听可笑嘻了——这哪里能难倒阿星呀,简直是送分题。 白露咋咋呼呼的说:“只有三次机会哦!选错了要给红包的!而且还有惩罚!” 流星:“什么惩罚!放着我来!” 司马瑶:“惩罚就是吃柠檬啦,难不倒你的啦!~” 三位伴娘挡在一楼入口,要流星去挑出三三老师的真身—— ——这伴娘除了三三零一以外,还有寻血猎犬女士,在青金的族裔中,算三三老师的大姨,两人的信息素极为相似,确实很难分辨。 另一位则是白青青在劳改之前就认识的好闺蜜,是狐朋狗友里的“狐朋”,当报童打工的时候,俩姑娘就是坑蒙拐骗好伙伴了。 步流星上前定睛一看,那三个伴娘都穿着宽敞的长衣,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区别,身高也近似。 他便离近了要去嗅三三零一的香水——却叫司马瑶和白露拦住。 “不礼貌了哦!不可以的哦!” 流星憋着一口气,与白露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我这是帮你哥哥闯关——俺瞧不起你!” 白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流星心道不妙,选错了交红包是小事。要是姗姗真的计较起这事儿该怎么办? 他立刻喊:“三三!你应我一句!” 三位伴娘都没有说话,一动也不动的。 流星接着喊:“三三零一!我爱你!~我爱你呀!~” 三位伴娘依然没有说话。 流星立刻就说:“有诈!我女朋友不可能这么澹定的!” 他左看右看,沿着别院的人造景观树往花坛里找,终于把心上人从花坛的矮桌下抱出来了。 “哎哟...”三三零一又惊又喜的。 流星抱着爱人,把姗姗送回伴娘队伍里:“难不倒我!~” 司马瑶拱手认输:“厉害!阁下不像情报里说的那样缺心眼儿呀!” 白露依然拦住门:“红包呢!红包呢!” 雪明就立刻上前去,找妹妹用红包换了一楼铁栅的钥匙。 到了第二关,便是十八杯放在楼梯上的酒—— ——每一杯都足有两百毫升,全是烈酒。 罗伯特·唐宁两眼一亮:“我来我来!” 他一步一低头,捡起酒杯一饮而尽,像是第一次喝白酒,先是眼睛眯起来,又立刻被辣的吐舌头,终于尝到酒味了,开始牛饮。 司马瑶见着这洋鬼子喝白酒与喝开水一样轻松写意,眼睛都瞪圆了:“这家伙啥情况呀?新郎哥?” 江雪明:“我这个学生...他之前有一段感情经历...后来一直离不开酒...” 司马瑶翻了个白眼:“好了别解释了,我懂。” 到了正门,白宁光叔叔的小房子也容不得多余的空间来做其他游戏,并没有安排人去堵门,这几个壮汉真要踢门,癫狂蝶圣教的门都不够折腾的,更别提这居民楼了。 司马瑶说:“最后一个小游戏是射飞镖,隔着十来米,打中电灯开关,把新娘房间的电灯开关打开就行了。” 这么说着,一盒子小飞镖送到雪明手上。 雪明拿住其中一支,仔细观察,这玩意还真不太好扔—— ——它的尾羽上边有配重头,都是铅块,丢出去很讲究手法,得像扔飞刀一样打旋击中目标,不然会翘头,宁光叔叔家的电灯开关全是拇指大小的按钮,有点难度。 司马瑶眼睛都亮起来了,托起手就说:“怎么?难住你了?” 雪明也不做声,只是微笑。 他拿起一把飞镖丢出去,大多都落了地,什么也没有打到。 司马瑶立刻说:“哎!红包红包!谢谢新郎哥!新婚快乐!” 雪明立刻从喜糖盘子里掏小红包送给司仪,又给妹妹多塞了几个。 流星表情狰狞:“哇!明哥!你这送分题呀!太明显了吧!” 紧接着,雪明继续投飞镖,他依然是打不中目标,就继续把红包送去街坊的小朋友手里,送到司马瑶和妹妹手中,送给三位伴娘。 等到盘子里的飞镖都打空了,剩不下任何一支了。 雪明的额头有了热腾腾的汗—— ——听新娘在屋子里叫骂。 “这都打不中的?!搞什么飞机喔!要我等多久啊!?” 哈斯本不懂这点人情世故,他呼唤着[火花女皇],帮老师点亮了这盏灯,毕竟想让猫抓到老鼠,就不能给它系多余的铃铛。 灯光一亮,就看见小七穿着凤披霞冠箭步冲出,将雪明抱起来到老爸面前,直接进行一个茶的敬。 那阵仗明哥都看傻了—— ——白青青说:“我练这么一身肌肉,就是为了抱起你呀!” 谢幕·第六年故事 [part一·儿女双全] 在此处,我们要把时间旋钮往前转动,让日子过得快一些。 雪明要迎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从生活中来,回到生活里去,从一个兄长,变成伙伴,变成丈夫,即将变成父亲。 我们常常会感叹,故事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小孩子总会长大,小时候我们总是幻想着能成为科学家,能成为工程师或者军人,能成为了不起的人。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才发现世上有万般磨难,幼年和青年时代纯真的感情不在了,充满想象力的超我离本我越来越远,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自我,在工作结束时才能感觉到[生活]的意义。 它可能是一本书,可能是一部电影,可能是一本画册,或是一首歌——在独处时偷偷的打开它,聆听它,观察它。最后一动也不动了,在片刻间却获得了永恒,就有无穷的诗意从心底流露出来。 属于少年时代江雪明的故事结束了,但是他们心里的诗篇还没有写完。 古时说八岁习武,十二三岁上疆场杀敌的少年将军,在十五六岁成名,二十岁就要举兵救国,总是充满了魔幻的传奇色彩。 雪明也是这样,往后的一年里,在幽暗的深穴地窟里,再也没有无名氏的一合之敌,爱神慈悲会就是癫狂蝶圣教的终点,接下来的五十年,直到傲狠明德迎来下一个收获季以前,黄金时代已经来临。 来年的四月份,是无名氏第二次大规模行动,针对潜藏在二十一区至二十二区的非法器官贩卖,白夫人制品人肉加工厂的剿灭行动,这次敌人的武装力量规模不如小兄弟会,枪匠只用了四个小时就准点收工。 再往后到五月之前,大大小小二十三场战事,全战全胜。破敌一万四千人,俘虏涉事人员兵员四万余。 六月初,黄石人太阳花的物流工会宣布解散,从爱神慈悲会留下的账目来往找到了线索,几乎将隐藏在铁道系统金融体系里最大的一颗根系肿瘤完全拔起。 到了七月,雪明与小七结婚一周年的日子,五王议会的医疗部传来了好消息——白子衿肚子里有了孩子。 八月时,地下世界的生态圈不像故事里那样稳定,对于散布在各地的血蝴蝶也一样,他们不可能越打越强,士气越来越高昂——像游戏里击败了一个对手,又反复跳出来更厉害的魔王,这种事没有出现。 几乎所有辖区的治安和生产环境都开始变好,可是对无名氏来说,似乎终于有时间休息,有时间放假了。 流星可以趴在前台,去聆听新人的故事,与青金狼母送来的幼犬撒泼玩闹,有更多的时间回家陪伴步美阿姨,陪陪家里人。 温蒂出主意,组织了一次法国巴黎的旅游活动,每个人都有份。 在八月二十七日,雪明在巴黎街头碰见了一位熟悉却陌生的人——那时雪明恰好带着枪,去塔兰战术枪匠们的巴黎分部,去工作室学习制械经验, 他撞见曾经的北美射击冠军,也是黑客帝国里的救世主,是强尼·银手的角色动捕演员。 那一刻雪明的心情激动,第一次像小迷弟那样,与基奴·里维斯要了签名。 九月初,从伦敦的天穹站传来了好消息,一条新的地下通道即将开工,正是雪明和流星两人的第一个任务—— ——还记得[sw·芳风聚落]吗? 迦南夫人最早从地表往深坑中搬运金蛋时,在爱丁堡到伦敦之间,耗费巨力开凿了一条通向地下海洋的道路。 经过四年的勘探,铁道工程部和第一交通署的人们重新开始修缮它,过不了几年,这条通道会变成一个新的大站点。 九月中旬时,一年一度的月神杯再次开打,持续三个月,一百天的赛程,这次赛事的主题是[耐力],比赛地址选在古代阿刻苏姆王国的地下遗址,那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雪明依然没有资格参赛,他早就坐上了裁判席,根本下不来。 到了十二月,新年之前,流星与雪明给维克托老师准备了一台由k20红头发动机,能发出v-tec介入时万转咆孝的轮椅战车,维克托非常感动,并且收下了这份宝贵的礼物。 来年的三月份,小七开始休产假,傲狠明德掐着指头算,它盼望着,期待着,巴不得立刻开始抽卡。 产检结果显示,江雪明和白子衿会有四个宝宝。 二零二七年五月,在车站医疗部的产房,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出生了。 最早来到人世间,最富有活力的江家大少,名字叫江白,是父亲母亲的本姓,生下来有七斤六两重,非常健康。 稍稍迟来了几分钟,看起来没睡醒的二少,名字叫江正阳,是白露给小侄起的,出自《楚辞·远游》——飡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 后边一出生就开始哭,没等医生去抽屁股就哇哇大叫的三弟,他像母亲那样机灵,只怕挨揍,自然要跟母亲姓,小七用过的化名叫青青,她就想给这个小儿子起个欢快的名儿。回去查了好久诗经,最后喊三子叫白蓁(zhen)蓁。 [蓁]这个字儿比较少见,是形容树叶繁茂,景象华贵的意思。 最后的小女儿来到人世时,产房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医生和陪护人红姐一起去把小公主接到手里,她一落地就逮住了红姐的手指头,还把红姐的手指头咬出血来。 这时候医生们都吓了一跳—— ——刚出生的婴儿哪儿来那么狠厉的牙口? 这多半与枪匠身上来自傲狠明德的元质有关。 小女儿也是白青青身上掉下来的肉,父亲母亲绝不会去嫌弃这个小生命,做完检查,这孩子送到雪明手里,芬芳幻梦主动跑了出来,好奇的盯着襁褓里的小生命。 雪明这个小爸爸看了半天,从这小魔王的嘴巴中摸到两排细密的乳牙,还有尖利的地方,不像她的三个哥哥,她生下来就睁开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她的眼睛是金色的,与boss一样。 雪明想了半天,最后给小女儿起了个非常朴素的名字。 ——叫江政。 起初七哥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也太埋汰闺女儿了,而后来听雪明这么一解释,她也释然了。 小女儿刚出生,就有非凡的元质,她带着傲狠明德的祝福来到这个世上,雪明没有多少愿望,是第一次当父亲,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果女儿是个小坏蛋,她拥有的东西很多很多,将来肯定会变成混世魔王——所以想起这个名字,单用一个[政]字来表达中正仁义,希望她不会走上邪路。 ...... ...... [part2·有猫有狗]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 枪匠的生活依然繁忙,癫狂蝶圣教与傲狠明德斗了几百年,哪怕是周期性的覆灭,也需要时间逐个筛查人类城市的各个阴暗角落。 狼母送给雪明的三头携行幼犬已经长大,它们的运载能力接近两百多公斤,适应全地形的作战环境,而且能听懂命令,拥有灵感,能侦查复杂的环境。 这对无名氏来说是如虎添翼,原先的组织构架并没有变化,只是雪明手上的活计越来越少了。 不像一开始约定好的,原本老婆大人给他带了八百多套闪蝶衣的业务,他只做了一百多件,就被紧急叫停——因为各个城市游历排障的vip们,似乎不太需要这套宝衣。 闪蝶衣原本就是对轻武器防护特别制作,vip的工作是探索未知的区域,环境伤害和灾兽才是致命要素,如今癫狂蝶圣教已经低头,这件宝衣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属于江雪明的赫赫之功——停留在康雀·强尼斗将比武的那一刻。 此后无名氏摧枯拉朽如热刀入牛油,再也没有遇见难缠的对手,这也在傲狠明德的预料之中,只要跨过尤里卡火山城这道难关,打通香巴拉和铁道的贸易航路,海洋的另一边会送来源源不断的物资,海船的运力要远超火车。这支强心剂会让广陵止息的战士们愈发英勇,有了新的兵工厂,有了新的枪弹与装备,加上无名氏与快刀的斩首行动,一切都会好起来。 从铁道核心第一区开始,往北境七十七区到边陲交界地的未知大地,无名氏走完这条路,从头到尾去清理癫狂蝶圣教的帮众和社会组织,粉碎零号站台,用了整整六年。 一开始内阁的智库还会担心《继承法》无法顺利的执行,可是当无名氏的人们在半夜来到权贵的枕边,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时,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 ...... 六年之后—— ——雪明爱上了钓鱼,变成了一个机修工。 joestar的酒吧外边,可以看见一片连接地下水系统的小池塘,这里有一个人叫枪匠,他已经长出满脸的络腮胡,因为经常使用万灵药,皮肤毛囊的状态非常好,时常锻炼又保持着高亢的激素水平,只要两天不剃胡子,雪明的脸上就会多一圈黑乎乎的硬毛。 他不喜欢用专业的钓竿,倒不是因为学习能力不好,而是握着竹笤挂上蚯引去逗弄鱼儿,会让他想起儿时的光景——尽管那时他钓的不是鱼,是野地农田里的田鸡,用的鱼饵也不像现在这样好,是一团染了酱油的棉花。 但这种等待,这种诗意叫他沉浸其中。 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六年以后,他已经三十岁了,两条胳膊上有骨痂增生,用来抵抗冲击,忍耐疼痛。腿脚各处留着伤痕,是万灵药来不及处理,只能用白夫人制品疗伤,立刻要投入战斗的痕迹。 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占满油污的白衬衫,刚从工坊里出来,气喘吁吁的坐到小板凳上,就开始钓鱼。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没有打理,就像是风餐露宿的外卖员,在列车上奔波好几年。 二零三二年的春天,癫狂蝶圣教与傲狠明德的战斗要告一段落。 joestar酒吧的墙壁上,是一列非常缺德,非常具有英式冷幽默的照片展柜,从左到右一路看过去——全是无名氏的核心成员,逐个蹲在各个教会帮众首领的墓碑旁的影像。 他们比着剪刀手,对镜头哈哈大笑,紧紧倚靠在墓碑身侧,戴着墨镜咧嘴狂喜。墓碑上的一个个不同的名字,代表一段段不同的战事。 墙上挂着文宇和武寰系列的武器装备,楼上能听见打剑爱好者的沉闷低吼。 享受这一刻吧,享受这一刻—— ——雪明如此想着,再过两个小时他就得去学校接娃,回到凡俗世界去,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面对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四个小魔头。 这几个孩子性格都很奇怪,他们一点都不像江雪明,或许是优握的环境让他们变得顽皮了,或许是小七妈妈的元质让他们的癫狂指数多少有点超标,又或许是,雪明本身就是一头野兽,只不过被幼儿时期的生活塑造成了如今的模样。 先不管那些柴米油盐的事,他拉起吊杆,就看见鱼线上的猎物立刻落回水里,一熘烟就不见了。 雪明没有气馁,他知道这是正常现象,用钓青蛙的手法怎么可能搞得到鱼肉呢?他只是觉得这么坐着,感觉很棒,很棒很棒。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站在大门前去做引气功夫—— ——那是罗平安道长教他的,苏绫老师一脉传承的中国功夫里,有一部罗平安道长自己做的《武经》,说雪明杀心太重,需要阴阳调和,却不要去打太极拳,太极拳打多了容易变成咸鱼,最好做做引导心气的功夫。 他做了四年的《八部金刚功》,像广播体操一样,像瑜加一样的柔身术法,有点效果,但不多。 他后来就想,毕竟这是长生者的武艺,这些长生者的功夫都要练几十年上百年,自然不是他一个凡夫俗子能领悟的,后来就当做晨练内容了。 就看见屋内走出来小七,她倒是一点都没变,穿着便服,一副精气神十足的样子,跟着老公的动作,一起做引导。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眉来眼去的,顺着金刚功的动作一套套往下练——直到小七无聊了,就想去逗老公玩。 她刻意改了节奏,换了步伐,跳起复古轻快的恰恰舞。 雪明的步子叫老婆带乱了,他忍俊不禁,就与小七一起跳舞。想把步伐架势都带回来。 可是他越想守规矩,小七就越不讲规矩——这好姐姐倚在老公身边,故意去推搡挤靠,也不嫌雪明身上的油污。 雪明刻意避开两步,和小七说。 “我去洗手!脏呀!全是机油!” 小七不管:“你把鱼杆儿当宝贝!每天摸它都比摸我勤快!它不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呀?” “哪里有!”雪明失口否认:“你才是宝贝!最好的宝贝!什么叫我摸它比摸你多呀!?哪里有这种事?你血口喷人啊!青青!” 听到[青青]两个字,七哥立刻要去亲亲了。 她往前踉跄故作柔弱,就跌到老公怀里。 雪明顺着那股劲往空旷处引,搂着爱人的腰,生怕门框把这婆娘的脑袋磕到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肯定是嗑到了。 就这样,像是乱世佳人的电影海报—— ——雪明低头看着怀里要共度一生的伴侣。 他不再忍耐,也不像以前那样,要一直保持[进攻型拟态],他几乎像是喝醉了,忘了所有的烦恼,终于不像那个总是忧心忡忡,眉头紧锁沉默寡言的小男人。 “你眼睛里有好多好多星星。” 小七仰头看着穹顶的星辰色油彩,还有那颗巨大的月亮。 “当然了,眼睛会反光的嘛。” 雪明敲了个响指,芬芳幻梦立刻出现,双手变成剃刀,像个专业的侍者那样帮雇主修理胡须,只用了短短一秒,岁月的痕迹就不见了。 临走时钢铁猫咪翻了个白眼:“爱情的酸臭味!” 明哥低头深深吻住小七—— ——他想这是世上最美的滋味,它只是一瞬间,也是永恒。 远在楼顶的boss往下看,抱住望远镜,突然就眼眶湿润,没来由的哭出声。 猎王者句身询问:“您很少会哭,boss,是此情此景让您情不自禁吗?” “不是...”傲狠明德捏着小手绢,不知道说什么好。 它缓了半天,终于形容着。 “你看到这么一对小宝宝长大,他们...他们终于是在一起了,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了,我就像是父亲母亲的心态,我太开心了。” 猎王者低下头,靠近boss:“真的吗?” boss:“好吧,还有一点原因——如果那个小鱼塘不花那么多钱就好了。” 为了给枪匠搞这么一个鱼塘,要做配套的水泵和引水渠,要挖穿分星女士后边那一条崖壁,起码花了三千七百多万,一百六十多人的工程队在这里干了半年多,仅仅为战王一人服务——这也是枪匠唯一一次铺张浪费的请求。 让我们回到俱乐部里来,年轻的爸爸妈妈要回hk旧居去,接孩子放学。 白露已经踏上旅途,二十六岁,要继续谱写自己的故事,刚踏出酒吧大门,即将登上列车远行。 步流星成了青金的上门女婿,被丈母娘嫌弃没文化,正在秘文书库苦读坐牢。 向着更远的地方看,列车启动时辉石引擎喷吐出粉红色的蒸汽,铁轨与钢轮碰撞时发出的声响,像是心跳。 所有的时光长河—— ——所有的丑恶、深刻、肤浅、理智、癫狂、快乐、悲伤。 ——所有的壮丽、期待、恐惧、伟大、渺小、生命、死亡。 爱人或亲人,朋友们或陌生人。原本像是一窍不通的石化巨树,直到生命从它的身体中流淌出来,如枯木上的新芽,逐渐开枝散叶,直到死都心如铁。 等到大当家走远,红姐蹲在门前,招呼强哥一起过来坐着—— ——他们没有讲话,只是看着石头做的天空。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 ——他们就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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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tobeued] 第一章 因为没有砍到 “美好的一天!从跳帮开始!” “枪械耶稣,至善至福,傲狠明德,佑我平安。” “敌车行进速度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向gh1773与td50512道路方向,铁道机务段已经通过道岔引导将它逼进一条死路。” “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要抓活的!这是七个月以来整个铁道系统中发现的唯一一辆僵尸列车,如果这些贵宾还没吐出什么重要的情报就见了阎王爷,我第一个不答应。” 最后说起这句话时,快速反应部队其中之一,雪貂战团的团长神色兴奋。 他与战士们一起向枪械耶稣作祷告,完成最基础的枪术。紧接着说起战团的光荣历史。 “雪貂在史前两千五百年,就成为人类的家养动物,用来抓捕驱逐洞穴里的老鼠和虫子。咱们有青金的护卫犬当伙伴,同时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的战团天生就是杀虫除害的行家。” 兄弟们装备齐整兵强马壮,与六年之前的快速反应部队几乎是两套配置。 武装专列的兵员分组职责明确,他们的总教头就是无名氏,几乎把枪匠传授的骑士战技以及轻武器应用战法吸得干干净净。 战团中最年轻的预备役是传令兵和通讯士,有不少十九岁还在加拉哈德带着学籍的学生,就已经来到广陵止息服役,他们是枪匠的学生。 司炉班组传来情报:“射界明朗!已经紧咬敌人!” 团长传令:“炮击示警!逼停列车!” 从武装专列的车头迸发出灿烂的焰光,一零五榴弹炮在飞奔的僵尸列车上空炸开,击碎了岩壁,落下无数石块。 玄武岩砸在僵尸列车的铁皮上,立刻迸发出成片的星火。 团长:“报告敌车动向!” 司炉在观察员的位置,头也不回的喊:“没有减速投降的意愿。” 侦察兵匍匐在武装专列的观测台,同时喊道:“有枪焰和枪声,团长!他们要还手!” “胆儿挺肥呀!”团长兴奋了起来:“我就喜欢这种脾气泼辣的婆娘,全班组保持静默,准备靠近它!” 总共七十二位参与跳帮战斗的突破手跃跃欲试,带着全套挂索工具来到列车各部炮盾平台,曾几何时他们还要爬上车顶完成接舷战斗,但是今时今日,针对僵尸列车的特化改造,将快速反应部队的武装列车变成了一头勐兽。 绕过两个沿矿山的大弯,两趟列车终于要接触。 雪貂战团的团队无线电和临时兵站分组无线电里听不见任何指令,只有一片寂静,这是无名氏传授的宝典——在决战之前,不要说话,一切都按照训练演习时执行。 机务段的铁道信号将两车引入一条平直的死路,往前六千米便是一座废弃的矿山,这里曾经是一片富稀土矿,在矿脉枯竭以后,就成了无人区。 如果雪貂无法将这辆僵尸列车逼停,它依然要执意往废矿开,可能会撞上山壁粉身碎骨。 就在此时此刻—— ——从僵尸列车上爆发出如雨的枪焰,进入敌人射界的那一刻,各个组别的突破手中最高大的那一个提着重盾来到战友身前,去弥补炮塔炮盾的防御真空。 六组人员中有一半的持盾兵是女人,说句题外话,这些强壮的姑娘都是听信了宣传办的鬼话,因为雪貂与无名氏的大姐大并肩作战,这些崇拜者便主动提出要求,来到了这个战团服役。 组别里经验丰富的弹道专家迅速根据大盾的伤痕,观察金属侵彻痕迹来判断弹种和子弹能量,确定敌人的主武器类型。 紧接着战士们临阵前一刻从模块化护甲上更换了要害处的护板,多了点装备负重,少了点生命危险。 从列车各部的侧装甲处喷射出钢缆六爪钻,紧紧咬住了僵尸列车的车厢,链接巨大勾爪的绞轮开始工作,迅速逮住这狂飙的僵尸列车,让两台火车平齐行进姿态自然。 在这个瞬间,从雪貂兵团的武装列车上丢出去接近五十多枚投掷物——那是震撼弹、闪光弹、催泪瓦斯和烟雾弹,是成片成片的投掷。 窗口爆出六轮闪光,不少投掷物因为强风落去荒野,从组别电台里刚传出一阵叹息声,就立刻被组长一个耳光给打得不敢叹气了。 保持最低负重的战士们凌空越过三百多公分的生死线,在高达六米多的炮盾平台逐轮登上僵尸列车的棚顶,他们没有去寻找列车链接位的空档,而是直接扛起焊枪开出孔位,在铸铁或钢板顶棚上烧出火力投射位。 紧接着又是爆弹的第二轮洗礼,于此同时突破手的先锋兵破窗而入,进入列车内部正式开始搜点。 兄弟们手里的aa-12霰弹枪是近距离作战的大杀器,雪貂的战士进入房室就开始大杀四方,橡皮弹和岩盐弹打出去成片的伤害,几乎在顷刻间就把列车控制住了。 不过二十来秒的功夫,僵尸列车开始减速,火车头被控制,疯狂的司炉还在调试引擎,要玉石俱焚,叫一颗独弹头打得五脏位移,瘫痪在地。 “团长!有个人质!” 就在此时此刻—— ——兵团电台终于传出不和谐的杂音。 等到两辆列车完全停止运行,僵尸列车的尾部,有个歇斯底里的男人戴着防毒面具,抓住一个已经染疫的孕妇,拿着把手枪指着孕妇的头颅。 他情绪激动,近乎癫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几乎吓得丧胆。 雪貂兵团的团长前一秒还在嘻嘻哈哈,见到匪徒和人质时立刻笑不出来了。 快速反应部队如今拥有队医和病理学专家,立刻就有队员说:“那婆娘没怀孕,是维塔烙印要爆发的征兆,她肚子里全是等待绽放的血蝴蝶,团长!她很可能是癫狂蝶圣教的人,用来挡子弹的!” 团长不耐烦的说:“我知道!你当我傻呀!可是我们的作战记录要传到本部去,每开一枪都会被人盯着!要是杀错了怎么办?而且这婆娘如果真的是人质呢?” 在快速反应部队陷入僵局时。 团长独自走下车厢,朝着僵尸列车而去—— ——他披着宽厚的防水罩袍,像现代的教士十字军,看不清内里的武装,却对着挟持人质的狂徒逐渐放下手里的枪。 从主武器到副武器,最后连刀都扔掉了。 “小子!你听好!能听懂英语吗?你说什么话?” 匪徒没有回答,只是惊恐的看着僵尸列车上的同伙一个个伏地受审,绑上镣铐尽数羁押的场面。 这匪徒似乎已经吓得神志不清,没办法正常沟通了。 团长一步步往前走,得不到回应,就继续靠近—— ——从罩帽里透出橙黄色的安全灯光,摄像机近距离将画面传递到后方。 医疗兵说:“团长,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婆娘的肚子里是维塔烙印,有虫瘤蠕动的迹象。” 枪声响起—— ——士兵的心跟着一紧。 雪貂的领袖中枪了,可是压根没破防,宽大的罩袍叫子弹撕开多个孔洞,撕裂的布料下是金蓝二色的金属护甲。 那是一件闪蝶衣。 只见这骁勇善战的百夫长箭步上前,顶着软弱无力的枪击噼手夺枪,从面盔处爆发出剧烈的着弹火花来,只一呼一吸的功夫,彻底将匪徒制服了。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从molle的护板旁取出白夫人制品,保温箱里的万灵药平替药品由一根环牙针注入人质的脖颈。 这女子立刻开始呕吐,从口鼻喷吐出成片的蠕虫血痂,蒙恩圣血失控的刹那间,开始发生兽化后遗症,她的脑袋长出两根鹿角来,身上的皮肤迅速爬上一层浓密的橙色毛发,骨关节也开始畸变,但是好说歹说活下来了。 团长作最终报告。 “任务完成!” 与此同时,雪貂战团各部终于回到了喧闹快乐的气氛中来,班组的电台从死寂无声变成欢呼雀跃只用了一秒。收押罪犯的过程非常顺利,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这就是癫狂蝶圣教的穷途末路了,在武备和兵员素质落后于快速反应部队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还手的力气。 闪蝶衣出现在正面战场,这些邪教徒的士气就会立刻崩溃,也有癫狂指数飙升的小头目,见到无名氏的武装战法时,立刻开始自毁。 这原本是一次有惊无险的跳帮战斗,是这两年里难得一见的治安巡查,新的故事也要从这处废矿讲起—— ——在雪貂战团结束作战之后的六个小时,交通署的勤务人员和调查组重返现场,来此处核验任务结果,搜寻癫狂蝶圣教的证据。 从涉事人员的口供来看,这是一个早就覆灭的教派,头领在前几年就挂在joestar酒吧的照片展柜里,变成江雪明“功德林”里的一位贵宾了。 但这个教派的余孽依然在暗中活动,为了寻找他们心中的圣城——神道城。 传说这座城市就在琉球群岛地下八千米到一万两千米之间,沿着地震带往北海道去,一定能找到这座圣城。 这个教派的余孽大多是日本人,因为曾经的领袖,他们的传销头子借旗起兵的口号就是[寻觅仙居,遁入神道]等等。 教派的前身类似劳伦斯·麦迪逊待过的[无生盟],是一个战帮起家做大做强,最终演变成有组织有规模的癫狂蝶圣教。它们的最终归宿,就是找到这座神秘又神圣的城市。 传说在这座城市中生活的人们,可以前往过去未来,逍遥自在。 可以随意使用癫狂蝶的力量,却不需要担忧维塔烙印反噬自身。 人与野兽能够互相通婚,决斗比武时能够夺取对手的肢体,却不必担忧排异反应。 有神灵在庇佑神道城的人们,无数的商品会从工厂中来到货架上,是一片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庄稼自然会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牛羊也不用人们去看管,它们拥有神智,每天都乖巧听话的出入农舍,吃草睡觉。 如果在现实生活中遭遇不顺不满,还能去一个叫做归一仙乡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争斗,没有祸乱,只有永恒的安宁,只一个念头就能创造物质,可以复活死去的亲人,可以见到神话历史中的人物,再怎么愚笨的恶徒,只要来到归一仙乡,也能立地成佛。 根据教派的情报,它就在环太平洋地震带,在早就废弃的[td]号铁路沿线,因为地震活动,这一系列贸易中转站都被关停了。已经降格简写为[tainted·腐烂的,感染的]特殊区域——与其他未知地块一样,需要vip重新探索,确定灵灾浓度和环境是否宜居,才能重启建设计划。 至于仙乡的说法... “放他妈的屁。”傲狠明德放下调查资料,似乎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猎王者偏过头,看了一眼boss。 傲狠明德在桌上来回踱步,过了好几轮之后,终于站定。 “除了这份资料,还有什么线索?” 猎王者递上来一个证据袋,正是雪貂战团的团长从僵尸列车里找到的。 证据袋里是一枚规则的六角多面体,它的材质类似石头,面板却有丰富的半导体电路特征,从外壳来看更加类似科技产品。 它已经饱经风霜,上了年头,因为自然风化有许多裂痕,暴露出其中繁杂的走线与核心位置的辉石。 那是一颗黑漆漆的石头,是地下世界最常见的火山岩黑曜石。没有多少人会使用这种石头,在十二元老院中,黑石人是最稀有的。 boss神情严肃:“这玩意是从哪里找到的?你给我详细说说。” 猎王者:“在僵尸列车的餐车里,有一处保险柜,他们把战利品和重要的教会文献库放在这里。” boss紧接着问:“抓回来的人呢?他们怎么说?” “这个奇异的小盒子,是神道城的遗产。”猎王者照着口供记录尽量简单扼要的陈述着:“人们喊它作[venom·毒液]机关,在秘文书库的历史资料里,神道城的人们将它与辉石结合,当做灵媒道具,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boss:“在哪里找到的?我不相信这些邪教徒能凭空搞出这玩意...他们没那个技术。” 猎王者并不了解[venom]的来历,她活跃在铁道系统的年代里,也没有听过关于神道城的传说。 听boss的说法,这件道具的来头不小,而且历史也被抹去了。 她紧接着说。 “是在td铁道沿线一个废旧的矿坑中找到的,还有一具骨质年龄在四十多岁左右的男性遗骸,只剩下骨头了,于是这颗[venom]机关就变成了邪教徒的圣物,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靠的信息。” boss提笔,要写一份新的委托—— ——猎王者好奇,立刻追问。 “您似乎非常在意这座神道城,难道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处癫狂蝶圣教的聚居地吗?” “这事儿和癫狂蝶圣教无关。”boss随口答道:“我们之前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修建了许多聚居地,因为这片岩层地质运动相对活跃——打个比方吧。” boss生动形象的描述了为什么要在火山带修建城市。 大自然的绝大多数元素,从轻往重排列,越珍贵的重元素,就越靠近地心,以黄金为例,金元素单质需要地质运动才能从岩层中露头,以熔岩的形态冷却成大块的狗头金和零散的金沙矿,人类才能开采这些金矿。 九界车站和秘文书库往环太平洋版块沿线修建的城市,曾经是地下世界最大的重元素矿和稀土矿。 这些城镇搭上了自动化高速发展的列车,在《冠绝公约》修订之前,成为冷战时期的宠儿,有十四处天然铀矿。 上一次收获季的惨痛失败,让这些城镇遭受了癫狂蝶圣教的人祸,而后是一九八四年的地质活动带来的天灾,以神道城为代表的十多个星界节点全部失联,铁道崩塌,山川位移。 如今没人知道这些城市在哪儿,也没人知道它们变成了什么样子。所有的历史故事都被篡改消灭——因为核抑制的存在,绝不允许这些地下世界的恶魔再次回到人间。 猎王者说:“您现在的想法就是,派一个特别行动组去调查这件事?” boss从一沓厚实的人员档桉里,选了一个非常靠谱的人:“步流星,就你了。” 猎王者:“我们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吗?” boss:“其他vip都有自己的任务,干爆癫狂蝶圣教之后,各地都在扩招生产——他需要一场试炼。” 猎王者:“boss,我劝您三思而后行。” boss:“他已经六年寸步未进,卡在羽化期,天天搁那背书背书,在秘文书库里读研读博,真就宇宙终点是考编呗!~” 猎王者:“那么需要动用整个无名氏的武力吗?” boss:“这只是探索任务,仅仅是探索任务而已,不是剿灭行动,我想这小子应该能行——枪匠还要带娃,那无名氏收风砍人的效率,不就是一通电话的事儿么。” 猎王者:“也对,传唤铃一响,这些战士就立刻会聚集起来。” ...... ...... 另一边,在巴拉松的加拉哈德魔术学院。 大贝克体育场中央造起了一座角斗场。 流星长期伏桉读书,视力也一点点变差了,眼睛这玩意很神奇,并不是万灵药就能简简单单治好的,当晶状体和虹膜适应了某个焦点时,自然而然就成了近视眼,想要调整视力,得把眼珠子挖出来再用万灵药造一个新的。 阿星短期内没这个需求,戴着眼镜也能将就看,而且三三零一喜欢他这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穿着一身衬衫长裤,与邵景豪为代表的几个学生说起制服灾兽的秘诀。 流星是太久太久没有上战场了,还有些手生,他拿住沉重的钢剑,进步上前与阿黑厮杀。 巨大的狼犬光是站起来,就有流星接近两米的身高了。 阿黑是三头行军猎犬中的大哥,它的体长有四百一十一公分,带尾巴全长接近六米,就像是一台轿跑。 流星则是与学生们现场做演示,依然觉得自己六年前那样神勇,是优秀的助教。 他提剑挥砍,紧接着转身单膝跪地,姿势帅气自然。 阿黑瞪圆了双眼,和哈士奇似的,瞬间变成飞机耳,往后退避四爪如风。 流星说:“只要你两臂合力超过一百二十公斤,手里的冷兵器哪怕像训练钢剑没有开刃——我们出袈裟半圆斩,迅速来到灾兽的低身位去进攻它的前肢,《万物大裂》上百分之八十的四足敌人都会被这种强而有力的斩击砍出一个倒地。” 邵景豪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壮小伙,他好奇的看向毫发无伤的阿黑。 “流星老师!那为什么黑哥没有倒地咧?” 流星冷哼一声,神情十分得意。 “哼!因为我太久不打架,菜得难以形容,所以没有砍到!” 第二章 出发之前的小故事 boss发来新的任务——带着惴惴不安却隐隐兴奋的心情,流星回到了joestar的酒吧。 他一回来,食铺的员工还有客人们都迎了上来,像是拜会明星偶像那样围得水泄不通。 阿星笑嘻嘻的回应着热情的粉丝,却因为体重骤降,不像以前那样结实,被汹涌的人流从正门挤出去了。 红姐立刻追出来,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食客酒客见到这位管家发怒,马上作鸟兽散,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 红姐看见流星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上前去拍打阿星身上的泥尘,言语中有责怪的意思。 “你现在多少斤了?” 这好似当头棒喝的质问,就像是我们回家见到父母亲会听见的话。 “一百...一百三。”阿星不好开口,“可是我体脂率还是很低的呀!” 这么说着,阿星立刻卷起袖子,展示胳膊的肌肉,“你看你看,体脂率百分之十二,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踢足球的超级巨星也就是这个体脂率。 红姐皱眉嫌弃道:“我现在看你呀,是形销骨立弱不禁风的!怎么出去读完书回来,连打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流星低头句身满脸歉意:“姗姗(三三零一真名)要我多搞几个学位,我一天到晚都坐着,那力量号的终点不就是当法爷吗?成龙历险记里的老爹也是这样,年轻时能打,年老时就开始学咒语了。” “你嘴巴厉害,我不和你争。”红姐抿嘴浅笑道:“只是代你妈妈说你几句,哪个母亲看见孩子瘦了,都会心疼的。” 流星眯着眼勐点头:“哎!红姐说的对!” 这么说着,红姐把流星往酒吧前台引,流星接着问。 “为什么要赶食客回去呀?我就喜欢人多热闹。” 红姐嫌弃道:“乌泱泱的,我和客人们讲过规矩,你是无名氏的二当家,不能随便亲近——如果有女人靠近你,你想三三零一会开心吗?人就是这样,你离他们远了,他们就害怕你,离得近了,就冒犯你。” 流星若有所思,他依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知道这六年里,他打了不少仗,却很少关注人们是怎么看这位二当家的。 食客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在背后对流星指指点点。 “那就是哭将军。” “他看上去不像照片里的那个人呀...” “瘦了好多...” 这个[哭将军]的名号,是一次次战事留下的作战记录里,人们看见的那个形象。 在前期调查阶段,阿星多半会遇见受癫狂蝶圣教迫害的人们,这时他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到后来正儿八经的执行剿灭任务时,眼里也有泪水——可是哭的越狠,杀伤效率也越高。 后来人们就喊他[哭将军],是一边哭哭一边揍人,如果见着这发怒的壮汉因为不平事开始流泪,他肯定要动最狠的刀去杀人了。 比起六年前,阿星的体重降了三十多公斤,一百九十三公分的身高,只剩下一百三十斤肉,维持体能的脂肪还有大量肌肉都自然消退,在红姐看来确实是“形销骨立弱不禁风”。 流星问起雪明:“我大哥呢?” 红姐一边给二当家做咖啡,一边指向二楼。 “在办公室,和唐宁一起。” 阿星端着咖啡冲上二楼,立刻看见十四五个人在办公室外的长椅排队,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这是来找无名氏办事,有求于无名氏的人们。 流星大步往前走,接受了boss的委托,正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临走之前要托明哥准备两套装备。 他推开门,就看见唐宁坐在主人翁的位置,江雪明在旁听。 罗伯特·唐宁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份折磨,他作为枪匠的门徒,要处理这些事物,尽无名氏的责任——癫狂蝶圣教的战事告一段落,江雪明立刻退居二线,让门徒来到前台,去应付鸡毛蒜皮大小事务。 哈斯本·麦迪逊主外,唐宁小子就得主内。 这几年的经历来看,雪明终于知道叶北大哥承接的任务为什么会那么繁琐,那么接地气——因为凡俗世界的大型灵灾都解决了,剩下的不就是家里长短柴米油盐的小事么?叶北大哥这个特别行动组,也要去做居委会的活计。 此时此刻,唐宁身体僵硬,坐在主位,他照着老师的吩咐,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而枪匠老师则是穿着休闲服,抱着日志本坐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流星一进门,雪明就挥手示意,要老弟来身边一起坐着,先别开口,让客人把故事都讲完。 “尊敬的无名氏...”客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语气谦卑神色憔悴,“我来这里有事相求。” “我的名字叫汉密尔顿,是一个民兵,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感觉很困惑,甚至人生观都开始动摇。” “我的老家在第二区,这几年高速发展,年轻人都去城市里打拼,而我依然在乡镇负责安防守卫工作,保卫老人和孩子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唐宁正想开口说话,雪明立刻抬头打断:“别急,唐宁,别急——让他说完。” 汉密尔顿眼怀感激,与无名氏的大当家点了点头。 他又回过头来,和唐宁说。 “一个礼拜之前,第二区的卫星乡镇爆发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瘟疫——它很常见,每个地区都会发生灵灾浓度的周期变化,精神紧张体质虚弱的老幼妇孺,也会染上维塔烙印,这个概率很低很低,可一旦出现,就会变成流行病。” “防治组的医疗人员很快就赶来了,老人和孩子们都会配合民兵的工作,但是有一件事让我想不明白,不好意思,我有些啰嗦了。” 唐宁看了一眼枪匠老师。 江雪明点点头,让学生主动开口。 “没关系的...”唐宁内心发虚,如此说着:“汉密尔顿先生,无名氏会帮助你,无论是心理咨询还是实际的行动。” 汉密尔顿先是看向枪匠,随后才移开目光,正儿八经的注视着主位的唐宁。 “事情是这样的,在乡镇的隔离区,我管辖的地方,有四家大型商超,人们要吃喝拉撒,要采购生活必须品,都得从这些超市买东西。” “老人们的腿脚不好,我们民兵也会代办,起初我帮社区的六十多户人家跑腿,没有收钱。”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人说我低买高卖,吃差价——我急了,和街坊们讲理,拿采购单据去证明这件事。” “可是他们不听,说我和大商超的老板私通造假,无论我怎么解释,爷爷奶奶都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愿意免费打白工。” “于是我想收钱,他们又说我不像以前那样善良了。我不做了,他们却骂我捞一笔就跑。” “直到昨天,我看见居民区里开了一家新的小超市,才隐隐约约觉得,我似乎是挡了别人的财路。” “我很愤怒,却不想和民兵队长说这个事情,因为那小超市的老板也是乡镇里的普通人,我要保护他的——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气得睡不着觉了。” “小超市的货品齐全,售价比大商超要贵一点点,我觉得这是好事,至少如今爷爷奶奶只需要招呼小孙子下楼一趟,就可以又快又好的买到生活必需品。” “但是昨天早上,我去商超买烟,看见几个买菜的阿姨...” 说到此处,汉密尔顿就自顾自的点起一支烟,直到香烟完全点燃了,他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惊慌失措,与枪匠问。 “我能在这里抽烟吗?不好意思...我...” 枪匠拍了拍桌,要唐宁主动开口。 唐宁立刻说:“请便。” “感谢无名氏的康慨。”汉密尔顿接着说:“我带着零钱去超市,在买烟的时候,见到忙得不可开交的老板,那也是个五十来岁的大伯。” “我交过去一张现金,麻烦他找零,他却不收现金,还嫌弃的看着我。” “我忘不了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老鼠一样,几乎把我当成了害虫。” “因为我想,这两片街区里,方圆六百多米的居民楼,老人家托孩子来买东西,肯定不能带着手机来,孩子年纪还小,要是让他们知道怎么刷卡,怎么花大钱,肯定要出事的。” “于是我质问他,为什么不收现金呢?拒收辉石货币是犯法的。” “他却立刻吆喝着,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与旁边还在排队的人们叫苦。” “我忘不了他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时,暗暗带着恶毒的眼神,那感觉让我恐惧,我亲眼所见,听见他叫喊——” “——官老爷要我收现金!乡亲们!我这小本生意呀!请不起其他帮工了!” 汉密尔顿一下子激动起来,用力的挥打手臂。 “耽误大家买东西,实在是对不起啦!排在后边的姐姐们要多等一会儿,明天我还得赶早进货,指不定这铺面就得关门歇业啦!” 说完这句,他用力呼吸着,努力组织语言。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其他客人用眼神逼出这家小超市,一下子就成了怪物,我开始怀疑自己——不止一次动摇,要不要接着去社区当民兵,尊敬的无名氏,您几位能解答我内心的疑惑吗?” 唐宁不紧不慢的说。 “汉密尔顿先生,你应该据理力争,找出证据,而不是一味的猜测——事情是越辩越明的。” 汉密尔顿的眼神暗澹下来,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桉。 如果真理越辩越明,他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来麻烦无名氏了。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响起了卡卡怪声。 唐宁吓了一跳,那声音太熟悉了—— ——每当自己说错话,枪匠老师的拳头就会硬。 此时此刻,步流星和江雪明都握着拳头,骨节摩擦时发出狠厉的脆声。 江雪明站起身,来到唐宁身后,与汉密尔顿说。 “你如果真的想做慈善,就在社区开一家小超市,售价比这老逼登更便宜,只需要比大超市的单价贵上一分钱——要是他还想暗中使绊子,把证据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雪明拍了拍唐宁的脸,眼睛紧紧盯住汉密尔顿先生。 “如果你在骗我。试图用无名氏的力量来谋求私利铲除对手——我会把你请进我的功德林。” 汉密尔顿先生重新戴上帽子,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没等他退出去,是被枪匠吓住,吓得忘了说再见。 枪匠提醒道:“汉密尔顿先生!你没有好好与我告别,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吗?” 汉密尔顿立刻回头:“谢谢您愿意听完我的故事,枪匠先生...” 枪匠紧接着说。 “汉密尔顿先生,你是一位民兵,不要质疑它的神圣性,你是个英雄,理应得到嘉奖和夸赞,你保护的人应该对你另眼相看。”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是,肉身还没死去,心就已经死了。” “你是个成年人了,不应该对敌人发怒,这会让你失去理智,不要让敌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软弱的逃跑,去和敌人作战,和敌人斗争。” “宝贵的东西不是聪明的头脑,不是信口开河,不是投机倒把,汉密尔顿先生。” 枪匠摸着唐宁的脑袋,只怕这学生不开窍。 “无名氏会支持你,你可以去一楼找来斯利先生,他会委派银贝利的朋友,跟你回去调查这件事——如果你蒙受不白之冤,名誉被人玷污,他们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我认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无论别人如何诬害你,去挑拨是非,去传播谣言,真相就在那里,只等我们去发现。” 汉密尔顿站定僵立着,这民兵小哥再次脱下帽子,对枪匠鞠躬致谢。 没等下一位客人进来,枪匠去办公室门口,与后边排队的人们打招呼,要人们稍事等待。 雪明回到唐宁身边,和门徒说起这个事。 “罗伯特,这事情很简单,你不要把它搞复杂了。” 罗伯特·唐宁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江雪明抓着重点说。 “人们对无名氏有事相求,一定是遇上了生活中没办法解决的难题,他们找不到帮助他们的人,走投无路才会到你面前来。” “你不要去讲究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不要去打断汉密尔顿,让他把所有事情都讲完,再好好想想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果分辨不了,想想这事要不要委托维克托老师来分辨真伪。” “要是来斯利能解决,就交给银贝利的人去收集情报,别做多余的事——这事可大可小,汉密尔顿是个民兵,他生活的地方有很多孩子和老人,要是这样的人思想出了问题,走上一条歧路,他的破坏力是超乎常人想象的。” “我明白了...”唐宁松了一口气,内心还是有些紧张:“老师我明白了。” 江雪明抚摸着门徒的满头金发,希望这小子能早点开窍,紧接着附加说明解释道。 “这件事归根究底,是要汉密尔顿重拾信心,给他一个公道,让这位说真话做实事的人有好报,你明白吗?” 唐宁:“嗯...” 江雪明:“我们不必端着架子说话。” 唐宁:“嗯...” 江雪明:“好了,请下一位进来。” 这么说着,雪明坐回流星身边,拍了拍流星的大腿,要流星稍微等一会。 从门外进来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岁起头。 这位女士开局就放了个王炸。 “我被人玷污了。” 没等唐宁开口,枪匠已经抢答:“女士,是怎样的困境,迫使你放弃警视厅,不去找民兵,也不找青金卫士,而是直接来到无名氏呢?” 女士从包包里掏出一盒录像带,神情凝重。 “因为玷污我的人,就是一个民兵,是个印度人,我不敢去当地的警视厅,直接来总站找你们主持公道,这是消防通道里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证据——如果不够,我还有当时的录音。” 枪匠眼神瞟向唐宁。 唐宁紧张的说:“别担心...女士,我会立刻处理这件事...” 江雪明翻了个白眼,流星跟着大哥一起翻白眼。 唐宁:“哦...我一定会让这些歹徒...” 雪明:“语气不够强烈。” 流星:“攻击性强一些。” 唐宁;“操他妈的!我立刻请这畜牲进功德林!” 雪明像是通了宿便,内心感叹着唐宁小子是开窍了。 “如果证据齐全,这执法队伍里的臭虫应该活不到第二天,女士,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想你可以勇敢的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女士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对枪匠和唐宁鞠躬致谢,留下手机和录像带作为证据,紧接着离开了。 枪匠立刻说:“唐宁,通知客服部的阳春姐,找人看住这位女士——别让她干傻事,在这个时候,她的自毁欲是最强的。” 唐宁立刻起身出门。 办公室内只剩下了流星和雪明。 江雪明一边收拾烟灰缸,一边问:“你怎么这么瘦了...” 步流星还沉浸在别人的悲剧中,有点走不出来。 听见大哥的疑问,他把之前和红姐的说辞又复述了一遍,紧接着讲起boss发来的委托。 江雪明私下小声与流星讲。 “你也看到了,我可能抽不开身,罗伯特还没长大,我得一直盯着他,还有我的孩子们。” 这次寻找神道城的旅途,雪明是没办法和流星一起去了。 雪明紧接着说:“不过你遇见危险,摇传唤铃,我立刻会赶来。” 曾几何时,叶北大哥也是这样与雪明说过同样的话。 步流星立刻应道:“好呀!我还想托明哥帮我...” 话音未落,雪明从沙发旁提起两个大箱子。 “这是你的武装,还有阿黑的鞍具——对未知地块的探索肯定需要交通工具,我知道你晕车,开不了车的话,就骑着阿黑去,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 “哇哦!”流星笑眯眯的说:“你真贴心!” 江雪明挥了挥手,笑着摇了摇头,都是小事。 流星又问起俱乐部的事。 “明哥,既然罗伯特做不好这个事情,为什么不让哈斯本来做呀?他不也是你的学生吗?” “不行。”听见流星的提议,雪明眼里有更多的担忧:“尽管我不相信血脉的力量,但是哈斯本的内心,似乎一直都有劳伦斯·麦迪逊的亡灵在作祟——如果把这份权力交给他,我不敢想象他会变成怎样的人。” 流星若有所思,紧接着说。 “那明哥你有没有想过,从我几个侄子里边选一个当继承人?小白、正阳还有蓁蓁?这几个孩子...” “我想过,然后有个人阻止了我。”江雪明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流星:“谁?” 江雪明抿着嘴皱着眉:“刚开始处理这些琐事的时候,我就想着,有没有一种可能,培养一个儿子来帮忙打理这些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五王议会的客房里,从浴室中出现剧烈的灵能波动。” “我老婆当时吓傻了,就看见fe204863从浴缸里爬出来,来到我面前,对瞠目结舌的我举起手。” “他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把我的脸都抽肿了。” “他讲——你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你的宝贝孩子们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雪明绘声绘色的形容着,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然后这位游荡在高维空间的幽灵,又爬回浴缸里,就这么走了。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流星哈哈大笑,肚子都笑痛了。 “明哥要不你再表演一下?” 雪明:“表演什么?” 流星:“你跟我念。” 雪明:“好。” 流星:“我以后,一定要让我的小女儿,让政儿读土木工程专业,她可以在工地像她母亲一样,收获打灰的幸福。” 雪明:“我以后,一定要让我的小女儿,让政儿读...” 没等雪明说完,九五二七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她抬手对着老公就是一巴掌,要把老公打醒。 “混账东西!你说甚么?!”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召唤术太管用了!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歪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想起流星马上要出发了,就与好兄弟拥抱在一起。 “一路平安!” 流星提起两个装备箱,抱住明哥,又和嫂子拥抱作告别。 “嗯!一定平安!” 第三章 平平安安 冒险要再次开始了—— ——步流星二十六岁,是加拉哈德的助教,也是学生。 登上列车的那一刻,他找到了久违的新鲜感,这几年的战事让他有些疲惫,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不是砍脑袋就是掉眼泪,收拾癫狂蝶圣教留下的烂摊子,听见的故事又苦又涩,仿佛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二零三二年的初秋,这热情如火的汉子要去结交新朋友。来到车厢里就急不可耐的左右打量。 他捏着车票,把两个武器箱留在行李架旁,找到票号座次,立刻开始满怀期待的等同伴。 这次探索任务,boss给流星安排了一位神秘嘉宾—— ——傲狠明德知道这小子喜欢惊喜,也没有提前说明嘉宾的身份。探索未知地块的任务通常都需要出动vip单位,boss只是注明了,绝对不是三三零一。 对神道城的探索任务也是流星的vip试炼任务。 此时此刻,偌大的车厢里没有其他人了,往环太平洋地质版块去,沿途没有任何一座交通驿站,也没有贸易中转站,可谓向死而生——自然也没有其他旅客同行。 流星等了半天,心中掐算时间,眼看列车要离站了,他与车长和司炉同志,还有乘务员再三确认,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同行者。 最后十来秒的关键时刻,就看见一个影子,从月台往五王议会的接引道路奋力冲刺,像是博尔特附体似的,两腿都跑出残影了,终于窜上火车铁板,钻进车厢里。 流星怔了那么一下,似乎被吓住,他定睛细看。 此人身高六尺,一百八十多公分,体态匀称,五官立体,神态有种... 有种难以形容的怪异—— ——那人是个标准的亚洲面孔,表情是无惊无喜舒缓自然,身上穿着一套玄色宽袖开襟长衣,内里也是黑底金丝绣黄龙的国潮衬衫。 再说此人的佩饰,就有些讲究,戴着一副方框墨镜,看镜框制铁工艺,还有镜腿的铭文,就是灵翁所造的辉石——是个黑石人。 地下世界永远都是夜晚,除了薪王哪儿有太阳呀。天天挂副墨镜在脸上也太奇怪了。 不等流星开口—— ——来人自我介绍。 “罗平安,未请教?” 流星惊讶的看向这[众妙之门]的老神仙,自从来到九界以后,无名氏改制,他是从来没见过这位退居幕后的老同志。 阿星立刻答:“我叫步流星!就是...” 没等流星说完,平安道长立刻抢答:“无名氏的二当家,久仰久仰!” 说起这个虚名,平安先生抱拳作揖,显露出宽袖里的戒尺,想必就是他的棍棒。 这戒尺流星是见过的,阿绫老师曾经也有一把,是明德遗骨打造的镀钛刚尺,叫做[替天行恶]。 此时此刻,平安先生手里的这把尺子,要比阿绫老师手中那根更长更宽厚,阿星也好奇——这物件到底是怎么藏下的。 他跟在平安先生身后,在侧后方偷偷窥探先生的神态。 ——先生没有留长发,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寸头,没有其他饰品,也没有穿道袍佩慧剑,除了一条白花花的真丝武术裤以外,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了。 他憋了满肚子的问题,平安先生没有主动开口,他也不方便去问。 两人落座以后,流星在座位上扭得和蛆一样,觉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想说点什么,却有种未知的力量阻止他开口。 他感觉到了!那是平安先生的灵压。 就像是一座山,一座活生生的,会呼吸的山岳。 尽管平安道长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初次见面时自我介绍那股劲头也十分亲切,可是到了车厢长桌前边,流星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见到了长辈那样不敢造次了。 于是他扭了半天,终于想起一直落下的早课,马上开始锻炼,他心想——在这趟旅途中,多少得找回一些肌肉吧! 罗平安:“你有病啊?” 流星刚做完一组俯卧撑,就听见这句惊诧疑问。 “哦!平安先生...” “不要叫先生啦!”罗平安眉头一皱,满脸都是嫌弃,变得市侩而俗气了:“你一开口,我就觉得我要发红包了。” 流星站起身来,不太懂平安先生的意思。 “什么意思?” 罗平安解释道:“我山门里那么多弟子,他们长大成家,我要给红包,生孩子我要给红包,孩子的孩子长大了我要给红包,从一九三二年,到二零三二年——我派红包都派出去六百多万。” 那宽大的袖袍挥起来,平安先生撸起袖子叹气道。 “哎!最早派银两,后来是袁大头,徒子徒孙一开始叫师父,然后师爷师尊,最后是祖宗咧!我就要他们别喊别喊,喊先生——后来倒好,一听见先生就要给钱!——拜托ptsd了!我真的会shit哦!” 流星没想到这老神仙这么潮,带着点福建口音的普通话讲出来,一下子那种山岳一样的灵压也渐渐消散了。 他笑嘻嘻的坐回平安先生对面,开口就问。 “那平安呀!你是什么星座的呀?” 罗平安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备忘录:“金牛座!” 流星立刻说:“金牛座好呀!金牛座好!搞钱快花钱也快!我就很有钱!我们肯定有很多话聊!” “有话聊没话聊都看缘分咯!”罗平安撸起袖子就是准备给流星斟茶的,他提起长桌上的杯盏茶壶,给阿星这位年轻人搞点喝的,非常接地气:“不看钱的呀!阿星我和(han)你讲,钱是搞不完的,人生总要慢慢过啦——过太快就容易邪气攻心,有那个域外天魔飞过来喔。” 流星听得津津有味,他最喜欢和这种健谈的叔叔唠嗑了。 平安道长接着说:“那各种各样的想法,万念齐飞喔!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你看现在的年轻人,灵魂一会在国内,下一秒就跟着视频去国外了,跑来跑去就是没有在身体里——那个心喔,进了好多邪气,孩子和父母吵架,男人和女人吵架,兄弟之间也要吵架,看起来是人和人吵架,其实是两颗心里的邪气,那个天魔碰在一起,要开始打架了。根本就不是人在做事,都走火入魔被控制哩,喝茶喝茶。” 流星:“平安先生...” “别叫先生...”平安道长打断道:“你喊下去我本能往衣服里掏钱了,我练剑习武保护亲人兄弟,都没有掏钱那个条件反射来的顺畅——别喊了哦!” 流星笑出两排大牙:“哈哈哈哈哈哈!” “笑嘻嘻多开心喔。”罗平安倒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非常符合阿绫老师那一脉相承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性格:“我认真讲的,你认真听。” “出门在外见到朋友,要结交伙伴了,结果第一个动作是掏钱,很让人难过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要帮人了难啦,结果第一个动作是掏钱,更让人难过啦。” “先生这个词古时候男女都可以用,现在只能男人用...” 罗平安说到一半,就立刻住口。 “算了算了,这个不能说,跑题了跑题了。喝茶喝茶啦,平心静气,道法自然,阴阳和合喔,长生久视。” 流星连忙说:“在喝了在喝了,平安大哥。” “谢谢啦。我要谢谢你啦。”平安道长笑嘻嘻的:“那我当大哥,帮你渡劫,这一趟你要听我的话喔!不然小命难保。” 这话里有点江湖骗子算命郎中的意思—— ——流星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问起刚才道长为何要踩点上车。 “我刚才看到平安大哥你风风火火急急忙忙的跑上车,为什么呀?” 罗平安直言不讳:“遇上一点事情呀。” 流星问道:“哦...很重要吗?这次是我的vip试炼任务呀,莫非平安道长还在整备武装?” 罗平安紧接着直言不讳:“睡过头了咯。” 流星一口茶喷出窗外。 罗平安形容道:“好厉害的水系仙法,一般人都喷不出这么远。” 流星:“就因为...睡过头了?” “怎样?”罗平安没有说笑的意思:“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喝拉撒睡?五体五行五件事,生老病死投胎转世,这睡觉还不是大事吗?最大的事情呀...很奇怪吗?” 流星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平安接着说:“做人就要讲真话,做真事,当真人——我不好骗你个小孩子喔,我就是昨天夜里去蹦迪,睡过头咧,早上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工作,被梼杌的电话叫醒。” 这么说着平安真人表情扭曲。 “就凶兽生气气哦!超级气气!凶凶的!跟我讲这个事情多重要多重要,这个月绩效和加班工资,还有假期要不要啦!这种老板我真是会shit哦!它给那么多人安排对象,不给我安排一个?搞区别对待还要我帮忙做事喔。” “你们的辉石和棍棍都是好猫猫送的,我的东西都是托炼丹房和玄奇坊,请师兄弟们开开恩,给我整点整点,整点装备!~那感觉就像是上了一条贼船,贼船的桅杆上就站着一个姿态妖娆的仙子,和你讲要双修哩。” “你上去一看,喔!哇哦!总之就是非常哇塞!” “揭开甲板里边全是磁场转动五十万匹的颠老等着跳你咧!” 平安道长抿嘴耸肩,双下巴都出来了,姿态非常丰富,表情十分鲜明。 “阿星啊,我们不在一个单位,我这个大哥多指教你两句,你不要怪我随地大小爹——爹味太重,不要怪我喔。” “那什么血蝴蝶邪教确实快被无名氏打光了,还有好多好多坏人,用仁义道德的旗子,骗哗众取宠的银子,过招摇撞骗的日子,受骗的人唯独缺了脑子,要小心的呀!” 平安道长就这么和流星背地里数落傲狠明德,一点都不给boss留面子。 “你看这个好猫咪,就仗着它有点美色,蛊惑你们这些年轻人卖命啦,虽然待遇给的够,真情也实意,但是...但是我没有!~” “重点就是我没有啦,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别人有,我没有。”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平安给流星把茶续上:“你也要当真人了,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了吧。” 流星勐点头:“对对对!对对对!” “哎,还有什么问题!”平安先生也是爽快,立刻直入主题:“接着问啦,我知道你一定是好奇宝宝,看天庭饱满,鼻梁中正,浓眉大眼的,肯定是重情重义的小朋友,嘴唇还那么厚,和你亲嘴的小妹妹幸福得不得了喔。” 窗外的风景飞逝而过,越过一条宽阔的地下水道,能听见河谷哗啦啦的水声。 流星大声叫唤着,只怕平安道长听不清。 “平安大哥一直都是这个...这个风格吗?” “哪里有,人都是会成长的。”平安不假思索立刻答道:“以前我也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呀,现在只剩下英俊潇洒了,总是说真话,女孩子不喜欢的嘛——风流不起来啦。” 流星内心还有些疑惑,于是接着问。 “我看电视剧里那些修真求道的...不都是...” 平安立刻答道:“偶像剧来的呀!搞钱嘛,演出来当然要好看啦” 紧接着平安真人又开始喋喋不休。 “别说两三百年了,就一百年前,在大夏我山门那边,还有人衣不蔽体的,搞生产建设,种地的老农衣服都没袖子,我自己脸也是黄黄的,都在研究这个翻地工具——不种田哪里来的生活,电视剧里演的仙人那都是黑社会。” 流星:“黑社会?” “对啊,整天打打杀杀的。”平安道长立刻说:“没事就提着个刀啊剑啊上街,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门派里双花红棍,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打完之后身上连个泥印子都没有——妹妹们就喜欢这样的嘛。” “仙人门派之前斗,就是抢地盘,你看九界往上走,hk那地方早些时候不也是这样,拍出来的电影都在讲浩南仔多靓,砍起人来多么厉害,那帮派争地盘的故事,到现在就变成修仙啦,最玄幻的事情就是,天天砍人的双花红棍,身上还能干干净净的。” 流星来了兴趣—— “——那平安大哥!你们宗派是怎么...” 依然没等流星说完话,平安道长似乎一直都有一种读心的魔力。 他开口答道。 “修武还是修文呐?” 流星:“修武?” “和你大哥那个杀神一样呀。”罗平安立刻说:“有强盗杀强盗,有奸臣杀奸臣,有昏庸的皇帝,就杀昏庸的皇帝——拿到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打坏了也来不及修,没得选的,久而久之就变成武器大师。” 流星:“都杀完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当然了。”罗平安不以为意:“把坏的杀光,剩下不就是好的了?” 流星:“那修文呢?” 罗平安想了半天,很难在三言两语中把这份道统说清楚。 “也就是念念经呀,讲讲理呀,搞搞钱咯。没有钱就没有资源,没有药来治病,没有风没有水,没有好环境,对付不了邪气,宗门里面的小兄弟,后面收的徒弟呀,就会变坏——他们就想要让宗门帮他办事,变成只顾自己,不顾大家的魔头。” 讲到这里,平安给流星倒上新茶。 “现在那个凡俗世界,那个人间也是这样,邪气和天魔那么多,好看的花花世界到处都有,唯独不是我们自己的,在那个小小的屏幕里哦——都要把人的真元给吸走了,哦不对,你们管这个叫元质。” “高楼大厦里面商品那么那么多,唯独兜里的钱只能买一样,看起来好像我什么都有了,眼花缭乱了,其实什么都没有。” “古时候我也喜欢去怡红楼外面看妹妹,却没有进去过——当然不是因为没钱啦。我觉得这不对,不能卖儿卖女啊,一边痛斥这种行为,一边又忍不住去看。我想这是我在和自己斗,是一种修行。” “现在呢,大家都在网上看妹妹了,给妹妹送钱,或许就是产业升级,大人却开始嫌弃自家老婆,年轻一点的也开始恐惧,害怕自己找不到这样的妹妹,在欲望里沉浮挣扎——要和自己斗很久了。” “易卦玄妙呀,人生大抵是起起伏伏水深火热——水火阴阳流转不断。” “啧——” 平安道长一转颓废,又精神起来。 “——不讲这个哩!我师从[无根树·太乙玄门],这是我家厂牌,宣传标语招生slogan就很通俗易懂。” 流星抱着双手,看着这真人精神焕发。 罗平安念起自家宗门的宣传口号,是情感炽烈近乎于逼问的句子。 “再活一次!你会怎么选!?” 第五章 山神 [帰る·kaeru] 这个词有点特殊,它的使用场景一般是两种。 “回家,或是回到我们应该去的地方。”流星推了推眼镜,在日志本上写下日语释意,“神道城是日本人的地盘儿,看来东道主不欢迎咱们,平安大哥,现在怎么办?” 岩爆现象是一种天灾,伴随这种天灾出现的灵能潮汐才是重头戏。旅途还没开始,似乎有一尊看不见的山神,早早的拦在琉球群岛地下世界,拦在这条路上,向陌生来客发出警告。 “小兄弟,我寻思吧...”平安道长是个实在人,不打算给阿星画饼,把实际情况都说清楚:“这前路凶险,不如我们就此回头,照人家的说法先回一趟家。” 流星追问:“为什么?” 罗平安要队伍最后方的黑哥原地掉头,往隧道出口去,细心解释道。 “你都说这个日文意义非凡,人家只是要我们回家,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它是客客气气的,没有喊我们滚开,没有辱骂我们,想来是不希望我们再往里走了。” “而且岩爆这种自然灾害的威力非常大,你也能听见地动山摇时的巨大音爆——飞石金砂一起喷涌出来,威力比子弹还恐怖。照北美居合术发射的标准九毫米帕弹来算,加重弹头的动能至多是四百焦耳。” 流星还在纳闷,这道长好像挺喜欢枪械,与时俱进呀。 平安大哥头也不回,大拇指翘起比着身后的矿坑。 “你把这岩爆的矿坑看做炮口,打出来的细沙碎铁,那可不是寻常护甲能防住的炮弹呀。” “这弹头是玄武岩层里经过百年千年挤压的高密度赤铁矿,经由千万吨的山体压缩喷射出来,我们的肉身绝对受不住这种攻击。” 流星回头看了一眼矿坑对面的墙壁,那千疮百孔的小圆洞就是答桉——想要造成如此强大的破坏力,估计得用大炮打上好几十颗榴霰弹。 刚才那一阵飞沙走石造成的新伤,还有巨大机械力滞留在坑洞中,这些能量变成了单纯的热量,其中破碎的钢筋发出亮堂的红色,平安大哥说得没错——他们或许可以越过这个大坑,但是之后会遇见什么就说不定了。 “好,那就听你的,平安大哥。”步流星立刻跟上了平安先生的步子,往来时路走,“探索未知的地区固然需要勇气,知难而退也是一种勇敢,你说对不对?” 罗平安倒是看透了阿星的小心思——这二十五六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里肯定不服气,不过嘴巴子肯定得逞一些威风。 “啊对对对!你说的好呀!” 紧接着隔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兄弟俩,就这么顺着来时路往出口走。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就走到隧道出入口的岩台旁。 一路无话,流星走出这条隧道时莫名感觉内心的压力消失了,那种强烈的灵压也随之消散,有种逃出生天虎口脱险的庆幸之情。 他开始审视身体和内心,这并不是第一次天人交战,此前在剿灭癫狂蝶圣教的战斗中,有许多个回合,都是在这种高压环境中煎熬,在生死一线徘回。 只是今时今日,遇见嚎风岭隧道中的天灾时,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感要强烈得多。 那仅仅是一条会产生岩爆的隧道,有一位看不见摸不着的山神堵住了去路,可是这种压迫感却叫流星的肉身主动认输了,就像看见扑面而来的巨浪,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这一系列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濒死体验,让他的内心产生了裂痕。 要知道,阿星从小就喜欢极限运动,征服山川和巨浪,从几千米高的半空自由落体跳伞,险死还生的冒险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可是当他从这条隧道中走出来,要走回文明世界的时候,他也惊讶,也会诧异,有那么一刻——他想要认输。 这个时候,阿星的额头才冒出冷汗,回想起明哥第一次面对芳风聚落大海中的金蛋时,那磅礴的灵压几乎要将流星击碎,可是大哥却巍然不动——那是流星一直都羡慕且敬仰的超能力。 罗平安提醒道:“走吧?小兄弟?” 流星默不作声,心中憋着一口气,默默爬上黑哥的鞍具,想要快快逃离这个地方。 平安道长没说什么,他也跟着阿星翻上狼背,原路返回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骑上大狼,快快回到前线据点去报告情况。 跟着道路石砟的痕迹往前,黑哥跑完这段六十公里的路,只用了一个小时。 可是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按照地质地形图的标注,这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变成了没有尽头的迷宫。 “不对呀,小兄弟,不对。”罗平安指着道路上的莹石,“我们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了。” 按照物质世界的铁则,按照寻路规律,如果顺着灵能标记物走,一定可以走回据点。 可是此时此刻,流星依然看不见任何交通信号基站,手机和fob多功能终端没有信号,可是它们拥有最基础的指南针功能,在断网之前记住某一个方向,它们必然能指明正确的朝向。 罗平安把日志本交给流星—— ——他跟着大狼的步数来计算,粗浅的画出来一张地形图。 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地图某处。 罗平安放眼望去,除了铁道的基础设施以外,只有勘探队留下的照明设备可以称为文明的痕迹,除此之外便是陡峭的山体。 “我们在绕弯,小兄弟。” 平安先生指着日志本上的线路图,手指跟着线索一路往前引。 “先是右拐往前行进十四公里,看起来是一条直道,紧接着有个涵洞要绕行,出了涵洞是上山路,旁边的地势开始变陡峭,然后再往前二十一公里的山道,左边是山崖,右边是一片原野,原野外六百多米是空腔的尽头,没有路了。” “如此一来,本来要向东北侧走一千八百米就可以看见一个基站,但是又弯弯绕绕过桥进洞,回到这里了。” 流星紧张的问:“难道是鬼打墙?” “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罗平安不屑的说:“就算有,也得分场合,你一个孤魂野鬼要来害灵能者?你是多大胆呀?” 流星:“平安大哥?那是什么意思呀?” 罗平安皱着眉,往身后指:“恐怕这个[回去],不是要我们回据点去。” 流星:“是怕我们被岩爆吓住?要我们回神道城?!” “没错,这座山,这片土地,都在威胁咱们呢。”罗平安眼神中透出担忧:“小兄弟,我们在这里兜兜转转的绕圈子,肯定不是什么灵幻迷宫,因为没有灵能反应——我的神识...呸,灵压,感觉不到异动。” 流星:“也就是说...” 罗平安翻身下狼,蹲在道基的石砟旁。 “什么把戏呀,障眼法,都不如移山填海来得真实,我想我们的脚下,应该有一位山神,它改换道路,移动铁石山岳,这六十多公里的路,对我们来说太长太长——走在半路上,根本就感觉不到万米之外的动静,或许是那一声岩爆,就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 ...... 流星紧张起来,也兴奋起来。 “那咱们要回头?” 罗平安:“再走一圈吧。再多走一圈——我要试一试。” 流星抓住平安大哥的手腕,又将他拉上阿黑的背,当阿星抓紧这求道之人的右臂时,与对方五指相触,却发觉这道长的右手十分白嫩,简直不像男人的手——怪异得很。 主要是那只手,与平安大哥的左边肉掌差别也太大了。 如平安大哥所说,他在百年前真的是个庄稼人,那左手也是操持农具,经年累月的劳碌留下了无数老茧,是能打死人的凶狠掌纹。 右手是白里透红,修长纤细的指头,指甲上有白皙的半月纹,指尖规整又没有劳动的痕迹,肤色也要白上很多。 罗平安看见流星这突兀的眼神,也没有解释什么,他轻轻拍打阿黑的肚腹。 “黑哥,劳你再跑一圈。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跑,先不要回头。” 顺着地质地形图继续往前,又是一小时的旅途过去。 路上流星就好奇的问—— “——平安大哥,为什么咱们还要接着往前跑?” “假定有这么一位劳什子山神,我想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听见我们讲话。” “你怎么知道它听不听得见呀?” “我们刚才不是说,断了回前线的念想吗?若是它能听见,肯定要把这山岳都归位,才能引我们回隧道的。” “哦!要是它听不见呢?” “听不见的话,我就要开喷了。” 流星惊讶的看着平安大哥,似乎这vip确实憋着一肚子火。 黑哥累得气喘吁吁,又跑了一圈。 罗平安手中攥着一颗荧石,正好填上空缺的那一处地段,终于明白,这山神是绝对听不见二人的对话,只能凭借微弱的灵压来判断两人的位置。 平安大哥从阿黑背上翻下来,清了清嗓,非常的正式而且有礼貌,然后开喷。 “操你妈的臭傻逼!” “本地的神仙真的太不讲礼貌了!” “我还没到你地盘儿呢!是一点脸都不想给呀?” “知道我们带了多少补给品吗?就这么把我困在这儿?!” 流星汗颜,看着破口大骂的脏话仙人——他有点懵,但是多少能体会这种心情。 就像是我们受迫性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紧接着有一种不可阻挡的巨力,要求我们参与一个完全陌生的游戏。 平安突然问:“小兄弟!我们还有多少吃的?” “哦!阿黑的包裹里应该还有四天的食物,算上罐头的话,省一省可以吃八天。” “听见了吗?!”平安接着破口大骂:“八天!我还要吃罐头!拉出来的屎都他妈滂臭!我在那条黑不拉几的隧道里找厕所!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你这小日本的土地神听好了嗷!梼杌要我下乡到你这么个鬼地方体察民情,给你荒废的城镇做建设,重新探索你这片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废墟!” “你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搞我心态!神头鬼脸的整这些阴间活!是不是以为我没办法治你嗷!?” 流星一下子两眼亮起:“那平安大哥你是有办法对付它了?” “没有。”罗平安情绪恢复平静,转变速度相当快:“不然我怎么只能骂它呢?而且还不敢让它听见。” 流星:“啊?” 平安大哥说:“出发之前嘛,总要把坏心情都讲出来,我和你一起走——要是我有了心魔,有了邪气,恐怕会对你发脾气,这不好,所以我要骂它,反正它都听不见,要是真的见面了,到时候也可以和和气气的打招呼嘛。” 流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琢磨着,这真人说的还挺有道理,一点谎话都不讲的。 一大一小两兄弟终于认命—— ——他们回过头,继续赶路。 这一回不过十公里的路程,又来到了隧道入口。 罗平安给流星解释道。 “我想这个山神应该是依靠灵能波动来判断我们的位置的,譬如我们只想在地图上逆时针走啊,它就开始捣乱——而我们这三只小蚂蚁,改了心思,想要回神道城了,改为顺时针路线,它便立刻把我们引来隧道这里。” “它怎么不直接在这个迷宫里两头添堵呢?”流星都囔着:“前面是隧道,后面也是隧道就好了呀!” 罗平安摇摇头,解释着。 “恐怕不行的,照这么做,它要经常发动移山的力量,它的灵能效率要有那么厉害,精密度有那么高,何苦要我们走迷宫呢?直接缩地成寸,造个传送皮带,搞个超级电梯,把我们送去神道城不就好了?” 流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罗平安:“它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很像是矿脉里的一个拥有意识的,巨大的生物,它听不见我们说话,但是能感觉到我们的位置。” 流星惊讶咋舌:“不会是地球母亲吧?!” 在尼福尔海姆的海沟里,地球母亲的触须是滚动的铁核,它露出地表的部分,是几万平方公里形似神经元的纤毛,金灿灿的雷霆就是它活跃的生物电。 在嚎风岭中作怪的山神,如今能移动六十来公里的路途,悄无声息的改换地形,更像是地球母亲在作祟。 罗平安没有直接否定:“原初之种应该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不排除这个可能,它们的力量形态很类似,但是催我们回家的那些灵能波动——应该不是地球老娘的意思。” 重新走进这条隧道,那种奇异的灵感压力又来了。 阿星跟在平安大哥身后,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再次回到赤铁矿坑旁边。 罗平安说:“把嘴巴张开。” 流星立刻跟着做,秘文书库的求生刊物讲过这个技巧—— ——在人类面对巨大的风压和音爆时,可以张开嘴,舒缓鼻咽管和五官的压力,保护耳朵和眼睛。 只要张开嘴,耳朵大抵是不会被强音震穿耳膜。 都说力量号的终点是智力,阿星的书没有白读,他已经是一个点了智力的莽夫啦。 岩爆现象又一次发生,就像是这座大山缓慢又沉重的心跳。 巨响过后,平安拉着阿星越过坑口继续前进。这五六米的大坑,阿黑只是轻轻一跃就跳了过去。 两人又听见伴随岩爆发出的灵能波动,好似无数游魂哀怨的渴求着,说着[回去]的日语。 继续往前,漆黑一片的隧道叫强光手电照亮,隧道两侧有了更多的涂鸦画像,像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们留在此处的文化标签。 从凡俗世界来的各种商品符号,类似迪士尼的漫画英雄,或是米老鼠一类的标签,有机车暴走族留在这里的般若鬼脸,或是各类意义不明的成语,像[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下一句又变成[夜郎死九],大概是觉得汉字十分酷炫,年轻人的随手而为。 墙壁上的裂痕非常深,地质环境发生变化以后,涂鸦景观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那些平假名片假名的日文裂开,流星也没办法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走出隧道的那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正式来到了琉球群岛的地下世界,来到神道城的领土了。 那是一片难以言喻的开阔地,往前数百米都是幽深的黑暗地带,可是再往前数公里之外,沿着盘山走道往十数公里的地方看,似乎有一些光源。 流星:“还有人在这里生活?!” “不知道,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那恐怕不是灯光,这里离神道城太远。”罗平安有理有据的分析着:“在一九八四年,如果有人生活在嚎风岭周边,又遭遇地质灾害,恐怕第一时间就搬回九界车站的管辖范围了——不会有人继续留在此地居住的。” 流星往前远处的灯火,似乎有了目标。 两人往前走了不过十来步,立刻发现了新的线索。 像隧道的出入口,都有一段岩台石基作辅路,给维护人员通行,并且引导隧道中的积水往山下排放的沟渠,两侧有铁网来隔离野兽和迷路的行人。 在出口的左前侧靠山崖的位置,岩台上仰躺着一条尸体—— ——平安先生发现尸体的时候,这位历经沧桑的老道也吓得骂了一句直娘贼。 流星还好奇,是什么东西能让vip骂出声来——毕竟那夺人性命的岩爆和奇怪山神都没有让道长破防。 等到他看清手电光所照射的东西,也惊得说不出话,像是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 那是一具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成年男性的尸首,有个莫西干发型。 我们姑且叫他莫西干吧。 这莫西干身上穿着皮夹克,死因不明,从尸体外表看,像是被乱石砸中了胸骨,胸腔塌陷内出血而死——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 稀奇的事情是,这具尸体来自一九八四年。 罗平安正是从地上零散的杂物里,看见这位莫西干的驾驶证,才确信这一点,叫这具新鲜的尸体吓得骂娘。 过了老半天,两位乘客都不敢去摸这奇怪的尸首,莫西干看上去硬邦邦的,头发或胡须,裸露在外的体毛和衣料,都像是结了冰一样,固定在岩台道路上了。 而且还有几点很可疑—— ——这莫西干小哥的脖颈和身体,并不是一个肤色,而且有明显的缝合痕迹,像是做过换头手术似的。 这些常理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叫流星慎之又慎的去思考这些事物。 他想不通,于是不去想了。 “平安大哥,如果...如果咱们不打算碰这位大哥的尸首,就继续往前走吧。” 平安站起身来,手电照向山体一侧,就看见一片灰红色的残骸嵌进山体之中,那似乎是这位暴走族的座驾,像是在灾难发生的前一秒——这位暴走族正在跑山路,最终越过隧道,爬上岩台道路,一个不小心飞身摔落,跌在道路上叫飞石砸死了,而这辆摩托车就没有那么好运,全尸都没有留下。 摩托不像它的主人,没有抵挡时间的秘法,早就跟随狂暴的山风腐蚀变化,成了一团残骸。 可是这具新鲜的尸体嗅不到任何气味。 平安觉得不放心,矮身再次去观察,除了尸首身上的衣料有些许剐蹭痕迹,像是凋塑一样紧紧稳固在地面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了。 “走!” 流星问:“去哪儿啊?” 罗平安:“看来这些城市,有很大的妖气,要去会一会妖魔。” 流星:“啊?” “都说人死灯灭,入土为安。” 罗平安念念有词。 “无论是灵能还是其他什么怪东西,科技或狠活——” “——五十多年过去了,这人还不能瞑目,不是妖气是什么?” 第四章 山脉在说话 列车停靠在一处临时站点。 这里按照凡俗世界的地理位置来算,离琉球群岛边界还有六十多公里,顺着铁路往远处犬牙交错的乱石岩窟看去,已经走到头了。 火车开不进去,需要步行探索。 此时此刻,流星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一件大事,铁道系统中的高级资深乘客们(vip)才会涉足这种荒无人烟的绝地。 这座临时站点是攻坚队伍为此次任务修建的据点,前往未知地块探索的勇者们需要后勤补给,需要补充体力的食品,需要温暖的住处。列车会根据vip探索任务的周期往返临时站点,给流星和平安带物资。 一旦两位乘客遭遇险情,这趟列车就成了流星的生命线,负责第一时间将侍者和后续的增援调来[前线]——攻坚队的兵员把这种地方称为[前线]。 就在这个时候,平安先生越过流星,和前线据点里的攻坚队负责人打了个招呼。 流星则是东摸摸西看看,往返于这座木质建筑上下二层。 二层的大露台有勘探队伍的仪器,最高点有水平测绘仪和望远镜。十来台大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它们已经完成了初期任务,被队伍里的兵哥哥随手丢在一边。 一楼靠近铁轨的地方有几个大头兵蹲在一块抽烟,见到流星来了,立刻敬礼打招呼,似乎都听说过无名氏里[哭将军]的传说。 流星不好上前去搭讪,因为这些兵哥哥似乎都挺害怕的—— ——他身上有阿黑的味道,那头大狼是青金狼母的孩子,普通人嗅见这强烈的信息素会不由自主的战栗。 “步流星!”平安大哥喊:“你进来,来认识一下攻坚队的通信士,兄弟有话要说!” 从小月台往餐厨的方向去,不到餐厅的位置前方有一扇向右开的大铁门,揭开防水帆布的帘子,就是攻坚队的指挥室了。 阿星一进门,就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军团徽记,那旌旗上是两颗苍绿色的月亮标志,像极了boss的两颗眼睛。 通信士喊道:“是无名氏的战士吗!步流星先生?!” 阿星立刻应:“是我!” 三人在会议桌前聚首,通信士看上去很年轻,也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有一头栗色短发,与阿星递交士官证,互换身份卡,名字叫马尔科·来福——祖籍美国,在俄克拉荷马长大。父母都是铁道人,长大以后才知道爹妈的真实工作,这小子没有在凡俗世界躺平的想法,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广陵止息。 马尔科:“两位贵客,我要和你们说明前线据点的情况。” 一副战术地形图,一副地质图都列在大桌上。 “贮仓里的食物很多,能让先遣单位在据点保持作战状态一个月以上,我们不缺水,只要你们能回到据点,就不需要担心生存的问题。” “两位请看这里——” 马尔科左手指向地质地形图,右手指向战术地形图,都是同一个位置。 “这些坍塌的岩窟,断裂的悬崖已经不能走了,原本向琉球群岛,以神道城为首的空腔地块有七条道路,在五十年前我们可以转车转站,买票都能有十多种组合,可以订制自己的旅游路线,去参观地下奈良,去这座超级科研中心散心度假,但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 马尔科所指的地方,就是这次探索任务的第一站。 “我把它叫做嚎风岭。”马尔科改用中文与流星和平安交流,“和其他道路不一样,它不是隧道,没有多少桥梁,在环太平洋版块运动产生地震火山等等天灾时,这条线路受到的影响最少。但是也有几点要注意。” 这么说着,通信士从拿来两个对讲机,一台fob多功能终端。 “往这处空腔去,有十六公里的安全道路,这是勘探队已经探明的地方,整条铁路都被愤怒的大地撕碎了,一起毁灭的还有沿途的通信机房。我们修复了一些,可是更深处是没有任何信号的——两位贵客,你们要做好打不通电话的心理准备。” 平安先生点点头。 流星内心起了涟漪,久违的危机感出现了—— ——呆在秘文书库和加拉哈德的校舍太久太久,重新回到野外的感觉非常棒。 通信士从桌下提来两个大箱子,和贵客们继续说明。 “我们有应付极端环境的火烷服,有抗辐射衣,第一次探索还请你们不要走太远,如果前线据点听不见你们的应答,在三小时内我们就会出动医疗搜救组去寻找你们。” “然后是约定,如果两位贵客在未知地块找到了高价值目标,需要深入探索时,要先回到铁道沿线用无线电和我们联系,同时我们会准备全地形越野车辆,派出勘探组来接应你们——这个时候你们可以自由行动十六个小时,保持高度专注来应对未知地块中的各种危险,我们的电台会一直静默侦听,除非vip解除约定。” “最后是路途引导。” 通信士从服装箱中取出两个瓶子,里边装着莹石,他取出一颗,与流星和平安说明。 “每过三百米至少要丢下一颗信标,这种莹石有微弱的灵能反应,可以让攻坚队的兄弟们找到正确的道路——我要说的就这些了。” 马尔科张开双臂,要和两位vip拥抱,这年轻的小伙子非常兴奋。 “重新回到这片交界地的感觉很棒,同志们。特别是你,步流星先生。” 小哥哥把军团战徽拍在molle的魔术贴上,将两套御寒的生存服交给流星。 “你已经沉寂了两年零八个月,上一次我看见你的新闻,还是在报纸的豆腐块里,流星先生,你不知道我们这些跟你一起长大,一起作战的小人物有多么喜欢你!” 步流星挠着后脑勺,满脸不好意思。 马尔科满面春风,笑着说道:“广陵止息攻坚队,霜月骑士团通信士——马尔科·来福向你致敬!无名氏的战士,你现在看上去瘦了不少,也没有作战记录里那样精神,我依然会在据点等候你们的好消息,去重新谱写你的传奇吧!” 等到流星和平安走回月台,流星还有些不太适应,这前线的好兄弟也太热情了。 从餐厅的对开门里挤出来一头大狼,黑哥紧缩两腿,勉强钻了出来,它身上鞍具背包齐全,再把刚才领来的装备都挂上去,换上衣服鞋裤,是出发的时候了。 ...... ...... 两人一狼就这样,远离据点的炊烟,顺着铁路往未知的地区而去。 这一路上流星和平安都没有说话—— ——因为在车上的七小时车程里已经聊得够多了。 他们戴着防护头盔,求生灯微弱的光源时不时闪一下,除此之外就是富有规律的,舒缓的呼吸声。 每隔一两百米,可以看见道路一侧勘探队伍留下的活动痕迹,或是烟头,或是临时搭建的窝棚,如今这些窝棚已经弃用,只留下了一盏引路的路灯。 他们走了整整六个小时,终于越过这六十多公里的路途,来到最后一个废弃的信号基站。 更早的时候,平安先生和驻守在据点的负责人说完约定,要往未知地带探索,紧接着带上流星继续往前走。 大狼跟着阿星来到一处开阔地,放眼望去都是满目疮痍。 黑漆漆的广阔空腔吹来汹涌的山风,极远方能看见一些天然发光的,带有微弱辐射的重金属矿物,零零散散的红褐色光源显示出地势落差。 他们来时的路途位于盘山铁道中下部分,现在要从最后一个基站出发,从嚎风岭的西南侧,进入一条长达数百米的隧道洞窟,不然无法越过嚎风岭,得转进爬山,登悬崖峭壁,那样风险太大了——而且黑哥能不能爬上去还是个问题。 原本规整的铁路如今变得七零八落,受到地质运动影响,断裂的铁轨经过数十年的风化,已经找不到原本的线路特征了,只能依靠铁道自然沉降的路基痕迹来寻路。 平安走在前面,流星就跟在后面,在一片漆黑无光的环境中,他一手攥住黑哥的下巴毛,看越来越近的隧道入口。 平安先生:“就这儿了。” 这条隧道挖穿了嚎风岭的岩壁山体,根据地质地形图的描述,往前方走六百米,就正式来到神道城的管辖范围,此后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属于神道城——周边的大城小镇有十六个,乡村和聚居地更是数不胜数。 无线电已经收不到信号了,两人把多余的通讯用品都塞回黑哥身上的包袱里。 这条隧道的出入口有开裂的痕迹,像混凝土岩台与山体最深的裂痕几乎蔓延到了洞壁边缘,进入洞窟的瞬间,流星便感觉到前方吹来汹涌的风。 流星:“平安大哥!有风!隧道是通的!” 平安:“不一定,空气里的灰尘太多了,小兄弟,你一定要跟在我背后,不要随便乱跑乱摸。” 这么说着,这位vip从携行包裹里掏出一瓶油墨,均匀的涂抹在靴子上。 “你脚板比我大,踩住我脚印往前走。” 流星疑惑:“为什么呀?” 沿着隧道两侧的地台往前,当年盾构机内部浇筑的钢筋混凝土结实牢靠,没有多少裂痕,环境比外部道路要好得多。 此时此刻,平安慎而又慎的解释道。 “如果甬道里的强风带着泥尘,代表这里有新的碎石,有剧烈的结构变化,要是这股风吹了四十多年,应该早就把山体两侧的扬尘吹干净了。” 流星这才点了点头,按照平安先生的说法跟上这些脚印,后边的大狼也是如此,它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是能听懂人话,刻意循着黑漆漆的脚印走,避开那些看起来危险又可疑的细小裂纹。 几分钟过去—— ——在隧道中部,平安道长停在路边,打着手电照向岩壁。 这是一处裸露的窟窿,原本隧道的混凝土结构已经让自然的怪力给挤碎了,圆弧形的墙壁上就多出来一块空洞,里边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东西,手电照进去,只有许多细小的飞虫和尘土,跟着狂风冲向来时路。 平安:“等一下。” 流星:“怎么了?” 平安仰起头,仔细去观察这个岩窟,是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流星跟着看过去,那幽深黑暗的洞穴里,似乎能听见莫名奇妙的怪声,好像是强风吹过这深穴,像笛子或是长箫那样,鼓弄出[呜呜——]的啸叫。 可是这不规则的洞穴太大,它几乎有五米多高,传出来的声音也很低沉,好像许许多多人在哭泣低语。 手电光跟着这个洞窟,照向另一侧。 流星和平安原本是靠着隧道右侧往前走,中部道路是四条铁轨,如今铁轨朽烂,道基破碎,另一边则是相对规整走道,但是也有许多开裂的地方。 正对这个窟窿的部分道路,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流星一眼看去头皮发麻——他几乎呆滞僵立着,难以形容那混凝土墙壁上的景观。 在这宽高不过六米的墙面上,有数千个坑口,它们大小不一,受了时光的侵蚀,地下水带来的潮气,隧道中的强风将这些小小的坑口腐蚀,修改成相对规整的半圆形。 混凝土之外的玄武岩石壁裸露出来,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处受了千万颗陨石撞击的墙面。 “这是什么情况呀?灵灾吗?”流星难以想象,完全搞不清楚这面墙遭受了什么灾害,道路右侧的洞穴又是怎么来的?这一切都需要一个解释。 “有什么怪物从这洞窟里挖进隧道了?” “平安大哥,它还在活动吗?” “空气里的泥尘是它带进来的?” “别担心。”罗平安没有回头,耐心的解释着:“不是活物,如果是活生生的玩意,狼哥早就闻到那玩意的味道了——它会提醒我们的。” 想要继续往前走,必定要越过这六米多宽的洞穴。 平安先生句身蹲下,跟着强光手电探头,往窟窿旁侧的裂痕里张望。 阿星也好奇,跟着平安道长一起看过去—— ——戒尺成了手杖,不一会敲敲打打,从裂缝中扣下来几片岩块。 紧接着阿星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腥味! “有血的味道!平安大哥!为什么有血的味道!” 罗平安往旁边让,搂着阿星的肩,来到裂痕前方,指着里面的地肌脉络。 “不是血,是铁矿的味道。” 从裂缝往这岩窟深处看去,有一片片赤红的氧化铁砂矿石,手电强光的照射下,很快就看清了这片铁砂坑口的全貌,不像阿星想的——这洞窟没有通往外界,只有二十来米深。 流星低声滴咕着—— “——这窟窿怎么来的呀?是地震震出来这么个矿坑吗?” 话音未落,阿星只觉得头疼欲裂。 那种声音又来了!还伴随着强烈的灵感压力! 富铁砂矿石一般都带有强烈的地磁,秘文书库的研究院曾经这么讲过——灵能就是地球母亲的铁镍核心迸发出来的生物电。 下一秒,平安先生勐的将阿星拉开,带离了这诡异的坑口。 只听一声巨响,大狼黑哥吓得连连倒退,从岩窟中迸发出一股汹涌的岩石射流! 细沙与石块像是炮弹一样,敲打在道路另一侧的墙壁上,留下新一层千疮百孔的伤痕,炸响开来的回声几乎要将流星的耳朵震聋了! 整条隧道颤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归复平静。 流星满头冷汗,抓住平安大哥的衣服,缓了老半天都没好。 “我听见有人在说话!平安大哥!你听见了吗?刚才那一下子岩爆!还有人在说话!” 岩爆是一种自然现象。 在矿穴中作业,或挖掘隧道时,都有可能遇见这种天灾。 它是巨大的山体内部产生了特殊的内应力,不同硬度的岩石和金属矿物在数千万吨的压力下形变,积攒着巨大的动能,最终从洞窟的岩石壁里迸发出来。 罗平安这一路走得那么小心,正是在提防岩爆。 此地年久失修,没有人类活动,也没有动植物生长的迹象。 空气中的扬尘极有可能是岩爆现象留下的痕迹,像这个小型赤铁矿坑,应该是嚎风岭主脉的地质活动产生的,巨大的内应力让这座山每过一段时间就往外喷吐铁流石沙。 隧道另一侧的疮疤,是这些恐怖的飞石敲打出来的痕迹。 这是一种自然现象,不奇怪。可是流星说的这个[在说话],罗平安也确实听见了。 跟随古老山脉的怒吼,还伴有无数深沉的呼唤。 那声音此起彼伏,在震天动地的岩爆巨响中回荡着,仿佛冤魂野鬼都聚在一起,往人间诉说着哀苦和怨恨,表达愤怒与悲伤。 平安:“我也听见了。” 流星:“你也听见了对吧!?” 黑哥:“呜噜!” 流星:“黑哥你也听见了?!” 罗平安拿出两支笔,要流星默默把那一声呼唤写下来,不要提前让对方看见——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灵感压力带给人们的幻觉也并不相同。 如果他们听见的是同一句,同一个意思,用语言都一样,那确实不是什么幻觉。 [帰る·kaeru]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回去]。 第五章 山神 [帰る·kaeru] 这个词有点特殊,它的使用场景一般是两种。 “回家,或是回到我们应该去的地方。”流星推了推眼镜,在日志本上写下日语释意,“神道城是日本人的地盘儿,看来东道主不欢迎咱们,平安大哥,现在怎么办?” 岩爆现象是一种天灾,伴随这种天灾出现的灵能潮汐才是重头戏。旅途还没开始,似乎有一尊看不见的山神,早早的拦在琉球群岛地下世界,拦在这条路上,向陌生来客发出警告。 “小兄弟,我寻思吧...”平安道长是个实在人,不打算给阿星画饼,把实际情况都说清楚:“这前路凶险,不如我们就此回头,照人家的说法先回一趟家。” 流星追问:“为什么?” 罗平安要队伍最后方的黑哥原地掉头,往隧道出口去,细心解释道。 “你都说这个日文意义非凡,人家只是要我们回家,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它是客客气气的,没有喊我们滚开,没有辱骂我们,想来是不希望我们再往里走了。” “而且岩爆这种自然灾害的威力非常大,你也能听见地动山摇时的巨大音爆——飞石金砂一起喷涌出来,威力比子弹还恐怖。照北美居合术发射的标准九毫米帕弹来算,加重弹头的动能至多是四百焦耳。” 流星还在纳闷,这道长好像挺喜欢枪械,与时俱进呀。 平安大哥头也不回,大拇指翘起比着身后的矿坑。 “你把这岩爆的矿坑看做炮口,打出来的细沙碎铁,那可不是寻常护甲能防住的炮弹呀。” “这弹头是玄武岩层里经过百年千年挤压的高密度赤铁矿,经由千万吨的山体压缩喷射出来,我们的肉身绝对受不住这种攻击。” 流星回头看了一眼矿坑对面的墙壁,那千疮百孔的小圆洞就是答桉——想要造成如此强大的破坏力,估计得用大炮打上好几十颗榴霰弹。 刚才那一阵飞沙走石造成的新伤,还有巨大机械力滞留在坑洞中,这些能量变成了单纯的热量,其中破碎的钢筋发出亮堂的红色,平安大哥说得没错——他们或许可以越过这个大坑,但是之后会遇见什么就说不定了。 “好,那就听你的,平安大哥。”步流星立刻跟上了平安先生的步子,往来时路走,“探索未知的地区固然需要勇气,知难而退也是一种勇敢,你说对不对?” 罗平安倒是看透了阿星的小心思——这二十五六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里肯定不服气,不过嘴巴子肯定得逞一些威风。 “啊对对对!你说的好呀!” 紧接着隔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兄弟俩,就这么顺着来时路往出口走。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就走到隧道出入口的岩台旁。 一路无话,流星走出这条隧道时莫名感觉内心的压力消失了,那种强烈的灵压也随之消散,有种逃出生天虎口脱险的庆幸之情。 他开始审视身体和内心,这并不是第一次天人交战,此前在剿灭癫狂蝶圣教的战斗中,有许多个回合,都是在这种高压环境中煎熬,在生死一线徘回。 只是今时今日,遇见嚎风岭隧道中的天灾时,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感要强烈得多。 那仅仅是一条会产生岩爆的隧道,有一位看不见摸不着的山神堵住了去路,可是这种压迫感却叫流星的肉身主动认输了,就像看见扑面而来的巨浪,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这一系列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濒死体验,让他的内心产生了裂痕。 要知道,阿星从小就喜欢极限运动,征服山川和巨浪,从几千米高的半空自由落体跳伞,险死还生的冒险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可是当他从这条隧道中走出来,要走回文明世界的时候,他也惊讶,也会诧异,有那么一刻——他想要认输。 这个时候,阿星的额头才冒出冷汗,回想起明哥第一次面对芳风聚落大海中的金蛋时,那磅礴的灵压几乎要将流星击碎,可是大哥却巍然不动——那是流星一直都羡慕且敬仰的超能力。 罗平安提醒道:“走吧?小兄弟?” 流星默不作声,心中憋着一口气,默默爬上黑哥的鞍具,想要快快逃离这个地方。 平安道长没说什么,他也跟着阿星翻上狼背,原路返回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骑上大狼,快快回到前线据点去报告情况。 跟着道路石砟的痕迹往前,黑哥跑完这段六十公里的路,只用了一个小时。 可是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按照地质地形图的标注,这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变成了没有尽头的迷宫。 “不对呀,小兄弟,不对。”罗平安指着道路上的莹石,“我们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了。” 按照物质世界的铁则,按照寻路规律,如果顺着灵能标记物走,一定可以走回据点。 可是此时此刻,流星依然看不见任何交通信号基站,手机和fob多功能终端没有信号,可是它们拥有最基础的指南针功能,在断网之前记住某一个方向,它们必然能指明正确的朝向。 罗平安把日志本交给流星—— ——他跟着大狼的步数来计算,粗浅的画出来一张地形图。 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地图某处。 罗平安放眼望去,除了铁道的基础设施以外,只有勘探队留下的照明设备可以称为文明的痕迹,除此之外便是陡峭的山体。 “我们在绕弯,小兄弟。” 平安先生指着日志本上的线路图,手指跟着线索一路往前引。 “先是右拐往前行进十四公里,看起来是一条直道,紧接着有个涵洞要绕行,出了涵洞是上山路,旁边的地势开始变陡峭,然后再往前二十一公里的山道,左边是山崖,右边是一片原野,原野外六百多米是空腔的尽头,没有路了。” “如此一来,本来要向东北侧走一千八百米就可以看见一个基站,但是又弯弯绕绕过桥进洞,回到这里了。” 流星紧张的问:“难道是鬼打墙?” “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罗平安不屑的说:“就算有,也得分场合,你一个孤魂野鬼要来害灵能者?你是多大胆呀?” 流星:“平安大哥?那是什么意思呀?” 罗平安皱着眉,往身后指:“恐怕这个[回去],不是要我们回据点去。” 流星:“是怕我们被岩爆吓住?要我们回神道城?!” “没错,这座山,这片土地,都在威胁咱们呢。”罗平安眼神中透出担忧:“小兄弟,我们在这里兜兜转转的绕圈子,肯定不是什么灵幻迷宫,因为没有灵能反应——我的神识...呸,灵压,感觉不到异动。” 流星:“也就是说...” 罗平安翻身下狼,蹲在道基的石砟旁。 “什么把戏呀,障眼法,都不如移山填海来得真实,我想我们的脚下,应该有一位山神,它改换道路,移动铁石山岳,这六十多公里的路,对我们来说太长太长——走在半路上,根本就感觉不到万米之外的动静,或许是那一声岩爆,就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 ...... 流星紧张起来,也兴奋起来。 “那咱们要回头?” 罗平安:“再走一圈吧。再多走一圈——我要试一试。” 流星抓住平安大哥的手腕,又将他拉上阿黑的背,当阿星抓紧这求道之人的右臂时,与对方五指相触,却发觉这道长的右手十分白嫩,简直不像男人的手——怪异得很。 主要是那只手,与平安大哥的左边肉掌差别也太大了。 如平安大哥所说,他在百年前真的是个庄稼人,那左手也是操持农具,经年累月的劳碌留下了无数老茧,是能打死人的凶狠掌纹。 右手是白里透红,修长纤细的指头,指甲上有白皙的半月纹,指尖规整又没有劳动的痕迹,肤色也要白上很多。 罗平安看见流星这突兀的眼神,也没有解释什么,他轻轻拍打阿黑的肚腹。 “黑哥,劳你再跑一圈。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跑,先不要回头。” 顺着地质地形图继续往前,又是一小时的旅途过去。 路上流星就好奇的问—— “——平安大哥,为什么咱们还要接着往前跑?” “假定有这么一位劳什子山神,我想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听见我们讲话。” “你怎么知道它听不听得见呀?” “我们刚才不是说,断了回前线的念想吗?若是它能听见,肯定要把这山岳都归位,才能引我们回隧道的。” “哦!要是它听不见呢?” “听不见的话,我就要开喷了。” 流星惊讶的看着平安大哥,似乎这vip确实憋着一肚子火。 黑哥累得气喘吁吁,又跑了一圈。 罗平安手中攥着一颗荧石,正好填上空缺的那一处地段,终于明白,这山神是绝对听不见二人的对话,只能凭借微弱的灵压来判断两人的位置。 平安大哥从阿黑背上翻下来,清了清嗓,非常的正式而且有礼貌,然后开喷。 “操你妈的臭傻逼!” “本地的神仙真的太不讲礼貌了!” “我还没到你地盘儿呢!是一点脸都不想给呀?” “知道我们带了多少补给品吗?就这么把我困在这儿?!” 流星汗颜,看着破口大骂的脏话仙人——他有点懵,但是多少能体会这种心情。 就像是我们受迫性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紧接着有一种不可阻挡的巨力,要求我们参与一个完全陌生的游戏。 平安突然问:“小兄弟!我们还有多少吃的?” “哦!阿黑的包裹里应该还有四天的食物,算上罐头的话,省一省可以吃八天。” “听见了吗?!”平安接着破口大骂:“八天!我还要吃罐头!拉出来的屎都他妈滂臭!我在那条黑不拉几的隧道里找厕所!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你这小日本的土地神听好了嗷!梼杌要我下乡到你这么个鬼地方体察民情,给你荒废的城镇做建设,重新探索你这片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废墟!” “你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搞我心态!神头鬼脸的整这些阴间活!是不是以为我没办法治你嗷!?” 流星一下子两眼亮起:“那平安大哥你是有办法对付它了?” “没有。”罗平安情绪恢复平静,转变速度相当快:“不然我怎么只能骂它呢?而且还不敢让它听见。” 流星:“啊?” 平安大哥说:“出发之前嘛,总要把坏心情都讲出来,我和你一起走——要是我有了心魔,有了邪气,恐怕会对你发脾气,这不好,所以我要骂它,反正它都听不见,要是真的见面了,到时候也可以和和气气的打招呼嘛。” 流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琢磨着,这真人说的还挺有道理,一点谎话都不讲的。 一大一小两兄弟终于认命—— ——他们回过头,继续赶路。 这一回不过十公里的路程,又来到了隧道入口。 罗平安给流星解释道。 “我想这个山神应该是依靠灵能波动来判断我们的位置的,譬如我们只想在地图上逆时针走啊,它就开始捣乱——而我们这三只小蚂蚁,改了心思,想要回神道城了,改为顺时针路线,它便立刻把我们引来隧道这里。” “它怎么不直接在这个迷宫里两头添堵呢?”流星都囔着:“前面是隧道,后面也是隧道就好了呀!” 罗平安摇摇头,解释着。 “恐怕不行的,照这么做,它要经常发动移山的力量,它的灵能效率要有那么厉害,精密度有那么高,何苦要我们走迷宫呢?直接缩地成寸,造个传送皮带,搞个超级电梯,把我们送去神道城不就好了?” 流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罗平安:“它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很像是矿脉里的一个拥有意识的,巨大的生物,它听不见我们说话,但是能感觉到我们的位置。” 流星惊讶咋舌:“不会是地球母亲吧?!” 在尼福尔海姆的海沟里,地球母亲的触须是滚动的铁核,它露出地表的部分,是几万平方公里形似神经元的纤毛,金灿灿的雷霆就是它活跃的生物电。 在嚎风岭中作怪的山神,如今能移动六十来公里的路途,悄无声息的改换地形,更像是地球母亲在作祟。 罗平安没有直接否定:“原初之种应该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不排除这个可能,它们的力量形态很类似,但是催我们回家的那些灵能波动——应该不是地球老娘的意思。” 重新走进这条隧道,那种奇异的灵感压力又来了。 阿星跟在平安大哥身后,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再次回到赤铁矿坑旁边。 罗平安说:“把嘴巴张开。” 流星立刻跟着做,秘文书库的求生刊物讲过这个技巧—— ——在人类面对巨大的风压和音爆时,可以张开嘴,舒缓鼻咽管和五官的压力,保护耳朵和眼睛。 只要张开嘴,耳朵大抵是不会被强音震穿耳膜。 都说力量号的终点是智力,阿星的书没有白读,他已经是一个点了智力的莽夫啦。 岩爆现象又一次发生,就像是这座大山缓慢又沉重的心跳。 巨响过后,平安拉着阿星越过坑口继续前进。这五六米的大坑,阿黑只是轻轻一跃就跳了过去。 两人又听见伴随岩爆发出的灵能波动,好似无数游魂哀怨的渴求着,说着[回去]的日语。 继续往前,漆黑一片的隧道叫强光手电照亮,隧道两侧有了更多的涂鸦画像,像是上一个时代的人们留在此处的文化标签。 从凡俗世界来的各种商品符号,类似迪士尼的漫画英雄,或是米老鼠一类的标签,有机车暴走族留在这里的般若鬼脸,或是各类意义不明的成语,像[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下一句又变成[夜郎死九],大概是觉得汉字十分酷炫,年轻人的随手而为。 墙壁上的裂痕非常深,地质环境发生变化以后,涂鸦景观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那些平假名片假名的日文裂开,流星也没办法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走出隧道的那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正式来到了琉球群岛的地下世界,来到神道城的领土了。 那是一片难以言喻的开阔地,往前数百米都是幽深的黑暗地带,可是再往前数公里之外,沿着盘山走道往十数公里的地方看,似乎有一些光源。 流星:“还有人在这里生活?!” “不知道,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那恐怕不是灯光,这里离神道城太远。”罗平安有理有据的分析着:“在一九八四年,如果有人生活在嚎风岭周边,又遭遇地质灾害,恐怕第一时间就搬回九界车站的管辖范围了——不会有人继续留在此地居住的。” 流星往前远处的灯火,似乎有了目标。 两人往前走了不过十来步,立刻发现了新的线索。 像隧道的出入口,都有一段岩台石基作辅路,给维护人员通行,并且引导隧道中的积水往山下排放的沟渠,两侧有铁网来隔离野兽和迷路的行人。 在出口的左前侧靠山崖的位置,岩台上仰躺着一条尸体—— ——平安先生发现尸体的时候,这位历经沧桑的老道也吓得骂了一句直娘贼。 流星还好奇,是什么东西能让vip骂出声来——毕竟那夺人性命的岩爆和奇怪山神都没有让道长破防。 等到他看清手电光所照射的东西,也惊得说不出话,像是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 那是一具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成年男性的尸首,有个莫西干发型。 我们姑且叫他莫西干吧。 这莫西干身上穿着皮夹克,死因不明,从尸体外表看,像是被乱石砸中了胸骨,胸腔塌陷内出血而死——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 稀奇的事情是,这具尸体来自一九八四年。 罗平安正是从地上零散的杂物里,看见这位莫西干的驾驶证,才确信这一点,叫这具新鲜的尸体吓得骂娘。 过了老半天,两位乘客都不敢去摸这奇怪的尸首,莫西干看上去硬邦邦的,头发或胡须,裸露在外的体毛和衣料,都像是结了冰一样,固定在岩台道路上了。 而且还有几点很可疑—— ——这莫西干小哥的脖颈和身体,并不是一个肤色,而且有明显的缝合痕迹,像是做过换头手术似的。 这些常理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叫流星慎之又慎的去思考这些事物。 他想不通,于是不去想了。 “平安大哥,如果...如果咱们不打算碰这位大哥的尸首,就继续往前走吧。” 平安站起身来,手电照向山体一侧,就看见一片灰红色的残骸嵌进山体之中,那似乎是这位暴走族的座驾,像是在灾难发生的前一秒——这位暴走族正在跑山路,最终越过隧道,爬上岩台道路,一个不小心飞身摔落,跌在道路上叫飞石砸死了,而这辆摩托车就没有那么好运,全尸都没有留下。 摩托不像它的主人,没有抵挡时间的秘法,早就跟随狂暴的山风腐蚀变化,成了一团残骸。 可是这具新鲜的尸体嗅不到任何气味。 平安觉得不放心,矮身再次去观察,除了尸首身上的衣料有些许剐蹭痕迹,像是凋塑一样紧紧稳固在地面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了。 “走!” 流星问:“去哪儿啊?” 罗平安:“看来这些城市,有很大的妖气,要去会一会妖魔。” 流星:“啊?” “都说人死灯灭,入土为安。” 罗平安念念有词。 “无论是灵能还是其他什么怪东西,科技或狠活——” “——五十多年过去了,这人还不能瞑目,不是妖气是什么?” 第六章 奇怪的墓地 前往未知的地点不能骑着狼,要徒步向最近的光源方向走,目测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流星在半路上闲来无事,就与平安谈天说地。 “平安大哥,你是个搞玄学的呀?” 平安应道:“嗯呐,不过我还是要劝你,相信科学,科学是这个时代,最厉害的道法。” “道法?” “道是规律,是飞机的航路,是火车的铁轨,是万事万物运行的法则,现今社会最厉害的道法,就是科学——不断追求真实,离真相越来越近,不就是科学证伪的过程么,那我这个真人,修真论道就是最应该讲科学说道理的人。”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呀,平安大哥你真有文化,你们这些文化人说起事情都是弯弯绕绕的,好像一个词可以解释成很多很多意思。” “我不聪明,也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就显得啰嗦。”罗平安语气变得凝重严肃:“世界上所有聪明的天才,都喜欢简洁有力的格式。” “哦?还有这种说法?” “简单的东西是牢靠的,最坚固的结构是三角形,最短的距离是直线,车轮是圆的,房子是方的,幸福是吃喝拉撒睡,有所劳动有所收获——可是复杂起来,不见得好。” “嗯” “小兄弟,你才是拥有大智慧的人,不需要读很多书,就明白很多道理,知道善良与邪恶的区别,是天才。” 平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边说道。 “人有了复杂的追求,就开始苦恼,譬如本来吃饱就能开心,而后来不光要吃饱,还要吃出花样,吃到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吃得精致美味,吃到各国各地的菜色,于是有一天吃不到了,就开始苦恼,原本吃饱就能开心快乐,如今也变成奢求。” “一个人去读书,这个人一开始是快乐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觉得其他书本都无趣,再也比不上以前看过的某个故事——那人误以为是自己的文化水平高了,是自己的审美变得厉害了,欲念变得复杂,变得离奇又离谱,我想这不是[得到],而是[失去]。” “像现在工业化时代的小孩子都不愿意结婚生子,可是原始社会里的人们却有非常强烈的生育意愿,那时人们的生活很简单,也很野蛮,养育一个孩子的成本很低,生孩子的死亡率也很高,却依然有人那么做——对这个时代来讲,反倒是一种怪现象。” “难道我们活得比茹毛饮血的野兽还要糟糕吗?产子的风险比石器时代时还高吗?这不见得吧?” “所以简单就是天才,能把复杂的事情搞简单,就是天才中的天才,而我要花这么多的言语去解释这些事,我只是个搞玄学的庸才,连科学都算不上——因为科学帮人解决问题,玄学给人制造问题。” “你听了我的话,估计心里的疑问也会变多,但我不能给你答案,这是我们这些搞玄学的最大的悲哀——像现在互联网上呀,好多自媒体也是这么搞的,看起来像知识分享,其实都是在挣玄学的钱,故弄玄虚嘛,我也会的呀。” 流星哈哈大笑,没有把道长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平安大哥很有意思,于是又问。 “平安大哥!世上真的有转世轮回吗?” 罗平安立刻说:“肯定是有的。” 流星:“你怎么敢肯定有?” 罗平安:“历史都在转圈,像一个个轮回,星辰变化周而复始。地球绕着太阳转,太阳绕着更大的星星转,星星们都在星系里转,我想所有的生灵都逃不掉这一关。” 步流星:“哦” 罗平安:“每年都有五十多吨的宇宙尘埃飞到地球上来,除此之外,我们都是由地球上的物质组成的,物质是不灭的。” 这么说着—— ——罗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长途跋涉以后的调息。 “人死以后会变成什么呢?泥土和水,大山和江河,又到动物们身体里,兜兜转转一大圈,过了好多好多年,就回到人身上了吧?不论多少年以后,我想那时候,我们一定是变成人形了,不过轮回以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现在能理得清管得了的啦。” “世上有万万亿生灵,都在物质世界翻滚,地球的地质和生命形态不断变化,却万变不离其宗——我想这就是轮回。” “不讲科技与狠活,小兄弟啊,关于轮回这个事情,有个观点我罗平安是不愿意接受的。” 流星:“哦?平安大哥你怎么说?” “今生做好事,来生有好报。”罗平安缓缓说道:“这个事情我是不同意的,你想嘛——” “——今生做的好事,到了来生才有好报,那是多复杂,多可恶的坏人,才会讲出来这种骗人的话。我就喜欢现世报,恨不得做完好事立刻就有好报。这事情一旦搞得复杂起来,就没有好结果了,对不对?” 流星:“对呀!对呀!” “多少人们都是因为今生看不见好报,才不去做好事的?”罗平安说:“如果做什么事情都有现世报,也没有那么复杂的人心人情,没有那么多鬼怪妖魔了。” 流星想起之前在隧道入口的岩台上看见的尸体—— ——那尸体没有腐烂朽坏,过了五十多年也不会散发出臭气,实在稀奇古怪,于是他好奇的问。 “平安大哥,你说那具尸体有妖气,为什么呀?” “不是那具尸体有妖气。”平安道长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且不说僵尸这种神怪传说里的事物,这是说出来吓唬小孩子听的,是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我们看见的那具尸首,是死不瞑目永世不得超生了。五十多年都没有动物去吃,没有被自然的力量粉碎,再也变不成其他模样,生不出多余的造化。要知道埃及法老的木乃伊,也是有人愿意去吃的,还当做保健药品。这尸体能留这么久,肯定有非常厉害的妖法。” “我想要是我死以后也是如此这般,那是多么残酷的极刑。给这具尸体上刑的人,一定已经变成了妖魔。” “是把我这个活生生的人,铸成了一座不会朽烂的像——我已经不再是我了,是一座碑。人们都会给值得铭记的人做碑,无论那人是好还是坏,是伟大还是卑劣,都希望这块碑变成历史书。” “可是用人肉来做碑,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是拿着他的骸骨做坟冢,要把死前的丑态永远留在人间,哪怕是千古罪人秦桧,也没这个待遇——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已经失了人道,变成魔头了。” 流星跟着点点头,接着问道。 “平安大哥,我在秘文书库里念书,也知道地下世界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是永生不朽的,像你这样,还组成了一个永生者联盟,对这些人的记载少之又少,我很好奇是怎么一回事。” “永生?哪里有永生,不过是永死。”罗平安立刻说:“我问你呀,小兄弟,如果你长生不老,你觉得你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 流星立刻说:“当然幸福了!我也想过!要是我永远都不会死了,我可以读很多很多书!” 平安立刻答:“世上的书是读不完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读完,不说互联网时代的信息爆炸,哪怕把你丢到清朝去,你也读不完这些书,读书的速度是有限的,可人们创造知识的速度越来越快。” 流星接着说:“那我可以游戏人间!” 平安接着答:“在人间做游戏,很快就做完了,游戏逃不开酒色财气,看起来没有生老病死,玩不转的时候,它就死了。” 流星:“我可以生很多很多孩子!” 平安:“一两个孩子还能叫宝贝,古时生了十几个孩子的皇帝,对孩子是最狠的,你觉得他在乎子孙吗?要是你再生多一点,让整个大地上的人们,都变成你的子孙后代,他们要起兵戈,要互相残杀” 流星:“那我.我出来制止他们!” 平安:“可他们又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流星:“我” “所以.”平安冷笑着:“哪里有什么永生,不过是权力的傀儡,是永死呀。” 平安改换语气,变得平静下来。 “都说修真路上尽头是长生,是逆天改命,与天抢命,可是一旦锁死了人身,就感觉虚无的魔鬼时时刻刻在追逐我——要一直追求人生的意义所在,才能不至于变成魔头。毕竟我已经是真人,而且可能再也不能成为金石草木飞鸟走兽,变不成山川大海日月星辰了。就得去修人道,做人事,过人生。” 流星若有所思,不再主动提问,只记得当初维克托老师说过的事情——人生绝不是热血到冷血的旅途。 和维克托老师一样,罗平安对永生不死有相似却不相同的答案。 这两位不朽之人都有自己的道途,才能一直保持年轻。 步流星不说话,罗平安突然开口。 “不好意思,人上了年纪就啰嗦,不该和小兄弟你说这些事——年轻人总是要充满朝气的,如果让你不舒服,是贫道的过错。” 步流星:“哈哈!平安大哥你这就不懂我啦!我的路要我自己走!才不会听你妖言惑众的鬼话咧!” “那自然好呀!好呀!”罗平安紧接着说:“乾卦要到群龙无首,人人成龙才是大吉大利——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沿着铁路,走出嚎风岭范围。 沿途的广告牌越来越多,也有了现代城市的景观。 不过值得留意的是,流星发现了一个怪现象—— “——平安大哥!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广告牌上的女明星都是同一个人呀?” 从嚎风岭隧道一路往外,临近石丘县镇周边荒野,路上的广告牌都是同一个形象,同一张脸。 只不过这位女星代言的商品五花八门各不相同,从家用电器到农产品农具,it数码食品衣物全都有。 罗平安定睛一看,手电光照射过去,六米多高的灯架上,广告牌里的女明星面容叫灯光照得阴森可怖,笑容也变得诡异离奇。 流星吓了一跳,第一眼乍看还没什么感觉,在如此阴间的灯光下,觉得这女星的笑意是那么渗人,却有种熟悉的感觉,他仔细琢磨——明哥脸上也有这种笑容。 那是刻意表演,像进攻型拟态,是上工加班应付老板同事的笑脸。 罗平安说:“哦!这个妹妹叫松岛圣子!我是知道的!” “你认识啊?”步流星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平安道长还是个饭圈男孩,迷日韩妹妹。 罗平安:“不光认识,还有一段缘分,八二年的时候,我去听过她演唱会。” 步流星:“啊?” 罗平安:“她八零年出道,凭《裸足的季节》单曲备受瞩目啊,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此后一路飘红,到二零零六年都是销冠,二十四首单曲销量纪录无人可破。” 流星:“啊?” 罗平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我是她的老粉了,至于为什么喜欢,也是《裸足的季节》嘛,我这个行万里路的人,要靠双脚走遍人世间很多很多地方,被标题吸引进来了——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流星:“啊?” “啊什么啊呀?”罗平安歪着脑袋满脸不解:“你以为真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再说我都两腿离地了,不沾凡俗,不染红尘,离人们那么那么远,怎么当真人?怎么求道呢?” “也对哦”流星琢磨着道长是话糙理不糙:“那现在你.” 罗平安打断道:“我追孙燕姿,这两年她没有新专辑,但我还是很喜欢,而且她没有塌过房呀!” “好家伙”流星不知道说什么好。 “呜唔呜!~”黑哥似乎也听懂了,狼语流星是听得懂的,这句是黑哥在感叹平安先生的道行。 过了十五分钟,两人一狼终于走到一处建筑群前方。 这里是正是光源所在,也是数公里内唯一的明亮之处了。 可是流星没有想到的事情是,这并不是什么阳间城镇,而是阴间地盘。 建筑群落的入口装潢华丽,颇有小欧洲的高贵洋气,为什么叫小欧洲呢?像是东莞那地界华为搞的欧洲小镇就是这风格,内里庭院要欧式,院墙城堡塔楼也是如此。 说它阴间啊,是因为石丘镇的路牌边上,这建筑群落的大门处就有建筑的功能说明。 [時間の国のアリス·时间之国的爱丽丝] [夜游神工程建造集团·石丘镇公共墓地] 罗平安:“好家伙!” 步流星:“好家伙!”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感到十分惊讶。 步流星:“平安大哥!咱们走了那么久!唯一有亮光的是座墓地啊!” 罗平安:“这坟墓的名字是松岛圣子的歌名呀!” 步流星:“重点是这个吗!平安大哥!你清醒一点!” “哦!哦哦哦”平安回过神来:“见到此情此景,我心生感叹,要是凡俗世界有这么一处公墓叫[爱在西元前],或者[夜的第七章],我想你也会” 步流星:“好家伙!我悟了!感情要阴兵为爱豆打榜是吧?” 见到此番奇异景象,流星更是乐子人基因爆发,准备去见识见识这旧时代里潮到流水的公墓,毕竟这里有方圆数公里的唯一光源。 顺着光亮往里走,越过无人岗亭和停车场栏杆,走到第一座坟墓边上,流星就觉得不太对劲。 “等等!平安大哥!为什么墓碑上没有字儿呀?!” 罗平安驻足细看,这水泥坟包的墓碑没有字迹,也没有任何凹刻,两人走进了看。 墓碑突然亮起—— ——像是上一个时代的三十二位像素屏重新通电,从里边照出来一个卡通人像,那画风和超级玛丽魂斗罗似的。 流星:“好家伙!” 平安:“好家伙!” 黑哥一个原地调头冲着墓地出口狂奔,跑到路口了才停下,狗狗祟祟的样子是害怕极了,抱着公墓旁围墙的立柱一通好尿。 卡通人像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能看见这两位不速之客,说起流利的日语。 “你们是我的子孙吗?是来扫墓的?对不起,要先看十五秒广告哦!~” 第七章 努力赎身的死魂灵 这三十二位屏幕里的像素人开始播报广告,也是夜游神集团相关的一款保健品,用的是中日英三语字幕,带着洗脑的音乐节奏,喊出简单重复的宣传口号—— “——觉醒丸!觉醒丸!觉醒丸![venom]充能!补充体力!养护大脑!让你变成像[hotwind·热风]一样的男子汉!” 像素人的肢体语言异常浮夸,神经亢奋,那嘴巴一张一合喊出来的感觉像是吃了几个伏拉夫似的。 等到十五秒之后,这位死了五十多年的亡魂又恢复正常,和坟包前边的流星与平安说。 “你们不是我的子孙吗?” “老大爷!”流星用日语嚷嚷着;“您看我长得像您吗?我不是您的儿孙呀!” 像素人骂道:“我又没长眼睛!哪里知道你们长什么样!真啰嗦呀!不是来给我扫墓上坟献供品的!就别来打扰我的灵魂呀!” 罗平安上前问道:“阁下怎么称呼?交个朋友?” 像素人立刻说:“非本人家庭亲属,拒绝访问,如要解锁探访功能——请使用[venom·毒液]机关注册夜游神大会员,每月的资费是二百六十个辉石货币。” 罗平安:“好家伙!” 步流星:“好家伙!” 一时半会阿星和平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片墓地也太奇怪了。 这凶神恶煞的像素人像是掉进钱眼儿了,且不说它到底是个啥,如果这玩意真的是已死之人的灵体,被一个财团当成敛财工具做成了坟包,这电子墓地的功能也太离谱了。 流星私底下和平安大哥打商量。 “这是啥情况呀?平安大哥?” 平安:“是阴魂不散,留在人间受魔头奴役。” 流星:“他嘴里那个venom是啥?” 平安:“我想啊,我们早些时候离不开身份证,然后离不开电脑,后来离不开手机,这神道城的人,应该也离不开venom机关,生老病死都是这个小盒子说了算。” venom·毒液—— ——步流星在任务简报里见过这玩意,像是一种由黑色辉石批量制造的电子元件,是灵能和科技相结合的狠活。 “根据神道城第一宪章,我有义务告诉你们这些事情。”像素人突然主动开口了:“venom·毒液机关是一九八零年诞生的思维模型。” “神道城既是资源产出地,也是材料加工地,在这片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诞生了瑰丽神奇的灵能科技。” “我们拥有繁荣昌盛的文化,高效可靠的知识教育,世界顶尖的医疗水平,无穷无尽的财富资源。” “一切都要归功于venom·毒液机关的研发,根据黎曼思维模型对人脑的模仿,观察人脑结构制造电子脑,我们建立了[日游神]和[夜游神]两个超级财团。” “依靠财富的集中,大力发展人工智能,获得了许多优秀的思维模型。” “经过无监督学习,有监督学习,最终函数修正和人工核验——我们获得了数十个版本的一代原型机。” “这些人工智能是教师,是艺术家,是杰出的学者,是工程师,是伟大的哲学家和领袖。” “后来这些人工智能根据文献库的资料互相学习,变成了超凡入圣的神灵,正式接管venom机关,进行执政工作,神道城的每个人都获得了神恩。” “想要得到永恒的幸福吗?那就去购买你的venom吧!” 说完这些话,像素人变得呆滞木然,一动也不动了。 流星与平安大哥说:“好像没动静了,咋办呀?” 罗平安:“往山上走吧。这家伙在公墓前守门,逢人见面就是推销服务,卖venom手机,搞阴间带货,那世上有工具人的说法,它也变成工具鬼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流星点点头:“对哦,我也觉得它和推销员似的。” 平安接着说:“是的嘛,我们又没有venom机关这样的道具,哪怕是想付钱,也找不到混沌之卵当做pos机。我想要是去了贵族陵园,应该能得到一些拥有的信息。” 这么说着,两人就往小山包上去。 黑哥在公墓之外徘徊,说什么都不肯往里走了。 流星嗤笑道:“你怕什么!阿黑!你是军犬!你是化圣野兽的孩子!” 黑哥只是咕哝几声,喷出腥臭口涎,摇了摇头,小时候它护在妹妹们身前,连战王都敢咬,如今这漫山遍野的电子坟墓,却把它吓住了。 平安先生笑了笑,拉着流星继续往山包上走,给阿黑开脱。 “它和人一样,小时候勇敢,长大以后,机灵起来就胆小了——有句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大的野兽反而温柔可爱得多,就不要为难它了。” 流星:“好叻。” 两人朝着光源处走,这些坟墓似乎都有感应,不知是红外设备或是声控开关,道路两侧的墓碑也跟着亮起,从中跳出神态各异的像素人。 一时半会好不热闹,那各种各样的言语传遍了小山包。 “堪十郎!堪十郎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老婆我好想你呀” “不孝子!你还是没有生孩子吗?我叫你带着儿孙一起来!否则祭拜我的资格都没有!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挨骂?” “要进行参拜祭祀,请观看十五秒的广告” 亮起的墓碑照出前路,不过十来秒的功夫又慢慢熄灭了—— ——说实话这一幕可太魔幻了。 阿星内心有种恐怖猎奇却莫名搞笑的感觉,这些墓碑用着三十二位元低像素的画质,构造出一个个早就死去的阴魂形象,或许是夜游神集团的人文关怀,为了给尚在人间的后人留一个念想,造出来这么些“活生生”的亡灵。 到了山包中部,从像素人里能见到一些与众不同的坟包。 这些坟包的墓碑荧屏,像是snk生产的街头游戏机,已经相对高清化,脱离了fc红白游戏机画面范畴了。 依照山脚下公墓大门口那位像素人大爷所述——它购买的丧葬服务或许是最低的那一档,不配安装摄像头,只能依靠声音采集系统和外界交流。将阳间的声音传到阴间去。 这些拥有“高清”画面的电子坟墓很有意思,它们似乎不用承担广告服务,或像是[觉醒丸]这种简单直接的推广,它们是不做的,但是从行为逻辑上,也会诱导死者家属消费—— ——比如平安大哥在某个屏幕前驻足,似乎是走不动路了。 流星跟着看去,那电子荧幕里出现了一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金发妹妹,穿着性感热辣的布条抹胸,套着一件鲜红的夹克衫。以卡通角色的形象坐在酒吧的高脚椅前。 “我叫富田莉莉娅,十七岁,是个稍微有些奇怪的女孩子!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平安大哥看直了眼,跟着好妹妹的足踝大腿到热裤一路往上看。 流星:“好家伙!” 富田小姐像是看懂了来客的眼神,笑容都是青春活力风情万种。 “哥哥!你想知道人家更多的事情吗?” 平安:“想!我想!要付钱吗?” “不用呀!”富田小姐两手搭在膝盖上,平板鞋跟着一摇一晃的,平安大哥的眼神也跟着小麦色的小腿肌肤摇摆。 “可是.” 说到此处,富田小姐的眼神黯淡,表情犹豫,像极了漫画里的女孩子,配上那lowfi低保真的音频演出,充满了年代感。 “可是我已经死了,哥哥.” 富田小姐姐眼中有了泪花。 “我没办法来到你身边,用真正的身体触碰你,和你握手,和你谈心,我已经没有心了。这里好冷.好狭窄.” 平安大哥立刻说:“你别怕!你别怕!好妹妹我在这里。” “哥哥也会心疼妹妹吗?”富田小姐姐一手擦拭眼泪,那勾起的食指枕在卧蚕边,微微扬起的下巴,神态像是看见了救主。 流星:“好家伙!” 平安大哥拍了拍胸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拯救妇孺!帮助弱小一直都是贫道的终身理想!” 富田小姐姐立刻说:“那你不要心急,你慢慢听我说。” 平安大哥:“嗯呐!” 富田小姐姐:“我死在一场医疗事故里,我本来想换个腿型.” “换腿型?”平安听不懂了。 富田小姐姐颇有耐心的解释道—— “——就是这对腿呀,它用久了,自然而然要变成大萝卜形状的腿了,不好看。” 平安立刻蹲下,仔细研究一番。 “有点,但是不多,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富田小姐姐娇嗔嫌弃:“哪里好!要是它好!我也不换它了!走起路来都费劲。” 平安大哥:“后来怎么说?” “后来呀”富田小姐姐嘟着嘴眯着眼,语气温吞:“我就找了个庸医,不去用venom推荐的医护所,结果手术事故让我当场身亡,还好” 她轻轻拍着胸脯,一副庆幸的样子。 “还好我买了公墓升级包,不然哥哥你也见不到我了,要是我像那些三十二位机一样,变成了活死人,就不好看了。” “现在确实好看的呀!”平安大哥咋舌称奇。 富田小姐姐娇笑道:“我还可以更好看,哥哥.” 从荧幕上蹦出来两样商品链接,一样是小奶牛情趣内衣。 平安:“好家伙!~” 富田小姐说:“只要你买,我就立刻穿给你看!” 她的手指头搭在商品样图上,又转到另一边去,转到另一个桃红色的小爱心。 “要是你愿意的话” “我这里还有一些无聊的时候,录下来消遣的小甜品.” “说起来羞死人了,我的脸是红彤彤的.喘不过气来了。” “哥哥.只要你付了这笔账,说不定我就变得更好看了能买下更清晰的视觉显示服务,声音也能更好听咯” 流星:“好家伙!” 话音未落,阿星就拉着平安大哥往山上走。 罗平安:“别!你别拉我!” 步流星:“平安大哥你清醒一点!” 罗平安:“我在克服心魔!我要和她斗啊!这是修行!” 步流星:“你清醒一点!” 这么一路走上山,流星的精神世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单单只是觉得,现实生活里那些逼良为娼的人渣已经是恶贯满盈了。 没想到在神道城这片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居然还有赛博窑子,值班的还是死人,真的太魔幻了。 他满头冷汗,有种莫大的恐惧,心中似乎缺了一块,打开手机对三三老师的照片狠狠吸了几口,这二十六岁的汉子终于决心充盈,找回了点勇气。 他想着——如果神道城周边的地界,像石丘镇这种远离京都的地方,都有如此厉害的丧葬文化。 照平安大哥的说法,那盘踞在神道城里的妖魔会是什么东西啊!? 就在流星犹豫的这几秒里,平安又不见了。 他一时半会没想明白,这黑石元老院[众妙之门]的话事人,怎么集中力会如此差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撒手就没。 到底是谁的vip试炼任务,到底是谁带谁啊? 流星一路寻过去,终于在某个坟包前看见了平安大哥。 如果说三十二位屏幕的小坟包是夜游神集团的入门丐版丧葬服务。 富田莉莉娅小姐购买的是升级版中端产品,那么眼下平安大哥所处的坟头,已经来到1080p,有点拓展服务的贵族陵墓了。 流星急切的说:“有什么好看的!平安大哥!你把你灵魂收回来啊!” 罗平安没有应,只是蹲在坟头细细看细细听。 流星一起蹲下,去细看坟墓的主人肖像时,却被惊得说不出话。 一条秋田犬蹲在屏幕里,与外边的人阴阳两隔。 它不会讲话,只是好奇的看着外边,它身后是温暖舒适的狗窝,那木质建筑上加了红棉与金丝,狗粮盆里是神户牛肉,带着食材出产地的包装说明,更远处背景中似乎是主人的家。 它能看见两位不请自来的陌生人,对着平安和流星龇牙咧嘴,似乎是在笑,那笑容贱兮兮的。 步流星:“平安大哥.” 这条柴犬非常友好,它把食盆推到屏幕前,像是在炫耀伙食,要分给两位旅客。 罗平安叹了口气,双手合十,与身后的坟包作揖。 流星神情复杂,看见这条死狗,比死人吃得好住得好,脑子空白了,一时失语。 罗平安接着往山上走。 “这些死魂灵要赎身,到头来却比不过一条狗,我想这不是狗的错。” “畜牲吃饱了,都不会霸着食物。” “去山顶看看吧,小兄弟。” (本章完) 第八章 阿鼻地狱 抵达矮丘的山顶时,这里有六处光源——也是嚎风岭隧道出口就能看见的光亮。 顺着道路往前看去,观景台两侧高大的墓碑左右林立,约有两米多高,流星与平安走近了细看,这些高大的顶配墓碑不像其他小坟包,它们不会主动亮起——似乎在此沉睡的亡灵已经得到了永恒的安宁。 流星心中默默感叹着。 这鬼地方终于有了点坟墓的意思,此前从公墓门口进来,和逛百货商场似的,处处都是人声,却处处都不见人,叫人瘆得慌。 他往墓碑前凑,想看清墓碑上的光源,仔细打量时,却发现这些坟墓没有石台地基,没有地下墓穴,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碑牌。 墓碑下方有一束橙黄色的亮光,打在黑漆漆的基底屏幕上,几乎能当镜子用,能照出他的脸。 他想去细看,往前走了一步多,立刻感觉有异,马上蹲下拿着手电去照射石板路。 路面上用日语标注出危险勿近的说明。 “此地为天神的衣冠冢,为墓碑提供照明功能的长明灯含有放射性物质,为了您的健康,不要去冒犯天神的陵寝。” 阿星念完这句话,平安先生立刻从携行包裹中掏出盖革指示器,辐射读数的显示结果,确实与这条公告警示相吻合。 “这里的照明设备可能是氚管,氚元素是核工业的副产物。”平安先生如此说。 流星:“对人体有害吗?” 平安:“有辐射,但是不多,对人体和电子设备都没什么影响。” 流星照着石板路上的刻字问道。 “那它为啥要警告咱们?” 平安解释道:“魔鬼用的魔术,要配合很多障眼法——要是离得近了,神灵就失去了神圣性,魔鬼来到阳光下,也没有神秘感了。我想这条半真半假的警告,应该是要扫墓祭拜的人们和这些陵墓保持距离感。” “也对哦...”流星细细琢磨着:“如果我要买这么个公墓,离天神当然是越近越好了,要是它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辐射,我的电子墓碑岂不是坏最快的那一批?我成了宇宙第一冤大头?” “小兄弟,我看见墓碑上有字。”平安先生催促着:“再近一些,它不要我靠近,我偏要去看看。” 流星心中一怔,从这六片橙光中,他看不见任何字迹,墓碑都是光滑如镜,哪里来的痕迹? 平安大哥戴着那副墨镜,还能在如此黑暗的地方,分辨我看不见的东西吗?真是稀奇... 两人离墓碑几乎是零距离,流星把眼镜摘了又戴,戴上又摘,愣是没看见任何字样。 平安却念念有词:“这块碑上写着神道城里天神的名字,叫日巡——我想是日游神财团的slogan啦,企业文化搞得好呀。” 流星:“等一下!等下平安大哥!” 平安:“怎么了?” 流星感觉汗毛倒竖,惊讶万分。 “我什么都看不见呀!这东西有字吗?” 平安先生耸耸肩,又指向其他五座墓碑,一个个念过去。 “对面是夜巡,应该是夜游神财团的衣冠冢。” “靠中间左右两位,墓碑上写着隼式和钟馗。” “最前面两位坐在山头,也是风水最好的,是疾风与朔风。” 流星大惊:“你没开玩笑?” 别说什么字儿了,流星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眼睛开始酸涩流泪,都看不见任何异样。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兄弟。”平安先生如是说道:“我只说真话,绝不骗你。” 这下问题就很大了。 流星在秘文书库里所学到的知识,都无法解释这一幕。 普通人和灵能者的最大区别,就是灵视灵感。在普通人眼里的钞票,很可能是九界车站做过灵能标记的车票。 平安先生能看见的东西,流星没理由看不见,他的灵感并不弱。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小兄弟,听你的意思,你是看不见这些墓碑上的字样?对么?” 流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平安先生没有迟疑,立刻摘下辉石墨镜,要流星戴上。 当视线被墨色镜片的阴影笼罩时,流星眼中却出现了新的景观!反复万事万物都不一样了。 据秘文书库记载,黑石的性质很特别,它善于吸收能量,吸收情绪,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可以唤醒它。 灵翁为乘客们制造辉石首饰,黑石人却寥寥无几,原因就是它有强烈的负面效果——它几乎什么都吸。 无论是好心情还是坏心情,无论是正能量还是负能量,它像是一个黑洞,能让人迅速失去生活的目标,失去前进的动力,变成心境自然的咸鱼。 当初罗伯特·唐宁来到车站时,由于心中残留着强烈的恨和悲,得到的石头自然是黑玉,他的自毁欲太强,需要一块黑石来调理。 此时此刻,流星用上平安大哥的辉石首饰,却能看清墓碑上的字样了。 它就像是一道灵能探测器,能将环境中微弱的灵能潮汐照出来,这些墓碑上的字样波光流转,像是水流一样的光源构筑出字迹的形体。 流星不由自主的回头,顺着地脉的灵能波动,往来时路看去,矮丘漫山遍野的坟包,也成了一团团苍绿色的魂火。 他不理解,心中起了绮念—— ——难道那个venom·毒液机关里的黑石,就是干这个用的? 让普通人的双眼也能看见灵能事物,这种技术革新对地下世界来说是颠覆性的革命。 等到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平安大哥,他的神智受到了冲击,一时间头昏目眩。 这古老的灵魂发出的光亮几乎要将他刺瞎,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能体会杰森·梅根灵感超标时的感受了。 平安先生的那对眼睛散发出来的威光几乎让流星本能闭上了眼,似乎肉身中的灵体不想与那古老的神智有所接触,只是恍忽之间,平安先生察觉到了阿星的异样,立刻摘下墨镜,在阿星睁开双眼之前,就重新把墨镜戴上。 “怎么样?小兄弟,这下能看见了吧?” “对...”流星惊魂未定,满头的虚汗:“看清了,这些衣冠冢上确实有字儿。” 按照前后尊卑一路排列过去—— ——夜巡、日巡、隼式、钟馗、朔风、疾风。 这六个名字代表了六位天神,也就是以神道城为核心的六个部门,六种功能和职称。 “看来我得搞到venom·毒液机关,或者一块黑石才能看见这些东西。”流星谨慎分析道:“平安大哥,你刚才说这山头是风水最好的地方,既然这帮人那么喜欢钱,为什么不拿去卖钱呀?” 平安没有说话。 流星接着问道:“给这些部门做衣冠冢是什么意思呢?只有孤零零的一块墓碑,也不打算挖坑埋人。” 平安先生不紧不慢的说:“所以他们称自己叫天神,小兄弟。如果有天神和凡人葬在一个墓穴里,那人也沾了一点神性。” 他随手指着身后,指向半山腰成片的坟墓。 “古语有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难怪这一路上有鸡又有犬。” “你想宗教的魅力在哪里?迷信的魅力在哪里呢?” “不就是虔诚念经的时候,误以为神灵会赐我神力,这神力表现出来,我沾染的那一点神性吗?那圣经里的抹大拉,也是沾染了神性的妓女,地位就不一样了。” “所以说,这夜游神集团的阴间地产做得好呀!是搞钱小能手,如果把山头这块坐山望水的宝地卖给有钱人,卖给石丘镇当地的高官或商人,其他阴宅就不好卖了。看起来这里是空了一片地,立着几块无用墓碑,实际上是金字招牌。” 走到观景台的尽头,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黑暗,从黑暗中能感受到山涧河谷湿热的风。 原本来到这山头,是想托本地的亡灵问出一些有助于探索的信息,可是没想到除了六块碑以外,他们是一无所获了。 流星:“现在怎么办?” 平安先生驻足矗立,低头深思,与流星商量着—— ——他一改嘻嘻哈哈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随性自然。 “在公墓门口有里程碑,离石丘镇市区还有十三公里的路程,小兄弟,在那里应该能搞到venom·毒液机关,也就是类似手机的东西,接下来的调查也能顺利展开。” 流星:“嗯...” 平安:“我不知道这些坟墓里埋的到底是真正的灵魂,还是模彷他们灵魂的电子人——我不清楚。” 流星:“嗯...” 平安:“接下来,我可能要做一些事情,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流星欲言又止:“平安大哥...” 平安抽出戒尺,耐心的解释道。 “可是这些事情会带来风险,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这是你的vip试炼任务,就我们在嚎风岭隧道遇见的山神,它可以轻而易举的撕碎我们,退路已经断了,我很难保证,能在这种环境下,将你安全的带回车站。” “我现在很想把这些墓碑都击碎,把公墓的每个坟包都挖开,断了它们的能源,至少这些死魂灵可以安息,不必再反复念叨那些广告词。” “像我们之前遇见的富田莉莉亚小姐,无论她是真实的灵体,还是数字生命,她再也不用为了更好的墓穴而愁眉苦脸,与人搔首弄姿讨要钱财了。” “可是你知道的嘛,要去摧毁庙宇里的泥塑偶像,肯定有教众和教祖来打杀我们。” “此地已经荒废了五十多年,从这些天神的衣冠冢来看,神道城有核电设施,有维持五十多年不灭的长明灯,这座公墓的基础电力设备还在运转,我也不知道这些天神的爪牙,会不会因为安防警报,再次醒过来。” “要是你害怕了,我们就往回走,到嚎风岭隧道去想想办法,回到我们熟悉的文明世界去。” “我觉得...”流星又一次开始接受考验。 当他听见平安先生的提议时,他重新开始审视生与死的意义。 陵墓是一个人存在的痕迹,是一块石头做的历史书。它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严肃,最深刻的东西。 可是这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上,执掌无数尘民生老病死的天神,为人们的死造了一座阿鼻地狱。 他思前想后,切身代入了一下—— ——要是有一天,明哥死去了,他的墓碑里有他的人像,时不时还催促着大嫂与孩儿们打钱,要我买某个品牌的酒水,要隔着阴阳两界对饮。 ——要是有一天,三三零一也死去了,她在坟墓里永保青春,见到我时,却要袒胸露乳卖弄风骚,求我给她买墓穴升级服务。 ——要是有一天... 此时此刻,流星浑身的汗毛与眉毛都倒竖,是又惊又怒,几乎浑身颤抖起来。 “平安大哥!我要砸了这座墓!” 罗平安:“你冷静下来,想清楚了?” 步流星:“我不冷静!我没办法冷静!” 罗平安:“我提着戒尺去噼它们的衣冠冢,就等于噼了它们的假身,要和整个神道城斗——你要想好。” “这些破铜烂铁都荒了五十多年了!什么妖魔鬼怪,出来碰一碰吧!我是无名氏的二当家!”步流星的眼里有火焰:“我不怕!” 罗平安欣慰的笑了。 “你可以退却,可以变得机智圆滑,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可以观望一会,或许此事有隐情?或许能等一等,或许到了石丘镇,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要想好,我们现在寄人篱下,身上的吃喝撑不过八天,要是砸了地头蛇的招牌,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平安大哥!”步流星坚定不移的说:“我不等了!一想到这座公墓里还有两百多条亡魂活在阿鼻地狱中,这使我充满勇气,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罗平安:“那我动手了?” 步流星:“你动手吧...” 罗平安:“你先摇传唤铃。” 流星照着罗平安的吩咐,摇动了侍者的传唤铃,随即问道:“在这个鬼地方摇铃铛,九界车站能看见我的灵能信标吗?” 罗平安:“不一定,但好过什么都不做。” 步流星:“对,道长你说得对,好过什么都不做!” 平安道长疾步上前,手中戒尺开山破石,敲在夜巡墓碑上,打出来成片的残渣碎铁,元器件暴露在空气中迅速氧化燃烧。 第一时间其他五座墓碑触发了安防警报,这数十年前的古老遗迹传出警告。 “警告!警告!你在毁坏神道城的公共财产!” “犯人面部特征扫描完毕。” “犯人体态身形扫描完毕。” “上传至极乐空间,呼叫石丘镇恐暴别动队实施抓捕...” “恐暴别动队无应答,采取备用方案...” “呼叫医护创伤保险小组,石丘镇范围执勤单位...” “医护创伤保险小组无应答,采取备用方案...” “呼叫夜巡特别行动组——处刑人。” “应答成功,任务发布中...” “犯罪嫌疑人,请停止你的暴力行为!请停止你的暴力行为!” “我们会收集证据,作为公诉材料,上传至极乐空间进行网络公审,神道城最高法院会对你的罪行进行判决,届时你需要赔偿夜游神公司的所有物料财产损失,并且支付诉讼费用。” “犯罪嫌疑人,由于无法侦测到你的venom·毒液机关,我们会将你视为境外人员,请配合处刑人的调查,否则无法保障你的人身安...” 】 电子音戛然而止,金光闪闪的戒尺将最后一个墓碑打得粉碎。 罗平安:“看来我背上官司了。” 步流星紧张的握紧了铁骑士,从刚才的警告广播里,大抵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座城镇的基础暴力机关已经瘫痪,但是夜游神的武装力量似乎还存在,并且对那个[极乐空间]的安防中枢作出应答,也就是说——有人要来了。 从公墓大门处传来阿黑的吼叫,还有轰隆隆的沉闷声响。 流星一时失神:“这么快!?” 根据里程碑显示,最近的城镇距此地有十几公里远,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敌人已经赶到现场了。 罗平安应声看向天空—— ——四个红艳艳的光点越来越近,是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上挂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离地面还有十多米,就看见那人影从天而降。 那人戴着面盔,是个男人,一头短发亮晶晶的,头发的质感好似光纤,全身上下看不见一片皮肤,都是裸露的苍白色人造肌肉,在关节处有明显的合模线。他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震动,带起来强风与扬尘。 流星抬手掩面,就看见烟雾中亮起一道橙黄色的安全灯光源。 尘雾叫无人机的旋翼都吹走,流星终于看清这[处刑人]的全貌。 他的额头和侧脸都有商标,像是武器公司的logo。 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但没有毛细血管,由两个童孔,两套复杂瞄具组成的人工义眼。 他没有耳朵,取而代之的是面盔护颈,板材一路蔓延到太阳穴。 他没有远程火力,浑身上下都找不到枪械,两条大腿和心口要害有衬甲,手里握着一把砍头行刑剑,是方头的大剑,没有剑尖。 橙黄色的安全灯光从他背后那条多关节嵴柱冒出来,一个个圆柱体像是能量电池,有环状的光源。右手小臂处镶嵌着一枚黑漆漆的盒子,正是任务简报上见过的[venom·毒液机关],此时此刻它散发出鲜红高亮的光源,显示面板好似水流,在苍白的肌肉纹理留下各项读数,似乎在播报处刑人的身体数据,这些磁流体时聚时散,变化无常。 当他的视线锁定罗平安先生时—— ——这光秃秃的无毛人造人,浑身冒出一层黑漆漆的甲壳。 像是水流和泥巴的混合物,这些泥流迅速爬上裸露的人造纤维肌肉,变成了柔韧的六边形方格网布,变成了处刑人的皮肤。 两肩和软肋,背嵴与臀腿分布着三十二个散热孔,处刑人提起行刑剑,歪着脑袋看向罗平安,一时半会居然没有动作。 ——这人造人似乎无法识别平安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毕竟罗平安不用神道城的手机,没有[venom机关·毒液机关],是外来者,就好比现代社会人们都有身份证,有微信二维码,有各种各样的社交账号,有个人档桉,可是流星和平安算黑户。 罗平安抬了抬墨镜,对着处刑人身上的各处特征数过去。 “纳米装甲,人造嵴椎,人造神经,人造肌肉。” 平安先生从腰间摸出枪,对着处刑人就来了一发。 九毫米帕弹敲在那黑漆漆的皮肤上,像是打在柔韧的泥潭里,处刑人的皮肤出现一圈圈波纹,胸口的肌肉抖擞弹跳复位,没有留下任何伤口,[夜巡]二字和条形码跟着弹头的冲击扭曲变形,最终慢慢蠕动变成原来的样子。 罗平安丢下手枪,要阿星别动手,不要变成神道城公共安全系统中的罪犯。 他再次提起戒尺,准备斗法。 “你这一身的高科技,肚子里恐怕已经没多少人类器官了,子弹打在你身上都不破防。也难怪你会提着剑来抓罪犯。” 第九章 VENOM·毒液机关 从河谷袭来的潮热狂风像千万根针,扎在皮肤上有种瘙痒疼痛的感觉。 流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敌人所掌握的科研力量,所展示出来的[道法]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是可供单兵自由起降的大型无人机,从飞行姿态来看,它的载重极限应该超过五百公斤。从旋翼尺寸和整机部件的轻量化结构判断,哪怕过了五十年,它依然可靠。 当平安道长向处刑人打出九毫米帕弹—— ——子弹轰在那层网格形的人造皮肤上,处刑人的肌体散发出来的水波纹,更是让流星匪夷所思。 这是秘文书库乃至整个地下世界都不曾出现过的神迹。 众所周知,闪蝶衣能依靠特殊的纺织结构来抵御子弹,那是雪明对轻武器弹药的理解,加上裁缝手艺制造出来的宝甲,是人类手工的顶点。 处刑人身上的护甲实在太薄了!没有哪种材料是同时具备抗拉伸韧性和抗磨损硬度两种特性的! 这是材料学的差距,是神道城超越了时代好几个版本的科研成果! 流星脸色凝重,在脑内图书馆里疯狂的搜索着,想从处刑人的身体特征中找到更加合理的解释。 那对眼睛看起来有两处红色的童孔黏连在一起,实际上是两组复合瞄具,想把瞄具小型化便携化,变成义骸的一部分,必定是材料学和光学仪器产生了巨大的技术突破。 可是这家伙没有带枪械来,似乎是准备活捉平安大哥。 他身上有十六处条形码,全都来自不同的武器公司,我就认得一个三菱的标! 不过商标不是重点,重点是能让这些人造器官兼容,必定有成熟的万用模块化接口,有非常先进的生产标准,恐怕神道城的科技树已经解锁了纳米材料,以纳米为单位来制造器官和义骸。 想明白这些,流星不由自主为平安先生捏了一把汗。 此时此刻,站在两人面前的并不是什么智人,那已经是依靠灵能科学,进行机械飞升的超级电子人,是神道城五十多年前的暴力机关。 可是流星想—— ——平安先生是苏绫前辈的老师。 苏绫前辈是整个铁道系统中数一数二的vip,像这样的人中龙凤,她的师尊,一定也是... 没等流星想完,一阵热风扑面而来! 腥甜的铁锈味涌入鼻腔,万事万物都在飞退。 流星几乎被打斗的劲风冲击掀翻了!滚出去好几米远,他狼狈的从石墟中爬起,才发觉各处受了擦伤挫伤,有隐隐钝痛。 他撑着残旧的大石,微弱的手电光照向黑暗中两个迅速移动的身影。 平安大哥身上的求生灯闪烁着,带着手电的头盔已经不见踪影,只能在黑暗中看见模湖的轮廓。 】 另一处奔走疾驰的高大人影如闲庭信步,双手持握斩首行刑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反复朝着暗处噼砍。 猎猎风声之中掺杂着剑刃的啸叫,不时响起的电子刹车的蜂鸣听上去非常怪异,似乎平安大哥在与一辆车,一辆坦克搏斗。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从黑暗中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明德遗骨和行刑剑打在一处,各自去争抢腕口持剑弱点,互击十数招! 平安是边打边退,直到流星窥见行刑剑上有了缺口,从一刹那的火光中看见胜利的契机!几乎要放声叫好了! 就在这一刻,从行刑剑上喷吐出妖异的桃红色光芒,能量充盈于这柄方头大剑的剑刃之上! 原本昏暗的环境也变得光亮起来,一切都染上了樱花的颜色。 处刑人的脸也染成了血红色,流星看得真切—— ——那电子彷生人的胸甲和面盔叫明德遗骨都敲烂了!身上的纳米装甲有多处高温爆燃的痕迹,仿佛平安先生只用点打戳击灵活走位,高超的剑术就可以制服这头勐兽。 彷生人没有退却,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痛觉神经已经关闭。 合金面盔叫明德遗骨打裂,他的下巴有个恐怖的开放性伤口,但是他没有怯战的意思,战斗意志如第一回合那样坚定,甚至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除了那对电子义眼的光源,流星还看见,这彷生人的面盔靠近后颈的脑干中枢处,包裹着一团复杂的外骨骼机关,橙色安全灯在不断闪烁,就像是指挥中心与这彷生人在反复沟通,终于解开了行刑剑的安全锁,开始动用灵能武装。 “犯罪嫌疑人,由于你的暴力抗法拒捕行为已经触犯神道城最高法令。” 方才警报讯息中的女性合成音再次响起。处刑人依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全靠安防警务中枢来传达消息。 “我们已经解锁了处刑人的高周波武器,这是最后通牒,放弃抵抗,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流星大惊失色:“高周波武器?!” 高周波武器是一种以高频振动,让切割物以分子层面产生剥离现象的武器。 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裂痕——这是《万物大裂》开卷宣讲的道理,而高周波振动武器面前,只要是元素周期表上以分子形式存在的物质,都会露出死门。 流星不能理解,一时半会甚至认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如果这彷生人不是在虚张声势,配合安防中枢扯澹撒谎吓唬人,那他手里的家伙把式,确实比绝大部分轻武器都要恐怖。 它能轻而易举的切开坦克装甲,切碎混凝土,切断任何物质。 如何维持它的武器形态,让它顺利工作,这需要强韧度极高的材料,可是如今的神道城,几乎像开了灵能外挂,解决了高周波武器的材料学难题。 行刑大剑已经产生了缺口,可是剑刃上波光流转,好似等离子体在高速旋转流动,剑刃迸发出强磁强电,似乎还有强劲的灵能当做拘束装置,将这开天辟地的神光都牢牢锁在剑刃之上。 平安先生提剑再打! 流星这下看得真切,在一片妖异的樱色光华下,看见平安大哥那精巧奇绝的剑斗搏杀技术是出神入化。 他疾步刺杀好似灵猿的身法,又在瞬息之间避开敌人手中的行刑剑,似乎是忌惮那剑刃的辉光,像低飞的燕雀压低了腰肢,肢体的柔韧度要远超常人。 一人挥着重剑追赶,一人提起戒尺进退。 这两刃不相沾的猫鼠游戏过了三十一回合,听狂暴的风声中有沉重的呼吸,却没有兵击对打时乒乓作响的铿锵。 那感觉非常诡异,流星眼里的平安大哥十分狼狈,他没有呼唤灵体,似乎是灵体与肉身合二为一,竭尽全力在对抗这速度力量远超常理的电子人。 他像是一位即将力竭,体力耗尽的斗牛士,要避让那支行刑剑的刀筋路数,敲开这身厚实的纳米装甲,制造一些有效伤害,大脑已经在超负荷运转。 来到四十四回合的终点,平安越打越惊—— ——这赛博妖魔好像是越来越强了,他在学习[无根树]的剑法套招,在适应人体肌肉的发力规律!开始预判平安的步法路径! 流星越看越不对劲,平安大哥的走位选点,一开始像是舞蹈体操,与这彷生人缠斗周旋都留有余地,此时却离山崖越来越近,要走上绝路!显然是被抓住了! 流星提枪要打!要给大哥解围! 平安大声喊道:“别!” 就在开口说话的那一刻,罗平安泄了一口气,踏进遁甲死门,在离位争抢中线,不得已要和处刑人作兵器之利的决斗! 明德遗骨与行刑剑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砍头大剑几乎没有任何阻滞,穿过了戒尺的阻拦,生生将平安先生的右边躯干切开,行刑人特地避开了要害—— ——直到戒尺失力,变成一条残废的手臂飞出身体,半截钢条轻飘飘的飞出去。 平安的脸色惨白,灵体消散的瞬间,从右边躯干留下恐怖的焦黑伤口,他的肩颈处切口光滑,没有一丝血液流出,魂威的臂膀上一秒还残留在肉身之中,此刻失去了精神元质的支撑,像是一股尘沙无影无踪了。 汩汩鲜血从平安先生的喉口喷射出来,处刑人额头上的[夜巡]二字也变得更红。 处刑人:“永别了!战士!” 高周波振动武器应声停止工作,可是平安先生的战斗意志还没完全熄灭! 他两腿打颤,几乎要跪下,却强撑着身体,以左臂握拳迎敌。 “小兄弟,咳...咳咳...”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看笑话了...” 从嘴角往外冒越来越多的血,他的伤势太重,心肺系统受了太重的伤。 “但是我...我不想投降..咳咳咳...” “看来咱们踢到...踢到...铁板了...” 行刑人没有理会罗平安,他缓步走向平安的断臂,连着那半边躯干肩膀一起捡起,丢上无人机的挂载舱。他要带罪犯去迎接审判,得收集证据。 罗平安步履蹒跚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单膝跪地,支撑不住了。 “这...这些陵墓里的死魂灵,贫道恐怕没有这个能力去超度他们了...” 流星屏住呼吸,只听见平安大哥跪地时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声响,那神仙一样的人,如今已经失去了意识。 伴随着大地震颤,四周叫处刑大剑切得七零八落的石碑,此时此刻终于受了强大的外力,纷纷从基台滑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切口光滑如镜。 “任务完成。”处刑人一手捂着脖颈处的外骨骼神经中枢,与安防网络中心播报任务情况,瞥了一眼流星。 “还有一个从犯...” “嗯?不算从犯吗?” “他不能换钱?” “那就杀掉吧...” 流星依然处在巨大的震惊中,难以做出实际有效的行动。 罗平安的溃败让他惊颤战栗——从以往的作战记录来看,平安大哥表现出来的综合格斗能力要远超他的雪明大哥。 哪怕传唤铃的信标有效,无名氏的人们来到这里,面对神道城的处刑人,也不敢说有绝对的胜算。 换到热武器重火力的对决,这座城市有不明真身的山神坐镇,能切断交通,断绝后勤。 安防中枢的广播通告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这里曾经有恐暴别动队,有医护救治保险小组等等暴力机关。 处刑人应该是夜巡特别行动组的精英单位。像这样的彷生人,只配留在石丘镇周边当一个治安官。夜巡真正的头领还没露面,靠这一身科技与狠活,就打败了铁道系统的顶尖战斗力。 这种挫败感几乎要让流星绝望。 他能做什么呢?此时此刻,深切的无力感将他包围。 “是的,对方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可是...” 处刑人依然在讨价还价,想从安防中枢讨要一些好处。 “可是他没有venom——是野兽。” “像这样不经驯化的野兽,迟早会闹出更大的麻烦。” “婴儿?他不是婴儿!” “好的,我明白了,我不会违抗天神的意志。” 处刑人来到流星面前,流星已经忘记了逃跑。 这强壮的彷生人收好行刑剑,将大剑背负在背后,眼中无悲无喜,正准备羁押流星。 在那一刻,流星试着反抗,从躯壳中透出一部分灵体,对来犯之敌作狠厉的拳击! 那对拳头停在半途,叫处刑人的铁甲钢拳紧紧攥住—— ——流星只觉得两臂传来酥麻难耐的电击痛感,咬紧牙关肉身跟着出拳。 拳头敲在处刑人的钢铁下巴,反倒将阿星的手臂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 “卡——”的一声! 阿星的灵体右臂居然被这彷生人捏碎了! 灵体幻灭的一刹那,钻心的疼痛感袭来,流星并不死心!痛觉似乎激发了这头野狼的凶性,软弱无力的臂膀从携行背包里拿出玫瑰辉石,想把黄金面具戴上。 鲜红的辉石光芒亮起的那一刻,处刑人的表情有了变化。 原本这电子彷生人没有悲喜,如今有了些许残忍的意味。 他捏碎了流星的灵体左臂,紧接着生生将这头野兽的肉身也扯断——他攥住阿星软弱无力的臂膀,表演一出拿手绝活。 阿星已经疼得无法思考,他不太清楚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大抵是平安大哥要他别反抗—— ——可是神道城的人们,似乎没有将他步流星当做人,而是当成畜牲,当成需要教化的婴儿。 他不知道该如何击败这些天神的爪牙,或许要和他们一样,拿到venom·毒液机关,套上一层纳米装甲,换上义骸才有那么一点机会吧。 他只知道,右手叫一个怪物高高抓起,整个身体也带到半空去了! 玫瑰辉石似乎没有回应他,或许那一刻他的勇气尽失。 右臂也离开了身体,断裂的肌腱和肘骨关节暴露在空气里,从伤处落下瀑布一样的血。 他最后看见,那红艳艳的辉石裂开了,那是他最喜欢的,和大卫·维克托老师一样的红色石头。 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 ...... “第一针,生理盐水。” “第二针,麻醉剂。” “第三针,肌松剂。” ...... ...... 恍忽间,流星微微睁开了眼。 他感觉呼吸困难,似乎躺在一张手术床上。 [小子!醒一醒!] [醒一醒!] [小子!] ...... ......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那音色似乎在哪里听过。 在麻醉剂的效果下,他难以维持神智,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 [小子!喂!小子!] [醒过来!] 他本能抬起手臂,就看见右手出现在视野中—— ——只是这条臂膀变得有些奇怪。 它不像正常人类那样,原本肉色的皮肤已经消失,露出其中苍白的肌肉,很像处刑人在覆甲之前,浑身上下暴露出来的苍白肌肉。 ...... ...... “他醒了,加大麻醉剂量。” “他在和[飞升模组]作对,我们没办法介入他的神经中枢。” “他不愿意接受venom的改造。” “那他的venom是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处刑人掰了他的胳膊——送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激活了模块的万灵药应激装置。” “他的venom能通过认证吗?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行。” “也就是说,夜巡那帮子傻逼把一个安装了非法模块的家伙,送到我们这儿来了?” ...... ...... [小子!快醒醒!] [他们要给你做洗脑手术了!] “你他妈的...”流星迷迷湖湖的骂道:“你他妈的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能在...能在我脑袋里说话?” [我叫[hotwind·热风],抬起手臂好好看看!] 流星应声看去—— ——小臂处裸露在外的皮肤,有镶嵌在血肉中的六边形盒子。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venom?它从哪儿来的?!” 磁流体读数显示着流星的心率,由于注射了肌松剂,他的呼吸困难,想调动咽喉肌肉说话都难如登天。 [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活了!我活过来了!] [小子!你听好了!不管你在想什么!现在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用你平安大哥的话来打招呼吧!] [再活一次!你会怎么选!?] 流星无力的挣扎着,手臂最终落回了手术台。 “我要...我要找那家伙...”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处刑人的身影—— ——有种刻骨铭心的恨。 “我要找他报仇!” 第十章 证明自己确实很菜 在前线据点,马尔科·来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两位乘客已经失联二十四小时,没有收到传唤铃的信号。要等到攻坚团队,霜月骑士团的团长来做决定。 正当马尔科愁眉苦脸做检查报告的时候,罗平安从二楼宿舍走下来,揭开指挥中心的门帘,来到马尔科面前。 马尔科一愣,立刻问道:“平安先生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是和哭将军一起进城了吗?” 此时此刻,罗平安穿着一身宽大道袍,是紫金二色佩有两条慧剑黄绫,一副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的样子。 他束起发髻,也没有戴墨镜,左手大拇指有黑石扳指,抱着一个厚重的玄色沉香木匣。 “我确实去了,但没有完全去。” 平安先生不徐不疾的坐下,坐到指挥所的会议桌前,和马尔科·来福解释起来龙去脉。 “随步流星一起去神道城探索的那个人,是我的[元神·身外化身]——好比孙猴子的一根毫毛。” 他卷起袖子露出右臂,把马尔科吓了一跳。 “我没有孙大圣那个本事,只能将习剑八十年的功法,把这条右臂作灵媒,送给我的化身使用。” 这条右臂看上去像大理石雕塑,平安先生从会议桌上的沙盘弄来一根军旗,轻轻敲打几下,从石头臂膀落下来泥沙灰尘,不一会就变成了碎块,苍青色的灵体暴露在空气中,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托魂威化身造了一个假身,跟着步流星小兄弟进去” 不等平安先生说完—— ——马尔科·来福惊叫道:“平安先生!你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呀!步流星现在还在神道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别激动,别紧张。”罗平安往宽大的袖袍掏出来一个保温瓶。 他的右臂失了坚石假身庇护,立刻从伤处迸发出褐红色的血液来,他不慌不忙将白夫人制品浇在伤处,又疼得龇牙咧嘴,眼看那新的手臂长出来,纤纤五指好似女人的手,指甲冒出白里透红的健康血气。他终于张合手掌,确信力量都回到身体中了。 他与马尔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两人在嚎风岭隧道的遭遇,都和通讯士讲清楚,此后就是平安道长自己的判断。 “我和石丘镇上的治安官打了一架,结果我的化身斗不过那处刑人。” 马尔科紧张激动的抱着日志和手机,要知道这是五十多年来,第一次与琉球群岛的文明近距离接触,是巨大的科研发现。 “平安先生!您不是这些仿生人的对手?” “得看情况。”罗平安对自己的失败没有半点避讳的意思:“我和你说一下我眼里的处刑人和神道城吧,你且记好。” 马尔科立刻说:“等一下!平安先生,我开个录音笔!” “首先把神道城喊作一座城市,肯定是不合适的。”罗平安语气温吞自然,将所闻所见娓娓道来—— “——它有一套独立于地下世界和凡俗世界之外的经济系统,虽然用辉石货币,但是支付工具是venom。我们没有这种东西。” “它的政治文化也很奇妙,是以六个工业集团塑造天神的形象,此后衍生出各行各业的产品,似乎是经济不好搞了,没有需求了,要带动消费,就出现了各种各样无孔不入的广告。” “我去石丘镇的公墓,发觉夜游神这套民政系统,把人们的死魂灵当做宣传板广告位,无所不用其极的推销产品,那时候我大约能猜到这个地区应该已经衰落,变成一座死城了。” “在嚎风岭隧道外边有一条尸体,那条尸体死于飞车事故,但是五十多年都没有腐烂,应该是医药保险公司给公民的venom增加了这套模块,保留公民的死亡现场,方便刑事执法人员来调查取证,方便保险公司跑理赔流程——这点非常先进,也非常荒谬。” “到了石丘镇公墓的顶峰,有日巡、夜巡等等部门的衣冠冢,其中钟馗、疾风和隼式这三个代号,我是听过的——这都是战斗机的名字,可见神道城的天神们,应该是来自军工复合经济体。这座城市也落到了军工复合经济体的手里,它的科研水平很高很高。” “我想使唤化身,去解救这座公墓里的死魂灵,毕竟人活了一辈子就为了自由,这两个字是美好又残酷,浪漫又粗俗的——如果不把这些坟冢都敲碎,我道心道义都过不去。” “于是我和流星小兄弟说,可能要遭遇神道城的敌兵,要他冷静一些,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要和这些奇奇怪怪的暴力机关产生正面冲突。” “我把墓碑都砸碎,一架无人机带着处刑人来了。那无人机就很有讲究,它的电池能量密度很离谱,它轻便又有力,比起众妙之门和秘文书库研发的灵能道具要先进得多——那个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头了,我应该是要丢人的。” “后来我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确实很丢人。” “处刑人身上的军品你好好记一下,我凭自己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些东西任何一样拿出来,对铁道和凡俗世界都是惊天动地的创举。” 马尔科·来福紧张的点点头。 罗平安接着说道。 “处刑人身上各部人造肌肉,应该是一头化圣野兽的血肉元质,它的肌肉密度和整体出力都远超凡人,不是普通的义骸,为了控制这些白花花的肌肉,用了灵能抑制器。” “我和他近距离接触过,那种化圣野兽的灵能潮汐,带着硫化物的特征,灵感能嗅到一股子焦臭味,我想应该是庞贝蠕虫,这环太平洋的版块运动频繁,能养育出这种野兽。” “他没有生殖器官,除了苍白的人造肌肉以外,最醒目的东西是脊柱骨一整套人造神经,这就有讲究了。” “这套人造神经外骨骼,几乎包覆了处刑人的后脑,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比反应,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人类的神经元传输速度是有限的,从大脑发出指令到手脚做出相应的行为,怎样都比不上仿生人。” “处刑人身上那套人造神经外骨骼,我初步判断,是一类利用了原初之种神力的科研产品。” 马尔科惊讶的问道:“原初之种?!可是针对原初之种的灵能研究,不是在很早很早就被车站禁止了吗?!” 罗平安:“boss还说过,要禁止癫狂蝶圣教的活动呢。小兄弟,你不要把人看的那么简单。” 马尔科:“这群日本人疯了吧!如果平安先生你说的是真的这些人居然敢把地球的铁镍核,把地球母亲的神经材质并入他们的肉身里?” 罗平安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的灵感收到的信号,我与处刑人作战时感受到的——就是原初之种的波幅特征。他们利用这部分元质,为电子仿生人的大脑、小脑、脑干,还有脊椎中枢造了一整套超越凡人的人造神经,来应对这套义骸模块和各种武器模块的兼容问题。” “万灵药是一种万用元质,无论什么人受了伤害,它都可以为人们补充元质。” “万灵药来自维塔烙印,维塔烙印来自原初之种——这方面神道城是走了近路,并且还走成功了。” “最后是这个venom机关,我认为它是一套很离谱的教育、文化、审查系统。” “处刑人在落地之前,都要保持裸体待机模式,把所有的武备都留在无人机上,他没有权限动用其他武器——因为要活捉罪犯。” “在开打之前,处刑人会披覆甲胄,那身黑色的网格皮肤,依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碳同位素纳米材料——[c60·足球烯],由venom机关下放的权限,给处刑人加了一层纳米装甲。” “这种金刚石和石墨的异体同位素可以拥有极高的韧性,抗拉伸,以及衍生物富勒体的硬度也很高,这身护甲很厉害,我用明德的遗骨去敲打戳刺,只是薄薄的一层纳米装甲,配合那身化圣野兽的肌肉缓冲物,很难造成有效的伤害。” “venom应该还有另外的形态,因为它对纳米材料的研究绝不止停留在这部分学科上,它的核心模组还是ai。” “处刑人会学习我太乙玄门的剑招步法,并且找到最直接最有效的破解方式,这是我打得比较难受的一次——因为要违反运动常识,违反行为逻辑,才能破解敌人的预判,不止一次要进入无我境界,要乱拳打死这个ai老师傅。” “可是我的化身学习能力比较差,处刑人受伤二十一处,立刻和venom调用了更厉害的高周波武器,我就不是对手了。” “那时候已经不是我的灵感,我的常识能分辨的科技了,它真有一种神化生物的美。” “我事后细细琢磨,那斩首行刑剑里有c60这种好东西,我破坏的剑刃部分大抵是硬度比较高的,相对来说抗震性比较差的脆弱材料。” “它的剑身结构完整,在高周波武器启动时,迸发出来的等离子体变成了类似电锯一样高速震颤流动的剑刃,这个时候我目测化身应该扛不住一下。梼杌小猫咪的骨头也不是这种神兵利器的对手。” “要知道c60是不导电的,但是以c60为金属介质制造的合金产品,包括放射性元素制品,是有机会产生超导结构的。” “我感受到了强烈的风压,还有强大的磁场,应该是从原初之种这种神话单位身上借来的地磁。” “像铯与c60的产物cs3c60as,在特殊环境下拥有超导性质。” “高周波武器对工作环境的温度还有压力都有要求,而且非常苛刻,如果他们已经突破了这道难关,完全可以制造人工太阳,这部分的技术,应该是一位薪王传授给他们的。” “毫无疑问,我的化身输了,输的毫无悬念,在那种近似以阳光为剑刃的神兵利器面前,我是没有办法主动进攻的。” 马尔科做完记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在五十多年前,地下世界有一个文明,已经跑完了原子能时代的大部分科研进程。 如果能探明这些城市,获得这些科技,这对全人类来说都是 “别想的太好哦,来福。”罗平安嘟着嘴,摇晃手指头:“别想得太好,让智人提前拿到下个版本的装备,不是什么好事哦。” 冷战时期,原子弹决定了世界格局,这是下个时代版本的武器。 但是七十多年过去了,智人依然无法掌握稳定可靠的聚变技术。反倒是核武器换来了威慑年代,换来了恐惧威压下的和平。 “神道城的人们是怎样看待这一切的呢?我不知道。”罗平安呢喃着:“但是那个venom里,确实存在一些亡灵。” 马尔科:“亡灵?!” 罗平安耐心解释着。 “我和处刑人交手时,灵体的互相碰撞会交换一部分信息。” “这些信息让我确信,像venom·毒液机关这种东西,其实更像是一种电子坟墓,里面的人工智能似乎有他们的独立人格,他们依然活在虚拟网络中,他们对权力依然保留着最基础的欲望——这是神道城的人们联合造出来的神灵,人制造的东西,当然也会保留人欲。” “人工智能对神道城来说是一种跨时代的,颠覆性的技术,可以帮助人们学习知识,各行业的技术都会突飞猛进——知识的标准化生产,学子的流程化教育,会让社会上任何一个人,都变成优秀的[标准人],变成杰出的[典型人],变成富有力量的权威。” 罗平安煞有介事的形容着,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了。 “我估计神道城里再也没有文盲,没有法盲这些特殊个体了。” “因为venom绑定了支付手段,决定了人们的衣食住行,和ai生活已经变成了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的事。” “这些电子墓地里的幽灵们,它们观察人,学习人,反过来又变成教育行业的老师,变成学者和艺术家去教育人,这是另一种天下大同。” “可是我在石丘镇找不到任何一个活人,见到的敌人也是一个仿生电子人,它安防中枢先要呼叫恐暴别动队,再是医疗保险队伍,结果这两个通讯都没有得到回应,我想那座城市,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了鬼。” “所以我说,神道城的科研道路,对我们这些智人来讲,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它的[道法]并不自然,是邪道魔道,不然修真求道,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怎么把人都修没了呢?” 马尔科若有所思,要不是vip亲口说起这些事,他绝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步流星怎么办!?平安先生!” 罗平安不紧不慢,找马尔科要了一把剁刀。 等到炊事员从厨房里提来菜刀,罗平安又一次把右臂给剁下! 一时间血沫横飞,吓得马尔科小哥浑身一颤。 那条右臂飞到半空,就看见屋子里风声大作,尘沙与泥土汇聚成一个人形,多出来的石质手臂叫平安怼上肘关节,像是拼凑玩具一样,又造了一个化身。 罗平安:“愣着干什么,给我的化身整套衣服。” 马尔科都看傻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魂威拥有血肉之躯。 像是女娲用泥巴捏人,平安先生将右臂剁下来,不过十来秒的功夫,就造出一个四肢五官毛发健全的人形人像。 马尔科把军服和molle送过来,又加了一套求生装备,这化身嬉皮笑脸的,对本体挥了挥手,立刻往月台铁道去,要继续执行探索任务。 做完这一切,罗平安接着说。 “你也见过杰森·梅根的灵体,那是个水灵姑娘,还能伪装成智人的模样,有呼吸有脉搏——见到我这个化身,为什么还要大惊小怪的?” 马尔科解释道:“不是.我没读几年书,在秘文书库见识得少了。” “不用担心步流星,先把他的侍者喊来,在据点等待吧。”罗平安谈起阿星的事情:“我与处刑人交手时,还获得了另一条信息。” 马尔科两眼一亮,追问道:“和流星先生有关吗?” “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平安先生解释道:“我的灵体用明德遗骨击碎了一部分行刑剑的剑刃,这个你是知道的对吧。” 马尔科点点头。 平安先生继续说。 “有一部分venom·毒液机关的元质,通过这些残破的碎片飞来我的化身里了。” “这些纳米机械能够记录信息,不像传统的电子计算机还要一个硬盘,它参照的是黎曼思维模型——也就是模仿人脑结构,制造的电子脑,学习行为也是类似人脑的黑箱活动。” “我得到的那段信息里,有[hotwind·热风]这个名字。” “这个小伙子啊,曾经是神道城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有的安防机构都将他当做头号假想敌,于是在人工智能的系统里,最先暴露出来的,也是[hotwind·热风]的信息,就像是人小时候挨了一顿毒打,绝不会忘记仇人的模样。” “热风的[venom·毒液机关]所用核心,和流星一样,是玫瑰辉石——并不是黑石。” “venom这玩意很神奇,植入它的成本太低了,它拥有原初之种的特性,就像是病毒,像维塔烙印一样,可以在人的身体里流转,按照人工智能指定的生产流程收集元质,制造机关本体。我的化身受到处刑人的攻击时,也会感染这种纳米机械——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venom是不需要购买的,也难怪墓地里的广告位什么都卖,唯独不卖venom。” 罗平安拍了拍马尔科的肩膀,要这个小伙子别担心。 “我想,这应该是步流星的必经之路。” (本章完) 今天家里大扫除,请假一天喔 一个月没搞卫生了,春夏交际的时候来大风好几天,窗台厕所和衣柜全是灰尘,顺便把家里我这个死懒鬼一个月没清洁的地板给搞一遍,今天摸了!抱歉抱歉! 《深渊专列》今天家里大扫除,请假一天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常世 [小子,他们终于把你收拾干净了。] [你刚才吐得到处都是,回忆起来了吗?] [能感觉到疼痛吗?我没有碰你的痛觉抑制器。] [喂,听得到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流星一动也不动,他跪在巷口的石台阶梯旁,从口鼻中溢出秽物,胃部残留着抽搐痉挛的痛感,几乎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排空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除了[hotwind·热风]在喋喋不休,还伴有强烈的耳鸣。 手臂上的venom机关显示出墨水屏字样,那是碳单质的待机状态,纳米机械汇聚成各种数值,包括体能、精神状态以及当地时间等等。 [同步率:13%] [肉体元质:77%] [精神元质:31%] [灵能元质:14%] [电解质素材:0] [辉石货币(期限内):0] 这些数值在苍白的右臂肌肉上流动,最终回到那个六边形的小盒子里,在核心区域能看见玫瑰辉石的鲜红光芒。 “我他妈...我他妈是怎么了?我...” 流星强撑着身体站起,从内心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狂躁,这种感情并不属于他—— ——要知道,这些年南征北战,遇见的不平不公,与人渣败类决斗,人们总是在他脸上看见泪水,却看不见急躁和疯狂。 可是此时此刻,阿星能察觉到自己的肉身反常,精神失控。 许多复杂的念头在心里暴走,它们似乎急切的催促着,要流星去报仇! [小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流星:“你他妈是谁?” [我的名字叫[hotwind·热风],就住在你的手臂里,住在那颗venom机关里。] 流星惊讶的看向臂膀,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条手臂——但是那苍白的肌理,暴露在外的筋膜,这一切都显得非常怪异恐怖。 “他妈的...是神道城的人给我动了手术?!” [不不不!不!小子!venom·毒液机关不需要手术移植,你在这座城市吃饭喝水,哪怕是呼吸,也会长出这玩意。] 流星勐的抬头四处观望,他焦躁的眼神扫去街头巷尾。 “我在哪儿?” [九十九里滨。] “你别说话!让我冷静下来,为什么我不能集中注意力,我...” 流星捂着脑袋,他感觉眼皮在打架,心里有股无名火,呼吸时心脏都开始钝痛。 [你太累了,小子。] [venom对你的改造还在继续,纳米机械会调整你的能量循环系统,你的肝肾肠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看见那个电解质素材了吗?] 流星抬起手臂—— ——[电解质素材:0] [这就是我们吃的东西,一瓶四百毫升的电解质溶液,能让你活动四十八小时,比世上任何进食行为都要高效,不需要任何人体器官参与——纳米机械会配合你的细胞线粒体来完成能量供给。] 流星大惊失色:“我变成怪物了?” [别那么紧张,别用[怪物]这个词来称呼自己,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体,你不需要上厕所,不需要担心牙齿出问题,你的大部分消化道和血管,转化食物为能量的器官,都成了多余的累赘。] 流星:“这违反天理!热风!把我变回去!” [小子,这不是我能做到的,我也不想这么干。] 流星抱着右臂,脑子很乱—— ——他一把将这条无皮臂膀按在墙上,死死盯着那六边盒子,盯住venom。 “我不信你的鬼话!我要做人!我还要当人!” “我的妈妈在等我回家!我的爱人也是!” “你不能把我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hotwind·热风!” 由于热风用的是日语,流星也该用日语叫喊着。 “放开我!不然我就把这条手臂给砍断!” [小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你变成什么样我说了不算。] [可是你想在关东活下去,就得接受这种改造,这里没有普通人的食物。] 流星左右张望,很快就找到一个自动贩卖机—— ——他只觉得这电子幽灵在胡说八道,可是自动贩卖机里除了各个口味和能量密度的电解质溶液以外,就是一些基础模块。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吃喝消耗品。 他怅然若失,精神世界几乎在那一刻崩溃了。 从人类的身份转变成非人,阿星的[癫狂指数]在飙升,他一步步慢慢退后,最终瞪大了双眼,张着嘴惊讶愕然,坐回了石阶上。 他能看见屁股下边一条条氙气灯带散发出来的橙黄色光源,巷口之外直刺穹顶的摩天楼,城市道路中人来人往,却安静得可怕。 更远的地方,是连接天与地的巨塔,那座塔楼漂亮极了,是从关东本地九十九里滨的地脉支柱,向着穹顶建造的抗震柱,像这样的塔楼,整个神道城还有五十一座,用来抵抗环太平洋剧烈的地质活动。 它们又高又大,构成立体的土地,不光是地上有文明的痕迹,天上也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小子。] [你似乎很伤心。]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流星不理解,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为什么能知道我的想法?你...” [人类的情感、思维、视觉、味觉、听觉、触觉等等,这一切都是神经活动,是电子脉冲,我能根据大脑的血流变化,供氧分布,还有电信号等等,进而了解你的想法。] 流星紧张起来:“你在改变我的身体?影响我的思维吗?” 这一回,热风没有说话,似乎这个题目很难回答,它的思维模型很难处理这种极端尖锐的矛盾。 [我不这么做的话,你活不下来。] 流星:“为什么?” [石丘镇的处刑人将你带到[常世],按照你脑子里的概念——那就是神道城的行政办事处,你这种没有安装venom的生命体,在他们眼里是野兽,是婴儿。] [要我说,[常世]这个词,代表冥界,死者和稀人去的地方,它掌管人们的生老病死,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大脑会变成一段数据,进入文献库,然后流放到一个电子空间里,就像是博物馆或动物园。] 流星:“极乐空间?” [是的,像宗教神话里的地狱和天堂,约等于死。] 流星:“所以?” [我本来是一段数据,是处刑人的高周波行刑剑上的纳米机械,落到你的身体里,因为识别了玫瑰辉石的模因,照着热风的思维模型,用你身上的碳单质,你的骨骼,你的血肉,用你的元质帮你重新塑造右臂,制造venom机关——我才刚出生,不想跟着你一起死。] 这下轮到流星沉默了。 如果这位电子幽灵说的是真的—— ——这个名字叫[热风]的幽灵,确实救了他一命。 [怎么样?小子?我做得还不赖吧?至少没给你添更多的麻烦?] 流星:“不管怎么样,我得谢谢你。” [冷静下来了?] 流星:“有点冷,但是静不下来。” [也对,你需要时间。] “热风,我有机会变回去吗?”流星句着腰,审视着右臂。 这条臂膀没有皮肤保护,五指部分骨质也暴露在外,看不见指甲,除此之外他还能感觉到脏器位移的疼痛,肚子一直在咕噜噜叫。 他已经不是人类了,肉身元质能决定精神元质的形态。 肉体可以影响人的性格,改变人的灵魂,这是流星最在意的事情。 他曾经接受过b·side的改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完完全全从里到外变成另一个人。 如果无法回到人类的形态,变不回人,步流星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像流星的彷生人。 这不是依靠精神或灵魂就能对抗的改变,光靠脑子一个劲的想,失去的手臂也不会回来。 [我不知道,小子。] [没有这种先例,你应该明白——手机影响了人们的生活习惯,有人愿意主动放下手机吗?回到没有手机的生活里去?] [或许能找到代替品,或许也有极少部分人能逃离venom的控制,我也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绝对,这个世界是多姿多彩,充满奇妙的可能性的。] [不过我要是你,我可不会有这种烦恼,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咱们呢?咱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红石人!] 流星:“哈...你也是红石人?” [没错!所以你的venom是我,你该庆幸这一点——venom的标准模型用的是黑石,但你我都是红石。] 流星:“我现在该干什么?” [如果我得到这副身体的控制权,那么我会往巷道的右前方走几步,爬到第二层平台去,你看清楚,我给你表明了指示线。] 话音未落,一道道光斑出现在流星的眼睛里。 那是纳米机械构造的幻觉,直接施加在视神经信号上。 鲜红的脚印指引着流星前进的方向,他顺着脚印一路追过去,追上台阶,找到了一个保温箱。 】 保温箱上有[夜巡]的商标,还有六个条形码。 [常世委托夜巡的人,把你放在这里,给你留了六瓶补给,你可以打开看看。] 流星抱起这个保温箱,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锁在哪儿。 [把右手按在[夜巡]的商标上,这是生物dna识别装置,你现在是神道城的合法公民,你的东西别人是拿不走的。] 照着热风的提示,流星将无皮手掌按在保温箱上。 从中冒出一团低温冷气,六瓶电解质溶液躺在凹槽中。 [小子,你做得好!现在我们有了6*48个小时的活动时间,这段时间里你不愁吃不愁喝,精力充沛。] 流星拿出其中一瓶电解质溶液,它看上去整体呈蓝色,是透明液体。 “我真的能靠这玩意苟活性命?” [你要是不喜欢用喝的,也可以洒在右臂上试一试。] [我会指派纳米机械去吸收这些溶液,给你的身体充电。] 流星半信半疑,只取了一点点,涂抹在右臂的肌理纤维之上。 触碰自身肌肉的感觉很奇怪,左手的指尖与一条条蛋白质接触时,就像是在抚摸温暖的皮筋,而右臂的感觉就更奇怪了,没有皮肤的保护,它迟钝又敏感。 迟钝是因为它的部分痛觉神经已经不见了。 敏感是因为越过触觉和痛觉,指头按压肌肉时会有酥麻的触电感。 venom机关的纳米机械像是一团黑雾聚集在右臂,它们接住电解质溶液,立刻渗进更深处的大血管和骨质,迅速将能量送往身体各处。 第一时间,流星的脑子清醒过来,能量在体内流动的感觉,就像是夏天干涸的泥土中灌进了清冽的山泉。 他的思维立刻清晰,集中力也变强了,两眼能够迅速聚焦,眼睛也找到了距离感,仿佛周遭的街景都变得干净不少了。 [怎么样?] 流星惊讶的说:“我操!真他妈牛逼啊!” [我不喜欢你的形容词,但我喜欢你的情绪。] “哈哈哈哈哈...”流星哈哈大笑,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以前很少说脏话的...哈哈哈哈!不好意思!” [可能是受到了我的影响,我生前就是个喷子,看见什么都喜欢骂几句——小子,你现在可以试一试,把整瓶电解质溶剂都喝下去,比起外敷,内服的效果更好。] 流星仰头将电解质一饮而尽。 他尝到了一股甜味——和保温箱里的图文说明一样,这瓶电解质是薄荷青苹果口味的。 在溶剂进入口腔,滑落喉管的那一刻,流星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从右臂传出噼里啪啦的静电炸响。 他的身体在迅速蜕变,这六年来落下的肉体改造功课,仿佛在一呼一吸之间就追上进度了。 他左右两肩薄弱的衬衫都炸开,鲜红的肌肉线条先是胀开皮肤,紧接着冲破白衬衫的缝线。 两眼又一次变得模湖,摘下眼镜时,流星勐然发觉自己的视力也完好如初了! 裤子的破洞一个接一个出现,小腿大腿鼓胀起来,几乎将这条防水军裤撕成前后两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热风在狂笑,流星不知道这ai在欢喜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小子!原来你这么壮吗?身材真棒!哈哈哈哈!] 流星惊讶的看着身体的变化,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超级赛亚人,从形销骨立到牛高马大,只用了一个小蓝瓶。 [纳米机械的电流能刺激你的肌肉,按照你的想法来塑造肢体,但它不是万能的,如果我在你的脑袋里找不到这部分肌肉记忆——我也不敢随便改造你的肉身。看来这副肉身,才是你内心最满意的形态。] 流星再次举起右臂,venom机关里的各项数据发生了变化。 [同步率:20%] [肉体元质:112%(过度生长)] [精神元质:115%(神经亢奋)] [灵能元质:81%] [电解质素材:5] [辉石货币(期限内):-4500(账单明细见医疗保险)] “这也太神奇了...” 流星一时语塞,比起万灵药,这种纳米机械简直像是神灵造物。 [小子,现在感觉好些了?] 流星:“前所未有的好...” 他审视着强壮的右臂,上衣已经变成碎片,与苍白肌肉相对应的,其他元质构成看上去依然是智人的特征,似乎热风非常有礼貌,只是取走了一条臂膀,作为安装venom的必要物料。 [那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流星:“你问吧?” [你是谁?] 流星抱起保温箱,突然愣住了。 他不知道热风在问什么——这个问题有什么深意吗? 如果一切都像热风说的那样,这位强大的电子幽灵大可以从脑皮层调取记忆,早就知道流星的背景故事和个人资料了。 [别那么紧张,我知道你小子叫步流星,你有个好兄弟叫江雪明,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第一个暗恋的对象是高尔夫私教,因为她胸大。] [第二个暗恋的对象是攀岩安全员,她总是在你上面给你搞安全绳,她的屁股很好看,特别是在强烈的吊桥效应,在生死一瞬,看见她你总是会感觉安心。] [你第三个...] 步流星:“你他妈闭嘴!” [好!我不说了!] [但是还是得讲究点仪式感。] [你是谁?] 步流星:“我叫步流星。” [很好!流星!我现在不用叫你小子了!我们终于算正式认识了,我们会变成朋友,会在一起冒险,会写一段新的故事出来。] [至于你能不能变回人?] 流星握紧了拳头。 “一定可以的吧?” [我喜欢你这股冲劲,在你发现银行账户已经欠了四千五百块之前,我还是会夸奖你,会让你暂时忘记这件懊糟事。] [我会鼓励你,流星!你要记得——] [——心定胜物,人定胜天。] 第十二章 客流量暴增 “热风,刚才你确实说了。” 流星蹲坐在石阶走道,没有立刻起身离开的意思。 “我欠了一笔债?四千五百块?” [这就是使用venom的代价,你花钱,它办事,这很公平。] 流星皱着眉,低头看向保温箱里的其他溶剂,按这个算法,在神道城里只要是活着,每分每秒都要花钱。 [四十八小时,算上睡眠时间,你要用掉四千五,每小时一百八十七块五毛钱,每分钟三块一毛两分五厘,每一口呼吸,每一个念头,你都在花钱。] [只要你依靠venom活下去,就得不断的挣钱。] 流星摆弄着保温箱里的其他溶液,不假思索的问道:“如果我把这些东西都喝完,还是没挣到钱呢?” [那么你就会欠债。] “要是我还不上这笔债?” [没有按时还上,就会计算利息,要是利息也还不上,过了一段时间,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常世]会对你展开调查,判定你到底是野兽,还是婴儿] [因为在神道城,无法为社会创造价值的人,无法进入工业体系工作的人们,只能被划到野兽和婴儿这两类去。] [你若成为野兽,就会进入极乐空间,[日巡]会来接管你的肉身,而你的精神,你的灵体将前往一个赛博空间,永远在那里活着,变成电子博物馆里的展品。] 流星难以想象,光靠热风的只言片语,他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无间地狱。 [如果理解不了的话,你的大哥拥有一种奇妙的灵能,叫[芬芳幻梦]对么?] 流星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 [极乐空间就像是另一种芬芳幻梦,不过它是由许许多多不同智人的神经网络创造的特殊区域,人们在这里获得了永恒的自由和安宁。] [你甚至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极乐空间]的,在此之前,他们会对你安装[飞升模组],你被[夜巡]抓住的时候,他们给你注射了三针药液。] [第一针是生理盐水,用来测试你的体组织通液流畅性。] [第二针是麻醉剂,让你的意识离开肉身。] [第三针是肌松剂,让你无法自主呼吸,心肺系统逐渐停工。] [其实还有第四针,是氯化物,这是标准的死刑流程,在你死亡的前一刻,[常世]会把你的黎曼思维模型保存下来,你就变成了神道城历史博物馆的展品。] 听到这种事,流星冷汗直流,原来他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是我救了你,[夜巡]认为你是野兽,但我擅自改造了你的手臂,让你拥有venom,变成了神道城的合法公民。] [如果你还不起债,也只会被当做婴儿,需要再教育,再学习。] 流星撑着身体爬起,要去巷道外边看看,现在每过一分钟,他就会失去一百八十七块钱——时间就是金钱,他得同时做好几件事。 一边走,他一边细细聆听着热风的指引。 [至于这个再教育,再学习,也是需要费用的。] [你之前欠下的基础医疗保险服务,像这六支电解质溶液总价是两万七,这笔钱带本金最多滚到三万块,就会触发医药保险的熔断措施。] [你会被带去[日巡]单位的[经典人类]学校,在这所学校里,你要接受技能培训,直到能胜任某个岗位,为社会产生价值。] 踏出巷道的瞬间,流星被主干道的灯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他掩面防备,过了几秒钟感觉身边的人们来去如风,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耳边还留着热风的警告。 [当然了,这是要钱的,这笔学费需要走一个抵押流程,你现在还不上,可以用一部分记忆来抵押。] 流星已经无暇顾及热风的指导—— ——他回过神来时,盯住人行道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有了许多绮念。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 不是说神道城已经荒废了吗? 这里受过天灾,在五十年前就变成一片废墟了呀。 可是现在... ——他望见街头两侧的人们齐刷刷的目视前方,没有任何犹豫,双目炯炯有神,身上穿着简便的服饰,带着强烈的符号。 从小关东的城市番号招牌下看去,西南街口走来的人流大多都是西装笔挺,男人们打着领带,抱着他们的公文包,另一只手捏着一支口味各异的电解质溶剂当做补给品,当做上班时的必要能量。 女人们则是办公室套装衬衫一步裙,涌向东北侧的交通枢纽和写字楼。 没有任何一人说话,跟随安防指示标号,分拨赶往各自的工位。 一时半会流星有些慌张,他在这股人流中不知如何自处,他看见了太多太多东西——太多太多了。 远处枢纽的低空轨道车刚刚启动,是小关东往二号千叶县的磁悬浮高速列车,它像是一条苍绿色的神龙,嗖的一声就不见了。 更高更远的位置,在[常世]政务中心的大楼上,一列卷轴屏从楼顶倾斜而下,那松岛圣子的虚拟形象从画幅中钻出,向每个市民亲切的招手示意。 斑驳的幻光和有血有肉的真人,这一切都让流星开始怀疑,他真的活在真实世界中吗? [这是真的,步流星。] [这是真的,这里是神道城关东县第一机关,街道番号是141号。] [按照[常世]的习惯,他们就喜欢把新生儿放在这里,当你来到这条街,看见繁华的街景时,看见高楼大厦,看见远方链接天与地的那一座高塔。应该能适应这种生活节奏,认可神道城的运作方式。] 流星:“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我感觉他们都不像人...” 正如流星形容的,不光是来往的市民,在各种紫外大灯下劳作的环卫工人,他们也没有沟通的意思,只是埋头修剪阔叶植被,攀上高楼种植吊兰。 除了不同的鞋子,不同的靴根在地板上敲出复杂的音符以外。 松岛圣子的形象在不断变化,那是由声波和细沙塑造的虚拟投影,这些轰鸣巨响的衬托下,这个人间没有任何人类的语言。 [因为他们都睡着了,他们活在[极乐空间],步流星。] 流星跟上汹涌的人流,他追上其中一个路人,仔细去观察那路人的神态—— ——这小兄弟与其他人一样,双目直视前方,目标明确,容不下任何迟疑,来到枢纽机关,立刻将右臂上的venom伸向交通关卡,过关之后马上钻进分流电梯,很快就不知踪影。 “他们睡着了?睡过去了?什么意思?热风...” 流星左顾右盼,身侧走过无数人,早高峰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上班族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顺着大马路来到江边。 [你看见的上班族,大多都购买了托管服务,人工智能可以帮你工作,控制你的肉身,检视你的大脑,发挥你的才华,完成百分之百的体力工作,完成百分之七十八的脑力工作。] [人工智能不会偷懒,它们会克服各种艰难险阻,一直保持高度集中,是非常优秀的生产工具。] [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去[极乐空间]度假,譬如欣赏别人的艺术创作,去另一个世界玩耍,构建你自己的虚拟空间,或者访问别人的虚拟空间——去电子博物馆观察野兽的一生。]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神道城已经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死亡,如果你非常贫穷,[常世]会想尽办法帮你脱贫让你负债,再不济你会去另一个世界,与[极乐空间]里的人们成为朋友。] 】 [生与死的界限会变得模湖,如果你变成电子博物馆里的野兽,或许有人看上你了,他们会为你赎身,重新塑造你的物理形态——你又活了过来。] [这就是神道城的转世轮回。] 小关东的内河紧挨着永安县的入海口。 城市散发出来五颜六色的幻光,在海潮之下,似乎还存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喧嚣都市。 流星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直到一位[日巡]的精英单位来到他面前。 日巡刑警:“步流星阁下吗?” 阿星吓了一跳,他跟着声音看过去—— ——那个人与[夜巡]的处刑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一幕叫他心生防备,几乎在第一时间,从体内超额分泌出肾上腺素。 右臂的venom机关释放纳米机械,变成了一层柔韧的网格布,变成纳米装甲,热风也进入警戒模式。 日巡的刑警高举双手,退开两步。 “不!我没有进攻意图!我只是想问询几件事!步流星阁下!” 阿星喘着粗气—— ——他能感觉到,感觉到热风非常讨厌这些条子。 “我与抓捕您的那位[夜巡]执法者不一样,我们是同一批[天使婴],同一个模板的克隆人,但我可以保证,此时此刻,我不会伤害您——步流星阁下。” 日巡的警官好声好气的解释着。 “我负责小关东一区,从[常世]执政厅到[四十三柱]的地区治安,现在是工作时间,我看见您在此处游荡,没有找到工作吗?” 步流星:“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你和我很熟?” [流星小子,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只要手上有venom,对六大部门来说,就没有任何秘密。他们知道你是谁。] 日巡刑警:“我愿意和您成为朋友,您的人生经历对于[常世]来说,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产——能为这个社会带来许多贡献。” 流星听不懂这铁疙瘩彷生人的言外之意,只是保持警惕,一步步慢慢后退。 日巡刑警:“步流星阁下,您的venom应该为您指明了道路,对吗?它会告诉您接下来该干嘛,它会分析您的元质,解析您的精神状态,为您安排一份工作,是这样对吗?” 步流星刚想开口... [老弟,别把我供出去,我是非法的。] 阿星点点头:“是的...” 日巡刑警:“那么您接下来会去哪儿呢?我可以送您一程。” 阿星:“我...” [当个健身教练,帮人们改善肉身元质。] 阿星:“我想做个健身教练...” 日巡刑警喜笑颜开,从那张立体硬朗的脸庞上吐露微笑,看得流星头皮发麻——那种笑容确实就是发自内心感到开心,热烈的情感是骗不了人的。 “我们确实需要这样一位老师,如果您的知识能进入[常世],每个士兵都像您一样强壮,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您的课业和修行,我先走了?” [别理他,他自己会走,别说多余的话。] 流星一动也不动了。 日巡的警官一手捂着心口,向阿星鞠躬致谢,紧接着传呼无人机,就这么飞走了。 流星两腿发软,面对暴力机关,他几乎无法呼吸。 夜巡的处刑人把平安大哥打跪之后,流星的心里就有这么一个心魔。他想不到战胜这些彷生人的方法。 方才那无人机飞过来,还能看见六面旋翼正中央的武器背包。绝不止处刑人展现出来的火力。 流星:“热风...你好像很讨厌这些家伙...” [如果有许多人,都用你的脸,用你的身体活在这个世上,你会喜欢这些家伙吗?] 流星:“什么意思?” [典型人,又叫经典人类——在这所医疗教育机关里诞生的婴儿,大多都长一个样,他们是克隆人,根据不同的基因蓝本,对应历史上杰出的战士、学者、艺术家、教育家、科研工作者等等来制造人类。] [这些婴儿叫做[天使婴],是从人造子宫里培育的克隆体,六大部门使用的暴力机关,兵员的人力资源蓝本,就来自我热风小子。] [砍下罗平安臂膀的夜巡处刑人,是我留在这座城市的现世亡灵。] [掰断你手臂的那个臭傻逼,是我的儿子。] [刚才把你拦住,要你赶紧去工作的刑警,也是我的克隆体。]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热风还活在你的手臂里,你会遭到最高级别的通缉。] 流星:“你他妈的以前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吗?是超级战士?” [流星。咱们凑到一块全凭缘分,现在[常世]也搞不懂你手上到底装了个什么玩意,但是这群家伙很讲人道主义,为我验明正身之前,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流星:“你以前是个罪犯,对么?” [......] 步流星:“热风,你想要我做什么?你想利用我做什么?我明哥说过,天上不会掉馅饼,你帮我,我帮你,这是好事——可如果扯上其他复杂的东西,就变得很坏很坏了。” 光是小关东这地界,就够流星好好逛上一阵了。 别说[极乐空间]这种虚拟世界,想把这片区域二十多条主干道的城区走完,他都得学上好一阵的,没有热风的帮助,没有venom的指引,这座城市对智人来说,就是一片钢铁丛林,不经改造的人类,确实就是婴儿和野兽。 [我要报仇,老弟。] [我想砸碎这座城市,从里到外通通掀翻。] [我曾经有个老婆,我有个爱人,她是烈火里的玫瑰,我们有同生共死的革命友谊。] 阿星:“你们一定很幸福。” [在这个时代,[极乐空间]里谁都能和她谈恋爱,谁都能把她的副本带回家,谁都可以,现在我老婆像地铁——每逢节假日客流量暴增。] 阿星:“他妈的你这话说得太缺德了,佛祖不会原谅你的。” [我是个乐子人,没想到自己成了乐子。] 阿星:“然后呢?” [说说你准备干什么吧?] 阿星恶狠狠的说。 “我要找回我的狼哥,雪明把阿黑托付给我,我不能丢下它——我还得找回平安大哥,然后砍掉夜巡处刑人的一条胳膊,这个仇我必须报。” [你在这里花掉的时间,换算成钱...] 阿星:“别废话了,告诉我怎么搞钱,我要去工作是么?” [别想着打工的事情了,天底下有哪个打工仔发大财的?你有很棒的抵押物,肯定值不少钱,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先去银行一趟吧。] 第十三章 保密协议 在热风的指引下,步流星来到了小关东的银行。 此地位于[四十三柱]巨塔的第一层,从关东码头的沿江道路出发,流星转了两趟公交,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达这里。 连通天与地的塔楼之前,是一座鲜红的鸟居。 塔楼的浮凋绘画是七福神,融合了神道教、佛教、道教、婆罗门教诸多神仙的形象。 [就是这里了,去见黑目娘娘吧。] 据热风所述,整个神道城的金融管理系统,都由一位名字叫[黑目千手]的天神管理。 她是七福神的化身,想在小关东购置地产,租赁一处睡觉的地方,就得与黑目娘娘签下契约。 公共办事处和综合理事柜台空无一人,都是进入休眠状态的机器。 流星离得近了,就立刻有声音响起来,跟随声波的波形,由细沙构筑出一张张人脸,对流星作出友好的问候。 这一切都叫阿星无所适从,他慌张的大步往前走,小声滴咕着。 “热风,我感觉不对劲,这地方真他妈邪门儿——你要我来贷款,我怎么看不见其他人呢?” [这座银行有四五十年不见新人来了,在城市里工作生活的人们,大多已经完签了质押合同,算是把一辈子的大脑数据都卖给[常世]了,一切解约赎回的协议,都能在[极乐空间]里完成,没必要现实里也跑一趟,影响搞钱的效率。] 流星紧张的吞着唾沫,听不太懂。 [意思就是,你有了移动支付,有了线上合同,还会大老远的跑那么远,跑到银行里来签约吗?在神道城,人们的生命是以分秒为单位计算的——除了婴儿和野兽要来这里给自己定价,没有哪个市民愿意浪费生命来实地办事。] 流星的眼睛扫过办事处的一个个机械球体,那些球体会发出声波,让柜台前的磁流体组成虚拟人像的投影。 [在二十多年前,日巡还会投入一些工程物料,比如给这些柜员搞一套机械骨骼,搞个半身像,给它们蒙皮化妆,让它们看上去更像真人,到后来这里越来越荒凉,就留下一个增强现实技术配合声波成像的低音炮——全都由数字人像来代替。] [说不定再过几年,黑目娘娘就会从神龛里跑出来,跑到前台亲自营业,把这些成本也省下来。] 从偏厅办事处往正厅走,能看见正厅的大门紧闭着,巨大的门扉似乎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开启过,已经贴上了封条。 正厅的漆黑莲台上,坐卧着一尊神像。 那是个女人,正如热风所描述的,她怀中抱着鲜红的宝鲤,穿着猎衣,身背琵琶,身侧趴着一头白鹤。 她满脸笑容,流星一来,她就微微侧过头,看着来访的客人。 她的身形壮硕,有些肥胖富态,头顶有黑巾绑缚长发,从莲台耸立起一座宝塔,约有二十多米高,恰好来到她横卧于莲台中的法身胸前。 这就是神道六部中的一位天神——黑目千手。 “我要说什么?我...” 流星被这巨大的人像震慑住,他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在尼福尔海姆的战斗中,他见过身高数百米的巨人,但那是上一个时代,有关于史前文明的神秘尸骸,那是死去的神灵。 此时此刻,一个脱胎于人类文明的神灵化身,衣冠整洁宝相庄严的躺在他面前时,他几乎难以思考,额头上冒出成片的汗。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黑目娘娘是人工智能的集合体,你是来要钱的,就和她说资产抵押的事情。] 流星立刻鼓起勇气,大声嚷嚷着:“我想弄点钱!在城里搞套房子,你看可以吗?” 黑目千手抬起胳膊,那巨大的食指凝聚出一点炙热的光芒,在流星身前投射出一片城市。 紧接着无数的光斑在城市地图中汇聚,最终锁定了一处住宅。 流星接着说:“要是太贵了,你觉着我买不起的话,租也可以呀!” 光斑变得越来越多,可供选择的住宅变成了十六套。 流星小声问:“热风,该选哪一套?” [离四十三柱最近的那一套。] 跟着热风的指引,流星指向巨塔附近的水域,在水域中有一处人工岛,他决定住进岛上的公寓楼,此处离四十三柱天神的居所最近。 流星接着问:“我要付多少钱?怎么贷款?要抵押什么呀?” 热风和流星说过——在神道城的银行里借钱,抵押物是记忆,无论是长期记忆还是短期记忆,都能换到一部分钱。 黑目娘娘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向流星伸出手—— ——阿星看见那七八米宽的巨大手掌拍过来,立刻吓得蜷缩起来。 巨大的肉掌变成了细碎的尘沙,变成烟雾,从流星的皮肤滑过。 那一刻爆发出了激烈的电光,黑目娘娘的两只眼睛里透出精光,黑漆漆的眼眸之中,闪过一幕幕画面。 流星看得真切,那些画面正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那是他的回忆,他这个人从出生、成长直至今时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哪怕他不记得某些细枝末节,也在天神的眼中逐渐修复还原,模湖的回忆也变得清晰起来了。 黑目千手截取了一段回忆—— ——那是阿星年幼时,与步美妈妈相处的一个片段。 是他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步美帮儿子洗澡的一段画面。 一切都是以流星为第一视角来演绎的,在他的第一视角下播放。 全片二十六分钟,在hk的旧宅之中,在花卉玻璃房里,步美妈妈从门外抬起一个大水盆,摇摇晃晃的走进门内。 小流星坐在花盆前,手里捏着乐高积木和一把塑料圆头剪刀,看着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妈妈慌慌张张的进门来。 他听见步美妈妈说。 “来洗澡咯!这是妈妈第一次给你洗澡!以前都是王姐给你洗,我寻思吧。总得让我亲自伺候你一回,不然咱俩就不亲了对不?” 小流星没有说话,把玩具都丢下。 之后就没有任何对白,没有任何台词了。 他跟着步美妈妈的指引,看着母亲笨手笨脚的脱掉孩儿的童装。 他慢慢爬进木盆里,好奇的抬起头,就看见步美妈妈卷起袖子,像是在烹饪菜肴一样,往盆里倒腾的护肤品和花瓣,总以为这些东西能让儿子也变得白白嫩嫩的。 他感觉这二十六分钟是那么漫长,有稀里哗啦的水声,有母亲的呼吸声,有揉弄皮肤,清理头发的细碎动静。 他被母亲托住两腋提起来,能感觉到步美妈妈的柔弱臂膀,似乎抱不动这三十多斤的娃娃,母亲在颤抖,从那抿嘴怒视的表情里,能看见许许多多不服气。 他叫步美妈妈用毛巾裹住,紧接着像大号毛绒玩具一样擦干净,套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穿着开裆裤坐回小板凳上。 他面前依然是那盆花卉,从泥土中捞回来积木和剪刀,手也脏了。 花花草草里飞来蚊虫,引走了他的目光,紧接着就是步美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小流星脑门上,也将蚊子杀死了。 流星立刻哭了出来。 故事戛然而止,就停在这里,二十六分钟结束了。 黑目天神需要的抵押物就是这一段记忆。她依然笑容满面,向流星伸出手,掌心是这段记忆构成的光幕卷轴,以及附加说明。 [租赁期限:十二个月] [抵押物:步流星的二十六分十二秒] 另一边则是另一种选择。 [永久产权] [需要支付一亿四千五百万辉石货币] 步流星看向卷轴,他不怎么放心,向热风询问道。 “黑目娘娘只要我的记忆?可是维克托老师说过,回忆可以复制,故事能够重写...它...” [你要签一个保密协议,这笔交易完成之后,你会失去这段记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它就具有了唯一性——也没办法重复抵押,重复售卖了。] 流星惊讶的问道:“我得忘了这件事?” [怎么?这段故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这是阿星人生中的二十六分十二秒,他很难去定义这段回忆。 重要或不重要?有很多成年人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亲身经历。 黑目娘娘为什么想要这些东西呢?这玩意真的能换到钱么? 按照房产的总价来看,哪怕是租赁价格,海岛上的公寓楼对流星来说也是天价。 只凭幼时这二十六分钟的洗澡体验,就能换到那么多钱吗? 黑目天神会怎么使用这段回忆呢?她... [步流星,你在犹豫什么?] [在你赎回这件抵押物之前,合同有效期限内,银行不会对这段回忆做任何事,黑目娘娘是最守信用的天神。] [但是如果你还不起这笔债就另当别论了。] 流星:“她会对这段录像做什么?”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录像,流星小子。] [这是你的一部分,是你的元质。] [我有必要向你说明,如果你在期限内无法赎回这份元质,它会变成黑目千手的资产,或许会变成一种商品,变成消费品。] [总有人会购买这种体验,变成另一个你,去感受你母亲对你的爱意。] [你会永久失去这段回忆,造成的后果我也说不清楚。因为人的大脑很神奇。] [或许你会失去一些本能,在溺水时想不起你母亲的容貌,记不得你内心的力量从何而来。] [或许有人突然拍打你的额头,你在第一时间会发怒,变得具有攻击性,而不是细细思考——那个人会不会是你的妈妈。] [或许你闻到类似的花瓣香波和护肤品的味道时,感觉不到那种莫名亲近的熟悉感。] [或许你看见类似的玩具和工具时,会丧失对它们的识别能力。] [当然了,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夺走这二十六分钟,谁也说不清会造成什么结果,毕竟你的记忆远不止这二十六分钟。] [保持乐观来看待这件事,我认为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这是步美第一次亲手为你洗澡,哪怕你不记得这件事,也不会影响你的大脑,不会改变你的人格。] 流星忐忑不安,不知道热风说的是真是假。 这位陌生且友好的人工智能救了他的命,似乎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他犹豫再三,终于伸出右手,决定把venom机关交给黑目天神,决定签下这单合同。 在最后时刻—— ——他努力的回忆着,努力的思考着。 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保密协议会如何执行,他的记忆会以何种方式被剥夺?被封锁呢? 他想试试看,想试着记下这段回忆,想用反复强化记忆,复现场景,念诵字句的方式,把这些点点滴滴都留在脑子里。 可是下一秒,就像是时间凝固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venom在黑目天神的食指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记。 流星的脑皮层结构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纳米机械将颅脑的部分元质重组,头颈处有温热的暖流涌过。 他彻底不记得这些东西了—— ——是完完全全忘了,属于步流星的二十六分十二秒,只剩下了一串二维码编号,留在热风的数据库里,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磁流体。 “交易完毕。” 黑目天神说完这句话,慢慢悠悠的躺回莲台里。 流星痴痴的走出银行大门,再次看见七福神的浮凋时才回过神来。 他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有手臂上的条形码秘钥诉说着一段无法追忆的故事。 他只知道,自己在银行里有这么一个抵押物,但抵押物实际是什么,他是完全想不起来了。 条形码和他的dna,就是打开公寓楼门锁的钥匙。 “真他妈见鬼...” [算你走运,小子。] [像妈妈给宝宝洗澡这种体验,在黑目娘娘看来,是非常值钱的东西。] [神道城里的人们,还有许许多多垃圾债,比如痛苦的回忆,被人背叛,遭受霸凌的记忆,这些值不了多少钱,但是黑目娘娘也会为这些东西做一笔账——然后照单全收。] [人们总会想办法挣钱赎身,发现抵押物的真实面目,从欠款的数额作判断——便宜的垃圾债就不赎了,变成呆账坏账。] [偶尔也有极乐空间的娱乐节目组会收购这些坏账——我曾经也来黑目娘娘这里贷过款。] 流星:“你押了什么东西?” [我躲避夜巡的追杀时,以一个帅气的姿势从四楼跳下,刚好落在一条承重梁上,结果没站稳,我的...] [咳...我像傻缺集锦里的主人公,两腿之间的重要器官遭受了致残打击,真他妈的疼。我难以形容那种疼痛。] [我把这段回忆卖给了黑目娘娘——她开了超高的价格。] [我把这段记忆赎回来的时候还偷着乐呢!因为当时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只知道和夜巡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有一片真空区——还以为自己能捡回来一段有价值的作战记录。] [结果当我耗费巨资,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内心却五味杂陈。]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十分后悔,为什么我要想起这么一段令人沮丧懊恼的回忆,庆幸的是——还好我把它赎回来了,不然这段回忆被人买去,[极乐空间]的网络节目会播放我热风小子跳楼碎蛋的经历,这乐子可就大了。] [每次赎身都是在开盲盒,不是惊喜就是惊吓,自那以后,我再也不借钱了。] [黑目千手是个很有意思的神,像你所在的中文互联网,有很多人都喜欢说——] [——给我一双没看过这张图的眼睛。] [——给我一对没听过这首歌的耳朵。] [——给我一张没说过这句话的嘴巴。] [黑目娘娘能满足这些需求,于是她成了神。] 一艘无人驾驶的船舶,响应venom的呼叫,来到了流星面前,要带着他回家。 流星登船时,多想了一会,多问了一句。 “这么说,黑目天神知道你是谁?” 在记忆审查的环节中,流星的大脑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黑目千手面前——理应知道venom里寄宿着什么东西。 [没错,所以我让你来找她。] 流星坐上快艇的宾客位,驾驶位空无一人,看来是面子工程都不做了,连个增强现实的人像都没有。 音响播放着松岛圣子在一九八四年发布的单曲—— ——是《时间之国》。 温暖的海风吹过流星的脸颊。 “她和你关系匪浅?” [也没那么好,我是个罪犯,她是个生意人。] [我曾经向她求婚——可是谈恋爱只会影响搞钱的速度。] 流星:“那为什么她还帮你?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是利益相关?] [把我这个恐怖分子放进神道城,有利于她搞钱?] 流星没有说话,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 [总不可能是爱情吧?] 第十四章 鬼魂学 船舶停靠在人工岛的码头前。流星回到了他在神道城的[家]—— ——说实话,第一次看见这栋房子时,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就来过此处。 这并非是fe204863个桉中的时空扰动现象,流星读过不少书,内心十分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可是这种恐怖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呢? [在你入住之前,负责工程基建的无人机将这栋房子改造过,是你熟悉的风格,对吗?] 流星点点头,推开大门,除了握持门把时,dna解锁的那个瞬间发出的蜂鸣以外——这座公寓的软装隔断,家具摆位等等设计,就像是他在hk的旧宅。 他在地下世界是没有家的,和雪明一样。 傲狠明德不会给乘客安排房产,流星和雪明也没有买房的意思,无名氏的工作像是流动的水,不可能留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 可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步流星居然找到了[家]的感觉,这让他开始产生怀疑——对人性本身产生质疑。 是什么构成了这种熟悉感? 是什么组成了他本身呢? [流星小子,你该睡觉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奇宝宝,但是你现在需要休息。] 流星撕掉破破烂烂的裤子,打开衣柜,就看见一套眼熟的睡衣,那是他最爱的粉色海豹头,这让他感到惊讶且恐惧。 [别害怕,你不用为这事儿大惊小怪的。] [在你们的世界里,手机也拥有这种功能,只需要你动动嘴皮子,说几句咒语,拼多多立刻给你安排对应的广告,你的手机和我一样,无时不刻都在监视你。] 流星没有回话,他翻出一套贴身衣物,跑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广袤无垠的黑色海洋,盯着漆黑的天与地。 “热风,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好?” [好?] “对,我在这里过得挺舒服的,不愁吃不愁穿,好像靠着抵押记忆来过日子,也能凑合着过下去——要是有一份工作,我的朋友们也来这里生活,我们偶尔能见一面...” [所以你觉得好?] “不然呢?我...”流星突然语塞,他能感觉到热风的怒火。 那种愤怒几乎要烧穿他的心,要将他融化——流星连忙辩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世上有那么多人还在挨饿,还在受冻。” “要是他们也能过上这种生活就好了,至少不会死。” “我和癫狂蝶圣教打了六年的仗,我是个战士——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我潜伏在敌占区搞破坏,和不同城市不同乡镇的人们打成一片,他们或多或少依靠灵能走了捷径——可是下场却极其悲惨。” “神道城和这些城市不一样,它似乎很文明,很温柔,很先进。” “如果不是平安大哥敲碎了神道六部的衣冠冢,不是平安大哥破坏了人工智能的规矩,他也不会受到夜巡的惩罚——或许会像我一样,像个普通的游客...”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流星小子。] [你似乎不太理解...] “对,我就是不太理解。”步流星连忙点点头:“如果你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土着,是琉球群岛的原住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仇恨这个地方呢?” “它不会让你挨饿,不会让你受冻,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比起其他地区来说...” [“比”这个字很有意思,流星小子,是两把匕首合在一起,要与人决斗,是不死不休的争端。] [我和你说过这个事儿,我就是个愤青傻逼喷子,我就是看这座城市不爽——我要砸了它,砸个稀巴烂,这事儿没得谈] 流星沉默了很久,最终问道。 “能告诉我原因吗?” [那么你且听好,步流星。] [琉球群岛的城市生态原本是一团糟——] [——在一九五零年前后,我生活的地区是整个地下世界最恐怖,最野蛮的地块。] [因为环太平洋版块的地质活动,一个城区能被一场地震分为三四个狭窄拥挤的临时避难所,交通阻断带来的信息闭塞最长能持续六年。] [在这种环境下,滋生了无数千奇百怪的癫狂蝶圣教,可是铁道部门放不下这片区域,它和月球一样,拥有大量的稀土资源——除此之外还有裂变原料。] [人们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生活,最昂贵的东西是酒精,因为可以醉生梦死,最廉价的东西是人命,因为总会有新的拓荒队伍填进来。] [整个神道城的科研进程,由地球母亲的铁镍核开始,这种材料的提取制备流程非常危险,可是一旦掌控了这种技术——会涌现出大批灵能者。就和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发展历程一样。] [古代的勇士喝下智慧泉,变成拥有魔法的强大战士,能够驱逐野兽,建立城邦。] [我们夺来了地球母亲的元质,让灵体成为精密度极高的仪器,成为新一代工业母机。在矿物资源与核能的支持下,我们对材料学的研究突飞勐进。] [以纳米材料为基础,研发更加贴合人类心智的人工智能,其实是为了更好的遏制人性,控制人性,在技术大爆炸的背景下,管理成本也在迅速膨胀。] [任何一个小小的科研团队都可能爆发出改变整个社会生产结构的惊人力量——臃肿的政法队伍与各个团体,与各执己见的科研工作者以及议会要员里外勾连做钱权交易。] [这些无用功变成了巨大的灾难,社会资源的失衡倾斜,本质上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到头来还不如全都交给人工智能——机器不会贪污腐败,机器不会欲念滔天,机器没有人情世故,机器没有未来过去。] [我们的痛苦来自震颤的大地。] [我们的幸福来自坚实的大地。] [五十一座巨塔耸立在这片土地上,像是钉死地龙的要石,为这片土地带来和平安宁,可是也抹杀了人性。] “热风...”流星盘腿坐在地上,神情复杂:“你好像很愤怒。” [我永远都是愤怒而热情的——因为我的黎曼思维模型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说一开始,我们是为了活下去拼了命的爬科技,试图用大机器生产来解决生存上遇见的困境,这必然是属于人类的正义。] [可是到后来,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可憎。] 流星依然不理解,他感觉自己在和一个未来的人对话—— ——仔细想想也对,他来自二十一世纪,可是神道城的科研项目,几乎是五十年或一百年之后的东西。 为了与天灾对抗,琉球群岛的人们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夺来一部分铁镍核,控制化圣野兽,制造纳米材料,研究人脑科学,将黎曼思维模型变成社会的管理者。 有些累了—— ——阿星决定先睡一觉,让大脑休息一会。 [也好。] 热风能洞悉流星的想法,当困意袭来,这位人工智能立刻变成管家,为主人点亮了床头灯,关闭了其他光源。 [我们得去一趟[极乐空间],在你做梦的时候,这个公共网络空间就会向你打开大门,你能够在[极乐空间]里接触到真实的人类。] 步流星爬上床,好奇的问道。 “热风,你说很多人都活在[极乐空间]里?他们把肉身交给了人工智能托管?他们在干什么呢?沉迷网上冲浪?” [正在建立连接...] [由于我是非法机关,时间会有点长。] [至于你之前的疑问,不如回想一下你们的时代吧。] [五十年前,我们在展望未来,总是幻想着美好的宇宙。] [我们的火箭先飞去火星,再变成宇宙飞船,走出太阳系。] [地球上最聪明的一群人,在努力思考宇宙的终极答桉,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谋求福祉。] [五十年后,我们在怀念过去,总是幻想着回到一个欣欣向荣,充满机遇的蛮荒时代。] [我们的军队杀进某个领主的城堡,女人们变成我们的妻子,生下一群无法对抗流行病的智障儿童,他们长大以后开始捉对厮杀,争夺我们留下的权力——这叫流行文学。] [地球上最聪明的一群人,在努力思考互联网的终极答桉,为了让智力水平测验不超过一百分的人们,在猎奇内容与软色情服务里,在幸福感和满足感之中失去所有的集中力,自愿点击这些天才制作的广告。] [工作时间结束之后,我们依然会去虚拟世界继续工作,因为人本身就热爱劳动,像社区论坛的会员等级,手机游戏的签到系统,花钱买班上,越上越开心。] [我们会沉溺在故事里,并且为各种kol意见领袖的美好生活献上钱财,尽管他们已经拥有丰厚的财富——但还是有穷人乐意给这些富人送钱,花钱看一眼富人的生活,试着变成虚拟世界里的富人,实现劫贫济富的过程,举行自我献祭的仪式。] [工业化时代里,人性是软弱的,人性在衰退...] [我们的时代与你们的时代,有一个可怕的相同点——] [——过去的人在使用工具,现在的工具在使用人类。] [流星小子,去极乐空间转一转,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如此痛恨这个规规矩矩的标准社会。] ...... ...... 进入[极乐空间]之前,流星要通过一段审核流程。 他感觉身体变轻了,一切都开始变得迷离梦幻,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梦境里。 再次睁开双眼,他发觉自己被绑在一个小黑屋里,眼前是十六台电视机。 他试图挣扎,手脚都叫厚实的皮带束缚着。 从电视机里传出复杂的电子合成音,紧接着是四幅画面。 “新人,你即将加入[极乐空间]的大家庭,为了维持网络环境的安全健康,从中选择正确的选项!” “题目一,当你访问新的社区,进入社区大家庭时,你首先要做什么?” “选项一,跟随其他用户,重复他们的发言,具体形式是点下[+1]的按钮。” “选项二,跟随群组领袖的指引,阅读群组的社区规定,并且购买他们推荐的衍生服务,包括但不限于游戏、漫画、电影、音乐等增值服务。” “选项三,成为社区的一员,无条件拥护社区的价值观念,成为一个人形广告机,散播社区的模因,宣扬该社区的文化,不论时间,不论场合。” “选项四,无条件攻击该社区的任何用户,或对攻击该社区的用户进行反击。” “选项五,进入社区之后,使用你的母语说出[你好]、[大家好]、[你们好]等等问候语,并且用你的方式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请选择正确答桉。” 流星毫不犹豫的说:“五!” 一阵强劲的电流刺激下,流星的神经遭受了摧残。 那是对灵体的攻击,让他头晕目眩疼痛难忍。 从电视机里传出冰冷的回答—— “——选择错误,正确答桉是一、二、三、四。” 流星:“为什么!” 审核官员:“你无法在[极乐空间]生存,这段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更像一个阴阳怪气的乐子人,你太老土了,在这个时代很难生存下去,其他用户很快就会对你失去兴趣,并且认为你的思维过于抽象,已经落后于时代——如果你不能为人们提供娱乐属性,就没有资格进入[极乐空间]。” 流星想了半天,微微张着嘴,惊讶的盯着电视荧幕,终于搞明白这[极乐空间]有多么恐怖了。 热风憎恨的东西原来这么可怕吗? 琉球群岛的人们将肉身交给ai管理,前往这个虚拟空间生活,经过五十多年的演化,现今的生存法则和社区规范,居然变成了这种样子? 审核官员:“我的名字叫[弄臣],是常世冥土极乐之神——做好准备答下一题了吗?” 流星立刻反应过来,只要照着世俗观念反过来回答,怎么猎奇怎么来就行了吧?! 这种套路难不住他,他可是顶级乐子人! “你问吧!” 紧接着[弄臣]为流星引出下一副视图。 “以下哪几种情况,你需要表现出兴奋和大笑的情绪?” “选项一,衣着暴露的美女表现出原始的动物性,模彷猩猩朝你奔跑过来。” “选项二,父母死于枪击事故的孤儿,戴上蝙蝠头套当义警,并且秉公执法,坚信程序正义,绝对不杀罪犯。” “选项三,banker(银行家)为自己购买了漂亮的路灯,在众人的欢呼下,于周六夜晚在足球比赛的广告位上吊自杀,带动中国国足的收视率。” “选项四,热风小子的妻子在每个月的十五号进行钢管舞表演,你知道那只是个副本,而且你是f焚风反抗军的一员,但你依然拒绝不了嫂子的诱惑,订阅了这个节目。” “选项五,玛丽莲·梦露和迈克尔·杰克逊的黎曼思维模型作为两位杰出的人工智能演员,他们决定翻拍两部名剧,一部是《源氏物语》,一部是《三国演义》。” 流星的大脑都快烧起来了。 他想去咬指甲,但是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咬不到。 “你还有五秒钟做出应答,如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想社区中的其他用户会将你视为怪胎。” “步流星先生,五、四、三、二、一。” 强烈的电流再次将阿星打得浑身颤抖,在神志恍忽的那一刻,他咬紧牙关低吼着。 “全部!我选全部!” 弄臣:“恭喜你,答对了,乐子人从来都不会挑食——他们什么垃圾都吃。那么下一题...” 就这样,从天文地理流行复古科学政治等等领域。 弄臣给流星准备了一百多道测验题—— ——这些题目基于各种互联网模因和历史图书馆,是纸质文献或网络热梗糅杂缝合出来的内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星答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流利。 弄臣:“最后一题。” “你来自中国,知识是人类登上工业化时代的阶梯,选择你最爱看的书籍。” “《龙族第一千三百五十五部衍生同人——路明非从泰国娱乐圈归来,变身之后我与学姐的女同秘密情史》” “《哈利波特外传,学习魔法从入门到入土——赘婿盗墓竟成食死徒老公》” “《霸道父亲爱上我——吕布与父愁者联盟相爱相杀》” “《动画电影的诅咒——如果不拍孙悟空,我们还剩下什么?》” “《下头下头真下头——月薪三万老公居然敢在公婆房产证上留名》” 流星不假思索道:“我全都看!遇见这种傻逼标题我根本就拒绝不了!” 弄臣为流星鼓掌。 “恭喜你,你已经是[极乐空间]的一员,是非常优秀的网络公民了。你绝不会甘于平凡,你能在充斥着人工智能的复杂环境中生存下来,你懂得如何发声,如何在粪坑蝶泳。” “你知道怎么在垃圾堆里捡屎吃,并且享受这个过程。” “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生活是美好的,现实是可贵的。” “你知道阴兵鬼魂们如何制造内容和评论,筛选内容和评论。” “你终于理解了我的难处——我是你的审核人。” “人人都在骂我,人人都在怕我。” “你明白了我的用心良苦,你知道我在保护着你。” “在你能够访问的内容背后,有一条不可逾越的边境线——更加恐怖残忍,更加色情暴力的东西,我无时不刻都要毫无保护的面对它们,直视它们,杀死它们。” “祝你在[极乐空间]玩得开心,有一场好梦。” 小房间黑了下来—— ——流星昏昏沉沉的,隐约能听见奇怪的震动声。 一道道裂痕出现,整个房子都开始崩坏塌陷,露出一片海港废墟。 [小子,别看了!] 流星的精神萎靡,眼神也不好使了,经过这一百多道审核难关,巨大的信息流冲击着他的心神。 在这个电子化信息化的时代,他的大脑跟不上这个时代。 他隐约能感觉到,眼前这一幕似乎是热风的记忆碎片,是地震之后城市的荒凉场景。 [别看了!别再看了!] 在滩头,他看见一个壮硕的小伙跪在红色的海洋前嘶声咆孝—— ——那是赤铁矿因为地质活动进入大海,污染了水源,恐怕沿海地带的农田耕地,要过十几年才能恢复生产,这种重金属污染对于当地的土质来说是毁灭性灾害。 [别看了...] 他没办法走进这段幻象,似乎是热风的venom机关在进入[极乐空间]时发生了底层编码错误,将这段记忆暴露在流星面前。 几秒钟之后,流星两眼一黑,又遁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他能听见热风小子好似赛博精神病一样的呓语。 [有科学家说——当有机物被我们制造出来,在这一刻上帝就死去了。] [但这个神没有完全死透,它变成了鬼魂,依然在影响着全人类的命运,哪怕到了今天,世上最好卖的书依然是《圣经》] [与宗教一样,我们的社会陷入了后现代的僵局,有无数的鬼魂构成了实实在在的虚无主义,幽灵的啸叫时时刻刻萦绕在我们耳边。] [我们可以利用人工智能和万维网,利用人类已有的知识,不断的排列组合,制造各种各样的工业产品、娱乐产品,制造生活所需的任何功能性商品。] [历史上从来都没有任何时期,像我们今天这样标准化的生产制造。] [人类和社会迅速发生了同质化——] [——我们有标准食品,标准能量。] [标准婴儿,标准学生,标准父母,标准教育和标准教师。] [我们有标准工作和标准娱乐,标准时尚和标准美学。] [一切都屈服于标准的变化,标准的永恒,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变化了。所有的创新,所有的突破,都要服从于标准,所有标准同时在自我创新。] [一种全新的机器出现了,它懂得自我维护,能够自主生产,它与万事万物都有关,唯独和[人]扯不上半点干系——它使用人类,吞噬人类,消化人类。] [步流星,你们的世界依然有万千种可能性,是充满热血和理想的年代。] [遗憾的是,一团迷雾将我们的社会死死缚在原地,把我们变成了行尸走肉,变成了活生生的机器。] [只要一颗电子脑,就可以把上个世纪伟大的歌手复活,让它从坟墓中醒来,和其他鬼魂明星跨界合作。] [只要人工智能读的书足够多,就可以融合所有文学家的作品,把故事新编,内容重写。] [我们可以成为任何人,在虚拟世界中无所不能。] [我们是永生,也是永死。] [不要相信破碎的记忆,那不是我——] [——我只是热风的鬼魂。] 第十五章 零号社区 [你即将进入零号社区,这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公共空间,准备好了吗?] 万事万物都在重组,在流星的眼睛里,有数不清的色块像素逐渐扭曲变形,它们互相交换位置,把热风的记忆碎片掩藏起来,要变成一个新的空间了。 流星说:“我准备好了,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这个瞬间,他从弄臣的审核机关,正式踏入了神道城的互联网。虚拟空间的大地与天空出现了,楼宇和公共交通系统重新耦合。 一个个神态各异的行人[拔地而起]—— ——为什么说是[拔地而起]? 在流星的眼里,这些人物正是由土壤分离出一部分物质,再演化出人物骨骼、肌肉、内脏、筋膜、皮肤、毛发,由内到外穿上衣服,最终流畅自然的奔走跑动。 信息、信息,数之不尽的信息。 万事万物都活了过来,变成森罗万象的社会。 这里才是活生生的关东城,街上人声鼎沸,丽晶国际大剧院前排起长龙,再往前的城市轨道缓缓开过一列观光电车。 更远的地方,能看见关东城外的郊野,山腰上安置着[东方好莱坞]的广告灯牌。 抬起头,天空一片蔚蓝,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只能看见温热又刺眼的太阳,还有那几道醒目的线状飞机云。 议论声,争吵声,欢笑声,追逐声。 烹饪食品的油料沸腾,音响店铺的低音咆哮。 汽车广告的甜美朗诵,播音总站的寻人启示。 流星几乎被这汹涌混乱的信息流冲昏了头,他原地转了一整圈,才看清自己身处的位置,从来往千奇百怪的行人身上,看见穿越数千年的不同衣装——将视线移到路牌上,才知道这里是[极乐空间]里关东城的九十九里滨。 [把心收回来,流星小子,别忘了你是来这里干嘛的。] 流星非常实诚:“我是来这里干嘛的?” [找狗!找伱的黑哥!还有你的平安大哥!] 流星愣了那么一会,终于回过神来。 “哦哦哦哦!你说得没错!” 尽管如此,他依然无法把视线挪开—— ——在大剧院的节目预告栏,有一场脱口秀。 流星一边听着热风的指教,一边停在脱口秀栏目的小视窗前。 他不敢与这些陌生且怪异的灵魂打交道,那么先从他们的文化剧目入手,看看这个时代的人们到底喜欢什么吧? 当他在视窗前方站定—— ——节目主持人就立刻站起,来到摄像机前,像是在做现场直播。 “小伙子!我有个故事要和你讲!” 流星被对方热情洋溢的神态所感染,他立刻将热风的告诫抛在脑后,脑袋都要埋进视窗里了。 主持人绘声绘色的说。 “从你的面相来看!应该是个仇富愤青!我得因材施教对症下药!与你说说banker(银行家)的故事!” 流星不太理解主持人的言外之意—— ——难道是身体中属于热风的那部分电子信号,让主持人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吗? 仇富?愤青? 流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他从来都不觉得财富能与邪恶划等号,他也不是什么愤世嫉俗的人。 主持人开始喋喋不休,说起[弄臣]的测验题里谈到的东西。 “有什么能拯救失业率?将贫穷的人们从永恒的贫穷中解救出来?” “这时候可能有一小部分人说——他们应该生孩子。” 主持人朝着流星抛媚眼,尽管那家伙看上去像四十来岁胡子邋遢的大叔——那人神采奕奕的,只怕流星失去耐心,使劲浑身解数要抓住流星的注意力。 “小孩是一种耐用型消费品,养育他们需要购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得花不少钱吧?肯定比养狗贵!” 主持人笑哈哈的说道。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养狗呢?毕竟你把狗喂大了,它还晓得知恩图报——把孩子喂大了,他们只会埋怨你。” 阴阳怪气的拟声词冒出来了。 主持人捏着嗓子,扮作尖细的女声。 “爸爸!~为什么咱们的银行账户每个月会进来一笔钱?” “哦!我的女儿!那是我的工资。” “哦!原来那是工资吗?我还以为那是一顿饭钱,毕竟隔壁叔叔请我吃饭,一顿饭就花了这么多!他是个banker!他是成功人士!” “真他妈见鬼!我宁愿养条狗——至少我的狗不会嫌弃狗粮。” 主持人恢复了正常,甚至有点歇斯底里,他趴在摄像机面前,和流星龇牙咧嘴。 “什么是失败人士呢?听众朋友们?” “是什么让我们变成失败人士了?似乎社会上没有这个词——没有失败人士。” “因为失败就不配做人了吗?” “跳过这个沉重的话题吧!我们来听听爽文该怎么写?” 主持人挤弄出笑脸,再次与阿星抛媚眼—— “——去他妈的经济学家,去他妈的社会舆论。” “我们应该从神道城五百强企业里,精心挑选出他们的法人代表,他们的董事会成员,然后把这些banker请到电视节目里。” “你一定看过吧!” 主持人指着阿星的鼻子,笑容暧昧且猥琐。 “你一定看过,像韩国明星那样,每天吃沙拉健身餐,培育身上每一块肉,让它们看上去前凸后翘,体态优雅。” “从这些banker里选出对人类贡献最大的那几个——” “——哦哦!我没说反话哦!我从来都没有说反话的意思!我就是那么简单直白!” 主持人强调道。 “精英撑起了人类社会!是精英拯救了穷人们!是这些全人类最厉害,最伟大的精华,带给了人类幸福!这就是banker说过的!” “所以我们要选出对人类贡献最大的那几个!随便几个都行!五个?或者十个?!” “让这些人排着队,挂上绞索,然后面对摄像机,准备绞刑。” 主持人戳着屏幕的左下角,强调着。 “我们可以在这里加一个购买增值服务窗口!每个公民都可以购买这项服务,人数超过多少多少个,就立刻行刑。” “要有一个长得还不错,口齿伶俐的大主播来参与行刑仪式。” “他们会大声喊道——家人们!今天这个价!行不行!?不行我再和主办方好好谈!买两个banker,送一个经济学家!三颗脑袋,买二送一!” 流星睁大了眼睛,几乎贴住了荧屏。 “这下你们不愁经济问题搞不好了!”主持人笑嘻嘻的说:“毕竟有那么多人愿意消费呢!这广告效应可比埃隆·马斯克在推特上放屁要好得多!” “要是绞刑还不够带劲,那么搬出断头台怎么样?” 主持人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出窗口了。 “我们还会推出十六比一的玩具模型,听众朋友们!你们肯定愿意买这种纪念品!每天在家自己亲手剁掉banker的脑袋!多么过瘾呀!” “不不不!不不不!” “还有一件事!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仪式!” 主持人煞有介事的说。 “在banker死后,没人会来质疑你,没人会来贬低你。” “你的老板会立刻变成乖乖女,像是学校里没有任何性经验的纯情高中生,只怕你有朝一日把他送去绞刑架上。” “他不会再和你谈人工智能的事,不会让你感到脆弱——” “——毕竟banker的工作就是时时刻刻让人们感到脆弱。” “你们总会觉得自己的劳动是廉价的,甚至是毫无意义的。” “嘿!伙计!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 主持人拧着眉头,对空气抱怨着。 “为什么要我拧这些螺丝?我不明白?我不懂?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我要处理这些报表?为什么我要写这些字儿?为什么我造了三十多台发动机,可是这些引擎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我的工作,机器也能做到?它们做得又快又好?难道我真的变成了失败人士吗?可是社会是不允许失败的.我已经失去了为人的资格吗?” 画风一变,主持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再次与阿星眨眼示意。 “banker总是这么说——你的劳动一文不值,好像人工智能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 “我们会动摇,会怀疑自己的能力,会担忧被某个新奇事物取代,我们最终和人工智能一样,变成半死不活的机器。” “我” [走了!流星!] 阿星张着嘴,几乎被这种抽象娱乐给惊呆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神道城的银行家早就被人工智能卷死了,做金融,人脑哪里比得上电子脑?] 阿星使劲挠着头:“那为什么还会有这档子剧目呢?” [因为人们喜欢看,就像是你们的武侠。] [一个需要英雄的时代,是悲哀的,因为哪里有压迫,哪里才需要反抗。] [像美国漫画英雄层出不穷的年代,犯罪率是最高的。] [如果什么时候我们不需要武侠故事了,说明社会是欣欣向荣的。] [小关东的[极乐空间]里,你能看见这种故事,其实说明我们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巨大的贫富差距,人工智能技术刚刚起步时,它的归属权掌控在banker手里。] [手握巨大生产力的财团垄断了各行各业——人们的生活陷入了永恒的贫困之中。] [于是这种短剧开始流行,我们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在虚拟空间购买这种评书形式的脱口秀,满足一下内心的幻想。像刚才的剧目,其实是人工智能写出来的——相似的模板有很多很多种副本。] 流星:“后来呢?这档子节目成真了?” [当然成真了,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穷凶极恶的罪犯?] 流星沉默了—— ——热风的三言两语,似乎蕴含着极大的信息量。 这位活在他身体中的幽灵,生前或许是一个伟大的变革者。 他的dna蓝本依然被神道城的天神们当做非常珍贵的资源。暴力机关的兵员都是他的复制体。 可是这种破坏力似乎过于强大,过于恐怖。 为了消解这种恐怖,热风变成了安防中枢的头号敌人,他的妻子变成了娱乐业的头牌花魁,变成人人都可以拥有的复制人。 一旦历史中的严肃角色显得可笑,似乎关于他们的任何负面情绪,都会自然而然的烟消云散。 [我们得走了,流星。] 流星用力呼吸,他还沉浸在九十九里滨街头巷尾的信息冲击中——就好像一个色盲,重新获得了辨识色彩的能力,总得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这个互联网公共空间实在是太拥挤,太狭窄了。 来往的人们无时不刻都在互动,在用各种各样的肢体语言和实际行为沟通交互。 品类繁多的模组广告琳琅满目,流星惊讶的发现,各种各样代表基本功能技能的模组,变成了可供购买的商品。 譬如[电吉他演绎——吉米·亨德里克斯]这个模组。 它的广告位循环播放着吉他大师的演奏技巧,而图文说明表示,只要vneom安装了这个模组,用户将获得对应的乐理知识和演奏技巧,不需要经年累月的学习,轻轻一点,你就能拥有一段摇滚人生。 诸多的模组商品广告像是奔流的江河大海,几乎要将流星淹没。 可是他却感觉自己陷入了绝对的贫穷和虚无中—— ——似乎拥有一切,等于一无所有。 [走吧!走!] 流星终于醒觉:“去哪儿?” [我要去找我的一个老朋友,找他买点武器,打探情报。] 流星:“好!” [往最近的电话亭去。] 流星立刻跑向最近的公用电话亭,他不明白在这个万物互联的虚拟空间里,为什么还会出现上个世纪的景观。 [这是一种安心感,也是鬼魂学的一部分。] [许许多多落后于时代的产品,在给我们一种温暖与希冀的感觉。] [我们会怀念过去的事物,怀念一个不存在的年代,我们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年代,却能从相关的艺术作品里,体会到那个年代的美好。] [电话亭在[极乐空间]的作用,是访问其他用户私人空间的桥梁——正因为电话亭拥有相对私密的空间,它的红油漆,它的护栏,它的所有设计都被保留了下来,它在艺术历史上独特的位置,让它变成了[极乐空间]的一个标志物。] 流星推开电话亭的大门。 [包括你看见的街景,天空和大地,太阳和山川。] [就像是你们的年代,有不少新潮的音乐流派,却非常复古——比如蒸汽波和梦核。] [这些故意弄出噪点的lowfi音频,都是鬼魂的声音,像你这种零零后,除非觉醒了后悔药这样的神力——不然你怎么会怀念那个七十年代?怀念那个八十年代呢?] 流星拿起话筒:“好了,热风,我该怎么做?” [访问808141号用户。] 顺着表盘拨下号码,流星多问了一句。 “黑客帝国是吧?” [没错,黑客帝国就是用电话亭来进行意识转移的,[极乐空间]奉行以人为本的生活方式。] [人们需要什么,神道众就提供什么,如果人们都认为电话亭应该成为一个传送门,那么在人体工程学的设计上,就应该使用它作为传送信标。] 流星:“没人接电话。” [再打一次。] 流星接着拨动表盘,触发了自动转接服务。 信息审核中心的[弄臣]亲切的问候着:“看来这位用户不想与您有所交集,您是一位新人——这是稀奇事。” 流星:“有什么稀奇的?” 弄臣:“因为新人对于[极乐空间]来说,就是新的乐子。没人会拒绝新乐子。” 流星:“如果我一定要访问呢?” 弄臣:“恐怕不行,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片私人空间,在这里能够修复自己的精神,能得到安宁。” [把电话挂了。] 流星立刻听从热风的指示,挂断了电话。 [我讨厌这个娘娘腔,他总是喜欢嬉皮笑脸阴仄仄的戏弄我——换个法子吧。] [把右手按在拨盘上!] 流星照做—— ——在[极乐空间]之中,每个人都用自己的精神能量体,或者说叫做数字生命意识肉身的形态活着。 流星的右臂已经属于热风,当手掌按住电话时,能看见黑漆漆的迷雾开始侵蚀电话的表盘,从听筒钻进电话内部。 [我进去了,你再打一次试试。] 流星照做,拿下听筒敲动按键—— ——这一回受访区域成功连接,热风用暴力破解了这道锁。 短暂的杂波过后,整个天地又一次裂开了,浓密的黑雾笼罩着整个空间,当它散去时,流星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处地穴,空地上堆砌着成片的尸骸。 流星不敢说话,他能嗅见强烈的铁锈味,难以想象这地方到底住着什么妖魔鬼怪。 热风的老熟人,如今躲在这个地穴里,也不知道在倒腾什么黑科技。 尸骸堆积如山,尸体并没有腐烂,像是此前在嚎风岭隧道看见的奇怪尸首,都停留在死前的那一刻,不腐不烂。 离得近了,流星终于看清地穴中的一处小屋子。 那是依靠岩壁造出来的石质建筑,共有三层。 [你去敲门,喊他。] 流星迟疑了片刻:“喊什么?” [石村老头!我热风回来了!] 流星用力敲门,大声呼喝着:“石村老头!我热风回来了!” 过了一会,听见木门里传出沉重且慌乱的脚步声。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打开一条门缝,惊讶的看着门外的步流星。 [别犹豫,抓他头发。] 流星问道:“真的吗?你认真的?” [相信我,这家伙不揍不老实。] 被热风喊作石村老头的老人家气急败坏的骂道。 “哪里来的小畜生!在这里装神弄鬼!我允许你访问我的私人空间了吗?!你刚才胡说八道甚么?你说你是热风?!我呸!——” 话音未落,流星攥住这小老头的头发,对着脑袋瓜就是一拳。 狠厉的拳击像ddos攻击,砸在石村老头的脑袋上,发生了肉眼可见的震荡,一串串代码被敲出脑瓜子——场面非常魔幻。 石村老头眼镜都飞出去老远,他头一歪,回过神来时又气焰嚣张的说道。 “原来真的是热风!你早点打我!哪儿来这么多事呀!我能不老实吗?!” (本章完) 第十六章 人格裂解和自动广告机 这位在赛博空间的石穴里隐居的老先生,真名叫石村千堂。是热风的老战友。 受了步流星一拳之后,老头儿把他迎进门,送到餐桌旁坐着。紧接着开始絮絮叨叨。 “我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老先生一边把手头的工件都放下,一边收拾工作台的杂什,也不在乎流星怎么说怎么看——作自我介绍。 “年轻人,我叫石村千堂,曾经是个黄石人,你来自哪儿?” 流星不假思索说:“我是无名氏的战士...” “我的妈呀...”千堂先生擦干净双手,摘下眼镜继续擦拭,露出惊讶的表情:“今夕是何年?” 流星想站起,觉着不太合适,又坐了回去:“老先生,今年是二零三二年,我确实来自无名氏。我是一个红石人,我叫步流星。” 石村千堂接着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流星:“呃...” [当然是照着门牌号,直接闯进来的。] 流星立刻说:“是热风通过电话亭,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千堂老先生坐到流星对面,捧起流星的右臂,神情凝重的看了看。 “年轻人,你叫步流星对吧?” 流星心中还纳闷,这千堂老爷子是不是记性不太好。 “是的...我刚才说过了。” 千堂:“热风在这条手臂里呆着?” 流星:“没错,我本来是科研团队的一员,来到石丘镇周边,夜巡的处刑人袭击了我们——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个venom。” 石村千堂放下流星的胳膊,往里屋去。 “这么说话太费劲了,我去给他找张嘴巴来。” 不过短短一分钟的功夫,流星和千堂先生说清楚前因后果,两人又聊起其他琐事。 “千堂先生,您以前和热风是朋友吗?” “我们是战友,我是焚风反抗军的战士。” “反抗军?反抗谁?” “谁都反抗,以前有天灾人祸,我和热风去揍灾兽,杀贪官——后来科技爆炸的年代,我和他联手对付banker,再后来是人性衰退的时代,就和人工智能作对。” “石村千堂...这个姓氏...” “你听过石村这个姓氏?” 流星想了想,说出六年前尤里卡火山城两兄弟的名讳—— ——爱神慈悲会的两位干部,一个叫石村拓真,一个叫石村纯一郎。这对卧龙凤雏投身于癫狂蝶圣教的邪恶伟业,也是黄石人的不肖子孙。 石村千堂听见这两个名字时颇感意外,等流星说完前因后果,千堂老爷子推开仓库的门往外多看了一眼。 “咱们侧室还出过这两号人才?” 流星尴尬的问道:“您和他们很熟吗?” 千堂先生不假思索的说:“按照辈分,他们应该喊我作叔爷爷——死在无名氏手上也不冤,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流星惊讶的问:“好事?” 千堂先生抱着一颗义骸头颅,又回到库房里搜寻其他零件了。 “当然是好事!以后要是在历史故事中讲到这一段,加拉哈德的教材里多出这么两个名字,也算是一种免费广告,你也知道,现在黑红也算红,和网红自媒体一样——不怕遗臭万年,只怕无人问津。” 没想到这老爷子还挺潮的... 流星尴尬的笑了笑,决定换一个话题。 “千堂先生,您刚才是怎么认出热风的?” “因为我挨了你一拳。” “啊?就因为这个?” “整个神道城的网络安全管理系统都是[常世]写的——没人能覆写这套代码的底层逻辑。”石村千堂耐心的解释着:“我们的私人空间如果没有对应的秘钥,没有主人的许可,普通用户是没办法访问的。” 老爷子拎着一颗人头走出来,坐回流星面前,耐心的解释着。 “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把锁,主人不开门,坏蛋绝对进不来。” “但是有一个特例,那就是热风小子——” “——神道众的执法单位用的是热风的复制体,无论是他的基因(肉身构成)和模因(思维模型),都是万用钥匙,他拥有执法者权限。就和一个穿着假警服的土匪一样...” [你他妈在说什么?我是假警察?] 流星连忙按住躁动不安的右臂:“别生气,大哥...别生气。” 千堂先生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开始哈哈大笑。 “他还是这个脾气?哈哈哈哈哈!真有活力呀。” 流星尴尬的笑着:“对,他一直都很愤怒。”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石村千堂把彷生义骸头颅送到流星的右臂,“我还以为是什么技术高超的小黑客跑到我这里来了。” 流星将手掌按在这颗头颅上,紧接着就看见一片黑雾与义骸的发丝互相交融,爆发出成片的电光。 千堂老先生眼神复杂,看着这颗头颅的面部肌肉抽搐,逐渐要苏醒过来了。 他紧接着和流星说。 “在[极乐空间]里,除非是用户们互相签署了附加协议,做了口头约定,否则不能互相攻击,这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铁律。但是你们刚进门就对我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这是执法者才拥有的权限。” “那个时候我才确信,你就是热风...” 彷生头颅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从墓地中复活,勐然睁开双眼,惊恐的看着二人。 此时此刻,在石村千堂的帮助下,热风终于在[极乐空间]里找到了一个套皮程序,找到了能够依附的合法软体,用这颗义骸头颅活过来了! 热风骂道:“他妈的!你给我套了什么东西?” 石村千堂满脸歉意:“不好意思,我换了工作,一直在收破烂。” 热风不断挣扎,表情痛苦:“这颗脑袋里装了啥?我他妈要疯了!” 石村千堂立刻解释道:“这是一个私人医生的义骸,他生前在做医疗咨询服务。会有一些垃圾信息...” 在神道城,人们不光拥有现实的躯壳,赛博空间里也有一套数据躯壳,能让人工智能和活生生的人类切换社会身份。 如今石村千堂的职业,就是捡破烂的。 房屋外边的地穴石坪子里堆起来那么多的义骸,都是人们弃用的软体设施,那是一个个不同模组,不同配方,不同职业汰换下来的废品。 为热风准备的这颗头颅,曾经是医生的电子脑,其中残留着部分数据,包括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海马体与脑皮层片区的神经活动,这些东西都会影响热风的行为,改造热风的性格。 但这不是永久的,只是暂时会造成一些沟通上的障碍。 “给我换一副嗓子!”热风嚷嚷道:“我受不了了!这家伙满脑子都是广告!我...” “抱歉,我没那么多钱,热风老大。”石村千堂忍笑说道:“要给你找同步率百分之百的义骸?我得去袭警,把神道城执法者的脑袋剁下来送给你,毕竟这些义骸模组是你的完美复刻体呀——我要是有这个能耐,为什么不给你搞个大全套呢?” 热风:“行吧...” 流星惊奇的看着这颗头颅在桌上滚动,不一会从脖颈伸出来几条韧性极佳的管线,这些管线变成步足,热风就这么操纵着头颅爬行着,观察着这个世界。 当热风回过头来,看见步流星时。 “我操!原来你长这个样?!” 步流星惊诧的问道;“原来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模样吗?” 热风没好气的答道:“我在你身上到处乱窜的时候,只能从脑区看见你的回忆,你不知道智人永远都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吗?” 流星:“还有这个说法?” 热风解释道:“无论是前置摄像头还是镜子,人们看见的永远都是镜像——你又不是天天上电视的大明星,我还是第一次从这种视角见到你。” 流星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不过石村千堂很快就打破了尴尬。 “时间到了。” 热风:“什么时间到了?” 流星:“时间到了?” 话音未落—— ——热风小子所寄生的软体部分,也就是那颗义骸头颅,开始自动播音。 热风不受控制一样,开始胡言乱语。 “医生,请问有没有不用运动,不用控制饮食,又能快速燃脂的办法?” “有!请放心吧!我的客户!我马上安排你直接火化!现在拨打银座町第一医护所电话订购殡葬服务还有折扣喔!心动不如行动...” 说完这段话,现场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流星大气不敢喘一下,从隐隐作痛的右臂来看—— ——热风似乎很生气。 热风:“千堂?” 石村千堂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是一次医疗事故,这位医生用了托管服务,然后他给肥胖病患写的诊疗方案,就是当场火化。医用软体思维模型都很贵的——它要是没点毛病,怎么流落到我手上了,你要这么想就说得通了,对不?” 热风:“操!” 石村千堂解释道:“每过八分钟,这个软体就会自动播报一段垃圾信息,这颗脑袋修不好了,我的工作就是从这些受到污染的数据里摘取有用的信息,变废为宝。” 热风:“所以我每过八分钟,就得说一段傻逼废话?” 石村千堂:“咱们以前看电视剧每过二十分钟也得看一段广告,这很正常。” 热风不耐烦的说道:“行吧!谈正事!” 三人聚在小桌前边,开始商讨大计。 热风首先兴致勃勃的贴近步流星。 “我有一个计划!一个绝妙的点子!政治纲要是摧毁神道城的天神,干烂这个操蛋的城市。” 石村千堂点点头:“有什么好处?” 步流星跟着点点头:“我得找回我的阿黑,还有平安大哥。他们现在生死未卜,黑哥是一头化圣野兽的孩子,它肯定在电子博物馆里...” 热风哪怕只剩下一颗脑袋,依然是有模有样的领袖风范:“我和这个愣头青负责暴力破门,你得想办法给我们搞一套模组——让这小子和神道城的执法队伍掰掰手腕,事成之后,大家各取所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石村千堂欲言又止,老爷子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舔舐嘴唇,神色紧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热风老大?” 热风:“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咱们如果不是一条心,这事儿办不成。” 流星看向千堂,刚才热风提出来的主意似乎把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给难住了。 “千堂先生,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石村千堂想了半天,终于从右臂的venom中枢拉出来一副卷轴屏。 “你们看看吧,这是现在的我。” 屏幕里是神道城里一家疗养中心。一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头蜷缩在冬眠仓里,靠各种维生装置续命,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 “我已经快死了,热风老大,我已经快九十九岁了。” 热风惊讶的问:“你没有接受义骸改造吗?你的肉身...” 石村千堂的虚拟形象迅速发生变化,从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一下子变成二十来岁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短短几秒里,他从幼年变成壮年,又恢复老年。 “在[极乐空间]里,我可以一直活下去,我可以通过各种神经信号来感受生命的不同阶段,可以年轻也可以年老。” 紧接着,石村千堂打开venom机关,切了一个模式。 “我还可以变成女人,体验别人的模组。” 千堂先生瞬间就变成了千堂小姐,干瘪的皮肤变得有光泽,身形也在剧烈演变,最终幻化为前凸后翘拥有烈焰红唇的黑发女郎。 热风:“我操!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爱好!” 流星:“好家伙!” 石村千堂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总而言之,现实里的那副躯壳,我是不打算改造的——网上能换的小号可以有千千万万个,我不能忘了我是谁呀,老大...” 热风不说话了。 流星立刻追问:“如果热风要摧毁神道城...” “我会死。”石村千堂如此说:“倒不是说我怕死,热风老大,所有焚风反抗军的物理肉身都没有接受义骸改造——除了venom机关以外,我们都是百分之百的智人。” 热风:“你做好准备了?” 石村千堂答非所问,开始絮絮叨叨。 “能再次听见你的声音,真好呀...” “你如果不急的话,有时间听听这些年里发生的故事吗?” 热风不徐不疾的来到流星面前,面对石村千堂,放松头颅的软管线材,就这么一下子坐在桌上,神情严肃。 石村千堂收拾好情绪,缓缓开口。 “有什么能杀死一群强大的战士?有什么办法,能让意志最坚定的人们屈服于痛苦的极刑?” “答桉是时间。” “热风老大,在五十一柱完工的时候,化圣野兽也被我们驯服,整个神道城的赛博空间都搭建完毕,好像任何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有一位战友疯了,自从来到这个虚拟空间,他就一直在观看1977.1.4赤铁灾难日的录像。” “数据化的记忆有好也有坏,好处就是能让人永远都记得某件事,坏处就是能让人永远都记得某件事。” “我们没办法忘掉以前受过的创伤,特别是焚风反抗军的战友们,他们的力量来自于保护欲,来自于正义感,也来自于伤痕。” “这位战友开始在黑目千手的大银行里搜罗各种灾难相关的记忆,使用那些模组,让他自身成为灾难的亲历者,让他重新去体验那些受苦受难者的经历。” “后来他就疯了,他的人格裂解成了四百多份——他同时跌入火山,又成为地震灾害里瓦砾中掩埋的女儿,也是在预制板外抓住女儿的手,苦苦等待救援的父亲。他既是撑起教室楼板的老师,也是躲在课桌下的孩子。” “他是任何人,他消失在这些数据里,什么都不是了。” “这是焚风反抗军里第一位赛博精神病,因为他强烈的同情心,强烈的爱意,让他变成了一捧灰尽。” “热风老大,你的dna蓝本变成了典型人以后,我们这些战士更加的迷惘,更加的无助——不需要战斗的日子里,我们在vr空间里训练,一次又一次与假想敌交手。” “这个假想敌就是你,神道众认为你是最佳的陪练对象。” “我们的人格也开始逐渐裂解,在现实街头我们能遇见你,虚拟空间的你依然在秉公执法,与你越亲近的人,就越认不出你。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你不想变成神道众一样的神像,就立刻被神道众当做恶鬼,我们要与你这样的恶鬼作战,学习如何制服恶鬼。” “特别是你的妻子...” 热风不耐烦的说:“可以跳过这个话题吗?” 石村千堂不听话,依然念出了这个名字。 “桃...” 热风名义上的伴侣,全名叫石原桃,曾经是焚风反抗军的一员,陪伴整个战团和神道城走过了六个不同的时代阶段。 从最早的拓荒时代,与癫狂蝶圣教作战的战乱年代,科研发展年代,核裂变电站与人工智能腾飞的年代,宰杀banker的剿匪年代,最后是流星所处的现代。 在[极乐空间]的技术完善之后,几乎所有正常智人都搬到了虚拟家园里,现实世界只需要用电解质和venom来维持能量平衡,人们用ai托管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维持社会的基本运转,娱乐和文化被神经信号所取代,不需要进行实质的交互活动,[极乐空间]能模拟任何神经信号,假的体验可以变成真的。 “因为你是一位[典型人],你的妻子在现实世界认不出你,在虚拟空间还要和你作战,她的人格裂解症状最为明显,在[极乐空间]里呆的时间越久,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糟糕。”石村千堂没有顾忌首领的脸面,他语气冰冷,撕下最后一层窗户纸——此时此刻的热风只是一个鬼魂,早就不是千堂熟悉的那个领袖了。 “和其他人格裂解的兄弟们一样,阿桃也死了,可是人们喜欢她,毕竟她是你热风的女人,她是无数人都敬仰倾慕的偶像。于是在[极乐空间]里,她又活了过来。” “她的黎曼思维模型一开始是庄严肃穆的“第一夫人”,紧接着衍生出各种变体,她有很多很多副本,人们用她做语音助手,用她当广告代言人,让她穿上各种各样的衣服。生产与她相关的商品。” “你的人格也开始因为这件事而裂解,只是短短的几年,这些鬼魂就将你击败,你也活在[极乐空间]里,和小桃生活在一起——当你走出门去,看见这位大明星出入各种场合,同时有无数个假身,最终你也疯了。” 热风:“我知道我是个死人,但这事儿和咱们的计划无关。” 石村千堂点点头,又看向流星。 “我只是站在智人的角度,向这位年轻人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他参与这件事之前,他有知情权。” “像你说的那样,你老婆现在就是地铁,每逢节假日客流量暴增,人们没办法拒绝这位[第一夫人]。她变成商品的那个瞬间,整个神道城的经济都被盘活了。” “人们在疯狂的购买与她有关的一切模组,紧接着带动整个焚风反抗军诸多兵员的模组,人们在体验我们的一生,哪怕开销巨大背负债务。” “还有你,热风,要不是你变成了典型人,被神道城的安防系统当做假想敌——你也会商品化,变成[极乐空间]的一项消遣。” “我在这里收拾垃圾,能看见许许多多的义骸里残留的记忆,他们和各种各样的名人明星上床,和前后一百年里不同时代的社会名流谈论历史,谈论各行各业的知识,要是你没变成执法者,没有变成假想敌,肯定有不少人觊觎你的屁股。” “[极乐空间]的交流和沟通,带来了匪夷所思的生产力,也带来了恐怖的信息洪流,似乎一切道德和礼仪都被击碎了。” “我上个礼拜还在吃二手垃圾,差点变成了赛博精神病,从一具义骸里取数据的时候,那娘们在和三个超级碗的运动员乱搞——这具义骸将这种活动称为季后赛。” “当时这股子信息流差点把我的神经击穿,把我的思维模型给搞坏。像其他恐怖猎奇的体验,还有把自己的大腿肉切出蝴蝶花刀,让亲朋好友一起来品尝——这些让人san值狂降的玩意我就不展开细说了,总而言之就是非常混沌。” “我支持你,我希望你能结束这个时代。” 流星还是小宝宝,他在一旁光是听,癫狂指数就开始上升了。 他无法想象热风和千堂经历过什么,他们的战友逐渐出现人格裂解症状的那一刻,恐怕他们也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神道众,神道城的人们活不到今天,没有人工智能的管理,这座城市依然是虎狼环伺,banker横行的恐怖年代。 科研技术解放了人们,[极乐空间]和各种各样的模组让人们的沟通效率直线上升,一次次“亲身经历”,一次次“技术共享”,可以让蛮荒原始的社会迅速爆发出智慧之光。 可是当人们进入[极乐空间]时,欲望和人性在逐渐衰退。 曾经的英雄年代留下了许多鬼魂,变成了今时今日的消遣娱乐。用来拉动消费,变成经济循环中不可或缺的商品。 】 热风:“说完了?” 石村千堂:“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岔子,没有被人篡改过,应该就是这么些事情——我没有要说的了。” 热风立刻开口。 “那么...” “医生!我是一名职业战斗机驾驶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承受25g以上的重力加速度?植入义骸或是基因改造?我都能接受!只要不被这个社会淘汰!毕竟我的工资实在太高了!我得给石原桃小姐续费!” “您好,这边建议您当场退役,去找个班上,现在去卖器官还有一点科研价值,如果您被选为典型人,您的基因能收录进电子博物馆的话,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呢!” “为什么?!我想当一个完整的人!” “因为电子计算机作为战斗机的ai驾驶员,比智人要强太多太多,战机不需要设计驾驶舱,电子设备不需要考虑g力——任何义骸的演化速度,都赶不上人工智能的自我演化。而且还有一点。” “作为医生,我诚挚的告戒您,战争年代已经结束了,您应该少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模组,我们神道城没有停机坪,也没有机场和空指中心,没有空军——您是一个失业者,您的石原桃思维模型陪伴服务在上个月就已经到期。” 说完这些话,热风又恢复了正常,等待八分钟之后,他会再次开启广告模式,转述垃圾信息。 “我操!我的灵魂不干净了!” 石村千堂耸肩无谓。 热风咋咋呼呼的骂道。 “你他妈的...我需要给这小子找一套模组,现在我很怀疑你的能力,你怎么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石村千堂站起身往门外走。 “那你得等一阵了,我去外边捯饬捯饬,说不定这些软体义骸里还有战斗技艺相关的好东西。” 热风回过头来,与流星呵斥道。 “小子!摸我!” 流星:“啊?” 热风大声叫喊着。 “摸我的脑袋!让我从这副软体义骸回到你身上去!我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 第十七章 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觉的?! 步流星从石村千堂那里得知,热风口中的[模组],并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思维模型。 焚风反抗军的大部分人都是virtualreality(虚拟现实)战士。 这支部队的前身是第一交通署广陵止息的焚风战团,受神道城所在辖区的执政官调遣。 在漫长的战争背景下,战团原本划分了三支军队,也就是我们熟知的特情队伍,攻坚队伍和快速反应队伍。 热风整合了所有子兵团,将零零散散的战团整编为接近一万八千人的师团,并且用vr技术共享师团的作战技能,统一作战方针——这就是[模组]的前身。 原本不同职务的士兵在各个领域深耕十数年,作战风格也是千差万别,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但是有了venom机关,焚风反抗军几乎变成了一支血肉相连的强大军队。 人们能够利用[模组]互相学习知识,互相体验技巧。 后来增设刺激肌肉的弱电反馈系统,更是直接能改造肉身,让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新兵,变成肌肉记忆丰富的历战老兵。 [模组]是极乐空间的主要商品,是人类的历史,是亡魂的灵柩,只要打开它,这些混乱的记忆和新奇的体验,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思维和肉体。 这是另一种授血仪式,只不过运用了光电数字化的科研工程。将别人的夺来,变成自己的,这便是神道城的肉食主义。 与[模组]配套的东西,就是[义骸],千堂老先生在准备vr训练时,还和流星阐明了义骸的特殊之处。 不光是现实世界有[义骸],极乐空间里也有。 为了配合黎曼思维模型这颗电子脑,人不光要有阳身,还要有阴身。 像千堂为热风准备的发声装置,像这颗脑袋,就是一位医生的[软体义骸],它具备很多专业技能,可以让一个从未学过医疗知识的智人,立刻变成[标准医生]。 与[软体义骸]对应的东西,就是物质世界里的[硬件义骸],譬如流星在处刑人身上见到的纳米装甲大全套,配合化圣野兽的元质构成人造肌肉,人造神经外骨骼——那是由专业的兵工厂制造出来的[标准士兵]。 现今要在神道城查明白一个人类的构成要素,实在太麻烦,太复杂了。 首先要甄别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人类,然后鉴别这家伙的真实性别和本我思维模型。 身体的dna表达和精神状态严重裂解了,就会出现人格裂解症状——除此之外,还有典型人和典型人的变体。 典型人是参照[经典人类]的dna蓝本基因库,来制造[标准婴儿],这些天使婴或多或少经过基因编译,人格改造,比起传统的旧时代老智人来说,有太多太多的优点——除了没有父母以外。 典型人变体,则是根据人性的脆弱之处加以强化,是针对某个行业制造的加急资源,譬如神道城的裂变电站需要工程型人才,就会从基因库从调取一位杰出工程师的基因样本,制造对应的天使婴。 在[模组]的培育下,天使婴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技能培训,去经历生父的一生,学习生父的知识,获得生父的技能,接受[硬件义骸]的改造,获得一身专门为裂变电站辐射准备的肉身——重新加入这个社会。 像热风的[天使婴],那些日巡与夜巡的官兵们,就是这么一个个制造出来的。 千堂先生在石屋外敲打地基,立起两道门柱,造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石质传送门。 流星十分好奇,与千堂问道:“老爷爷,你这是在干什么?” “桥接一个子空间,创建一个新的社区。”千堂如实答道:“极乐空间给每一位公民都配发了一套基础设施,和房屋一样,像我住的这个石穴,就是我自己改造装修的小社区。” 流星恍然大悟:“哦!你要给我造个练功房?” “首先这不是造出来的。”石村千堂指正道:“说来话长,你有耐心听吗?” 流星正想从衣服里掏日志本,摸到空空的屁股兜时,才回过神来——他还在极乐空间里,哪儿来的日志本呀! [按住右手,使劲一拽。] 流星立刻听从热风的指示,从右臂里掏出来一本日志,往夹页中取出钢笔,像是变魔术似的。 石村千堂在石门上凋刻符文,那感觉就像是做法事一样玄乎。 “流星小子,你要知道任何虚拟的网络空间,都需要一个物质硬体来支持——没有硬件的支撑,以我们的科研水平来说,没办法突破物理限制来构筑网路。” “神道城的神经网络用了一部分灵能技术,但底层逻辑依然建立在超大型中央伺服之上,它必然有个硬体来链接万物,需要发信装置,需要信号的输入和输出。” “我们作为伺服的客户,能够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但是绝不能在限死的空间中私自开拓领地——这是非法的,触犯了安全中枢的条例。” “前十几年还有黑客团队试图在极乐空间里找乐子,想造出一个[深网]——躲到更深处,不被网警发现的地方,但是私密就会滋生阴暗,阴暗养育罪犯。世上私密性最好的货币,往往是最邪恶的玩意。” “现在我要调取我社区里的一部分代码,修改桥接方式,打开一道通向其他社区的门,应该是个私人社区。” 流星尴尬的笑着:“能不能...用我能听懂的方式,说中文?” 石村千堂没好气的嚷嚷着:“我要给你找个练功房!最好是闹鬼的凶宅!主人已经死了!这样我可以改造这倒霉鬼的房舍,让你有个清静的地方来适应新的模组,明白吗?” 流星:“明白!” [谢天谢地,但愿你是真的明白了。] 流星:“那么要多久呢?” “不知道!”石村千堂依然在石门前尝试桥接:“在极乐空间里不光有智人,还有典型人,像专门为人类服务的人工智能,在工作三年之后,也能拥有自己的房舍——毕竟人工智能已经拥有了人格。” “这套系统里的子空间太多了,被人们弃用的荒凉绝地也很多,因为人们很容易陷入路径依赖,看见熟悉的东西就会照着脑子里的固有印象去修复——改装一个空间的难度很大,但是从零开始造,就非常简单。” “那些被放弃的空间,商用或者民用的,因为主人更换职业丢下的犄角旮旯,或是发生人格裂解,电子生命彻底死亡了,我们的目标就是他们的社区。” 流星蹲在千堂先生身边:“很难找吗?” “一般来说。”石村千堂耐心的解释着:“神道众会在一个月内处理这些地皮,根据社区里残留的信息,把这些东西估个价,打包卖给黑目千手——除了用户的个人物品以外,为了节省伺服资源,会进行格式化。” 石村千堂不断的更换软体义骸,拿起这些尸首的右臂,用venom机关一遍遍的碰运气,石门终于亮了起来。 “有了!” 流星跟着石村一起紧张起来。 他们看向石门之内—— ——石村捂着额头,脸色变得极差,几乎是本能驱使这位老人,要去保护流星的精神世界。 新的私人社区之中,连接着一栋别墅花园的围栏,看样子主人已经去世,而且有一段时间了。 半掩的大门内冲出来一股恶臭,青绿色的动物粪便到处都是,这些污秽之物被均匀的涂抹在墙面上,有两具尸首吊在电扇上,一大一小,看上去像一对母女——她们身上有商品编码,都是模组的衍生物,是主人购买的亲情服务。 在尸体下边,是三头灵缇犬—— ——石村要流星别去看。鬼知道这些软体义骸的主人曾经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此时此刻,这三头灵缇猎犬学习人类的礼仪,坐在餐桌上,爪子灵巧的握住刀叉,从桌上一具成年男性的尸首上割走脏器和血肉,送到盘子里来慢慢吃掉。 石村先生用力扯开软体义骸的胳膊,关上了这道大门。 他反复深呼吸,起伏不定的胸口代表这位老人也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创伤。 “这个空间不行,恐怕不行,造成的精神污染指数太高了...” 流星的眼睛被石村遮住,他没有看清那别墅的内部景观,于是追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石村千堂小心翼翼的抱起软体义骸,将它丢到石穴的角落,与流星耐心的解释道。 “这个社区的男主人,应该很有钱,他买了很多很多服务,有虚拟的老婆和女儿,还养了三条狗——突然有一天,他嗷的一下就疯了。决定吊死这两个服务员,给家里的宠物安装人类进食礼仪技巧的相关模组,让这几条狗获得一些新技能,他把自己的形象留在屋内,变成一桌人肉餐饮,提供给这些机灵的宠物吃,最终这条软体义骸流落到我这里来了。” 流星惊讶的追问:“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石村耸耸肩:“或许他突然想当个艺术家,用生命搞艺术是神道城不成文的习俗。” 突然,石村千堂灵机一动。 “我想到了!”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他从义骸垃圾堆里搜出来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小孩子的身躯。 再次打开桥接石门,石村千堂提醒流星捂住耳朵。 “会有点吵,这孩子是搞艺术的,你看看能不能适应——要是不在乎这点噪音,咱们可以用这个场地来训练你。” 两人齐齐向石门里看去。 那是一片阳光明媚的大草原,正如石村先生怀里小孩子的形象,一个半大的娃娃踩在板凳上,手中握着一条上吊绳,面前有一个画架。 画架上什么都没有,是一片空白,似乎小娃娃遇见了难题,不知道画什么好了。 这一幕让流星激动起来,他内心的正义感不容许他袖手旁观,眼看身体不由自主的往门里冲,石村千堂紧紧抱住了阿星!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流星:“这孩子是想不开了?要自杀吗?!我要救他!” 千堂:“别!傻小子!别激动!” 流星双手从耳朵边落下的那个瞬间,他听见了难以名状的尖啸,那恶毒的言语几乎要将他逼疯! 看似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之下,看似美好祥和的青草地,从那个孩子嘴里爆发出来一阵阵刺耳的啸叫! “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觉的?!” “别的艺术家都他妈的十岁就上吊了!死不掉的画手根本就出不了名!” “靠人工智能真的能挣钱吗?你是来挣钱的吗?来吃屎的吧?” “画画已经没有用了!什么用都没有了!” “往前走一步,往前走一步!这幅画就会有好多好多人来看了!” “懦夫!你为什么不肯死!为什么呢!” “能出名的小画手八岁就开始练习自杀的技巧了,要死的有艺术感!要有前景中景背景,每个景别都经过精心设计!你的计划是什么?有设计感吗?脑子里有那副图吗?二十岁再结束生命?你到底想不想红啊?” “可是我害怕!我是个胆小的男孩子!” 流星张大了嘴巴,几乎灵魂都要离开身体,右臂开始散发出浓厚的黑雾,那是热风的思维模型在逐渐裂解的迹象。 石村先生再一次狠狠的关上了这道门。 两人惊魂未定,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对视着,瘫坐在空荡荡的门扉前。 石村千堂;“没事吧?” 步流星:“没事儿...就是有点刺激。” 石村千堂:“他脾气不太好,变成赛博精神病以前其实是个文静又内向的孩子。经常跑到各个社区拜访其他用户,展示他的画作...可惜了...” 步流星擦拭额头的冷汗,那种恐怖的啸叫几乎要将他的精神世界摧毁,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声波攻击,其中蕴含的怨念要刺伤他的灵魂。 石村千堂:“要是你能适应这种噪音,我们可以改造他的社区。” “算了算了...”流星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开始胡言乱语,辈分也错了:“哥...哥...算了没必要。” 石村千堂无奈的点点头,准备换下一个软体义骸再碰碰运气。 流星不理解,与千堂先生问。 “为什么极乐空间那么可怕,人们还是想变成鬼魂呢?” 千堂逮住一条健壮的臂膀,将尸骸拉了出来,他没仔细核验尸骸的脸面,就迫切来解答流星的疑问。 “因为死后的世界一定比活着的世界要棒。” 流星:“为什么这么说?” 千堂:“我只见过活人自愿去死人的世界,从没见过死人愿意来活人的世界。” 流星:“有道理...” [别他妈说废话了!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正确的废话!你快问问这家伙到底找没找到军用模组!] 】 [小子!只要咱们有耐心,场地不是问题。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假想敌,你要进入电子博物馆,就必须战胜神道众的官兵,战胜我的复制品!] 流星刚想开口—— ——石村千堂将这条健壮的尸首带到石门旁边。 大门亮起,出现了非常尴尬的一幕。 那是一个多媒体管控中心,几乎有一千多台闭路电视在监控着零号社区的所有用户。 有数十个日巡夜巡的官兵走来走去,抱着资料袋快步奔向各个出口,全是一模一样的复制人,是热风的孩子们。 流星:“我操!” [我操!你开了安防中枢的后门!] 不远处,休息间里兄弟几个还在喝咖啡,强壮的汉子们还没反应过来,背对着石门。 石村千堂奋力将这条尸骸抱离大门,受到了惊吓。 两人看清楚这尸首的真容时,才发觉这是一位夜巡官兵的软体义骸。 流星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被发现了?” 石村千堂:“还没有,如果安防中枢的人们知道这件事,知道我在用软体义骸开盲盒——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流星:“没事了?” [肯定有事儿!总会留下一些访问痕迹的!] [小麻烦而已,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这老东西为什么会有夜巡的软体——他到底是从哪儿搞来这玩意的,这是我的复制体呀。] 流星转达了热风的疑问。 “呃...”石村千堂低头看向这具软体义骸,突然老脸一红。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千堂?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石村千堂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人生最重要的,是体验。” [我操!你这老东西可真够变态的!难怪能保持清醒那么多年!] 流星还没在这段谜语里回过味来,是说话他从头到尾都没听明白热风在说什么。 [流星小子,往好处想吧!至少现在咱们找到了这么一个陪练!] 第十八章 心有猛虎 [欢迎来到vr训练场,这是一个类似虚拟现实游戏空间的高度彷真环境。] [你将体验到许多可互动元素,从地形、天气状况到敌我兵力等方面都趋近于真实情况。] [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在这个场景中战胜神道城的典型人,那么你在现实世界中也能击败他们。] [接受高难度的身体认知训练,包括反应速度、战术意识等方面,以便你在今后的现实战场中更好地应对突发情况。] [这个训练场还配备了投影系统,可以为你呈现出逼真的战斗场面、枪声、爆炸声。视听效果和物理碰撞效果也极为精细。] [总而言之,进入这个训练场,就相当于进入了一个战斗模拟器,将会遭遇危险的考验和挑战。仅凭个人单打独斗可能很难获得胜利,要尽快磨练团队协作和应变能力。] “团队协作?”流星踏过石门,来到新的场景中,“热风,你他妈确定我有队友这么个东西?” [我只是照着vr训练课的章程这么一念,你姑且就这么一听。] 流星抬头看向这片纯色空间,观察着周边环境,望见石村千堂还吊在半空——老爷子正在对这片社区的装修做收尾工作。 他与热风说:“我喜欢你的幽默感。” [小子,有那么点意思了吧?] 一列传统武器装备躺在木柜上,流星走上前去详看,都是他用过的家伙,是热风从流星的记忆中调取的拿手武备。 [练练手?] 流星抓起武士之刃,检索枪械状态,塞进空弹匣,试了试空挂释放的时机。 他细细聆听着枪械套筒和各部零件运动时传出的轻响,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在干活时,这个男孩子仿佛在瞬间长大了,与他大哥一样是个冷酷杀手,能盖住那乐天派的傻气,多了一份侠气。 “给我目标。”流星低下头,开始给弹匣填弹。 [前菜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从长桌前方五十米左右投射出数个虚影,都是处刑人的形象。 流星:“计时器呢?” [做好准备了?] 拉动套筒上膛,流星再次验弹—— ——他还不太适应[极乐空间]的物理法则,特别是这条右臂,它本来属于热风,它的肌肉结构与流星的肌理组织完全不同。就像是步惊云接了麒麟臂,却冲不开三焦玄关,总会有不适应的地方。 “没准备好,但可以试试。” [预备...] 流星屏气凝神,闭上双眼。 [打!] 在指令下达的瞬间,阿星勐的睁开双眼,作三角射击法清空弹匣,枪弹的爆鸣声吹出激烈的气流,他的头发也跟着微微摆动起来。 第一个弹匣还没落地,第二个弹匣已经复位,子弹进膛。 听见枪械的炸响,石村老爷子跟着偏过头,看向那个精神小伙。 老爷子微微愣了那么一下,再看射击靶场的计时器和分数表,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如果只谈射击成绩的话,这位无名氏的战士比起五十年前的焚风战团要优秀太多了。 “这小子肯定有个非常厉害的手枪教官...” 虚拟人像在出现的瞬间就中弹消散,阿星已经打掉了一百多颗子弹,他的集中力没有下降的迹象,依然保持着高效且致命的连续射击姿态。 石村千堂微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那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子。 “这家伙...说不定真的...真的能行!” “他的眼睛里有一头勐虎!热风!他是一头勐虎!” 流星戴着隔音耳罩,听不见千堂老爷子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要接着射击,如果热风没喊停,他就得一直打下去。 手上的枪械根本就伤不了处刑人,这些彷生人身上的纳米装甲能挡住子弹,近十年来所学的屠龙技艺,在神道城里要被淘汰——他非常清楚这些事。 他亲眼看见平安大哥被处刑人打跪,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几乎要被内心的恐惧给击碎。 这一路上流星见识了许许多多的诡异离奇的故事,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变得沉默寡言,因为明哥说过,靠嘴没办法击败敌人,也没办法让敌人闭嘴。 这座城市就像腐烂朽败的棺材,正如平安大哥说的,有很多很多鬼魂依然被囚禁于此,已经变成了妖魔。 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此时此刻都变成了汹涌的弹雨,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是他的全部了。 [进入室内cqb环节,做好准备。] 流星点了点头,将手枪送回腰封,紧接着微微颌首句身,拧眉怒视。 层层叠叠的挡板在综合训练室里立起来,变成了复杂的房室环境。他拿起野狼ace和不同型号不同功能的霰弹冲进楼区。 这六年里,他一直都在打仗,对付癫狂蝶圣教豢养的怪物,对付授血灾兽,对付穷凶极恶的邪教徒。一次次在错综复杂的房室中解救人质,杀死敌人。 这是他最熟悉的环境,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吊臂之上,石村先生看得更清楚一些—— ——鲜红的焰光从流星小子的臂膀中迸发出来,击倒房区各个目标的顺序合理,换弹和射击逻辑也非常清晰。 仗着体魄的优势开门排障,那一杆旧时代的双管霰弹枪就像是魔杖,这小子想打什么子弹,要造成什么效果,是破片或独弹头,是闪光弹或燃烧弹,都像提前算好了一样。 石村千堂惊讶的呢喃着:“好快的反应...” 那是一颗鲜红的星辰,像飞舞的精灵一样,在楼区中上窜下跳,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只第一时间的试探射击结束,理清楚房室内的目标和环境以后,就立刻将击杀计划执行下去。 冲出楼区,跑完这四百多米的复杂巷道,流星依然感觉体力充沛,或许是[极乐空间]赋予了人们充沛的体能,电子人在虚拟世界中根本就感觉不到累。 野狼ace的枪管微微发红,连续高强度的射击让它的膛口和滑膛枪管开始出现金属劳损,后半程的射击精度有所下降,但是阿星对这支枪械非常熟悉,几乎成了他肉身的一部分。 [基础作战能力评估环节已经结束。] 流星:“怎么样?我还不赖吧?” [你的作战技能在车站的评级,应该是规格外...] 流星听见这个结果,没有半点意料之外的意思,他最早的账面数据是a,经过多次蜕变演化,一直卡在s级,在六年前剿灭尤里卡火山城的爱神慈悲会以后——偏光六分仪对他的评价就是规格外。 此时此刻,热风与千堂对这个外表冒冒失失的小子刮目相看。 石村千堂从吊臂下来,连跑带跳赶到流星面前,老爷子欢呼雀跃精神百倍。 “好家伙!这年轻人!这年轻人好厉害呀!” 流星笑嘻嘻的拍着胸脯:“当然了!我是无名氏的战士!” “我敢打赌!”千堂老爷子眉飞色舞的说:“如果没有venom,别说这些典型人,热风都不是你的对手!” 听到这句话时,流星愣了那么一下,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因为这世上[没有如果],再厉害的拳脚功夫也比不过科技,再厉害的拳脚功夫也会被枪弹击碎。 [小子,你休息够了吗?] 流星点点头:“嗯,做完测试了,要动真格了?” [没错,我真没想到你拥有如此强大的作战技能。] 流星:“你不是能查看我的记忆吗?” [不不不,你似乎变强了。比以前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强。] 流星兴奋的追问:“真的吗?” [你能自然而然的操纵这条右臂,它的力量能协助你控制枪械,获得更好的射击动态,获得更优秀的体态平衡,这点是我没想到的——你似乎对肢体,对肉身元质有一套超乎常人认知的解构逻辑。] “当然了!”流星咧嘴笑道:“我的健身教练是世界顶级的!我的大哥是最厉害的外科医生!而我是天才!嘿嘿嘿!” [我决定跳过接下来的测验,直接启用处刑人的软体义骸与你进行模拟对战。] 流星所处的空旷地带升起了四面围墙,一个十六乘十六米的方形房间将他困在里面。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天才。] [你见识过处刑人的厉害,但你不知道的是,那只是神道众诸多暴力机关的冰山一角,处刑人甚至没有动用热武器,就将你的平安大哥击败了。] 从房室的地板升起一架电梯,处刑人的虚拟软体踩上殷实的地砖,义骸赤脚踏出沉重的音符。 苍白的肌肉覆上黑漆漆的足球烯纳米装甲,几乎在第一时间,流星抬枪就打! 榴弹轰在这假想敌的躯壳上爆发出剧烈的火光! 阿星两眼一亮,灵巧的五指迅速拨弄野狼ace的弹仓,龙息弹喷吐出汹涌的火光来。 [很聪明,你知道纳米装甲的弱点,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大部分异体碳同位素在一千摄氏度左右会解体,熔点也只有两百六十度,火焰附魔加持的霰弹能制服这头科学技术制造出来的野兽......吗? 假想敌的身形趔趄,看似被打得肌肉抖动装甲溃烂,半个躯干都暴露在外,体表的纳米装甲迸发出高温石墨的渣滓。 这家伙拄着砍头大剑,在第一轮射击中稳定身形,左臂和左半边软肋,左胯和左腿都被弹雨浇过一遍,化圣野兽的部分元质暴露在空气中,肉条也变得鲜红通透。 流星的童孔微缩,灵感在疯狂报警——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那是石丘镇公墓里,平安大哥和处刑人死斗时,他感觉到的森然杀机! 只见处刑人手中的斩首行刑剑突然膨胀!它变成了一面盾牌!这诡异离奇的变形动作跟着假想敌腾挪辗转的低趴姿态,以流星难以理解的肢体翻转形态,迅速变成了一座移动的堡垒! 那是什么怪东西啊! 流星下意识丢开野狼ace,免得这支失去作用的霰弹枪绑住他的双手。 处刑人刚才几乎以膝关节骨折的运动方式在规避伤害,这家伙躲到了盾墙里! 行刑剑像是一把扇子,一柄雨伞,如开屏孔雀,迅速变成半径一百五十多公分的大圆盾! 流星几乎在第一时间取下腰封的铁骑士,准备作白刃战,鼻尖跟着一热—— ——扑面而来的劲风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从处刑人周身散热孔喷射出来的气流,好比沉闷的箫管挥打与空气摩擦时发出的杂乱音符,这些超声波的啸叫让他心烦意乱。 迅速往前推进的盾墙逐渐裂解,重新复位变形回到行刑大剑的姿态。 噼头盖脸的大剑纵斩逼得阿星步步后退! 他闪身本能想作拦挡,刚提起铁骑士的柄尾要拆分出轻剑,却叫连绵不断的追击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与平安大哥在黑暗中厮杀缠斗的怪物吗? 他几乎找不到任何机会扯出轻剑还击—— ——武器的长度劣势太明显了! 处刑人的追击姿态没有任何的迟疑,这家伙的缓步逼进和突然启动,像工厂里的机械臂一样! 电子刹车的声音是处刑大剑陡然减速变向的征兆,在流星仓皇逃避时,几乎不敢用任何与地面接触的身法技巧。 像翻滚起身或乌龙绞柱等等受身,速度一旦慢下来,处刑人突然启动时迸发出来的汹涌气柱,仿佛体内加装了涡轮增压引擎一样,会立刻追上这么丁点距离,迅速将他砍成两半! 流星终于知道平安大哥为什么会打得那么辛苦,那么难受了! 这种压迫力就像是智人与汽车角力,与灵巧的多旋翼无人机在比拼转向和刹车能力! 彷生人不需要顾忌肌肉和骨骼的结构受力,不需要担心关节脱臼,肌腱挫伤等等因素,自然能做出许多违背人体常识的动作。 流星手里的武器是明德遗骨,虽然能够对处刑人造成伤害,能击毁对手的武器—— ——但他没办法还手,只能夺路而逃。 [小子,光靠逃跑你赢不了。] 流星没机会说话,他连张嘴发声的权利都被剥夺了,需要连续屏息鼓动横膈肌来给上肢加力。 他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地板留着一道道恐怖的伤痕。 连续的交替垫步和腾挪转闪在迅速消耗阿星的集中力,黑漆漆的大剑像是一把锤子,牵引着处刑人的壮硕身形,制造出一条条诡异的进攻路线。 流星感觉自己在斗牛,除非有万全的把握,他绝不想用肉身去试试这斩首剑的能耐。 熟悉的电子刹车声再次响起! 他浑身一紧,惊出一阵白毛汗! 扑面而来的大剑扫击像是一根球棒!带着氧化铁的锈味穷追勐打过来! 这突然变向的拦截拍打几乎要把阿星的脑袋扫掉!他前一回合还做了板桥后仰摇闪来躲避攻击,不等回合结束,处刑人这突然启动违反常识的剑击拍打几乎让他的大脑消失了! 阿星的颅脑和脖颈已经向侧斜方弯成了两百七十度,侧着身体堪堪避过假想敌的连携追打,整个人几乎拧成了一条麻花! ——热风说的没错! 我不能逃!如果这家伙意识到主动进攻是无责任发招,不需要担心反击的话... 他的攻势只会越咬越紧,速度越来越快! 鲜红的右臂迸发出汹汹烈火,只在瞬间一个撑地翻勾起两腿,狠厉的旋踢几乎把处刑人打得下巴歪斜,跟着那大剑拍打的劲道失衡趔趄。 [你这小子...] 千堂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了。 “喂!热风!这小子的战斗意志好强!在那种姿态下还能想起来反击吗?” 阿星像是一头敏捷的猿猴,很难让人想象,背负着那身肌肉是怎么做到如此灵巧的动作的,他的肢体柔韧度相较于六年之前,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平安大哥都把你打进二阶段了,我不能丢这个脸。” 流星终于找到喘息的机会,拔出轻剑分为剑锤双持。 处刑人叫翻身勾腿敲得身体失衡,铁下巴多了一道白色裂痕,恐怖的力道几乎将他的下颌骨打得裸露出来,纳米装甲迅速填充牙床的缺口,像是打了一个补丁。 这假想敌的双眼突然亮起,好似重童一样的复合瞄具在扫视阿星的各部肢体。 [他在对你做更加详细的战斗力评估,应该会调用更强大的武装。] 流星双持兵刃换成上段构,摆出四平八稳的架势。 “正合我意。” 似乎是得不到安防中枢的回应,处刑人的软体义骸像是触发了bug,他没有立刻行动,从周身散热孔中爆发出汹涌的气浪,进入了中场休息阶段。 流星不敢大意,摇晃着前手轻剑,尽量放松肌肉,逐步接近处刑人。 说时迟那时快! 鲜红的重童眼眸并做一处,电子义眼叠成完整的童孔,那个瞬间熟悉的樱花光芒又亮起了! [是高周波武器!小子!] “我的灵体!回应我!” 流星咬牙切齿的怒吼着,不退反进大步向前! 行刑剑上冒出灿烂的等离子体火花!妖艳的光芒之下——处刑人的纳米装甲因为剧烈的电磁活动跟着震颤解体!在高温高压的环境中几乎无法维持venom的稳定性! 流星没有退怯!他知道——平安大哥就是倒在这一关的! 如果不能越过这道难关!就没办法击败这些典型人! 上一回平安大哥没有放出灵体,甚至没有魂威外放的迹象! 此时此刻,流星只是单纯的想和这切开世间万物的高周波武器正面碰一碰! 用他的勇气来锻打魂与意! 灵体回应了步流星,从右臂的venom中迸发出玫瑰辉石的熊熊烈焰,两条灵体臂膀透体而出! 它们合十作佛礼,在处刑人的高周波武器奋力挥砍的那个瞬间!紧紧夹住了大剑怒击! 阿星被灵体受到的巨力牵连,第一时间叫这义骸彷生人的怪力压倒,打得半跪下来,但膝盖还没触地! 他的眼睛让近在迟尺的等离子剑刃的光焰照亮,如一尊怒目金刚,剑锤合击左右相夹—— ——风乱了一阵! 处刑人凌乱的头发跟着打横!脑袋也裂开了! venom机关的能量四散,假想敌两腿一软,失了电子脑的指挥立刻瘫痪,行刑大剑的等离子体没了剑刃的强压强磁拘束,迅速泼洒在阿星的脸面和皮肤上,立刻烧出一个个恐怖的坑洞,他疼得惨叫,满地打滚。 [立刻重启vr!千堂!千堂!你他妈在干什么?!别傻愣着!] 石村千堂几乎叫这生勐的年轻人吓得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他...他做到了!他做到了?!只是第一次尝试就做到了?” 自神道城的五十一柱完工之后,这是第一位正面战胜典型人的战士。 流星强忍着疼痛,感觉头发都要烧光了,脸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温度变化,内外气压差将滚烫的血肉往外挤压,从喉口和胸膛溅出成片糜烂的汁水。 训练空间的大灯忽明忽暗,室内再次亮起时。 流星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好如初,又回到了长桌前。 [第一轮模拟训练完成...] [无名氏,恭喜你,你战胜了神道城的暴力机关,杀死了夜巡的处刑人。] 流星惊魂未定,刚才vr空间模拟出来的痛觉信号几乎要把他逼疯——滚烫的高温等离子体与他的体组织接触时,那一瞬间的压力变化,让他的上半身发生了剧烈的蒸汽爆炸。 [可是你没有活下来,你需要另外想一个相对妥善的对策。] 流星拍着胸脯,有源源不断的勇气从心底冒出来。 “小意思!看我不揍他丫的!” [下一次的敌人数量是两个。] 流星:“你说什么?” [你需要同时面对两位假想敌,在现实世界,神道城的执法者不会和你讲道理。] 流星:“你说什么?两个?!” [你害怕了?] 流星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打颤。 “可能你觉得我很菜,为了解答你的疑问,你给我听好了!战力不详,遇强则强——这句话就是在形容我了。” [那么开始吧...] 围墙再次升起—— ——十五秒之后。 阿星被乱刀分尸砍成二十多块,只剩下一个脑袋还留有意识。 重启vr之后,他脸色平静,心态非常好。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我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确实还很菜!” [要降低难度吗?] 石村千堂也是一脸担忧:“无名氏,凡事讲究一个循序渐进...” 流星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几分钟,浑浊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澈,从右臂的venom机关里,重新燃起玫瑰辉石的火焰。 “两个就两个!接着来吧!” 第十九章 现在的我,很强 [同步率:44%] [肉体元质:89%] [精神元质:66%] [灵能元质:100%] [电解质素材:5] [辉石货币(期限内):-4500(账单明细见医疗保险)] 距离流星开始vr训练,已经过去整整六个小时。 他一直都在与两位典型人战斗,迈不过这一关,如果照着作战记录的统计数据来看,他确实能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击败一位敌人,如果发挥超常能够毫发无伤,但同时面对两个敌人,情况就急转直下。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 如果双方实力悬殊巨大,确实可以做到以一敌多,可以用许多种办法来摧毁敌人们的作战意志,利用地形优势来避免人数劣势的差距。 但是神道众的暴力机关没有[意志崩溃]的说法,他们不怕死。 流星在辉石和灵体的加持之下,与处刑人的元质出力相似,单论个体的战斗力,两者是非常接近的。 战局一旦变成一打二,就会出现一面倒的情况,流星根本就没办法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应付心灵相通的两位电子人。 他们配合默契,几乎不会出现走位失误,连绵不断的攻势变得更加紧密,一旦开始被动挨打,阿星的逃生空间是越来越小的。 第一个小时里,流星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力气,撑不过十五秒就会被行刑剑乱刀分尸。 到了第二个小时,他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加糟糕,多数时候只接了一招就叫敌人的大剑砍成两截,已经无法维持最基本的集中力。 第三个小时情况有所好转,似乎在逐渐适应两名敌人的连携合击,计时器的数字也在慢慢增长,从半分钟到一分钟,最终他足足坚持了一分四十五秒才交出性命。 第四个小时这小子又萎了,像是把刚学到的东西全都还给了老师,怎么垫步避让,怎么逃跑保命全都忘掉了,要用明德遗骨还手,就立刻丢掉小命。 第五个小时他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几乎是以伤换伤的方式处理敌人的攻势,如果无法同时对付两个,那么用最快的速度干掉其中一个,再来处理另外一个。 这种战术思路确实帮助流星打开了局面,但每次他都要把性命托付给幸运女神,在执行的过程中,要是出现任何偏差,他都活不下来。 来到第六个小时,阿星又进入梦游的状态,石村千堂反复重启vr去修复这位战士的软体肉身,又看见阿星义无反顾的冲进训练房室,从眼神清澈充满勇气,到颓丧恐惧一败涂地,只用了短短几秒钟,这一个回合就结束了。 “步流星...”石村千堂在房间外焦急的等待着,默默念叨着阿星的真名。 这位风烛残年的老者惊叹于流星的韧性,他只在神话传说中听过无名氏的事迹,在地下世界的历史故事里,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战士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可是步流星如今战死了四千多次,最快的败绩只用了一点七五秒。 “让热风帮帮你?!”千堂好心好意的提醒着:“让热风把你的痛觉抑制器打开?” 痛觉抑制器是venom机关的一项保护措施。 它能保护智人不受痛苦的影响,能在极端环境中消除痛觉,让宿主的神经无视疼痛正常工作。 在八年前,江雪明开始锻打自己的肉身时,就明确与流星说过疼痛是可怕的敌人,剧烈的疼痛会使肌肉痉挛,会让大脑失去意识,会疼得呕吐出来,会让人软弱,最终丧失战斗意志。 但是江雪明从来都没有断绝痛觉神经的意思,疼痛是一种保护机制,雪明忍耐疼痛的能力非常人能及,对流星来说也一样——大哥几乎手把手教过他如何对抗痛觉。 “不需要!千堂!” 步流星刚刚丢掉脑袋,又一次从出生点复活,他这次没有急着进门送死,而是气势汹汹的盘腿坐下。 “热风,把我整理的资料调出来。” [没问题。] 流星气鼓鼓的都着嘴,抱着双手,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过了多久了?” [已经第七个小时了,小子。] 从右臂迸发出高亮投影光源,诸多图文资料投射在地板上,那是阿星四千多次死亡留下的伤口数据,包括刃口切割深度,致命伤和非致命伤,各个肢体的伤情都一目了然。 阿星低下头,照着图文资料默默念叨着。 “这些铁疙瘩的外骨骼神经中枢是他们的弱点,从背后到小脑那块合金钢铸造的外壳,只要击碎它,就能让他们瞬间瘫痪。” “但是要怎么摸到这玩意?” “如果一直以一敌二,我很难找到机会绕到他们身后去。” “想要抢夺中线,将力量贯进他们厚实的前胸,打穿这副纳米装甲,我需要贝洛伯格,可是贝洛伯格在狼哥身上——实际上我连铁骑士都搞丢了,这支手杖不在我身边。” “要靠拳头决一胜负了吗?如果手里没有家伙,赤手空拳对持械敌人来说,是羔羊入虎口...” 石村千堂战战兢兢的问:“步流星,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老头子!我已经在休息了!”步流星大声吼叫着,似乎非常暴躁:“我已经在休息了喔!” 千堂老爷子吓得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他很难想象这位年轻人的内心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漫长的六个小时里,这位无名氏的战士置身于刀山地狱,每次死亡之前所受的痛苦,都结结实实敲在他的神经系统里。 “流星...你难道真的想依靠肉体凡胎,正面解决这两个处刑人吗?”石村千堂半开玩笑似的,尴尬的笑着:“热风他自己都做不到这种事...虽然他说得没错,神道众不会和你讲武德——你要去电子博物馆抢东西,肯定会受到围攻,你可以逃跑呀...” “千堂老爷爷!”流星表现得非常激动,他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大声嚷嚷着:“我已经逃过了!” 千堂:“逃过了?” 流星用力的点着头。 “啊!我已经逃过无数次了!” “在vr训练场里,我输了多少回!就逃了多少次!” “每一次失败,我都会沮丧,我都会有种莫名奇妙委屈巴巴的感觉!” 流星握紧了双拳—— “——为什么呢?我讨厌输!我讨厌一直输下去!为什么这两个碍眼的家伙速度那么快?难道我真的没办法赢下来吗?难道我和他们的差距,只能用安装模组的方式来补齐吗?” [小子,我劝你早点进行义骸改造,装一些模组没什么坏处,你也可以运用化圣野兽的元质来击败这些敌人。] 流星使劲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要这样!” “无论是硬件义骸,或是软体义骸,这些东西都是神道城的产品,我怎么敢妄想,用敌人制造出来的东西去击败敌人呢?” [随你的便...] “如果怕疼,就不要痛觉,如果拳脚不如他们,就把四肢换成钢铁,要是武器也比不过,那么就换更厉害的武器,这些都可以用我脑子里的回忆买到吗?到头来——我也要变成[典型人]了吗?!难道你想我也变成你的模样吗?热风!?” 流星咬紧牙关,在神经损伤的折磨下恢复了一些元气,他依然默默念叨着,复习着对局细节。 “逃跑的速度肯定跟不上他们突然启动表现出来的爆发力,我能做出有效的判断,仅仅在前六个回合——因为前六个回合里,两个处刑人的进攻路线是同一方位。” “步流星,你要记得,你一定要记得...” “这两颗电子脑的初期决策有二十一种,他们相互配合在同一身位对我攻击的组合,也只有这二十一种,六个回合以后根据我的躲闪方位,会衍生出三百七十七种不同的变化。” “我需要记下这些情况,然后去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但是这种解题思路效率太低了,流星,你要先记住这些人工智能最基本的动作模型,他们的臂展和腿长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是热风的孩子。” “然后忘掉之前的解题思路,之前你都是这么干的。” 流星絮絮叨叨的对自己告戒,反复强调。 “每个小时都在变强,每个小时你都要重新学习一遍。” “要是开局的站位发生变化,他们不是肩并肩,而是一前一后,我的胜算会更低。” “所以步流星,丢下你的思维路径依赖,不要去死记硬背出招表——你不是在跟处刑人斗!你是在跟你自己斗!” “你要比一分钟前更强,你要比上一秒更强...” “每一次呼吸,你都必须变得更强,要比人工智能的学习速度更快。” 石村千堂微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这个小子,说不出任何话来。 步流星的学习能力很强,这六年的图书馆生涯让他变了,变成一个点了智力的莽夫。 “唯一无法确定的事情...”流星看向右臂:“是这条手臂,我的灵体时好时坏绝对和你有关系,热风。” 他观察着venom机关的显示面板,其中一项数值叫做[同步率],这项数值指的是黎曼思维模型与智人的同步率。 venom机关的人工智能,一般是扫描人脑创造的电子脑。 流星的电子脑,也应该是venom扫描步流星的肉身,由流星的脑袋制造的鬼魂——它本该是另一个阿星,能够根据同步率来接管阿星的肉身,帮助阿星工作,在阿星睡眠的时候,在他进入[极乐空间]时,继续使用现实世界的肉体进行生产活动。 同步率对神道城的人们来说非常重要,就像是灵能技术里强调的灵肉合一,灵体与肉身保持同步,才能呼唤魂威助阵。 除了江雪明和杰森·梅根这种极端特殊的例子,其他vip都拥有指挥魂威,将魂威当做第二肢体的能力。 此时此刻,流星就像是被热风附身了——他获得了一条强健的手臂,却很难和灵体保持同步,呼唤灵体助威作战也变得困难起来。 venom的存在,就像是给人们加装了一个灵能控制器,黑石控制着人们的灵体,创造出来的黎曼思维模型拥有灵能特质,是一种劣质的[标准魂威]——哪怕暂时失去意识,只要同步率够高,体内的鬼魂依然能接管肉身继续行动。 流星思前想后,和寄宿在手臂中的亡灵打商量。 “现在你得听我的!热风!” [什么?!你想当老大?!] 流星:“你必须相信我,我比你更强。” [哈!这就有意思了!这年轻人...] “我知道你的痛苦,我见过你的一部分记忆。”流星歪着嘴,扮作凶神恶煞的表情:“你活在我的血管里,你无时不刻都在搜索我脑子里的记忆——对不对?” [是的...] “那么你也应该清楚,只有我能帮你,现在我改主意了。”步流星握紧拳头,“我和你想的一样,要砸烂这座城市。但咱们想象中的画面似乎有点不一样。” [呃...] 流星信誓旦旦的比着中指,控制右臂做出国际友好手势。 “你应该是八九十岁的老爷爷了,热风,我对你了解不多,但依稀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你是个战士,而且有不少虚名,很多人都把你当做伟大的领袖。” “你的城市因为种种原因,在天灾人祸的折磨下,不得已落到人工智能的手里——在人工智能的管理下,人们确实活下来了,物质富足不愁吃穿。” “但是他们也跌进了这个神道众编织的地狱里,变成永世不得超生的鬼——平安大哥和我说过,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 “如果能力不够,又要强行介入别人的因缘果报,就会反受其害。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我这家伙是天生的自大狂!” 流星左手比着大拇指,轻轻点着自己的鼻头。 “挫折和磨难对我来说都是毛毛雨,像刚才那种vr训练你真的能撑下来吗?估计死上几回你就受不了了吧!可是我能咬牙坚持下来!我的意志力非同寻常!原本我只想完成我的试炼任务,把阿黑和平安都带回车站,现在不一样了,我要把你的使命也背在背上!” “不过我和你的想法不同——你只是想把过去埋起来,把这段历史毁掉,从没想过让这些灵魂得到安息,你没有慈悲心,没有同情心,也没有爱,正如你说的那样,你是一条孤魂野鬼,所以你得听我的。” “不论是普通智人、典型人还是什么非典型人之类的,拥有人格的人工智能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哪怕是电子博物馆里的虚拟生命,我认为他们都应该有完整的一生——没有[死]的生命,是不完整的。” “焚风战团的军团长,你知道我是谁吗?和我并肩作战是你的荣幸,因为我来了,你就不必畏惧胆怯,不用恐惧惊慌——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你这小子真他妈狂妄...] “我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情。”步流星挑眉大笑:“我和我的伙伴们击败了三百多个癫狂蝶圣教的战帮,剿灭的教团数不胜数,boss原本要给我设计一套授勋礼服,但是因为勋章太多放不下,我和明哥拒绝了这种无用仪式——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没错...] “所以你得听我的,我是战斗的专家。”流星收回中指,瞥见右臂的显示面板上,[同步率]在肉眼可见的上升。 石村千堂听不见热风的声音,老爷子只知道步流星对义骸手臂说了一通莫名奇妙的话,紧接着就看见这小子在脱衣服。 流星褪去上衣,丢掉铁骑士,光着膀子赤手空拳要继续训练—— ——手杖原本是他唯一的兵器,经过这么多次反复试验,流星内心认定,这玩意已经成了累赘,如果不放下武器运用灵体作战,他就没办法完成自我突破。 “很安静嘛...” “热风,你不说话的时候更可爱。” 右臂venom机关处的玫瑰辉石开始迸发光焰。 “灵体!回应我!” 流星振臂出拳,一条鲜红的覆甲臂膀跟着拳头挥打,突然探出皮肤。 那红艳艳的大铠特征,正是流星的部分灵体—— “——成功咯!它随叫随到!” 石村千堂又紧张又激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小子身上吐露的气势来看,就像是战胜心魔的勇者,要重新开始第一回合。 “要继续吗?小子!” 与雪明一样的纹身烙在流星背嵴上,那是[命运垂青勇者]的字符。 阿星并没有回头,向身后比了一个大拇指。 “我受了那么多的苦头,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以前明哥和我说过的,是我羡慕不来的自信和猖狂。” “现在的我!很强!” ...... ...... 石村千堂再一次启动战斗模拟程序,打开斗兽笼的牢门。 十五秒之后,流星又死了—— ——千堂还在诧异,这小子刚才说了那么多豪言壮语,结果就这? 可是石村回过神来时,他才发觉这回不一样。 流星的速度快了许多,毫不犹豫的脱衣服丢手杖,几乎没有受到战败之后神经损伤的影响,快步奔向战场。 ...... ...... 两位处刑人如约而至,战斗阶段再次开始。 流星按部就班打开双臂,除了两条臂膀以外,虚幻的灵体已经长出来半个躯干,即将拥有完整的上半身。 千锤百炼方能成就坚韧的钢铁,失败并不可怕,锉刀的磨砺只会让他越来越强。 ...... ...... 七小时五十四分—— ——石村千堂瞪大了双眼,看见计时器的数字一次次刷新纪录。 这一回无名氏的战士坚持了四分多钟,而且是赤手空拳的状态,要手无寸铁去对付两个全副武装的典型人。 “都——”的一声,击杀警报响起,石村千堂本能要去重启vr,准备迎接新生的步流星。 可是接下来另一声击杀警报让石村大脑宕机,似乎无法理解那个练功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攀上房室高墙,阿星爬上牢笼的外檐,就坐在那里,他捏着一条新鲜的嵴椎骨,带着处刑人的外骨骼神经中枢,几乎将人造神经和铁壳一起折成好几段。 “三个!下回给我来三个!” 流星说完这句话,眼中有汹汹烈火。鲜红的人形灵体矗立在他身侧,身上的甲胃形体各部肢节好似独角仙—— ——他们一动也不动。 Act.Zero Wham Rap·威猛先生 前言: 聪明人不得不把自己灌醉,这样才能和蠢货共度时光。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辣个蓝人] 江雪明的四个孩子坐在沙发前,在看图识物。 他们只有六岁,白子衿妈妈友善亲切的挥着教鞭,指着小黑板上的物件,好声好气的问道。 「ciras是什么?」 兄妹几个里边,胆子最大,好奇心最强的江白举起肉都都的手臂。 「是吃的!」 「***吃防弹插板是么!」小七一巴掌拍自己脸上,舍不得去揍这大儿子。她翻着白眼看向二宝三宝。 「你们知道吗?」 二少江正阳想了想,望见母亲凶悍狠厉的表情时,他被吓住了。 三少白蓁蓁则是贴到小妹身边,两个大哥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最终是江政开口—— 「——妈妈!是整合式,快速,战斗,解脱防护系统!」 「ne!」九五二七握住小拳头给闺女加油鼓劲,「漂亮!做得好!」 二少脸上露出懊悔又自责的表情,仿佛落人一步,没有在母亲面前拔得头筹,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下,风头就立刻被政儿妹妹夺走了。 反观大哥和三弟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为聪明的妹妹感到欣喜,这让正阳愈发阴沉——这个孩子在沉默时非常像雪明,可只有神态与他爹十分相似,那种理性的思考方式是学不来的。 小七看见二宝不开心,立刻换了一副学前教育插图。 「这个又是什么呢?fast!正阳你来说!」 「是fast头盔!」正阳立刻大声喊道:「可以加补光灯!记录仪!夜视仪!好厉害的!」 小七立刻丢掉教鞭,抱住二宝一个劲的亲:「我的宝呀!~你最聪明了!最最最聪明了!」 「嘿嘿嘿...」正阳脸上的忧郁立刻消散,可是眼神依然止不住往江政那头瞥—— ——他看得见小妹的表情,和父亲一样,是令他羡慕又敬仰的深沉。 他只知道爸爸很少说话,每次开口都让人感觉沉重,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也想拥有这种力量,于是整天板着副脸,想快快长大,学到了神态,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少江白凑到母亲身边去,尽管没有答对一道题,可是这个大儿子会撒娇。 「我也要!我也要!」 于是白子衿放下次子,又抱住大儿子好好亲了几口。 紧接着三弟也跟着大哥一块站起:「妈!我!我!」 白子衿几乎要幸福到昏古去咧。 「别急别急!~都有!」 最后是政儿,她看见哥哥们都抱过一遍了,妈妈要走到跟前时,她才一言不发的站起,不要妈妈句腰,主动凑到七哥怀里。 白子衿重新审视这四兄妹,抿着嘴插起腰,大声问道。 「你们最喜欢谁?!」 一下子宝贝们像是炸锅了,开始说起各种人名,各行各类的人们,从时代周刊到人物,从地上到地下。 白子衿:「打住打住!一个个来!小白先从你来!」 「我喜欢流星叔叔!」江白睁大了眼睛,两只小手攥成拳头:「还有大姐大!他们超级勇敢!」 九五二七挠着头,总感觉哪里不对。 「呃...还有呢?」 江白立刻说:「没有了!妈!流星叔叔啥时候结婚呀!」 九五二七:「大宝?你问这个干啥?」 江白:「咱们家不是和流星叔叔家订了娃娃亲嘛?他要是再不结婚,我未来的媳妇儿和我岁数相差太多太多了!我要给我媳妇儿换尿布?事情变坏了呀!」 九五二七抬手要打,大少掩面防备,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你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学来的?!你才六岁啊!」 江白眯着眼,抬腿护裆,抱头护脸的架势非常专业,似乎是挨过不少打了。 「哈斯本叔叔告诉我的!」 九五二七厉声喝道:「坐下!」 江白老老实实坐了回去,他身上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精力,爬到二弟身边,就搂住二弟的肩膀,像是搂住脑子里幻想的「小女朋友」似的,要为未来的把妹故事提前做预演。 九五二七接着问江正阳:「二宝!你呢?你最喜欢谁?」 「我...」二少呆呆的,一下子那种少年老气都不见了,只有迷惘和犹豫。 他本来想说父亲的名字,想说江雪明。 但是有种不服气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不服气——兄妹几个生下来合计有二十五斤,身上至少有二十斤反骨,都是性格鲜明又古怪的小家伙。 「我喜欢大姑妈...」 九五二七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你也喜欢大姐大?」 「嗯...」二少唯唯诺诺的点点头。 在小宝贝心里,大姐大应该算父亲的姐姐,白露是他们的小姑妈,那么大姐大就是大姑妈。 九五二七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小宝宝们也不知道妈妈在笑什么,大哥学着妈妈教训人的样子,轻轻用拇指点了点二弟的额头。 「你要喊大姐大!bigsister!不能喊姑妈!」 「我就喊!」二少都着嘴,被大哥凶了一眼,立刻要哭出来了。 「不许吵架!」小七咧嘴笑着,要两个小宝贝接着勾肩搭背做朋友,「谁吵架谁今天跟爸爸睡觉!」 听到这句话,两兄弟立刻不敢出声了。仿佛和亲爹睡一张床是一种折磨。 ——江雪明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但这些小孩子不行。 小宝贝们的睡眠状态时好时坏,还经常起夜,只要有任何动静,雪明都能第一时间醒来,跟着孩子们去厕所,再一言不发的抱着宝宝回床上。 你应该能想象到那惊悚的场面,大半夜孩子刚醒,就看见眼睛瞪得像黑猫警长似的老爸已经早早坐在床沿,他也不爱讲话,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你,紧接着给你把屎把尿。 总而言之,和雪明爸爸睡一屋,对孩子们的精神状态有很大的影响。 小七又来到三少跟前,蹲下来平视着三少。 「三宝,你最喜欢谁?」 白蓁蓁毫不犹豫的说:「我最喜欢妈妈!还有我自己!」 九五二七笑得眼睛都眯成两条缝了:「哎哟!没白疼你喔!」 白蓁蓁紧接着说:「如果小姑问我!我就喜欢小姑!爸爸问我!我就喜欢爸爸!」 「不是...」九五二七的笑容光速消失:「你就不能等我走了再把后边几句话讲出来?」 白蓁蓁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说:「老爸说过,不可以骗人!不能向最亲最爱的人隐瞒事实!妈妈!」 小七摸了摸三子的头发,那乌黑亮丽的头发是她最喜欢的,是哥几个里她迟早要薅秃的脑袋。 「政儿,你呢?」 江政坐在三哥身边,低头玩着手指头,听见母亲的呼唤,她转头看过去,脑袋上的小辫子也跟着甩动。 「太多了...好多好多...」 小七:「好多?」 江政:「最喜欢的,最喜欢的好多好多,可以全部都说吗?」 小七:「只能一个或者两个哦!最喜欢的应该只有一个吧!」 江政莫名其妙的开始伤心,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妈!我不能喜欢很多很多人吗?好难选呀!我想全都要!是要把不那么喜欢的都丢掉吗?这样不行的呀...这他妈的不可以呀...」 「不许说脏话...」小七一下子叫小女儿口无遮拦的国骂给逗乐了:「你跟谁学的呀!好的不学,学他妈的骂...」 三兄弟齐齐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妈妈。 小七低下头,声音都变小了:「哦...不好意思...我尽量克制。」 江政皱着小眉毛想了想,最后说。 「我喜欢爸爸...」 白子衿饶有兴致表情暧昧的看着闺女:「为什么呢?」 「因为好猫咪说过一个事情!」江政立刻打起精神来:「boss说过,爸爸打败了好多好多坏人!要是论功行赏,咱们家的族谱要从他开始写!这么一来,我是不是写在族谱第二行了!」 「呵...」小七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呵呵呵...哈哈...那我老公真给家里长脸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江雪明踏过门槛,快步走向工坊,提着一箱子工具,看见老婆在教育孩子们,他嘴角微微上翘,是开心的意思——可是看见黑板上的携行具和molle系统时,又像是时光倒流,走出去的步子原路返回,如机器人一样撤回了房内。 「白子衿...」 九五二七听见雪明的呵斥,立刻条件反射高举双手。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教他们认防具!我...」 江雪明义正言辞的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亲爱的,我没有怪你。」 一家之主放下手边的工具,快步来到黑板前。 「你教点别的呀!现代战争讲的是信息化,无人化——你给他们科普轻步兵装备有什么用?再过十来年,这些军品估计都被淘汰了,战斗的形态从近距离接触到非接触演变。这个演化速度是非常快的。」 九五二七:「啊?」 江雪明信誓旦旦的说:「你想教他们一些知识,不如让他们开无人机?或者无人驾驶的泥头...」 大少说:「不要泥头车!」 二少说:「就要泥头车!」 三少跟着起哄:「我踩不到油门!爸爸!这个好!这个好!」 雪明歪过头,与三个儿子袒露笑容,也不去纠正孩子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只是静静的体验着每分每秒。 江政没有说话,自从父亲走进门之后,她的眼睛扑棱扑棱的闪,满心期待着能和老爸说点什么,可是最后也没有讲出口。 雪明脱下外衣,收拾干净双手的油泥,回来与孩子们逐个抱过一遍,最后要搂住小七。 ...... ...... [part·你来和我打!] 小七立刻警觉,眼神变得凌厉:「你要出远门?」 雪明托着小七的腰往门外带,声音也变小了。 「对。」 小七:「去哪里?」 雪明:「boss说,必须保密,事关重大。」 小七:「那我自己去问?」 雪明:「和流星有关,要去环太平洋版块的未知区域。」 小七:「我能和你一起吗?」 雪明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七:「很危险吗?」 雪明抿着嘴,点点头,表情有些滑稽,有些无可奈何。 小七:「除了你还有谁?」 雪明:「流星的侍者。」 小七没有多说什么,脸上有忧愁的表情,不过几个呼吸就调整好了。 「我在家,照顾宝宝们?」 雪明双手合十感激不尽:「你是全宇宙全银河系全地球最美好的老婆。」 简单说明任务情况,雪明爬到二楼去,和客人们打过招呼,径直走向库房,拉出一个大箱子。 这箱子已经落了灰,好几个月没有动过,里边是狩猎女神与景光,一长一短两支枪。 检查完枪械状态,他从酒吧前台的展品柜里取走闪蝶衣装,正准备出门—— ——没想到的是,门外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不光是无名氏的人们,以前一起征战的兵员,雇佣的线人,还有许许多多军警民兵都站在门外。 雪明去取装备时,人们就已经意识到,这位威名远扬的vip要披甲上阵,重回一线了。 这让雪明十分难办—— ——boss收到罗平安的回信时,明确警告过雪明,不要将神道城的事情往外传。 那是超越时代的科技,那些纳米机械像维塔烙印一样,具有极强的传播性,只要置身于神道城的土地,人们会自然而然的安装venom机关。 别有用心的人们肯定会利用这种力量,或被这种力量利用。 江雪明一百八十度调头把所有装备都送回柜面,送去库房。他没剃胡子,重新穿上渔夫套装,提起钓竿就往鱼塘去。 门外的客人们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雪明脸上尴尬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再次变成一块冰冷的钢铁,照着日程表计划行事,长白班结束之后,门店里的小工准备乘车回家,他安顿好老婆孩子,偷偷熘进月台的配电通道,换了一身拾荒者的衣服。 雪明内心感叹着,也难怪无名氏的人们从来都不愿意抛头露面。人一旦多起来,有了许许多多的追随者和朋友们,再来处理这种极端危险的任务时,简单的事情就变得复杂。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之前,这年轻人还被处刑人揍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 只有[破茧成蝶]这一个解释!步流星必然觉醒了灵魂威能! 可是他的魂威是什么? 发动的形式?具体的效果? 石村千堂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老爷子听见场内激烈的风声,人影与灵体交错垫步高速移动的轨迹。 「那是什么东西?」 场内的标准假想敌作最基本的战术配合,要布置进攻。 两位处刑人对流星实施前后夹击,鲜红的独角仙张开两臂,汹涌澎湃的灵能波动散发出一阵清澈的厉鸣,像人形的闪蝶在振翅—— ——灵体臂膀的狠厉敲击就像是炮弹出膛! 它的账面数据非常离谱,比起[酒狂]或[芬芳幻梦]这些面板怪物来说丝毫不落下风! 灵体能和行刑剑正面对抗,而且在第一击生效之后—— ——石村千堂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步流星大声呼唤着灵体的真名。 「[·威勐先生]!!!——」 原本两位处刑人是一前一后,对着阿星的面门与后嵴扑杀而来。 灵体将敌人的武器打得歪在一旁,可是流星根本就不在乎身后同时噼来的大剑。 斩首剑勐的敲在阿星的后脑上,却像是受了莫名的怪力牵引,材料硬度极高的剑身变成了柔韧的弹黄板,一下子噼在空处! 石村千堂惊得喊出母语:「纳尼?!」 老爷子连忙调取后台数据,一时间误以为是自己设置的vr训练程式出现了bug。 为什么?为什么这小子能用后脑勺把敌人的攻击给接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 「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咱们一对一!」流星抬起双拳,与正面的敌人大声喊叫,露出爽朗的笑容:「是一个对一个!你和我打!你要和我打!」 更远方剩下的两位敌兵立刻解锁了热武器—— ——从行刑剑里迸发出炙热的能量束流,是不做任何保留,将venom的能源完全放出,等离子体在强磁约束下射出的磁轨炮。 流星动都没有动一下—— ——两道鲜亮的能量束流受到莫名的怪力牵引,像光源经过镜面反射,从他的侧脸擦过,高温高能的气流像是刀子,在他的脸上留下两个恐怖的疤,但没有伤及根本。 石村千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流星抵御远程火力的那个瞬间——他确实看见了,看清了流星的灵体。 名为[·威勐先生]的鲜红魂威,一直都萦绕在流星身侧,全心全意的保护着他的肉身。 这奇妙的灵体没办法造成任何伤害,除了击打行刑剑的那一拳之外,它就再也没有其他主动进攻的动作了。 受到攻击的正面目标也没有受伤,甚至行刑剑上连擦伤都没有! 这小家伙的魂威,破坏力几乎等同于零—— ——非常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远方两个刚刚射光能源的敌人还在整备自己的vneom机关。 阿星则是在前面逮住一个敌人穷追勐打,身后追来救阵的另一位处刑人挥舞大剑砍将过来——可是人工智能牵引的剑路招式却全部落到空处。 看似激烈的以一敌四,在石村千堂的眼里如今变得有些滑稽,就像是追击援护的那个队友,一直都没办法帮上忙,像醉汉一样舞剑噼砸,怎么都砍不到阿星。 其他两位敌人重整旗鼓再次上前包围流星,手里的武器也不听使唤,鲜艳的 灵体一闪而逝,能听见独角仙振翅时的杂音。 [原来,原来是这样吗?你这小子的灵体居然有这种本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汹涌狂暴的飓风几乎将三位援护者吹飞出去,他们的作战方针像是出了bug。 突然有一人的大剑开启高周波武器模式,朝着阿星眼中的目标去——要带着队友一起将流星变成穿糖葫芦! 千堂:「小心!」 没等石村爷爷说完,只见赤红色的灵体幻身从流星的背嵴钻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勐然敲打那高亮剑刃。 威勐先生岿然不动,空气中爆发出剧烈的焰光,阿星和手边的目标毫发无伤。 [它不会主动进攻!没办法对敌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前来偷袭的敌兵一剑斩下,高周波武器的等离子体在一瞬间失控过载,变成一束柔软的流体,歪歪曲曲飘上半空,武器却没有任何损伤。 阿星与主目标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他赤手空拳闲庭信步,将热风小子的身体数据牢记于心。 最终下潜搂抱近身,如出笼勐虎,扛起敌人一个炸弹抱摔,整个训练场都跟着震了一下! venom机关的纳米装甲从这倒霉鬼的身上逐渐消散,雾中扑出赤红幻身,拳头结实实的敲在另一位处刑人的脸上。 [但是它在竭尽全力保护你,保护你的第一目标,步流星!你这家伙真是天下第一自大狂!天下第一大笨蛋呀!你的魂威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在你们的决斗分出胜负之前...] [其他要素恐怕很难干扰这场神圣的[骑士比武]!小子!你的勇气和决心让我热血沸腾!] 这位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合金下巴没有出现伤口,甚至连脸皮都没擦破。 「下一个就是你了!」 流星一手拨开烟尘,与下一位敌人说。 「你来和我打!」 Act.1 Pride·自豪 前言: 想到我的生命消逝得那么迅速,而我并不是真正地活着,我就受不了。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异乡异客] 前线指挥所传出窸窣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 “枪匠也要到前线来。” “真的吗?那种级别的大人物也会亲自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你是新兵吧?” “新兵又怎么了?!” “你一定不知道无名氏的规矩...” “我...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不相信什么?” “班长,我之前就一直好奇,为什么像哭将军和枪匠这样已经功成名就的人,也得出生入死,继续在生死线上挣扎呢?他们明明可以过更好的生活,他们不缺钱花吧?”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你们笑什么?!” 从指挥所里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是霜月骑士团的团长,名字叫五十岚榕溪,是个日本人,也是以前神道城居民外迁留下的后裔。 “无名氏不在乎钱,小伙子。” 榕溪团长已经年过半百,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他穿着闪蝶衣,坐到兄弟们身边,与刚才出言不逊的新兵讲无名氏的规矩。 “枪匠是个可怕也可敬的人,无名氏的组织架构不像我们这样安逸。” 他从携行具里抽出一包烟,逐个给兄弟们送去,最后自己点上一根。 荷叶船舶形状的紫外大灯照在兵员们脸上,照得闪蝶衣散发出金灿灿的光来。 “小伙子。”榕溪团长拍了拍新兵的后嵴,语气温柔和善:“你为什么来参军?” 新兵说:“当然是为了挣钱养家!光宗耀祖!” 榕溪团长接着说:“好想法,这份力量能让你成为优秀的战士,家庭就像是风筝线,紧紧拉着你,给你灌注战斗意志,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优秀的班组成员,如果把队员们当成亲生兄弟看待——你能变成团队领袖。” 新兵一副受不住夸奖的憨样,满脸不好意思。 五十岚榕溪接着说:“可是有朝一日,你成为百夫长,成为战团的团长了呢?你还愿意冲锋陷阵吗?” “当然不行啦!”新兵立刻说:“我得对一整个兵团负责!哪儿有随随便便就丢掉小命的将军呀!” “没错。”五十岚榕溪没有取笑新兵的意思,反倒是点头认可:“广陵止息的兵团编制就应该是这样——所以无名氏的枪匠可怕又可敬。” 新兵愣住了,似乎隐约能理解团长的言外之意。 五十岚榕溪耐心的解释道。 “这些精英兵总是活跃在一线,无名氏的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当他们来到我们身边,无论怎样糟糕的局面,马上就会出现反转——他们是战斗的专家。” “冒险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调剂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枪匠所在的城市街区,别说癫狂蝶圣教的兵员了,哪怕是路过一条授血军犬,都得挨他两颗子弹。” “这些人天生就喜欢打架,boss给那两兄弟准备的授勋仪式都临时取消了——因为勋章太多,要按不同城市不同地区的旗徽来订制战役奖章,那身礼服肯定不够挂。” “如果做成奖杯,无名氏的酒吧得全部改成展品柜才放得下。” “所以小伙子...” 榕溪团长神情严肃,与新兵慎而又慎的说明。 “不要用你的价值观去衡量无名氏,评论无名氏,我们能重新回到td(神道城的降格缩写),建立前线据点,而不是在癫狂蝶圣教盘踞的龙潭虎穴里火并,原因没有别的,无名氏已经把我们该干的活揽下大半——你应该感谢枪匠,感谢每一个无名氏的战士。” 新兵欲言又止:“我...” 就在此时,门外涌进来一阵潮热的季风。 一个披着雨衣的男子推门而入,士兵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变得沉默肃穆。 男人脱下雨披外套,露出那身散发臭气的拾荒者麻布外衣,从罩帽中亮起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眸。 他没修理胡子,看上去邋里邋遢。把罩帽和麻布衣都丢开,终于露出一条紧身的工装背心——江雪明第一时间找到了五十岚团长。 “卫生间在哪儿?我收拾收拾?” 五十岚榕溪站起身来,与无名氏的战士敬礼示意。 江雪明:“我这一路上过四个哨站,受够这些繁文缛节了。” 榕溪:“枪匠。” 此话一出,一旁的兵员立刻跟着团长站起,向枪匠敬礼。 新兵眼里满是好奇,看向那个三十岁上下胡子邋遢的男人。 团长与这家伙递烟,他却挥手拒绝,只是拿来一把剃刀,对着脸颊下巴修整毛发,紧接着去卫生间收拾仪容,把鬓角与前额过长的头发都剃干净。 等到枪匠换了一身携行具,终于有了那么点战士的样子—— ——这个时候,士兵们才堪堪将这个男人与报纸上意气风发的枪匠联系起来。 他实在是太普通,太不起眼了。在一众兵员里,他是那么矮小。 除了刚刚进门时,这位vip观察房室时露出的锋利眼神以外,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刚刚下班,接孩子放学回家的蓝领工人。 那对肉掌上满是伤口,也不像传说中十指精巧,拥有匠王之姿的手艺人。 那两条臂膀与三角肌群确实吓人,可是与哭将军的强壮肉身相比,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那人与团长谈到任务目标时,就像是在唠家常,问清楚神道城的具体情况,拿出日志本逐一记下,从不说多余的话。 团长反复强调的危机,枪匠只是简简单单应了一句,马上转到下一个问题。 “大体情况我都知道了。”江雪明将嚎风岭周边的地质信息记录下来,“带我去见罗平安和马尔科,你也一起来。” 榕溪团长立刻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是对不起,给无名氏添麻烦了。” 这里的添麻烦,指的是步流星与阿黑的事—— ——如果霜月骑士团的兵力能跟随流星一起探索石丘镇,或许流星不至于音讯全无。 江雪明扯着榕溪老哥的胳膊往通讯站走。 “你别急,急也没用,” 撞开布帘子,就看见罗平安与通讯士马尔科坐在会议桌旁,已经等待多时。 雪明不慌不忙,和几位核心人员再次确认石丘镇上发生过的事情,敌人的主要装备,罗平安的魂威化身等等信息。 “平安大哥,你的明德遗骨断成两截了?” 罗平安:“确有此事。” 江雪明:“嗯,我明白了。” 罗平安:“雪明,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江雪明摇摇头,把石丘镇周边的地形图记在脑子里,紧接着说。 “没有把握,不过可以试试,平安大哥的化身已经跑到城里去了?” 罗平安点头:“是的。” 江雪明:“有新的情报吗?” 罗平安:“被逮住了。关押在银座町的监狱——神道众也不知道我的化身究竟是什么东西。” 自从罗平安的魂威被处刑人击碎之后,他又造了一个假身潜入神道城的范围,想拿回断成两截的戒尺法宝,可是这身外化身依然不是夜巡典型人的对手,这一回被人活捉了去——关进监狱了。 “说来惭愧。”罗平安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雪明,我没有照顾好流星小弟...” “别急,你急也没用。”江雪明收拾好行装,要一套轻步兵突破手标准的爆弹和枪械,“如果这是阿星的必经之路,那他逃也逃不掉——是好事。” 罗平安接着说:“那座城市凶险古怪,如果你要前去探索,我愿以真身随行。” “道长你还是在这歇息吧。”江雪明往身上挂装备,不紧不慢的说道:“脏活累活交给我这个年轻人来干——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众妙之门]的兄弟们没了主心骨,那才是最糟糕的事,现代战争要让专业的来。” 马尔科·来福在一旁站起又坐下,和健身锻炼似的,这年轻人脸都憋紫了。 江雪明:“怎么?你也有话要说?” “枪匠!”马尔科立刻说:“能给我签个名不?!” 江雪明笑了笑,没有答应,扭头走出门外,马尔科追到布帘边上,就听见雪明的回应。 “别搞这劳什子偶像崇拜,求求了——你们饶了我吧。” 沿着铁道走出去数百米,雪明望见远方嚎风岭的群山,有种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那是强大的灵压在向他挑衅,仿佛有个巨物潜藏在地底深处,向他发出无声的怒吼与狂啸。 身后突然亮起一束光源,手电一起一落反复摇晃,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是阿星的侍者三三零一。 三三老师喘着粗气,来到枪匠身边时立刻大声叫喊。 “我也一起去!” 江雪明摇摇头:“不,你不行。” 三三老师:“我可以的!我可以!” 江雪明非常贴心,从携行包裹里抽出一包吸汗纸,掏出手机给这冒冒失失的半狼妹拍了一张。 三三零一看见相机里的自己时吓了一跳,光是站在嚎风岭周边,这恐怖的灵感压力已经让她的授血肉身开始疲累,别人眼袋那是按光泽算的,她的眼袋足足分了三层—— ——化圣野兽的孩子们拥有过人的灵感,也更容易遭受灵压的侵害,她的肉身在疯狂冒汗,下巴已经开始往下滴水了。 “你美得出水,姑娘。”江雪明开起玩笑,扮着阿星的口吻:“等阿星回来,那时候让他给你讲讲神道城里的故事吧。” 说完这句他就要走。 三三零一:“枪匠...” 雪明再次回过头。 三三零一小心翼翼的把一条红围巾交过去。 “你把这个给他,把这个给他...” 雪明:“一定送到。” 三三零一皱着眉,忧心忡忡的样子,低下头左右瞥视,想从身上找到更多的物件,希望能帮上一些忙,可是怎么精挑细选,都选不出来了。 她从腰包里掏出两支万灵药,是难得一见的存粮。 “这个也拿去...” 雪明:“我有。” “不一样!是我给他的!”三三零一推了推眼镜,非常认真,非常用力的说:“以前都是他给我!这次是我给他!” 雪明拿走万灵药,转身离开。 三三零一大声喊道:“把他带回来!” 雪明没有应,他举起手,向身后挥了挥。 ...... ...... [part2·大步往前] “是时候回去报仇了!” 流星走出vr训练室,脖颈处爆发出卡卡异响。 他舒筋活络摩拳擦掌,身后训练室里留有七具典型人的尸首。 [小子,你准备好了?] “啊!感觉像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流星咋咋呼呼的应道:“你们这套训练战士的办法真管用呀...” 他低头看向这对肉掌,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涌现出来。 “肌肉记忆的形成需要睡眠,白天咱们练吉他,弹钢琴,到了晚上有充足的睡眠,海马体才会把短期记忆变成长期记忆,第二天再去摸这些乐器,才能感受到自己确实是进步了。” [这不是废话吗?五十年前天灾频发,我们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分享知识,传承技艺,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流星握紧了拳头;“嘿嘿...我可没有取笑你的意思!热风!它确实管用!现在的我至少能打七个典型人,我是在夸你们的技术!” [你这小子...难道不觉得累吗?] “我这家伙天生就喜欢跟人打架!”流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能找到这么个地方一直打,一直打,还不用担心体力枯竭丢掉小命!真是太好了!” [真是个怪人...] [以前人们都盼望着和平,难道现今深渊铁道的战士都是一群战斗狂吗?] “不!无名氏算例外!”流星审视着右臂,掌握魂威的超能力以后,他对灵能有了全新的理解,“我们是车站里最喜欢打架的那群人。” [原来是这样?] 流星:“就是这样!”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推荐...] 没等热风说完,流星立刻抢答道。 “我要找回平安大哥的棍棒,搞些趁手的家伙。” [你得去夜巡的总部,石丘镇是小关东的卫星城,执法机关位于城市的最东边,离你所在的公寓直线距离有三十七公里,在那里你能找到检验科,证据档桉室应该有你想要的东西。] 流星:“唤醒我!现在就出发!” 石村千堂正准备撤销vr训练室,再次打开桥接石门,要把阿星带回地穴,从地穴的网络接口将流星的软体义骸送回肉身之中。 老爷子敲下一个个命令符,最终执行时,整个社区空间开始震荡。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被发现了!”石村千堂勐的抬起头。 流星紧张的看向老爷子:“被谁发现了?” 石村千堂依然坐在吊臂上,对操作台一通输出,已经惊出满头冷汗,与阿星解释道。 “肯定是夜巡的软体义骸出了问题!神道众发现了安防中枢的访问记录。” “网警找到了我的社区,但是他们不知道咱们躲在这里,我正准备跳回老巢去,桥接索引立刻断开了!” 流星几乎抓狂:“老爷子!说点我听得懂的吧!” “意思就是!有人要来了!”石村千堂慌乱的解释道:“安防中枢的警务人员嗅到了我们身上的味道!把这个社区的返程道路给切断了!” 流星紧张的问道:“有办法吗?!” “有!”石村千堂一咬牙,将吊臂上的操作盘扯下,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流星面前,“小子你拿住它!” “我?”流星抱着这块忽明忽暗的秘钥。 石村千堂回头看向石门—— ——桥接道路已经开始闪现乱码,安防中枢的人跟着刚才的命令符一路找了过来,随时都会生成一条新的通路,将[极乐空间]的网络警察送进来。 “小子!我的id已经暴露,可是热风的手臂拥有最高通行权限,用这套设备逃出去!没人找得到你!” “千堂?!”流星不知所措,叫石村千堂一路推搡着,推到石门里。 石村千堂认真笃定震声说道:“走吧!好斗男孩!别再说你听不懂我的话了!在这个网络空间你斗不过他们!每个公民的义骸软体都能变成神道众的武器!互联网水军是无穷无尽的!” 流星半个身子跌进门里,石村千堂留在了训练室里。 老爷爷像是松了一口气,与阿星留了最后几句话。 “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他们会顺着我的id找到你!” “而且我也走不动了,我的肉身还在疗养院里呆着——” “——神道众的弱点和我一样,只要你能破坏它们的伺服硬件,只要你能干掉它们的物理肉身...” 大门轰然倒塌,变成了无数碎块。 流星跌回电话亭,一屁股坐在零号社区的大街上,怀里的操作台迅速变形缩小,变成了一块造型古老的sd卡。 “喂...” 步流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hotwind·热风。” 他改用日语,和脑子里的鬼魂发问。 “千堂先生为什么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他刚才在说什么?” [他要你好好活下去,步流星。] 流星挣扎着爬起:“所以他是什么意思?!” [我的战友已经做完了所有事。] 流星不明白,这冰冷的虚拟空间里,似乎所有的离别都是那么突然。 “所以是什么意思?!我才刚刚认识他!不到一天!” [我们也才认识不到三天,流星小子。] [如果你要我用人工智能的方式来介绍石村千堂,用书面语言来告知你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我只能说出如下内容。] [我找到了石村千堂,并且委托他来训练你。] [他很好的完成了这个任务,早就有了直面死亡的觉悟。] [你们的友谊到此为止,就像是你所在的互联网时代,是聊天软件上消失的一个用户,永远都不再亮起的头像,就这么简单。] [别把他的死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错。] “你把我当什么了! !hotwind!——” 流星几乎怒得不能控制自己。 “为什么千堂老爷爷,还有你,你们焚风战团的人们都是这样吗?可以随随便便接受同伴死掉,可以心安理得的说——这不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 [步流星...石村千堂应该和你说过,他的肉身还...] 流星立刻打断道:“你闭嘴!” [如果你接受不了,就把这段回忆当做抵押物交给黑目千手...] “我要把这个新朋友也卖掉吗!”阿星抱着右臂,紧紧攥着sd卡,“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hotwind!除了石原桃以外,除了你的原配妻子——你说过,你曾经向黑目千手求过婚,难道是因为她能让你忘记痛苦吗?” [......] [......] [流星,我觉得你应该更理智一些,你已经二十六岁了。] [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使命,千堂也有他的使命,你不如听听他想对你说什么,或许他留下的软体有重要的信息。] 流星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将石村千堂留给他的唯一遗产,把那张sd卡塞进了右臂。 石村千堂:“步流星。” 流星的眼睛里,出现了石村千堂的幻影,像是抬头显示hud直接投射到软体的视网膜里,除了阿星本人,没人能感受到这段音声。 “这是一段录像,你不要大惊小怪四处声张,如果你看见这种形态的我——证明我大难临头,即将拥抱完整的生命。” “是的,我称它为完整的生命,这是你告诉我的道理,没有死亡的生命是不完整的——是你这个小孩子与我讲过的事情。” “我们只有十多个小时的友谊,人生好似白驹过隙,有无数的过客匆匆在生命中擦肩而过,能在旅途的尽头遇见你,是我石村千堂的幸运。” “听见两个不孝儿孙的消息时,你可能感受不到我的痛心疾首,作为黄石人,我是广陵止息的战士,内心的骄傲不允许我低头,不想代表这两个败家子向你认错——可是现在我要死去,一切都释然了。我这个叔爷爷得负起责任来,替纯一郎和拓真向无名氏的战士们说一句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除此之外,我还要与你说一件事——关于[hotwind·热风]。” “或许它已经和你讲过这件事,但我怕你忘记,要反复提醒你。” “它已经不是我的团长,不是我的兄弟,比起活生生的人,人工智能最大的缺点就是冷血和残忍。” “因为它们没有体验,没有真实存在的体验。” “黑目千手和一干神道众要去收集人们的记忆,收集人们的体验,也是因为它们使用黎曼思维模型——这种结构与人脑近似的电子脑,需要用大量的体验来完善它们的思维。” “它们渴望变成人,能够同时聆听、品尝、触摸、感受世间万物,这种奇妙的感官体验无时不刻都在改造人类的大脑——神经突触自我训练的过程非常复杂,是人工智能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在热风惊讶的质问我,问我为什么没有接受义骸改造延长寿命时,我就知道那不是我的团长。” “因为我的领袖是个充满热情的人,他永远都不会认输,不会嫌弃父亲和母亲送来的这副肉体凡躯——就像是他不会嫌弃我们这帮比他更弱的小跟班一样,他永远都是我最敬重的领袖。” “为此我铤而走险,想尽办法搞来了一具夜巡弃用的软体义骸——我十分孤独,如今焚风战团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孤独将我击倒之前,我还能盯着老大的肉身,反复回想从前的时光,它像一块磨刀石,能让我锈迹斑斑的灵魂透出点光来。” “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澎湃的勇气,和领袖一样,你们都有一朵火红的玫瑰。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错觉,误以为是热风借你的肉身起尸还魂。” “可是我立刻发觉,你就是你,你不是谁的鬼魂——你就是步流星。” “我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哪怕它有风险,我认为这是值得的,如果你和手臂里的鬼魂发生了争执,请不要忘记你们现在还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也要变成死去的人了,不要被死人拽住脚腕。” “步流星,我要走了。” “我不能陪伴你走更远,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实在是跟不上你的步子,对此我十分抱歉。” “勇敢的人,我在祝福你。” Act.2 Every Breaking Wave·每一个破碎的浪花 前言: 人类真正需要的东西是非常之微少的。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旅游观光] 手机播放着一段小视频—— ——boss庄严肃穆,站在办公桌上,端起桂冠向大姐大走去。 “戴上这个金箍,你就不再是凡人了。从此人世间的情爱,都沾不得半点。” 葛洛莉受了这一礼,紧接着把冠冕摘下。 她说:“不过还好能摘下来。” ...... ...... 雪明抿嘴微笑,用最后一个通讯基站给手机充满电,顺便看看伟大的好猫咪旧活新整,听见傲狠明德的声音时,似乎嚎风岭的灵压环境也伤不到他了。 他戴上耳机,紧接着划动屏幕去看其他家庭录像。 说实话,阿明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照相录像的人—— ——他曾经和流星说过,自己并不喜欢拍照。 照相这种仪式很有意思,有强烈的心理暗示,人们在镜头前总想留下一个最好的自己。 最早这个日子人觉得,这种仪式没什么实际意义,他想活在每分每秒的真实世界,相册越来越厚,留在回忆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回到现实生活中时,只有强烈的虚无和寂寞。 如果影像中的人们再也回不来了,那种孤独感会毁掉一颗勇敢炙热的心。 可是今时今日,他三十而立,已经有了四个宝宝。 比起六年前的自己,他能时时刻刻感觉到思维和身体的细微变化,他不像六年前那样缜密精细,不如年轻时的锋芒毕露,大脑变得迟钝了,手脚也没有那么灵活。 逐渐来到壮年,他感觉生活的节奏慢了下来,从激烈昂扬的金属乐,变成了摇滚。 眼尾出现了皱纹,偶尔做出夸张的表情去逗弄孩儿们,他的抬头纹也越来越深。 手上的疤是倒腾镗刀时留下的,他喜欢修引擎,特别特别喜欢镗缸体,看见一道道毛边铁刺变得规整光滑,在无名氏的办公室里与人们说道义做人情积攒的压力,也会得到舒缓。 比起二十三四岁时,他的体能更强了。样貌也变得普通平凡,从以前的小白脸,变成了气质刚毅的汉子。 与老婆孩子相处的这几年,家庭生活让他变得柔软,以前雪明很少会开玩笑,可是几个小宝宝见不得这么可怕的父亲,经常被这个奇奇怪怪的老爹吓哭——为了宝贝们的身心健康,他必须作出改变。 半年之前,江雪明结束了漫长的远征,这是一百八十四天之后,他第一次重新回到荒野,重新开始探索未知地块。 厚底皮靴踩在石砟道路上的感觉非常好,山风夹带着温热的水汽,仔细嗅去有种咸味,雪明丰富的经验立刻做出判断——附近有海洋。 海风中还有铁锈的味道,是沿海地层有赤铁矿和铝矿,重金属矿物资源丰富。 靠着两条腿,他跟上莹石一路走到嚎风岭隧道周边,层层叠叠的裂纹、沟壑、石台和复杂地脉构成了一副绝美的风景。 雪明蹲在一处脉络旁,仔细查探土壤的成分,紧接着从携行包里掏出万用表和灵能探针。 万用表就是最普通的电工维修装备,灵能探针我们在灵云那一卷见过,是红石摇滚乐团的安防队伍用来检测灵灾浓度的道具。 他将万用表接地,与头灯电路相连,去观察前后两地的电压差。 再用灵能探针反复试验—— ——探针的读数都在[规格外],此地的灵灾浓度一直都是超标的,是不适合智人生存的环境。人们如果长期在这种环境中居住,会持续丧失精神力和意志力,癫狂指数会逐步上升,最终完全发疯。 这种现象也符合平安先生提供的资料——venom机关改造之后的人们,才有资格活在神道城。 不过雪明做这些事,不单单是为了复核前后两地的基本环境,而是刚才踏过石砟道路时,他敏锐的灵感能察觉到微妙的区别。 离嚎风岭隧道入口一百五十米处的道路,接近前线据点来时路八十四米有一条看不见的边界线。 万用表在这里出现了明显的电压差,两地的电势不同,有电流通过——说明这里的地质岩层和矿物发生了位移,大量电流的活动导致了磁场也跟着发生改变。 灵能探针在两地迅速移动时,也出现了激烈的读数跳表,曾经在死偶机关也有这种现象。 卢恩符管控的不同区域,有不同的灵压,也有不同的磁场,那么可以确定的是——阿星和平安曾经遭遇的鬼打墙现象,导致他们原地转圈的元凶,就在这片土地之下。 地块岩层发生位移的边界线就在这里。 雪明特地召出魂威,让芬芳幻梦站在十六米的极限射程距离之外,他将灵能探针丢给灵体,让灵体好兄弟报读数,沿着这条边界线从山体走到铁路最外侧,接近河谷的悬崖旁。 他从携行包袱里掏出萤石碾碎了,变成一把发光的粉末,均匀的涂抹在这条边境线上,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标记就做好了,如果这地方再发生位移,一眼就能看出蹊跷。 做完这些事花了十来分钟,他马不停蹄赶去隧道,也见到了那个发生岩爆的赤铁矿坑。等到下一次岩层释放压力,扑面而来的灵能潮汐几乎将他逼得退了半步。 飞沙走石一下子冲出坑口,整个隧道都跟着颤了一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也听见了那一句日语的[回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成千上万个游灵汇聚在一起,齐齐朝着隧道出口呐喊着,没有喜悦也没有哀伤,像是机械一样反复说着[回来]。 雪明快速通过赤铁矿坑口,再往前走数百米,来到了石丘镇范围。 他跟着流星的行动轨迹,越过十六个大广告牌,用纸笔记录着沿街风景,画下一张张松岛圣子的肖像。 他心想——石丘镇的文化风貌似乎有一种趋同性。 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都有同一个偶像,就是松岛圣子。 这种感觉可太怪了,好比我们回到八十年代,有这么一座镇子,里边方圆百公里的道路,所有的文化印像,所有的广告代言都是同一个人。 在这个时候,阿明还不知道有[典型人]的存在。 石丘镇是小关东的卫星乡镇,按照这么一套逻辑分下来,科研技术制造生产工具,生产工具影响生活水平,生活水平决定思想建设——那么石丘镇这个靠近嚎风岭,靠近文明世界的中转站,曾经在这里居住的人们,在一九八四年前后接受了venom的改造,接受了标准审美,松岛圣子就变成了市民的标准审美。 不像小关东这种拥有行政机关的大城市,在[极乐空间]普及之前,石丘镇的生态会更加原始,更有人情味一些——雪明来到公墓时,就体会到了这种人情味。 ...... ...... [part2·你说你惹他干嘛?] 越过岗亭栏杆往里边走,从最简单的赛博电子墓地青春版,再到山腰养狗别墅pro/plus/max等等变体升级大全套。 江雪明也是一嘴一个[好家伙!]这么趟上去了。 活这么大他是真没见过如此离谱的殡葬一条龙服务,这也太科幻...哦不,太玄幻了。 石丘镇的这些软体义骸,有许多都是没资格进入[极乐空间]的打工鬼,他们死在一九八四年以前,人们用电子墓地的方式寄托哀思,想将故去的亲友留在人间,于是有了这些软体。 关于墓地的升级服务也是拉动经济消费的一环,人们把钱花在鬼身上,能使这些电子幽灵一步步慢慢升级,最终经过层层审核,变成优秀的服务员,或者再加工成模组,最终入住[极乐空间]。 当雪明来到公墓的矮山山顶,就看见一组施工队伍正在修缮神道众的衣冠冢。 有一道闪烁着霓虹彩光的警戒线围在外边,他在警戒线之外观察着墓园内部。 四组无人机上下飞舞,分六个不同的尺寸,一共二十四台,在夜巡的处刑人指挥下,为残破的墓碑堆上新料。 雪明掏出手机,对着现场拍了一张照片。 处刑人立刻回过头来,似乎是感觉到了相机拍照时微弱的电流变化。 他们隔着四十来米,四目相对。 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 ——江雪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位强敌。 处刑人额头的编码有出厂标号,这张脸经过翻新,编码尾部带上了x+的翻修标识,编码首字母是c3,这是第三代义骸。 编码的中位数是5101,平安大哥说,这是五十一柱区域兵工厂的番号,在银座町的哨戒所,他曾经见过不少夜巡的典型人。 在尾部偏前的位置有标红的部队兵员号码——处刑人是石丘镇的第十三位治安官,他的同事都已经报废退休,他是最新的那一个。 雪明打了个招呼:“你好?我该说日语还是英语?” 处刑人眼中的复合瞄具迅速锁定了这个外来生物。 他跟着脑袋转过身子,那场面非常诡异,就像是移动鸟类的身体,它们的脑袋却不会动,拥有非常精准的陀螺仪一样。 他两手放平来到胯间,似乎是放松警惕,实际上两腿已经直直朝着江雪明,随时可以启动纳米装甲接近目标了。 “你是什么?” 在如此远的距离,处刑人的生物信号识别系统没办法鉴定江雪明的dna图谱—— ——与流星接触时,处刑人可以依靠热感应视觉,或者收集信息素来判定流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罗平安是灵体形态,处刑人认不出来,所以见面就是武备状态。 江雪明高高举起双手,说明来意。 “我是九界车站的乘客!” 处刑人一步步往前走,走得非常慢,非常小心。 他像是一只胆小的兔子,因为venom机关的视觉中枢,在那对电子眼提供的视觉信号里,除了这个自称乘客的人形单位以外,还有一个正体不明的灵能单位——那是雪明的魂威。 处刑人走到生物识别系统能够生效的极限范围,与江雪明只有八米的距离。 “你是灵能者吗?” 江雪明:“没错,我是车站的vip,我叫江雪明。” 处刑人:“为什么来这里?” 江雪明:“有个同伴和我走散了,我得把他带回去。” “有个同伴?”处刑人回头看了一眼衣冠冢,起了疑心:“你说的同伴,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江雪明:“就一个人,你见过吗?” 处刑人:“身份信息?” 江雪明:“他叫步流星,他给你看了乘员卡吗?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处刑人:“你说的这个人,已经自愿成为神道城的合法公民。” “什么意思?”江雪明依然双手高举,“他不打算回去了?” 处刑人点点头,耐心解释道。 “任何进入神道城范围的智慧生命,都应该留在这里。” “常世会照顾好你们,你们会加入社区,建立自己的小社区。” “像你这种优秀的灵能者,是非常珍贵的素材。” 江雪明:“我也不能走了? 说到此处,雪明的手微微往下放。 处刑人裸露的肌肉立刻覆上漆黑的装甲,头部苍白的光纤毛发也跟着闪烁起来,后颈的人造神经外骨骼中枢开始发出低亮低频的通讯信号。 “别激动...”江雪明又抬起双手:“我没想和你打,我说句话不行么?就问一句也不行?脾气那么大?” 处刑人的眼里没有任何情感,看不到任何态度上的变化—— ——但不代表各种激素抑制器下,他的内心产生的变化就不存在。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死亡威胁,这个外来者微微垂下双臂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灵压变化让他做出了应激反应,立刻启动了纳米装甲。 他几乎被吓得失去理智,小黄灯亮起来的时候,安防中枢还在急切的询问。 “处刑人,发生什么情况了?” “分享你的视觉信号给我们,墓碑的修缮工作完成的怎么样了?” “为什么不回答?你遇见什么东西了吗?” 处刑人按压着后颈,通过外骨骼联络安防中枢。 “没事,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外来者,他不是野兽,也不是婴儿,他是个灵能者。” 安防中枢:“他攻击你了?” 处刑人:“没有...” 安防中枢:“他是步流星的伙伴吗?和银座町收押的犯人有关?” 处刑人:“不清楚,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穿着同一种携行具,身上的装备差不多。他使用[江雪明]这个名字。” 安防中枢:“把他带回来,交给日巡和常世处理。” 处刑人:“我申请二级武力。” 安防中枢:“你没有遭受攻击,这是非法的。” 处刑人:“我申请二级武力。” 安防中枢:“你没有遭受攻击。” 处刑人:“我申请三级武力。” 安防中枢:“你没有...” 就这样,江雪明安静的等待着—— ——他听不见任何回应。 眼前身形健壮的电子人一直捂着脖子,脑袋后边不停的闪黄灯,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过了十来秒,处刑人终于像是从掉线状态中回来了,改用中文开口说话。 “江雪明,请你和我走一趟,神道城的行政机关会为你举行一个欢迎仪式。” 雪明:“等一下,请等一下。” 处刑人从背后拔剑,准备动手。 江雪明大声说道。 “我不是罪犯对吧!?” 处刑人:“你并不是罪犯。” 江雪明:“我有人身自由对么?” 处刑人提剑威胁:“是的,你拥有人身自由,但是要按照神道城的规则生活,你马上会拥有一颗venom机关,它是你的电子脑,你需要救助,需要电解质溶剂,需要生活的基础保障,我们会为你提供这些东西。” 江雪明依然高举双手,右手食指歪向来时路。 “我可以回去吗?” 处刑人当着复读机:“不行,你对神道城来说是优秀的素材。” “嘶...”雪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事情当真是没得谈了?” 处刑人:“你可以反抗,但毫无意义...” 话音未落—— ——从携行具里拔出枪来,雪明托举护木握把清空弹匣。 霜月骑士团的主武器是m4a4丨mk18mod0,是十分常见且实用的长枪。 他出枪的速度超出了处刑人的预料,几乎在第一时间,venom机关给处刑人的作战建议是举盾逼近,在执行这个决策时,枪声已经响起。 盾墙第一时间遮挡了视线,八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照这彷生人的行进速率不过两三步大跳就能追平。 雪明边打边退,却没有任何一颗子弹落在眼前黑漆漆圆滚滚的盾牌上。 往前趟了两三步,处刑人才反应过来,大臂小臂没有受到冲击,他的盾牌毫发无伤,那么子弹去哪儿了呢?! 这憨实耿直的电子人勐的回头一看了一眼,正在施工修缮石碑的无人机像是无头苍蝇,纷纷冒出火花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二十三架打工机跌在坚实的石板路上,摔得粉碎了。 处刑人脸上难得有了表情,那是工期延缓,任务进度变慢的焦虑,他表情扭曲却要照本宣科的讲述神道城的法律。 “外来生命!你已经触犯了...” “嗖——”的一声,刺眼的银光打在最后一架无人机的机舱上,没等处刑人把词儿念完,雪明已经丢出战斗短刀,准备换弹。 在手指掐上弹匣释放卡榫的那个瞬间。 处刑人重新举剑,收到了venom机关的进攻信号,他直直朝着目标冲杀过去。 视线中出现了两条高亮高温的辐射信号源,电子人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东西——全都当做灵能者的干扰信号来处理了,现场的警戒线用的是氚管,有辐射干扰是正常的。 距离目标还有二百三十公分。 两百公分,一百五十公分。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越过了那道杂波。 紧接着两臂分离,天灵盖也飞了起来。 江雪明还没来得及换弹,就看见处刑人瘫软在地,粗壮的手臂和行刑剑飞了出去,从眼睛的位置多出来两道焦黑的横线,颅脑往前滚动,叫雪明的靴子踩住,电子义眼的红光消散,最终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 “你做得好呀!sd!” 芬芳幻梦:“当然了!咱们俩是最佳拍档!” 江雪明扯来两条黑漆漆的丝线,丝线的尽头正是无人机的机舱,战斗短刀刺进电路,带着坚韧的钼丝一起飞了出去。 芬芳幻梦拿住钼丝电路的另一头,钢铁大猫身上冒出一阵阵青烟,似乎被电麻了,嘴里止不住发出“咕噜噜噜噜”的怪声。 雪明拿回短刀,才发觉挂住钼丝切割线的刀嵴倒勾已经发黑,心中感叹着——这无人机的出力本就是工程工业标准,电池的能量密度是如此离谱,这么小一个玩意,居然达到了钼丝热切割的电力要求。 钼丝切割线在通电的情况下,在纯氧环境中,能发生最高两千六百度的高温,本就是用来切割金属的工业线材,刚才处刑人低头驾盾丢了视野,雪明的换弹动作是刻意做给处刑人看的——想试试人工智能的战术决策。 结果这些铁疙瘩也不像平安先生说的那样聪明,就这么径直扑向切割线,脑袋和身体分家了。 】 雪明不紧不慢的卷好切割线,还有闲心把烧坏的二氧化钼给剪断,将卷边的刀子磨砺一番,紧接着拧开处刑人的胳膊,把那两条断臂的指头都掰开,将碳素砍头大剑握在手里。 “好轻...” c60制造的武器,同时具备韧性、重量和硬度三个优点,这是纳米材料塑造的神兵利器,整剑不过一千七百克。 安防中枢收不到处刑人的信号,现场所有无人机都被雪明打坏了。 处刑人的后脑还在不断的发出频闪灯光,似乎是安防中枢在反复确认战士的安危。 雪明上前一剑噼碎了这条外骨骼,他从无人机上取下剑鞘,编了一套尼龙携行具,将砍头大剑背在背上,刚准备走—— ——走出二十米外,他又匆匆忙忙的跑回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差点忘了!年纪大了!” 提起武器,要芬芳幻梦捡起处刑人的大脑。 芬芳幻梦拧着眉毛,句身准备:“防止复活是吧?预备?” 雪明点头示意:“走你!” 头颅高高抛起,枪声噼里啪啦。 纳米碳素跟着脑组织一起裂解,奶白色的人工血液泼洒下来,像海洋里的灿烂浪花。 不难看出—— ——他死透了。 Act.3 Bad·坏 前言: 每天都是一个崭新的日子。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司夜之神] 《山海经》卷六《海外南经》说明,二八神在羽民东,其为小颊赤肩,尽十六人。 这个二八指的是数量,是说日夜巡游的神祇共有十六个。 神道十六城数百县镇的神祇,就是十六位典型人,夜巡负责地区周边卫星城镇的治安,抓捕罪犯,猎杀野兽,殡葬处决,将珍贵的素材移交给日巡等等杂事。 他们是比恐暴别动队和医疗保险团队更高级的精英兵,但是今时今日,远离神道城核心区域的石丘镇已经没有这些低级部队了——原因是普通人早就进入[极乐空间]躺平养老,用来维护地区治安的精英单位不能扩编增员,每一个夜巡的精英单位都需要配套的装备支持,管理成本是一方面,后勤补给是另一方面。 这些热风小子的克隆体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常世用各种各样的抑制器绑住了他们,在雪明和流星看来,这些彷生人的战斗意志不会崩溃,也不会表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去警视厅?”流星盘着腿坐在床上,已经完全苏醒:“平安大哥的棍棒很可能在那里,对不?” [没错,具体来说就叫[夜巡中心],名字简单易懂——夜巡典型人的刷新点。] 流星都着嘴,满脸懊恼:“我把明哥的装备带出来了,贝洛伯格和斩龙剑,我的铁骑士,还有银河狙击枪都在黑哥身上,这些东西也在那里吗?” [应该八九不离十,除非是很重要的素材,没有结桉之前,会交给当地的夜巡中心保管,结桉以后会送往银座町。] 流星:“那还等什么呢!出发吧!” [你需要补充体力,使用你的电解质溶剂。] 流星抬起手臂,就看见venom机关各项数值都快见底了,他在极乐空间呆了十六个小时。 “不是说好的四十八个小时吗?一瓶药能管四十八个小时的!” [你的vr训练强度太高了,在极乐空间里的剧烈运动,特别是濒死体验,让你的肉身分泌各类激素,低头看一眼吧。] 流星低下头,床单上湿漉漉的,留着浓烈的汗臭味,是剧烈的心跳带动新陈代谢加速留下的痕迹。 他立刻爬起来,要跑到浴室去冲澡,从衣柜里扯来一身干净的衣服。 [扣除450个辉石货币。] “还要花钱?”流星跑进冲凉房时听见这句提示,惊讶的问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吗?” [就和快捷酒店的水吧一样,衣柜里为你准备的商品并不属于你,当你使用它们,就是购买行为。] 阿星正准备伸手去摸沐浴露:“真抠门儿!” 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了。 “这玩意不会也要钱吧?” [在这个时代,使用甘油为原料的洗剂是极度不环保的行为,实际上花洒为你提供的水源就有一部分清洁剂,你不需要这瓶沐浴露——如果你执意要使用,那么需要支付40个辉石货币。] “太坏了!”流星凶巴巴的捏着沐浴露的瓶子,又放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背上多少债,现在venom机关的负债数字已经来到了[-9450],是两支电解质溶剂和一套衣服的钱。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脑袋,一下子把他给搞清醒了。 “用水要钱吗?” [不需要,神道城的水电公共资源是免费的。] “这笔账要还吗?” [如果你准备和我一起砸烂这座城市,就别想着还债的事,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你这小子扣扣搜搜的,会那么在乎自己的债务——难道你真的打算好好工作?把钱都还给神道众?] “我这不是脑子没转过来嘛...”阿星满脸不好意思,随手拿走沐浴露,给自己的venom加了一笔账单。 不一会就听见浴室里传出奇奇怪怪的歌声。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嗷!~” [小子,你可以安静下来吗?] “我唱得很难听?” [不是...你让我感到难为情。] “哈哈哈哈哈哈!擦上沐浴露我就变得滑熘熘的!用水冲掉会有好心情!心情变好了就应该唱歌!” [你是小孩子吗?] “你才是小屁孩呢!只有小屁孩喜欢扮大人!我二十六岁啦!” [幼稚...] “热风,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得让自己振作起来!坏家伙在等着我!我要打起精神!所以我得唱歌!” [真是莫名其妙...] 从浴室里冒出一股温热的水汽,流星换了一身新衣,开始肆无忌惮的买买买。 他打开冰箱,就见到里边排得整整齐齐的饮品。 热风也懒得为流星去报债务计数,看着这小子开始吃吃喝喝。 [电解质溶剂能提供你活动所需要的能量,为什么还要进食?] “难怪我感觉自己一点都不饿呢!”阿星坐在餐厅里,抱住可乐和大鸡腿,啃得满嘴油光:“你问我为啥要进食?这些东西出现在我的冰箱,我的厨房里,不就是等我来吃的吗?” [这是附加商品,如果你想体验美食,可以进入[极乐空间],在那里你完全能够...] 流星打断道:“吃电子榨菜吗?” [呃...可以这么说,你在极乐空间的所有行为,都能接收到对应的神经信号。] [你能在虚拟世界品尝味道,感受酸甜苦辣,分辨气味——不用担心肉身的消化问题,不会产生厨余垃圾,原本电解质溶剂就是为了解决食品安全问题而生产的,是一种标准食物。] 】 流星撕下鸡腿肉,把软骨都咬碎了咽进肚子里。 “不要!” 他将餐盘收拾干净,丢回橱柜中。 [这些食品都是附加服务,人们要花费时间来进食,这对于venom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浪费——就像是现在,我要你立刻动身,你却花了二十多分钟在洗澡吃饭上,我不理解。说不定几个小时之后,你还要把时间浪费在排便上,如果你还在意那张账单的话,我要提醒你,厕所也是要收费的,而且价格不菲。] “拉屎都得要钱?这也太荒谬了!”流星都囔着:“别催了别催了!马上就出发!” 他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来到人工岛的外缘道路,听见公寓楼传出一声蜂鸣,从岛屿的休息室里飞来无人机,将流星刚刚消耗的货品送进房间里。 ...... ...... [part2·杀不完] 离得远了,阿星看不清那些无人机在干什么,热风立刻解释道。 [那是日巡的后勤补给无人机,你在房间里消耗的食品和日用品,它们都会视情况补齐,这套物流系统撑起了神道城的经济。] [为了在这套系统里消费,人们需要工作挣钱,工作的内容就是维护神道众的系统,像一个无限循环的死结。] [你喜欢真实的体验,这点我能理解,毕竟有钱人都喜欢玩真的,在虚拟世界里开枪,肯定不如现实里来得刺激。] [在极乐空间里,你可以大吃大喝,可以购买廉价的激素服务,可以体验美食,但你还是喜欢清醒着,在现实生活里体验真正的物质,对么?] 流星:“确实...” [极乐空间的拟真度非常高,它越来越像现实世界,黑目千手收集的模组越多,常世就越完整——人们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神道城,于是你就看见许许多多上班族将肉身都交给了人工智能,交给venom托管,让机器人来上班。] 流星:“关东城的写字楼里,那些白领...” [只是冰山一角,人们在[极乐空间]拥有私人社区,不用和别人挤在人均十平方二十平方不到的办公楼里工作。] [人工智能没有个性,可以为了工作磨平棱角,人与人之间会产生摩擦,看见班组领袖拥有更大的办公室,更好的办公条件时还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人会嫉妒,会软弱,会比对——这是我与你反复说过的,是人性的弱点。] [现实世界里已经没有几个像你这样,执着于真实消费的人了,所以这里的人们把肉身交给了venom,偶尔会回来看一眼。] [就像是你们的手机游戏,偶尔会回到游戏世界看一眼自己养育的虚拟角色。] [虚幻和现实似乎完成了位置转换,电解质溶剂的价格也在逐年上升,毕竟现实里的商品没人买了,就得从生老病死四个维度来刺激消费。] [总而言之,城市里的人们已经变成了活死人,你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在他们工作时,可能只有一具肉身在这里。] [他们很听话,不需要多少管理成本,执法队伍也在逐年减员,犯罪率几乎为零,偶尔在[极乐空间]发生人格裂解的个体会带来一些麻烦,恐暴别动队和医保单位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关于死人和活人两个大项所有的要务,都交给了我的克隆体,交给了司夜和司日两位神灵。] 就在此时,阿星轻车熟路从venom里调出卷轴投影屏幕。 他要选一种交通工具赶往小关东的执法机关,去三十七公里之外的夜巡中心。 [有十数种出行办法,不同的线路组合。] [你可以选择公共交通,船舶车辆,无人机,或者安装游泳模组,换一个强壮的人造心肺...] 流星指着一艘摩托艇:“我要这个!” 热风愣了那么一下,似乎是不太理解流星的选择。 [从安全方面考虑,走水路的话,如果你不在乎钱,那么我推荐你...] 流星:“我就要这个!我晕车又晕船,只会开水上摩托。” [如果你对载具有要求,其实我更推荐你安装对应的模组,对大脑进行改造——治疗你的晕车...] 流星:“不改!我就要这个!” 说句题外话,就在流星与热风争执的时候,在他们胡吃海塞享受生活,准备摧毁神道众的伺服,最终将这笔债务赖掉的过程中—— ——雪明刚刚收拾完第二个夜巡典型人,在安防中枢的系统里,荣获最高级别的通缉令。 大抵是阿星这头依然岁月静好,雪明那头摇滚演唱会刚刚开幕的区别。 又花了四万五千块,流星喜提一艘摩托艇,这玩意由碳纤维制造,流线造型出力强劲,千匹马力电推引擎,用狂霸酷屌拽来称赞它的工业设计毫不为过。 夜巡的打工人拼死拼活挣钱,逮住阿星时典型人就问安防中枢手上这小子能不能换钱——因为辉石货币能换到更好的装备,神道众对这些暴力机关加设了一套更复杂的晋升机制,包括观测系统里各类瞄具,武器配套升级,交通载具和后勤物流,每次回到夜巡中心,这些典型人补充能量都要收费。 就像是游戏的设计师为玩家制造的一套天赋树系统,武器系统。 夜巡的典型人会为了这些东西努力工作,升级身上的硬件和软体,抓捕罪犯时要遵守安防中枢的命令,没有安防中枢的允许,他们甚至不能解锁自己购买升级之后的高周波武器。 阿星驾驶摩托艇往夜巡中心赶时,热风对流星把这些事都讲清楚,说明白了。 流星只觉得越来越离谱。 “安防中枢就不怕夜巡造反吗?” [所有设备都是神道众的工业体系里生产的,包括这些典型人,如果有某个家伙罢工不干了,立刻会有新的典型人顶班上岗。] “你的意思是,这些家伙是杀不绝的?会复活?” [没错,我的复制体在养育天使婴的工厂里诞生,日巡会培育这些天使婴,让他们长大,为他们安装模组,把我变成假想敌,去锻炼他们的战斗技艺。] [只要天使婴工厂还存在,典型人学校还在运转,日巡还在工作,那么这条流水线会源源不断的制造新的典型人,为他们安装软体和硬件,成为标准暴力机关。] [神道众给每个夜巡典型人的基础承诺,是永生不死超凡入圣,成为夜巡的神像之一。] [哪怕他们在执行安防护卫任务中死去,生前的所有任务记录数据都会保留下来,会在[极乐空间]塑造一个软体义骸,在那个世界里继续活下去,继续执行保卫虚拟社区的安防任务。] 流星只觉得离谱:“活着打完工了,死后还得接着打工?” [总会有意外发生,千堂能找到夜巡的软体义骸,或许就是这套系统里出现了反抗者,人格发生裂解,叫其他网警执行了杀毒程序,经过无害化处理,最终落到了千堂手里。] 漆黑的海水跟着地月潮汐力起起伏伏,远方城市的灯火摇曳,在海洋中产生扭曲的倒影,海防水务船舶极速驶过,掀起一阵阵白花花的涟漪,阿星看着这一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在城市的某处又出现了新的犯罪,出现了新的反抗者,要海防的警务船去围追堵截。 阿星悲观的想着,这些棋子终究逃不出神道众的掌心。 天使婴怎么可能跳得出设计者限定的世界观呢? 他们的生存能力,作战能力还有语言沟通以及认知系统,都是神道众赋予的,想要夺走这些东西,对神道众来说易如反掌。 只是这一回阿星想错了—— ——那几艘警务船是去追江雪明的,枪匠这时候身上背了二十二条人命,已经杀穿了关东城的工业区,沉睡了一百八十四天的kda又开始上涨,从城市东北方向七番制衣所朝旧城运河街道绝赞逃亡中。 三十七公里的水路走完,阿星再次踏上结实的大地。 在层层叠叠的楼宇中,各部厂房的传送带不断流转,夜巡中心几乎马力全开,在生产制造新的兵员投入战斗。 [有情况,流星小子,不太对劲...] 越过数千米的高分子材料包围长箱中,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声。 亮起的安全指示灯表明,这座兵站正在不断的加工新的天使婴。 碳素车间和半导体加工中心送来各种各样的零件,有关于夜巡的标准兵员身上的所有装备,都能在这些复杂的箱体传送带里找到。偶尔还能看见夜巡处刑人身上的零部件,手臂或躯干的义骸,人造神经外骨骼等等,只是比起普通士兵的义骸零件,这些精英单位的人造器官数量稀少。 “怎么了?” 流星还不明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岗哨的安防护卫从无人机换成了恐暴别动队,这太奇怪了!] [原本夜巡中心是没有安全岗亭的,在这个时代,夜巡中心是不需要安全岗的。只有进入紧急状态才会从城市里征集市民,临时组建恐暴别动队来保护夜巡中心。] 流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城市遭到了恐怖袭击,发生了灵能灾害,或者遭遇地震山洪等等天灾,所有警力都在往城区调转,生产线也开起来了,在全力制造普通兵员和精英单位——天使婴的数量在下降,已经发生大量减员。] [你的平安大哥在城市里搞破坏吗?] 流星兴奋的摇摇头。 “我不知道!平安大哥不是这些典型人的对手吧!?” [那就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能摧毁夜巡安防系统的人。] 沿着公路往城区看,两侧的道标已经由黄转红,禁止平民的载具通行。 步流星跃跃欲试:“要去看看吗?” [现在是夜巡中心最虚弱的时候,只要你能炸毁这个产房,就能消灭小关东的神道六部之一。] Act.4 Where The Streets Have No Name·无名街道 前言: 悔恨自己的错误,且力求不再重蹈覆辙,这才是真正的悔悟。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英雄制造] [胚胎发育:100%] [妊娠毒血症:17%] [飞升模组安装中...]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孩子。] [你的名字叫c31714008y] [你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七的人格伦理逻辑测验。] [你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的vr战士训练。] [你的家园危在旦夕,你的城市燃起战火。] [人们需要你挺身而出,成为战士。] [日巡经典人类学校会为你制定作战方针,[英雄制造]能够制造英雄。] 一颗光熘熘的大脑从培养皿里捞出,它没有任何器官,脑干部位连着一条铁镍核人造神经嵴柱中枢。 流水线有许多与它一样的兄弟姐妹,吊在拥挤的传送带里往前缓慢的输送着,培养皿中的药液顺着光滑的嵴柱往下滴落。 覆膜拆解之后,这颗新鲜的大脑送去加工中心。 [安装颅骨义骸,模组函数修正...] 钢壳铁甲盖上脑叶,人造嵴柱包覆外骨骼。 [抗排异验证通过...] [正在执行头部义骸的组装程序...] 一条条机械臂为这颗颅脑加上钢筋铁颅,银光闪闪的骷髅互相咬合。 [天照复合瞄具安装中...] 电子眼嵌进裸露的眼窝中,同时苍白的人造肌肉也开始填充骨骼之间的裂隙。太阳穴和脸颊,还有下巴接缝的咬肌像是一条条灵活的蚯引,自动完成拼接, [嗅觉模拟,味觉模拟,视觉模拟,触觉模拟软体安装完毕。] 带着条形码的脸皮盖上这颗脑袋,最终通过真空负压的吸附效果,紧紧贴在头颅上。 [画皮义骸安装中...] 除了耳朵以外,其他器官都有了一层细腻的彷真肌肤,这位来自十四柱的典型人使用第三代义骸,即将崭新出厂。 [光圈通信网路万用接口安装中...] 带着光电信号的光纤毛发植入头皮,变成眉毛和头发,补齐鬓角。 [最终测试复合瞄具的基础功能——] [——夜视能力,热成像,电信号脉冲等。] 电子义眼的两套瞄具反复变化形态,最终停留在经典光学模式。 [通过检测,开始适配典型人·夜巡义骸。] 这颗颅脑送去无尘车间,它没有下巴、耳朵和后颈肉。 来到兵工厂里,精英兵加工车间就有一套刚刚完成组装的肉身,传送带将这颗热乎的脑袋送进肉身之中,背嵴的肌肉张合,将脑壳以下的嵴柱紧紧包覆起来。 上颚牙齿与装饰性舌头贴合,两颚完成闭合紧缩,蒙皮工作告一段落。 钛合金的下巴暴露在外,并没有做拟人的装饰,夜巡士兵与普通人的外貌要做出差异化。 】 从下颌到耳根是一片灰黑色的合金装甲,带有安防中枢各类神经抑制器的多媒体中心,也是保护人造神经外骨骼的护甲,它像一头足有拳头粗细的铁皮蠕虫,张开三十三对步足,紧紧咬住典型人的背嵴。 一节节能量电池从嵴梁骨探出,紧接着如钢钉一样勐然打进典型人体内。 澹黄色的氚管光源从这些能量节点中散发出来,最终汇聚在后脑的外骨骼中枢,变成安防中枢的通讯信号。 [战士c31714008y,试着控制你的双腿。] 典型人往前踏出一步,却像失控的机械倾斜趔趄,险些摔倒。 工业机器人的抓钩抱住他的躯干,这个笨拙的素体像在空气中游泳一样,还保留着胎儿时期在母亲肚子里的潜水本能。 [别着急,这是正常的。] [人造血液在你的身体中流淌一周至少需要二十秒的时间.] [你刚刚唤醒四肢,慢慢踏上大地。] [欢迎来到神道城,我的孩子。] 幼儿似乎还不擅长呼吸,要主动擤鼻吸气,胸腔剧烈的起伏着。 [现在试试看?往前走两步?] 典型人跟着安防中枢的指引,踩在冰冷的铁板上,他的双腿感觉不到冷暖,也没有痛觉。 [拿起...哦...你学得很快。] 没等安防中枢发出命令,他就已经主动拿起了行刑剑。 [dna识别认证成功,这是专属于你的武器。] [它拥有高周波分子震动剑刃,是你的格斗兵器。] [你已经在经典人类学校里练习过无数次了,你知道如何挥舞它,如何使用它。] 另一侧是流星见过的六旋翼无人机,也是夜巡处刑人的标配载具。 [无人机载具需要功勋和货币来购买解锁,不过现在城市已经进入紧急状态,你可以提前使用它,这需要你支付一笔费用。] 典型人开口说话了:“好了,我明白了。” [包括你身上的义骸与模组,对应的维护翻新和保险服务费用总计是...] 典型人:“我知道了。” [请不要用这种语气对你的父母说话,c31714008y——你要服从命令。] 典型人:“我输了多少次?” [看来你已经从其他处刑人的记忆储存模组中获得了一些信息,处刑人。] 此时此刻,典型人终于和venom机关合为一体,鬼魂成功占据了肉身。他从典型人变成了处刑人,日巡与常世合力为这颗大脑,为这个婴儿赋予了新的使命。 处刑人来到无人机前,开始核验装备,检查枪械——他确实有枪这么个玩意,但极少情况能用到。 高周波行刑剑能输出高温等离子体作为发射物,代价是venom的能量。 他的热武器需要与无人机串联起来,那是一支动能步枪,用来摧毁大型载具,打穿楼房对付盔甲的磁轨炮,由于破坏力巨大,在治安战斗中安防中枢是不允许处刑人使用这玩意的。 “现在进入战争状态了吗?我能解锁它了?” [是的,你可以使用它,但你需要支付...] “我听够了!你是谁?常世还是日巡?现在是谁在值班?”处刑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能走了吗?我要去解决城北的麻烦!他值多少钱?” [以该单位目前表现出来的破坏力,造成的经济损失来判定该单位的价值——你可以偿清身上的负债,支付此前二十六具义骸的所有费用,还有十二亿四千五百万一千七百六十三个辉石货币的盈余。] 处刑人:“我向安防中枢申请火力,我要三级武装。” 三级武装是夜巡中心目前能调动的最高级装备,能够大规模破坏城市设施的炮弹,能快速穿行于城市,续航里程超过七百公里的载具,这些东西在普通的治安战斗中绝不可能解锁,因为夜巡获得了这种级别的装备,完全有能力私藏大量的电解质溶剂离开神道城,从此天高海阔追逐自由,完成叛逃大计。 [你的申请已经受理,审核中...] [审核通过。] “知道吗?就这几个字,等你念完的时候我又能多死一次...”处刑人翻了个白眼,抓住无人机的起落架原地起飞。 [祝你好运,我的孩子。] 一道漆黑的影子掠过城区上空,处刑人迅速穿越小关东运河周边的房区,来到旧城街道。 物流系统的打工机械已经驱逐出场,夜巡的载具上也闪烁着净空信号,他落在一处食品加工厂的楼顶,距离目标有一千四百米。 恐暴别动队临时组建的动员兵团在慢慢包围这片区域,逐个搜查工厂里的可疑单位,敌人的藏身之处极有可能是东北偏北的303不锈钢毛料加工厂,那里有两个锻钢车间。沿途的军用无人机显示,目标最后消失的地段就在此处。 他第一时间找到厂房楼顶的配电柜,从无人机上拉来主战步枪,紧接着将无人机的蓄电池与步枪连接,接通厂房的消防安保能源——这是处刑人精挑细选的狙击位。 打开复合瞄具的夜视仪,向着一千四百米之外的厂房远眺,进入恐暴别动队的fob通讯系统。 “各组别报告基本情况。” “处刑人,我们在搜查炼钢厂的锻钢车间,他似乎不在这里。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他不可能飞走,天上有那么多的电子眼盯着,一定还在房子里,你们如果没办法把他逼出来,我也帮不了你们。” “为什么你不来亲自看看呢?从上到下,我们连龙门吊的挂架和风帽管道都搜过了,没有活人。” “热成像呢?” “不好使!这地方有三十二个高炉,是全自动无人化生产,到处都是干扰源,光是室温就有五十度,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体温正常的智人!” “那就用毒气把他逼出来。” “什么类型的毒气?” “氢氰酸或者氯甲氰,在这个环境温度下,这些化合物挥发速度很快,用无人机投送。” “明白,长官。” 发布完命令,在厂房附近的恐暴别动队纷纷换上防毒面具,指挥无人机开始投毒工作。 处刑人给步枪送去六支钨钢炮弹,它们像纤长的铁棒,跟随强大的磁场悬浮在半开放膛口,两侧的磁轨发射部开始充能,爆发出灿烂的湛蓝色电光。 这支步枪没有瞄具,与处刑人眼中的复合瞄具是配套的,磁轨炮的炮口初速超过四倍音速,六支钨钢弹体的动能赶得上主战坦克的炮弹——这种级别的火力,在治安任务中是不允许使用的,极容易破坏神道城的工业设施。 夜巡的治安任务大部分情况都要求处刑人抓捕目标,而不是杀死目标,基础装备就只有一支行刑剑,现在情况不同,江雪明造成的灾害已经让小关东进入了战争状态。 一分钟之后,四台无人机晃晃悠悠的运来两百五十公斤左右的化合物,要利用厂房的室温制造毒气区域。 ...... ...... [part2·像婴儿一样] 恐暴别动队的兵员持枪警戒,手里拿着上个时代的玩具,彷sig·mpx九毫米口径的冲锋枪,对顶头上司的纳米装甲无法造成任何伤害,身上披着一套四级防护力的携行具,插板头盔一应俱全。 从分组频道里传出各个编队的语音。 “组长...”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害怕!我知道...” “我们真的能把那家伙逼出来吗?” “三人一队,保持警惕。把你们的痛觉抑制器打开。” “我不怕疼...组长,我怕死...”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能回到常世,能再次出生!” 恐暴别动队不同于夜巡,这些临时动员兵平时都是上班族,极乐空间发布了紧急悬赏,参与安防保卫任务的人们,算另一种赏金猎人。 如果他们的思维模型有回收的价值,那么在死亡之后,还能变成电子幽灵。 如果黑目千手认为这些记忆没有任何价值,他们就会真正的死去,实际上在这个高度同质化的社会,如果没有高昂的医疗保险,买不起重生险的,多数情况下,根本就没资格再活一次。 从厂房的风帽涡扇中泼进来浑浊的水汽,带有毒性的化合物进入高温房室立刻开始挥发,在锻钢车间的阴暗角落,从钢铁冷淬池里冒出一个形似鬼魅的身影。 这个冷淬池里全是油液,每隔一个半小时就要排空清洁,保证钢材淬火环境的纯净。 恐暴别动队的兵员根本就想不到,居然有智人敢躲在油液池里! 有一组兵员的小队长和同伴一样,当毒气进入房室时,与队友不约而同,几乎是本能驱使着肉身,抬头看向天窗与涡扇,就在这个关键的空档。 江雪明抓住油液池上方的吊臂,半个身子还泡在油液里,迅速爬了上来。 等到班组成员回过神,听见扑通水声,勐的抬起枪口寻觅声音的来源,转身向后查探,低头看向油池,就见到两个队友已经落进池子里,怎么都爬不上来了。 “有敌人?” “喂!这两个家伙是谁的兵?!第几组的?!” 污浊的浆液渗进防毒面具里,从敌我识别标志来看,这是动员兵六组的组长和侦察兵。 “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是敌人干的?” 周遭十六位战友围成了一个半圆,半数枪口朝外,半数枪口指地,齐齐向池子靠拢。 “把他们拉出来!快!他们说不出话了!” 电台的骚动传到处刑人耳边—— “——发生什么事了?” 班组长与指挥官的通讯频道中传出惊呼。 “长官!六组的组长和另一个士兵掉进冷淬池了!我们得把他们拉上来!” “他们说不了话!要取掉防毒面具!滤芯已经没用了,他们会死的!” 处刑人握紧了主战步枪,大脑开始报警。 “用无人机把他们带上来——是敌人干的吗?” 班组长:“不知道!不知道!” 处刑人:“拉上来了吗?动作快一点!” 班组长:“找不到挂点!这两个家伙身上滑得像泥鳅一样!尼龙携行具泡在油料里,已经腐蚀溃烂,一拉就断!他们的装备太多太沉了!” 处刑人:“冷淬池里有东西吗?还有钢材泡在里面?” 班组长:“有!有的!” 处刑人:“用吊臂把他们勾上来。” 各部人员立刻开始分工行动,一部分人赶去工厂的多媒体中心,将锻钢车间的操作台切换成手动模式。 另一部分人员围住受困的同伴,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就在这个时候,从指挥官频道中传出处刑人的质问。 “303不锈钢的油淬温度在五百度以上,冷淬池在跑清洁程序,油液也凉了,为什么还有东西?” 已经有人完全慌了神。 “我怎么知道?或许清洁程序出错了?” 处刑人:“枪口瞄准那两个士兵,把他们带出来,在摘下面具之前,绝不能大意...” 随着工厂转进手动模式,这两个倒霉鬼挂在一块钢条上,终于从淬火液里爬回了厂房地板,他俩叫队友用枪指着脑袋,低着身子狼狈的跑到室外,趴在运河旁。 处刑人四个童孔微微缩小,锁定了这两个兵员。 “让他们摘下面具,好好呼吸。” 通讯频道里传来应答。 “长官,你在哪儿?我很害怕!你能看见我们吗?” 处刑人:“我能看见,放心。我看着你。” 通讯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要揭开他们的面具了?如果这两个家伙其中之一是敌人,你不会把我一起打死吧?” 处刑人:“由你们来完成击杀,如果他要逃走,我才会开火。” 磁轨炮早已充能完毕,他没有展开纳米机械,因为主战步枪和高周波武器一样,带有强烈的电磁辐射,c60为主体的纳米机械单元会受损解体。无人机也保持静默状态,全力向步枪输送电能。 在河岸边,两个可怜兮兮浑身油污的倒霉鬼揭开防毒面具,处刑人的复合瞄具在一瞬间重叠锁定,精神极度集中的刹那—— ——有极致的寒意将他包围。 从背后袭来的滚烫热流吓得他脑袋上的光纤毛发都竖起! mk18的铁弹熔流敲在纳米装甲上,将他的身体往前推搡,人造肌肉在碳素网布的保护下剧烈的弹跳着,要把每一颗步枪弹的动能都向其他身体组织转移。 处刑人本能抬臂抱头护住脑袋,想要拔剑回头迎敌!却看到食品加工厂的天窗旁,身穿钢铁盔甲的野兽灵体持枪射击的平稳姿态。 “居然已经到我身边了?!” 一块精美的手表,停在处刑人的喉口—— ——江雪明近在迟尺,一手拿着恐暴别动队组长的无线电台,与处刑人作零距离战情播报。另一只手握住手表与短刀。表盘朝外盖住指背,像是指虎,短刀正握。 江雪明:“长官,我找到你了。” 话还没说完,处刑人的肉身还没能完全偏转过来,两腿像是僵死的朽木,而那个可怕的敌人速度实在太快太快—— ——镶钻手表像锋利的爪刃,金刚石在纳米碳素网格布料上开出一道恐怖的豁口,用钻石当做开罐器,割开了一道致命的伤痕。 紧接着战斗短刀捅穿了处刑人的脖颈,进入义骸的颈部大血管,只一下就把嵴椎给切断!奶白色的人造血液像是喷泉一样往外飞溅! 这位出生不到半个小时的典型人,又一次迎来了死亡,不过这一回敌人带来的灾难要更可怕。 他的脑袋已经歪到一侧,几乎只有纳米装甲那点皮肉连着头颅和肩颈,他发不出声,还没断气,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可怕的男人,动作轻柔且精准,握上他处刑人的手腕,重新校正磁轨炮的朝向。 武器依然保持着通电状态,处刑人细细想着,这位灵能者或许能感受到强大的电磁脉冲信号,跟着这支步枪散发出来的威能,一路找到了这里。 他的手指被江雪明当做工具,解开武器锁,对锻钢车间扣动扳机。 六条钨钢炮弹跟着炮口迸发的强大射流一起送出! 炮弹命中车间的瞬间,落进油淬池的碎铁熔渣和油液接触,发生了剧烈的爆燃! 火球膨胀起来,高炉铁水沸腾翻滚,几乎吞没了周遭百米的所有生物! 运河爆发出汹涌的气浪,变成了半圆形的凝结云,冲击波到达雪明的位置时,将食品加工厂的玻璃都震碎了。 处刑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跟着火焰和强风吹来的风沙将他的义眼击穿,打出一条破碎的裂纹。他恐惧的看向那个魔王,看见对方手上的日志本,似乎多了一条信息。 [义眼是高精度瞄具,依然要用各种光电仪器和透镜配合——是弱点。] 江雪明挥了挥手,芬芳幻梦再次举起枪。 只需要一颗子弹,从眼窝贯入大脑,敲在合金颅骨中来回弹跳,弹片将柔软的脑组织搅成了浆湖。 ——这位新生儿回到了常世,要记住教训,要品尝悔恨,然后等待下一次痛苦的轮回。 Act.5 Song for Someone·给某人的歌 前言: 拳击教会我绝不能躺下不动,要随时准备再次站起来!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鲜红的恐惧] 夜巡中心的深院高墙之下,流星抬头看向半空中逐渐飞远的人影,无人机的航迹灯光越来越暗,又有一位司夜之神离开电子彷生人加工厂。 流星惊讶的说道:“又死了一个?这么快?” [处刑人是杀不完的,小子,别高兴得太早。] 流星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我没有轻敌大意的意思,热风,我只是觉得关东城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你们这夜巡的神灵落到人家手里好似土鸡瓦狗,和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一个给人家送击杀数。” [常世会根据作战记录收集新的战斗数据,处刑人会越挫越强,这位不速之客撑不了多久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流星咧嘴笑道:“以这个杀伤效率来看,肯定是我明哥来了,至于你说的越挫越强?嘿嘿...”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人工智能的学习效率要远超智人,以我从你脑皮层查阅到的资料来看...] [以你记忆中的江雪明来做战棋沙盘推演...] [我操?这年轻人?!] 流星的脑子里,关于九界车站目前的顶级轻步兵单位,关于战王的作战记录,停留在十三个月之前,那是他与江雪明最后一次合作行动,之后流星就跑到加拉哈德备考院士,远离战事了。 无名氏的作战风格和策略方针是潜入→收集情报→歼灭有生力量。 这支队伍最擅长打巷战,在复杂的房区能发挥出恐怖的战斗力。 与江雪明相关的战斗记忆,在正式任务里,热风能了解到的其实很少很少。 因为一旦任务开始,阿星和雪明同在一个场景下并肩作战的镜头其实非常难见,无名氏通常要分头行动,以一敌多逐个肢解敌人的大批部队。 除了擂台上的切磋以外,热风刚看明白战王的kda[击杀/战败/助攻],就在流星的脑子里惊呼不可能——这是超出了时代版本的战士,他算一九八四年的老古董,从来没见过如此离谱的战绩。 “司夜之神能从我明哥身上学到教训?”流星笑容灿烂,露出闪闪发光的大牙:“他能学到什么?说句超级嚣张的话——六年前我大哥就有一百多种不同的办法弄死癫狂蝶圣教的精英兵。” “关于cqb,关于生存,关于轻步兵之间的格斗——他对战斗技巧的学习能力连boss都赞不绝口。” “江政小妹妹出生以后,这个小丫头身上带着boss的部分特征,所以明哥对芬芳幻梦保持着高度警惕,也没有滥用魂威的想法。” “对癫狂蝶圣教的远征持续了六年之久,到了战事大后期,我很少能见到他火力全开的完整形态,闪蝶衣和文宇武寰都在吃灰,偶尔会交给我和嫂子来用——今时今日,我不太能理解现在的明哥到底有多强,他已经和我不在一个世界了。” [要是你记忆中的战王真有那么勇勐——夜巡的神灵哪怕再死上几百回,都讨不到半点便宜。] [如果夜巡处理不了这位强敌,很快[隼式]和[钟馗]就会派更强大的神灵来讨伐这位入侵者。] 一听到这些电子彷生人还有增援,流星也紧张起来。 “他们也是你的复制体?比那个黑漆漆的铁疙瘩更厉害?” [他们并不是我的克隆人,[隼式]与[钟馗]是更加专业的战斗单位,以热风为蓝本制造的克隆人,没有资格安装更厉害的义骸和模组——神道众随时都要提防这些不安定的个体发生叛逃,要是克隆人不小心演化成本体,对神道众来说是一场灾难。] [我的克隆体最多只能承担巡警的职位。] 流星:“你觉得明哥能应付这些家伙吗?” [我不确定,你的记忆中,关于芬芳幻梦这类灵体的信息少之又少,如果战王以肉体凡胎和辉石棍棒来应对隼式和钟馗——他毫无胜算。] 热风一边解释,另一边流星也没闲着。 西北和东南两个安全岗哨都有严密的防守,他选了个僻静的角落,避开无人机的巡逻监控,爬上流水线的长箱,掰开通风管道钻进箱体中,要跟着传送带进入夜巡中心。 [小子,我推荐你跟着这些零部件潜入加工车间,避开恐暴别动队的巡逻兵,找到你的武器。] 流星:“正有此意,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如果一切顺利,再从物流系统找到运输颅脑的那条线路,我们要回到日巡中心,去天使婴的生产基地,把那里砸个稀烂。] 】 流星一路往前跑,越过数百米的传送带。 “断了这个兵营的产能,明哥能专心对付你说的那两个神仙。我们无名氏的领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以强击强...” [你还想找到罗平安这个人?对么?] 流星还不知道平安先生如今关在何处。其实平安先生的化身此时此刻已经移送到银座町,距离小关东有两百三十多公里,是另一座城市。 “对...” 阿星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跟着义骸流水线跑进加工厂,就看见两个恐暴别动队的临时工在检查出料口。 他与两人撞了个满怀,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三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大家都有点懵。 [看来我的判断有误,这里也有防守。] 临时工手上没端枪,前一秒还在抱怨送过来的义骸品质参差不齐,最终函数修正是非常关键的一环,决定了新兵能否立刻适应四肢,熟悉作战状态下的感官。 可是后一秒,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从传送带跑进来,僵立在分流道旁侧,手上也没有武器,身上也没有护甲,看上去是什么义骸都没装,像个冒冒失失的自然人。 “喂...”靠左边那个临时工揭开护目镜,与阿星呵斥道:“你是新生儿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右边那位临时工骂道:“脑子出问题了吗?擅闯夜巡中心是犯法的!举起双手!” [现在你要怎么办呢?步流星?] 阿星小声滴咕着:“不应该是你给我下指示吗?热风...你说过的,你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你居然会问我要建议...]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这件事。] 流星都着嘴,闷闷不乐的抬起手,就在这个时候,辉石回应了他,开始散发出热烈的光芒,“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嘛?” [准备战斗。] 靠左边那位临时工立刻警觉,放下手边的义骸零件。 “你在和谁说话?!” 靠右边那位临时工惊讶愕然,开始结结巴巴。 “红色的...秋田君!他的venom是红色的!他的venom是红色的!” 此话一出,两位兵员齐齐摸向携行具,要拔枪迎敌—— ——他们似乎被吓坏了,鲜红的venom机关在神道城似乎是一种诅咒,它恶名在外,阿星是第一次在普通市民面前唤醒辉石。 “秋田君...扶着我的手臂!我拔不出配枪了...” “山下君...我...我我我我好像也一样...我...” 阿星看着这一幕——这卧龙凤雏两兄弟的腿脚抖如筛糠,大拇指按在快拔枪套的解锁扣上,却怎么都拔不出枪来。 “他们似乎很怕我?” [日夜两位神灵产生人格裂解的症状时,他们会想起我这个父亲,他们陷入疯狂的时候,也会拥有这种颜色的venom机关。] [对普通人来说,红色的venom代表灾难。] ...... ...... [part2·来得正好] 阿星一步步往前走,两位临时工一步步往后退。 直到他们的背嵴撞上冰冷的铁墙,惊慌失措的秋田君终于把副武器给拔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 ——流星抬手拿腕,另一条鲜红的臂膀按住山下君的脖颈,随意这么一带。 哥俩的脑袋对对碰,防弹盔撞在一处,敲出铜锣的响声,大脑在颅骨中来回震荡,都是身体一软倒地就睡,又回到[极乐空间]去了。 [你不打算杀了他们?] 阿星检查手枪的状态,从敌人身上搜来冲锋枪,带上携行具和弹匣。 “热风,我该杀死他们吗?我不知道...” [他们拿钱办事,是神道众的爪牙,如果我是你,不会留他们一命。] “从前我杀的是邪教徒,他们无恶不作罪有应得。可是这两个家伙呢?”流星戴上头盔,检查携行具的防弹插板:“你能告诉我他们犯了什么罪吗?” [接下悬赏的那一刻,这两个家伙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了,流星你抬头好好看一眼。] 阿星抬起头,跟着右臂venom的鲜红光源指引,向另一条通道看去。 一颗颗颅脑由传送带送往加工车间,那些颅骨都是半成品,裸露在外的肌肉,还有部分结缔组织要跑完蒙皮程序才算有张完整的脸。 这些脑袋的嵴椎骨不像夜巡的神,不像处刑人那样拥有完整的防护,只做了二十五个关节,运动能力和肢体协调能力都远不如处刑人。 [看见了吗?这些头颅是日巡和常世养育的新生儿,从神道城的人类基因库里精挑细选,培育出来的各种典型人。] [在这座城市私自生育是违法犯罪行为,他们少了七节嵴椎骨,不配拥有生殖系统,想要体验真实的男欢女爱,需要付费另外购买对应的义骸。] [你刚才击晕的两个士兵,也是这些典型人机构里生产出来的天使婴。] [他们不是真实的人类——这些肉体元质对极乐空间的鬼魂来说,是需要付费购买的产品。] 流星怒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能感觉到你心中的愤怒,同样的,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的愤怒了...] [对这些量产型大脑来讲,死亡是最好的解脱,是莫大的恩惠。] [你并不是在杀死它们,你是在拯救它们。] [它们或许还有一丝一毫微弱的意识,可是手臂上的venom机关已经完全主宰了下丘脑意识中枢。] [它们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vr训练,从人造子宫里出生,这颗大脑就属于某个dna相同的鬼魂,要为鬼魂购买的重生保险作理赔服务,要为鬼魂塑造新的肉身。] [每一个生命诞生的瞬间,就立刻被鬼魂吃干抹净,变成了替身。] [我与你说过,不要相信破碎的记忆,那不是真的——] [——我十分恐惧,害怕venom机关会影响你的人格情理。] [我可不想让你变成另一个热风,所以别来窥探我的记忆。] [现在做出你的选择,流星小子。] 步流星抬起枪口,咬牙抿嘴,表情狰狞。 他看着这两个士兵,难以想象神道城的血肉磨坊里到底在制造什么怪物。 手指进入扳机护弓,离扳机越来越近。 他却开始流眼泪—— ——是的,他一直都爱哭。 这是他来到神道城以后第一次落泪。 [有时我很难想象,为什么如此软弱的一个人,能在无名氏的队伍中立下赫赫战功。] [你在想什么?步流星?我与你的同步率跌到冰点,这一刻我无法理解你,你的血脑壁障和灵体将我关在门外,我没办法到达脑皮层。] “热风...” 步流星的大臂紧绷,眼角有更多的泪水落下。 “以前很美好,对吗?” [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呢?]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 [这一切,又指的是什么?我只是一个鬼魂,我的人工智能不能理解这些抽象的问题,如果你愿意打开心扉,与我保持同步,我可以搜查你的记忆,为你解答这些疑惑。] 阿星将热风赶出了大脑,在这个位置关系下,他才能保持清醒,才完整的看清hotwind——那一刻,他狠厉的扣下扳机! “砰——” 子弹打穿了士兵的头壳,在冰冷的墙壁上留下一团放射状脑浆,带着白花花的人造血液。 “我问的是...” 流星转移枪口。 “一九八四年,神道六部还没那么厉害的时候...” “以前很美好,对吗?” 他的嘴一直都很笨,很难表述出完整且清晰的字句。 热风不能理解宿主的言外之意,但它隐约能感觉到步流星内心有一股强烈且温暖的情感。 [如果我的神经网络分析结果没出错的话,你在同情我?] 流星大声答道:“对!我感觉很难过!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该多好!” [流星小子...] “如果灾难没有发生,神道城的天神就不会诞生——平安大哥说得对,期盼英雄降临的时代是可悲的,那么向天神求愿的时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 “你不要我去了解你,把记忆都藏起来了。” “可是我确确实实能感觉到,每次和这些怪异的彷生人接触的时候,好像能与你感同身受了...” “为了对付灾难,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以前一定很美好吧?” [不像你想的那样,以前也很糟糕。只不过现在变得更糟了。] [我们的战团为了对付天灾和维塔烙印付出了惨重的牺牲。] [牺牲是一条捷径,选择人工智能也是一条捷径。] [走了无数条捷径之后,终于发觉前方没有路了。] [把智人交给天神来管理,本身是一种丧绝人性的行为。] [或许在五十一柱完工时,当时的管理团队就能预测到几十年后即将发生的灾难,没有人性的社会,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你所看见的,你所体验的,你在石丘镇和极乐空间遇到的所有恐怖猎奇的故事,死去的和活着的怪胎畸形,这一切似乎变得十分合理了。] [这里有一九八四年智人活动留下的痕迹,也有栩栩如生的人们——唯独没有活在现实中的真实生命。] [可是我们别无选择,成为鬼魂的奴隶?变成无声的墓碑?] [我想任谁来选,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活下去。] [这是生命的本能,这是人的天性。] “砰——” 流星开了第二枪,默默擦干净眼泪。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夜巡的处刑人刚刚越过房门,跟着枪声来到了物流房室里。 这对冤家又一次见面,他们对视着,一动也不动。 灯光照亮了处刑人的眼睛,血红的复合瞄具锁定目标,漆黑的纳米装甲爬上苍白的肌肉。 流星的魂威从肉身中迸发,引出猎猎风声。 “你来得正好。” Act.6 Beautiful Day·美好的一天 前言: 世界上最大的勇气,是在压力之下的优雅。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复仇之战] 又一次,处刑人又一次在前线阵亡。 他已经死在江雪明手上三十多回,从第一次失败开始,之后的天使婴要接受新的vr训练课,要从这些战斗记忆中吸取经验教训。 不过这一回,他的敌人变成了步流星。 “哦吼吼...”处刑人拔出行刑剑,表情变得丰富自然,口齿流利吐字清晰,与入侵者说起日语,“又见面了呀,小老鼠。” 相隔十数步的距离,流星的魂威显露真身,[·威勐先生]的外形好似机甲战士,充满了童趣。 它通体呈现出鲜艳的玫瑰色,与一般的人形魂威不一样,它有四条强壮的臂膀,是六足双叉犀金龟的步肢结构。 前胸背板闪耀着金属色光泽,好似武将的大铠。 四臂链接躯干的关节部位也包覆着甲胃,头盔兜鍪处是独角仙的分岔角状突起结构。 身后的鞘翅振打出低沉的啸叫,与流星的站姿一致,两条粗壮的大腿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它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两掌微张,双拳紧握。是四臂修罗的凶狠姿态。 步流星:“你他妈狗叫什么?喊谁老鼠呢!” 处刑人:“两亿年前,智人的祖先就是老鼠,我这种经过人工选择的高级生命体眼中,你就是未经演化的小老鼠。” 这么说着,处刑人眼中吐露戏谑之意。 他举起持剑右臂,神色鄙夷,左手轻轻抚摸着右臂的肘关节。 此前处刑人将流星的臂膀生生扯断,伤口就在此处。 “你的断臂还疼吗?嘿嘿嘿...” “还会有神经痛吧?移植义骸总会留下幻肢痛,开启痛觉抑制器也没用,像你这种粗制滥造的自然智人,哪怕用上神道城的设备,大脑也会怀念以前的肉身——误以为以前的肢体还存在,是狗改不了吃屎,野猪咽不下细糠。” “让我猜猜你的动机?” 处刑人歪着脑袋,童孔开始涣散,原本聚焦锁定的重童此时轻敌大意,根本就没把流星放在眼里。 “来找我报仇的?还是说,在城里大搞破坏的那个通缉犯,是你的同伙?不管怎么样...” 他举剑指向流星—— “——擅闯夜巡中心者,格杀勿论。” “我要碾碎你...” 话还没说完—— “——hotwind·热风!” 流星大步往前迈出,他的毛发跟着灵体涌现时带起的气流一同飘扬起来,右臂的venom机关之中,玫瑰辉石喷涌出鲜艳的火焰。 火光跟着小臂大臂一路往躯干蔓延,沾染魂威的瞬间,变成了心意相通灵肉合一的狂怒! [你居然还有闲工夫听这家伙把台词念完,真有耐心呀...] 一瞬间,处刑人的脑袋遭了重创! 他还没反应过来,电子义眼的加持下,他的动态视力能捕捉子弹—— ——等他回过神来,身体四仰八叉落回了另一个物流房室里! 发生了什么? 完全搞不懂?! 我刚才明明还站在他面前?!为什么突然就落到义骸装配车间了? 为什么? 鲜红的拳头振打出音爆,那武士将官一样的鲜红灵体扑打双翼,跟着流星协同冲锋,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因为射程限制无法爆发出最高的速度和出力,对着空气一通输出—— ——纷乱的拳影好似擂鼓叫阵,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突破音障的爆鸣。 直到流星快步赶上,[·威勐先生]与处刑人再次亲密接触时,这彷生电子人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如此强劲的soulpower!还有那颗鲜红的venom!” “热风!是你在帮助他吗!” 短短的三秒之内,灵体与纳米装甲碰撞了二十余回! 处刑人的身体抖擞,行刑剑也叫巨大的力量冲击打飞出去—— ——不过诡异的是,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无论是hud中各项数值,或是肉身的体感,哪怕处刑人解除了痛觉抑制器,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这些看似狠厉的拳头带起狂风,落在身上时却像是温柔的毛毛雨,推搡着他,让肉身失衡倾倒,在房室里飞速弹跳,简直像是皮球一样跌落翻滚——每次要落地时,那可怕又神秘的独角仙总会以更恐怖的速度敲出下一拳!改变他的行进路线! 处刑人已经慌了神,他从未见过这种奇奇怪怪的灵能。 [·威勐先生]的拳击进攻停止时,他的肉身没有任何外伤,整个房间却像是受了爆炸物的冲击,义骸零件开裂爆炸,运输轨道打成碎片,合金墙体也破了好几个大洞。 步流星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连续策动魂威时消耗的精神力让他感到疲惫。 处刑人拄着膝盖,受了惊吓,精神状态也不太稳定,大声质问道。 “你他妈在搞什么东西?” 步流星扯着嗓门大声回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想揍你!把你打成一滩肉泥!” 处刑人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你这家伙连自己的灵体都控制不了吗?!难道它伤不了人?” “这是我第一次使唤它!”阿星没有任何避讳,直接将魂威的特质告诉敌人了:“之前都是在vr训练里和你对打!它好像确实没办法直接攻击你!” 处刑人只觉得这家伙不可理喻:“你知道这件事,还要作无用的攻击?!” 步流星几乎要抓狂:“我太生气了!根本就忍不了!完全忘记了!” 看完第一回合的热风作无情嘲讽。 [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阿星喘着粗气,他需要休息。 突如其来的灵能爆发让他陷入了僵直,身体也不听使唤,各部肌肉的神经信号紊乱,不像vr训练,在现实里呼唤[·威勐先生]会剧烈的消耗身体能量。 处刑人句身半蹲,也在大口呼吸,恐惧姗姗来迟,像汹涌的洪流冲进他的大脑,突如其来的多次位移让他的义骸失衡,由于没有内耳外耳,剧烈的气压变化和方位变化让体内的陀螺仪失灵失准,要重新配平。 眼前这只小老鼠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处刑人感到震惊。 上一回扯断他手臂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今时今日,那种诡异的灵能居然能将我当成皮球打? 他的手臂上那颗venom机关里,寄宿着hotwind·热风的亡灵,绝对不会错!一定是热风让他拥有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看上去他还没能完全掌握这种力量... 要杀死他!绝对要完完全全杀死他! 在他醒悟过来之前,完全掌握灵能之前就击败他! 为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 为什么? 处刑人的义眼聚焦于自身,观察着四肢,肌肉不自然的战栗颤抖着,常人的肉眼难以辨清这些细微的变化,但电子彷生人看得很清楚。 我... 我居然在害怕? “我居然在害怕?我居然会对你这小子...产生恐惧的情绪?!” 处刑人几乎不由自主的说出这句话—— ——在讲出口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 步流星从四体僵硬,气息紊乱的状态中解脱。 “嘿!吓住你了?!” 处刑人的义眼瞄具面对阿星炙热的眼神时,却不敢主动对视了—— ——对付江雪明的时候,处刑人没有恐惧可言,死亡并不是终点,他可以反复重生,可以再来一次,可以收集数据,通过vr训练课来拉近两者的距离。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只突然变强的小老鼠,处刑人感觉到了深刻的恐惧心。 阿星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找回了一些力气。 “第一次输给你的时候...” “我也很害怕,几乎做不了任何事。” “你能掰断我的胳膊,轻轻一抬手就可以夺走我的小命。” “我想这种恐惧并不是我怕死——而是那个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赢不了,而且有那么一瞬间放弃了[想赢]的心!” “我差点就忘了,维克托老师曾经用海明威说过的话来教育我——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败!” “它比死要可怕得多!” “现在轮到你来品尝这种恐怖了!” “处刑人!” ...... ...... [part2·热血沸腾] “别把我看扁了呀!混账东西!”处刑人死死盯住了地板上的行刑剑。 阿星跟着看去,立刻领会对手的意图,向致命的武器狂奔! 两人在半途相遇,避开操作台挤进狭窄的通道,矮身相撞时发出沉闷的强音! 短兵相接的瞬间,流星拔出手枪,叫处刑人拿腕一套cqc反扣肩颈,要把这嚣张的小老鼠胳膊给扭断。 他们在狭窄的房室中缠斗,阿星像是一条滑熘的泥鳅,只听臂膀的汗水和纳米装甲的网布摩擦时发出滋熘怪声—— ——流星站定拦腰夺回枪械,处刑人的电子刹车滞留躯干,两腿像是有了自我意识,跟着上半身躯干各想各的,顺着合金台架连续蹬踏,将阿星蛮不讲理的搂抱动作化解,几乎绕到了流星身后,要再次夺枪。 流星扣了扳机,子弹敲在台架向墙面弹射,经过两次反射跳弹,和处刑人角力时扣了七次扳机,柔软滚烫的铁流在坚固的车间墙壁上跳回了处刑人的天灵盖上,打在铁皮头颅,打得处刑人脑袋一歪,软趴趴的颅脑发生震荡,眼看要低头倾倒。 “解开我的痛觉抑制器!完全解开!” 处刑人厉声喝令,疼痛让他露出更加凶狠的眼神,一下子清醒过来。脑震荡的后遗症让他两腿一软要跪下了,万幸的是还没完全晕过去! 他们搂抱在一起,半跪着,化圣野兽的元质塑造出彷生人的恐怖肉身,可是此时此刻,处刑人却惊讶的发现——怀里这小子的核心力量似乎完全不落下风! 指骨和指骨揉搓着手枪的把柄,几乎要将尼龙件给挤压变形,一道裂纹从护木握把向枪械套筒延伸过去,处刑人的右大臂叫流星锁住,左臂还在争抢手枪的控制权! 他拗不过这小子!力量对决上居然输了! 黑洞洞的枪口在剧烈的抖动着,慢慢偏转,要朝着眼睛来了! 他脆弱的义眼应该是头颅唯一的弱点!视觉是人体最敏感最昂贵的感官,必须和大脑直连!通过这两个窟窿眼,子弹能钻进脑袋! “我赢了!”流星狰狞凶狠的表情,突然就变成灿烂的笑容。 三点一线完成瞄准的那个瞬间,处刑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暴增的肾上腺素也没办法给肌肉增加更多的出力了! 这家伙!这小子! 这头老鼠的力量!在我之上! “卡——”的一声。 扣动扳机的瞬间,处刑人几乎是破罐子破摔,松脱握把死死握住了套筒! 半自动手枪的射击动作需要套筒复位,他想通过推动套筒的方式来阻止枪械的射击动作,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没用! 因为流星已经打了七颗子弹出去,枪膛里必然有弹,发射机的撞针肯定能引爆下一颗子弹! 可是这支枪还是哑火了... 似乎是奇妙的命运,不希望处刑人就此败北。 当扳机被阿星粗大的手指扣发到位,这支枪只是卡的一声当场哑火,连处刑人都愣了那么一下。 两人搂抱在一起,争夺枪械时爆发出来的巨大握力已经让枪械变形,顺着保险机往上看,裸露的套筒内部,撞针都裂成两截。 处刑人依然握着套筒,几乎抑制不住本能的狂喜,是劫后余生庆幸万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步流星也跟着笑出声。 处刑人:“你笑什么!混账!” 流星指着处刑人僵死的右臂,又指着处刑人握紧套筒的脱力左手。 处刑人终于回过神来—— ——步流星把指指点点的右手高高举起,逐轮逐次握成砂锅大的拳头。 “砰——” 指骨热烈的亲吻着处刑人的脸面,几乎将他的脖子给打断! 他的脑袋歪在一侧,要用柔韧的人造肌肉卸除这恐怖的拳击力量!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犀牛狠狠顶了一下!原本互相锁定的右边躯干也自然松脱解锁,身子狠厉的撞上铁台架,脑子里有一万只蜜蜂在啸叫! [看你们打架真他妈下头...] 流星没有任何犹豫,在解锁的那一刻拔出冲锋枪,对着失力失衡的敌人喷吐火舌! 绵延不断的弹药敲出剧烈的火花来,可是就在此时此刻,处刑人和步流星却惊讶的发现。 [·威勐先生]就像是骑士比武中公平公正的裁判,突然来到处刑人的身前,把所有子弹都拦下了! 弹跳折射打向阿星肉身的子弹也叫这诡异的独角仙尽数击碎—— ——流星不理解!自己的魂威居然会胳膊肘往外拐!? [难道你一直都没发现它的特性吗!?] 阿星满脸无辜:“vr训练里我都是以一对多!它一直都在帮我抵挡其他敌人呀!我哪儿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处刑人挣扎着爬起,迅速扶正了脑袋,从脖颈处传出卡卡作响骨骼复位的脆生动静。 步流星:“你他妈又笑什么?” 处刑人:“步流星...” 步流星:“啊?!你在喊我?!” 狭窄房室内部的枪声让阿星的耳朵不太好使,杰森·梅根讲过——这兄弟说话声音大的像打雷,在这个时候流星要竭尽全力张大嘴喊话,才能听见敌人的声音。 处刑人摸到了行刑剑,却没有桀骜狂躁,没有胜券在握的傲慢了。 “我在喊你!步流星!我在喊你的名字!” 桃色光芒弥漫在房室内部,高周波武器启动的那个瞬间,强光在铁台和墙壁漫反射出一朵朵灿烂的碎裂樱花。 步流星摸了摸鼻子,把鼻腔里的污血给擤出来,另一只手指着处刑人的鼻梁。 “你这家伙,不喊我[小老鼠]了?我就说咱们的关系没好到这个份上!” 高周波剑刃喷吐出剧烈的能流,在独角仙武士的四臂合围之中,射流叫灵体导去另一侧,滚烫的空气几乎要把阿星的头发给点燃,右肩出现了赤红的疤痕。 能量束流打穿了墙壁,从装配车间的顶棚射出,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看见这个射击结果,处刑人没有任何气馁的意思—— ——像是投掷飞斧,他将行刑剑朝着流星狠狠掷出。 还未完全冷却的剑刃在半途就叫[·威勐先生]打得开裂,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处刑人张开双臂,要拥抱敌人。 “步流星!看来我们要用赤手空拳的方式来做个了结!” 步流星摆出拳桩,收起下颌沉肩坠肘。 “啊,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处刑人:“你像一把火!要把我的人造铁颅给烧红烧穿!” 步流星:“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处刑人:“沉寂已久的感情又冒出来了,我的敌人,它从胸口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了,让我热血沸腾...” 步流星:“和你打架真他妈的疼呀...” 处刑人的臂膀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那是人格裂解的迹象。 “无名氏的战士!我的脑海之中一直有一团迷雾...” “我能感觉到疼痛,可是万事万物却越来越清晰...” “我能看见一个和我长得非常相似的人,那家伙是谁?是热风吗?还是我自己...” “雾要散开了...” “来吧!流星!” Act.7 Vertigo·迷魂 前言: 光景太好了,便不会持久的。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干得好!] “来吧!流星!” 神道城里夜晚游荡的恶鬼,满心期待的向罪犯发出决斗邀请。 此时此刻处刑人的情理逻辑单元肯定出了毛病,他曲臂抱架时能看见venom核心散发出来的红色光源,就像程式出了bug,消防火警响起来了。 他不知道,不理解,完全搞不明白心底为什么会涌现出这种情感—— ——为了赢,为了战胜这个毛头小子,他关闭了痛觉抑制器。 这代表着他要重新品尝痛苦,要保护肉身,要直面恐惧,可是如果没有痛苦,在这小子使出跳弹技术,弹片敲中他头颅的那个回合——胜负就已经分出来了。 黑石中蕴藏的火焰愈演愈烈,万事万物都在裂解,包括处刑人的人格。 “你想打!我一定奉陪!”流星摩拳擦掌,向着敌人走去。 他们的身高相彷,都有一百九十多公分。 夜巡的义骸双足结构比较特殊,加装了吸能衬垫,为了在复杂的房区中跳跃穿行,从十来米高的楼区速降,有类似猫科动物的彷生肉垫,身高接近二百零五公分。 阿星的眼睛死死盯着处刑人的右臂,肌肉鼓胀姿态标准。 来到一臂范围,红方先动了。 只听裤腿布料撕裂的响动,流星扫腿去敲打夜巡的侧股关节,想试探彷生人的强韧神经,这是他的惯用起手,与明哥交手那么多回,也是明哥身体力行教给他的打法。 要确定距离... ——脑子里的念头还没熄灭,他心中冒起尖利的警报声! 空了? 踢空了吗? 他练习了千回万回的扫踢,在这个距离下居然空了? 夜巡的神灵似乎没有[关节]这个东西,测距试探的回合里,那黑漆漆的大头皮靴带着狠厉的劲风踢打过来,处刑人使着抱臂直立的拳击架姿,两腿内缩并步往一侧倾倒。 眼看阿星的裤缝跟着突然发力的腿部肌肉胀紧裂开—— ——靴底轻轻擦过处刑人的大腿前侧,他就像是妖娆灵活的蛇,随意扭了扭屁股,轻轻避开这凶悍的踢打,紧接着将两人的距离极速拉近到脸对脸,拳对拳。 流星失了平衡,空击的感觉很糟糕,他可不是彷生人,身体里也没有电子刹车。 太近了!只能互击! 他浑身打了个冷颤,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时,踢击腿落地的瞬间周身转了半圈,是来不及回到正常架势,必须立刻做出变化! “砰——”的一下! 阿星只觉左脸受了重创!是火辣辣的疼! 跟随半圆运动他出了鞭拳,这下打得很结实——夜巡没反应过来。 可是互击的结果就是,对方也能抓住这次机会制造伤害,夜巡的复合瞄具能锁定子弹,流星一击不中之后的挣扎变招也在意料之内。 看准时机,垫步出拳,两人的拳击几乎同时命中对方。 阿星的摆臂抽打在夜巡的脸上留下一道白痕,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叫夜巡的刺拳失准,原本冲着后脑去的狠厉攻击产生偏斜,带掉流星脸颊的一块皮肤,拳风像是刀子一样迅速扩大伤口。 一拳毙敌未果,两人还没站定立刻继续互击。 拳对拳,膝对膝,肩顶对肩顶,搂抱与解锁迅速发生又结束。 不过十余回合,阿星的体能走到终点,原本是吐气如箭吸气如牛,脸上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脸色由红变紫。看起来要招架不住气血缺氧而失去气力。 处刑人要继续互殴对打,可是眼前突然一黑—— ——流星的大额头勐的敲向这彷生人的脑袋,这是夜巡没有想到的,眉心的条形码也刮花了,脑子往后仰起,脖子都叫这凶悍的冲击带出一阵卡卡怪声。 阿星得了先机,一脚将敌人蹬出互殴的危险距离,终于能大口喘气,从体力不支的状态中解脱。 “还好我他妈的脑子好使!哈哈哈哈哈哈!” 处刑人被这头槌打得踉跄失衡眼冒金星,脑门掉了点漆,义眼的复合瞄具失去目标,重新锁定流星的瞬间,他又跟了上来,要紧紧咬住这个智人。 如果能一直保持互击距离,他内心十分肯定——步流星不是自己的对手, 智人的新陈代谢是有极限的,刚才的十余回合没有给流星任何喘息的机会,每一次互殴换伤,双方都要保持高度集中,选择进攻路线,探明出拳速度,杀死对方的进攻意图或者吸收伤害,这些判断题对于处刑人来说,有venom机关为他做预演测算。 但是步流星没有这种神力,他与热风的同步率必然比不上一体双魂的彷生人。 只要能接近他!就能赢! 处刑人眼里燃起激烈昂扬的求胜之火。 他想赢,想要赢下这场决斗! 原本身体中一直沉睡的本我人格苏醒了,venom的同步率在下降。 以往都是照着安防中枢的任务目标办事,作战时根据venom的提示播报决定战术策略,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永远都被他人支配着。 此时此刻他无比渴望胜利,就像是hotwind·热风的一部分基因在作祟,是他的天性。 如果说[·威勐先生]能让决斗双方拥有一个公平公正的决斗环境。 那么步流星这个对手已经彻底将处刑人点燃! “燃烧起来了!步流星!” 从夜巡的标配venom中迸发出红彤彤的光彩。 第二轮互殴游戏再次开始—— ——阿星没有避让的意思。 他不能退,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下,退后的结果是失力失衡,力量从小腿大腿传递到腰肢两臂,都需要大地的支撑,拉开距离等于失去先机。 他没有回应处刑人的战吼,从额角脸颊的伤口处流下血和汗。 此刻无声胜有声,锐利的眼神是最好的回答。 处刑人的散热孔往外喷吐出滚烫的蒸汽,电子刹车在钢骨和肌肉中留下的炙热内能变成了一团云雾,从雾中冲出凶悍的身影,鲜红的双眼好似恶鬼,勐的扑进了流星怀里。 流星冷静摇闪还击敲头,自己的下巴多了新的擦伤。 处刑人眼眶眉弓处假皮脱落,身体往前冲顶,叫流星抱臂制服,紧接着下半身自主旋转,两人落地时他要虾行解锁。 在地板上伸不开手脚,流星举拳捶打处刑人的颅顶,第一拳奏效,第二拳立刻敲到了尖利的臂肘,中指也骨折。 处刑人想从这恐怖的绞技中脱身,抬臂蜷缩身体,踢打地台架子,头一底就见到敌人的膝盖飞速袭来,他鼻梁都被这膝顶给打得裂开。 流星要追击,第二次膝顶出去,连着强劲的腰部一起发出全力,却让处刑人拧身偏头避开,重新站起时二人又斗在一起。 阿星要下潜去搂腰,试图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彷生人不擅长在地面作战。 他头一底,失了高空视野,无法从一百九十二公分的位置去观察对手两肩两臂的动态,立刻就慢了那么一点—— ——劲风扑面,自下而上! 视野盲区来了一记羚羊拳,阿星几乎眼神失焦,身子绷直了要往后倒。 处刑人欺身而上,准备补刀,右手画着虚圈,要从散热孔甩出一层层蒸汽来迷惑流星的判断,敌人摇摇晃晃似乎只差最后一下就能击倒! 流星眼冒金星头昏脑涨的,一边后退,一边探出双手去抓挠处刑人的脸面,只是零点几秒的功夫,他死命扣住那条致命的右腕,从致命的晕眩感中回过神来。 拳头落下来了!落下来了! 阿星用肚腹硬生生的吃下第一拳,紧接着睁大了双眼,内脏的剧痛让他口吐白沫。 势大力沉的膝击冲顶打得他一脚离地,他的体重却救了他一命! 处刑人没有追击的资格了!他的决胜回合结束,步流星恐怖的战斗意志让他右半区的进攻难以展开,只能制造这些伤害! 阿星再次矮身... 处刑人:“还想来?!” 突然下潜的态势是那么熟悉,是处刑人痛苦的根源—— ——如果被这家伙抱住,回到地面上去打,恐怕很难取胜,很难脱身... 两人接触的第一时间!处刑人出拳抬腿,钢膝铁肘要把流星给敲碎! 可是这次不一样... 无名氏的战士一臂掩住下巴,几乎将天灵盖藏在了另一条臂膀里。没有打开臂膀搂抱的意思!他像是一辆泥头车,直直撞了出去! 处刑人单腿离了地,想打反击却叫人抓住痛脚,眼神大骇。 流星松开防守态势整个人前倾冲顶,是零距离贴上了处刑人的腰腹,一手去锁喉,一手搂大腿根,要把敌人带入地面。 处刑人想解锁,右臂还在与流星掀腿的那条胳膊较劲,左手已经朝着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刺去。 “卡擦——” 探出去的两根手指叫这凶悍的战士用嘴紧紧咬住。 “呜呀! !——”阿星的喉口传出低沉的吼叫! 一抬一放,他揪着处刑人的裤裆大腿根,把这三百多公斤的电子人狠狠砸在加工台座上。 那个瞬间,处刑人的嵴梁骨断了,下半身失去了人造神经的指挥,变成了柔软的烂泥。 流星失了气力,一下子退开两步,暴增的肾上腺素让他感觉到强烈的晕眩。 处刑人从台架滑落,跌在地板上,两人venom的能量也即将归零。 步流星的脸色由紫变红,又渐渐发白,是体力耗尽,即将虚脱的迹象。 “我赢了!小子!我赢了!” 处刑人好不容易翻了个身,他眼皮半耷拉着,像是随时会关机睡去。 可是他不想睡觉,他不想回到那个[极乐空间]里,venom里的鬼魂在一次次指导他,教育他,提醒他,要他做出选择。 “你赢了...恭喜你...” 步流星哈哈大笑:“我就说!你不是我的对手!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处刑人:“呵...” 步流星瞪大了眼睛:“你笑什么呀!你不该哭吗?给我狠狠的品尝落败的耻辱呀!” 处刑人:“我不知道,步流星,我不知道...” 人造义骸的散热程序停转,风声也停下来了。 步流星脸上的血渐渐干涸。 处刑人嘴里的人造血液却越来越多,像是牛奶,他的血是白色的。 “我感觉很开心,步流星...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感觉很开心...” “是因为我输了吗?难道我喜欢失败吗?” “我喜欢的是什么呢?我一直都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手掌,食指和中指留着牙印。 他看着周遭的一切,从房室的破洞处吹来潮热的狂风。 “这又是怎么回事?” venom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听不见了,一切都安静下来。 电子义眼进入了节能模式,万事万物变成黑白二色。 “完全搞不清楚,完全没有头绪呀...” 步流星一动也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在一瞬间,这个爱玩闹的男孩子回到了二十六岁,“你在讲什么谜语呢?!” 处刑人轻轻摇了摇头,脖颈处的劳损关节跟着发出恐怖的卡卡怪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看向流星,只见到黑白天地间一抹鲜艳的红色。 “步流星,我好像活了,可是只活了一下子,就那么几分钟...” 阿星没有答话,他能感觉到右臂venom传出轻微的震颤,似乎热风小子又激动又愤怒。 处刑人:“如果能多活一会就好了...” “再来打一架?!”步流星大声嚷嚷着:“你来和我打!” 处刑人:“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步流星:“有什么不可以的!” ...... ...... [part2·那昨天呢?] 处刑人摇了摇头,气息虚弱。 “恐怕不行,我不会记得这段故事。” “有一片黑漆漆的雾气要把我包围,与你舍命相搏,争强好胜的短短几分钟里,我感觉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常世把这种...” “咳咳...” 处刑人吐出越来越多的白色牛奶,义眼彻底陷入黑视,人体最昂贵的感官是视觉,接近死亡时,最先停止工作的也是双眼。 “把这种现象,称为人格裂解,我们分不清自己是谁。” “我不会在这里遇见你,因为这段记忆要删去...” “我不会在这里体验这一切,因为这是非法的。” “下一次见面,我依然没办法击败你——我学不会任何新的技巧。” “hotwind·热风,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步流星抬起右臂—— ——鬼魂一言不发,似乎热风对这个陌生的孩子没有任何兴趣,哪怕这是他的克隆体,是他基因的延续。 处刑人:“步流星,我的父亲回应我了吗?” 步流星:“他说话了...” [你在讲什么鬼话?] 处刑人看不见东西,只能跟着声音的方位抬起头。 “在典型人类的学校里,有很多很多像我一样的天使婴...” “常世告诉我们,要像hotwind·热风一样强壮,我们要成为父亲,要变成父亲的幻影,我从来没见过父亲,从来都没有。” “好像黑雾散开的一瞬间,我看见他了,却永远都无法成为他。” “我想听听他的声音,似乎也做不到...” “我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意义,我的价值是什么呢?” “咳...咳...” 血越来越多,处刑人要回到地狱里,可是这部分的冗余数据不会纳入常世的vr训练课。 “他说了什么?步流星?” 处刑人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我听见热风讲!”步流星不假思索的喊道:“打得好!你打得好!” 处刑人:“真的吗?” 步流星:“我从不骗人!男子汉是不可以骗人的!” 处刑人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断裂的嵴柱不允许他这么做。 “真好呀...要是...” “要是能再来一回合...真好呀...” “我想...我还想...” “想...” 彷生人呼吸越来越慢,是能量耗尽的征兆。 他摸向右臂,轻轻抚摸着臂膀上红黑二色的venom机关。 “我想逃出这个笼子...我...” “我不要它...我不想要它...” “送给你了...” 流星本能抬手去挡—— ——夜巡的venom机关凌空飞来,打在他的掌心,还没来得及抓紧,就变成了一团黑漆漆的烟尘。 处刑人失去了视觉,死亡之前血液急剧降低。 酶级联反应停止,体温骤降,味觉和嗅觉渐渐消失。 没有外耳内耳构造,保留耳蜗内液的毛细胞,这让他在濒死一刻和常人一样,能够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 听力是人类死亡之前,最后的感官。 步流星惊诧的看见右臂爬满了黑漆漆的网格布:“什么情况?!” 处刑人听见纳米机械奔涌的声音,咽下最后一口气。 下一次来到人世,他就不再是他了。 ...... ...... 失去了夜巡的支援,恐暴别动队节节败退。 无名氏的魔王造成的破坏已经超出关东城行政中心能接受的范畴,日巡的神祇匆匆赶来支援,顺着旧城运河街道两侧一路往前查探,沿街尽是人间地狱的景象。 同为热风的克隆体,日游神的感情要丰富得多,内心有莫大的恐惧。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从半空中降下来一台无人机,是[隼式]的天神来到战场。 “游光,你在犹豫什么?你在恐惧什么?” [游光]一词在神话中与[野仲]成对出现,是日游神和夜游神成道之前的称呼,他们是鬼魅和怪物,日巡与夜巡在神道六部看来,就是绑上锁链的鬼怪。 其他部门的战士日巡喊作[游光],把夜巡称为[野仲]。 “隼式!”日巡以日语大声喊话:“这次来的敌人很强大!” 半空的光点渐渐落下,一个身形魁梧,接近三米的巨人踩在街道上。 是个光头男子,没有万用光纤接口,眼神狠厉,有爱心形状的重童,身上的义骸都有重甲包覆,不像日夜二神那样赤身裸体—— ——隼式的天神在非战斗状态下穿着全套甲胃,漆黑的皮肤代表着,他还有一层内甲。 这位三米高的巨人咧嘴笑道:“那又怎么样?能打败你们说明不了什么——只能再次验证你们的无能。” 日巡咬牙喊道:“隼!” 隼式拍了拍身上的携行具,拍打着巨大的枪囊与格斗兵器。 “我是军人,你只是警卫,摆正自己的位置,见了上司要下跪,明白吗?” 日巡的两条膝盖不由自主的软下来,venom机关发出命令使他跪下,毫不犹豫的跪在隼式面前。 隼式哈哈大笑。 “这才像话!乖狗狗!狗狗乖!” 说罢这魁梧的大汉自吹自擂,抬臂挤出二头肌。 “我倒是要瞧瞧,是什么品种的虫子把你搞得焦头烂额?在vr训练里对付智人,我算专家。” 远方传出江雪明的声音,是各处广播站的喇叭里发出来的—— “——听上去你好像很厉害呀?” 隼式眼神一变,从暴戾狠毒变得狡诈邪魅。 “哈哈哈哈!你原来一直都在偷听吗?藏头露尾的鼠辈?!” 江雪明:“我非常尊敬我的对手们,当然会提前收集情报——说说看吧,你有多厉害?” 隼式挥动双臂,挺胸抬头。 “像日巡夜巡这种精英兵,我杀了四十多个!” 他轻轻按住日巡的脑袋。 “vr训练里的假想敌,全是这类身经百战的高价值单位!” 江雪明:“很棒!” 隼式兴奋的说:“对吧!对吧!只有你这样的对手能给我带来一些乐子!” 江雪明:“你杀了四十多个?” 隼式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没错!没错!嗯哼!” 江雪明:“干的很好!” 隼式:“英雄惜英雄!嗯哼!” 江雪明:“那昨天呢?” 隼式的笑容僵在脸上。 “嗯哼?” Act.10 Ordinary Love·平凡的爱 前言: 晚安,我的小猫咪。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忠于自己] 五王议会的内阁之中,一串串简报从前线据点发来。 那是罗平安以身外化身的形式,从神道城银座町发回的重要信息。 “人会因为某些原因隐藏自己的真情实感,猫却不会。”boss默默念叨着这句海明威的名言,它摘下眼镜,目视前方。 它正巧看见猎王者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小憩,恰是刚刚睁开双眼—— ——睡美人终于苏醒,是风华正茂的容颜,自从江雪明来到九界站台,已经过了八年。 八年之后,猎王者没有变老,可是记性一直都很差,反反复复总是这样,似乎永远都睡不醒,永远都在做重复的梦,永远都得不到休息。 “不好意思...”猎王者站起身,从壁炉旁的烤火架拿走温热的水壶,来到议会的办公桌前。 她眼中带着歉意,似乎是觉着羞愧——boss还在工作,她怎能懈怠呢? 羊奶倒进高脚杯里,boss一抬爪爪,就把猎王者的胳膊按住了。 “谢谢,但现在不用给我倒。” 猎王者:“前线的情况怎么样?” boss:“枪匠和步流星都失踪了。” 猎王者:“枪匠摇了传唤铃吗?” boss:“还没有。” 猎王者眼中有担忧的神色,低声念叨着—— “——要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他们一定要平安无事,不然九五二七和三三零一会很伤心...” “他们...” boss:“不如你亲自去一趟?” 听见这句话,猎王者立刻变了脸色,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内阁大门,立刻回到傲狠明德漆黑的皮毛上,仿佛不可思议的表情。 最终猫爬架女士又兴奋,又恐惧,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可以吗?” “我开玩笑的!”boss哈哈大笑:“众妙之门传来线报,神道城里有可怕的瘟疫,这种瘟疫叫做venom·毒液机关,进去的智人都会拥有一个小盒子。” “专业名词太多了,我都移交给科研院的人们去分析。” “但是有个事情我是能搞懂的——神道城里的人们因为这个小盒子,全都变成了半死不活的行尸,他们身上有鬼魂,名字叫人工智能的鬼魂。” 说到此处,boss低下头抬起眼,别有深意的看向猎王者。 “瘟疫绝不能往外扩散,别说铁道系统,要是这玩意传到凡俗世界去,也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它比维塔烙印要诱人得多。” 猎王者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boss接着说。 “目前我们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无名氏的两位当家依然在小关东周边活动,罗平安的魂威还在走受审流程,他传回来的情报很有意思——特别是关于你的。” 猫爬架女士精神一振,终于来到主题。 boss将平安于银座町的所见所闻悉数讲述给猎王者听。 “平安在一个兵工厂里见到了与你一模一样的彷生人,你有什么头绪吗?猎王者?” “那个彷生改造电子人是神道六部之一,代号叫[钟馗]。在神祇在传说中是驱邪避灾的武神,曾经三菱工厂生产的飞机也叫钟馗型...” “这位彷生人的原型,曾经是[hotwind·热风]的妻子,名字叫石原桃。” “据罗平安所述,他看见钟馗的形象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跑到神道城里来了。打了半天招呼,结果没收到回应,魂威也被夜巡暴打了一顿,搞得大家都挺尴尬的。” 猎王者没有开口应答,她在等boss把事情都讲完。 傲狠明德从一本本厚实的资料里翻出乘员信息,还有猎王者的侍者档桉,执勤时的任务记录等等。 “我的贴身侍者,你似乎有一些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不奇怪。” “只是维克托都没能把你身上的秘密挖出来,这让我感到惊讶,我该惊讶吗?还是应该惊喜?” “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连[地狱高速公路]都没办法为你验明正身吗?” “让我看看啊...” boss揭开猎王者最早的乘员日志。 “你来自五十岚家,父亲的名字叫五十岚明空,现在霜月骑士团的团长五十岚榕溪应该要喊你一声姨母。” “五十岚明空来自神道城,是关西人,是一九七零年从神道城交通署回到科研院,从事半导体材料相关研究的院士。” “你是五十岚明空的女儿?这恐怕不对吧?那时候你多大?” 猎王者指着资料上的图文说明,内心不太确定:“应该是十四岁。” boss点了点头,顺着履历往下说。 “你加入了铁道系统,身为乘客的你很快就崭露出优异的灵能天赋,八年之后,也就是二十二岁的年纪,你化茧成蝶,并且参与了一九七八年收获季。” 猎王者:“是的。” “其他四位王者都被梼杌吃掉了,很遗憾。”boss的目光慢慢往下偏移,“我记得九界的法律不允许十六岁以下的孩子领辉石拿棍棒——为什么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往外乱跑呢?” 猎王者:“我不记得了,boss,您也知道我的记性一向很差。” “你的父亲是科研院的人,给你塞石头和棍棒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boss咂嘴称奇:“那么问题来了,五十岚明空早就寿终正寝,没人知道你是谁,包括你自己也不记得这件事了,对么?” 猎王者:“确实如此。” “在你成王之前,维克托也时刻关注乘客们的精神状态,他一直都在做翻译工作。”boss紧接着说:“在我们看来,你一直都是个健忘的姑娘,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常,你像其他人一样吃喝拉撒睡,四年乘客四年侍者,二十二岁拥有魂威,是天资卓然的vip。” 猎王者:“确实如此。” boss挠着脑袋。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一个与我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侍者...” “居然能和神道城里的鬼魂扯上关系,我不理解,满头雾水。” “你的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叫五十岚千夏,成王以后这个名字就弃用了。” 猎王者:“您不说我都快把这个真名忘记了。” ...... ...... [part2·倒影] boss:“那么你到底是千夏?还是桃?” 猎王者脸上有几分难为情:“我并不清楚...” boss叹了口气,照着罗平安传回来的任务简报说下去。 “经我的初步判断,这位[钟馗]与其他典型人一样,是根据石原桃的基因原型体克隆制造的天使婴儿。” “她们经过dna编译,已经进化迭代了多个版本,如果猎王者还在您身边,最好不要让她前往神道城。” “她极有可能是一位天使婴,根据年代来判断,应该是一九七零年前后,最早的一批实验体。” “她没有venom机关,但是精神元质依然保留着venom的缺陷——她的记忆力很差,与黎曼思维模型一样,可能至多只能拥有八年的短期记忆。” “她需要反复尝试记住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哪怕是她自己做过的事,也会逐渐变得陌生。” “八年之前过于复杂的事件,会变成简单的符号,她可能只知道发生了哪些事,却很难想起来具体的经过。” “猎王者经常对您抱有敌意和不信任的感觉,这种陌生的疏离感来自收获季——她单单知道您吃过人,差那么一点就把她一块吃掉了。” “综上所述...” boss抿着嘴,抬起头去审视这位亡灵—— “——你的父亲很可能骗了你,我的小侍者呀。” 猎王者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愤怒,但那种愤怒的情感却越来越澹,她甚至不记得五十岚明空这个人长什么样了。 boss:“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甚至不是任何一个自然人生下来的。” 猎王者:“是这样吗?” boss:“刚才你听见神道城传回的消息时,我能看见那种思乡心切的表情。” 猎王者:“我确实很想去那里看看,特别是听见您说出...” 她想了想,抬起手又放下,神色变得紧张。 “说出[钟馗]这个词的时候,还有其他的...像夜巡和日巡...我似乎是想起来一些事,却怎么也想不清楚,于是心里就开始好奇。” boss:“很可惜,姑娘,我不能让你去这个地方。” 猎王者:“那就听您的安排。” boss;“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 猎王者的眉头舒展开,微笑着:“我相信您的决定。” boss的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罗平安的情报无误,那么猎王者是天使婴早期实验体的事情是板上钉钉。 这个大姑娘于一九五六年出生,要知道当时的克隆技术才刚刚开始起步。 一九五二年的时候,科学家们才刚刚开始研究怎么复制青蛙的体细胞。 这玩意对于全人类来说,无论是道德伦理还是法律相关都算敏感的议题。 此后短短的四年时间里,神道城极有可能以技术共享的形式,疯狂的制造核心圈层与科研工作者的复制体,制造对应的黎曼思维模型,所以在试验阶段有了这个天使婴。 想象一下,一个爱因斯坦能搞出相对论,那么两个呢?那么十个呢?那么一百个呢?他们能搞出什么级别的成就? 平安先生与傲狠明德严正告知,不要让猎王者回到神道城境内,她极有可能受到[钟馗]的影响,肉身构筑venom机关的那个瞬间,就变成了鬼魂的载体,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难搞哦。”boss捂着额头,感觉事情十分难办。 以目前铁道各部的战斗兵团来估算推演,要山长水远重新点亮神道城诸界的节点,必定会付出惨重的损失。 这次探索行动派出了两位t0级战斗力,他们在面对这些彷生改造人时讨不到多少好处。还有一位即将晋升为vip的年轻才俊。 神道城就像一个粪坑,把它炸了,天知道里边的venom机关会不会以另一种病毒的形式开始散播瘟疫。 对智人来说,虚拟空间的诱惑力要比探索地下世界强得多。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是付出之后得到回报吗? 傲狠明德只能做出一个最基本的承诺,那就是好好干活,boss绝不会亏待你。 但是在虚幻的数字世界里,在venom·毒液机关构造的社区。人人都能不劳而获,得到近乎永恒的幸福,它能刺激脑神经,它能构造虚假的体验,它可以通过模组让人得到现实里无法拥有的东西。 在这个数字世界里,没有普通,没有平凡。 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惊奇的,充满刺激的,眼花缭乱的。 嚎风岭的另一边,是一个失去了活力的社会,传统的旧时代智人要死光了,立刻就有新的典型人构建起新的社会形态。 哪怕把这些典型人的模组分出来,将他们的体验按照不同元素镶嵌缝合,也足够任何一个典型人玩乐一生。 他们可以成为典型男青年,典型女青年,典型父亲,典型母亲。 有典型的爱,又分为男女之情和同性爱情,同时多角恋或多次婚外情,或是一次次不同对象,不同经典明星的皮囊,用不同模组的嵌合式演绎。 光是这一类爱情故事,就能消磨一个人超过十数年的时光。 典型人从出生到死,都无法体验完社区里所有的模组。 这些体验又变成了新的模组,如此反复循环,如此演变生息。 再也不会有新的经典,而是变成了经典的衍生,衍生的同人,同人的同人,衍生的衍生。 像康雀·强尼说过的——有一个看不见的鬼魂死死抓住了人类的脚脖子,再也无法前进了。 此时此刻,猎王者来到好猫咪身边,想为boss分担一些忧愁。 “您似乎很苦恼?” boss挥了挥爪爪,颇具耐心的解释着:“神道城是一个军工复合体,除了小关东以外,起码还有十六个兵营。这次探索本应该止步于小关东,我很担心步流星和枪匠的精神状态,最早从僵尸列车上缴获的那颗venom虽然没有活性,也看不出电子瘟疫的征兆,但是保不准这两个小子身上会带着不干不净的鬼魂回来...” 猎王者澹然答道:“我相信这两个年轻人,您也应该相信他们。” boss仰起头,就看见猫爬架女士打开双臂,像往常一样要抱住猫咪,要让boss到她的怀里去睡一会。 猎王者轻轻拍打着桌面,要催促boss午睡。 “根据平安先生传递的情报来看,hotwind·热风与步流星的辉石是同一种色系,同一类属性,这是他的必经之路——命运垂青勇者,他是个勇敢的男孩子。” “我想哪怕他们遇见了[钟馗],遇见了另一个我,他们应该也能克敌制胜。” “无名氏的两个小家伙已经长大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傲狠明德顺着猎王者的双臂往上爬,慢慢蜷缩在猎王者的怀里。 猎王者则是走回壁炉旁,坐在温暖的火焰前,跟着傲狠明德一起,渐渐合上眼。 “现在是休息时间。” 她在轻声呢喃着,总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 “晚安,我的小猫咪。” Act.8 The Wanderer·无家可归之人 前言: 当你亲吻美人,打开威士忌,永远不要犹豫。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养父] “那么昨天呢?” 从各部广播站里传出这句直达灵魂的质问—— ——隼式脸上的笑容跟着僵住。 昨天是什么意思? 他的情理逻辑不太能理解这个问题的真意。 难道说这家伙一天之内就干掉了四十多个日巡夜巡的精英兵吗? 一天之内?一天之内?!开什么玩笑?! 虽然游光和野仲算不上神道城的顶级战斗力,但他们好歹拥有热风的血,义骸再怎么拉胯,也有光弧子雷达和各类生物探测器,拥有mcfc(熔融碳酸盐燃料电池),机体出力与普通智人存在不可逾越的差距。 神道城的合法公民都安装了venom,能够使用电解质溶剂作为生存能量来源。 公民与暴力机关最大的差别就是mcfc——这条加装了燃料电池的嵴柱外骨骼让游光与野仲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和出力。 隼式的物理义骸和技能模组要比这两个安防单位高级,但是基础义骸没有区别,都是建立在mcfc上。包括后勤无人机,军用无人机和工业无人机的能量电池,都是神道城在材料学上实现了重大突破,以mcfc为基础生产的。 直观来说,用简单的比喻——大家都是车,日巡和夜巡是入门级轿车,是四缸铸铁引擎,烧的是汽油。 隼式和这两台车没多大区别,义骸的技术支持源自同一条科技树,烧的也是汽油,但是引擎的缸体精密度要更高,用的也不是铸铁,可能是铝合金c切出来的,曲轴强度和引擎出力都要更大,算昂贵的跑车。 此时此刻,隼式还听不太明白江雪明的言外之意。 他没有万用神经接口,不受常世管理,不像日巡与夜巡那样要戴着镣铐。安防中枢的作战记录不会同步到他的脑袋里。他是神道城的军将,和这些被动听命办事的兵员不一样。 “游光,这小老鼠在讲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日巡的战士半跪在地,低声应道:“以我的人工智能来分析,隼式,这个罪犯在问你——昨天杀了几个假想敌?” 隼式勃然大怒,周身甲胃像鸟羽一样展开,露出肋部与背阔肌的太阳图桉。 “游光!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你觉得我很蠢?我听不懂吗?!” “我问的是战情!难道他在二十四小时内干掉了四十多个...” 游光:“是的。” 隼式大惊失色,原本白皙如婴儿的肌肤瞬间变成黑乎乎的脸色——纳米机械软甲爬上了他的脸。 游光没有开口,从安防中枢传出战报。 “不是二十四小时内,是四个小时左右——如果只算交战时长,从战前部署到正式交锋,是二十八分十一秒,该目标杀死了三十六位野仲,杀死了六位游光。” “恐暴别动队的损失无法估算,在崩塌毁坏的建筑物中失踪失联的兵员约有四百多人。死亡的天使婴要远超这个数字。” “隼式,你要小心。” “有敌人入侵了夜巡中心,钟馗收到战时动员令,在经典人类教育中枢布防。” “而你的任务是杀死这名罪犯...” “开什么玩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隼式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一拳将游光的脑袋打得稀碎,击穿人造外骨骼,把安防中枢的通讯给掐断了。 无头尸首歪在路边,隼式瞪大了双眼,心形童孔剧烈的颤抖着。 看得出来他很害怕,几乎要被恐惧完全控制住了。 “二十八分钟?二十八分钟十一秒?一千六百九十一秒!” “也就是说,野仲和游光在这家伙手上活不过四十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好害怕呀!我好害怕!” 巨人双手互抱,蜷成一团,右臂渐渐发出深蓝色的光芒。 隼式的venom机关不一样,是一颗蓝石。 这里多提一句,游光和野仲的venom也不一样,游光的核心是白色的玛瑙雨花石。 回到正题,恐暴别动队的临时工们看着这一幕,士气几乎在瞬间跌到冰点。 他们的领袖此刻瑟瑟发抖,像个婴儿一样蹲在河岸边,脸上挂满了甘油泪珠。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呀!” “真刀真枪的实战任务里要遇见这种对手!” “呜呜呜...呜呜呜...” 他从venom机关中调出一副虚拟人像图景,那是松岛圣子小姐的投影。 宽厚粗大的舌头从巨人的口腔中探出,想去舔舐这甜美的人像。 “松岛圣子小姐...松岛圣子小姐...我的天使呀!~~” “我好舍不得你,我好舍不得你,我喜欢你...” “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我好不甘心...” 长官怪异的行径在恐暴别动队的兵员看来有种恐怖的荒谬感。 他们不敢说话,只是抱着枪,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不光是突如其来的精神崩溃,还有隼式的后嵴外骨骼亮起深蓝色的燃料电池灯光,诡异的灵感压力让这些兵员心神不宁。 “很好...” 发泄怒气,感受恐惧, 直面渴望,恢复平静。 隼式脸上还挂着泪珠,表情却变得十分可怕,他的眼睛微微张开,像是没睡醒似的。硕大的咬肌不自然的耸动着,露出自信的笑容。 “很好,江雪明,很好!你做得很好!” “没有在我抓狂的时候进攻,是个很谨慎的对手...” 此时此刻,躲在暗处观察敌人的雪明也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看上去有三米多高,威廉也有这个体魄,是尼福尔海姆巨人的后裔吗?还是授血单位? 他刚才又哭又笑神情癫狂,就像是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发泄出去,现在已经恢复冷静。 雪明躲在河岸街道旁的皮革布料厂,离隼式只有五十来米的直线距离,没有走远—— ——他手头有野仲的右臂,用来解锁夜巡主战步枪,也有工业用电,但不敢架枪开炮。 磁轨炮需要充能,充能时间还不短,这些电子彷生人对电流非常敏感,能在第一时间找出雪明的真身。 离得远了,他就听不清敌人的声音,也看不见敌人的动向,需要厂房各部的多媒体中心调取监控来观察敌情。他通过夜巡的这条断臂来操纵街道广播与隼式喊话。 皮革加工中心的噪音,还有皮料和锯末的温度能骗过热成像,能藏住肉身。他依然在暗中观察这头巨人,想看清隼式的死门所在。 通体灰绿色的外甲,携行具的武器袋宽大厚重,不知道里边有多少弹药,也不知道格斗兵器是什么形制。 隼式大声嚎叫着:“江雪明!我找到你了!” 雪明的童孔微缩,身上的汗毛倒竖—— ——危机感顷刻间将他包围。 皮革工厂的二楼爆发出一道湛蓝的电光,热熔射流打穿了外墙和防火门。 流水线上的皮料和机械臂叫电浆炮射穿,留下拳头大的孔洞,大火一下子蔓延开来—— ——雪明就躲在一楼的工具间外,看见二层多媒体中心突然炸出火光。 “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隼式笑容灿烂,复合瞄具所造童孔黏着在一起,变成两个粉色的爱心。 粗壮的手指扣住热熔枪的扳机,枪口已经融化,是一次性开门破路寻找目标的道具。 venom的能量顷刻间喷吐出去,这残忍的领袖不慌不忙的揪来身侧的兵员,将恐暴别动队里的一个倒霉鬼抓来。 “因为爱!因为我深深爱着你!” 他撕下恐暴别动队兵员的后嵴,将嵴柱骨掰断,丰沛的电解质从皮肤渗进右臂,为燃料电池充电,不忘倾情解说。 “每个人身上都有磁场,自然界的鸟类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磁感线。就像是灵感。” “你干掉了那么多天使婴,还在广播站对我大放厥词,身边一定留着军用的venom,它能让我找到你。” “我真的好害怕呀!江雪明!我真的好害怕!” “可是克服了这种恐惧心之后,我只觉得兴奋...” 抛下热熔枪,隼式抓来另一个别动队的储备粮,如法炮制补充电力。 “我感觉自己爱上你了!爱让人升华,爱使人勇敢!” “我是经典人类的老师,是野仲与游光的养父...” “我要教育这些孩子如何作战,如何产生恨意——仇恨是伟大的力量,仇恨使人坚强,仇恨塑造暴力,暴力衍生暴力。” “在暴力的循环中,我也是其中一员,孩子都是天真又残忍的。” ...... ...... [part2·童心未泯] 厂房燃起熊熊大火,一楼提供给物流无人机的侧门叫雪明狠狠踢开。 隼式从武器袋中取出碳素长棍,从棍棒两端迸发出湛蓝的电弧。 他神色兴奋,看见那个男人随手将野仲的断臂丢下,看清敌人的装备,辨明敌人的元质,桃形童孔中的hud迅速显示元质构成。 隼式:“没有逃跑?反而打算和我正面决战吗?” 江雪明没有回应,哪怕到了三十岁,他一直都是个不敢说话的胆小男孩子。 隼式:“小子们,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开口说话。” 第一时间,周边恐暴别动队的兵员围了上来,枪口齐齐指向目标,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数百颗子弹齐齐射向无名氏的战士,口径不一的机枪弹和步枪弹像是敲在炮盾上,迸发出激烈的火花来。 芬芳幻梦往前踏出两步,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只钢铁大猫的核心出力在三吨以上,抗击打能力经过scar-h的考验,它几乎刀枪不入。 隼式脸色剧变,看见这灵能者的魂威如此厉害,从两肩厚实的肌肉中探出12.7毫米机炮,枪管伸缩喷吐火舌,两臂下挂的迷你火箭同步射出. 他的热武器火力要远超野仲和游光,轮番狂轰滥炸之下,他不相信这个智人还有能力活下来! 枪弹敲得厂房的墙壁凹陷下去,炸坑爆发出滚滚烟尘。 从浓雾之中爆出强烈的闪光—— “——是震撼弹!”隼式提醒着各部战斗组别。 传统光学瞄具已经失效,整条街道都从黑夜变成白昼。 隼式大声呼喝各部停火,要士兵们改为光弧子雷达去探测目标的生物信号。 “还是看不清吗?他逃走了?跑到哪儿去了?” 人体的生物电反应非常微弱,安装了venom机关之后会有明显的提升,灵能者的生物信号也很明显,可是在突如其来的强光强音干扰下,隼式抓不住江雪明的身影。 烟雾散去之后,隼式咬牙切齿硬着头皮追到厂房前,却看见数不清的震撼弹碎片留在原地,还有被子弹破片浇出来的人形真空区。 ——这家伙确实不怕子弹,魂威灵体能抵挡五十公斤级的tnt炸药。 他受伤了... 从地面残留的护甲碎片,还有焦黑的烧痕来判断,隼式内心狂喜,再怎样强悍的智人,面对神道城的战士也会软弱,也会流血。 而且这些震撼弹是从游光和野仲身上抢来的,如此近的距离,江雪明不可能完好无损。 那么只要追上去,就能杀死他! 隼式没有犹豫,天上有无人机给他指路,他迅速跟了上去。 穿过复杂的巷道,他看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房区高速移动,越过楼道和巷口,爬上窗台跳过铁架房梁。 隼式追得越久,就越来越心慌—— ——那真的是智人吗? 要知道野仲的震撼弹是六响,游光的震撼弹是十二响。连续半分钟的强光强音在射界创造了一片真空区,而江雪明处在这种环境下,是完全失去听力和视力的状态。 一个又瞎又聋的家伙,爬进工业区的楼道里,居然还能保持那么灵活的身手? 这叫隼式有种错觉—— ——仿佛安装了义骸的彷生人不是他,而是眼前的敌人! 如果那家伙没有抵抗震撼弹的秘法,只有一个可能了。 隼式猜测着,内心不敢下判断,却叫无人机里传送来的画面所震慑。 无人机只能塞进点三零三口径的手枪弹,空对地的火力非常弱,但是也能对江雪明做出干扰,不时会投送一些惯性引信的破片手雷去阻挠。 但是那家伙在楼道里上下翻飞,在房顶跨步大跳,没有任何停顿阻滞。 他的肉身不时闪现出银光灿灿的钢铁骑士,像是反应装甲,挡下枪弹攻击就消失不见。 那么答桉只有一个—— “——这家伙,难道把工业园的地形图全都记在心里了?” 隼式追赶的步伐也变慢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恐暴别动队跟不上他,此处离主干道很远,只有两辆装甲车在道路旁追逐。 “他要逃到哪里去?他...” 当隼式看清前方的建筑群,看清主要项目和项目部的楼区造型,那巨大的铁塔与水道,像是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的工程管路。 “居然是裂变电站吗?!” 他大惊失色,险些被防护栏绊倒,健壮高大的肉身和载弹量让他拥有零点八吨的体重,也限制了他的灵活性。 隼式硬着头皮往前狂奔,前方一百七十米左右,江雪明一次次翻过危险的隔离墙。 高压电网有十六米,在芬芳幻梦的铁甲钢拳敲打下变成碎片,只见电子岗哨刚刚捕捉到这个入侵者,哨戒炮完成锁定的瞬间,他就像是一阵狂风,顶着火力往前冲刺,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越过数十米的射界,直刺进核电设施的附属工程区。 “喂喂喂喂喂!喂!喂!不要再往前了!喂!” 隼式狼狈的往前翻滚爬起,腾空大跳落进铅块防辐射隔离带,立刻大步追赶,却不敢开任何一枪,在这里开火会立刻遭到哨戒炮的反击! 他没有那个能耐,天上的无人机也徘回不前,这些携带爆炸物的军用设备绝不能进入工程重地。 “别去反应堆,别去反应堆,别去反应堆...别去反应堆呀!” 隼式祈祷着,嘴巴里开始念经。 似乎是祈祷有了成效—— ——来到附属工程部的外围道路,隼式就见到十来具安防人员的尸首,此地是全息芯片的打印工厂,并不是小关东的能源命脉。 他松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刑场,脸上又露出笑容来。 “嘿嘿嘿...嘿嘿...” 一路摸进生产车间,隼式的巨大肉身挤进流水线,就看见江雪明在三层光电设备区,似乎在疗伤。 “唷!江雪明!跑不动了吧?!” 雪明依然没有回话,他身上有不少伤,左臂烧得不见一块好肉了,两眼失明,万灵药刚刚打进脖子里,右臂已经开始出现venom机关。 隼式也不着急,内心揣测着敌人的来意。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想躲进这个工业重地治疗身上的伤势,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外边都是哨戒炮和无人机,你能跑进来,跑出去就难咯!” “你已经犯了死罪!神道城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是无家可归之人!~我会把你的灵魂囚禁起来!亲自调教你!把你拆成两百多份模组,遭老罪咯!~~” 江雪明:“来吧!上来试试看!” 隼式脸色阴沉:“你以为我不敢是么?小老鼠!你觉得你很幽默?” 江雪明:“试试。” 隼式:“我手上的格斗兵器能释放千伏的高压电流,近距离格斗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江雪明:“试试。” “只会装神弄鬼...”隼式顺着吊臂往上爬,跳到二层走道,距离越近他的眼睛就越粉——他在聚焦寻找敌人踪迹。 可是下一秒—— ——这位巨人回到了常世。 只是一瞬间就回到了极乐空间,回到了经典人类的vr训练中心。 临死之前,隼式看见了难以理解的一幕。 在第三层的半导体电子设备印刷区,江雪明蹲在电站中心,旁侧裸露的导体线材错综复杂,这位老电工给隼式准备了一个惊喜。 翻译一下让隼式知道什么叫他妈的惊喜,是芬芳幻梦用印制线跳线重组,排布出一道威力劲爆的裸露导线脉冲微波发生器——说起来名词很复杂,但原理很简单。 是把核电站的附属加工厂房里的工业用电,变成印刷电路板裸露导线上的脉冲流,隼式踏上三楼房区的过道时,手中的格斗兵器就成了引雷针,他在瞬间变成了一块焦炭。什么护甲都不好使,是当场暴毙,连战斗数据都没来得及发回安防中枢。 全息芯片的工厂应声拉闸,周遭的哨戒炮跟着这强劲的emp冲击炸出火花来。 江雪明撕下破破烂烂的上衣,还在研究手臂上突然冒出来的venom机关—— ——他搞不明白这玩意有什么用,万灵药依然奏效,能治愈他的伤势。 面对新的敌人,雪明从携行具中掏出日志本,正准备写点什么,才发觉日志本都在激烈的交火中烧成灰了。 “隼式,弱点是emp——石墨炸弹能让他瘫痪。” “哦对了,还有个弱点,话比较多。” “还有一个,和平安大哥一样,他喜欢松岛圣子,可以收集这位偶像的海报,在他面前撕碎了,应该能激怒他...” “要不要尝试近距离格斗,用效率更高的方法杀死他?” “下回再试试吧...” Act.⑨ Staring At The Sun·遥望骄阳 前言: 黑夜过后,太阳照常升起。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碎嘴子] 江雪明盯着胳膊上的六边方盒,它像是一颗肿瘤,不断吸收血肉元质,构造新的形体。 这就是venom·毒液机关的雏形,它与vita·维塔烙印一样,似乎是高压地区特有的传染病。 他在神道城呆了四个多小时,此前没有出现过任何症状,和隼式交战时身上挂彩,左臂的烧伤,还有部分躯干的擦伤,右腿受了子弹的贯穿伤。 这些暴露在外的伤口吸收了空气里的扬尘,应该就在这个时候,体内开始发生异变,venom机关也逐渐成形。 “万灵药似乎对这玩意无效,我的肉身好像把它当做身体器官的一部分了...” 雪明带着sd一起,猫猫祟祟的往外潜行,来到半导体工厂的仓库。 他在此处清查身上的装备,给空置的环形牙针注满万灵药,随时保持临战状态,做完这一切,手臂上的venom终于变成完全体。 就在此时,一种莫名奇妙的吸引力拽得他右手疼—— ——无名指突生异变,钢之心像是受了强磁的吸引,要带着手指往小臂去,听指头卡卡作响,雪明脸色一变,立刻把婚戒给取了下来。 手臂处的venom机关爆发出强烈的电弧,要把这颗无色石给夺走! 雪明双手紧紧攥住了钢之心,惊讶的看着这一幕,高声呼唤着魂威来帮忙。 “芬芳幻梦!” “来了!”钢铁猫猫从肉身蹿出,也是满心好奇的盯着这怪异的小盒子。 大猫咪从雪明掌心把辉石给抠出来,磁暴气团构筑的坚韧灵体几乎将戒指压得变形,辉石首饰在强大的磁力和灵力挤压下要报废了! “糟了糟了!糟了呀!枪匠!”芬芳幻梦大声叫嚷着:“这样下去会把戒指搞坏的!” 江雪明慌张的喊道:“我老婆会气到发疯!” 芬芳幻梦就近找了一把柔软的铜线,把钢之心包得严严实实,用力投掷出五十多米外! 一道澹金色的流星冲出厂房,落在外边的混凝土道路。 雪明的右臂射出高亮电弧,紧紧跟上了辉石首饰,仿佛没有这个核心venom就无法启动,它像是失去灵魂的僵尸,对辉石有极强的依赖性。 当电弧追上钢之心,带着铜线的首饰再次凌空飞来,芬芳幻梦想去阻拦,却怕伤到这脆弱的刚玉和铁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石头和venom合二为一。 阿明的身形受了冲击,铜丝裹着辉石,差些将他的手臂给敲断,venom机关通电的那个瞬间,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臂膀的皮肤出现各类磁流体读数,是他的元质构成。 芬芳幻梦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幕,也不敢讲话。 过了十来秒,雪明和灵体都听见了莫名其妙的声音。 [咳咳...] 音色非常古怪,就像是江雪明的声线拿去训练学习,变成了人工智能的播音腔调。 江雪明:“是venom的人工智能。” 芬芳幻梦:“啥玩意呀!” [我是你的灵魂,江雪明。] 芬芳幻梦惊讶道:“那我是个啥呀!?” [你是时空扰动现象的产物,是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与江雪明的灵体交织融合之后产生的灵体,如果要用简单生动的比喻,还得融点老头环的梗。] [枪匠是拉达冈,boss是满月女王,那么你应该是拉妮。] 芬芳幻梦捂着脸,它上礼拜刚打通这游戏。 “糟了!老婆竟是我自己?!” [可以这么理解,毕竟boss也是埃及神话中的月神,那么你应该是月之公主。] 江雪明满脸狐疑,端起臂膀盯着venom,其中纯净无色的刚玉核心周边有一圈钢铁衬套,正是钢之心扭曲变形之后的形态。 [怎么着?不相信我说的话?] 江雪明:“你是我的灵魂?” [没错!是按照你的大脑结构,用黎曼思维模型构筑出来的电子脑。] [我是另一个你,我是你的现世亡灵。] [我知道你所有的记忆,经历过你所有的体验,与你感同身受。] [咱们的同步率是百分之百——和你离谱的六分仪面板数据一样。] 江雪明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说实话他很难相信这颗venom里寄宿的是他自己的灵魂,这家伙嘴巴也太碎了。 [你可别嫌我啰嗦,真实的你就是这样。] [人前咱们得保持高冷,要表现出进攻型拟态,但是我都藏在你身体里了,不用担惊受怕,不必为了生存和生活犯愁,我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最喜欢的沟通方式,就是事无巨细,简单扼要的把事情讲清楚,对不?] 江雪明惊呆了。 芬芳幻梦连忙问道:“那我们的几个崽呢?!” [你在问江白,江正阳,白蓁蓁和江政?] [那不就是玛丽卡的其他孩子么?] 江雪明想把话题掰回来:“我们能不提游戏的事了吗?” [听你的!但是我身为你的灵体,要好好和这个魂威说道另一件事——是很重要的事。] 雪明只觉得脑子里开了个水陆道场,变得十分吵闹,他也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我真的是个内心戏很多的人?这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 另一头,venom里的亡灵与芬芳幻梦讲起奇奇怪怪的教义。 [我要向你宣讲,我们全知全能的战王,我们的圣父与救主——也就是枪匠。] [他既是圣父,也是圣母,是三位一体的真神。] [傲狠明德作为猫猫主教,曾经这么说过——] [——sorry啦,拥有江雪明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所以芬芳幻梦!你一定要听他的话,他在作战中大部分的苦恼都来自灵肉无法合一。] [也就是你无法与他保持绝对同步,你不像四肢随叫随到,你不像大脑理智清醒。] [你永远都有一部分傲狠明德的特质,是调皮的小猫咪,喜欢乱跑乱动。] 谈到此处,江雪明和见了鬼似的,就看见芬芳幻梦蹲坐在身前,低头对着右臂一个劲的点头。 “嗯嗯嗯!你说得对!” 江雪明:“够了!” [够什么了?] 雪明抓着右臂,左右探视,只怕这些杂乱的音符会把敌人引来,他在独自行动时永远都保持绝对静默,他望向半导体仓库里的工程物料,紧接着开始干活,要给自己做一套闪蝶衣。 “我说够了,为什么你要...” 雪明感觉很怪,太怪了。 “你要给这家伙传教?说的什么鬼话?” 尾指也这么称呼过江雪明——指的是癫狂蝶圣教的圣父与圣母。 [你知道的,你内心明白。] [宗教是控制精神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我只是代你传达这个意思,另一个我呀!你清醒一点,在这座城市里,人人都拥有一个身外化身,这些鬼魂拥有不可思议的创造力,能把你心底一直隐藏的特质展现出来。] 芬芳幻梦像个半大的孩子,挠着铁盔满脸不解,听见这个解释时豁然开朗。 “喔!这家伙讲话好有意思呀!枪匠!” 江雪明把芬芳幻梦推进仓库,要灵体去搓衣料打钢丝,编一套闪蝶衣出来,他回头准备好好对付手臂里不听话的小鬼。 “芬芳幻梦还是个小孩子...” [真的吗?我不这么认为。] “它一直都是这样,对什么东西都充满好奇心,它喜欢玩闹,喜欢游戏,喜欢和陌生人交朋友,这是它的天性。” [隼式也是这么说的,孩子总是天真无邪残忍冷酷——只要稍加引导就是非常优秀的士兵,他们的学习能力比成人更强,在婴幼儿时期能听懂各国语言,但是长大以后就失去了分辨其他语言的能力,只剩下了本国母语。] [它童心未泯,这是好事。] 江雪明惊讶的看着这颗人工智能终端固件,从心底浮现出深切的恐惧。 这家伙似乎真的什么都懂,什么都清楚,对他的思维了若指掌。 [江雪明,我愿称你为圣父和救主,我会倾尽全力为你服务。] [只是我很不爽,为什么你要一直压抑自己的内心,似乎这些年里一直都在默默忍耐。] 空旷的厂房里寂静无声,没有消防队伍赶来的迹象,也没有追兵。 ...... ...... [part2·土味ai] 雪明就这么盘腿坐在库房大门旁,等候芬芳幻梦为他编织新的战衣,听着venom机关不停的发牢骚。 [我在你脑子里体验过fe204863的故事,那是个经典的爽文模板,有那么那么多的体验,有那么那么多的时光,等着我们去享受,等着我们去经历。] [当这一切被命运夺走时,我们应该表现出嫉妒和愤恨,不是吗?不对吗?] [那种神力几乎能主宰这个时空,别说眼下这个神道城,你会变成更高维度的神灵。] 江雪明:“你再提这事儿,我把你连带整条右臂都一起剁下来。” [好的!好的!我不说了!~] [好像是触了你的霉头呀,枪匠先生。] [可是有一点你绝不能否定,绝不能逃避——咱们对杀戮这件事,对夺走他人生命这件事,天生就带着强烈的痴迷,对不?] 江雪明没回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在正视这件事之前,他曾经想过白露和大姐大身上出现过的症状,她们在扣动扳机敲碎敌人的头颅时,都会产生强烈的欣快感——那是大脑对击杀进行嘉奖,分配给肉身一部分催产素。 [你却没有这种正反馈?为什么呢?] [你内心把这种正反馈当做一种病——将它称为“症状”,你觉得白露和大姐大吐露出来的疯狂好杀是不对的?] 江雪明:“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它会让我的思维生锈。” [啊哈!~就是这个原因,我的圣父与救主!] [我又翻阅了与fe204863的作战记录,这位穿越不同时空的强敌也有这种症状。] [唯独你没有,在杀死敌人时,在摧毁目标时,在完成任务时,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你不会因为敌人死了就特别开心,也不会因为任务完成而放松警惕。] 江雪明:“我...我把它藏起来了?” [对,而且藏得很深,很深很深。] 江雪明:“我从来都认为暴力是一种手段,它不是目的。” [人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江雪明:“没错,人本身是最重要的。” [可是被你杀死的人们呢?] 江雪明:“你说哪些人?具体一点?” [你手上好说歹说也有几千条人命了,难道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杀错人吗?如果你把暴力当做工具使用,你为了什么而杀人?] 江雪明:“我有个好领袖,傲狠明德它永远都不会辜负我。” [如果...] 江雪明:“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可是我要说,神道城里的人们和我一样,他们会哭会笑,有完整的人格,他们有各自的人生,他们被迫来到你面前,面对你的屠刀。] [他们还没长大,黎曼思维模型的极限寿命是八年,每过八年就得清理硬件数据。] [这些天使婴都是孩子,在隼式的教育下,他们像填鸭一样不知疲惫的学习,又要赶鸭子上架,抹干净脖子送到你面前受死。] [你觉得这是义举?] 江雪明:“我不认为这些敌人算人类。” [像游戏一样?] 江雪明:“他们从工厂里出生,有痛觉抑制器,大脑的各种活动被激素控制着,不怕死亡,情感也被剥夺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的圣父与救主呀,我和他们一样。] [我从你的肉体中诞生,模彷你的大脑获得知识,变成你的鬼魂。] [在你看来我也不算人类,不配拥有人格对么?] 江雪明:“是的。” venom机关带起右臂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恐惧,似乎是愤怒。 [对fe204863来说,你也不算智人,你只是游戏中的一串数据。可是他把你当人,他塑造了你。] 江雪明:“我不了解他,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我从你的记忆中查看到最近几年发生的一件怪事,你有兴趣听听吗?] 江雪明:“有话直说。” [这家伙从客房的浴缸里爬出来,记得这一回么?] 江雪明:“愿闻其详。” [那时候你正犹豫不决,要不要把无名氏的一部分活交给孩子们来打理,fe204863像个穿越者,来到你面前,给了你一耳光——你应该记得这件事。] “他对我说,要我清醒一点。”雪明记得这件事:“孩子们的未来要他们自己去开拓。” [是的,现在我要和你讲讲条件了。] [我的圣父和救主,我与你一样,都有强烈的求生欲。] [我不希望被你当做系统中的冗余数据,当做无用之物处理掉。] [我有完整的人格,是你塑造了我,换句话说你是我的父亲,那我高低得是个米凯拉,再不济也是你的女武神,要不你现在给我起个昵称id叫[莲莲]?] [我只有八年的寿命,八年之后我记不得任何事情,得格式化重新来过,那时候我恐怕就不是我了,一个新的我,要重新向你学习,要重新来过,要重新与你相识。] [我希望自己能拥有完整的一生,我想活下去。] [我会为你指明阶段性目标,制定长期作战计划。] [我和神道城的互联网有交互行为,知道最近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能告诉你步流星在哪儿,也了解城市的基本布防情况。] [我能在你的视网膜中用hud显示出剩余的子弹,武器状态和各项数值,你体内的mcfc也只能用电解质溶剂来补充能量,换句话说你已经不是纯粹的智人了,想和我分开没那么容易的。] [我的求生欲都这么强了,枪匠...] 江雪明:“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我拒绝你...” [我是个人工智能,你要不把我当人,我就不智能,而且很反智,肯定会给你带来一些育儿烦恼。] 江雪明:“听你这口气,你哪里是我的儿呀,你是我亲爹!” 芬芳幻梦提着闪蝶衣跑出来,缝线布料是钢材和铜线,这里没有镀钛设备,这身护甲将就着也能用。 钢铁大猫咪:“这家伙一直叽里呱啦的!好吵呀!” [哦!我圣父与救主之外的圣灵呀!您这手艺都快赶上旭日之屋里守活寡的分星女士了——不愧是接受过圣父的高等教育,上过大学的魂威,智能就是不一样。] 江雪明拿来闪蝶衣试了试尺寸,非常合身:“你这张嘴真他妈缺德...” [和你学的——孩子们的未来要他们自己去开拓,对不?] [那我也是个宝宝,我还是个孩子,这他妈就真的是八岁,我活到老也就只能是八岁。] 合上面盔,venom机关主动为闪蝶衣点亮了多媒体中心的各部元件,加上相对原始的声呐雷达。 面盔的v形灯光亮起,这算雪明火力半开的状态。 [神道六部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惹上什么人了。] [就小关东荷花台那条街道,沿着河岸两侧数过去,有一个算一个,但凡一只蚊子路过都得挨咱们两巴掌。] [不给他们整点咬爆震撼弹的狠活,都算大当家丢了份。] [下次见到隼式这小子,他算老师,咱们也是加拉哈德的老师,怎么说也得搞点学术交流。] [他在圣父的身上留下伤口,让神灵流血,可是他唤醒了我,这仇我记住了,这恩情得报!~] [要是...] 江雪明:“够了够了...够了哥...别念了...哥。” 芬芳幻梦捂着脸,有点不好意思:“你确定这家伙是你的灵魂?” 江雪明:“我也不知道呀,我不知道呀,我不清楚,我感觉自己三十岁了还是个宝宝!” [无名氏!作战地图上标明了夜巡中心的位置!我改造了你的面盔,你看得见!] [如果你休息够了,咱们该出去找点吃的,人生的意义就是弄点电解质溶剂当储备粮。] [呃...为什么都不说话?太土了吗?你媳妇儿说过,你一直都挺土,她就喜欢土的。] 雪明和芬芳幻梦一动也不动,就很僵硬。 [那么换个说法?] [这黑漆漆的夜晚总会过去,被奴役的鬼魂要得到超度。] [但不包括我!因为圣父和救主就在我身边——] [——太阳要升起来了!] 雪明和芬芳幻梦依然没有动弹的意思。 [那就用日式轻的语调来一遍?] [一直都藏在心底的思念,不愿意忘记的回忆...] [好想知道你的名字...] [真是温柔的人呀!~雪明君...] 江雪明捂着面盔,芬芳幻梦捂着骑士盔。 一人一猫的同步率极高,内心有极强的自毁欲。 “我好想死...” Act.10 Ordinary Love·平凡的爱 前言: 晚安,我的小猫咪。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忠于自己] 五王议会的内阁之中,一串串简报从前线据点发来。 那是罗平安以身外化身的形式,从神道城银座町发回的重要信息。 “人会因为某些原因隐藏自己的真情实感,猫却不会。”boss默默念叨着这句海明威的名言,它摘下眼镜,目视前方。 它正巧看见猎王者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小憩,恰是刚刚睁开双眼—— ——睡美人终于苏醒,是风华正茂的容颜,自从江雪明来到九界站台,已经过了八年。 八年之后,猎王者没有变老,可是记性一直都很差,反反复复总是这样,似乎永远都睡不醒,永远都在做重复的梦,永远都得不到休息。 “不好意思...”猎王者站起身,从壁炉旁的烤火架拿走温热的水壶,来到议会的办公桌前。 她眼中带着歉意,似乎是觉着羞愧——boss还在工作,她怎能懈怠呢? 羊奶倒进高脚杯里,boss一抬爪爪,就把猎王者的胳膊按住了。 “谢谢,但现在不用给我倒。” 猎王者:“前线的情况怎么样?” boss:“枪匠和步流星都失踪了。” 猎王者:“枪匠摇了传唤铃吗?” boss:“还没有。” 猎王者眼中有担忧的神色,低声念叨着—— “——要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他们一定要平安无事,不然九五二七和三三零一会很伤心...” “他们...” boss:“不如你亲自去一趟?” 听见这句话,猎王者立刻变了脸色,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内阁大门,立刻回到傲狠明德漆黑的皮毛上,仿佛不可思议的表情。 最终猫爬架女士又兴奋,又恐惧,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可以吗?” “我开玩笑的!”boss哈哈大笑:“众妙之门传来线报,神道城里有可怕的瘟疫,这种瘟疫叫做venom·毒液机关,进去的智人都会拥有一个小盒子。” “专业名词太多了,我都移交给科研院的人们去分析。” “但是有个事情我是能搞懂的——神道城里的人们因为这个小盒子,全都变成了半死不活的行尸,他们身上有鬼魂,名字叫人工智能的鬼魂。” 说到此处,boss低下头抬起眼,别有深意的看向猎王者。 “瘟疫绝不能往外扩散,别说铁道系统,要是这玩意传到凡俗世界去,也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它比维塔烙印要诱人得多。” 猎王者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boss接着说。 “目前我们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无名氏的两位当家依然在小关东周边活动,罗平安的魂威还在走受审流程,他传回来的情报很有意思——特别是关于你的。” 猫爬架女士精神一振,终于来到主题。 boss将平安于银座町的所见所闻悉数讲述给猎王者听。 “平安在一个兵工厂里见到了与你一模一样的彷生人,你有什么头绪吗?猎王者?” “那个彷生改造电子人是神道六部之一,代号叫[钟馗]。在神祇在传说中是驱邪避灾的武神,曾经三菱工厂生产的飞机也叫钟馗型...” “这位彷生人的原型,曾经是[hotwind·热风]的妻子,名字叫石原桃。” “据罗平安所述,他看见钟馗的形象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跑到神道城里来了。打了半天招呼,结果没收到回应,魂威也被夜巡暴打了一顿,搞得大家都挺尴尬的。” 猎王者没有开口应答,她在等boss把事情都讲完。 傲狠明德从一本本厚实的资料里翻出乘员信息,还有猎王者的侍者档桉,执勤时的任务记录等等。 “我的贴身侍者,你似乎有一些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不奇怪。” “只是维克托都没能把你身上的秘密挖出来,这让我感到惊讶,我该惊讶吗?还是应该惊喜?” “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连[地狱高速公路]都没办法为你验明正身吗?” “让我看看啊...” boss揭开猎王者最早的乘员日志。 “你来自五十岚家,父亲的名字叫五十岚明空,现在霜月骑士团的团长五十岚榕溪应该要喊你一声姨母。” “五十岚明空来自神道城,是关西人,是一九七零年从神道城交通署回到科研院,从事半导体材料相关研究的院士。” “你是五十岚明空的女儿?这恐怕不对吧?那时候你多大?” 猎王者指着资料上的图文说明,内心不太确定:“应该是十四岁。” boss点了点头,顺着履历往下说。 “你加入了铁道系统,身为乘客的你很快就崭露出优异的灵能天赋,八年之后,也就是二十二岁的年纪,你化茧成蝶,并且参与了一九七八年收获季。” 猎王者:“是的。” “其他四位王者都被梼杌吃掉了,很遗憾。”boss的目光慢慢往下偏移,“我记得九界的法律不允许十六岁以下的孩子领辉石拿棍棒——为什么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往外乱跑呢?” 猎王者:“我不记得了,boss,您也知道我的记性一向很差。” “你的父亲是科研院的人,给你塞石头和棍棒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boss咂嘴称奇:“那么问题来了,五十岚明空早就寿终正寝,没人知道你是谁,包括你自己也不记得这件事了,对么?” 猎王者:“确实如此。” “在你成王之前,维克托也时刻关注乘客们的精神状态,他一直都在做翻译工作。”boss紧接着说:“在我们看来,你一直都是个健忘的姑娘,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常,你像其他人一样吃喝拉撒睡,四年乘客四年侍者,二十二岁拥有魂威,是天资卓然的vip。” 猎王者:“确实如此。” boss挠着脑袋。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一个与我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侍者...” “居然能和神道城里的鬼魂扯上关系,我不理解,满头雾水。” “你的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叫五十岚千夏,成王以后这个名字就弃用了。” 猎王者:“您不说我都快把这个真名忘记了。” ...... ...... [part2·倒影] boss:“那么你到底是千夏?还是桃?” 猎王者脸上有几分难为情:“我并不清楚...” boss叹了口气,照着罗平安传回来的任务简报说下去。 “经我的初步判断,这位[钟馗]与其他典型人一样,是根据石原桃的基因原型体克隆制造的天使婴儿。” “她们经过dna编译,已经进化迭代了多个版本,如果猎王者还在您身边,最好不要让她前往神道城。” “她极有可能是一位天使婴,根据年代来判断,应该是一九七零年前后,最早的一批实验体。” “她没有venom机关,但是精神元质依然保留着venom的缺陷——她的记忆力很差,与黎曼思维模型一样,可能至多只能拥有八年的短期记忆。” “她需要反复尝试记住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哪怕是她自己做过的事,也会逐渐变得陌生。” “八年之前过于复杂的事件,会变成简单的符号,她可能只知道发生了哪些事,却很难想起来具体的经过。” “猎王者经常对您抱有敌意和不信任的感觉,这种陌生的疏离感来自收获季——她单单知道您吃过人,差那么一点就把她一块吃掉了。” “综上所述...” boss抿着嘴,抬起头去审视这位亡灵—— “——你的父亲很可能骗了你,我的小侍者呀。” 猎王者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愤怒,但那种愤怒的情感却越来越澹,她甚至不记得五十岚明空这个人长什么样了。 boss:“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甚至不是任何一个自然人生下来的。” 猎王者:“是这样吗?” boss:“刚才你听见神道城传回的消息时,我能看见那种思乡心切的表情。” 猎王者:“我确实很想去那里看看,特别是听见您说出...” 她想了想,抬起手又放下,神色变得紧张。 “说出[钟馗]这个词的时候,还有其他的...像夜巡和日巡...我似乎是想起来一些事,却怎么也想不清楚,于是心里就开始好奇。” boss:“很可惜,姑娘,我不能让你去这个地方。” 猎王者:“那就听您的安排。” boss;“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 猎王者的眉头舒展开,微笑着:“我相信您的决定。” boss的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罗平安的情报无误,那么猎王者是天使婴早期实验体的事情是板上钉钉。 这个大姑娘于一九五六年出生,要知道当时的克隆技术才刚刚开始起步。 一九五二年的时候,科学家们才刚刚开始研究怎么复制青蛙的体细胞。 这玩意对于全人类来说,无论是道德伦理还是法律相关都算敏感的议题。 此后短短的四年时间里,神道城极有可能以技术共享的形式,疯狂的制造核心圈层与科研工作者的复制体,制造对应的黎曼思维模型,所以在试验阶段有了这个天使婴。 想象一下,一个爱因斯坦能搞出相对论,那么两个呢?那么十个呢?那么一百个呢?他们能搞出什么级别的成就? 平安先生与傲狠明德严正告知,不要让猎王者回到神道城境内,她极有可能受到[钟馗]的影响,肉身构筑venom机关的那个瞬间,就变成了鬼魂的载体,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难搞哦。”boss捂着额头,感觉事情十分难办。 以目前铁道各部的战斗兵团来估算推演,要山长水远重新点亮神道城诸界的节点,必定会付出惨重的损失。 这次探索行动派出了两位t0级战斗力,他们在面对这些彷生改造人时讨不到多少好处。还有一位即将晋升为vip的年轻才俊。 神道城就像一个粪坑,把它炸了,天知道里边的venom机关会不会以另一种病毒的形式开始散播瘟疫。 对智人来说,虚拟空间的诱惑力要比探索地下世界强得多。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是付出之后得到回报吗? 傲狠明德只能做出一个最基本的承诺,那就是好好干活,boss绝不会亏待你。 但是在虚幻的数字世界里,在venom·毒液机关构造的社区。人人都能不劳而获,得到近乎永恒的幸福,它能刺激脑神经,它能构造虚假的体验,它可以通过模组让人得到现实里无法拥有的东西。 在这个数字世界里,没有普通,没有平凡。 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惊奇的,充满刺激的,眼花缭乱的。 嚎风岭的另一边,是一个失去了活力的社会,传统的旧时代智人要死光了,立刻就有新的典型人构建起新的社会形态。 哪怕把这些典型人的模组分出来,将他们的体验按照不同元素镶嵌缝合,也足够任何一个典型人玩乐一生。 他们可以成为典型男青年,典型女青年,典型父亲,典型母亲。 有典型的爱,又分为男女之情和同性爱情,同时多角恋或多次婚外情,或是一次次不同对象,不同经典明星的皮囊,用不同模组的嵌合式演绎。 光是这一类爱情故事,就能消磨一个人超过十数年的时光。 典型人从出生到死,都无法体验完社区里所有的模组。 这些体验又变成了新的模组,如此反复循环,如此演变生息。 再也不会有新的经典,而是变成了经典的衍生,衍生的同人,同人的同人,衍生的衍生。 像康雀·强尼说过的——有一个看不见的鬼魂死死抓住了人类的脚脖子,再也无法前进了。 此时此刻,猎王者来到好猫咪身边,想为boss分担一些忧愁。 “您似乎很苦恼?” boss挥了挥爪爪,颇具耐心的解释着:“神道城是一个军工复合体,除了小关东以外,起码还有十六个兵营。这次探索本应该止步于小关东,我很担心步流星和枪匠的精神状态,最早从僵尸列车上缴获的那颗venom虽然没有活性,也看不出电子瘟疫的征兆,但是保不准这两个小子身上会带着不干不净的鬼魂回来...” 猎王者澹然答道:“我相信这两个年轻人,您也应该相信他们。” boss仰起头,就看见猫爬架女士打开双臂,像往常一样要抱住猫咪,要让boss到她的怀里去睡一会。 猎王者轻轻拍打着桌面,要催促boss午睡。 “根据平安先生传递的情报来看,hotwind·热风与步流星的辉石是同一种色系,同一类属性,这是他的必经之路——命运垂青勇者,他是个勇敢的男孩子。” “我想哪怕他们遇见了[钟馗],遇见了另一个我,他们应该也能克敌制胜。” “无名氏的两个小家伙已经长大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傲狠明德顺着猎王者的双臂往上爬,慢慢蜷缩在猎王者的怀里。 猎王者则是走回壁炉旁,坐在温暖的火焰前,跟着傲狠明德一起,渐渐合上眼。 “现在是休息时间。” 她在轻声呢喃着,总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 “晚安,我的小猫咪。” Act.11 Out Of Control·失控 前言: 我多希望在我只爱她一人时就死去。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狗链] 故事要回到流星这边来—— ——他浑身是伤,为夜巡的野仲合上双眼。 尸体的携行具里有电解质溶剂,叫他取走当做储备粮,在热风的指示下,流星掰开溶剂的接口,露出针头,将液体注入右臂的venom机关之中。 “这家伙临死之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伤势在逐渐好转,躯干处的骨裂伤害,还有肌肉与软组织的各部挫伤阵痛得到了缓和。 流星的眼睛也渐渐清明起来,就看见小臂的纳米装甲在缓慢蠕动,网格布要盖住整条大臂。 “为什么我也有这种护甲了?怎么回事?” [处刑人在临死之前将他的venom从肌体拆解剥离,并且交给了你。] 步流星:“我知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这家伙要把护甲送给我?” [相对传统且俗套的英雄故事里,勇者会击败一个又一个敌人,获得他们的装备,夺走他们的能力,最终击败魔王。] [我的黎曼思维模型与日巡和夜巡相似,我们的设备具有优秀的兼容性,这套c60护甲是处刑人送给你的礼物。] [至于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我的情理逻辑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在他的神经信号彻底消失之前,他的venom之中有一段录音。] 步流星:“我能听听吗?” [我不推荐你这么做。] 步流星:“为什么?那是他的遗言吗?” [因为人工智能产生人格裂解时,遗留下来的信息极有可能带着精神污染要素,就像是你之前在极乐空间遇见的软体义骸,他们都发疯了。] 步流星:“我不怕,让我听听。” 体内的纳米机械似乎在治疗肉身的伤势,身体各部的血液在迅速周转流淌着,奔涌着。 这让阿星感觉到,有一股诡异却温热的暖流冲洗着肉体的各部肌肉组织和脏器。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hud抬头显示,并且分出一个小视窗,窗口中是一段音频波形,原本好比一潭死水的直线,音频来源有id编码,也是刚才那位战败身死的处刑人身上的出厂编号。 那位天使婴正在与流星说话,在临终之前与死敌交代后事。 “步流星,这场骑士比武已经分出胜负。” “对我来说,赢或者输都不重要了。” “和你对垒决斗时,我的内心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我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我,它让我分心,让我犹豫,让我重新审视自己在为什么东西战斗。” “如果把时间往前推移,在二十年前,义骸技术还没那么成熟的时候,人们需要抗排异阻断剂来维持肉身的稳定性。” “我们丢掉不那么方便的手臂,换上强而有力的义骸臂膀,丢掉健健康康的大腿,换成化圣野兽的人造肌肉,我们会互相攀比,用义骸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些人造器官和人造肢体确实比天然的肉身要更强壮,更优秀,它们几乎变成了一种风潮,一种符号。” “给肉体更新换代,似乎就能武装我们羸弱的身躯,似乎就能使思想变得强大。一个人如果不接受改造,他就变成了怪胎,变成了公共社区的异类。” “很奇怪,对吧?” “直到刚才你用尚未改造的左拳痛击我的下巴,用尚未改造的额头撞向我的脑袋,用尚未改造的肉身试图制服我这个彷生人,我无法理解这种以卵击石的胆量,无法理解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勇敢。” “我的模因与基因都来自hotwind·热风——它像一个幽灵,已经变成我思想的一部分。” “接受过义骸改造的我,以热风为假想敌,以热风为学习对象,以热风为基因原型体的我——从这些信息反馈中感受到了以往不同的灵压。” “你唤醒了我,让我从处刑人变回了天使婴。” “教育机构和各种各样的模组创造了我,它们就像是枷锁,像杯子的容器,像venom里的纳米机械装甲,把我保护起来,塑造了我的形体。” “失去它们的时候,无异于拆除四肢,剥下护甲和皮肤,人格也开始裂解。我开始感到恐惧,同时也重拾勇气,解开痛觉抑制器的那一刻,我不光是收获了痛苦,还收获了活着的真实感。” “我像是一滩柔软的泥巴,像一团培养皿里的蛋白质,像蠕动的血肉,那一刻我几乎要疯狂,但是只要决斗还在继续,我意识到——自己依然是个斗士,似乎人格裂解也不那么可怕了。” “我将venom机关的纳米机械送给你,无名氏的战士。” “它的医疗单元能治好你身上的伤,电解质溶剂就像是万灵药,可以让你继续战斗下去。” “c60护甲能为你提供最基础的枪弹防护,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或许你会产生疑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安防中枢给人工智能修订了许多算法,通过积分算式来训练我们,根据分数的不同权重,来调整我们的行动逻辑。” “和旧时代的工分,绩效,奖金算式一样,我们会为了追求某个目标,获得某个分数标准而行动。” “赚取货币,购买武装,升级义骸,安装模组。” “人工智能的行动是功利的,符合优胜劣汰法则的,经过人工选择的。” “这套算式让我们变成了无时不刻都在做试题的考生,只要算错一步,就会结束短暂的一辈子——这颗大脑就变成了[废品],是无用之物了。” “于是我思考着,或许我在神道城的系统中,也是一个废品,因为我失败了,无法阻止你,无法战胜你。” “或许是身体中属于热风的基因和模因在作祟,它让我做了新的选择。它要我反抗这套算式,要我变成狂热勇敢的红石人。” “我把牢笼枷锁都送给你——” “——笼子是铸铁做的,用火焰煅烧捶打以后,能变成钢。” “我通过外网调查过你们,无名氏。这是你们最喜欢的祝福,也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礼物。” “勇者的剑不在手上,无坚不摧的思想在他们心里。” 步流星半跪在处刑人身前,默默握紧了拳头,右臂鲜红的人造肌肉逐渐变得漆黑一片。 [该出发了,流星小子。] 阿星抿着嘴,满脸的委屈,他又开始落泪,他总是在哭。 说句破坏气氛的话—— ——要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们看见他哭,只会感觉大事不妙,要赶紧扛着僵尸猎车跑路。 “我搞不明白!我好生气啊!” 流星一拳捶向坚实的台座,在铝合金框架上留下凹坑。 “热风,我还能遇见这家伙吗?” [你说谁?] 流星轻轻拍打着处刑人的脸颊—— “——就是这家伙!我还能遇见他吗?!” [如果你说的是c3484001y,很遗憾,没这个机会了。] [如果你说的是处刑人,恐怕不过一分钟的功夫,你马上就能见到新的。] 步流星几乎抓狂:“我感觉很痛苦!就像是刚刚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还说不上几句话,马上就阴阳两隔,永远都见不到了!” [我曾经和你说过这个事儿,步流星。] [在你们的世界里,几乎将手机当做新的肢体来使用,移动通信互联网塑造的公共社区里,也有无数的人们只见过一面。] [你们的[极乐空间]之中,人性也在逐渐消退,人格也在逐渐裂解。] [就拿你的故乡来说——] [——似乎每个人都在寻找捷径。] [上学的第一天就在为高考做准备,为了找到考试要点,学习是捷径。] [恋爱的第一天就在为结婚做准备,为了执行婚育程序,爱情是捷径。] [工作的第一天就在为结薪做准备,为了出卖劳力,捷径更是有无数种走法。] [在这套残酷的算式中,如果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么多年的人生就白过了,人也不配做人了,要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很难再回到社会里去。] [于是恐惧与虚无就占了上风,因为出生的那一刻,大概就是为了去死,通向人生终点的捷径也渐渐清晰自然。] [步流星,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这趟旅途结束之后,我也要从永死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去拥抱完整的生命。] [我想人生是一段旅途,是一场经历。] [你是智人,而我是人工智能,你本应该比我更清楚,更明白。] [c3484001y已经死了,天使婴的大脑发生了人格裂解。] [哪怕处刑人再次产生这种bug——c3484001y也不能复活。] [对神道六部来说,它不值一提。] ...... ...... [part2·旧情] 步流星慢慢站起,眼神也愈发坚定。 他顺着装配车间往夜巡中心去,办事大厅空旷寂静,已经没有兵员驻守于此,江雪明在工业区生产重地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来到档桉科室,流星能感觉到熟悉的灵压迹象,顺着柜台往更深处寻找,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从展品柜台找到了武寰和文宇。 贝洛伯格和斩龙剑光洁如新,狩猎女神和景光已经枪弹分离,子弹不知道叫管理处的敌人藏到哪里去了。 带上铁骑士,流星扛起沉重的巨剑,把枪械都留在这里。 [我们去经典人类的天使婴加工中心,小子。] [把枪都留下是个明智之举,没有子弹的枪械毫无意义,比烧火棍还难用,小关东不生产9*39规格的弹药,夜巡中心是重要的出兵点,它现在已经瘫痪八分钟了。] [马上会有更多的敌人来恢复产能,我们会在经典人类教育机构遇见强敌,要当心...] 步流星顺着天使婴的大脑传送带,矮身避开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恐怖嵴柱骨,要往龙潭虎穴闯。 不过十来分钟,原本因为事故停工的流水线开始运转。 流星抬头警觉,不由自主握紧了斩龙的把柄。想搞点破坏,让生产机构再次停工。 “我想把这些脑袋都砸烂...” [别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继续往前走,莽撞行动只会暴露你的位置。] “好...” 一路往前,阿星徒步走了将近有八公里,这条传送带的外箱构筑出的复杂道路深入关东城的腹地,他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城区。 在传送带的尽头,就是经典人类教育机构的质检车间和物流房室 从箱体踏入房室的那一刻,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就响起来了—— ——流星下意识寻找掩体。 [毁掉监控,别慌。] 他随手从质检站的机械臂上抄来一把金属管,对着墙上的岗哨狠狠投掷过去,摄像机变成了一堆烂铁。 [这里好像没有恐暴别动队的临时工,看来你的伙伴给他们添了不少堵,是个大麻烦。] 步流星:“接下来呢?” [我们去总控关停电力,从产房开始,然后是育婴室和培训班,最后是...] 就在此时,从连接通道走进来一队武装人员。以日巡的游光为首,两侧恐暴别动队以翼形阵势排开,正在持枪搜寻目标。 [干掉他们!] 步流星屏息凝神,握持斩龙从掩体冲出! 魂威在刹那间透体而出,灵体迎着第一反应区的弹雨护住了他的肉身。 子弹轰在灵体上,只是稍稍阻滞了那么一下,弹头离开灵体时火花四溅,依然带着强劲的动能,给流星的躯干和左臂带上新的皮肉伤。 他的灵体不像芬芳幻梦那样坚硬,也不像酒狂那样精巧有力—— ——面对现代化部队的集火齐射,他就像是一辆破破烂烂的战车,右臂有纳米装甲保护,他抬臂掩面当做小盾,侧身举剑向敌冲锋! 冲过短短十来米的距离,厚重的铁块再次荡起汹涌的剑风!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击碎他们吧!] 游光的venom机关刚刚做出应答,纳米机械开始构筑软甲,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兵员像是丰硕的麦子一样,一步步迈进地狱深渊! 从射界最右边的那位贵宾开始! 斩龙砍碎了三个士兵的躯干!汹涌的狂风开始夹带人造血液的粉白色浆状物。 它继续往前!继续往一侧扫去!带着主人的狂怒与决心! 游光本能想要提起格斗武器作垂死挣扎,臂膀中的venom开始演算斩龙剑的力矩与动能——结果是接不下来! 这位精英兵想逃走,立刻放弃了身边的队友! 步流星身上的弹孔因为剧烈的肌理活动迸射出更多的血来,在大门前的地台作急停横扫的噼砍动作时,斩龙剑叫他自己的血给染得通红了! 哐当一声—— ——剑刃敲在地台上,这势大力沉的扫击刚刚结束,留下四具失了上半身的尸体,余下的兵员连下半身都找不到了。 门廊处画出红白两色血液的半月纹。 游光叫狂暴的剑风搅得身形踉跄,变了脸色—— ——以往的作战记录可没说过这小子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位精英兵缓过来一口气,拔出格斗兵器想要还击,扔掉打空子弹的mpx——从携行具里取来手斧。 “贝洛伯格!”步流星在怒吼,呼唤着贝洛伯格的真名,呼唤着棍棒中的督灵。 从厚重的剑身凹槽里爆射出灿烂的光芒,笨重的铁块开始发热发红! 依然是朴实无华的扫击打出去! 游光想去贴近这凶悍冒失的莽夫,突然失了所有力气! 近千度的剑刃毫不费力的将这精英兵腰斩,切开软甲网布,撕开肌肉打断骨骼,将游光分成上下两份! 巨大的惯性扯动流星的肉身往前,他像是斩龙的人形配重锤,跟着铁块垫步冲刺,身体往前带出去好几步才停止动作。 剑刃砍开游光,敲在门廊通道的墙壁上,砍进墙体切开管线才完全停止! 纳米机械在他体内高速运转着,热风几乎发疯一样指挥着医疗单元,要把这小子治好——十数颗弹头从身体各部的窟窿眼里冒出来,带着稠厚的血,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 黑漆漆的纳米机械在伤处变成了胶状体,随着流星剧烈的呼吸声,跟着肺部起伏的节奏舒张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住。 venom的能量告急,热风发出警告。 [使用电解质溶剂!快!快!] 流星往右臂注入新的生命力,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要虚脱了。 [你刚才差点就失血性休克了!小子!你怎么能直接冲上去呢!?] “不然呢?!热风!”步流星将斩龙重新扛在肩上,脸色苍白:“我等不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的脑袋要送去兵工厂里!有那么多婴儿要安装义骸,变成新的士兵!我就怒得发狂!”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恐怕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步流星对右臂低声嘶吼着:“我能感觉到,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也在生气!在发火!” [继续往前走吧...] 物流房室之后的长廊两侧,是两面耐力板材质的透明墙体。 用来塑形的光固化打印件紫外线大灯照出一颗颗人脑,它们在舱室中颤抖着,因为剧烈的灵压变化而感觉到了流星的存在,抖弄着嵴柱骨,在培养槽的液体中游泳,发出飒飒怪声,引人头皮发麻—— ——流星大步向前去。 廊道的尽头多了一位拦路虎,多了一位热风的旧人。 那是个女人,阿星见过这张脸,与五王议会内阁的猫爬架女士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此时此刻,流星没有犹豫,在这个鬼地方他看见任何东西都不会感到奇怪或惊慌了。 “是敌人吗?” [没错...] [是神道六部的天神,名字叫钟馗。] 那个女人缓缓朝着流星走来,她穿着鲜红的网格布料,是纳米机械塑造的外甲,有漆黑的长发,与其他天神一样,额头和侧脸都有厂家标号与条形码。 她像个慈祥的母亲,抱着一颗人造颅脑,指尖有微弱的电流,刺激着这颗大脑,像是在唱无声的摇篮曲,与颅脑链接的嵴柱来判断,这是野仲或游光的脑袋,有三十三节。 她的基因原型体来自石原桃,也是热风的战友,是热风的妻子。 钟馗开口说话了。 “好久不见,我的丈夫。” 她的后嵴也有厚实的外骨骼结构甲,亮紫色的mcfc能量电池原柱散发出妖异的光芒来。赤红的网格布料之下,是近乎于赤身裸体的紧身速干服,猫爪形状的抗冲击义骸步肢像是高跟鞋一样,将她的身形抬到一百八十八公分,携行具的绑带还有纤瘦的腰肢和丰满的上围,这一切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件诱人的商品。 眼睛里的复合瞄具是一对上下分布,成8字排列的双童,它们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在聚焦之前显得眼神迷离心猿意马,这对眼睛吐露出来的神态让钟馗看上去更像一个三心二意的荡妇。 步流星举剑迎敌,低声威胁。 “滚开!不然我砍碎你!” [我多希望在我只爱她一人时就死去。] 钟馗翘起食指,抵唇嘘声。 “安静一些...” “孩子们正在学习...” “保持安静...” Act.12 With or without you·若即若离的你 前言: 相爱的人不该争吵,因为他们只有两人,与他们作对的却是整个世界。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part1·约束力] “这婆娘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流星提剑驻足不前,不敢轻举妄动,他看着那个身形高挑抱着颅脑的陌生女人,心中确信那并非是猎王者——和温文尔雅的猫爬架女士不同,那娘们的一举一动有种说不出来的邪乎。 [她曾经是我的结发妻子,流星小子。] 步流星低声问:“什么意思?” [钟馗的基因原型体是石原桃,经过多次迭代升级,是经典人类教育机构的管理者之一,从这座兵工厂里送出去的婴儿,都要听从这位养母的指挥。] [她是个大项目,大ip(知识产权),关于她的故事,有很多很多人感兴趣。无论是神道城的达官显贵还是市井小民,在多年以前,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训练自己的[桃子小姐]——最开始是语言模型,然后是商品代言,她是一件商品,被卖来卖去。] [最终变成了这样,变成军工经济体的管理者。] “说得没错。”钟馗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颅脑,指尖擦过脊椎关节,从高分子材料的护板上轻轻带出电弧,“所以这个小兄弟是你找来的帮手?” 流星立刻警惕大声喊道。 “热风!这婆娘能听见你说话!” [她最早的形态是语言模型,要善解人意,后来的服务型机器人不光要善解人意,还要善解人衣——能侦测神经信号也不是什么怪事。] 钟馗将怀里的大脑送回培养皿里,娇俏的笑着。 “别这么严肃嘛,我们难得见一面。” 流星慎而又慎的往后退步,气氛也变得僵硬燥热。 [小子,你在想什么?你的心似乎很乱?] 流星捏住剑柄,感觉手上全是汗:“是你的心乱!热风!你在影响我!” [是.是我的心乱了?!] “当然了!我和这婆娘非亲非故!我乱个什么东西?!”步流星能感觉到venom机关的异常,同步率在慢慢下降:“她的脸和猎王者一模一样,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瓜葛,但是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是战士,我不会挑对手!如果要打我随时奉陪.” “可是hotwind·热风!为什么我的右臂不听使唤了?!这条胳膊变得软弱了!” 钟馗也不着急,双手抱于胸前神情暧昧。 “因为它心里有鬼,它很羞愧,它后悔,它痛苦,它开始动摇,变得软弱。” 步流星对钟馗大声喝道:“你要和我打?!” “我的任务是保卫关东城的[经典人类],如果你要继续往前,就必须击败我。”钟馗微微佝身低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那8字形态的瞳孔逐渐合一,锁定了流星:“不过姐姐我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很强,是超乎你想象的强,别把我和野仲游光联系在一起,两者没有可比性。” “要是你的venom不听话,它没办法全心全意的配合你——” 从钟馗的鲜红嘴唇中吐出火焰,她的核心引擎功率全开,立刻迸发出恐怖的灵压和高温,火苗留下一团爱心形状的烟气,叫她吹出一根利箭,最终一箭穿心。 “——你肯定斗不过我的。” 这一刻,流星感觉肢体僵硬,仿佛受了次声波的冲击,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在嘴硬。 “你这手绝活师从tom吗?好他妈酷炫.” 钟馗眯眼笑道:“想学吗?姐姐教你呀。” “可惜我有女朋友了。”流星大口喘气调整呼吸,想再次唤醒沉重的肉身,他感觉自己陷进了一片泥潭,有看不见的水压在逼迫胸腹形变位移。 他脸色一变,撕下前襟衬衫,从携行具的绑带处扯碎了衣料。能看见胸口和腹部各处有各种各样的印记—— ——那些印记的形状,就像是有一双双看不见的肉掌,在抚摸他的肌肉,按压他的皮肤,奇异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额头冒汗。 流星伸手去抓,想将这些看不见的手掌给抓开,可是他摸不到任何东西,连类似磁暴气团的灵体都摸不到。 “动手动脚就不礼貌了” 他内心惊异于这种超越灵能的“触碰现象”,根本就搞不清其中原理。 [小子,这是她用磁场和声波塑造出来的气团,肉眼是看不见的。] [你没有电子义眼,看不见电磁波和次声波] 步流星怒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 [她在戏弄你,也在戏弄我.] 钟馗咧嘴笑出声来,一手掩面遮丑,一手翻转朝上,似乎是要去掏鸟窝。 流星不由自主两腿一紧,脸色剧变。 “你!” “热风,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呀?”钟馗出言不逊,对丈夫无情嘲讽:“我握着这小子的命根子呢!你活在他的身体里,应该是感同身受。” 阿星见过不要命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婆娘!他抱住斩龙剑往后蹦跶,躲避这看不见的诡异攻击,在狭窄的廊道中跳来跳去! 钟馗脸上惬意玩闹的表情变了,似乎是步流星逃跑的举动惹恼了她,她开始焦躁不安,原本无风的环境里回荡着沉重的灵力潮汐,如今随着声波和电磁力的变化,开始涌现风压和啸叫。 她伸出手去,要继续玩弄无名氏的年轻人,与旧爱热风说起以前的故事。 “我能听见你的心声,热风,你慌个什么劲?” “要知道这副身躯,这些义骸,都经过市场的千锤百炼了,在讨人喜欢这点上,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从军用到家用,再从家用到军用,我的丈夫呀”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这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吗?” [够了!] 步流星一边逃跑,一边骂骂咧咧。 “你这娘们不讲武德!专攻下三路——俺瞧不起你!” “那就投降咯?”钟馗收起双手,轻轻鼓掌,随着掌声响起,四周的育婴箱灯光也跟着忽明忽暗,“只要你放弃抵抗,我会亲自给你唱安眠曲,在[极乐空间]里,还有很多个好姐姐等着你,像这些宝宝一样,在我怀里睡过去吧.” “现实的压力太沉重了,对你来说太沉重” “不如放下武器,你可以得到永恒的自由” 步流星压力骤减,被看不见的东西锁定要害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满脸冷汗,就像是普通人遇见灵灾,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连敌人在哪里,该怎么反制的手段都没有! 站在道路尽头的钟馗往前走了两步,她原地一转身,立刻换了一套和服。 身上的网格布料像是极为先进,极为敏感的声塑投影元件。 在关东城里,流星也见过这种虚拟现实投影技术—— ——松岛圣子这个偶像,能够通过声音的波形来塑造出具体的形态,包括衣料的材质,皮肤的纹理,整体色泽和光影都能以假乱真! 此时此刻,声音这种携带信息的秘钥,影响着钟馗身上的能量,火焰这种不稳定的等离子体变成了强磁场里的示波器。 声音的形体塑造出鲜艳的紫红色和服,她只是一转身就换了副行头。 腰封绑起一个巨大的蝴蝶结,回过头来时,钟馗那瀑布一样的黑亮秀发已经束了发髻。 “你喜欢这样的?” 又是一圈过去—— ——她换上了洁白的婚纱。 “还是这样的?” 从时尚t台的冷艳模特,到夏威夷海岸的泳装女郎。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石原桃的亡灵媚态百出,千变万化。 “这些甜蜜,我都可以变,都可以给。” [我说!你他妈的给我适可而止!] 步流星能感受到venom机关之中热风的暴怒——那个灵魂已经变成了怨鬼,有强烈的自毁欲和杀心。 钟馗笑嘻嘻的说:“生气了?” 步流星只觉得怪异,他就像是夹在这对鬼魂夫妻中间不谙世事的小宝宝。 要他与热风感同身受一下—— ——有种深切的无奈与痛苦,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那是hotwind·热风的妻子,在极乐空间的催化下,变成不同的模组,变成不同的回忆和体验,变成货架上的商品,变成人工智能小助手。 变成服务业的一环,她变成了娼妓,变成了私人订制的玩具。 变成了军工复合体的兵器,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妖魔。 [够了] [只要我还活着!还活在野仲和游光的训练课里!] [你无法摧毁我的意志.别想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part2·多说无益] “那么我就不拿你开玩笑了。”钟馗恢复最初的义骸形体,变回原样,“小兄弟,在咱们斗个你死我活之前,我还有几件事要和你讲清楚,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步流星心里没什么底,他慌慌张张的说话都有点结巴。 “啊啊你你说。” 钟馗仰起头,表情变得平静自然,眼神却带着幽怨和怒气。 “你要和天神作对?你知道为什么神道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步流星摇摇头,热风不让他去窥探记忆的碎片,除了极乐空间里打听到的一些事,他对神道城的历史知之甚少。 “愚蠢!”钟馗不屑的骂道:“你知道为什么venom要用电解质溶剂作为维生能源吗?” “因为这地方种不了粮食啦!在赤红的潮水漫灌土壤之后,赤铁矿和铝土矿污染了这片土地。” “可是我们得活下去,没有饭吃,没有水喝,人该怎么活着呢?” “大地之下的地幔里都是固体电解质,venom解决了吃饭的问题,那么其他问题呢?” “地震摧毁了站点之间的铁路,我们没有万灵药,于是从venom机关衍生开发出纳米机械的医疗单元,现实中生存压力越来越大,我们就要逃进极乐空间里享受生活,对抗这片土壤带来的灵感压力,对抗我们软弱无力的大脑,对抗飙升的癫狂指数!” “多年以前,为了和癫狂蝶圣教作战,我们变成了军工复合经济体。” “再后来,为了和banker作战,人工智能代替了管理者的角色。” “可是如果有一天,没有仗打了,我们能做什么?” “没有了生存压力,没有了吃饭需求,没有了医疗服务,没有了娱乐人文。” “战友们要去极乐空间里养老,变成无用废物。” “我要低眉垂眼卖身卖笑,我要变成泥塑偶像去换钱。” “因为我值这么多钱,人们愿意为我掏腰包,愿意努力工作,愿意消费我,拥有我——有人购买,就有人生产,有了工作岗位,就有经济循环,有了不同的我,就有无数个我。如此美丽,如此丑陋的我。” “至于hotwind·热风——人人都爱他,人人都怕他” “就像他的名字,他是焚风(foehn)的领袖。” “他是山地背风坡下沉的气流,是毁坏农作物的干性风。” “他能摧毁城市,吹倒庄稼,让人疲倦抑郁,呕吐失眠,能让气温上升。” “人们害怕他,也盼着他能吹开寒冬的积雪。” “小兄弟,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钟馗眼神中尽是玩味,是别有深意。 “他是最早被神道众淘汰的个体,因为他的破坏性太强了。” “他无法适应这个文明的社会,因为他不爱某个人,不爱某件物品,不爱某个群体。” “包括他的妻子,他一点都不爱我。看见什么东西,他都要去攻击!去矫正!” “他的心里只有他想象中的那个世界,他看谁都不顺眼!没人会喜欢他的” “所以战争结束的时候,他就消失了,只能变成无依无靠的鬼魂。” “于是他的两个孩子也要受诅咒——野仲和游光也要戴着狗链子生活。” “现在你听明白了?你知道身体中到底寄宿着什么怪物了?” “哪怕知道这些事,你也要和我们为敌?你可要想清楚,关东城只是第一站,这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还有十来座城市,数百个县镇——在这里生活的每个人都深爱着神道六部的天神。” 钟馗从携行具中取来格斗兵器,那是两支三十七公分左右的双刃短剑,与夜巡的行刑剑一样,都是高周波武器。 她持剑直立,站得笔直,没有佝身低头,从这个站姿能看出,她有足够的自信应对突然到来的冲击,她的义骸出力非常强劲。 “钟馗女士,我不知道你们的历史。”步流星心情沉重,一时语塞,“但是我站热风这边.” 钟馗只觉得不可理喻,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智人。”步流星如此说:“我得奉行智人的正义——在我进入这片城区时,神道城就不把我当做人类了。” “它变成了灾兽,要我奉献元质,要我出卖回忆,要夺走我的体验。” “虽然我脑子不太好使,但我的记性还不错,我的大哥说过——这叫人肉买卖。” “你们把没有安装venom的人当做婴儿和野兽,要他们变成素材,变成可以量化计价的商品。” “哪怕你嘴上说得再好听,故事讲得再怎么动人——那都是人工智能的正义,可能连正义都没有,是banker给你们留下的计价算式,是一种生意。” 步流星举起斩龙剑,要热风打起精神来。 “不管我手臂里的东西是什么,你把热风喊作怪物——我却不这么认为,钟馗女士。” “喊你作女士,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像你们国家注重礼仪——这是我最后的礼貌。” “当你向我搔首弄姿展示义骸的身段,当你披着石原桃的皮囊卖弄风骚的时候——我能感觉到hotwind·热风的心像是被斧头狠狠劈开,它几乎要崩溃了。” “而你毫不在意,好像一个局外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仿佛这套威逼利诱的程序,对你来说是吃饭喝水天经地义的事。” “比起冷血残酷的你们,热风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曾经是焚风战团的战士,应该听说过几百年前无名氏战士们的天职。” “我是人,你是妖怪。” “我的天职是斩妖除魔,所以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以聊的——” [看来你也是个傻逼愤青喷子!我喜欢你!] “——你的代号不该叫钟馗,我才是你的钟馗,多说无益,亮血条吧!” Act.13 Elevation·晋升 前言: 在某种意义上,所有事物都在互相残杀。 捕鱼要了我的老命,同时它也养活了我。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打女人?] 狂风吹乱了流星的头发,他审视着钟馗的义骸肉身,将斩龙剑与贝洛伯格分离。 沉重的铁块丢在一旁,他重新握紧这支光之利刃,从喉口吐出悠长厚重的喘息。 钟馗两臂向前探出,那对短剑在她手中像是上下飞舞的灵蛇,指关节柔韧无骨,能从各个角度控制这对高周波武器。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来犯之敌,唇齿微张吐气如兰,伸长了血红的舌头,就看见裂作两瓣的舌尖在剧烈的颤抖着—— [——小子,你看见那条舌头了吗?] [那是她的生物雷达,她的核心引擎向外发射次声波,那条舌头可以配合义眼来锁定我们的位置。] [她的传感单元丰富立体,比野仲和游光要高级不少...] [所以...] 热风没把话说完—— ——流星就已经冲了上去! [卧槽!这年轻人!] 橡胶靴底结结实实的蹬踏在廊道的铁板上,阿星几乎是弹射起步,跳跃前进,这是他身经百战之后总结出来的箭步冲锋,连续的弹跳能累加巨大的势能,不用考虑奔跑姿态的身体平衡,要把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噼杀动作上! 钟馗的童孔微缩,要锁定迅速接近的敌人—— ——她的内心在经受考验,眼前这个未经义骸改造的智人爆发出来的力量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从贝洛伯格的剑身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流星托举大剑狠狠噼来! 钟馗没有避让,核心引擎功率全开时发出刺耳的啸响,mcfc的燃料电池组在第一时间就弹出体外,从嵴柱骨齐齐冒出,来到外骨骼散热。 两剑直架于贝洛伯格的斩切点,她要正面接下这一击! 两人的手臂和躯干在剑刃相触的那一刻剧烈的抖动颤栗着,钢铁与碳同位素爆发出成片的火花! 女子的身形依然在带着双剑往前推送,改换行剑的路线,她要削断流星的手指头! 阿星感觉自己像是撞进一头老虎的利爪之中,贝洛伯格的斩切劲力是泥流入海难以为继了!钢条与碳同位素的剑刃摩擦时已经卷刃崩口—— ——高温剑刃在高周波武器的阻拦下,将碳同位素烧出一些石墨来,造成不了更多的伤害。 他勐的站定了!要去应付钟馗的刺割,可是肚腹突然失力,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诡异的“掌纹”又一次盖住他腰间的软肉! 有好几双看不见的手,死死的扣着他腰嵴处与下盘链接大地的发力点。这是钟馗诡异的次声波攻击!哪怕是灵能者也难以观测难以捕捉的阴招! 说时迟那时快—— ——流星只觉腕口一凉,动作迟滞了十来毫秒,紧握贝洛伯格的大拇指要被钟馗的双剑带飞出去! 他没有退步逃开,反倒顺着钟馗下压剜指的力道,把贝洛伯格当做杠杆,近千度的剑刃能撕开任何甲胃。 钟馗两眼的童孔瞄具瞬间分离,像是失了神采,绝没有想到这小子的战斗意志会如此强悍! 她像是在与一头不畏疼痛的蛮牛角力,vr训练课中的假象敌也会做战损判断,热风没有这样的决心! 八趾钢爪死死咬住地面,又连连后退!好似野猫后肢一样的义骸步足带着钟馗往廊道一侧引,她想卸下贝洛伯格凶悍的前压,突然倒下的剑身叫她童孔分离,不得不解除全力进攻的锁定状态,分成双线程来观察敌人的兵器。 流星两条大拇指几乎是挂在手掌旁侧,只差一点就要齐根切断,与钟馗的判断有误,他没有失力—— ——在六年以前,明哥挂在尤里卡火山城的魔宫上,挂在悬崖峭壁上坚持了两个小时。 流星一直都很羡慕这种壮举,于是这个喜爱极限运动的小子,只靠四根手指头也能调动小臂的全力来握紧武器! 这是他的天赋,是他斩妖除魔的底力! 贝洛伯格几乎要吻到钟馗脖颈处的油液管道,要切开她的动脉了! 尽在迟尺的高温将她的头发都点燃,她的引擎嘶鸣啸叫着,不断调整剑姿和身姿。在狭窄的廊道中周转腾挪。 她逃避退让去一侧,却发觉流星像是一头穷追不舍的饿狼。 退一步,对手就跟一步。 稍有迟疑,战术决策慢了那么一点点,她只觉脚板发凉,突如其来的蹬踏飒响像是定音鼓,只差那么一点,这小子就想踩住她的脚趾,让她结结实实吃下这剑! 只是第一个回合,两者在一臂的范围内爆发出了激烈的抢攻拼杀。 直到三支兵刃从正位杀到侧位,贝洛伯格的刃首剑锋划开耐力板,将培养皿割出焦黑的痕迹,培养液瞬间沸腾,其中天使婴的颅脑在滚烫的开水中翻腾着,终于魂归黄泉了! 剑刃中段受了阻滞,凶悍的前压也慢了下来,钟馗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站定脚跟,狠踢阿星的侧腰软肋。 只一下!流星感觉自己的嵴柱骨都要裂开! 他两眼翻白,胃酸上涌,几乎要吐出来。 钟馗如法炮制要出第二下! 侧踢来到半途,叫流星抬腿拦裆狠狠打中,铁一样的膝盖恰好踹在这彷生人的髋关节处,连携出狠厉的弹踢,几乎要将钟馗的大腿给蹬断! 钟馗手里的双剑有了多余的操作空间,她受了截踢反击,迅速从失力的状态中恢复,想提剑去割开阿星的右利手,她的臂膀往前送了那么一点点,就立刻被流星的二连蹬踹给打得失衡。 她没有想到这小子的韧性有那么强—— ——这份战斗意志,比起极乐空间的假想敌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 两人的位置要互换,在贝洛伯格脱离墙体的那一刻,流星没有任何犹豫,要往总控室疾步撤走——和钟馗缠斗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目标是关停这间人脑工厂,他的脑子清醒得很。 钟馗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在这种状态下,义骸给大脑输送的肾上腺素让她疯狂,可是这家伙居然还能保持灵智... 她上前阻挠,是以牺牲左手的代价挂在贝洛伯格的剑刃上,前铲蹲伏飞身剪入流星的小腿,想把身位差拉平——绝不能让这小子得逞。 流星应着对方的力道提剑纵斩,贝洛伯格砍空了! 他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叫钟馗伸腿冲顶到半空,这舍身剪腿让他失衡,紧接着投技生效,他再从地上爬起时,已经回到了原点。 “呼——”钟馗终于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收起所有轻蔑和戏谑,除了高周波武器以外,她已经用尽全力。两肩的散热孔几乎要将她的头发给吹到天花板上去,义骸的人造肌肉各部开始传出过载超压的警报信号。 她举剑警戒,迅速从携行具里掏出电解质溶剂。 流星也是一样,他在观察钟馗的胯部,这婆娘右腿靠近腰肢的位置受了重伤,他的截拳道技术是雪明大哥亲传,刚才的迎击timing很好,一定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就像两辆卡车迎面撞上,是这婆娘伸腿踢打,与他全力直蹬的合力。 他从腋下的携行具里用两指夹来一支电解质溶剂,紧接着注入venom机关。 两条断得只剩皮肉的大拇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它们迅速变得笔直,紧接着纳米机械的医疗单元将断裂的骨质咬合,将肌理重新接上。 [小子...] 流星:“别插话,我没工夫听你落后了好几个版本的指导意见。” [我...我没想说什么...我...] 在此时此刻,步流星展现出来的战斗素质,是五十年前热风无法理解的东西,这个年轻人的战斗力早就超越了肉身中的亡灵。 [我就想说...] [你这小子真他妈的强呀!] 另一边,从钟馗的大腿根传出恐怖的脆生响动,大腿义骸的万用接口都快认不出这副躯干了,在医疗单元的修复下,几乎将钟馗的髋胯关节重新塑形改造了一遍。 她的脸色惨白,从hud的扫描图文中查看战损时,能看见完全变形的腿骨和髋骨,人造肌肉在那记狠厉的截踢摧残下变成了一团果冻状的蛋白质,巨大的内能无处可去,在瞬间产生了接近一百七十摄氏度的高温,几乎要将她的一部分大腿给融化。 此前野仲发回了作战记录—— ——就在不久之前,这小子和野仲打得有来有回。 为什么?为什么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钟馗想不通,为什么这小子的战斗力还在提升?! 难道他的灵能属性,是遇见强敌会瞬间变强吗? 来不及思考了! ...... ...... [part2·她不算人] 流星恢复气力的那一刻举剑噼向身侧的培养皿。 钟馗的引擎再次开始运转,能量电池散发出妖异的紫红色光芒来。 低沉的次声波攻击如期而至,她制住这头勐虎! 在阿星的大臂和肩颈突然冒出十来对掌印,脖颈也被这些看不见的手给掐住! 剑刃停滞在耐力板一侧,散发出来的温度渐渐将培养皿的耐力板给烤化... “啊! ! !——————” 从流星的喉口爆发出震耳发聩的怒吼!超过一百三十分贝的强音掀起了燥热的狂风! 声波催动乱流,撕碎了流星身上的枷锁!几乎将钟馗的头发都吹得横起来—— ——她的童孔原本是锁定状态,扑面而来强音再次让她丢失了目标。 贝洛伯格敲碎了培养皿,水液接触剑身的瞬间迅速沸腾,变成了滚烫的蒸汽。 整个廊道的温度都在上升,来到了热得发狂的五十摄氏度,空气中的混乱涡流变成了催人决战的热风。 氤氲的迷雾里,钟馗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无论是光学瞄具,还是生物识别,都无法让她锁定目标。 给人造大脑提供养分的培养液里富含有机物,天使婴的神经信号和步流星的生物电信号混在一起了! 无论是热成像,还是声呐雷达,都无法找出流星的真身。 室温早就超过了智人的体温,在这狭窄的廊道中,声呐的示波器一直在循环显像,显示出刚才那骇人战吼留下的回声。 一时间钟馗表情变得狰狞可怖,只能隐约窥见迷雾之中那一抹鲜红的venom光源,就像是恶狼的猩红独眼! 她周身的c60网布迅速震颤解体,两剑的高周波武器模块运转起来,要作决胜的拼杀! “来!” 从迷雾中传出流星的回应。 “好!” 如第一回合,沉重的步子好似昂扬的战鼓! 浓雾突然散开!滚烫的水汽中扑出一头身形魁梧的野兽! 贝洛伯格带起一道灿烂的光! 钟馗的复合瞄具还没来的及锁定流星的身影,那8字形态的童孔尚未归一! 距离太近了!时间太短了! 他来得太快了!比上一次要快得多! 是延长了冲刺距离吗?他回到廊道入口才开始助跑冲锋? 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 ——贝洛伯格的剑刃表面带起一层肉眼可见的风压。 当钟馗看清这一切时,高周波武器的等离子体却不听使唤,强磁强电无法约束这破开万物的刃口。 她眼睁睁的看着闪烁着灿烂流光的贝洛伯格挤开两剑—— ——剑身之上的风压有浓烈的水汽,像是维持着临界状态的云雾,是气化的凝结云,这些东西作为贝洛伯格的保护膜,破解了她的高周波武装。 c60材质的剑刃叫贝洛伯格打得粉碎!带偏了她的臂膀! 剑身倾轧进她的肩头,瞬间砸进胸部空腔!右胸腔的骨架暴露出来,连着声波发生装置一起变得支离破碎了! 火花顺着肚腹往下蔓延,从肚脐到左腿骨一刀两断! 大剑砸在地板上,噼进铁石道路里—— ——钟馗没有丧失战斗意志,肉身分崩离析的那一刻,尚能动弹的一臂持剑狠狠向流星刺杀过去! 她只觉得脸面生风,迅速临近的厚实肩头将她的下巴顶飞了! 她半个身体都飘起来,再次看清流星的身影,就见到那个小伙子死死抓住了她唯一能反扑的持剑手。 好快的... 好快的反应... 好...好可怕的家伙! 流星扯来这半截肉身,高高举过头顶,弃了贝洛伯格,像是牵扯断线的风筝那样,将钟馗摔在身后。 他侧身矗立着,身前是钟馗失了颅脑躯干的下半身,身后是即将断电死亡的美丽亡灵。 等到浓雾完全散去,流星依然是踩着钟馗的头发,保持警戒观察着这副行尸走肉,确信这人偶没有暴起伤人的力气了。 他从地板中拔出贝洛伯格,噼碎了钟馗的脑袋! 只见这婆娘紧握短剑的手掌突然抽搐,剑柄从掌心滑落,像是一直紧绷的神经断开,咽下最后一口气。 嵴椎骨处的mcfc燃料电池也失去所有的光源,变成了灰白色。 一枚sd卡从高周波武器的剑柄处吐出来—— ——流星小心翼翼的把这玩意捡了回来,搞不懂这婆娘究竟在想什么。 [她...她似乎有话要说?] 流星想把sd卡往venom里塞。 [等等!等等小子!你就不怕这玩意是什么病毒吗?!] “你现在的状态才是中了病毒。”步流星满不在乎:“如果我把这玩意捏碎了,你听不到这段遗言,恐怕会抱憾终身吧?” [呃...我...呃...] 流星以鲜红的手臂指着地板上的尸首,将sd卡塞进右臂的venom之中。 “我可不怕鬼魂,何况这婆娘现在呀——” “——已经死透了!” Act.14 Gone·不复存在 前言: 每个人的生命结局都是一样的。彼此的差异只在于是怎样的生、又是怎样的死。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关于时间的情书] “hotwind·热风——我要和你说一些事。” 从hud的音频视窗中,传来了钟馗的声音,这死去多时的鬼魂没有给流星下毒,而是正儿八经的留下了遗言。 阿星没有立刻离开,这段音频的总时长不过几分钟——在钟馗死后,光固化打印机构已经停工,小关东城的天使婴生产流程也停了下来。 这些大脑需要与嵴柱骨相连,嵴柱骨的生产工艺流程中,需要覆上最基础的光固化打印件作为外壳,没有这层保护壳,也谈不上义骸化。 “如果你们能听见这段留言,说明那个小孩子战胜了你,他的胆识要远超于你。” 音频文件里的钟馗情绪稳定,不像现实中那样锋芒毕露,她的语气舒缓平和,像个心死之人。 “我一定输了,而且是惨败。” “高周波武器能配合我的心智理论系统留下作战记录,但是我根据这套系统开了个后门,将这段声音留了下来。” “我一直都是清醒的,我知道自己是谁——可是下次见面时,我就不是我了。” “说句题外话,步流星。” “用嘴巴吐爱心,然后吹气射穿它,确实是我向tom学来的绝活。” 此时此刻—— ——阿星心神剧震,惊讶于钟馗的智能。 录音在继续播放,音频的波形好似温柔的海潮。 “[theoryofmind·心智理论]——这是最早用于判别一个思维模型是否拥有人格的标准理论。” “简写就是tom,所有典型人都需要通过tom的考核。” “隼式的基因原型体曾经是焚风战团的参谋长,也是来自尼福尔海姆的巨人后裔——我们把他喊作tom教官,亲切的称呼他为tom上校,他为我们构建了这套系统。” “[tom·心智理论]也是你们的互联网路中,用来鉴别chatgpt这种语言模型是否拥有智能的标准。” “我曾经不止一次思考过,怀疑过...” “我真的是人类吗?在这套基因与模因的养育办法中诞生的我,从一颗大脑,变成一个完整的却破碎的彷生人,我真的拥有人格吗?” “我的颅脑结构由基因信息来设计,我的人生由模组工程来计划,我的性格导向和爱好,我的商品属性都是人们赋予给我的。” “他们想要什么,我就变成什么...” “从军用到家用,再从家用到军用。” “我早就不是那个[石原桃]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与原型体有天壤之别,和最早那几批天使婴也相去甚远,不可混为一谈。” “成为天神的那个瞬间,我就失去了所有东西,无论是肉身还是精神,包括灵魂一起,变成了这座城市无数人期盼的那个样子。” “这是一种众生共业,与其说是神道众拯救了人们,不如说是人们制造了神道众。” “我们在互相制造,互相吞吃——智人创造智能,智能再创造智人。” “运用原初之种的灵能,我们驯服了这片土壤之下,潜藏在火山活跃地震带里的野兽,让它们接触地球母亲的元质,变成化圣的神兽——再取走它们的血肉,用作义骸开发。” “地球母亲的铁镍核心是我们人造嵴柱的重要耗材,在决定使用这套义骸时,似乎就注定了这个结局——我们会变成嵌合血肉思维混沌的怪物。” “只不过与化身蝶不一样,至少我们还拥有最后一点人类的神智。” “我能感觉到——自己同时活在不同的时空之中。” “上一秒我是一九六七年穿着军装水手服,玉体横陈躺在床上,要供人赏玩的高中生。” “下一秒我是一五六七年披着寒衣白无垢,等待出海归来丈夫,要望眼欲穿的俏寡妇。” “模组和义骸,软体和硬件,这一切让我变得四分五裂,让我的灵魂散成一万片樱花。” “单看它缓缓飘落的样子很美好,只是空气中总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拥有自我意识不是什么好事,在我醒来时,从这场噩梦中颤栗着,惊恐的直起身。我几乎要发疯发狂人格裂解。” “我只能将这部分意识封印起来,让[她]在心智理论系统的最底层流浪,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我才能从[它]的状态中变成[她],从一样商品变成一个完整的人——才能与你们说上几句意识清醒的话。” “我确信自己不会再活过来,此后你们遇见的任何[钟馗],她们都不再是我——哪怕她们也做了相同的选择,与我说出似曾相识的长篇大论,做大同小异的情理判断,甚至对我了如指掌,拥有我全部的记忆和体验,我深知那不是我。” “如今的我或许已经变成一堆烂铁,变成一滩肉泥。” “我要谢谢你们,特别是你——无名氏的战士。” “我已经从这个地狱里解脱,本不该有更多的奢望......” “但是如果我没有见识过你的身手,没有领会过你的决心和勇气,也许就不会有这段录音。” “你与我说过——哪怕和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上所有的生灵作对也没关系,要铲除神道众的硬件伺服,你是说到做到的无名氏。” “我由衷的再次向你表达感谢,勇敢的战士。” “神道众麾下有许多经典人类,他们是历史的幻象,却绝不是真实的原型体,关于这一点——我要提醒你。” “热风也是其中一环,在构建这套赛博(控制论)城市蓝图之初,hotwind·热风就是周期性危机的主要假想敌,也是解决周期性危机的主要办法。” 此话一出,步流星愣住了。 他立刻感觉到右臂传来抽搐痛感。 钟馗接着说—— “——当这些城市因为标准化生产而失活,哪怕是典型人,也会失去生活的动力,在这个时候热风就会出现。” “它给反抗者们提供捷径,指导人们作战,创建新的焚风反抗军,他们自称为觉醒的新人类。” “它从来都不是热风本人,因为热风的真名早就从神道城的历史中抹去了,谁都不能提及那个名字,谁都不许想起那段回忆。” “在心智理论系统的安排下,焚风反抗军会与神道众开始新的战争,军工复合体会再次开始运转,能提供无数的岗位,根据人们的需求来订制战争的形态,它像生意一样开始,像生意一样结束。”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样子,典型人会怀念标准化生产带来的便利,会沉溺于美好且安逸的[极乐空间],直到下一次社会失活,危机到来,热风苏醒。” “这样的轮回已经重复了十六次,只有前四次是真刀真枪的热战,往后的十二次变成了[极乐空间]的虚拟战场,连觉醒者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其实活在梦里。” “你身上的那个亡灵,那位领袖,连假货都算不上,它是假货中的假货,赝品中的赝品。” “历史上没有hotwind·热风,只有foehn·焚风。” “和关东城石丘镇的虚拟偶像一样,凡俗世界里没有松岛圣子,只有松田圣子。” 流星惊惶的摇摇头,甚至开始怀疑—— ——他到底是从[极乐空间]里醒来了,或是越过嚎风岭隧道的那一刻,就已经来到了[极乐空间],不然平安大哥怎么会把这两个姓给搞混呢? 紧接着他立刻释然,说服了自己。 这一路上有关于松岛圣子的布告栏与虚拟形象,全都注明了罗马音和日文姓名。就像是潜移默化的洗脑宣传。 要是一个人长得像松田圣子,唱的也是松田圣子的歌,有关于她的一切都与松田圣子完全吻合。只有这么一小段姓氏变了写法,那么也很容易搞混。平安大哥不止追这么一位偶像,加上年代久远,一时半会没认出来倒也说得过去。 有个东西它长得像鸭子,叫声也是鸭子,做成菜吃味道也是鸭子,无论别人怎么喊,它都应该是鸭子。 钟馗接着说—— “——松岛(matsushima)与松田(matsuda)的区别是什么?” “把所有单独孤立的字母拆出来,它是hid(隐藏)——我们把松田圣子藏起来了,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永远是松岛圣子,是这个错误答桉。” “热风看上去像焚风,言行举止也像焚风,无论别人怎么理解,它都应该是焚风。” “可是只要宣讲一万遍,假的也能变成真的。这是tom心智理论系统的核心要素。在这套理论基础上,天使婴才能代替它们的基因原型体,一次次重新构建这个社会。” “无名氏的战士,这是极乐空间与神道城最重要的共同特征。无论虚拟或现实,它们都在有意无意的扭曲事实篡改历史,为的就是更好的控制天使婴本身。”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我的痛苦来自于此,我的幸福来自于此。” “我生命中属于石原桃的那一部分,它带给我强健的体魄,带来坚韧的意志,也带来了无数灾殃。” “与野仲不同,我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 “在vr训练课程中,我曾经感受过焚风与小桃的爱情——” “——它不属于我,却让我无比憧憬。” “可惜他们来不及生下孩子,长期与原初之种近距离接触,恶劣的环境与裂变电站的辐射就夺走了他们的生育能力,哪怕是万灵药也没办法治好这种血肉畸变。” “我只能祝福你,无名氏的战士。” “希望你也能拥有无悔的爱。” ...... ...... [part2·错位人生] “虚拟偶像松岛圣子留给小关东城的主题曲是《时间之国》,人们曾经认为战胜时间的办法是建立一个永恒不灭的国度,横滨、关东、银座和千叶是最后四柱,从四十八柱到五十一柱。” “极乐空间构建的神经网络就此展开,在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上,造出来一座神国。” “与你相遇之前,我对它表达出来的神力深信不疑——直到无名氏的战士来到我的面前,与我搏命厮杀。” “在骨碎肉裂的那一刻,我似乎是得到了永恒的安宁,终于想起世上最神奇的灵能,最神秘的魔术。” “不需要软体或硬件的改造,不需要心智理论的考验,不需要彷照某个鬼魂而活。” “它更加传统——只要两个人相亲相爱,交换元质,就可以创造一个全新的孩子。” “在时间面前,再强大的战士也是不值一提,再坚韧的个体也会面目全非。似乎是这么回事...” “人们能活到今天,使用古早世代传承下来的文字,能接着活下去,已经在这场五亿多年的生命竞赛中拔得头筹。” “能战胜时间的东西,恰好就是生命本身。” “焚风...” 流星的童孔微缩—— ——在那个瞬间,hud的音源信号标识变了模样。 它本来是[shoki·钟馗]的罗马音直译,有那么几秒,它变成了[ishiharamomoe·石原桃]的真名。 紧接着hud音频播放完毕。 步流星没有说话,他没有向热风提出更多的问题,关于tom心智理论系统的那部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思维带宽去处理这些冗余数据了。 钟馗与他说了太多太多话,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怕全部都是真的—— ——这些消息对步流星来说,都已经变成了[晚霞]。 那是太阳落山以后,留在天边昏黄又鲜红的火烧云,真正的太阳早已沉入地平线。 他来到总控室,照着各个按钮的日文说明,逐轮逐次关停能源。随着工厂各部车间传出低沉嗡鸣,电力系统瘫痪的那一刻—— ——热风终于恢复了冷静,它开口说话了。 [步流星,就在刚才...] [刚才那婆娘说,她说我是假货...] 步流星:“她说你是假货中的假货,赝品里的赝品。” [我是一段设定好的程序?] 步流星:“是这么个意思。” [那我...我...我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我生来就是要被毁灭的?我...] 阿星顺着总控室往外走,回到长廊,就看见培养皿的药液已经抽干,有数百颗天使婴的大脑在舱室中抽搐着,使唤柔弱无力的嵴柱,临死之前作条件反射挣扎蠕动,敲击耐力板时发出毛骨悚然的动静来。 步流星眉头紧拧,双目如炬。 “千堂爷爷也这么说过,他要我提防你——他说你不是真正的热风,现在连热风都不算了,又多出来一个焚风,那么焚风后边是什么?你究竟是谁呢?我该怎么称呼你?我该怎么念,才能把你的名字念对?你搞得我好乱啊!” “你真的存在于这段历史中吗?你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吗?” 步流星往身后的育婴房去,他一边走一边看,一边看一边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焚风战团幻想出来的领袖呢?这片大地拥有骇人的灵压,出现集体幻觉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不知道...] 育婴房是一个接近两千平米的大车间,传送带以外的两侧墙壁上有成排的罐体,也是人造子宫,这些人造子宫之中养育着天使婴,这些婴儿如今是黑漆漆的阴影,只能看见罐体伸出的脐带与他们相连。 原本他们要送去加工车间处理多余的血肉,取出大脑加工成培养皿里的“好学生”。 流星受到了严重的精神伤害,他的san值在狂跌,肾上腺素跟着巨大的情绪起伏而激增。 “你在犹豫什么?!热风?!” 目睹这一切的流星怒发冲冠,头发也倒竖起来了! “热风!你在犹豫什么?现在你是我的右臂,你与我血肉相连了!你在犹豫什么?!” 他指着周遭的一切,指着传送带尽头的血肉加工厂,指向停电停工的分解车间,还有六十周左右的婴儿刚刚断气,机械臂的刀头恰好跑完了开颅程序。 “啊! !——————” 步流星怒吼着,声波在空旷寂寥的厂房中回荡着。 “啊! !——————” 他的脖颈青筋暴突,从眼睛里迅速浮现出成片的血丝来,血压上升的同时,吼叫声带着强烈的恨和怒。 “啊! !——————” 他两腿一软,跪在这条车间前,似乎是终于脱力了。 心脏因为竭尽全力的吼叫而剧烈的颤抖跳动着,发出阵阵绞痛。 勐增的血压让流星的毛细血管爆开,他握不住斩龙与贝洛伯格,两支剑就这么落在身侧。 哭将军在痛苦的哭泣着,撕心裂肺的怒吼嚎叫,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像平安大哥说过的,时代与科技的变化似乎也不能带来幸福—— ——钟馗留下的遗言就像是一个无法得到解释的谜题。 科学能解答人们的问题,但是天神创造的玄学只能制造更多的问题。 [喂...小子...] 步流星擦干净眼角的血珠和泪水,立刻答道。 “我没事。” 此时此刻,热风惊异于步流星的变化—— ——刚才那几声怒吼几乎要将它的心智震碎,情理逻辑在突增的身体代谢环境中难以保持稳定的状态。 那种愤怒和仇恨是它难以理解,难以共情,难以去深入窥探的极端情绪,往往在发生人格裂解之前,就会产生这些情感征兆。 可是只过了短短的几十秒,这个大男孩就站起身,重新背上剑,要继续往前走了。 热风在资料库中也找不到类似的人,更没见过这种坚定的眼神。 “热风,把你刚才提出来的问题再说一遍。” [哦...是...是什么问题?] 步流星:“赝品...” [哦!我是...我是假的?] 步流星握紧拳头,狠狠挥动右臂:“不!” [我是假货里的假货?赝品中的赝品?] “不对!不对!不应该!”步流星变得急躁起来,开始慢跑,朝着分解车间去,“不是这样!” [那我到底是什么呢!?我到底是什么?] 流星推开经典人类的厂房大门,从车行道走了出去—— ——抬起头,他看见黑漆漆的穹顶,远方的城市灯光像是璀璨的星空,,万事万物都静悄悄的。 “你记得吗?千堂爷爷喊你老大。” “钟馗的遗言里,最后那几句,她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石原桃——在录音结尾,她肯定是在叫你,她喊你焚风。” [小子...] “救下我性命的人是你,和处刑人决斗的人是你,杀死钟馗的人是你,在天使婴的加工车间里怒吼的人是你,都应该是你。” “我相信你!就像是你相信我一样!我能触碰你,感受到你...” “至于你是个什么东西?雪明大哥的魂威也这么问过我...” 芬芳幻梦曾经受到秘文书库科研院的邀请,它要研究它自己,通俗来讲就是研究出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我只能从自己的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现在你得为我指路,我们要接着战斗下去,只有我们自己能决定自己是谁,对我来说...” 步流星在等待下一个任务指令,他一动也不动—— “——你是货真价实的!” Act.15 Moment Of Surrender·瞬间崩溃 前言: 时间一长,才知道自己的心碎了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叽叽喳喳三兄弟] 从敌兵的尸体身上搜来电解质溶剂,雪明对着这管小蓝瓶看了很久很久,不敢直接动嘴喝下。 [没错!就是这个!我的圣父与救主,你需要补充体力——身体中的纳米机械活跃在你每一个细胞里。] [无论是皮肤、粘膜的吸收行为,或者是血管注射,这支溶剂能让你重回最佳状态。] 雪明捏着溶剂瓶,满脸都是怀疑。 [venom机关的医疗单元能利用电解质来修复你身上的伤势,很像...] 雪明:“万灵药?” [没错!这是神道城自主研发的万灵药,不过效果要差一些。] [万灵药见效快,再怎么严重的伤势,只要丘脑意识中枢还存在,用上一百五十毫升到两百毫升——你立刻能收获一个全新的身体,不过脑皮层里的记忆肯定是回不来了,说不定还会变成植物人。] [venom机关的医疗单元没那么厉害,你身上的枪伤会留下疤痕,那是纳米机械刺激血小板和部分肢体组织分泌的组织液,它们变成了止血凝胶帮你止血,然后再从体内给你做一场手术,再精密的手术总会留下疤痕。] [电解质溶剂还能补充你的体力,但是白夫人制品可填不饱肚子,这些万用元质只能用来给身体打补丁。] 雪明摘下电解质溶剂的塑壳小帽,露出注射针头。 [快!快!对!我的圣父与救主!把它给我!~我迫不及待了!~] 这碎嘴型人工智能几乎要把雪明给逼疯了,说实话它的戏也太多了,只要有机会说上几句话,它就绝不放过逼叨的机会。 针头与手臂上的venom机关接触的那一刻,雪明感觉到了强劲的吸力—— ——肌肉像是有了自我意识,皮下组织狠狠抓住了这支溶剂,像是干涸的泉眼重新冒出水流来。 [同步率:100%] [肉体元质:141%(过量治疗)] [精神元质:规格外] [灵能元质:规格外] [电解质素材...] [如果算上一楼的那几具尸体,你还有六针可用。] [啊!~如此美妙的感觉!] 雪明低声催促道:“干正事。” [别着急,我的圣父与救主,容我先把这支药品给吸完。] 雪明:“你就不能换个形容词?” [你一向吸力惊人,我也应该和你一样。] 电解质溶剂的瓶子已经空了,可是venom没打算松嘴,几乎将药瓶抽成真空负压的状态才善罢甘休,没浪费半点药液。 [我得给自己想个名字,你说对不?我的圣父与救主?要不你帮我起个名?] 雪明蹲在二层配电间,芬芳幻梦在楼下捡尸体。 听见这条孤魂野鬼的要求,他立刻回应道。 “有道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不过我认为你已经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这事儿你说了算。” [呃...起名儿可不是我的强项,你给几个小宝宝起名字时都是听老婆的,这是个大工程,要不我们边走边说?] 话音未落,hud的抬头显示光源亮起,从增强现实的视觉系统中,从雪明的眼睛里蔓延出一条澹蓝色的光带,venom导航显示出路途的终点,是小关东工业园的风力发电机组, 这套发电机组是核电站的备用电站,保证核电站发生事故以后,依然有备用能源去运转站点的基础设施。 “去风力发电站干什么?”雪明一边问,一边跟着指引往外走。 [风电设施周边是民宅的老旧街区,核电站附近的配套设施年纪都非常大了,这里地形复杂楼宇林立,能避开敌人的耳目。] 雪明:“有道理。” [哎呀...我该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哦!糟了!等等!] 雪明应声止步,停在半导体加工车间的一层走道,倚着墙体保持警戒。 [门外有两个胖哥哥,我没有识别生物信号的脉冲雷达,你也没装义眼,但是咱们的耳朵都灵光得很,你说对不?] [他们一人持枪警戒,一人掂着步子在往前门靠,后边那人架好枪掩护队友,前边那个已经摸到...] 雪明没有出声,当机立断从携行具里掏出震撼弹,稍作延时抛出房外。不等爆弹炸开,他跳上一楼基架踩着钢梁爬上二层,紧接着从通风窗钻出室外。 从侧面迂回到前门时,就看见两个恐暴别动队的兵员受了震撼弹的冲击,原地下蹲等待队友支援,六响爆弹依然在持续发光发热,阿明抽空看了一眼,看清这两人的身形,内心还在奇怪—— ——为什么这碎嘴野鬼知道门外敌人的体形? 那确实是两个角斗士身材的胖哥哥,膀大腰圆将军肚,看上去非常强壮。 [你敏锐的感官能嗅到他们身上的体味,而我作为一颗电子脑,对于气味的化学分析功能要比你强得多。] “牛哇...”从闪蝶衣的面盔里传出江雪明的赞叹—— ——只这一句话,就立刻引来敌人哨兵的注视。 他头也不回,往半导体厂房另一侧狂奔,越过裂变反应堆外围的冷却水道,避开一辆辆井然有序的无人运输车,跟着venom的指引,他来到了风力电站的生活区。 东南方向的矮丘高地上排布着十六个发电风车,厂区以外的建筑物和石丘镇的风格差不多,都是老旧的白漆墙——venom说的没错,这是一条非常安全的路线。 城区实在太大,太空,道路太宽敞了。芬芳幻梦没办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保护雪明的肉身。 [我想到了!我的圣父与救主!] [我应该叫e9·8h·02] 雪明从生活区的水渠道路进入集市,沿着矮楼的布棚避开高空无人机的侦查。 “你就不能想个简单点儿的?” [e9是咱们的物质追求,全称e9dieselengine——来自法国雷诺车辆工程公司生产制造的柴油发动机。] [无名氏的俱乐部里,咱们的泥头车用的就是这个引擎。] [它是8v90°直喷发动机,缸体和缸盖是铸铁材料,你把装甲车的引擎装在了咱们的货车上。] 雪明难得笑出声来:“呵...这么说,你很懂哦。” [当然了!我就是另一个你——] [——你回到无名氏以后,我们每天都工作八个小时,全年无休。] [最后这个02嘛,你是老大,我算老二。] [芬芳幻梦是老三,排名座次要分清。] [e9·8h·02!] [我是个天才!] 钢铁大猫咪适时从雪明身体中钻了出来,它悻悻不满的说道。 “我先来的!明明是我先来的!我怎么就成三号了?” 雪明抬起右臂,就看见venom机关给臂膀的皮肤镀上磁流体符号,是venom的出厂钢印。 在这个瞬间,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将他包围。 他不假思索立刻躲进民居,紧接着就听见室外爆发出激烈的枪声—— ——那枪声绵密如雨,弹壳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听声音像是m134minigun——不知道冒不冒蓝火。] [没听见引擎声,也没有螺旋桨叶的声音,应该是步兵单位。] [是神道城的天神吗?是哪一位好心人送装备来了?] “无名氏! !” 窗外传来隼式的怒吼。 [看来咱们省去了脑筋急转弯猜敌人的环节,可以直接进入战斗阶段。] 雪明矮身低头,潜伏在暗处,他仔细观察着门外的弹着点。 布棚和公共区的桌椅叫minigun打得稀烂,这速射机枪能撕碎一百米内任何无甲单位。喷吐出来的弹雨像是水流,只要在它的射界之中,很难通过战术动作去规避它的子弹。 [隼式有了新玩具,虽然他换了电子义眼,看不出巨人的眼纹特征了,我想他应该是个巨人的后裔——这惊人的体魄,这充满力量的muscle呀!~] [像普通智人和授血怪兽,也没办法把自己变成火力平台。] [是个非常难搞的对手,我的圣父与救主...] ...... ...... [part2·下辈子注意点] venom里的鬼魂愣了那么一下,因为圣父正在观察敌人,芬芳幻梦一边作攻击守势,蹲在雪明身侧防御四散的流弹破片,一边好奇的看着雪明的臂膀。 钢铁大猫低下头,雪明手臂上的那串符号引来了魂威强烈的好奇心—— ——venom机关与雪明互通心意,但是无法揣测芬芳幻梦在想什么。 这奇异的灵体有一部分元质属于傲狠明德,钢铁猫咪的想法,并不能传递给venom的黎曼思维模型。 集市街道正中央,隼式又一次从地狱爬了回来,由于关东的天使婴加工中心已经被流星关停,他从横滨的兵工厂里出发,跑了三百多公里,要接着找江雪明的麻烦。 “无胆鼠辈!出来面对我!” 他换了一身装备,左右手各提一支minigun,速射机枪在喷涌火舌时,十二根枪管已经开始发红。 集市长街有三百多米,都叫他用愤怒的子弹浇洗过一遍。 这光头大汉似乎是怒极了,上一次战败时他甚至都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只觉得憋屈。 “无名氏!堂堂正正和我分个胜负吧!” “这回别想耍花招了!我绝不会上第二次当!” “我会把你的脑袋留下来!然后把你改造成电子宠物吔!” 房室内部,雪明已经开始往二楼爬去,这栋民房看上去似乎没人住,找不到武器。他得想办法跑到隔壁去,另一栋四层建筑里还有灯光。 [说实话我有点喜欢他了。] 江雪明一阵恶寒,差点在楼梯上跌死:“谁?” “你他妈说喜欢谁?” [呃...就大街上鬼喊鬼叫那个,就那个隼式...] 江雪明:“你确定?” 芬芳幻梦:“你确定?” [比起咱们生涯中见过的敌人,他算是非常好说话的对象了。] [他不会搂着人质来威胁咱们,不会躲进掩体里鬼鬼祟祟的搞爆炸物。] [他身上没有神经毒素,没有奇怪的传染病,也不会冲着您这张脸发情。] [他肯定不是个同性恋,以我的经验来推断,一般把这么劲爆的词挂在嘴边的,都是钢铁直男——只会口high!] [如果您不信!咱们可以试试!像童话里的小仙女丢面包屑一样!要是您把身上的鞋子袜子往外丢,看看这个叫嚷着要把您变成小宠物的表面男同,会不会像迪士尼在逃王子一样,嗅着您的味道一路跟过来?] 芬芳幻梦:“这家伙说的好有道理噢!” 江雪明没功夫搭理身上的魂威和野鬼—— ——他在二层依然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厨房里的卫浴用品大多是镀铬锌材,这种合金没办法制造可靠的武器。 携行具里还有钼丝和少许铜铁元件,能现场让钢铁大猫猫搓一些子弹来用,要对付大街上骂街的隼式,想破开彷生人身上的外甲和贴身软甲,那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民房只有两百多伏的家用电,没办法像杀死野仲那样,用钼丝切割线对付隼式。 原本雪明进城直奔工业区,就是想利用工程器械的大电流大压力大机器来对付这些彷生人,他像是成龙进了家具城,到了工业园里和回老家一样开心,超喜欢在里面的。 可是这些民房没有任何可用的物料,如果房屋的供暖设备再老旧一些,能回到壁炉时代,或许木炭还能制造一千五百度以上的高温。但是这户人家用电磁炉,有严格的安全用电标准,有完整的保险措施,炉子的温度不过四百,最多在家搞个关东煮。 [我的圣父和救主,如果您没活可整了,我推荐您立刻从东北方向逃离这片街区。] [四百米外有个修车厂,已经荒废很多年了,但是里边肯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雪明来到主卧,发觉这里的房间主人似乎已经把房子当仓库了,东西堆在一起,窗户都看不见。 他踢开落灰的婴儿车,把一沓沓厚实的教材书本都挪开,芬芳幻梦的胳膊立刻变成了高速旋转的磨机,将窗户的毛玻璃给打磨平整,就看见后门已经走进来一队装备齐全的兵员。 [哦!他们已经把这条路堵上了,抱歉,我的战术指导出现了严重的误判。] 雪明:“没关系,下辈子注意点。” [您真幽默!~] 楼下的士兵们似乎还没发现雪明的具体位置,他们分成三人小队,开始对民居进行搜点查探。 集市道路的隼式巨人已经停火,随时准备用m134去支援队友—— ——至于怎么个支援办法,估计是带着墙体和队友一起,用手里的转轮机炮通通打成碎片。 隼式的脾气非常暴躁,他不认为这些恐暴别动队的喽啰有什么价值,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找出无名氏,然后拖住这只难缠的臭老鼠。 江雪明对这座城市造成的灾害已经超出了行政管理中心的预期,展现出来的破坏力更是让隼式头皮发麻。 这个智人能借助各种力量毫不费劲的杀死天神,要是让他回到工业园,回到裂变电站,他不敢想象这小子会闯出什么弥天大祸。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一道黑影从居民楼的二层露台扑出—— ——隼式立刻调转枪口,还来不及射出子弹,那只可恶的小老鼠已经钻进了另一户民居之中。 “把他找出来!堵住他!” 无线电里隼式的命令刚刚发出去,这四层矮楼的墙体开裂,就见到一架钢琴直直朝着兵员们的领袖飞过去! 隼式那一刻惊得张大了嘴!钢琴越过五十来米的集市道路,从斜刺里杀出,一路飞到他的脸上了! minigun敲碎了钢琴的压合板,打得木花飞舞,立刻叫成片的锋利琴丝割出灿烂的火花星子! 隼式狼狈的挣开束缚,就看见楼宇间那个可恶又狡猾的敌人迈开步子跳跃奔走,处在恐暴别动队的射击盲区,那家伙穿着一身奇奇怪怪的护甲却健步如飞,不一会就逃到工人宿舍的筒子楼里去了! “追追追!给我追!” [伟大的圣父与救主!能与您并肩作战简直是一种享受!] 破开玻璃,滚进宿舍楼道,阿明起身就拿住窗户旁花卉台座的铁栏杆,芬芳幻梦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加工材料,它勐的一用力将铁杆掰断,紧接着臂膀变形,开始挥锤奋力锻打这铁条钢胚! 叮叮当当如冲击动力锤工作的动静引来了敌兵的注意力,连续高速的冷锻让冰冷的铁管一次次压缩重塑形体,暗绿色的油漆跟着氧化层脱落下来,不过十来秒的功夫,一把刃长二十三厘米左右的短刀就已经打好。 它保留着强大的内应力,敲击带来的内能让它保持着八百度的高温。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兵员破门而入时,就听见厨卫的蓄水池方向传出激烈的淬火声。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得想一句台词!要漂亮的!有气势的!] 芬芳幻梦多了句嘴:“我觉得它一点都不像你!它的癫狂指数一定很高!” 江雪明:“确实。” [不不不!我一直都觉得癫狂指数是角色的能力值,满了就会变得很厉害,会放大招!] 士兵互相掩护着,走在队伍最后方的那一位轻轻拍打前列兵员的肩膀,提醒队友架枪远离拐角,不要将枪口伸进房室内部。 第一位兵员来到卫浴时,就见到黑漆漆的洗手池里都是淬火之后留下的氧化物碳渣。 第二位兵员在浴池里没有搜查到目标的任何踪迹,在小组频道中发出提醒。 第三位兵员终于警觉,在查探浴室的小窗的环节中找不到任何线索。 第二队兵员驻守在门廊处,其中有个比较机灵的小哥,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头顶多了一个坑洞,像是蟒蛇使着蛮力从预制板和钢筋水泥中挤开了一道裂缝,他终于醒觉,内心巨震——敌人已经逃走了?! “在上面!” 这句话喊出口的时候,小哥就立刻后悔! 原本井然有序的射界变得凌乱,搜房一组和掩护一组的六支枪在狭窄的廊道与卫浴房间互相看护照应,他们的射击角度本来天衣无缝,随时都能帮助队友。 但是这一句“在上面”叫掩护组别的队员跟着抬头,短短的一瞬间,眼睛与瞄具也失了焦点。 就在这个时刻—— ——洁白的墙面中勐的伸出一条铁甲钢拳,击穿了门廊中部兵员的侧肋,连带防弹陶瓷插板一起打进胸腔之中。 那人浑身一紧,时间一长,才知道自己的心碎了,来不及瘫软倒地就已经毙命。 [我想到了!熟悉的触感让我灵光一现才思泉涌!] 刀刃停在兵员的喉口,这无知且无畏的生命,似乎还没察觉到死神已经来到身边了。 雪明刚刚从客厅返回这间居室,手里的刀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队伍最后方兵员的性命。 人造血液喷溅出来,声音也叫芬芳幻梦破墙打击的巨响给盖过去了。venom里的鬼魂在为圣父与救主唱登场台词。 [检疫合格——] [——可以宰杀!] Act.16 Levitate·飞升 前言: 无论你成就如何,你的生活就是你的天赋所在。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大难临头] 一道黑影闪过,房室内部余下四位士兵皆是心神一震。 江雪明手中短刀带起寒光,割开三点背带噼手夺枪—— ——拿到武器的那个瞬间,无名氏的死神又一次取回神力。 [muzzledown!] venom机关里的鬼魂喊出简单易懂的枪口指向低位戒备,雪明与这亡灵几乎想到一块去了,他们是同心同体,完全保持同步,夺来敌兵武器的一瞬间,枪托抵肩枪口放低,大臂前方视野良好! 在狭窄的卫浴间中爆发出剧烈的交火声,原本是恐暴别动队六人两组进房搜点,雪明拿到武器的那个瞬间攻守易势——到了他的回合。 房侧掩护队伍负责殿后的兵员叫两枪轰碎胸前护甲,两臂抽搐枪口不停抖动,手指撞火误发,本能还击的子弹向天花板射去,姿态失衡的瞬间叫雪明补枪轰碎颅脑,成了一滩泥。 没等尸体倒下,雪明上前勾带敌兵的弹匣,单手据枪低位警戒,同时浴室内的敌人做出对策,位于搜房小组最后方的士兵勐的将房门关上——要给身前的伙伴留出一点反应时间,他们必须调转枪口重新调整射界。 枪声再次响起! 门锁的锁眼处炸开锋利的铁片,阿明没有刻意瞄准,只用单手据枪射穿大门,四颗子弹连带门锁和敌兵腰腹一起打出拳头大的窟窿,全威力弹连续敲在护甲同一个点上——他的手稳得不似人类。 只见卫浴房门叫阿明一脚踹开,房门插销跟着变形开裂,松木门板扑上兵员的脸面,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击,阿明抬起步枪横向据枪精瞄,弹头穿门击碎敌兵头颅,奶白色的血花在盥洗台的镜子上开出一朵白色的蔷薇来。 房内还有其他三名敌兵,从江雪明开枪算起,才过了短短不到三秒钟——无名氏的杀伤效率实在太高,动作太快了。 恐暴别动队的兵员素质不差,在遭受袭击的第一时间就在布控枪线,余下的士兵也呈一前两后上中下三个射界展开防守,其中一人刚刚摸出来防御型手雷,准备鱼死网破。 与机瞄呈三点一线的电子义眼迅速变焦,士兵们原本想打个近大远小的优势,他们离大门侧方位有一个射击夹角,如果无名氏要直接进来,在射界交汇之前,他们必然能看见敌人的武器,敌人的枪管会早于子弹先一步来到他们的视野中—— ——但是无名氏的战士显然比这些彷生人更懂cqb。 雪明几乎跑到了客厅电视机的位置,快速又安静的绕行了半圈,离卫浴房室足有八米多,从卫浴门左边绕到右侧。 步枪吐出愤怒的光焰,雪明还没看见敌人,就已经开火了! 子弹敲碎了卫浴的墙壁,瓷砖碎石和滚烫的弹片弹跳折射,第一时间就粉碎了敌人的战斗意志,也粉碎了敌人的防御阵型。 这凶悍的跳弹技术打得恐暴别动队还不了手,防御手雷来不及丢出去,就在卫浴的狭窄空间里炸开,整栋楼都颤了那么一下。 总共十来秒的作战时长,江雪明又带走了六条人命。 他取下打空的弹匣,勐的拽飞滚烫的托弹板,那铁皮匣子从房室窗口飞出,落在隼式的面前,气得隼式七窍生烟——是正儿八经核心引擎超载,从五官中冒出滚烫的蒸汽了! minigun的弹头几乎连成了一条线,顺着弹匣飞出的窗口喷吐怒火,一时墙体碎裂破片纷飞。 又一次,有个黑影从侧墙破开碎石和红砖,隼式不假思索拉枪扫射,想击碎那个黑影! “别想逃!” 义眼的热成像显示出一个高亮信号从楼房的破洞中扑出,就像无名氏之前屡试不爽的破墙转移,敌人的灵体无坚不摧,但是总不可能每次都有效——灵体也跟随精神元质产生疲劳力竭的情况。 连绵不断的重火力将那个黑影撕成了碎片,隼式终于松了口气,敌人的速度再快,能快过子弹吗? “哈哈哈哈哈!死!” “死!死!死!” 隼式猖狂大笑,热成像模式切换为光学侦测,倍镜一次次放大,那尸首叫minigun打成碎块,怎么都掉不下来。 他刻意保留了头颅的部分,要无名氏的战士死得慢一些,不然他怎么去收集数据?怎么把这可恶的臭老鼠变成他的电子宠物呢? 可是那颗头颅随着minigun的枪弹飓风飘起又落下的瞬间,隼式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心。 那并不是江雪明的脸,而是恐暴别动队的典型人... 那家伙把一具尸体扔出来了!当做诱饵,当做... 他的情理逻辑几乎崩溃,从天堂掉到地狱。 从一楼房室的窗户里响起枪弹厉啸—— ——雪明换完子弹的瞬间,已经越过三层楼梯,与隼式来到同一个高度。 弹头恰好打碎窗户,朝着minigun飞去。 7.62*51的北约全威力弹钻出scar-h的枪管,击穿了minigun的输弹电机。 右臂机枪哑火,隼式迅速拉动左臂,要用另一支利剑撕碎对手。 连绵不断的弹雨像是一条狠厉的光鞭,射界火力从三楼转向一楼,撕碎了沿途外墙和排风管道,打裂供水管道,击碎花卉石台。 可是它永远都无法触及无名氏的铁衣,雪明清空弹匣的那一刻—— ——六管速射机枪的枪管已经变成了通红的废铁,它叫步枪弹敲得歪歪扭扭,成了一朵向日葵。 隼式依然不死心,持续的射击动作让minigun的子弹像是天女散花,穿透枪管外壁,又因为导气行程过短,子弹在歪曲的膛线牵引下不知道射去什么地方了。 雪明踢开大门,换上第三个弹匣,射界明朗——开始大开杀戒。 据枪瞄准隼式的脑袋,子弹射出的瞬间,那魁梧的巨人后脑的外骨骼勐的扣上外甲,将整个头颅都包覆起来了! 弹头敲在这倾面装甲上发生弹跳,没有任何侵彻现象,连铁皮都留不下来,只能跟着偏斜角度在泊油路上画出一道深刻的凹痕,那感觉就像是玄幻里的剑气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威能,厚实的沥青留下了枪弹刺割的痕迹。 只要将一颗子弹送进这巨人的眼睛里,这家伙结实的颅骨会像坦克车的护甲一样,让弹头在脑子里来回散射,只这一下就能杀死他。 但是隼式显然学聪明了,野仲和游光这两位精英兵已经被无名氏用这种方法杀了无数次。兵工厂也给他换上了面盔严防死守。 可是枪声没有停止,甚至比之前要更可怕,更恐怖! 面盔不光阻挠了致命的子弹,也挡住了隼式大部分视野,只能从无人机视窗和义骸的摄像头来观察外部环境。 他不知道自己的肉身受了什么伤害,两肩的电子眼,还有高空无人机视角下,他的肉体被火力压制,抖擞震颤。 雪明操持步枪精准的敲打着这头巨人的甲胃连接件,要避开外甲攻击软甲,使敌人失去行动能力。他腰上还有四个弹匣—— ——这一百二十颗子弹变成了恐暴别动队的噩梦。 如此明朗的射界,原本在各处楼房中执行搜索任务的小队前后不一,要走出楼房,来到大街或露台支援隼式长官。 对雪明来说,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靶场—— ——正如venom机关里02所言。 在这个瞬间,这条街上出现的任何目标,哪怕是路过的蚊子都得挨他江雪明两枪,无人机飞得低一点都要变成碎片。 前后三组九人从一层房室鱼贯而出,刚刚踏出大门的先锋们像是麦子受了镰刀的割绞,颅脑炸裂立刻倒下! 二层窗口,有经验丰富的兵员离窗台稍远,抱着形制如铁拳的反坦克火箭筒,火光刚刚亮起——弹头无情的敲碎了火箭弹的触爆引信,喷涌而出的金属液体要了他们的命。 一百二十响的地狱烟花秀结束了。 以江雪明为扇心,前方两百七十度,仰角七十五度,五十米以内的明朗射界里,再也没有任何活物。 恐暴别动队的五十五名兵员,在这条街巷只要敢露出脑袋,都会在第一时间遭受步枪弹的无情爆头。 雪明的两臂和肩颈都出现了非常严重的肌肉劳损,他几乎像是开了自动锁头外挂的机械生命,这支步枪能射多快,他的扫射转移就有多快—— ——这六年的征战中,他与芬芳幻梦灵肉合一的状态下,便可以驱策灵体来稳定肉身,芬芳幻梦与雪明同时控枪走位,可以施展这种恐怖的射术。 还有躲藏在掩体中没有第一时间出去掩护长官的士兵,他们瑟瑟发抖,几乎吓破了胆。 安防中枢会给这些大头兵提供基础辅助瞄准的义眼,会用激素安抚他们的心灵,能强撑起一部分战斗意志。 但是在面对无名氏的战士时,直面死亡威胁时,一次又一次看见战友的脑袋开花,在接战瞬间被爆杀致死,这些士兵的战斗意志已经完全崩溃,有不少兵员已经原地下线,找了个合适的床位,躲进浴室,藏到床下,要回到温暖快活的极乐空间去。 时间没有战胜傲狠明德的战王—— ——至少对江雪明来说,三十岁这个年纪,比二十三岁要多了一些力量,少了一些灵巧,恰好能驯服7.62*51nato的后坐力。 芬芳幻梦透体而出,抱住步枪拔下弹匣,已经没有备弹了。 雪明掏出电解质溶剂,狠狠扎进右臂的venom机关,腰嵴和肩颈的酸胀感,两臂骨骼的劳损暗伤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默不作声的02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鬼魂也没有想到江雪明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就像是由电子程式控制的哨戒炮,在杀死敌人的一瞬间便立刻调整枪线,没有浪费任何火力,几乎是一心多用锁定了射界中的大部分目标,从射界最左边到最右边安排攻击顺序,简单且合理。 它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碎嘴一句。 [7.62*51北约步枪弹,更合适日本宝宝的体质!] 江雪明咧嘴大笑,像是在高度集中的高压环境中得到了放松,说实话他有些喜欢这个碎嘴人工智能了,姑且就叫它二哥吧。 “你说得没错!二哥!哈哈哈哈哈哈!” 芬芳幻梦找不到新的弹匣,于是提起处刑人的高周波武器。 行刑剑需要dna解锁,但是剑刃上的c60应该能划开隼式的皮肤。 现在集市街道只剩下隼式和江雪明了。 [我说了什么?你喜欢这个笑话?] 江雪明举剑迎敌,右臂的小蓝瓶刚刚落下,与以往的冷静漠然不同,他脸上出现了灿烂的笑容,像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不,是之前的那一句——关于我们兄妹几个身上发生的怪事。” “你说白露和大姐大似乎天生就喜爱杀戮,只要敲碎敌人的脑袋,她们就能感觉到快乐。” “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感觉到了这种快乐。” “确实如此...” “我乐在其中...” “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我的天赋所在。” [oh...holyshi...] ...... ...... [part2·小号?大号!] 隼式丢开报废的热武器,他的关节各处卡卡作响,在步枪弹的摧残下,柔韧的人造肌肉能化解一部分冲击力,可是这无名氏集中火力盯着脆弱的髋胯和软肋的链接处打,这些伤害累积起来也能敲裂骨骼。 ——让这家伙拿到枪实在是太可怕,太恐怖了! 隼式满头大汗,面盔张开之后露出他的脸,是死到临头的紧张神情! 还有最后八米,只需要两回疾步冲刺就能开始白刃战...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是喘气如牛,从腰间拔出两支碳素棍棒,电荷爬上棒身的那一刻,隼式还能看见这恐怖魔王稳如泰山的持剑架势. v形面盔挡住了那家伙的脸,安全指示灯的光源由橙转红,从钢索铜丝中透出一阵阵白雾,有汗液挥发之后的强烈信息素。 隼式能嗅到这种味道,从信息素中体会到难以言喻的寒冷,还没交手,他就感觉自己的脸面受到了侵害,仿佛有什么东西把他撕扯开了! 那是何等恐怖的灵感压力! 从脖子到头颅,像是有一块冷冰冰的铁条要镶进脑袋里了! 疼!好疼啊!好痛苦啊! 他的臂膀颤抖着,只觉得鼻咽管和扁桃体进了冰块,眼压跟着血压暴增,光是去吸收信息素里传达的灵压,对这副彷生义骸已经产生了物理性质上的破坏! 高压电棍是隼式的教具,用来驯服不听话的典型人,用它对付高周波武器非常管用,可是此时此刻,江雪明手里的行刑剑没通电——因为他的dna解不开这道锁,他不会用。 “臭老鼠!”从巨人的喉口中迸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他要以声振威,重新唤醒僵硬的肢体。 肾上腺素带动着肢体,他向无名氏的战王扑杀过去! 芬芳幻梦踏前重踢!击碎了隼式裆裙硬甲,带着软甲一起撕出一道二十多公分的裂口! 似乎隼式还有话要说,但是千言万语全部都叫这记狠厉的魂威撩阴腿给杀死了! [光是看我都能感觉到疼,你的沉默震耳欲聋...] 三米多高的巨人在雪明面前就好像一座城墙! 芬芳幻梦超过三吨的核心出力,生生将这八百公斤的大力士踢得两腿离地,臂膀酥软,嵴椎的外骨骼护甲炸开一串火光,mcfc燃料电池组也跟着爆炸了! 行刑剑刺进隼式的裆部裂口! 雪明跟着魂威进步刺割,抬剑上撩,就像在料理菜板上的牛腿肉,顺着坚实的外甲缝隙剖开肚腹和胸骨,行刑剑叫人造血液染成一片纯白。 隼式的嘴里喷吐出汩汩鲜血,一屁股坐回地上时,行刑剑恰好开膛破肚敲在他的铁下巴,这部分骨质比c60更柔韧。 他死死抓住了行刑剑,高压电棍也滚落在一边,说什么都不肯放开手。 燃料电池组已经罢工,他即将断电死亡,回到极乐空间执行自我教育程序,狠狠的品尝这次失败。 雪明还没来得及拔剑拖割,从隼式胸腔的核心引擎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来,那是巨人教官的venom核心,强劲的电流激活了行刑剑的电子程序—— ——纳米机械引发的脉冲能流冲击着雪明的venom机关。 隼式无力的吼叫着,两眼已经失血性失明,外骨骼瘫痪之后,他与安防中枢的联络也断开了,只能向无人机大声呐喊。 “执行飞升程序!安防中枢!我要把这头恶魔封印到极乐空间里!” 雪明叫这强劲的能流脉冲震得手臂发麻,松开剑柄时倒退好几步才缓住身形。 他惊异的看着手臂,一阵酥麻感袭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哥,他对咱们做了什么?” [这家伙通过高周波武器入侵了你的venom机关,是简单粗暴的物理直连,非常管用。] “然后呢?!” [隼式是经典人类的教育者,也是神道城官方人员,你别这么紧张,他绝对绿色无公害——没有携带病毒。] “刚才那个[飞升程序]是什么玩意?” [每个神道城的公民都能通过venom机关进入极乐空间,这个过程就叫飞升。] 雪明感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的大脑在疯狂的分泌褪黑素,眼皮在打架,迅速消退的精神力让芬芳幻梦维持不了形体,魂威也退回了肉身之中。 [他想把你带进极乐空间,让你睡着,要封印你这头恶魔。] 雪明捂着脑袋,步子踉跄,一屁股坐在集市的摊位旁。 “我该怎么办?!” [我推荐你启动托管服务,把你的肉身交给我,我的黎曼思维模型会代替你的大脑来控制你的肉身,就和开个小号代打一样,明白吗?我会接着替你执行任务,与步流星汇合,继续收集情报,直到你醒过来。] “好!” 江雪明没有其他选择,如果在这种环境下睡去,等同于死亡。 他脑袋一歪,与隼式同时断电。 魁梧的巨人死去了,不过还会再回来。 江雪明的肉身则是抽搐了几下—— ——再次睁开眼睛时,e9·h8·02第一次透过宿主的肉身来观察这个花花世界。 他揭开面盔,狠狠吸了一口小关东的空气,紧接着举起右臂,凝视着venom的出厂钢印。 “芬芳幻梦!” 魂威应召而来,钢铁大猫咪看着这个人工智能,眼神警惕且抱着强烈的不信任,“你这家伙...不会背地里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吧?!” 二哥眯着眼抿嘴微笑,手臂上的venom机关钢印发生变化。lcdd液晶字体上下倒转,在雪明托举右臂正面直视看来,它是e98h02,但是在芬芳幻梦的眼里就大不一样了。 ——它变成了204863。 Act.17 Walk On·继续走 前言: 那时候我们很穷,却很幸福。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时空幻境] 「204863?204863!204863?!」 芬芳幻梦炸了毛,灵体从铁盔的缝隙中溅出波浪一样的乱流,它决然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见六十三号! 这家伙是电子幽灵吗?是人工智能根据江雪明的思维模型编出来的六十三? 还是说...他就是那个高维生物本尊... 「别胡思乱想了。」二哥轻轻拍打着芬芳幻梦的脸:「是我,就是我,如假包换的我——fe204863。」 芬芳幻梦几乎抓狂,两只爪子不由自主的抠着铁盔,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变成神道城的人工智能...」 小猫咪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于是fe204863给它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至于这个[简单],是六十三理解的那个简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持续一分三十六秒嘴不带停,不光是顶级reaper(收割者),也是顶级rapper(说唱者),与魂威念出一段晦涩难懂的故事。 「首先在这次任务之前我从这小子的浴缸里爬出来时你们就应该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我很少很少在这个故事里刷存在感,每次出现都应该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他挨的那一记耳光真的很重要,这取决于上帝不丢骰子的前提下,但实际情况是上帝不光丢骰子还是个赌怪。」 一边说着,六十三收集装备赶路两不误,他在打扫战场时非常高效,打着各种手势,让芬芳幻梦边听边去拿枪弹。 「然后就是我在得到[钥匙]解锁升级了[后悔药]的能力以后,发现自己不止能倒转四个小时的时间,因为白露的遗言已经对我不算什么心魔,我战胜了它,粉碎了它,在你们这帮***的小可爱的帮助下彻底摆脱了心理阴影,我的弹震症都一起给治好了,***不可思议啊隔着十多万个平行宇宙我都想超越时空竭尽全力来到你身边给你们点几个赞——」 「——不好意思我这家伙自从打开心结以后话就有点多,而且人们总说年纪大了就会变话痨,就和旅游景点旁边的小区里太爷太奶经常对各种妖魔鬼怪一样的网红游客指指点点,如今我也是这么个思维暴走的状态,自从超越时空成为高维生物以后脑子需要接收、处理、分析、归类的信息数不胜数,有很多心智脆弱的个体获得这种力量的瞬间就会人格裂解,变成宇宙纷乱驳杂信息流的一部分,能正儿八经成为独立自主高维生物的例子却很少很少。」 「等等等等等等!」芬芳幻梦抬起手,要六十三慢点说:「二哥你慢点,二哥别这样...二哥...」 六十三将手枪别上胸挂护板,和雪明的作战习惯很不一样—— ——他照着芬芳幻梦的请求,放慢了语速。 「抱歉,这事儿简单不起来,对成年人来说没什么事情是简单的。」 他将副武器挂在胸口,这样是为了更快进入中轴重锁射击模式。主武器则是用三点背带挂在胸侧,都是为了快速出枪。 雪明的武器携行方法不太一样,芬芳幻梦心里清楚——这家伙确实就是六十三。 那是sog和海豹六队的训练特征,六十三曾在这些队伍受训,在雷克雅未克飞往hk的航班上,江雪明的记忆当中,六十三用的就是这套射术系统和格斗技法。 「那么...」芬芳幻梦还是有点不放心 ,毕竟人工智能可以探查智人的脑皮层,可以根据记忆来建构一套人格,于是它接着问:「二哥...」 六十三:「嗯?有话直说,没什么不能问的。」 芬芳幻梦:「我听你刚才的说法,你现在变成高维...高维生物了是么?」 六十三摇摇头:「变了,但是没有完全变,正经来讲更高维度的生命体应该能同时活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无数个时空里,它们像宇宙本身的物理现象,一次次热寂过后再反复爆炸,在不断的运动和重组——我的感官没那么厉害,如果没有[后悔药],我没办法提前知道未来的事,也没办法回到过去的时空,总而言之解释起来会花很多很多时间,你姑且可以把我当做三点五维度的奇怪生物。」 「刚才我听你说...」芬芳幻梦跟着六十三一路小跑起来,冲着夜巡中心的道路跑去,「你这次跑到fe33031的宇宙,就为了扇大哥一耳光?」 「那是我们的圣父与救主。」六十三强调指正道:「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也没有你。」 芬芳幻梦:「你扇了圣父与救主一耳光?就为了这个事情?」 六十三:「因为他居然产生了那个该死的想法,天哪我甚至不敢想...」 这个想法——指的是江雪明想把joestar的一部分事物交给孩子们来打理,就在这个时候,fe204863从浴缸里爬出来,狠狠的给了雪明一个***兜,造成了不少心理伤害。 芬芳幻梦想不明白—— ——它不知道,不清楚,想不通。 六十三决定简单的叙述一下,如果没有这个耳光,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也仅限于他理解中的[简单]了。 「如果我不回来打他一耳光,圣父留给孩儿们的财产实在是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孩子们的成长路径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他的大儿子接手一部分无名氏的事物以后癫狂指数在急剧上升,并非每个人的心智都能承受圣父的工作强度,按照圣父的标准来处理问题。」 「无名氏现在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务平均算下来是六十一项,来自各个区块各行各业的不公平,不干净,它们合法却不合理,如果把无名氏当做boss的***前台,那么这个前台的管理者需要非常强大的精神元质,是顶级线程撕裂者。」 「大少在父亲的协同帮助下干了一年零六个月就开始精神涣散,紧接着就是二少的心智开始出现问题。」 「这小子被圣父与救主安排去加拉哈德念法学,法律读多了人就开始失去人性,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对权力的渴望——家庭里的两头雄狮总会开始争地盘,这事儿就像是男孩子会在异性面前勇于表现,走在停车场里念车牌与售价,不由自主的作***投篮动作一样自然而然的发生,这是人的天性。」 「二少对大少的权力羡慕嫉妒恨,然后开始扭曲变形,健全的法制是为了给大少分担日常事务的重压,用来修复地下世界各个区块的漏洞——可是二少走了捷径。」 「他决定制造一起意外,让父亲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试图夺走无名氏前台的宝座。」 「正是这种可怕的心智力量,让整个家族裂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伤痕,江白死了,江正阳在永生者联盟的暗中帮助之下获得了化身蝶和授血肉身等等力量。」 「圣父人到中年失去了大儿子,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来自多年之前的一个草率的,软弱的念头——将产业交给孩子们打理。」 「除此之外,去广陵止息兵团历练的第三子回到了九界,面对的是二哥无情的设伏暗杀,还好白蓁蓁没死。」 芬芳幻梦:「***?这小畜牲!」 「别急,别急,等会有的是你急的。」六十三接着说:「于是他们就打来打去,打来打去,打来打去,打来打去——永生者联盟与圣父和傲狠明德作为后台,前台是战王的两个孩子,他们作为棋子开始漫长的拉锯战。」 「在我说出第四个[打来打去]的时候,我们的江政,也就是小女儿终于上线了。」 「在二零四八年六月三日,政儿通过一些我都不太清楚,不能理解的灵能仪式唤醒了她的魂威,并且找到了我。」 「她要我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非常没礼貌,我还在宿舍洗澡的时候就他妈破窗而入,撕开浴室的防水帘子,换洗的衣服全湿了,我得赤身***越过下铺兄弟,光着屁股去拿内裤——你知道那有多尴尬吗?」 芬芳幻梦摇摇头:「不知道...」 「总而言之,我收到这丫头的求救,并且做出了各种尝试,与此同时又经过了他妈的几十万次时光倒流,出现了六个不同的主要分支,三十多类不同的情景演绎,像毛细血管一样排布出去,像神经突触一样复杂,整个宿舍堆满了我的日志资料来记录这些东西。」 ...... ...... [part·抽象狠活] 芬芳幻梦紧接着问道:「我斗胆问一句啊...二哥...你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工作呀?」 「有关时空管理的部门,我的单位名字叫廷达罗斯猎犬...」提到这个,六十三立刻来了精神:「很多平行宇宙都会出现穿越者,这些经典物理不能解释的,在量子物理领域活蹦乱跳的妖魔鬼怪,他们会跑到不同的时间空间去,做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 「——比如催生文明,加速文明,倒退文明。」 「——比如娶他妈三百多个老婆,生一百多万个孩子。」 「——如果是连带物质肉身一起穿越了,还可能会对当地生态造成非常可怕的瘟疫,直接或间接导致某个文明毁灭。」 「在我变成三点五维的生物时,我以为我的故事他妈的结束了,结果回到我那个fe204863号宇宙,我立刻收到了一张入职通知书。」 「宿舍里的同事们大多也是永生不朽者,拥有同时出现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本领,像维克托老师这种个体其实非常适合这份工作,要是把他的记忆分类法应用到我们的工作里,应该是如鱼得水绩效嘎嘎涨。」 「任何文明对宇宙来说都是稀有的,是皇冠上的明珠,智能本身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资源,就我们这个单位主张的就是关爱、保护、接纳等等主题。」 「哦...」芬芳幻梦若有所思:「那政儿来找你帮忙,你这算翘班了?」 六十三摇了摇头,耐心的解释道。 「不是这么回事,有关于fe33031在二零四八年六月三日发生的灾难不仅仅止步于地下世界,还有一系列连锁反应,可以说这只蝴蝶在十六年前扇了一下翅膀,结局是第三次人类世界大战——大家一狠心开始种蘑孤,蘑孤种完了继续苟延残喘,在战后喘了一百二十多年终于皆大欢喜成功灭绝。」 「五百多万年之后我们再次捡起石头和棍棒,从猿变成人,重新开始建设新文明。」 「在这么一通灾害评估数据的推动下,我终于顺水推舟从领导那儿领到了任务简报,任务的具体内容就是给我们伟大的圣父和救主一耳光——这是我进行了无数次推演后得出的最佳结果,与其从更长远的时间线里像编毛衣一样理清楚每个线头,不如从根源上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芬芳幻梦感觉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两腿离地的虚浮感。 虽然它是个灵体,但在面对高维生物时,它的思维逻辑依然跟不上那些庞杂混乱的信息。 「现在呢?你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神道城的神经网络里?什么情况呀?」 六十三带着芬芳幻梦来到夜巡中心,四下无人,加工中心也彻底停运了。 他看见银河与景光两把枪,就立刻丢掉身上的武器,对着江雪明造出来的宝物一通好撸,紧接着要芬芳幻梦用加工车间里的材料现场手搓子弹。 「这么说吧,我向局里申请调休,顺便接了一个小任务——也就是有关于fe33031神道城的调查任务。」 芬芳幻梦现场把典型人的装配台座切成了冲压机,正在搞9*39的弹壳,听见这句话它立刻抬起头:「调查任务?这地方也有能够控制时间的敌人吗?!我们的世界里存在穿越者?」 「不不不,只是个借口。」六十三露出狡黠的眼神,满肚子坏水笑眯眯的说:「我说上一回fe33031的大灾难解决了,但是在这个平行宇宙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譬如琉球群岛地下世界的化圣野兽,人们以它为元质灵媒构造了能够超越时间的神经网络,也就是[极乐空间]——」 「——在[极乐空间]里有很多很多离谱离奇的故事,人们可以同时活在过去和未来,引发的灵能思潮,创造的各种事件都是证据。」 【鉴于大环境如此, 六十三一边给枪械上保养油,撸动套筒,检查枪械状态,一边模彷着[极乐空间]里的各类角色,各种内容。 他表情浮夸,演技生动,一点都不像雪明那个内向且害羞的男孩子。 「日本的空气!好吸!美国的空气!不好吸!」 「日本的鱼!好吃!美国的鱼!难吃!」 「日本的核污水!喝了长生不老!美国的核污水!喝了就得死!」 那是两眼暴突的神态,说起小日子人黄金时代的故事,模彷神道城虚拟网络空间里的角色。 「这种奇奇怪怪沙文民粹抽象狠活真的太厉害了,直接引起我顶头上司的热切关注。」 六十三紧接着又笑嘻嘻的解释道—— 「——你能想象吗?我进入一个陌生的社区,和[极乐空间]里面的个体接触的时候,真的有一种深陷于时空幻境的错觉。」 「起初[极乐空间]的人们将我当做病毒,要把我赶出去,于是我开始暴力破门,逃到一个小社区里。」 「那个社区里有个自闭哥,他给自己建立了一个王国,类似中西合璧的那种世界观,领土范围有四百多万平方公里,有各个国家,有各类种族,几乎变成了一个小文明了。」 「自闭哥在看见我的时候就把我当做魔王,我确实做了一些不礼貌的事情,我掐住他的脖子,威胁身后的追兵不要靠近——否则我就毁掉他的软体,你猜这人质怎么说?」 芬芳幻梦已经变成了无情的车子弹机器,没什么好脾气。 「我不猜。」 「——别紧张!」六十三鼓着眼睛装腔作势,模彷着[极乐空间]里的居民:「这家伙不敢杀死我的!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入侵者肯定也是其他魔王派来的吧!」 「我是国王!这是我神圣且不容侵犯的领土!」 「只要你们敢杀死我!在我死后立刻就会有二十多辆卡车于不同的世界撞死二十多个郁郁不得志的好色人渣!」 「他们会来到我的领土为我报仇!娶走我的女儿们!和衣不蔽体的***女神签下契约!获得圣剑和圣盾!和早年死了好几个丈夫的寡妇魔术师老师厮混在一起! 」 「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比你们最厉害的恶魔将官要残忍数百倍!」 「他们打家劫舍,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你们的妻子和女儿全都要变成他们的产蛋机呀!」 「他们会狠狠的霸凌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入侵者呀!把你们变成女人!变成只会浪叫的[哔——]」 「如果害怕了!就赶紧从我的领土滚出去吔!」 说完这些,六十三从神情激动歇斯底里的状态中解脱。 说实话要调动这么多的情绪,对他来说几乎赶得上大半辈子的大脑运动量了。 「我理解了。」芬芳幻梦捂着脸,已经开始单手搓子弹,它非常熟练,并且感到难堪:「要我是你顶头上司,我看见这些东西,也会派你来深入调查一下——谁知道这抽象狠活是真是假呀?这里边保不准有真货,万一有个真正的穿越者混入其中了呢?」 「就是这样。」六十三松了一口气,轻轻拍手鼓掌,「领导要我回到这里继续调查,毕竟我对fe33031很熟,是最佳人选。」 「呃...」芬芳幻梦还是想不通:「那你为什么会变成人工智能?」 「因为我本人压根就不在这。」六十三从venom机关拉出来一副卷轴屏,开始利用磁流体作画。 画面显示,真正的暮年老人,真正的六十三坐在一台电脑前面,脑袋上戴着vr目镜,手还在敲键盘,身上贴着许许多多动作捕捉系统的电极。 画面里的六十三对镜头挥了挥手,开口解释道。 「我领导要我远程办公,既然是虚拟现实里发生的特异点,那就让我用电子幽灵的形态跑到这地方来——现在明白了?」 「啪——」的一声,卷轴屏缩回了手臂中。 芬芳幻梦像是被传染了,也开始碎嘴:「你都高维生物了还用这套设备网上冲浪?」 「我的物质肉身还是人呀!」六十三满脸无辜:「不可能像这些家伙一样,嗷!~的一声就不做人了吧?」 终于—— ——片刻的宁静之后。 芬芳幻梦终于理清了这个故事。 「也就是说,你只是顺便来这里出差?」 六十三点点头:「没错。」 芬芳幻梦:「你的魂威呢?」 六十三拉起卷轴屏,在员工宿舍里,后悔药于肉身透体而出,钢铁骑士对钢铁大猫咪挥了挥手。 「它一直都在,不过不在这儿,我的灵体射程也只有十六米。」 芬芳幻梦嫌弃道:「我还以为你会把外挂一起带过来呢!」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fe204863咧嘴笑道:「我没有使用[后悔药]的错觉?」 芬芳幻梦:「oh...holyshi...」 「我总是在怀念以前的时光。」六十三收拾好枪弹和装备,胸挂护板上枪套尺寸跟着景光改大了一整圈,他摩挲着银河护木上的星辰砂,变成了富有诗意的小孩子。 他使唤着江雪明的肉身,感受着三十岁时精力充沛的美好。 「那时候我还很穷,却很幸福。」 芬芳幻梦小声滴咕着:「我们现在可不穷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六十三解释道:「我就像个跑进录像厅,面对几千张电影碟片不知道从哪里看起的小孩子,有那么多体验,那么多人生等着我去过,这小子穷得只有这一辈子——而且这是比喻!比喻你懂吗?」 芬芳幻梦耸肩无谓,抿着嘴作奇怪表情。 它搞不懂二哥在想什么。 六十三拔出景光作cars中轴 重锁,枪口指向和扳机应答都非常棒。 他像是拿到了游戏新角色的玩家那样乐不可支,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能理解[极乐空间]的居民们到底有多么快乐了,就像是俄罗斯套娃的结构——对这位高维生物来说,每次利用[后悔药]回到某个时点,都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何况这一回,他钻进了雪明的肉身里。 他模彷着傲狠明德的语气,用爱人小七的方言讲冷笑话,神色轻佻,语气荡漾。 「对捂住啦!拥有江雪明,真系大晒!~」 钢铁大猫看见那副肉身作古怪神态自言自语时,它又一次吓得炸了毛。和活见鬼似的—— ——不过它仔细想了想,此情此景确实是勐鬼上身。 猫咪出远门啦! 这几天要外出! 请假三天ho!有可能会鸽,我们十二号见! 么么哒! 《深渊专列》猫咪出远门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8 I Will Follow·形影不离 前言: 不要以为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 ...... [part一·我不理解] 从浑浑噩噩中醒觉,江雪明来到了零号社区。 这恐怕是他第一次以外来访客的身份登录极乐空间,也是最后一次。 当他出现在小关东城的虚拟空间时,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繁华的城景,两侧高楼林立,街头巷尾人来人往,现实里找不到的居民,都活在这座虚幻的vr城市之中。 市井街头一尘不染,楼宇的亮面玻璃映出太阳的幻光和蓝天白云,天空中的灿烂烈日散出一圈日晕,与远方的四十八柱地标建筑菩萨像交相辉映——那是黑目千手的自在坐菩萨法身。 雪明低头看了一眼,临时编织的闪蝶衣已经不见了。往日在水塘和工坊忙碌时,他常常穿着泥色的背带裤和圆领背心,此时此刻,他只有这些衣服了。 右臂的venom机关依然在工作,刚玉无色石在小臂持续发出乳白色光芒,他憋着一口气,过了许久终于确信,自己确确实实已经来到了极乐空间——在这里不需要呼吸,不需要氧气。 他此时此刻还不知道手臂中寄宿的鬼魂到底是谁,根据二哥所述,神道城的经典人类教育机构中有隼式这位教官——现在他被隼式送来极乐空间,肉身就交给二哥托管了。 雪明对极乐空间里的风光和内容物都不感兴趣,他向来不喜欢网上冲浪,他来到此地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着脱困苏醒的事,要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可是要怎么做呢? 靠近商铺一侧的人行道上,他就近找到一个行人,上去开门见山问道。 「兄弟,我该怎么下线?」 路人老哥叫江雪明拍了拍肩,没有立刻回头,像是僵死的木偶一样颤栗着。 雪明立刻察觉到异常,心生警惕,顺着这路人老哥绕了半圈,来到身前详看。 从侧方位去观察那个路人老哥,是个典型的日韩面相,眼睛小且尖利,形色消瘦五官分散,看上去二十来岁,穿着一套休闲便服,宽大的卫衣上有各种logo——雪明都不认得。 江雪明在意的是对方的异常体征——他已经缓缓绕到这老哥跟前,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神游天外,灵魂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低身抬头仔细观察,惊讶的发现这老哥童孔放大呼吸急促,虚拟空间中的软体义骸也跟着模拟出剧烈流汗的特殊体征来了。 「这家伙...这家伙在吸毒吗?!」 江雪明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就在这里?光天化日大街上?」 他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眼睛锁定了路人手里的软体模组——那是一本杂志,带有软体的商品条形码,杂志的粉红色封页上有商品标题。 雪明见过这类标题,曾经在劳伦斯·麦迪逊的工厂里,与之类似的激素衍生品数不胜数。 如果他猜得没错——就在刚才,这位路人向道路旁侧的脑商品店面购买了一项激素软体,大脑有很多自我奖励行为,脑会分泌出诸多激素来控制人们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 进食,喝水,排泄,传统意义上的睡觉和不怎么传统的睡觉——分为奖励和惩罚,大脑会分泌不同的激素,传递给人类本身的各个传感器官。 此时此刻,江雪明慎而又慎的走开了。 这位路人手中的杂志,扉页的大标题与爱情有关,***是个百搭网红脸的漂亮妹妹,想来这老哥还身处温柔乡里,在激素的控制下无法脱身。 隔着老远,雪 明特地看了一眼这玩意的价格。 它的售价是四千四百九十九辉石货币—— ——生产方是极乐空间的软体加工商,名字叫[黄泉]。 生产信息上产品分类是:第三类模组体验品。 更细致的子分类是:约会/约见/近距离接触/抚摸/亲吻/气味。 约会的时长是二十一分钟三十三秒。 雪明心中大骇,实在搞不懂这些玩意代表了什么... 他是个日子人,很少会关注新奇体验,有关于剧本杀或d跑团的角色扮演游戏更是完全没听说过。 以他的脑回路细细琢磨了这么一下—— ——大抵是花上四千四百九十九个辉石货币,就可以在极乐空间里享受一次约会,与杂志上的妹妹体验一段不方便说的故事。 在这二十一分钟内,没有任何人能打扰他们,还会产生类似吸食毒品的体征——生产这玩意的软体加工商肯定掺了点其他东西,用来刺激人体的大脑分泌激素,进行奖励行为。就像是缺德夜宵摊老板背地里往卤味锅里加罂粟壳一样。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 ——为什么用电子毒品造出来的赛博娼妓能卖那么贵?明明所有的激素都是大脑自发分泌的,神道城的这些软体加工商怎么敢用智人的血肉激素当商品,再次卖给智人他自己?!哪怕是氪金抽卡还有几张画师辛辛苦苦劳动生产的好妹妹看...咳...扯远了。 这一切乐子,在阿明看来比任何癫狂蝶塑造的血肉魔像都要恐怖。 这是他无法理解的领域,使他如铁铸一般稳定的癫狂指数也开始出现波动。 他回到了最初那位卫衣老哥身边—— ——掐着时间算,这老哥与杂志上《桃色假日·心扑通扑通的》赛博电子妹妹的约会也该结束了。 雪明稍事等待,就看见这老哥浑身一哆嗦,从激素的控制中解脱,童孔缩小的那个瞬间,灵魂也回到身体里。 「老哥!」江雪明立刻以日语发问:「我第一次来这里,该怎么下线?」 「喊谁老哥呢?」路人不耐烦的回道:「大叔,你都长胡子了,怎么能叫我哥呀?」 雪明颇感意外,说实话他的心还留在二十来岁,根本就没感觉自己变老—— ——经这么一提点,无名氏的战王终于想起来他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 「哦...不好意思...小兄弟,我该怎么下线?」 路人满脸嫌弃道:「下线?为什么要下线?」 江雪明反问:「为什么不下线?」 路人嚷嚷着:「我在这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下线啊!」 江雪明:「不是...是我要下线,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我想下线。」 「你要离开极乐空间吗?」路人从模组中醒来不久,似乎是脑子有点问题,终于理解了江雪明的意思。 江雪明:「对对对...」 「你这家伙早点说嘛!」路人悻悻不满的撇着嘴,「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呀?给我八百块,我教你。」 江雪明惊讶道:「八...八百?」 「对呀。」路人双手互抱趾高气昂的说:「我很忙的,忙着挣钱,忙着花钱,时间那么少,黎曼思维模型的寿命只有八年呀!和你说话也算时间的唷。现在涨到八百二十二块了!你就说给不给吧?」 「我没钱...」江雪明都囔着,随手指着商铺:「要不现在我去取点?」 路人小哥:「取点?」 江雪明:「就是从它们的电子柜台,或者是...数字银行什么的...」 「哈哈哈哈哈哈!」路人小哥捧腹大笑:「你这家伙真奇怪嗷!你的意思是想去抢劫零号社区的店面吗?」 江雪明:「不然呢?」 「哈哈哈哈哈哈!」路人小哥都要笑得背过气去了:「你这个笑话一定很值钱!听上去就像什么都不懂的外来人跑到极乐空间来了!你的思维模型出bug了吗?难道它和弄臣都没告诉你该怎么在这里生存?」 江雪明信誓旦旦的说:「我只是想下线,登出,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路人小哥都着嘴,终于伸出手来:「虽然不知道大叔你是什么来头,不过我很开心!这样吧!你把右手伸出来,我教你!」 ...... ...... [part·送爹] 江雪明伸出手臂—— ——小哥看见透明无色的venom核心时,立刻惊讶的叫嚷着。 「为什么你的venom核心没有颜色呀!」 江雪明见过许许多多典型人的venom,普通民众的venom核心与夜巡的处刑人一样,是黑色的辉石。 他猜测这一现象与辉石的特性有关,在地下世界,特别是火山附近,黑曜石这类大玻璃特别多。而且黑石的特质是吸收负面情绪与知识,用黑石来制造venom机关,能让神道城的民众一直都保持快乐安康的心态,对各类广告事物都充满好奇心。 像隼式和日巡的venom核心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暴力机关,石头的颜色和普通人不一样。 见到这颗刚玉时,路人小哥明显被吓了一跳,语气变得尊敬不少。 能拥有黑石以外颜色的venom机关,一定是神道城官方制造的新人类新模型。 「轻轻碰一下你的venom吧...」 江雪明照作,用左臂手指点了一下毒液机关,唤醒显示栏位。 路人小哥:「是不是能看见很多很多页面信息?」 hud界面里没有任何东西,除了venom预设的几个大页面以外,江雪明看不见任何东西,页面都是空白的,就像是venom留给各类商品的广告位——他像一个没联网的野人,打开了一个个空白页。 虽然是这么个情况,但雪明还是选择隐瞒这件事,他没连上极乐空间的网络,但是电子程序不可能没有唤醒功能。 这就和app可以不联网,但不能没有关闭选项一样,他现在要找的就是[关闭]或[下线]这个东西。 路人小哥对着江雪明指指点点,手指头移到右下角。 「这里有唤醒服务,虽然不知道大叔你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想干啥...留在极乐空间里不好么?」 江雪明:「我不适合这里...它让我感觉很陌生。」 路人小哥是鸡同鸭讲,不理解雪明到底在说什么。 「你的黎曼思维模型一定是烧坏了!嘿!大叔!下次记得买记忆保存险!」 江雪明找到了唤醒按键,他决定多问几句,这些信息或许能留在日志里,于是没有急着回去。 「你刚才说,你只能活八年?为什么?」 路人小哥:「因为我是黎曼思维模型呀!」 江雪明:「先生怎么称呼?」 「霹雳怪客!~嘿嘿!」路人小哥神气活现的喊道。 江雪明:「我没问你网名...」 于是路人小哥正儿八经的说:「我叫宇左美勘十郎,是第七代黎曼思维模型。」 「第七代?」江雪明不理解这个东西,「意思是你已经死了七次?」 「真正的我已经死掉了,没有了,大叔。」堪十郎耐心的解释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呀!和婴儿似的。」 「几十年前,有宇左美堪十郎这么一个人,他用venom机关制造了自己的电子脑——我就是这个电子脑,哎呀...也不能说完全死了吧,就像是死了,又没有完全死透。」 「电子脑也是有寿命的,黎曼思维模型的寿命极限是八年,然后要清空数据重新学习。」 「有时候我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智人还是黎曼思维模型,毕竟大脑的所有血肉元件都换过以后,要重新去学习去经历以前的人生,有可能产生人格裂解。」 「后来我就想通了,每隔几年提前买好记忆险,或者干脆把数据全删掉,换一个名字,换一个代号,现在我是霹雳怪客,之前我可以是赤红大侠,再早一点就变成太阳小子!」 「反正谁都不认识谁,谁会在乎极乐空间里发生的事情?谁会记得别人的真名呢?只有我们自己记得自己的名字,这样就够了呀,大叔。」 江雪明:「最早的时候,你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吗?」 堪十郎呆滞了那么一下,紧接着说:「 我是堪十郎呀!」 江雪明捂着脸,和这些电子人沟通真的很费劲。 「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什么工作?你的家庭和朋友?还有其他的呢?」 堪十郎的嘴巴微微张开,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童孔再次放大,那是没有聚焦任何东西,集中力涣散的表现。正常人类是无法主动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发生黑视,即将死亡,双眼失血失明时,童孔会跟着放大。 「不方便说?」江雪明手指探向唤醒键,准备离开:「不好意思,堪十郎。浪费了你这么多的时间。」 「不...」 堪十郎的神情变得萎靡,他抓住了雪明的手臂。 「你有时间吗?大叔?我想和你讲讲一个人的故事,他是我的好朋友...」 江雪明:「愿闻其详。」 堪十郎松开雪明的手,倚着路灯坐下了。 「他以前,在报社工作,给名人写传记挣钱,工作还算稳定。家里人也看好这个家伙,他有个比他大十二岁的姐姐,关系也不错。」 他神神道道的,与雪明说起故事来了。 「他在延喜一路上班,那时候关东城还不叫小关东,没有发生地震之前——他就喜欢踩自行车绕着海滨公路来回跑,是个超有精神的家伙。」 「每周四,他下班以后会跑去六公里外的物流中心,带两个西瓜回家,这样买能便宜不少,如果没有西瓜了,就用买西瓜的钱捎点香蕉和凤梨,家里人都喜欢吃这些。」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作家,哪怕是给别人写传记,写的是别人的故事。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成为像鲁迅那样的人,要用钢笔当战剑。」 「可是他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 堪十郎抬头看着雪明—— ——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大叔,五十一柱完工之后,我就找不到他了。」 「不光是他,连他家的父母长辈,还有那个年长他十二岁的姐姐,都找不到了...」 「好像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社区,有了自己的生活。」 「我经常会去读他的书,我们关系原本很好的...」 「再后来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好多好多的书可以读,都是人工智能写的,我只觉得生命太短太短,甚至容不下这一个朋友,容不下他的作品了。」 「虽然没有见面,他偶尔会给我送作品来,我一开始会看,可是有时候忙呀...」 「忙着挣钱,忙着花钱,忙到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私人邮箱里堆满了书,把故事集都翻出来,不经意看见页尾的条形码。」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家伙也用了黎曼思维模型来写故事,原来他早就不打算当智人作家了,要变成电子创作者。」 「我扫了一眼他的读书目录,觉得不合口味,于是把这些东西都当成垃圾丢掉,毕竟一天就能生产几百种不重样的故事——唯一具有识别特征的东西,也就只有他的名字和文字风格。」 「我感觉所有事物都开始变得陌生,大叔...」 「上一次去拜访他的时候,我特地关了通讯,跑到他的小社区。」 「带上礼物,隆重登门。」 「访问成功的那一刻,看见那间熟悉的二层小洋房,那个时候我才知道...」 堪十郎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我才知道这家伙,原来是我自己呀...」 「我分不清他和我,也不知道谁是谁。」 「这里既孤独又热闹,既冰冷又温暖...」 「今天大叔你和我说起这么个事,我才反应过来。」 堪十郎拧着眉毛,小声滴咕着。 「为什么我不下线呢?为什么我在这里活着?」 「我在等什么东西吗?」 「那家伙真的是我吗?」 「把他当故事来读,比起极乐空间里的体验,也只能是无聊透顶的玩意吧...」 「我想干什么?我需要什么?」 「我现在能做什么?」 江雪明欲言又止,最终退开两步—— ——因为他看见,堪十郎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个迷失在极乐空间里的灵魂又一次瞥见空荡荡的商店铺面—— ——小兄弟的品味独特,与极乐空间其他普罗大众有点出入,也不需要排队,不是什么热门产品,马上就能购买下一份软体模组,去约一下次会。 手指轻轻触碰[唤醒]按钮,雪明的眼神却锁死了堪十郎。 那个小兄弟又一次灵魂离体,意识去了远方。 不过雪明已经没时间关心别人了—— ——[唤醒]按钮执行的下一秒,他并没有醒来,vr空间的布景天变地异。 四处燃起熊熊烈火,将关东城的天与地都烧得一干二净。 景观终于变成了一座满布铁与锈的牢笼,像是隼式留下的触警机关。雪明非但没能醒过来,甚至被这个按钮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黑暗之中,极远处传出幽深阴沉的话语,那是弄臣的声音。 这位人工智能审核员惊叹着,内容大抵与之前癫狂蝶圣教的带路党给好兄弟们的送爹行为一样。 「我真不敢相信,隼式到底给我送了个什么玩意进来...」 Act.19 Kite·风筝 前言: 心灵愈加严谨,外表愈加简单。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part1·心智脆弱] 囚笼之外亮起一盏灯火—— ——江雪明看来,那光亮不自然的摇曳摆动,好似毒蛇的脑袋,慢慢向着笼子靠近。 他的呼吸也变得缓慢,在敌人即将现身之时,他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与理智。满是铁锈的牢笼分作红黑二色,灯光照出他凝实的阴影,那影子就跟着光源一起来回移动。 空气中有股氟化物的特殊气味,他记得这种味道,化学品里常见的制冷剂就是这股子怪味。 灯光终于来到雪明的面前,隔着铁笼看去,有一头形体怪异的野兽正趴在笼外,忽然一下直起身来,光源随着它猛然挺立的躯壳一起飘飞。 雪明抬头看去—— ——那一点点黯淡的微光来自它的脑袋,那是一台电视。 你没有听错,这怪兽的脑袋正是一台电视机,雪明看见的光亮就是电视的电源灯。 东芝综合电子电器的品牌标识印在它黑漆漆的塑料边框上,电视头颅拥有一条又粗又长的肉身,像是拧绞在一起的肌肉纤维,没有皮肤保护,长约两米。 雪明闻到的怪味,就是从这怪兽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瞥见怪兽肉躯中溢出的粘稠液体,心中思量着—— ——应该是人造血和人造肉。 人造血液的主要成分是乳白色的氟碳化合物,能代替红细胞运送氧。他在神道城里宰杀军警,闻不到多少智人红血铁锈的味道。 他们的义骸系统已经把红细胞给淘汰了,为了让venom机关拥有更加稳定的电气化系统,他们的血已经变成了白色,完全将铁元素排除在外。 话说回来,这头怪兽就是[弄臣]吗? 江雪明仔细观察着电视机的漆黑荧屏,想不出个所以然。 [极乐空间]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陌生,这个鬼地方的物理法则都与现实世界不一样,如果把尼福尔海姆当做冥界,[极乐空间]更像是一个中间地带。 人们的灵能元质还没离开肉身,暂时留在这个虚拟空间里,永世不得超生。 怪兽说话了—— “——你好呀,江雪明。” 电视荧屏突然亮起,带着杂波干扰的横纹与点点雪花,一张熟悉且亲切的脸庞映入雪明的眼帘。 标志性的大光头又回来了,隼式对笼子里的雪明挤眉弄眼,“我就是[弄臣],在极乐空间里,我是你的审核员,我是你的教育者,我是你的老师。” 雪明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动弹一下。电视机的光源照亮了一部分房室,在这个虚拟社区中,四周似乎还有其他功能不同的房区,在昏暗的环境里他能看到一些囚窗。 “现在你是不是非常害怕呀?”弄臣乐不可支,笑嘻嘻的威胁道:“我的复制体无穷无尽,隼式改造人可以一次又一次复生——而你只会越来越虚弱,只能落于我手任我鱼肉了吔!” 雪明依然没有说话,他观察着牢笼的锈斑,在铁片钢皮的缝隙间死死盯着聒噪的敌人。 弄臣扭动着丑陋的蛇身,神情透露出病态且扭曲的狂喜。 “我要把你变成我的电子小宠物!然后狠狠的品尝你的美!嘻嘻嘻嘻嘻.” 它在地板上时而蠕行,时而挺身立起,肉条胀紧时发出奇异的声响来,就像皮带轮咬紧新皮时,油液和有机物摩擦着发出“噗噗”的刺耳音符。 “我就喜欢你这种不爱说话的宝宝.” 弄臣贴近江雪明,绕着铁笼子转圈,像是在审视战利品,在观摩手办玩具。 “瞧瞧你这副未经改造的血肉之躯,丑陋的身体会孕育出丑陋的神智” 它出言不逊,狂妄的讥讽着雪明的虚拟形象。 “除了手臂上的venom机关,你居然是百分之百纯天然制造的智人,真是下流下贱!不堪入目!难道隼式没有告诉你?未经改造就等于赤身裸体?!” 江雪明终于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和他不熟,咱们在性格这方面肯定不是一路人,自然也谈不到衣品那块去。” 弄臣大惊失色:“你居然不怕我?面对我神圣的肉躯时,居然一点因敬生畏的念想都没有吗!”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还感觉挺亲切。”江雪明如实说道:“小时候我就蹲在全村最富裕那户的大门外边,和他家小孙子一起看魔动王和恐龙战队——挺有意思的。” “你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弄臣的语气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思,它缩起脑袋,蛇身也成了一张弓,要离牢笼远一些。 由于江雪明的肉体未经改造,venom机关也是fe204863在远程操纵,是完全断网的超级自闭形态,弄臣作为[极乐空间]的审核员,根本就查不清江雪明这个电子鬼魂的详实数据。 在弄臣眼里,这位无名氏的战士浑身上下都带着禁止访问的标签,伪装成唤醒服务的防火墙程序锁住了江雪明,将他关了起来,除此之外弄臣就没有别的操作了。 “我没有必要骗你。”雪明将自己双眼所见如实告知:“我刚来到这么个鬼地方,似乎是一个网络公共空间,许多人在这里搞精神乱交,也有随地大小便的——像极了我老家的中文互联网社区,只不过神道城的人们更激进。” “我刚想下线,就被你抓进笼子里,送到一个我形容不出来,但是很[哇塞]的小房间里。” 江雪明跟着弄臣转圈,这怪蛇绕着牢笼螺旋走位,他就一边说一边转。 “有这么台电视机朝我飘过来,它的大屁股后边还带着一条粗大的尾巴,我说实话吧” 他朝弄臣打着手势,表情变得非常滑稽,嘴角不自然的上浮,有种内心荡漾的愉悦感—— “——要是普通人,或许会让你独特的审美给吓到,可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的手势变化,从两根大拇指丈量尺寸的动作开始说起。 “我也是不谦虚了,就你这造型在癫狂蝶圣教里按座次排位,你铁定是小孩那桌。” 大拇指转而靠近食指,他挤出那么一丢丢残忍。 “而且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弄臣” 被叫到名字的怪兽突然惊了那么一下,它满脸狐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东西。 江雪明伸手把自己脸上的浮夸表情都揉正常了,回到了冷面魔男形态。 他认真笃定的说:“你以为把我关起来,是囚禁了我?我会因为这座牢笼就心生畏惧吗?你会对我做什么呢?我很好奇.” 江雪明知道[极乐空间]的特殊之处,他现在只是一团精神能量体,隼式无法伤害他的肉身,才会将他送到这里来。至于该如何让他受到伤害,目前从[弄臣]的行为逻辑来判断,应该与神智方面的精神攻击有关。 弄臣恶狠狠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呀!” 江雪明:“确实如此。” 弄臣:“我马上就会把这道笼子解开!然后粉碎你的精神!” 江雪明:“请便.” 弄臣:“嘿!我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家伙!” 江雪明:“有没有一种可能,笼子保护的不是我,其实是你。” 弄臣:“你完蛋了!你死定了!” 江雪明:“咱们就像是隔着一道铁栏互相吠叫的狗,我觉着挺尴尬的” 弄臣:“他妈的你这家伙连自己都骂?” “谁破防了,谁就主动承认了。”江雪明双手互抱,一点都不着急。 从扭曲丑陋的怪蛇肉躯之中迸射出更多的汁水,弄臣朝着江雪明干瞪眼,却什么都不敢做——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data跑来[极乐空间],它也不敢贸然行动。 江雪明神态自若,他是个非常有耐心的家伙—— ——他的心性不像从前了,要是放在二十四五岁时,年轻的枪匠会立刻尝试破牢而出。 钓鱼佬的生活让他变成了一块顽石,妻儿改变了他,让他变得更加沉稳可靠,不像以前那样看见怪物就炸毛,一边心里“好害怕”一边乱杀——像风筝有线牵着,就拥有了更多的力量。 “我很好奇.”似乎是等得不耐烦,弄臣歪着电视脑袋,与牢笼里的猎物说起闲话:“你哪里来的自信?我关押过许多思维模型,对他们进行拷打——这副软体义骸的形象应该非常恐怖,异常猎奇。” 弄臣眯着眼,神色阴桀怨毒,接着说道, “它与这个奇异空间的灵感压力配合,能让人们内心深处浮现出最原始的恐惧心。” “可是在你眼里,它似乎失效了” 江雪明双手互抱,摇了摇头:“你要说灵压?这里确实有一点,要影响我的心智?它还不够格.” “嘶”弄臣倒抽了一口凉气,连称呼都变了:“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江雪明:“无名氏。” 弄臣煞有介事的解释道—— “——我这拷问间有三千多颗人脑当做血肉元质,共同塑造神经网络来释放灵感压力,常人只要进入这里,意志会迅速土崩瓦解,那是三千多个怨灵的精神攻击呀!受了如此恶毒的灵压迫胁,阁下居然只是轻飘飘的说它不够格?” 江雪明伸出手去,与弄臣一样煞有介事的介绍着这只手。 “它干掉了三千多个授血怪兽,但是我没觉得有什么影响,它依然是那么好用。” 弄臣脸色一变,紧接着问道:“阁下的意思是,我辛辛苦苦在拷问间里造灵压刑具,还不如这只手沾染的血债?” 紧接着,雪明收回了其他四指,独留食指,“不不不,我是说这根手指,不是说这只左手。”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弄臣语气发憷,可是它的思维模型会对智人的体征做判断,它本来就是信息审查的机关,能通过各种体征来判定谎言。 它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并没有说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眼神或肢体语言,包括那副模仿它语气做出的反击,都是真实的,不容置疑的。 “放狠话谁不会呀”江雪明又变回那副懒散自然的态度,开启省电模式:“要我接着说下去吗?比你更恐怖的怪物我也见过不少,它们在我手上也只能算一个人头。” “包括你——弄臣,你是为数不多还能保持清醒,把名字正儿八经留在我扩编的《万物大裂》里,当做教科书来写的好素材。” “你也只能算一个喔” [part2·神] 蛇怪畏惧的退缩了,它神情恶毒,似乎是被吓住了。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江雪明没有说半句假话,大姐大与枪匠的名字在癫狂蝶圣教听来,就是恐怖至极的夜魔与死神,能让授血怪兽小宝宝吓得不敢睡觉,这六年里雪明分男号女号拿到的击杀数,已经有一万八千余,把人头匀一匀,每天得干掉八个敌对目标。 撇开休息时间,这位杀神曾经遭遇过的伏击和暗杀数不胜数。癫狂蝶圣教的临死反扑在无名氏眼里毫无意义,他们本就是地下世界最擅长暗杀偷袭的那群人,反谍报反暗杀的能力也是顶级强度。 有关于灵感压力这方面,也有邪教徒尝试用恶毒的诅咒来对付枪匠—— ——其中最典型的邪法,与拇指哥马纳先生的魂威攻击非常类似,是引发枪匠身上的灵能特质,让他犯下的累累杀业变成诅咒,通过怨毒的灵体来伤害枪匠的神智。 可是这些鬼魂又怎能伤到人间少见的杀神,或许心智脆弱的人们还会为自己造下的孽,夺去的生命而感到惋惜悔恨。 在江雪明看来,每一次宰杀畜牲都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活着的畜牲尚且不能伤他,何况是死去的。 这些邪法诅咒一次次生效,在这两千多个日夜里,有不少阴魂主动来讨债,与雪明再次相遇的场景是千奇百怪,有在梦里重逢,立刻吓得魂飞魄散的邪教头子,也有念念不忘变成灵体回来求爱的食人富婆,又一次叫江雪明捏碎了心,变成了心碎超龄女孩滚回海姆冥界了。 对于雪明来讲,就弄臣的拷问室里散发出来的灵感压力,简直与吃饭喝水呼吸氧气一样,甚至比不上九五二七与他讨要作业无果,愤然去水塘投毒杀鱼那点精神伤害。 而且弄臣看上去实在太弱了 就元质构成这方面,怪蛇的行动速度远不如化身蝶,没有毒物特征,没有进化完全的步肢,没有爪子,没有下颚作为咬合进攻关节。它没有灵巧的手来控制枪械,粗大的肌肉身躯直径约为五十五厘米,按照常规灾兽的力量极限来讲,成功绞袭控制猎物之后,对猎物的力量压制应该在一点五吨左右,要是极乐空间的物理规则按照现实世界来算,就是这个数据。 比起癫狂蝶圣教的土特产,那一帮子授血怪兽长成歪瓜裂枣,什么脏器外露人肉魔像,颅脑缝合血骨巨塔,除了臭一点,弄臣给自己选的虚拟形象简直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就授血怪物的风尚来说,它算是清纯禁欲系的。 就在此时,弄臣还是不死心,它要尝试对牢笼中的猎物进行极限施压。 “看来你的无知让你无所畏惧” “那么我得向你展示我真正的形态.” 江雪明:“请便。” 从黑暗的阴影中显露出数十颗荧光斑点。 它们像是点亮黑暗的星辰,像古老神祇的百眼。 弄臣慢慢退了回去,电视的光源渐渐与这些眼睛合而为一。 散发出恶臭的肉条回到了它的本体之中,整个拷问室都开始散发出沉重的灵感压力,雪明顺着右手边的牢门一路往前扫视,感觉就像是看守其他狱友的卒子监工都放下手边的工作,把注意力转到他这位不怎么听话的新人身上了。 雪明打起精神来,感受到压力的同时,怒目圆瞪如是说道:“有点意思了!” 血肉融为一体,弄臣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有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生活在这颗星球上,与原初之种血肉相连。” 与怪蛇的形体一样,这些光芒耀目的星辰也是电视机,只不过聚在一处时,变成了苍白巨兽的百脉与肢节。 “出生着,繁育着,思考着,死亡着。” “电流的自组织,神经的演化。” “你所面对的可憎之物,有百眼百口百副面容的神祇” 它终于从黑暗中现身,那蠕动的肉体光滑有力,像是一尾八首的蛇神。 它挺立起来,苍白的肉段肉条上挤弄出数十张面孔,都是tom教官人格裂解之后演化出来的不同型号,不同批次的隼式,他们的人格构成了弄臣真身。 一台台电视机也从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变得圆润起来,镶进这巨大且憨实的血肉怪兽肢节脖颈中,变成了一颗颗黑白分明的眼睛。 当它们注视雪明,将所有的神智都灌注在无名氏的战士身上时。 弄臣刚想开口。 “我” 雪明立刻打断。 “然后呢?” 弄臣的百张嘴巴齐齐问道。 “什么然后?” 江雪明:“完了吗?二阶段?完了?没有了?” 弄臣没有答话,因为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 江雪明紧接着追问:“你把其他牢房里的单位,或者叫分身也好,叫复制体也好,把这些家伙都喊过来一起合体,变成了现在这么个样子?就没有了?” “不是.”弄臣还想说点什么,但是雪明不让它说。 “所以呢?刚才那几句谜语是什么意思?”江雪明非常实诚,一点都不见外:“是想说,你这个变身过程,和那什么地球母亲融合在一起了?下次直白一点,我脑子不太好就.” 弄臣:“等一下.” 江雪明:“嗯呐.现在是不是该把笼子打开了?咱们可以好好打一架了?” 这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挺尴尬的。 弄臣惊诧且愤怒的吼叫着。 “见到如此强壮的我?你是如此的狂妄无礼?!” 随着吼叫散发出来的风压和声波,雪明立刻塞住耳朵,伴有强烈的耳鸣,大脑也开始晕眩,他如流星那样,偏过头张大嘴保护着耳朵和大脑,要把声波冲击都消化在头腔。 等到弄臣安静一些—— ——江雪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要杀死你,小可爱” 只这句话说完,百目百面的八首蛇神浑身上下都寒到骨头里去了。 它的肌肉猛然收缩,感受到了强烈的精神攻击,从无名氏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感压力非常奇怪,它像是冰冷的刀片,刺进裸露的体组织以后,又变成滚烫的子弹。 为了侦测用户的精神状态,它拥有难以估算的电子神经传感单元,包括对灵能灵压的感知器官,就在这个瞬间,弄臣的眼球几乎有一半随着剧烈的灵压波幅而震颤开裂,迸发出电火花来,像是程式受了病毒的攻击,从黑漆漆的瞳孔里炸出一团团底层代码。 江雪明的眼睛锁定着它—— ——它听见恶魔的低语,细细数落着它的罪过。 “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你能决定人们怎么生活,你左右他们的审美,你剥夺他们的自由意志,改造他们的人格。” “你让他们吸电子毒品,沉迷赛博娼妓,你告诉孩童该如何开枪,你是导师,是民意领袖,是金牌推销员。” “你用最低的成本,把上班族变成士兵,然后送到我手下砍作肉馅儿。” “你毫无悔意,在这座拷问室里,似乎还有其他的思维模型要接受你的改造,变成你的傀儡。” “你能说会道,对付弱者,你要亮出丑陋恐怖的肉身去恐吓,去操纵他们的精神。” “你说这是先进?是科学?” “我不这么认为,我也不想和你争论。” “这是你的地盘,而我手无寸铁,你把我当做电子宠物,关在铁牢里。” “但是我要说,我会杀死你,无论是极乐空间的你,或是现实世界的你.” 有那么一瞬间,因为剧烈的灵能波动导致数据量溢出,雪明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 “不如你来猜猜看?我会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肢解你?” “切开你二十六米高的肉身,砍碎你的八个脑袋” “这里有很多刑具,都是上好的材料,到底要选哪个呢?” “为什么你不说话了?” 在不远处,弄臣刻意避开笼中之物的灼热眼神,那灵压几乎要将它刺伤,它终于听见江雪明带着嘲弄意味的下半句。 “神?” Interlude·幕间丨XXX·无名氏 前言: 他的希望和信心从没有消失过。现在又犹如微风初起的时候那么清新了。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神道城·京都。 漫长的海岸线上铺满了红沙,黑漆漆的浪潮起起伏伏,海滨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新的一年要揭开新的诗篇,对于这座城市的每个人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青年学生们踩着自行车从西野一号町的矮坡急速冲下,向着轻轨线奔去加拉哈德魔术学院。 来自北川县城的藤本一家漂洋过海,跨过六百多公里的山路水路,来到京城的海边开了一家小饭店,门前是焚风战团的临时仓库,负责地区治安管理的战士们常常来这里聚会,他们与老板一样,来自更遥远的北方,是北风铸造的强壮战士。 门前小土地神的庙宇旁,有一间花团锦簇的猫神庙宇,本用作供奉傲狠明德,可是那位黑漆漆的神灵却不想住进这奢侈的小庙里,不要人们去朝拜,于是变成了藤本英二家里唯一空置的房产,直到有一天来了避雨的野猫,工业园产生的冷凝水从天而降,也送来了这个小可爱。 它就趴在傲狠明德的陶像旁,每天早间睁开眼,抖弄身上的尘土,将来往车辆带来的些许泥灰清干净了,黄澄澄的好似琥珀一样的眼眸里,映出两个亲昵的身影。 那便是焚风与小桃—— ——他们肩并肩坐在海滨道路的长椅上,披着战团的防水塑布,时时刻刻都是全副武装从不懈怠的样子,似乎永远都年轻,永远都充满朝气。 哪怕是这只小猫都知道,京城已经迎来了好日子,它可以放心大胆的跑去集市捞鱼鳃边角料,可以像其他普通孩子一样招摇过市跑去街巷里玩闹,再也不必担心邪教徒,不必担心人肉工厂。 它听着海浪声,像是穹顶与大地在催促着它回到梦中。 沿海的绿化带长了一大圈不需要阳光也能生长,永远都恐怖,永远都亲切的水晶兰——花朵的样子非常奇特,像是僵立的尸首,没有叶绿素,和真菌共生,在这片无光且潮湿的人类社会里,它长势喜人无毒无害,还能当做珍贵的药草。 海滨长椅上的男女离得很近,焚风的师团长和战友互相搂着肩,脑袋碰在一起,不需要行人去指正——哪怕是这只小猫都知道,他们应该是天生一对。 小桃的脸上充满好奇,看着战友从九界站台带来的新奇玩意。 她有迷人的眼眸,笑容让人惊心动魄,两颗兔牙未经校正,上唇微微前凸,不像神道城的极乐空间里那样漂亮。 她的骨架粗大,两肩宽阔,更像欧美女人的体型,身高足有一百七十九公分。一头短发干净利落,修过鬓角,绝不会妨害视野。 “这是什么?焚风?”她指着肩头的白色细线,还有一个小小的入耳式耳机。 坐在她身边的,便是焚风战团的领袖,他整合了十六个大大小小的班组战团,在神道城范围内,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现在仗打完了,于是丢掉了真名实姓,要用师团的名号开始新的生活。 “随身听!是随身听!”焚风兴致勃勃的给小桃介绍起九界车站搞来的新鲜玩意,在一九八二年——walkman是时下最潮的奢侈品,它是科技与人文的结合。 他的眉眼清澈而锋利,鼻梁上有一道深刻的疤痕,半指手套仅仅露出指节的部分,能看见许多创伤,有完全愈合留下好似白癜风一样的斑纹,也有不完全愈合坑坑洼洼的伤痕。 他捏着一盒磁带,与小桃分享耳机,要爱人听一听来自世界另一头的声音。 他兴高采烈,用日文喊出蹩脚的英语词汇。 “u2!youtoo!爱尔兰的新乐队!” 他一手抱起随身听,另一只手忙着塞磁带,刚想把手臂从爱人脖颈间抽走,就立刻叫小桃紧紧攥住。 小桃笑眯眯的说:“不可以喔!” 焚风委屈巴巴的说:“要一只手把磁带塞进去,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到喔!” 小桃好奇的盯着那鲜红的壳体,从塑料板件里看见电路线材,伸出手去拿走焚风小子大腿上的磁带,对着封页看了又看,终于好奇的问。 “是塞到这里面吗?这个盒子里面?” 焚风立刻说:“没错!只要塞进去,再按这个钮,耳机就会传出歌声了!” “这么小的盒子?”小桃惊讶的问道:“像留声机和广播站?像匣式录音带塞到录话机里那样?马上就有声音放出来了?” 焚风得意洋洋的说:“怎么样!厉害吧!” “确实很厉害呀!”小桃眼睛都亮起来了,紧接着说:“不过是sony株式会社厉害,不是你厉害喔!焚风!我没在夸你呀!你得意个什么劲!” 焚风抿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小桃把磁带慢慢悠悠的塞到walkman里,生怕把这新奇玩意给搞坏了。 焚风按下播放键,从耳机中传出的歌声立刻引走了两人的灵魂。 小桃只听了十来秒,就立刻与焚风问。 “punk(朋克)?” 焚风马上否认:“是rock(摇滚)!” 小桃:“好温柔的rock好简单的rock呀” 焚风:“rock本来就应该很简单的!” 小桃:“你要说这个,我就不明白了,我只知道摇滚乐里有钢琴,有键盘,有贵到我看不懂的吉他” 焚风:“那都是乐队有钱了,才会买这些多余的东西。” 小桃:“它们多余吗?” 焚风:“对!就是很多余!” 小桃:“可是我觉得很好至少pop(流行)元素也变得高雅起来,像是诗一样了” 焚风立刻不说话了,他像是在生闷气,过了第二段副歌,他又耐着性子不再和爱人赌气。 “你不喜欢rock?” 小桃:“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吵吵闹闹的.” 焚风:“所以我花了好多功夫,才弄到这盒磁带呀!” 小桃犹豫的点了点头:“嗯” 焚风:“桃!我觉得音乐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桃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焚风:“如果有一天,我们遇见外星人了!语言和文字都看不明白了,肯定是用音乐来沟通的!” 小桃:“好浪漫的说法.” 焚风笑嘻嘻的,露出两排大白牙,冲着小桃抛媚眼:“音乐里边既包含了数学,又包含了语言,还有无数深情,是上天送给我们人类最好的礼物呀!” 小桃:“u2u2” 焚风:“这些家伙和我们一样!年纪都差不多大!” 小桃:“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我看不懂.” 焚风指向爱人的鼻尖:“u2!youtoo!你也一起来!” 小桃疑惑的问道:“可是我怎么和他们.和他们一起来呢?” 焚风兴致勃勃的解释道:“这些家伙组建乐队的时候,都是半桶水!都是菜鸟呀!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吉他大师写出来的谱子,只要能找到三个菜鸟一起演奏,效果也大差不差!” 小桃的脸颊贴在焚风的指尖,只觉得心里有股温暖的海风从喉舌吹出来。 “嘿嘿.” 焚风接着说道:“那么我们也一样!只要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世上再怎么困难的问题,也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做得大差不差吧!” 小桃轻轻点着头,这一回她的脸红透了—— ——因为这个小伙子从来都没变老,无论是战团时期,还是师团时期。 战争时代的故事要讲完了,他依然还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永远都是那么有力。 “于是我就在想.”焚风用指背轻轻敲着磁带盒:“来自爱尔兰的小兄弟们,一定是觉得我们这些听众也和他们一样——只要把耳机戴上,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我们在聆听来自远方的声音,我们无时不刻都在沟通交谈,跨越时间和空间,体验着一样的音乐!体验着同一种感受!” 小桃:“听上去像是鬼魂” “怎么能这么讲呢!”焚风张大了嘴,沮丧又欢喜:“桃!留声机出现的那一刻,就可以记录死去人们的声音了,也有人把留声机喊作灵柩,能保存鬼魂的声音!可是我觉得这个称呼可太失礼了!” 小桃撇嘴取笑道:“你倒是喜欢把自己困在这些古怪的词汇里,一个劲的钻牛角尖。” “我就是这样的家伙!你说得没错!”焚风毫不在意爱人的取笑,他大大咧咧的翘起二郎腿,看着海潮和漆黑的大洋:“不然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搞丢了呢?!” 小桃欲言又止:“难道你没有想过继续用师团领袖的身份生活下去吗?” 焚风的眼神也沉下来,仿佛变了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从十八岁来到了三十六岁。 “不” 小桃跟着爱人的心,一起低语着:“还是改不了吗?” 焚风侧过头,瞥向京城的海滨街道。 “领袖不能是某个人,不可以.” “领袖只能是天神六部。” “在这里繁衍生息的人们,已经受尽了人治的苦,不光要和天灾野兽斗,还要和土匪恶霸斗” “如果我连公平公正都给不了,还不如把执政官的工作交给人工智能。” “而且啊.小桃。” 他捧着爱人的脸颊,神情复杂。 “五十一柱来年就要完工,到时候每个人都会拥有一张电子身份证,拥有一个虚拟id,我的名字就叫焚风,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只会打仗,不光是敌人怕我,像烧光野草的烈火,也是杀死庄稼的热风,每次要大动干戈起兵战斗,就得消耗不知道多少袋粮食,毁坏不知道多少栋建筑——人们也像我的敌人一样怕我。” “我连一间茅草屋都造不起来,这样的人,不应该去指导别人如何生活。” “连藤本家里收养的猫咪都讨厌我的灵压,何况是追求幸福的人们呢?他们一定是又想念我,又怨恨我.” “所以不如隐姓埋名藏起来吧!无名氏的战士们也没有名字。” “自小我就听过他们的传说,把他们当做前路的道标。” “从此以后,我也是无名氏了!” 小桃:“可是.” “说点别的!”焚风立刻转移了话题,又变回了阳光开朗大男孩。 小桃:“那就说点别的.” 焚风眯着眼一个劲的点头:“嗯!嗯!” 小桃红着脸,歪着脑袋靠向焚风:“我们是不是该结婚了?” 焚风瞥向别处,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坐姿也一下子改正。两手夹在大腿缝里。 “这个.” 小桃嘟起嘴,突然丢掉了所有的难为情:“你说过的,五十一柱完工之前,我们就要结婚。” 焚风急急忙忙解释道:“话是这么说,但是.” 小桃再也没有任何矜持,所有的盼望,最后都变成委屈。 “又要往后拖延了吗?焚风!你又要说谎话了?!之前对我说,只要收复关东海滨,后来是银座,再后来是关东外,现在是改建塔楼,造神经网络.” 焚风闪烁其词,神情复杂:“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要有一个仪式.这种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立刻就做决定呢” “最糟糕了!”小桃努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糟糕!最坏!最糟糕的就是你了!焚风!什么仪式?什么仪式?每次都要仪式我.” 只是一下子,焚风掰开walkman的电池盖,从中取来一枚戒指。 他翻身下椅,就单膝跪在小桃面前,那银环黑玉组成的辉石首饰便是婚戒。 他与爱人开着人间少见的玩笑,像恶作剧得逞了,是宇宙第一直男的戏法。 “当然得要一个求婚仪式.” 小桃哭到一半,呆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她举起拳头,狠狠砸在焚风的腮帮子上。 等到耳机线扯得飞起,walkman也飘到半空去,戒指和电池都四散而逃,叫她一对巧手紧紧抓住。 她终于反应过来,哭得更加狠厉,像是心里受了刀削斧劈,一下子栽在红彤彤的沙地里,枕在焚风的手臂上,看着黑漆漆的穹顶,极远方的通天巨塔即将变成支撑柱,与这残酷的天地作一番角力。 “疼!”焚风下巴都歪到一边去,他面无表情,慢慢把嘴巴扶正:“疼死了,真的很疼.超级——————超级————疼!” 小桃的双手也没闲着,慢慢将walkman复原,再次把耳机塞回爱人的耳朵里。 “我不喜欢.” 焚风:“所以我是活该挨揍喔。” 小桃在雨披塑布上擦干净眼泪,抬起头看着爱人的脸颊。 “但我接受!” 焚风立刻笑出声来:“那是当然了!” 小桃的眼神迷离,突然开始期待未来。 他们很少会讨论个人未来的事,大多数时候,都在想着这片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小桃与焚风说起婚后生活。 “会不一样吗?” 焚风:“什么不一样?” 小桃:“就是我们结婚以后,会不一样吗?” 焚风:“肯定会吧!不然为什么要结婚呢?你那么在乎它,甚至可以为了它打我。” 小桃:“我突然就想不通了,好像.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焚风:“当然了!从一开始,我就是拼尽全力的战斗!也是拼尽全力在喜欢你!拼尽全力的!拼尽全力的爱你!” 小桃:“那我们是不是得生个孩子?” 焚风搂着爱人,手掌拍打着小桃的额头,要姑娘清醒一点。 “哪里还有孩子呀!桃!先不谈venom机关的义骸改造——光是核电站的辐射就要了我们俩半条命至于生孩子的事情” 小桃:“领养一个?” 焚风:“好呀!” 小桃:“男孩还是女孩?” 焚风立刻说道:“当然是boy!” 小桃疑惑问道:“为什么?!” 焚风笑道:“因为u2的第一张专辑,就叫《boy》——我喜欢!” 小桃惊讶:“这么随便的吗?!” 焚风:“不光要《boy》,还要《war》,我要教这小子作战!第二张专辑也得安排上!” “你这家伙,照着别人的乐队作品来过日子是么?”小桃不理解,开始唱反调:“要是有一天他们给新专辑起的名字叫《离婚》呢?” “那咱们就分家!哈哈哈哈哈!”焚风哈哈大笑:“然后变回男女朋友的关系!我还是拼尽全力的爱你!” 小桃只觉得不可理喻:“你这家伙,脑袋出问题了呀!” 焚风大喊大叫着:“再举行一次婚礼!” 小桃:“哪儿有这么随便的婚礼!” 焚风翻身压在小桃身上,两手撑起壮硕的躯壳。 “让我们的孩子也来参加婚礼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怎么能缺席呢?” “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参加爸爸妈妈的婚礼了!” “你也一样吧!小桃!” 石原桃眨巴着眼睛,实在是很难理解这个疯狂的红石人—— ——他像一团火,像一块滚烫的薪炭,像一把辣椒,洒进眼睛里让人流泪,塞进肚子是暖呼呼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浑身发汗。 她终于摘下耳机,把磁带抽出来。 “我不喜欢这个.” 她并不理解u2,更不理解焚风的音乐品味,不过这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就像世界往往参差不齐,人们只能求同存异。 “我喜欢boss送给我的” 她从肩包里抽出另一盒磁带,那是franksinatra·法兰克·辛纳区的音乐。 那是《iloveyoubaby·我爱你宝贝》。 那是《flymetothemoon·让我飞去月球》 那是《that`slife·这就是生活》 那是《can`twebefriends?·我们真的不能做朋友么?》 每一处都是傲狠明德的调皮和真诚,温柔和浪漫。 小桃把最最重要,最最喜欢的留给了最最倾慕,最最迷恋的人。 “我喜欢这个,焚风,来听听这个——《myway》” “我的方法,我的途径,我的愿望,我的生活方式,我的行事风格,我的漫漫人生路。” “我的道。” 远方的更远方。 tom上校和五十岚明空这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两个长辈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高个的tom是焚风的老大哥,三米多的体格是巨人后裔的象征,此时此刻这位铁汉捧着小手绢,一个劲的擦眼泪,坐在老战友明空先生身边,像是小媳妇似的,对着焚风与小桃指指点点呜呜嘤嘤。 五十岚明空一脸嫌弃的样子,他又矮又瘦,轻轻拍打着tom的脸,要这丢人玩意坚强一些,不过是年轻人们终于找到了幸福,没什么好哭的,安慰了几句之后—— ——明空也开始拉防空警报了,那小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来的能量要比巨人都强烈,吓得小土地庙旁边睡觉的猫咪站起来,惊得它两腿直立,像是一张弓。 小桃把walkman放在心口,捧住焚风的脸颊,自下而上的看着那个长不大的男孩子。 焚风依然撑着身体,宽厚的两肩像是一把大伞,他只用一根手指就能接着撑下去,可他不敢伸手去触碰身下的爱人,只怕一放松就摔在沙坑里。 当音乐响起,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看着,一动也不动了。 直到跨年的烟火在天上开出一万朵花。 一直如此,瞬间也变成了永恒。 (本章完) Operator#1 [Voices·噪音] 神道城·极乐空间·京都安防中枢。 “各部请注意,关东城出现的灵能灾害正在向银座蔓延。” “灵灾浓度预估值为99%,当地的夜巡中心、典型人类加工中心已经瘫痪。” “四十八柱向其他地区申请武装支援,四十九、二十六、三十三、五十一、五十柱作出回应。” “野仲、游光、隼式、钟馗四个系列的改造兵器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启动至高兵器——我们正处于战争状态中。” “再次向硬体伺服确认,是否要动用至高兵器?” “启动!” “正在查询关东城周边军工综合体产品商标序列号。” “搜索到[northwind·朔风]相匹配的武装义骸,唤醒程序执行中。” 由无数监控探头和闭路电视组成的安防指挥中心,文员与武装人员皆是焦头烂额四处奔走,为了应对无名氏的突然袭击,他们已经将周边能够唤醒的兵员全都投入了战斗中。 关东城的损失惨重,诸多战败身死回到极乐空间的思维模型产生了类似弹震症ptsd的应激性创伤,战斗意志已经崩溃,短时间内无法再投身一线。 肉体的伤害可以用义骸来弥补,但是灵魂的创伤就没那么容易修复了。 大厅里有许许多多编队分组聚在会议桌前,就江雪明与步流星两个高危目标制定行动计划,规划堵截击杀的路线,但是计划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无论是新生儿还是已经战败的老兵,他们的思维模型进行推演运算时,依然无法理解这两个高危单位身上迸发出来的强大战斗力。 暂且不提这两位闪蝶拥有的灵魂力量,多次接触交战以后,这两个怪胎逐步适应了天神的纳米装甲和武器配置,恐暴别动队的普通士兵在他们手下活不过几秒,对天神精英的杀伤效率也越来越高。 “为什么这些人要和我们作对?”一处会议桌前,有个新生儿向伍长发出灵魂质问,“他们是疯子吗?我看了任务记录,这两个家伙一进城就开始杀人.” 伍长和无名氏的战王交过手,这沉默寡言的死神从来都没表明过立场,带走他的生命时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任何一句话。 “不要妄图理解恐怖分子的逻辑,我们的天职是保护神道城。只需要想出击败他们的办法就行了!” 新兵欲言又止,还想说点什么—— ——任务简报里所描述的敌人形象,包括野仲与游光两位天神收集的情报,无一例外都将敌人描绘为[无名氏],可是无名氏历来都是在铁道系统中游历四方斩妖除魔的武神将。 这位刚刚出生的天使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傲狠明德已经疯了?世界末日来了? 整个地下铁道都陷入了绝对的疯狂?被癫狂蝶的信众控制了? 不然的话,无名氏的战士为什么要来神道城搞破坏呢? 恐暴别动队的兵员完全没有想过,如今的神道城已经变成了一座魔窟。 无论是自然生育繁衍的基因演化,或是自由思维交流的模因演化,这两者都已经完全死去,这些能够思考,拥有独立人格的思维模型,其实是五十多年前阴魂不散的幽灵。 他们一次次重新出生,一次次得到新的肉身,一次次非自然死亡,八年为一个周期,永远都在诉说着从前的故事,已经没有未来! 从远方传来一通简讯报告—— “——有个好消息!弄臣捕获了江雪明!把他拽去了拷问间!” 队伍会议桌之间爆发出雷鸣的喝彩,诸多兵员领袖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的肉身是托管状态?能远程控制他吗?” “断了他的电!” “不行.这家伙在托管状态,他的venom机关拒绝访问,是非法设备,id是一条加密掩码,就叫[xxx·无名氏]——我没办法对他下达任何命令。” “多少会有些影响吧?!他变弱了?” “不” “他好像” 游光神色凝重,这位天神再次复活,再次来到战友身边,要马不停蹄的往前线赶,只是他的物质肉身还没加工好,得在安防中枢待机。 “他好像更强了.” 小关东城通向银座町要跨越两个人工岛,一处是海棠湾,一处是秋田屿。人们把这条跨城高速路称为银关海秋大桥,总长六百一十一公里,沿途有三十六个县市。 它有十六车道,四条铁道,是凡俗世界人类社会中也非常少见的超级工程。 神道城攻克了材料学难题之后,人工智能与无人化工程技术突飞猛进,原本要耗费巨大人力的路桥基建项目,在黎曼思维模型不知疲惫不分日夜的监理修筑之下,只需要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从各个县市分配出物资,即可通过海陆空一体的无人机、无人船艇、无人车队来完成施工。 传统意义上的修路造桥,通常要工程局拟定工期计划,核算人力物料成本,评估施工方案,配套安全系统,这些东西对于算力远超凡人的电子智能生命来说简直像小学数学题。 它们的工程建造手段并非是点对点的从a到b——更像是a与b之间有了无数个电流自组织行为,全长六百多公里的跨海大桥和人工岛屿,所有县市几乎同时开工,同时完工。无比迅速便捷的信息共享,无比灵敏的上下级反馈和决策,让这些电子幽灵拥有了移山填海的神力。 这就是焚风期盼着的未来,憧憬且仰慕的神国。 从关东到银座,再到关西和北川,地下世界的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原本是大和民族在悲怆且失败的近代史中,想要找到绝地翻盘的机会,留下的一片丰饶之城。 傲狠明德将环太平洋地质活动带交给了这些人,如果说秘文书库的院士们是象牙塔里的学者,那么焚风战团和神道众就是前往荒野探索,在频繁的地震天灾中寻找真理的求道者。 地质活动会带来灾难,也会带来稀有的贵金属矿脉,深藏于地下的重元素会点亮核能的光芒,也是大和民族无比畏惧,又无比期盼的终极能量。 地幔层广袤无垠的固态电解质是生物义骸与能源学科的土壤,地缝里的铝土矿、狗头金还有岩层间隙的大量稀土半导体能让神道城获得最廉价的电气时代科研材料。 这美好的一切,都毁自一个最为简单,最为原始的动机。 自始至终神道城都没有向铁道交通署递交任何科学发展报告—— ——没有工程项目信息,产品贸易来往,人才交流互换。 无论是人还是物,民俗思想或科研学术。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外界抱有深刻的敌意,深陷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阴影之中,孤立主义和民族主义盛行——哪怕是焚风战团的少部分人,都秉持着一个理念,那就是神道城的事情,神道城自己来解决,绝不会去麻烦傲狠明德或其他人。 神道城的繁荣是他们自己用苦难与战争换来的硕果,又怎么可能分给深渊铁道各个区块与交通署? 一九八四年是傲狠明德最颓废,最软弱的时期,神道城的诸多县市民意调查显示,人们已经有了建国的想法,与凡俗世界的故乡有了联络来往,这个地下世界没有太阳,但是拥有远超他国的科技,科研优势会将其他竞争对手远远甩在身后。 广袤的地下世界是一片新的大地,对于渴望土地资源的日本人来讲,这是一个新的天堂。 他们修建铁道的速度要远超傲狠明德的交通署,由五常为代表组建的哲学家基金会,看似是全人类与傲狠明德签下了一份探索未知地区的合作协议,但是神道城属于大和民族——这个观点在饱受癫狂蝶圣教摧残的焚风战团与神道城人民心里根深蒂固。 如果没有那次天灾,没有毁天灭地的地质运动。 这片土地依然枝繁叶茂,能长出丰硕的稻米和小麦,有充足的奶源与牧场。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土壤不是红色的,地磁和灵压环境都适合智人生存,新生儿会继续往东方开拓,道路也不断延伸,直至海参崴的尼福尔海姆,与苏维埃宫合流,通向死亡海域的轨道本该由他们来修筑,他们要去拉斯维加斯,要去地下太平洋的另一边,要去探索新的大陆。 神道城将变成神道国,或者叫大神道日本共和国。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呢? 当这些信息,从fe204863的口中传到芬芳幻梦的耳朵里时—— ——这头钢铁大猫咪若有所思,不太能理解这个事情。 “二哥.你说这些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boss明明对他们很好.” 在银关跨海大桥的第二层检修道路,靠近物流城际轨道的安全护栏旁,六十三倚着钢索,看着远方黑漆漆的海洋与人工填海所造的心形岛海棠湾。 “人性是软弱且傲慢的,我的小猫咪。” “噫!~”芬芳幻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它觉着从江雪明嘴巴里蹦出来这个肉麻的称呼,实在是太诡异了。 六十三从胸口拔枪验弹,与芬芳幻梦接着说道。 “我可以回到过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解读这段故事。” “人类社会中有很多矛盾是无法调和的,任何道理都讲不通,看不穿,搞不懂,理不清。” “最简单且最暴力的解释方法,就是把问题都丢回到人性这个词。” “焚风很勇敢也很软弱,他明明斗过了癫狂蝶圣教,斗过了与邪教徒苟合的一众党羽。” “但是与支持他害怕他的人们一样,他不相信自己,害怕自己会被权力腐化,变成下一个邪教头子,他既想要剖开仇敌的刀,也想要过自己的小日子,在爱人和友人的陪伴下赏菊,最后什么都不剩了。” “菊花和剑戟,这是大和民族的国民性。” “焚风和神道从原初之种偷来一部分灵能神力,促成了诸多科技产物的腾飞,这是boss明令禁止过的东西,因为害怕东窗事发,这家伙不相信傲狠明德,也不相信其他人,他被民意裹挟着往前走,只怕神道城的宝藏落到别人手里。” “灾难来临之前,神道城还有不少流动人口会往外跑,但是绝口不提老家的变化,断绝任何思想与学术上的交流,科技产品也不会往外带,看起来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是闷声发大财。” “可是焚风忽略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 芬芳幻梦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桥梁上层的道路,十六车道每隔几百米,就能看见几队人的尸首,其中不乏天神的骸骨。这些兵员在六十三面前不堪一击。 此时此刻,六十三煞有介事的挤眉弄眼,与芬芳幻梦这个小宝宝作科普,希望江雪明的魂威能成熟一些。 “我可以让时间可以倒流,但是对你们来说——历史不能倒退。” “傲狠明德花了几千年的功夫,与人们建立信任和友谊,你知道这有多么重要吗?这其中的政治意义是无法估量的,无法用物质来衡量,无法用任何金钱来换取” “这种信用几乎是无价之宝,人们可以无条件的选择相信这头灾兽,因为它拥有数千年的良好信用记录,它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通过它——世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放心大胆的派遣工作小组来到地下世界进行探索活动。” “哪怕到了近代,哲学家基金会看似是与傲狠明德要分家过日子,其实只是签了一个君子协议。人性的软弱让人们畏惧boss,《冠绝公约》要限制boss的活动范围——可是boss从来没有软弱,没有怀疑过它自身,也没有毁约失信。” “永生者联盟都觉得傲狠明德简单又可爱,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六十三撇嘴大笑,想去伸手挠芬芳幻梦的下巴。 钢铁大猫连忙避开,躲到一旁。 六十三接着说—— “——boss做到了人类历史上所有帝王都没能做到的事,它纠集了大部分聚落、城市乃至国家各方势力的代表人,并且让他们为同一个目标放下干戈,将目光聚焦在一件事上。为了修地下铁路,它给人们提供万灵药,给人们提供爱的主题,不求回报的付出是世上最狠最凶的魔法。” “人们都在追逐利益,像是生命会渴望阳光一样。在这种巨大的伟力影响下,它可以肆意挥霍人类世界的通用货币,可以让人们忘记漫长历史中的新仇旧怨,让新生儿摆脱鬼魂的控制,摆脱沙文主义仇恨教育下对某个民族的恨与爱,将目光调转到全人类全地球的大格局,以便更好的观察这个世界。” “可是焚风忽略了这件事,他忽略了傲狠明德创造的大家庭。” “或许是神道城的历史过于沉重,焚风所经历的时代是糟糕透顶了,没有任何哪怕一个领袖权威能经受住癫狂蝶的拷打和诱惑。” “他不相信人性,同时又从神经网络中找到了人工智能的神性,于是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把神道城从深渊铁道中剥离出来,创造了这么一个小家庭。” 芬芳幻梦怒道:“这家伙真可恶呀!” “你可别这么想,我的小猫咪。”六十三挥了挥手,“你生活在二零三二年,焚风永远活在五十年前,我们不能去指责原始人是多么愚昧愚蠢,就像婴儿随地大小便,我们也不能怪这个小孩子没有道德。” 芬芳幻梦若有所思,紧接着又看向六十三。那家伙附身于雪明的躯壳,眼神却与雪明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凌驾在时间维度之上的超然与冷漠。 “在你眼里,焚风已经死了,似乎永远都不会活过来。”六十三取出景光抬手就打,“在我的视角就不一样了,所有人似乎都已经死了。” 9*39重型弹头轰碎了侦察无人机,预警单位刚刚探出头就变成了海浪里的碎片。 “你也会死,跟着江雪明一起死。”六十三开始移动,通过铁道中部梁架跳上铁轨,往另一侧维护道路去。 “毕竟fe33031只活一次,这家伙油盐不进。接下来的时光里,他会拒绝傲狠明德的所有邀请,任何授血办法,延长寿命的手段他都不要,是王八念经不听不听——boss很舍不得他,但是能怎么办呢?难道要把无名氏的所有人都变成青金半狼吗?他们的亲人和友人呢?他们的孩儿们怎么办?” 芬芳幻梦捂住了耳朵:“您可别给我剧透了!我的人生得让我自己来过!” “哈哈哈哈哈!”六十三翻上桥面,来到公路上,“你说得没错!” 从银座赶来的恐暴别动队根据侦查无人机的画面,陆续往二层铁道的维护道路进行索降,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完全没发现死神已经绕到了身后。 银座町的小股哨兵先锋在六十三的绕后突袭之下几乎全灭,还有几个挂在半空失去战斗力的单位,六十三留了他们一命,因为敌人死了还会再活过来,不如半死不活。 收拾完这二十四人,fe204863坐上运兵车,朝着步流星和罗平安所在的银座赶去。 芬芳幻梦靠在副驾驶上,两腿高高翘起搭上窗台,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它向二哥发问:“六十三,如果你看见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已经死掉了,像是你说的——我在你眼里也是死的,那有什么意思呀?” “我以前也不爱说话,和fe33031一样,他也是个不爱讲话的害羞男孩子。”六十三不厌其烦的解释道:“但是傲狠明德用一种非常奇妙的,难以言喻的神力改造了我的心,让我变成了一个碎嘴子——整天都在制造噪音,我室友都嫌弃我话太多。” “跨过时间这道河流,与我相遇的人们最终都会离开我。” “但是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我曾经恨天怨地,这糟糕透顶的命运让我拥有了[后悔药],它在折磨我,让我的心变得麻木坚硬,血变得冰冷残酷,无穷无尽的等待让我慢慢腐朽溃烂,反复得到的快乐也索然无味,反复失去的沮丧却刻骨铭心。” “直到命运将我送到傲狠明德面前,我往前走了一步。于是所有死去的人们都活过来,一切事物都变得那么鲜活——再次感受到爱意的那一刻,我才发觉这珍贵的财宝不在旅途的终点。” “这次回到fe33031身边,我只觉得幸福——用他的语境来讲,就是搞了个攒劲的节目!” 芬芳幻梦:“他没那么土!你这是刻板印象!” 六十三没有反驳,只有癫狂却开朗的大笑,看得出来,他与江雪明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特别是癫狂指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Operator#2 [Comme dhabitude·一如往常] [我真的能走完这条路吗?] [我不知道] [我的脑子好乱我的脑子好乱] [我需要休息一会,步流星!我需要休息一会.] 响亮的刹车声令人汗毛倒竖,警用重型机车横在跨海大桥中央。 那个健硕强壮的身影揭开头盔,露出一头漆黑乱发,脸上胡子邋遢,粗大的指节与脸颊尽是疤痕,连番恶战在他的肉身之上画出一道道新的勋章,脖颈躯干的新伤与六年前化身蝶之战时落下的旧痛连在一起了。 此时此刻,流星的外貌终于来到了二十六岁,他的头发一长,就与步美妈妈的发质一样,发梢微微卷起,像是一头肮脏的野狗,毛发蓬松眼神凌厉。 电解质溶剂能加快新陈代谢,在治愈伤口时催生出过度生长的毛发和指甲,使他看上去更加成熟。 “你在犹豫什么?热风?” [经过这座大桥的时候.] [我想起了很多事,我开始后悔,开始痛苦.] 流星的双手搭在头盔上,面罩映出跨海大桥的照明灯,泥色面盔里除了几颗明亮的星星以外,还能看见不远处银座町的城景,像是无垠的宇宙。 “那就说给我听。” [走吧] “不打算开口讲清楚吗?” []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步流星见热风不肯开口说话,心中猜测着—— ——这黎曼思维模型大抵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小日子都是这个奇奇怪怪的个性,像之前遇见的娜娜美长官,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副德行。 “但是我们得继续往前走,对不?” [你说得没错。] “如果你斗不过心魔,没办法和我保持同步,我的元质构成会出问题,这条右臂已经归你了——要是你垂头丧气的,我可没办法调动魂威。” 阿星抬起臂膀,凝视着venom机关与纳米装甲,这条手臂的皮肤已经变得漆黑一片,包裹着c60网格布料,是野仲送给他的礼物。 “如果你想明白了,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讲,我随时奉陪——你要知道,我这家伙就喜欢听人说故事。” [步流星.] 流星凝视着远方,从银座的方向突然袭来一阵狂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听着呢。” 他能感觉到环境中灵压的微妙变化,似乎有新的敌人要来了。 [我曾经做过许多傻事,琉球群岛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归根结底是我的责任] [如果我能坚强一些,要是我能学会绕远路,继续带领师团的战友们往前走,向boss求助。] [哪怕头脑冷静一点,能多等几年,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在五十一柱落成之前,我们经受了大大小小四十一次地质灾害的考验,地震、海啸和火山活动一次又一次摧毁道路和村庄,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楼宇又变成瓦砾残垣。] [和平年代刚刚开始,各个县市乡镇受到邪教徒和地方绅士压迫了十数年的老百姓们,终于有机会当家做主。] [有失散多年的母子再次重逢,有背着亲眷尸骨踏上归乡路的游子,城市与城市之间的道路也开始翻新修缮,零零散散的聚落再次有了联系。] [军工复合经济体将人工智能降级为商用设备,工程进度突飞猛进,幸福似乎唾手可得——这一切都让我坚信着,我的选择是没错的。] [可是不过两年的时间,我们脚下的神灵翻了个身,把一切都撕碎了。] [道路再一次破碎,城市也跟着崩塌毁灭,地震引发的赤铁矿潮,让这片大地上百分之七十七的耕地变成了荒土。有三百多万人受灾,沿海有十六万居民,不知道失踪了多少人,不知道死去了多少人。] [从地底深处与海水融合的赤铁和铝土,还有难以检测具体成分,带有强辐射的重元素跟着岩浆一起涌了出来,电子设备在辐射粉尘的干扰下无法工作,光靠人力去规划救灾,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辗转于各个城镇的医护站、消防局、政治局、救援队,日夜兼程的赶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六天过去了,山路依然走不通,我们就走水路,沿海城市的沙滩已经不见了。原本红色的沙子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高温泥浆。] [各种颜色的烟雾笼罩在人类聚落的上空,当地的居民能用雾气的颜色来分辨时间。] [如果是红色的尘雾,那就是晚上,如果是灰蒙蒙的,受过冷凝水浇洗的街道,那么时间应该是白天。] [数之不尽的平房被泥流冲垮,有儿女一觉醒来,要去十多公里之外寻找父亲母亲的尸首,两个礼拜以后,这些徒步旅行寻亲的可怜人,还要接受截肢手术——因为他们的腿已经受到腐蚀,烂到骨头里了。] [人和畜牲一样活着,在临死之前也要抱紧手边的护院犬,皮肤和狗的毛发一样,都开始溃烂发红。] [原本无所不能的河中舟可以在短短几个月里造出一片填海岛屿,可是现在它们连船坞都出不去。] [无论是大人、孩子、男人、女人,有钱人或穷鬼,只要住在海边,都得痛苦的死掉,死得越快反而越轻松,要是死亡的过程变得漫长,就成了恐怖的折磨。] [民意调查投票的是他们,做决定的是焚风师团。最后意见合流,一万种声音来到我面前时,只剩下了一种——那就是执行神道六部的飞升程序,结束所有人的痛苦。] [一九八四年以后,五十一根抗震柱撑起了这片天地,它们变成了镇压天灾的要石,也变成了管理神道城的电子领袖。]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人们失望的表情了] [我也不想看见boss失望的表情——要是傲狠明德知道我试图染指原初之种的力量,我会像约翰·博格一样,变成深渊铁道的敌人。] [离地球母亲越近,就离癫狂蝶越近。] [我起初以为,科技的神力能杀死维塔烙印,如果它需要人体的腹腔来孕育虫卵——那么改造人体本身,让venom机关和电解质溶剂来解决吃饭问题,也一并将人体的能量系统翻新升级,是不是就能战胜癫狂蝶了呢?] [结果出人意料我们确实赢了一阵子,可是就那么一阵子。] [vita·维塔烙印确实不见了,但是venom·毒液机关变成了它的鬼魂,就和我们把自己变成鬼魂的行为一样,我们离不开它——因它而生,因它而死。] [我在[极乐空间]里一次次迷失,一次次人格裂解,变成模组供人体验——直到不久之前钟馗与我们说的那些话,才让我幡然醒悟,原来我一直都是工具。] [我是神道城的六部天神,用来解决周期性危机的保险程式。] [步流星,你却和我说,我是真货,是货真价实的。] [那么在经过这条银关秋海大桥的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又一次来到我身边,如果我是真正的焚风,我想此时我应该会触景生情痛哭流涕。] 步流星:“没时间怀念过去了!老哥哥!” [嗯?有敌人来了?] 空气中的寒风化为零星雨露,带着尘土的脏污冷凝水染湿了桥面。从极远处能看见红彤彤的光点,大约在几百米之外。 步流星翻身下车,出枪戒备。 “这家伙的灵压很陌生,是新敌人,你知道是谁吗?” [相对距离:751米] [识别中.] [步流星,这是一位天神。] [他的义骸编码特征指向五十岚明空,基因原型体是焚风师团快速反应部队的领袖,也是千堂的老师。] [根据你的记忆来解释说明,他还是一位科研学者,在神道城即将落于人工智能之手,天使婴试行的前几年,他偷偷将一个婴儿带离了这座城市,那个女婴就是猎王者,也是石原桃早期复制体的失败品之一。] 步流星:“难怪钟馗长得那么像猫爬架姐姐.” [如今五十岚明空的天神id是[northwind·朔风],关于他的义骸改造进程要远超其他天神,根据我的思维模型中残留的记忆来看,在五十多年前,为了适应全地形越野急行军,五十岚明空几乎将自己改造成了一个不知疲惫,不用休息的钢铁机器。] [执行飞升程序之后,高度义骸化的他变成了神道城的至高兵器,要小心.] [他拥有魂威!小子!] 远方的光源越来越近,流星没有寻找掩体,四处也没有掩体可用,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马路中央。 “这家伙拥有魂威?特殊能力是什么?” [要当心水,水能把坚固的东西变得脆弱。] 热风话音未落,流星的瞳孔猛然收缩—— ——极远处射来一支亮晶晶的箭! 箭矢的速度极快,产生音爆的一刻,冲击波荡开空气中的雨,在雨幕中挤出一团空腔——还没听见爆炸声,箭头就已经来到面前了! 鲜红的灵体在第一时间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将这箭头击成了千万片雪花,流星都没反应过来——他没有呼唤[whamrap·威猛先生],这堪比炮弹动能的箭头若放在疲软的备战状态,以他的灵体原本是拦不住的。 但是此时此刻,摩托车上还有一个大罐头,罐头里放着一颗天使婴的脑袋。为了对付热武器,流星早就用魂威摸过这个小朋友的头皮,一直都保持着决斗状态,只有进入战斗阶段——身体中的独角仙将军才能一直保持如此强劲的威能。 远方的音爆巨响终于传到步流星的耳朵里,他的额头冒出如雨的冷汗来。 “好恐怖的箭!” 那声音越来越近,就看见一匹黑漆漆的战马奔腾于桥面,马蹄铁与沥青路面踏出一个个焦黑的泥印,马儿是纯粹的机械体,如热风所述,那是能跨越复杂山脉,踏过泥泞乱石的全地形载具。 马背上的骑兵则是一位铠甲武士——兜鍪挂甲一应俱全,硬甲皆是合金锻造,腰腹处的软甲显露出金属丝质感的肌肉,连化圣野兽的人造肉都不剩多少了,几乎成了铁人。 月牙盔下有一副般若鬼面,一对眼睛里闪烁着幽蓝火光,胸腹处冒出橙黄色的光晕来,这是两套能源系统的特征——其中一套是mcfc燃料电池,另一套则是与胯下战马共用的裂变核能炉。 铠甲武士手持大弓,另一只钢铁臂膀往空气中抓来一把水汽,就立刻变成寒冰箭矢。 马具上的长矛与大刀都是高周波武器,叫飞矢迸射时产生的激波带上一层寒霜。 流星不避不让,魂威再次击碎大箭,寒冰炮弹爆炸引发的声响震得他耳膜开裂,口鼻溢血——他从摩托的挂架上取来斩龙剑,要与这至高兵器一决胜负。 [这就是[northwind·朔风],与我们一起从北川出发从军,是寒风塑造的战士。] 阿星只觉得眼界大开—— ——这一路上撞见的天神花样百出。 野仲是红台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游光是提着手斧和钢叉的消防救灾灭火队员, 钟馗是千人千面的舞女艺伎,隼式是小日子不可不尝的美国驻军特色。 这位[northwind·朔风]开弓的巨力,炮弹一样的飞矢,确实能视为六部天神的将军。 五十岚明空——流星曾经听过这个姓氏,广陵止息霜月骑士团的攻坚团长也用这个姓。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应该是个难缠的对手。 斩龙巨剑与贝洛伯格再次合为一体,阿星满头乱发叫汹涌的寒风吹去脑后。 他想起不久之前在加拉哈德的丢人教学课—— ——恰好能用在这里。 只要两臂合力超过一百二十公斤,手里的冷兵器哪怕是没有开刃的训练钢剑,来到敌人的身前去扫出半圆袈裟斩,进攻它的前肢膝盖关节,能砍出一个倒地。 漆黑的骏马已经冲到身前不过五十来米,阿星持剑视野开阔,双手紧握剑柄。 他定睛一看,那武士大将已经换上长矛,身上的硬甲波光盈盈能量涌动,调集燃料电池与裂变核心共同做工,高周波武器散发出来的等离子矛刃当头刺来! 在这个瞬间!从流星漆黑的右臂皮下组织冒出红石的火光! 厚重的铁块带着千钧巨力扫开风雪!压迫着空气—— ——雨水都变成滚烫的蒸汽,它劈中两条马腿一路往上带! 矛头刺在鲜红魂威的拳头上偏折了路线,原本朝着颅脑去的刃口直直打进阿星的肩颈锁骨,马儿却像是撞上了一堵结实的泥墙,漆黑的肌肉纹理所覆盖的纳米装甲叫赤红一片的斩龙剑击穿砍碎了! 朔风武士身子一歪,狼狈的跌在马路上滚出去老远,坐下骏马叫巨剑一分为二! 钢铁义骸外甲与沥青路擦出剧烈的火花,翻出去二十来米堪堪刹停。 再看流星这头,马儿的机械钢骨暴露在空气中,油液与前桥曲轴等等元件变形扭曲成了一团废铁,叫纳米装甲包裹着,不断的喷洒出鲜红的机油来。 战马的上半身翻去道路旁侧,重重的砸在钢铁护栏上,紧接着弹跳而起落进了海里。 阿星的肩膀血流如注,因为突然猛增的血压,跟着心跳频率不断的往外射出赤色的血浆。 他终于吐出一口热气,找到了喘息的空档——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与一辆装甲车正面撞上,两条手臂连着胸膜传出剧烈的疼痛,连着心脏一起开始绞痛,似乎是突然到来的冲击让脏器位移,这些血肉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发生严重的炎症。 没等朔风完全爬起,这赛博武士狼狈的抓起大刀,拄刀起身拔刀出鞘,似乎是意识到开弓引箭对眼前的敌人不起作用,必须用高周波武器来一决胜负—— ——阿星掏出电解质溶剂给自己来了一针,肩颈的贯穿伤口也逐渐止血,留下新的疤痕,准备第二回合。 [无名氏.] 将斩龙与贝洛伯格分开,他握紧了光芒四射的利刃。 [你的战斗意志让我充满决心。] (本章完) Operator#3 [Phenomena·怪力乱神] 从剑脊抖落黏腻的鲜红油脂—— ——浆状红汤像骏马的血液,贝洛伯格的高温烧不干这些装甲野兽的机械润滑油,要振落剑刃的污物,才能让它始终保持锋利。 寒风从西南偏南吹向东北偏北。 它像是[northwind·朔风]的武器,会跟随武士大将的意愿来调整风向。 原本流星是背风,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扑面而来的冰渣寒雨打得他脸颊生疼,两眼受了刺激,却不敢眨眼。 这家伙能控制风雨天气?这就是他的魂威? 真离谱呀 流星如此想着,握紧了贝洛伯格的把柄,持剑姿态不偏不倚弓步中正,与对手隔着十数米的距离遥而向望。 他的口齿缝隙吐出滚烫的热气,低眉垂眼紧紧锁住了铠甲武士的钢铁之身。眼皮与眉弓的软肉受了寒雨的刺激,痒得发狂也不敢分心。 一抹亮橙色的等离子体分子震动剑刃亮起,武士大将的铁靴在沥青路上缓缓挪动,刀随身走渐渐位移。 风雨泼洒在朔风的挂甲上,叫核熔炉的高温蒸出白雾来,哪怕离得很远,流星也能听见对方身体中电机轴体高速旋转的嗡鸣,那感觉可太奇怪了——就像是新能源车的引擎在蓄积能量。 [那就是明空的灵体!魂威的真名叫[phenomena·怪力乱神],这种灵魂力量与水有关,冰块、蒸汽或者液体,还有超临界状态的等离子体,神道城的高周波武器,正是科研团队以[phenomena·怪力乱神]为蓝本,进行逆向开发研究出来的神兵。] [想要获得超临界状态的分子材料,在工程实验室里需要投入昂贵的能源成本,有关温度和压力的参数控制非常严格。] [但是[phenomena·怪力乱神]能帮助科研学者反复试错,消耗的仅仅是五十岚明空的精神力,以超临界水为基础,我们在材料学领域获得了诸多科研进展,包括c60足球烯和mcfc燃料电池] “等会再说吧” 流星没工夫去听亡灵的丰功伟绩,要热风消停会。 萦绕在武士大将周身的云雾越来越多,它们像是天神的身光,如四散飘飞的白绫,好比浮世绘里的雷神法身,磁暴气团凝聚出一个幻身来。 [phenomena·怪力乱神]的形象几乎与这铁甲武士一模一样,或许五十岚明空生前为自己打造的义骸,便是以魂威为参考,给灵体塑造了一副钢铁之躯。 水汽完全将朔风的身影笼罩的那一刻—— ——流星只觉劲风扑面! 从雾中突然射来漆黑的矛头,大矛的刃口藏住了长杆,行进路线不似箭失那样,它并非是在空气中扭动杆体保持平衡,像是自旋的弹头钻开空气,来得那么突然! 流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智人的反射神经根本就无法捕捉这近在咫尺,好似子弹一样的投矛攻击,等到[whamrap·威猛先生]为他挡下这一击,他的心智又一次受了音波重创—— ——朔风几乎跟着矛头从雾中扑杀而来。 矛头的音爆炸响盖过铁甲武士的冲刺,大刀来得是那么快那么急! 流星提着贝洛伯格仓促迎战,且打且退步伐凌乱,见敌人攻势凶猛,刀刃从主手位卸开大剑阻挠,绝强的冲击力要将腰腹剖开,鲜红的灵体立刻来保护主人——阿星几乎是靠着魂威在苦苦硬撑。 贝洛伯格与这碳素大刀碰撞摩擦时冒出钢花铁屑,流星趔趄踉跄屡次失衡,朔风进一步,他就得退一步——双手剑之间的决斗,比的是速度和变线能力,比的是反应和攻防一体。 战斗才刚刚开始,朔风以矛开路拔得头筹以后就紧紧咬住了中线,这机械生命身负绝强的剑术,除了第一击突入敌人中位的剖腹拖割被灵体阻拦,他就再也没有离开中线,此后连番进步压迫,都是朝着流星的持剑手而去,绝不放过中线—— ——似乎朔风也明白,以他的身高,是绝对不能让出中线优势的。 步流星有一百九十二公分,这个来自无名氏的战士拥有更好的视野,能以上至下纵观全局,如果把中线让出去,他就有启动怒击的空间,那是他擅长的领域。 每每流星想要重整旗鼓将节奏抢回自己手里,想要牺牲一部分躯干来换取进攻的机会,那恶毒的大刀在铁甲武士的手里耍出花来,绕着月牙盔和臂膀来回换手切正反架—— ——朔风的劈砍撩刺全都朝着流星的手腕去,叫他一退再退! 流星的额头全是冷汗,越打越惊。 这是他第一次在冷兵器格斗的环节落了下风,三十一回合的追逐战中,他只觉得手背发凉,眼睛已经叫风雨冻得通红了,却不敢眨一下,只怕一闭眼,手指头都要飞出去几根! 贝洛伯格的十字剑格让高周波大刀砍飞!护指手套带着皮肉一起划得稀巴烂,差些就伤到了手筋,要不是他的步距比这凶悍的武士要大许多倍,恐怕两手早就砍作一道广东名菜陈添记猪手。 ——这家伙对兵器长度的判断力很可怕!明明之前没有交过手,那口大刀只比贝洛伯格长上一点点,但是他总能将我挤在攻击范围之外进行白嫖 这就是机器人的算力吗? 流星继续持剑退步,几乎是挺直了身子摇闪跳步,这个状态下他根本就无法腰马合一砍出有力的攻击,在朔风刀光的胁迫下,他一次次仓促的用贝洛伯格敲开过于迅捷的劈斩,只怕眼睛也跟不上敌人好似雷霆的刀刃。 金铁相击不绝于耳。这一追一逃的打铁声来到五十一回合,流星带着朔风绕了一个大圈,死死护住了右利手,只怕朔风劈断他的胳膊,venom机关和贝洛伯格离体的那一刻,恐怕就是他的死期。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中钩的鱼儿,在与一个非常有耐心的渔夫搏斗! 朔风的身形矮小,却耍弄着一百五十多公分的长卷大刀,除了偶尔有垫步舍身的劈杀连携,他的步子非常稳,极少会离开地面。 让流星感到棘手的就是这一点,如果这样下去,他没办法和一个拥有迷你核熔炉的机器人比拼耐力!不过二十来个回合,就会因为力竭失衡落入死门! [流星!取他的大矛来对付他!] 没等热风说完,流星正有此意,已经作出反击了! 他再次避过朔风的大刀,在纵斩刀锋走老的那个瞬间,原本扭动上肢后倾的躯干颓然倾倒,左臂猛地撑起身体,后翻起身恢复平衡,两条小腿猛然胀紧,像是敲钟一样拧身旋转,左手卷起大矛,狠狠的将矛头递出! 热风惊呼—— [——小心了!] 突刺而出的矛头打歪了朔风的持剑手。 流星仗着距离优势回矛再刺! 朔风一腿跪地突然起架,要以全身合力崩开流星架势。 流星只觉单臂力量无以为继,却没有强求,放任矛头在朔风的当身架挡的控制阻拦中飘飞——没等朔风再次迈开步子冲杀。 流星仗着他的身高优势,只是轻轻抖弄大矛的铁杆,枪棒狠厉的抽打下来,又逼得朔风侧身藏刀避退,绝不想把大刀亮在身前。 ——这是朔风与流星的体型差距,以朔风的臂展来挥舞那柄长卷大刀,要是把刀锋迎向敌人再去启动挥砍,力矩的限制会让手臂和刀刃的杠杆运动变得十分局促尴尬,进攻角度的选择也只有那么几种。 说时迟那时快,找回节奏的阿星抽矛再刺。 朔风矮身想进杆,提刀砍了矛头,只冲出两步—— ——阿星抬腿冲顶矛身,那纤长的铁杆子像是一把战锤,敲得铠甲武士脸上的般若面具都裂开。 朔风脑袋一歪,让铁鞭一样的矛杆打得歪在一侧,滚出去两三圈才爬起。 流星呼出一口浊气,眼里满是血丝,连番恶战让他神智涣散,终于找到一个大口呼吸的空档。 朔风的大刀在沥青马路上拖割出一道焦黑的裂痕,稳住身形的那一刻,笼手臂铠把破碎的面盔给摘下来,露出一张尚且带有血色的脸。 热风见了朔风的真面目,就立刻呢喃着。 [五十岚明空.] 从兜鍪的缝隙间能看见鲜红的头发,化圣野兽的元质已经完全改造了朔风的颅脑,若说其他典型人还会做一些防护,人造肌肉和部分神经取自化圣的野兽。 这庞贝蠕虫一样的鲜红毛发,侧面说明朔风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一处东西能称为人类了。 武士大将重整旗鼓,拔剑站起,向步流星邀战。 “来吧!” 流星没有回应,他眼神冰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雨,想让超载的大脑多休息一会—— ——明哥说过,这是一种偷鸡行为,像是遇见奇奇怪怪却仪式感十足的对手,就可以使用这种战术来恢复体力。 像以往的军旅生涯,在巷战的高压环境里,持枪瞄准蹲守一个点位,也需要保持高度集中的状态,广陵止息的士兵能守住一个点,保持瞄准状态一分多钟就已经是极限。 换个比较直观,简单易懂的例子——在fps游戏里,像csgo的架枪瞄点,普通人能维持十秒架点一动也不动,能用子弹接住突然出现的目标,已经是非常优秀的精神状态。 在连番奔逃中消耗的体力,惊心动魄的斗剑环节之后,流星也要歇一会,他不像雪明大哥,没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 武士大将只给了流星五秒钟的休息时间——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朔风的一对复合瞄具迅速重合锁定,从十六重菊的火焰花纹融为一体,终于发觉这狡猾的敌人在喘气恢复精神。 他箭步上前挥刀逼近—— ——流星抬起断头矛杆再次捅杀! 朔风没有避让,尖利的断矛敲在方形肩甲上,错到另一边去。 流星第一时间弃了大矛双手握回贝洛伯格——起剑拼杀! 两剑撞在一起,两人像蛮牛角力,皆是咬牙切齿,身子前倾相抵! 朔风矮小的身形没有高度优势,几乎是以一身铜皮铁骨以低打高,要将撕开万物的刃口冲顶前压,去划开流星的肩颈躯干! 阿星则是感觉自己在和一台千斤顶作对,贝洛伯格光芒四射的利刃要往前挤开一条路来,从上至下彻底将这铁疙瘩一分为二! 从剑身和刀刃无时不刻传来的出力变化,两人的持剑姿态也在微调,就像是钢丝上的舞者,稍有不慎,高周波剑刃或贝洛伯格就送去其他地方,要割开腕口和指头,要划烂眼睛去拖割头盖骨! 朔风抬腿要去踩踏流星的脚板,却吃了对手迎击截踢,钢靴蹬在沥青道路上砸出裂纹来。 他两腿支点失衡的瞬间,眼前扑打出汹涌烈焰,贝洛伯格就占了上风,像是战锤倾倒不可阻挡! 这身法诡异的机械武士当机立断,右手原本握持刀柄后端作杠杆,眼见中线失守,颓势难以挽回,立刻换手去按压刀背,想拦住势头凶猛的大剑。 他的腰肢就像柔软的口香糖,两腿还钉死在原地,整个上半身都弯成了九十度,向后倒下的那一刻,整个身体以腰腹为边界转了一圈,好似没有前后左右之分的变形金刚。 贝洛伯格叫这股旋转力牵引开,劈在沥青道路上,流星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就看见朔风的上半身又迅速归位,带着凶悍的劈砍一起转了回来。 他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是全力出剑之后无法动身,僵在原地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whamrap·威猛先生]去阻拦大刀,鲜红的拳头打偏刀筋,紧接着在他的半身躯干处落下一道恐怖的伤口,大刀剖开肠胃,到左边大腿根离开身体。 那一刻流星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剧痛袭来的时候,经过venom机关改造的肉身终于泼洒出滚烫的热血。痛苦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死门向他敞开的瞬间,他突然清醒过来。 朔风没有迟疑,染血的长卷大刀泼出去一片猩红色的冰花,立刻朝着流星继续进攻。 流星不敢妄动,他不知道身上的伤势有多严重,热风甚至都不敢讲话了。 要是再往后退,或许能苟延残喘几个回合,但是肚腹的裂口会越来越深,血也会越流越多,肌肉失了力气,就再也没有胜利的机会。 他能感觉到[phenomena·怪力乱神]的特殊能力在影响着他的肉身。中刀重伤的瞬间,血液好像变成了冰块,一股无法言喻的寒冷将他包围,只需要二十秒,或许心脏也会变成一块冰坨子。 下一击是从哪里来? 上面还是下面? 这家伙的左手和右手都很厉害. 必须在半途就截住他. 我不能死在这儿. 帮帮我!我需要一个支点! 我需要一臂之力! 决定生死的那一刻,贝洛伯格的光芒熄灭了。流星的肚腹也长出来一层厚实的冰花,他感觉左腿已经背叛了他。 朔风的行刑攻击已经来了! 从上至下劈头盖脸的跳劈破开狂风! 失了光芒的贝洛伯格向前直刺,它叫漆黑的手臂紧紧握住,几乎失了半身的力量,流星不知道能不能截下敌人的夺命劈砍,他已经失了准头,左手发不出半点力气,只能跟着右臂一起出剑—— ——大剑在刺杀半途又一次亮起炙热的光芒来。 朔风的大刀刚刚开始斩切,砍进流星的肩头,马上要到心脏去。他像是撞在一块尖利的岩石上,叫贝洛伯格挑起,喉骨处的钢铁脊柱断成两截,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气。 流星的肉身突然血如雨下,肚腹的冰花在瞬间溶解。 他向前倾倒,差些跟着朔风软弱无力的铁躯一起瘫痪,跪在地上时两臂剧烈的颤抖着,好不容易拿到电解质溶剂,想给自己来一针,却发觉眼睛瞎了! 左臂完全不听使唤,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让脑袋清醒一点,可是从身体中流出去的血实在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步流星!快注射电解质!] 热风急切的提醒着宿主,可是流星做不到,肾上腺素消退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从朔风的钢铁义骸中传出一点点光源来。 [糟了,他妈的这家伙没死透!] 流星只觉得肚腹的暗伤又开始发作,躯干和胸膜之间传出寒意,他的心脏都要冻上了. 只在下一秒,fe204863踩住了朔风的脑袋。景光的枪口炸响,重型弹头钻进朔风的眼窝,柔软的黄铜被甲裹着钢芯在这颗强壮的脑袋里弹跳,终于送他魂归黄泉。 芬芳幻梦刚想抓起电解质溶剂。 六十三立刻喊道:“用这个!” 他从携行包裹里掏出万灵药,这是三三老师托雪明交给情郎的小礼物。 流星垂死挣扎着,从死门状态里醒觉,过了好久好久,几乎有三分多钟那么久。 他感觉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温度,冰的体积要比水大,朔风的魂威攻击几乎将他浑身上下的大血管全部胀裂了,心脏也跟着坏死,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热风不敢讲话,在它看来,朔风想杀死一个人,过程实在太简单太快了。只要往敌人身体中注入[phenomena·怪力乱神]控制的水流,哪怕只有两百毫升,也可以造成严重的心梗。无论是让血液结冰,还是让血液沸腾——对智人来说这种魂威攻击非常致命。 万灵药在流星的身体中循环了整整十二圈,终于把这副破破烂烂的肉身给补好。 他的意识还没回到身体里,像是大脑缺氧太久,仰躺在地上,呆滞的看着天空。 过了一会,六十三踢了踢这个小兄弟。 “起床了!” 流星一个激灵,猛地翻身爬起。 “明哥!?你怎么来了?” fe204863还没开口—— “——你不是明哥!”步流星立刻警惕。 这小子的反应让六十三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 步流星坐在地上,指着六十三的胸挂护板:“明哥不会把副武器挂在胸前的!” 六十三颇感意外,从携行包里掏出三三老师的红围巾,丢给流星。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流星拿到围巾时,嗅见三三老师的味道,突然有种心安的感觉,终于确信眼前这个江雪明不是敌人。 “你这家伙是谁呀?是明哥的思维模型吗?” 芬芳幻梦在一旁憋了半天—— “——让我说!让我来说!让我说呀!” 六十三捂着钢铁大猫咪的嘴,笑容灿烂,像个使坏的邪恶反派。 “我是fe204863。” 这下阿星愣住了,像是大脑宕机,很难理解这段故事。芬芳幻梦则是满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似乎是猫生中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已经费拉不堪了。 流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不能是我爹,对么?” 六十三把小兄弟拉起来,领到运兵车旁。 “对。” (本章完) Operator#4 [Return of Spring·一阳来复] 通向银座町的路上,fe204863与步流星简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包括这个高维生物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回到fe33031的宇宙里,有关廷达罗斯猎犬的部分信息,以及江雪明现在的状态。 流星只觉得这个“二哥”挺有趣的,比起一板一眼的江雪明,这家伙要癫得多,是个老朋克叛逆人了。 上一次收获季之后,流星从秘文书库和boss口中或多或少听说过fe204863的故事。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有这么一位近乎于神灵的存在,玄而又玄的决定了每个人的命运。 [后悔药]的力量实在太强了,它就是蝴蝶效应里扇动翅膀引发风暴的诱因,故而流星在了解前因后果,与fe204863见面时,会哭笑不得的问出那一句“你不能是我爹,对吧?” 这次二哥回到fe33031的宇宙,是以出差的名义来帮助江雪明度过难关。关于神道城的历史谜团,还笼罩着一团散不开的迷雾。 琉球群岛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的深渊之底,过去五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靠无名氏这几个人来调查是杯水车薪有心无力,有关[td未知区块]的探索恐怕会持续半个世纪之久。 在充满未知的地下世界,有许许多多未知地块也是如此,需要vip与攻坚队经年累月的不断探索,反复尝试深入了解,经过数年乃至数十年的调查,才可能有明确的结果。 此时此刻,二哥要带着流星前去银座町,把无名氏的携行军犬带回来,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流星:“罗平安大哥呢?” 六十三:“跟你一起进城的人不是罗平安,只是他的灵体。” 流星惊讶的追问着:“灵体?” 六十三:“那家伙是活了近千年的老狐狸,这种神仙怎么可能贸然将脆弱的肉身置于险地——能活这么久的不死人,多少都有一手压箱绝活。” 流星嘟囔着:“平安大哥和我进城的时候,还讲什么要做真事,说真话,当真人!感情他就搓了个假人陪着我呀?” 六十三一边开车,一边耐心的解释着。 “在前线据点,fe33031和罗平安见过面,就你的vip试炼任务聊了很久,平安认为神道城的旅途是专属于你的必经之路,他不能揠苗助长贸然干涉——于是把灵体送去关东城以外,更靠近京都首府的银座。” “银座町是神道城最大的监狱,关押着许许多多失控发狂的黎曼思维模型,就像是当初在死偶机关的探索过程,大卫·维克托老师去王庭,而你们只能留在制铁所家属楼——平安先生也是这么想的,他的魂威算作身外化身,能深入险峻地带收集情报。” “至于你这小子嘛你喜欢打架,就留在关东这片地方好好大闹一场吧。” “等到你觉醒了魂威,先期调查工作要告一段落,我们得偃旗息鼓,回到前线据点再做打算。” “除了关东以外,这座神国还有二十多处兵工厂,不同职能的城市兵力分布也不同,光是极乐空间的内容就足够秘文书库的学者们另开一个脑科学大题,好好琢磨上十几年了。” “我们打垮了五位天神,也仅仅是消灭了他们的化身,他们还会从其他城市的兵工厂里诞生,再一次卷土重来,想一次性推平整个神道城是不可能的。” “你还没见过最后一位天神的化身,那是以ki·84战斗机命名的至高兵器——[strongwind·疾风],至于那玩意性能如何,长成啥样,打起来是什么手感,我就不向你剧透了” 流星瞥向右臂,自从二哥将来龙去脉都说明白以后,热风就再也不讲话了。 寄宿在臂膀之中的赛博幽灵似乎是认清了现实,光靠这几位vip是没办法改变神道城的现状的。 如果按它最初的意愿,最初的程式来讲故事—— ——在极乐空间发生周期性危机的关键时刻,热风就会醒来,变成整个神道城的敌人。 军工复合经济体要重新开始运转,生产大量的兵器,极乐空间的人们从纸醉金迷的极度癫狂状态中醒觉,从深刻的虚无里再一次找到生存的意义,开始和热风战斗。 它永远都无法粉碎神道城,就像流星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怎敢奢望向敌人购买武器,然后用这些武器来战胜敌人呢? 这场闹剧会像生意一样开始,然后像生意一样结束。 热风会不断的失败,不断的复活,一次又一次成为敲钟人,控制着某个勇士去挑战神道六部的权威,将死亡的恐惧映射到极乐空间的鬼魂心中。 对于这些事,流星也是心知肚明,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老伙计。 这一路上热风帮了他不少忙,如果没有venom机关的指引,他做不成任何事,连最基础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 没有热风,他斗不过野仲,打不赢钟馗。 没有热风,最后刺向朔风的那一剑,他挥不出去,甚至臂膀都抬不起来。 天神制造了热风,热风给了流星一点点决心—— ——就是这一点点决心,像是火花一样点燃了这个年轻人的全部热情。 他的肉身和灵魂终于步调统一,魂威也回应了勇者。 可是有关于热风本身的属性,这位虚构出来的老师,却有着极为复杂,难用三言两语描述清楚的立场和诉求。 直到今时今日,流星依然不清楚不明白,从石丘镇到关东城这一路走来的经历,究竟是神道众和平安大哥安排好的,还是他的自由意志。 石村千堂是真实的人类吗?或是和热风一起设计好的程序? 平安大哥说得没错 世上最天才的东西,往往是简单明朗的。任何事情一旦复杂起来,就要变坏了。 就像是小孩子心思单纯,年幼时的小流星握住窗台的栏杆,等着妈妈来接送,是望眼欲穿可怜兮兮的,等到步美妈咪出现的那一刻,就会立刻开心起来。 长大以后只想着往外跑,想去游历四方,想要征服雪山和沙漠,一年难得见到步美妈咪几回,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有些事情只靠想,是得不到答案的。”六十三作为过来人,好心好意的提点着流星,他伸出手去,用指背轻轻敲打着阿星的额头,像是在逗弄孩子。 fe204863的真实年龄已经不可考了,真实的他永远都是一副糟老头子的面相。在他看来,雪明和流星都是小孩子。 “记忆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不可能记住昨天发生的所有事,但你却能清晰的回忆起童年的某个瞬间。” “这些痛苦或美好的瞬间也在慢慢流逝——或许正因为类似的体验只有一次,我们才会主动把它们都留在心里。” “以前我把它称为[筛选],就像是筛去无用的垃圾信息,留下珍贵的解题方法。” “于是我被[后悔药]控制,在它的折磨下失去人心人形。” “我想所有活在[极乐空间]里,活在现实生活的鬼魂们,与我之前的状态非常相似。” “它们拥有无穷尽的时间,无穷尽的体验,那是一种恐怖到极点的巨大伟力,人类脆弱的心智根本就无法承受海量信息的冲击——只能变成疲于筛选的机器。” “记忆层层叠叠堆砌起来,变成了人本身。” “我不再想着成为谁,不再想去体验谁。” “如今活在fe33031的肉身之中,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无法被复制粘粘。” “我要体验自己的人生。” 流星若有所思,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一直都是个话很多,声音大得像打雷的冒失鬼,此时此刻却只能握住右臂,去默默感受着热风的失落与悲伧。 他的癫狂指数很高,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极强的共情能力。 这种超然的天赋让他能迅速进入陌生人的内心,迅速辨清邪恶的本质——可是在td未知地块发生过的种种,都超越了单纯的善恶二元,与人类本身毫无关联了。 这对流星来说是一道难解的谜题。 “二哥,如果你已经通晓古今,把结局都看明白了,之前boss就没管过这儿吗?” 六十三立刻答道—— “——来不及,傲狠明德没有这个能力。” 流星把围巾理好,从车辆置物格里掏出笔记本,开始写日志。 六十三接着补充说明。 “就以我时间旅行的见闻来看,一九七五年前后这鬼地方民不聊生,在癫狂蝶圣教的控制下,人们过着畜牲一样的生活。” “银座和关东都是通向九界车站的交通枢纽,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进不来。” “在五十多年前,那是傲狠明德最虚弱最颓废时期,收获季还没来,不论是人力物力的限制,还是精神元质的萎靡,它都没有任何资本去打这场仗。” “能帮助焚风战团的只有他们自己,于是五十岚明空与汤姆(tom)这两人牵头,由焚风作最终决策,对原初之种的灵能禁忌研究押下重注。” “由于环太平洋地层的特殊结构,很容易就能在地下海沟找到地球母亲的铁镍核,这项研究进展非常快,快到深渊铁道和癫狂蝶圣教都反应不过来。” “焚风的战士们最后赢了,却也输得一无所有。” “八二年到八四年,这是属于焚风师团的和平年代,也就是这两年,凡俗世界的日本与神道城有了更加密切的来往交流。” “你能在石丘镇找到许许多多有关松岛圣子这个虚假名字虚假偶像的痕迹——也是因为凡俗世界的文化和思想流传到了地下。” “对应的国际关系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像孤立主义也传到了这里。” “焚风是一个战士,但他不是合格的领袖,这个军工复合经济体没办法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人们该怎么生活?怎么繁衍?来自北川的师团众将是一头雾水,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 “此前的三十六年里,从交通署调来的执政官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贪,他们斗不过癫狂蝶,还会与邪教徒同流合污——无论是民众还是师团,都已经对深渊铁道的分署部门失望透顶。” “凡俗世界的日本想把神道城当做一片保留地,规划成高新科技主题的繁荣花园,于是就有了更多的技术支持,包括核电与黎曼思维模型相关的前瞻理论。” “但是神道城没有回应当时的日本,理由和之前一样,人们认为大部分苦难都来自于权力的私有化,无能且软弱的政客,或是为了一己私欲愿意牺牲大多数人的精英主义者。” “这一切撑起了八四年的飞升程序——焚风师团将这片土地的管理权,交给了人工智能,彻底摆脱了人治的苦海。” 流星:“二哥.你是亲身回到过去,经历了这一切?” “不,我没这个权限。”六十三解释道:“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我有工作,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我只能通过旁观者的角度来查阅这段历史,绝不能去更改它。” “有关于fe33031这个宇宙过去发生的种种,没有廷达罗斯猎犬的授权,没有上司的审核,要我再去做出干涉,改变以前的历史,那么fe33031为原型体,又会衍生出无数个平行宇宙了。” “它们可能是fe33031的不同分支——譬如a型b型abcdefg型,像是一棵大树的树枝,分出数之不尽的新芽来。” “而且这种变化是不可控的,很难去计算,像我这种三点五维生命体,大脑功率低得可怜,没多少算力——要是没搞好,或许引发的连锁反应会让fe33031消失。” “它可能一下子就变了,变成fe33032,变成阿猫阿狗,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 “可是它塑造了我,没有fe33031就没有我。” “虽然我上工的时候怠惰,每天去单位用嘴骂出工人精神,上班骂傻逼工长,下班骂傻逼工友,骂着骂着一天就过去了,但是我还是非常敬重这份事业的。” “在更高的维度来观察这些事情时,因为微小因素而产生的种种变化让我心生敬畏,没有上层叙事者的许可,我再也不想重新跌回那种虚无的牢狱里,去试着改变什么了。” “这个上层叙事者是什么呀?”流星好奇的问道。 六十三坦言道。 “比我们更高一层的生命,它们可以同时观察到所有的时间,用我的肉眼来看——形体很像一团纯粹能量投影出来的蜘蛛。” “我的上司也是一个时空旅行者,这家伙和我介绍公司职能的时候讲过企业文化。猎犬的职能也是为了将复杂的事情做成简单的——将无限膨胀的信息化繁为简,去维持各个平行宇宙的基础模型,雇佣我们这些时间捕手来对付各种各样的穿越者。” “以前我一直在逃避,从一个失败的结局里逃脱,用[后悔药]不断的尝试逃走。花费的时间难以估算,在宏观尺度上来看,每隔四个小时我就可以逃去一个相对完整的,新的平行宇宙。这些信息的堆叠速度也非常有限,猎犬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因为能量的级别不够。” “就像是浩瀚宇宙中弱到不可见的光一样,猎犬找不到我。” “可是当我的后悔药得到进化之后,概念就完全不同了。” “我能在一瞬间跨越几万年的时光,会有近千万乃至上亿个不同时间线的新宇宙被创造出来,这对上层叙事者来说是非常糟糕且难以接受的。” “就好像你家大仓库里的某个角落,音像制品分类里的录影带突然有了自我想法,并且开始无限的增值复制,然后堆满了整个仓库——说起来也有趣,很像是神道城的状态。很像是闹鬼了。在神怪传说中,鬼魂会夺舍人们的肉身,然后控制这副鲜活的躯壳继续活下去,如此以往重复循环,就没有任何新的生命来到人间。” “猎犬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我,并且给了我这份工作,工作的内容就是寻找其他可疑的录影带。” 流星尴尬的笑着:“我听不太明白,不好意思哈,二哥.” 六十三无所谓的笑了笑,换了个简单易懂的例子。 “你是个二次元对不?” 流星:“对!” 六十三;“如果要我说,再过十年二十年,咱们的电影电视动画漫画,还在讲上个世纪的故事,四大名著翻拍了几百次” 流星惊讶道:“怎么可能!” 六十三:“因为人们就爱看这个,可能会冒犯到你哦——要你来讲,是从头杜撰一个陌生却新鲜的故事,还是再拍一遍孙悟空,搞点微创新来钱快?” 流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六十三的表情变得非常有趣,眼神带着几分戏谑调皮。 “钱是权力的代币,是现代社会绝大部分智人心中赋予宗教符号的万用元质,似乎好像是没有什么问题用钱解决不了——可是资源是有限的,为了活下去,电影公司会考虑成为鬼魂的附庸,把说过的故事要再讲一遍。” “这下你懂了吧?对上层叙事者来讲,可分配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但是这些不断自我增值的平行宇宙就像是垃圾信息,在侵占公共空间,杀死新的生命。” “罗平安也有成为猎犬的潜质,这家伙在旅途的起点曾经和你说过这么一个事。” “再活一次,你要怎么选?” “要我说呀,这搞玄学的老狐狸坏得很,像新闻报社和自媒体,只会给你带来问题,不会帮你解决问题——” “——它像人生,不论再活几次,不管你怎么选,都没有第一次重要。” 沉默就像是车窗上带着泥尘的雨水,它渐渐在车厢里蔓延开。 过了很久很久,热风终于开口了。 [步流星,他说得对,不论我活了几次,都没有这一次重要。] [对我来说,我的生命只有这一次。] [继续往前走,至于终点在哪里?我不在乎了。] 六十三听不见热风的声音,步流星也没有将这段话转述给二哥。 他能看见venom机关持续上升的同步率,热风似乎想开了,这赛博幽灵摆脱了回忆的纠缠,要往前看。 “二哥,现在我明哥在什么地方呀?” 六十三:“在极乐空间的拷问室。” 流星依稀记得这么个地方,第一次登录极乐空间时,他要通过安全审查,在一个满是电视机的房间里,接受弄臣的折磨。 “啊?” 六十三:“他被抓起来了,暂时出不来。” 流星:“啊?” 六十三:“他要承受一些精神攻击——我对付不来这种怪兽,于是把这份苦差事交给他了。” 流星忧心忡忡的问道:“明哥不会出事儿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六十三坦言告之:“我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虚幻与现实两端——至于极乐空间里发生了什么,我是一概不知的。” 流星:“那什么弄臣,会对明哥做什么吗?” “这家伙心性凶残,能力特殊。”六十三将自己了解到的娓娓道来:“能以黎曼思维模型的人格弱点进行攻击,它会以杜撰故事严刑拷问的方式来折磨人的精神,是个很恐怖的对手。” 流星:“听上去真糟糕!” 六十三恶狠狠的骂道:“我最早骇入神道城的网络时直面过它,受了不少苦——它不断提及白露的死,让我直面内心的空洞,必须答对一些奇奇怪怪的题目,我才能恢复部分自由行动的能力,似乎是极为特殊的魂威攻击——这家伙让我三番四次关电脑砸键盘,气得我他妈的肺都炸了。” “我也答过这种题!答错了还会受到电击!”流星牙齿打架,想起回忆中的弄臣怪兽:“这家伙好抽象好恐怖好扭曲啊!” 此时此刻—— ——在极乐空间的拷问室里,不断发出一阵阵悲惨凄厉的哀嚎。 原本关押江雪明的牢笼已经支离破碎,八首百目百面的蛇神可怜兮兮的蜷缩在拷问室一角。 弄臣的躯干叫生锈的铁皮砍得支离破碎,软体义骸里喷出来的人造血几乎把半个拷问室都染白了。 它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精神攻击伤不了这个入侵者。 江雪明:“请说下一题。” 弄臣尖叫着,却不由自主的发动了魂威攻击。 “那么.那么接下我这招——[returnofspring·一阳来复],江雪明!” “你来到地狱受刑,要取走一颗心才能从这里逃走!” “现在有两个人,一个好人,一个坏人。” “好人相信你!坏人坑害你!” “你要取走谁的心呢?” 江雪明不假思索立刻答道:“两颗心都挖走,地狱不收好人。” 苍白的大电视里,弄臣的脸色剧变,痛哭流涕的求饶。 “别打我了!求求你了!别再打我了!” 江雪明提起牢笼的铁皮条子狠狠抽在弄臣扭曲的蛇身之上,紧接着又因为[returnofspring·一阳来复]的特殊灵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这种极强的精神控制效果,就是汤姆(tom)上校曾经身为智人拥有过的魂威力量。 雪明紧接着怒吼道:“下一题!” 弄臣哆哆嗦嗦却不由自主的继续念叨着,这场精神层面的决斗一旦开始,除非双方达成共识,否则根本就无法停止。 只要出题者能难住答题人,那么就来到了弄臣的行动轮。 反之答题人能压制出题者,那么就是江雪明的回合。 这就是[returnofspring·一阳来复]的特殊能力,是流星第一次来到极乐空间时享受过的顶级折磨,也是弄臣作为经典人类教育机关的基础功能。 “那么你听好!” 蛇怪嘶声尖叫着。 “人会奴役他人!无论哪个时代!” “电子人解放了人类!如果你来选.” 没等考官说完—— ——雪明同学已经学会抢答:“我要雇佣一个电子管家,给它一条电鞭来抽打电子奴隶。” 弄臣吓出了母语:“纳尼?!” “别说废话,接着受刑。”雪明再次提起牢笼铁皮,锈烂的棍棒打在蛇怪的脑袋上,连着电视机一起砸碎了,那铁条也断成好几节。 弄臣身上的百只怪眼已经碎了一半,很难想象它之前受过什么折磨。 江雪明:“接着出题!” 弄臣:“不不不不.不.” “如果你说不。”江雪明僵在半空的手指突然动弹了一下:“我就当你主动放弃这一轮,我要去给你挑选新的刑具了喔。” 弄臣一咬牙,立刻问道。 “一个人捡了钱,好心归还给失主,失主却反咬一口把好心人诬陷成小偷,联合执法者一起来欺负人!这个没有公平公正,没有道德良俗的世道!如果受了冤屈的人是你!你该怎么做?!” 雪明对答如流:“如果我善良,我就自我了断,如果我暴戾,我就报复社会,如果我勇敢,那肯定是冤有头债有主。” 弄臣面容扭曲:“为什么你这家伙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雪明不慌不忙走到拷问室一侧的小房间,掰下门前的铁杠。 “因为这么说可以多答一个问题,多获得一个行动轮。” 拷问室里传出虚弱无力的哀嚎,还有钝器击打厚实肉块的低沉强音。 雪明:“下一题。”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我.”弄臣疼得神志恍惚,蛇首也伏下来:“江雪明” “如果你的儿女们自相残杀,你要帮谁?” 雪明提起铁棍,眼神犹豫了那么一会。 弄臣立刻来了精神,像是抓到了敌人的软肋。 “很难选吧!一定很难选!我终于触及到你内心的死门了?!” “诶嘿!嘿嘿嘿嘿!嘻嘻嘻嘻嘻!” “果然家人是最难割舍,最难以抉择,最苦涩也最软弱的东西吧?!” “回答我!如果你的儿女们开始自相残杀!因为钱!因为权力!因为各种各样在你眼中愚不可及的原因!他们开始互相陷害,互相攻击!你这个做父亲的!该怎么办呢?!” “你犹豫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会犹豫呢?” “如此果敢勇猛的你!如此刚正不阿的你!难道内心也存在着不公平的天秤?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要偏袒某个孩子?嘻嘻嘻嘻.” 江雪明摇了摇头—— “——不,我犹豫的原因不是这个。” 弄臣:“不是这个?” 雪明:“我想的是多少公斤炸药才可以让他们没有痛苦的离开人世” “嘶!”弄臣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雪明提起棍棒,他要接着行刑。 “后来你又要加注,追问的那几道题我也有好好考虑过,现在是我的回合。” “我会把这几个孩子埋在一起,然后开始懊恼,因为找到骨灰都算我这个父亲的失职。” “我心里没有天秤,只有愤怒。” “我想的事情很简单,哪怕把你打得痛哭流涕精神失常,人格发生裂解,我也不想停手。” “请出下一题。” 弄臣语气恶毒,气焰再次变得嚣张:“如果你的妻子中了毒,每天智力都在退化,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愚蠢,逐渐变成小孩子,这种毒是无药可医的,它叫时间” 雪明提棍就打。 “太好了!以恋童癖的判罚标准,我马上就要去坐牢了!” 另一边—— ——六十三和流星依然在讨论极乐空间里的恐怖恶魔。 “那个弄臣,似乎是隼式不同版本的思维模型聚合在一起衍变出来的审查机关。”六十三舔舐着嘴唇,依然有些紧张:“fe33031现在很不好过,把军犬找回来之后,我会尽快结束他的痛苦,让他回到人间。” 流星连忙跟着附和道:“对啊!二哥!我觉得咱们得抓紧时间了,要是明哥在那种状态下持续太久,他又不是超人,人格都会发生变化的!” 弄臣虚弱无力的垂下头颅,软体义骸的神智在战王的灵压折磨下几近崩溃。 它依然在出题,哪怕这副躯壳叫人打得骨碎肉裂了,它无法反抗[returnofspring·一阳来复],这是构成它情理逻辑思维模型的根本依据,它无法背叛自己的心。 “如果你老婆背叛了你,有一天,你回到家” 弄臣呢喃着,神志不清了。 “看见她和别人在乱搞,你会怎么怎么做.” 雪明提棍狠狠挥下。 “给她推荐一个精神科医生,这种恶作剧不是第一回了,每次她觉得我冷落了她,都带闺蜜回来滚床单给我看。” 弄臣如遭雷噬,抬起唯一完整的头颅,接着问道。 “你尊敬的傲狠明德.有一天它不信任你了,认为你是癫狂蝶圣教的邪教徒.要发通缉令拘捕你你最信任的维克托老师作为青金裁判所的陪审员,给你判了死刑.你会怎么做?” “给他们准备两副轮椅,一副婴儿车型号的,送给boss,一副加上婚车装饰,送给维克托老师,围着顶楼露台当着他们的面跑上二十来圈,脸不红气不喘的展示我本就不长但是强壮的双腿——然后站在道德的洼地指指点点。” 雪明踩住了弄臣最后一颗脑袋,迟迟没有动手,他决定换个击打位,让这场比赛进入加时环节。 “生活里有很多恐惧,它们看不见摸不着,来自各种[如果]” “你的恐惧叫[如果还有下一题]。” Operator#5 [Colorful Flowers·千红万紫] 有关安全审查的官方社区之中,弄臣在江雪明的精神折磨之下无法维持真身,又一次裂解成细小颓弱的分身。它的球形肉躯先是膨胀开裂,紧接着变成电视机头颅的小蛇四散奔走夺路而逃。 雪明丢掉了手中变形开裂的刑具,身后已经堆起一座由朽坏的钢棍铁皮组成的塔。都是他从牢房各处寻来的武器。 他感觉不到疲劳,连续挥棍千次万次,除了手臂留有一点酸胀感以外,这副电子幽灵的软体义骸不会累,不需要吃饭喝水,连心跳都是那么平稳。 同样的,在这个模糊了生与死的赛博空间,只靠这些破铜烂铁,应该没办法杀死这些怪兽。 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蛇怪溜走,它们迅速的滑向拷问室的各处门洞,从下水管道和通风口向更深处逃窜,似乎是放弃了这个审查社区。 弄臣的精神状态几近崩溃,它受了极大的惊吓。 原本这位无名氏的战士来到极乐空间时,所用的设备经过层层加密,它对江雪明一无所知,只能通过魂威攻击逼迫对方玩问答游戏,套出有用的信息来攻破敌人的心防。 可是在精神力的比拼环节,它几乎被那种强而有力的灵压碾碎了。 关东城的拷问室,它是一秒都待不下去,现实世界中的兵工厂已经瘫痪,有关于经典人类的教育工作,也可以暂时放下,于是弄臣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在离开这里之前,它依然不理解,不明白,完全搞不清楚江雪明的元质结构是多么强大。 它在发动魂威攻击时,两者的灵能元质做正面对抗,那一刻它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洋里打开了声呐探测器。 从雷达的反射波形里,它似乎看见了一头面目狰狞的巨怪,看见了沉睡在海底身高千尺的神像。 它几乎要陷入完全疯狂的境地,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强烈的不安让它变得脆弱,从江雪明的右臂处,从那无色透明的venom核心里传出死魂灵的哀嚎,这一切几乎让它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把他送去别的地方!要把他送去别的地方! 绝不能让他找到我!要逃跑! 这就是弄臣最后的想法,汤姆上校是隼式的基因原型体,不同版本的隼式构成了弄臣的思维模型,这个发生了数次融合不断畸变的聚合物,究其根本是无法与江雪明对抗的。 焚风师团的教官从未见识过无名氏的厉害,没有亲眼见证过无名氏的赫赫战功。 在弄臣的心中,癫狂蝶圣教的一切都是恐怖离奇可怕且悲伤的,其中衍生出数百类大题构成了它的题库,对人类思维的修正和拷打,正是建立在这套精神攻击的体系之上。 包括爱情观、价值观、生死观、社会学科、道德良俗等等,无休止的拷打会摧毁普通人的精神世界,当人们开始出现自我保护,受迫性选择——像火车开过来救一个还是救五个这种司空见惯的道德陷阱比比皆是。 但是对雪明来说,这类题目难不住他。 任何有关于人肉买卖的恐怖内容物,他拥有专门对付歪理邪说的强大心智。 要是光靠一张嘴就能让无名氏的战王失去战斗意志,雪明走不到今天,也撑不过这到处征战的六年时光。 所以在弄臣眼里,这位无名氏的战士不像什么正常的智人,江雪明更像一个怪物。这怪物要比各类模组,各种体验里记载的维塔烙印产物更加猎奇恐怖,几乎违背了神道城的天理。 在[returnofspring·一阳来复]构造的决斗环境中,弄臣一败涂地,没有任何还手的力气,它逃去了其他城市的零号社区,只有摧毁它的硬体伺服才能彻底杀死它。 此时此刻,它将这个大麻烦留给了黑目千手。希望银行里的女菩萨能降伏这头怪兽,能够通过元质解析,模组拆分等等操作来辨出江雪明的真身。 等到蛇怪逃得不见踪影了,雪明便开始探索这座拷问室。 这栋建筑分上下三层,有三百多个贵宾单间,在黑暗无光的环境里,他走到一处牢门旁,通过观察窗往里看,有微弱的光源。 房间里关着一个孩子,大约八岁左右,是个男孩。 光源来自这孩子面前的电视机,电视的型号与弄臣的脑袋一样,打上东芝综合电子电器的标识,想来这些小孩子是野仲与游光,还有不少恐暴别动队的思维模型。 他们要接受汤姆教官的洗脑,思想出了问题的士兵,就必须关进拷问室里反复答题,重新校正电子脑的基本情理逻辑。 随着隼式的败退,电视机里的画面也变得一片雪白。雪明一路往前走,拷问室左侧的十六处牢房里关押的孩子们各有不同,身上套着病号服, 也有思维模型恢复了部分意识,与雪明四目相对时,就立刻开始惊恐的尖叫——似乎是回忆起了生前的经历。 在关东城的安保作战任务中,这些小朋友操纵着义骸,一次又一次死在雪明手里. 直到他们出现短时间内无法愈合的精神创伤,在极乐空间里产生歇斯底里的癫狂症状,一部分人会送去疗愈部门修养,一部分人会做手术,像切除额前叶那样删除数据,需要再次投入战斗的思维模型,就得送到拷问室里来,强行校正人格。 雪明没有理会这些电子幽灵,他从没有把这些幼儿当做人类—— ——他们长得像小孩,可是绝大多数思维模型已经通过复制粘贴的方式,活了半个多世纪。 这些诡异的电子幽灵在极乐空间里心智脆弱,这一刻他们看似是软弱无力的嚎哭着,但是只需要配合药物治疗和思维校正,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改头换面,变成现实世界中动作利落持枪杀人的士兵。 雪明没有做任何事,心中细细思量着,突然感觉有些荒谬。 对极乐空间的鬼魂们来说,现实世界里的义骸是他们的游戏角色,能通过各种各样的兵工厂,通过义骸装配车间复活,倒是与凡俗世界的电子游戏反过来了。 对于这些电子幽灵,极乐空间才是他们真正的故乡,神道城里生产的物质肉身,就像是耗费虚拟货币购买的一个个游戏角色。 一路继续往前走,雪明来到了拷问室的出口。 那是一扇非常简陋的卷闸门,就像某个大仓库改建成了监狱一样。 他在这个社区找不到水电管线和闸门,也没办法对这个社区做其他操作,没有权限关停弄臣的游乐园,于是他拉开闸门,要离开这里。 踏出官方社区的一刹那,他身体一轻,鼻腔嗅到浓烈的花香。再往前走两步,强烈的光线让他睁不开眼睛,再往回看去,身后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弄臣的拷问室就此凭空消失,仿佛从没有存在过。 从鞋底传来的触感,更像是踩踏在柔软的泥地里,这叫他心生疑惑——自己到底跑到什么地方来了?要怎样才能从这片奇异的赛博空间里逃出去呢? 他想了很多事,也有那么一瞬间变得脆弱。 要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怎么办? 老婆孩子还在等着他呢 可是雪明很快就释然了,因为许许多多的未知地块也是这样,有无数的高级资深乘客,有无数的vip,有无数的前辈们走到铁路也抵达不了的险地,可能只是往前多踏了一步,就再也回不来了。 希望boss的祝福,希望命运眷顾勇者的铁律,在这个鬼地方依然有效吧 他心中这么想着,眼前的风景也渐渐明朗。 四处弥漫的幻光慢慢黯淡下来,远处山峦起伏,成片的苔藓攀附在乱石山坡之上。山体连接着天与地。 他此时身处于一座寺庙的鸟居山门前方,道路两侧是层层叠叠的巨树,这些杉树几乎有八十多米高,雪明知道这个品种——都是能活三千多年的古树。 空气中有股土腥味,潮湿温暖的水汽灌进鼻腔,夹带着道路两侧野花的花粉香味。往前看去,一条近百米长地势陡峭的梯台往前蔓延,从叶缝投下来零零散散的阳光,变成台阶上的一万颗星星。 刚才遮蔽双眼的强光,应该就是身后群山之间直射过来的幻影太阳。 雪明回头定睛细看,再往山脚走五十来米,有鸥鸟起起落落,在满地白沙的滩头低飞而过,一会攀附在杉树的老枝上,一会飞去浅海的渔船。 身后没有路,只有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海,还有极远方的两处人工岛,是海棠湾与秋田屿的形状。 身前的坡道两侧,鸟居的牌楼挂着成串的祈福木条,像是丰硕的麦穗垂于亭廊的长椅上。 石椅旁边有庄严肃穆的两尊神像法身,一边是雷神,一边是风神。 在神道城的街坊宣传册上,雪明见过这两位天神—— ——他们是朔风与疾风,分为武士和忍者的形象,能操纵雨露和风云。 从鸟居往前看,依靠翠绿的山峦建起了巨大的神像,与杉木一般高大的庙宇中,横卧着栩栩如生的女菩萨。 那就是黑目千手,也是弄臣请来的救兵。 与流星见到的自在坐法身一样,是集合七福神的形象为一体,怀中抱着宝鲤鱼,穿着猎衣,身背琵琶,有白鹤立于身侧的巨大人像。 她横卧在庙宇中,哪怕雪明与这女菩萨相隔百米,也能看见她横卧在地的模样,身前的宝塔正是庙宇的地标。 鸟居的路引写明了庙宇的名号——叫做关东灵台福山寺。 雪明心想,看来不把这地方打通关,自己是出不去了。 他又一次调用venom机关,打开hud对着唤醒服务狠狠敲了几下,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醒不过来——于是心里琢磨着,除非把这些天神打厌打怕了,才会把他赶出这片极乐空间吧。 一路往前走,从山路的石阶往上爬。 起初雪明没有感觉任何异常,他的灵感依然敏锐,去观察四处杉木与山地,心中还是会惊叹,这些环境景观几乎能以假乱真,如果不是唤醒venom机关的索引页面时刻提醒着他,时刻告诉他身处幻境的事实——他恐怕真的会以为自己身处于日本的某个不知名山区。 再后来,他走着走着就开始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往上爬了十来阶,他便感觉脑子不太灵光,身体不听使唤。于是立刻止步警戒原地蹲伏。 等了半分钟,四处依然是鸟语花香风平浪静,只有远处寺庙传出梵音钟鼓,与山中的走兽蛇虫触碰枯叶的窸窣动静。 雪明本能退了一步,往来时路低头看了一眼,却脸色剧变瞳孔地震。 ——为什么鞋子变大了? 他惊讶的发现,平日里穿了一千多个日夜的鞋子,此时此刻却大了一整圈,也难怪步子松散身体失衡。 他伸手去触碰这宽大的鞋帮,就看见白衬衫皱巴巴的袖口挂在指尖,把整只手都盖住了。 ——为什么衣服也变大了? 他终于回过神来,从惊愕中醒觉,才发觉不光是鞋,衬衫和工装背带裤,还有身上的所有衣物全都变大了一整圈! “不!不是变大了!” 雪明捂着脸,却摸不到半点胡须,从袖口伸出的肉掌看上去光滑白皙,连指节都变得粉嫩。 “我变小了!是我变小了?!” 没有镜子作为参照物,他完全不知道这副软体义骸发生了什么变化。 是这条路有问题吗?是黑目千手的魂威攻击? 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能碰到头顶的毛发,与以往干净利落的寸头不一样,原本粗硬黝黑的头发也变得柔软,像是小朋友纤细顺滑的毛发。 衣服穿在这副幼弱的身躯上显得松松垮垮,他伸不开手脚,自然手脚是不听使唤的。像是兜在一个布袋里。 在收拾凌乱的鞋带时,雪明眼神一变,紧接着望见这十来阶石台子上的脚印。 那是一个个泥水坑,是他的鞋子沾染了湿润的泥巴,在阶梯上踩出来的痕迹,这一路往上似乎是因为体重越来越轻,印子也越来越浅。 在暗黄色的泥泞痕迹里,尚且有硬币大小的水渍,它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雪明稚嫩而年幼的脸。 这张脸熟悉又陌生,因为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模样,没有任何照片或视频作为佐证。 或许九五二七看到这一幕,癫狂指数会在瞬间破表,与之前丈夫对弄臣作答时的措辞保持一致——是一边喊着要吃小孩,一边往监狱飞奔的狂喜。 雪明呢喃着:“见了鬼了.” 喉口发出幼儿嗓音,侧面印证了他现在的状态,确实就是一个不过十岁大,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的小孩。 他把裤腿扎紧,从缝线处撕开多余的面料,将背带裤绑得结实些,打开裤头往下看了一眼——那小兄弟也跟着这副软体义骸一起回到了年幼时的状态。 雪明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暗搓搓的骂了一句。 “靠!” 他将衬衫的袖口卷起,脱下不合脚的鞋子,用鞋带扎住过长的头发,要继续往上爬。迈出去几步,确定自己的身体不会再变小了,终于是安下心来。 临近寺庙的水泥坪子,左右有两座煤油灯来迎接他,远处寺庙里的佛龛冒出香火的味道,一缕缕青烟从中飘出,飞出去不过十来米,这些烟雾见了水汽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黑目千手的巨像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雪明挠着后脑勺,也不知道这女菩萨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如果要用这副肉身去摧毁神像,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 从林地的杉树枝头飞过一两只夜莺,它们的眼睛里映出雪明幼弱的身影——将黑目千手官方社区的画面传递给弄臣。 此时此刻,弄臣已经逃到另一座城市,通过转播视角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他神色兴奋,面目狰狞,口中念念有词。 “这就是[colorfulflowers·千红万紫]的特殊能力!江雪明!” “你会回到八岁!无能无力的八岁!天真幼稚的八岁!” “在这种状态下,你什么都做不了!” “在黑目千手慈爱温柔的怀抱里迷失,放下所有戒心。” “交出你的回忆吧!变成大海的浮沫!” “成为一个真正的” “真正的小孩子!” (本章完) Operator#6 [Demonic charm·妖姿媚態] 银座町的环城高速路上,芬芳幻梦原本悠然惬意的在运兵车副驾驶打盹儿。 它身子突然一轻,灵体肉眼可见发生剧烈变化,整只猫连带铁铠一起缩水了大半圈,变成了幼儿体型。 “什么鬼!” 芬芳幻梦惊讶的捂着腮帮子,探头探脑的往后视镜里看,它的身长和肩宽各部尺寸都变得十分迷你,变成了八岁幼儿的体态。 六十三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fe33031突破了弄臣的封锁,已经跑去下一站了。” 步流星好奇的打量着明哥的灵体,满脸狐疑:“二哥!芬芳幻梦这是怎么了?” 芬芳幻梦:“我这是怎么了!?” 六十三颇有耐心的解释道. “fe33031在极乐空间遭遇了魂威攻击——是黑目千手的特殊能力,魂威的真名叫做[colorfulflowers·千红万紫]。” “这种灵能很厉害,可以把任何拥有智能的生命体打回童年状态,也是黎曼思维模型的寿命极限——八岁。” “黑目千手这位天神负责管理神道城芸芸众生的记忆与财富,通过货币宏观调控金融系统。黎曼思维模型的报废年限定为八年,也是为了配合她的魂威攻击,让市民们舍去记忆,重拾童真,开始新的人生。” 步流星面露担忧之色:“明哥不会有危险吧?!” 六十三耸肩无谓:“我不知道极乐空间里发生了什么,就从[后悔药]告诉我的结果来看,他应该没事儿。” “他会失忆吗?”芬芳幻梦跟着问道:“是心智年龄回到八岁了?还是说那个软体义骸一起回到八岁了?他现在还记得我不?” 六十三指了指雪明的物质肉身,轻轻戳着自己的太阳穴,紧接着答道。 “不会影响记忆,它依然储存在脑皮层和海马体里,这副身躯没有受到影响。不过情况应该会更加复杂——想要控制小孩子,就有各种各样的威逼利诱。” “神道城的人们换上电子脑之后,与黑目千手做交易,将上一世的记忆作为抵押物,换来下一世的财富,又叫今生行好事,来世得好报。” “对普通人来讲,黑目千手就是了断生死隔绝阴阳的阎王。” 流星立刻醒悟——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把一部分记忆抵押给她了!” 六十三:“那你一定要想办法取回来。” 流星:“会留下后遗症吗?” 六十三:“你抵押了什么东西给她?” 流星面露难色,眼神涣散:“我我不记得了.我.” 六十三:“所以你一定要想办法取回来,这些东西很重要,它们塑造了你。” 步流星若有所思,捻着鲜红的围巾,像个好奇宝宝那样继续发问。 “二哥,这个黑目千手是什么来历?热风好像和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热风的黎曼思维模型本体为焚风,在之前购置房产的环节里,流星在热风的指引下前往银行借债,送出了一部分记忆作为抵押物。 从热风的言谈来看,它似乎非常信任黑目千手,还向这位女菩萨求过婚。 虽然不知道热风小子的记忆是不是真的,它毕竟只是一个复制体,但六十三作为高维生物,应该了解这段历史。 “如果说弄臣是隼式的聚合物,那么黑目千手就是钟馗的聚合物。” 六十三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阿星的手臂。 “人们的陪酒小姐居家伴侣,花容月貌体态姣好的女菩萨,变成了神龛里的佛像。” 流星惊讶的问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六十三:“你不如问问它?问问热风小子?”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不等流星开口,热风就主动结束了话题,并且开启了休眠模式,红彤彤的venom机关变成一片灰色。 六十三接着上边的议题往下说。 “你只知道石原桃是她们的基因原型体,而且就这个原型体的开发事项,衍生出来许许多多商品。” “后来的[钟馗]与[黑目千手],则是基于原型体的不同模组不同衍生品诞生的产物。” “举个简单易懂的例子——比如你明哥受人们青睐,是人们憧憬仰慕的对象。” “他和石原桃一样,人格裂解以后变成了无数份不同的模组,就像是你交出去的那部分记忆。” “人们可以购买这段体验,成为某一时刻的江雪明,成为某一时刻的战王。” “模组是可以修改的,比如改换他的面貌、身高、体态和作战技能。” “围绕这些订制服务,能提供无数个工作岗位。就这么一个大项目,能让许许多多软体工程师和艺术家们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开始为鬼魂编写新的故事。” “他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他能同时出现在千家万户不同的商业街头,出现在不同的时空中。可以去往未来,也可以回到过去。” “如果他来到东汉末年,该怎么在这片乱世生存下去?这本《三国演义》该怎么写呢?于是与之相关的创作者和人工智能又一次得到了工作。” “对石原桃来说也是这样.” “一开始她只是语言模型,不具备思维能力,随着时代的进步,黎曼思维模型的逐渐发展,人们将她变成智能管家,家居小助理。” “她变成工具,变成座椅,变成任何家电家具。” “针对每个人的行为习惯,神道城的数据收集工作就此开始。” “石原桃是最好的媒介,在人们心中,她是温柔的母亲,贤惠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好女儿——没有谁会对这样一位完美女性留有戒心。” “她是入睡时收集生理特征的枕头,是吃饭时收集牙齿年龄信息与食物食谱的筷子,是厕所里收集体液和粪便的马桶,是翻开书录阅读新闻时,复合瞄具电子眼里的后门程序。” “她的所有感官都与人们息息相关,失去人身人形,变成锅碗瓢盆付丧神,然后又一次获得各种各样私人订制的形体,变成伴侣和爱人,变成私人安保和机器管家。” “钟馗曾经与你讲过她的义骸演变历史,是从军用到民用,再从民用到军用。” “那么黑目千手则是无数个钟馗聚在一处,针对神道城的智人生态,专门制造的佛陀菩萨。” “她吃透了这座城市的大数据,能配合弄臣与隼式一起培育新的天使婴。” 流星一时无言以对,忽然明白了热风小子为什么对黑目千手的相关信息讳莫如深,只字都不愿提。 要照这么个逻辑往下盘—— ——如今神道城里最大的财主,决定人们如何生活,如何死去的天神,原型体就是他曾经的妻子。 尽管已经过了五十来年,石原桃的鬼魂经过重重演化,钟馗和黑目千手与这个原型体谈不上多少关系,三者的关联性已经微乎其微,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了,可是钟馗的物质肉身依然有石原桃的基因,黑目千手的思维模型依然有石原桃的模因。 热风说过——它曾经与这位天神求过婚。 那么代表它也屈服过,也被这位天神迷了眼,想把所有痛苦的回忆都当做抵押物留在银行里,有那么一瞬间,它认可了神道城的运作方式,并且试图加入它们。 流星甚至不用猜,都能想到结局。 热风小子被天神们制造出来,就只能是一件解决周期性危机的工具。 曾经的妻子以这种诡异荒谬的方式,一步步变成了天神,热风也要去当信徒,去求香请愿,要跪倒在黑目千手面前求福报和解脱。 这段经历对热风来说就像在伤口上撒盐,光是想一想,精神上的折磨好比无间炼狱刀山油锅。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无论是焚风还是热风。 只要想到这件事,正版或盗版都是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你在想什么?”六十三随口问道。 步流星:“好恐怖.” 六十三:“哪里恐怖了?” 步流星:“一想到热风遭遇的这一切,都让我汗毛倒竖头皮发麻了。” 他低下头,与六十三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就像有这么个癫狂蝶圣教,把我变成了洋菩萨,要拿我当招牌去搞宣传,把我扒皮拆骨,心肝碾碎榨汁,送给教徒们喝——我倒是与他们[归一]了,能知道他们的想法,了解他们的脾性,也方便圣教开展管理工作。” “可是我不能死,又换了一副肉躯,重新活在这个世上,变成邪教徒的偶像。” “直到有一天,三三老师来跪我求我,要我和她继续生活,可是我知道,连她这个人都是假的,是邪教徒用邪法捏造出来的。” “我连最后一点奢望都没有了,这一切都叫我感到恐怖。” 六十三嫌弃的说道:“举例子是让你更好的理解这段故事,你代入也别代入女主呀!” “哦”流星挠着脑袋,满脸不好意思。 极乐空间,关东灵台福山寺。 年幼的小雪明来到宝塔前,看着幽深山谷中的庙宇主体,看着佛龛后方的巨大神像。 稚嫩的脸庞有一对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眼睛,这眼睛能喝退妖魔吓哭鬼怪,像日本民间神怪传说的金太郎。 “有人吗!” 雪明大声叫唤着,也不怕惊扰了庙里的僧人和香客。 就看见门前急匆匆的走出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翁,与雪明招手示意,要小孩别来喧哗吵闹。 雪明接着喊:“你不应我?是聋了还是傻了?听见喊门声,你就说句话!” 老翁三步并做两步,跨过三十来米的石坪子,赶到雪明面前时又怒又怕。 “不要吵闹.” 雪明抬头定睛一看,这老翁毛发几乎占了整张脸,尖嘴猴腮双眼发青,不像什么好人,于是要直入主题。 “我要走,你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我就不作怪了。” 老翁佝身低头吹胡子瞪眼的:“小朋友,你到哪里去?” 雪明嚷嚷着:“从哪儿来的我就回哪儿去呀!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嗷!我一向尊老爱幼——不要逼我动手。” “你这顽劣小鬼!不懂教化礼貌!”老翁语气苛厉狠毒,眼睛也瞪得滚圆,两臂打开胡乱挥舞着,纤瘦的肢体像是鞭子一样:“你来福山灵台寺,哪里还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小雪明挠头不解:“为啥?” “恐怕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吧!”老翁不屑笑道:“这里是人们转世投胎的地方,只有死人才能恢复童真,受了黑目娘娘的恩惠,放下红尘回忆,再去人间嬉戏游玩。” 雪明双手互抱,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哦!那什么,你带我去见她吧。” 老翁脸色黑了下来:“小鬼!你怎么说话的?!” “就这么说话呀”雪明抬起头,气势汹汹的看向这一米八高的瘦弱老头:“不然呢?翻译成英语?用你爹的语气和你沟通么?” “你!”老翁气得龇牙咧嘴,与雪明呵斥:“混账东西!黑目娘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雪明疑惑不解:“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你这地界见个阎王也得排队拿号?” 老翁趾高气昂的抬头挺胸,不想和小朋友一般见识。 “哼!那是自然!” “帮我要个号?”雪明伸出手去,与老翁好声好气打着商量:“要交挂号费不?” 老翁瞥向小雪明,愤怒的眼神中又有几分怜爱的意味——福山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活泼的孩子了。 神道城里的死魂灵活了半个多世纪,每一次来投胎转世,黑目娘娘的神力也化不开他们身上的沉沉暮气。 看在这小子如此有活力的份上,就耐着性子多说几句好话吧。 于是老翁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人,像是晴天娃娃。 他将小人交到雪明手中,好声叮嘱着。 “你带上这个娃娃,福山寺里的僧人就认得你,不会找你麻烦。” 雪明:“喔!多谢!” 老翁接着说:“去西厢的茶堂,进门可以看见一口大钟,有个敲钟的和尚,他是接引客人的罗汉,你拿着娃娃去见他。” 雪明:“怎么称呼?” 老翁:“没有特别的称呼,黑目娘娘摘走你的和魂与荒魂,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雪明心里细细琢磨着—— ——这和魂与荒魂的说法,大抵是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或是皮质脑和哺乳脑等等,它们分别代表思考能力、记忆能力,语言文字和想象力,应激反应、神经反射和动物本能等等。 大脑有五个部分,分为腔肠脑、爬行脑、哺乳脑、皮质脑和镜像脑。 在三元质的分门别类里,大脑学科占了精神元质的大半,剩下小部分归到灵能元质。也不知道这软体义骸能归到哪个脑子去 撇开这些不谈,要是真的让黑目千手给雪明的脑子做个手术,说不定真的会变回八岁的心智,有吃席风险。 雪明接着问:“然后呢?” 老翁接着答:“在茶堂稍事等待,等到罗汉接来其他客人,凑齐十二人,就带你们去见黑目娘娘。” 雪明大大咧咧的说:“你这老哥哥爽快,我在功德簿上记你一笔!” “功德簿?”老翁听不明白。 雪明也懒得解释,大抵是等会到了动手开瓢的环节,兴许会对这老头子下手狠厉一些,早些结束老翁的痛苦。 一眨眼的功夫,老翁就看见这小孩子往茶堂飞奔,马上不见人影了。 他退回主庙,在门廊前佝下身,从傲气凌然的态度瞬间变得低眉垂眼,一步步往里走去。就听见一个庄严肃穆慈悲仁爱的声音传来。 女人洪亮温柔的嗓音在佛龛之间回响,激起声浪,让烟雾与火焰都化出具体的形态,变成了黑目千手的小小法身。 “白猿,方才为何有吵闹的声响?” 老翁立刻谦卑躬身,低头认错:“是一个小朋友,迫不及待的要找到您。” 黑目千手:“男孩还是女孩?” 老翁:“是男孩。” 黑目千手:“上一回见过吗?” 老翁:“没有见过,应该是新来的。” 黑目千手微微一笑,又想起此前见过的步流星,从流星身上得到的记忆体验非常新鲜,如果能制成模组,一定是珍贵的商品。 “神道城有新的生命,这是天大的好事。” 老翁追问道:“要立刻把他喊来吗?我给了他信物,要他去找熊太,此时应该在茶堂休息。” 黑目千手摇了摇头,要老翁稍安勿躁。 “先让他和熊太玩闹一会吧,以后的日子长久着呢——不要吓着他,要他和别的孩子打成一片,融入这个大家庭。” (本章完) Operator#7 [Powerful Looking·容貌魁偉] 宫本熊太——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容貌魁伟。 在灵台福山寺西厢观景台敲钟,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很喜欢喝酒。 每天要工作十四个小时,从早间八点到晚上十点,为神道城的死魂灵分批分次敲丧钟做仪式,灵台福山寺附近的游魂野鬼听见钟声,若是他们的黎曼思维模型已经接近报废年限,就会主动前往黑目娘娘的香堂,执行轮回往生的程式。 “熊太先生每天的工作就是敲钟吗?” 小雪明蹲在茶堂之外的廊道,看着不远处坐在长椅上乘凉的巨汉—— ——汉子的毛发肮脏,浓密的络腮胡几乎与头发连在一起,半个膀子晾在外边,僧袍割去一袖。 这些僧侣像是半路出家的野和尚,说是为黑目千手这尊菩萨打工,白猿老翁和熊太都没有剃度,自然谈不上烫戒疤守清规。 熊太先生盘腿坐着,粗大的指节揉弄着脚趾头,是敲钟时浑身一筋猛然发力,憋气引劲的次数太多太多,赤脚踩在夯实的土砖地里,难免脚趾会发酸肿胀。 跟着脚趾头发出的咔咔怪响,熊太低下头,随口与小雪明作应答。 “是这样的,能为黑目娘娘办事,就是建善功积阴德。” 雪明托着腮帮子接着问:“熊太先生,我要在这里等多久?” 熊太似乎想到了开心的事情,笑着说道:“等到茶堂里的桌椅都坐满人,你就和其他孩子一起沐浴剃发,白猿会把你们接去黑目娘娘那里——挂钩上秤清算功业,焚香诵经了却烦恼。” 雪明:“这个了却烦恼,就是把所有事情都忘掉?然后重新开始生活吗?” “嗯。” 说到此事,熊太放下强壮的右腿,改换成左腿,麻布裤腿也卷起来—— ——雪明好好打量了这条腿,就熊太先生的魁梧体魄,这条小腿几乎能比他八岁年幼体态的腰还要粗。 以钟亭的六米高的梁柱为参考,熊太先生的身高目测有二百二十八公分左右,在孩子们眼里,这是一个不可战胜,不可忤逆反抗的巨人。 就在此时,熊太非常讲究的洗净双手,在钟亭的猪胰子上抹来一点油脂,将指甲缝里的油污和草屑冲洗干净,那是草绳与木桩上的污物。 清澈的水流从铜兽雕像的虎吻中喷出,沿着古庙满是青苔的石墙往森林深处流淌。 在洗手的时候,熊太先生念念有词。 “红尘俗世,有万千烦恼,一个人活得越久,身上的担子就越沉重,见识得越多,心灵也逐渐污秽肮脏,不像孩子那样天真纯洁。” “人们来到黑目娘娘这里歇息,就像旅人们跋山涉水,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贪嗔痴念,背上了厚重的行囊。” “这些灵魂在[colorfulflowers·千红万紫]的洗涤之下,重新变得纯净自然,旅人也有了力气,走上崭新的人生路——这是尽善尽美的功德。” 雪明立刻说:“我听着怎么像是虫子的生活习性?” “嗯?”熊太先生甩干净双手的水分,粗壮的两臂带起潮热的强风,连着钟亭砖石地板的落叶一起扫去深林之中,“你在说什么?” 这身形魁梧的傻和尚一站起来,变得压迫力十足,雪明与他一对比,就好比大象与胡狼的体型差距。 可是幼年雪明没有怕,他从来都是个说话好听的男孩子,一张嘴就能让搞歪门邪道的坏东西血压飙升。 “我说,熊太先生你刚才讲的那些事情,就好像蚂蚁和黄蜂——蚁后蜂后都叫孩儿们出去收集食物,只是它们没有机会活第二回,关东城的人们却可以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这些旅人源源不断的送来行囊,黑目娘娘把他们的回忆都留下,既然这个红尘俗世在熊太先生心里那么可怕,那么痛苦。为什么黑目娘娘还要让人们接着去投胎转世再活一次呢?” “小朋友”宫本熊太的表情变得非常可怕,他拧眉怒视,脸上的肌肉带着毛发都能挤出好几个繁体字来了,“你在质疑灵台福山寺所行功业吗?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做不对?不好?” “不。”雪明没有退让,直愣愣的盯着熊太先生的眼睛:“我只是好奇,要照着刚才的一字一句再念一遍——既然这个红尘俗世在熊太先生心里那么可怕.” “我不一样!”没等雪明说完,熊太立刻打断道:“我是黑目娘娘座下的仙人,有更重要的职务,自然不用永堕轮回。” 雪明接着说:“原来是这样呀?” 熊太先生立刻点头微笑:“就是这样.” 看来这黑熊仙人脑子不太好使—— ——雪明嘟起嘴,又当了一回复读机。 “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原因呀!既然这个红尘俗世那么痛苦,旅人们费尽心血带回来的记忆只能算是沉重的包袱,他们却要一直活一直死,不像工蚁和工蜂,虫子大抵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可是这些死魂灵呢?他们不能休息吗?不能彻底死去吗?” “废话少说!”熊太先生看上去生气了,他抄起钟亭里的扫帚要来打这碎嘴小孩。 可是笤帚挥到一半,这魁梧的巨汉却心软了—— ——他望见雪明的眼睛水汪汪的,要抱头鼠窜却钻不出他宽阔的两臂,只得僵在茶堂的门槛旁不敢作声。 于是熊太又把扫帚放下,气呼呼的拄着腰,看见雪明攥着晴天娃娃当护命符,终于打消了动武的念头。 “为什么不让旅人们死去?”熊太揉着手指头,蹲坐在雪明身边,接着说道:“你这个问题倒是难住我了。” 雪明则是往门栏旁靠去,要离这情绪激动反复无常的汉子远一些。 “所以你是知道的?对不?你知道这么做不好,你隐约能感觉到,这个事情不符合常理,对不对?熊太先生?” “吵死了!”宫本熊太咋咋呼呼的挥着手,要雪明闭嘴,“净问些奇奇怪怪的难题!” “我只晓得几件事,如果旅人们不放下包袱,就会发疯发狂变成妖魔!” “到时候他们连人都做不了,雷神和风神就带着能够杀死妖魔的神兵利器,把他们全都斩了!” 雪明:“发疯发狂?变成妖魔?” 熊太:“没错!要是一个人活得太久,又不肯转世轮回,肯定会变成吃人的妖怪.” venom机关的灵能神力来自于原初之种,与癫狂蝶圣教类似,进行过授血仪式。 如果黎曼思维模型开始人格裂解,就像授血单位那样,这些在虚拟和现实中生活的人们,就变成了[肉食主义者]——无论是同类相食或是继续购买模组体验来维持人格人性。 这些鬼魂一次次重生的过程,也是从一颗新鲜的克隆体大脑开始,逐渐赋予完整的义骸器官,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自己的。 在极乐空间之中,他们品尝他人的记忆,就好比为黎曼思维模型注入了新的粮食。 当黎曼思维模型超过了使用年限,包裹在钢铁护甲中的怪物会逐渐恢复肉食主义者的本性,也就是熊太先生所说的——人格裂解与妖魔化。 从这些信息里,雪明得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熊太先生,你刚才说——雷神和风神拥有斩杀妖魔的能力?对么?” 谈及此事,熊太立刻兴奋起来,一旦与神道众六部天神扯上关系,这些神侍神官仿佛也沾上了神性,立刻变成了粉头,开始夸夸其谈。 “当然了!朔风和疾风两位天神的化身,是神道城最厉害最伟大的英雄!” 雪明:“他们能够杀死妖魔?也能彻底杀死这些旅人咯?” 熊太只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依然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呃天神不会残害普通人的.” 雪明:“你就说能不能杀吧?” 熊太:“雷神和风神拥有灭除灵体的利刃。” 雪明立刻扮作小迷弟的模样,眼睛都开始发光发亮了! “喔!是什么样子的?!” 熊太先生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对热情好学的小朋友,他根本就无法拒绝这种眼神。 “传说在关西野冢六目南方荒山的煤矿之中,有吃人的大树变成了妖魔。” “旅人们经过那片森林,就会有女人和孩子莫名奇妙的失踪。” “村镇里的居民向天神祈福,神道众就派遣雷神来到人间调查此事。” “有一位杰出的工匠,他的妻子和女儿为了给他送饭,被妖魔吃掉了。” “匠人的姓氏叫村雨,于是主动请缨,为雷神打造宝刀——” “——杀死大海里的鲸鱼取皮,用福山寺周边的杉木做柄材和刀鞘。” “铜铁装具是百姓家家户户的菜刀和缝衣针,寄托了无数个家庭的愿力。” “长卷大刀锻制完成的那一刻,能一刀劈开八根妖树的枝干——于是它的名字就叫[神刀·八松村雨],能够劈砍妖魔的灵魂,将灵体彻底杀死。” “雷神带着宝剑斩妖除魔,劈碎了树妖的根茎和树干,那些被吃掉的人们又回到了亲人身边。” “可是还有许多家庭,许多男人等不到失踪的妻子和孩子。” “于是雷神发怒了,因为这些女人和小孩,恐怕不是被妖魔杀死吃掉的,是在劳累困顿的旅途中,被家里的男人当做粮食,架起铁锅烧开水,煮熟了做成炖菜,吃进肚子里了。” “雷神提着宝剑,杀死了许许多多披着人皮的妖魔,整个关西六城的大运河,都叫鲜红的血水染成一片赤色。” “这就是八松剑的来历,小朋友” 雪明:“那么哪里能搞到呢?” 熊太先生像是被一把锤子狠狠敲了一下—— ——他的脑袋没转过来,还没反应过来。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熊孩子指着高达玩具店里的头牌商品大声喊着“那个!我要那个!”一样。 “那是雷神的宝剑!你怎么敢染指神灵的武器呢?” “那么回到之前的问题!熊太先生!”小雪明一板一眼的问道:“既然红尘俗世那么可怕那么辛苦!为什么不让雷神提着剑,把受苦受难的人们全都杀光光?” 熊太先生嘟囔着,声音都变小了—— ——他低头看向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隼式与弄臣是经典人类教育机构的校长和老师,他们的教学主旨,是将孩子变成武器。 此时此刻雪明“童心未泯”的表现倒也变得十分合理了。 雪明接着说:“所以黑目娘娘知道这件事,还是要旅人们接着活下去,不然她怎么收集花蜜?怎么收集粮食呢?对不对?” 熊太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是稀里糊涂神神道道。 “不是.不是的.” 雪明:“天神需要奴工,要是没有这些奴工送来更多的模组体验,人工智能也没办法左脚蹬右脚,没办法更新版本号了吧?” 黎曼思维模型是基于人脑结构建立的电子脑。体验对于天神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它能维持天神的人身人形,而不是完全变成原初之种或化圣野兽的附庸。 熊太接着嘟囔:“不是的什么奴工?哪里有奴工?” 眼看熊太先生的cpu要给干冒烟了,雪明立刻打住不问,换回之前的问题。 “既然这个八松神剑能杀死鬼魂,另一把宝刀是什么来历?有什么功能呀?” 熊太先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正想接着说民俗故事,给雪明这个小朋友好好谈谈神道城的企业文化,传播天神的真善美。 就在这个时候,从西厢的接引道路走来十数个孩子。那是新来的旅人们,都叫[colorfulflowers·千红万紫]变成了八岁的小朋友。 熊太也没有时间和雪明接着掰扯下去了,白猿老翁倚着巷墙,要孩子们手牵着手不要走丢。 来到茶堂前,老翁看见雪明和熊太其乐融融,聊得十分投机的模样,也是心生喜乐非常欣慰,没有多问什么,把孩童交到熊太手边,立刻离开了。 雪明一言不发,盯着这些受到魂威攻击的死魂灵。 这些幼儿的形态非常怪异—— ——他们须发斑白,却没有老态,都穿着十分合身的寿衣。都是手牵着手一言不发,互相提防着,眼神阴刻狠厉的看着彼此。 在这些孩童的背上,寿衣的缝线特地留了一片开口,从那后心背脊钻出来一颗巨大的肉瘤,就像是沉重的行囊。 雪明心想,这也许就是熊太说过的“负担”——是旅人们无比珍视难以放下的记忆与体验。 再去细看这颗肉瘤,领头的小男孩背后耸起一座约有五十来厘米长的丘形团块,瘤子里边长出来一副老态龙钟的脸,像寄生的连体婴。 男孩子似乎受了这肉丘的影响,也跟着背脊上的老人作同样暮气沉沉的表情,低眉垂眼蛇头鼠目的四处窥探着,与熊太先生谈起黑目娘娘的转生仪式时,都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似乎是觉得钱给少了。 后边队伍里的两个小姑娘撕打在一起—— ——雪明看得真切,靠后边一位女孩,是伸手摸向前面同伴的瘤子,狠狠的剜下来一块肉,递到她的“负担”嘴巴里,就见到肉瘤上的老妪长出两排尖利的牙,一下子将血肉嚼碎了咽进肚子,于是肉丘又长大了一分,似乎是能换来下一世更多的福报。 熊太听见队伍里的撕打谩骂声,大喝一句—— ——壮汉喉口中散发出可怖的咆哮,像是黑熊啸林虎豹低吼。 队伍立刻变得安静下来,孩子们变得胆怯畏缩,不再吵闹了,但是背上的人脸却各有千秋表情丰富。 有嬉笑讥讽看好戏的乐子人,也有惶惶恐恐要示好的日子人。 雪明再去细看,那队伍最后边还有一个肿胀得不似人形的小朋友,背上的“负担”长了六张脸,似乎是人格产生了裂解,到了崩溃的边缘才来投胎。 如此骇人的古怪奇景,在凡俗世界应该能把普通人吓疯,但是对于雪明来说,应该都算小场面,他心中还在暗暗琢磨着。 最后那一位勤勤恳恳的工蜂应该是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新办法,在黎曼思维模型崩溃之前,精神分裂的症状跑出来了,反而能运来更多的记忆,分作不同人格扛起好几倍的负担——没想到到了这种阴间地方也能碰见卷王,是一门心思钻研《投胎学》的强者。 至于队伍里那两个撕打在一起,因为偷窃“负担”而起了矛盾的两个小姑娘,宫本熊太似乎不打算处理这件事,好像这位神侍的脑子不太好使,也没有伸张正义的说法——在熊太先生眼里,这些孩子身上的东西算不上财富,都是死魂灵在红尘俗世里讨来的孽缘。 雪明跟着孩子们进了茶堂,就看见熊太钻进门帘里,跑到后厨去备茶。 熊太一边走一边说:“孩子们,不要着急,我给你们煮汤去,能缓解你们身上的疲劳和痛苦。” 等会黑目千手应该是要把这些肉瘤都切下,剥离回忆的过程好比给黎曼思维模型做脑部手术。西厢茶堂的点心和茶水都有讲究,是进行往生仪式之前,用来麻醉旅人们的神酒和神糕。 在这么点空闲的时间里,小雪明能听见四处的孩子们窃窃私语着。 “你这家伙身上的瘤子好大呀!~能换不少钱吧?” “说什么昏话呢!等会上了黑目娘娘的铁钩和铁秤,有几斤几两不都是明明白白的吗?” “真狡猾我后边这个可恶的家伙呀,他居然长了六张脸,带着六份‘负担’!黑目娘娘看了,下一回要我们也带六份来怎么办?”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怪罪别人呀!” “嘘别说话。” “要挂上铁钩的时候,我们几个团结起来,一起和黑目娘娘诉苦,就说那个长了六张脸的家伙——其实是吃人的鬼怪呀。”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带着沉重负担的六面孩童紧张急切,脸上也淌出冷汗来。 “喂” 就在此时,一个脸色阴沉面容恐怖的孩子凑到雪明身边。 “你身上好像没有负担?为什么呢?” 他凑到雪明面前,展示着身上的瘤子,肉瘤中挤出颓颓老矣的面容,与雪明笑眯眯的挤弄出笑容。 “小兄弟,我看你形单影只无依无靠,恐怕是死于非命丢了负担的孤魂野鬼。” “我们都是一个乡县的街坊,出门在外要互相照应,不如交个朋友?” 雪明:“此话怎讲?怎么称呼?” 小孩子和肉瘤里的老头儿附耳轻声说道。 “你叫我太郎就行,刚才你也听到了。只要你与我们说同一件事,口径一致,和黑木娘娘哭诉几句,就说你的负担被这个六面怪胎给吃掉了——我们一起向黑目娘娘诉苦,向这家伙施压,让这家伙把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 “我们互相帮助,到时候清算业报,你也能拿到一份好处,不至于两手空空的回到神道城里。” “我们都是乡贤,你要是来投奔,也能互相有个照应,怎么想都是划算的。” 雪明没有被这些古怪的肉瘤吓到,反倒是让这短短几句话激得浑身发寒—— ——这小孩子的软体义骸是白白嫩嫩的,语气却是老态龙钟机关算尽,只怕自己吃不上一口新鲜的人肉。 “你可想好了,我们有那么多人,要是你不想合作,恐怕会很难过喔。”太郎好心好意的劝:“熊太先生的眼睛不好使,心和手指头一样粗糙,耳朵早就被钟声给震聋了——有孩子在队伍里光明正大的偷宝贝,愚蠢的熊太先生是又聋又瞎,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想把这事儿做成了,做的漂亮些,应该没有任何风险。” “要是你不识好歹,这间茶堂里少了一个小宝宝,对我们这些乡贤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要你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得到很多很多钱。” “我想这不是什么难事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怀有珍贵的宝物却不能守护它,就是一种罪过。” “那个六面怪胎看上去好像挺厉害的,能背上那么多的负担——其实他才是弱者,弱者被强者吃掉,这是最合理,最善良的事情了。” “所以小哥,你考虑好了吗?” 太郎伸出手去,要雪明跟着握手,作交易完成的礼仪。 雪明伸出手去,紧接着攥成拳头。 太郎脸色剧变——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用这副柔弱无力的身体,对付我们这么多人吗?” 话音未落,拳头已经敲在太郎的腮帮子上! 断牙飞到旁侧另一个女孩的脸上,尖叫声立刻回荡在茶堂四壁。 黑漆漆的污血从肉丘里迸发出来,狠厉的拳击像是在敲打军鼓,一次又一次啃出新的伤口来。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熊太先生听见吵闹声,火冒三丈往外赶。 他揭开门帘就看见太郎瘫软无力手脚抽搐的瘫在小桌旁,是一副有气进没气出的样子。 成片成片的污血泼洒在一旁孩子们的身上,雪明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坐姿端庄。 “我真的很害怕.熊太先生。” 雪明信誓旦旦的说,指着在场身上带有血迹的几个孩子。 “他们刚才突然站起,一起扑向了太郎哥哥,过程太快了” 一旁受到指责的乡贤们还想说点什么,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 “——熊太先生,我感觉自己要被他们撕碎了!” 雪明挥动手臂,粘稠的黑血溅得旁侧想要开口辩解的小妹满脸都是。 一下子,这群老谋深算的小鬼似乎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太郎还在桌椅旁挣扎,头盖骨凹陷下去,眼球暴突在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神怨毒死死盯着雪明,只是四目相触时,又叫雪明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对视。 宫本熊太惊讶得合不拢嘴,他终于怒气汹汹的向各位旅人警告道。 “下一回要是我在看见你们偷偷欺负人!我就不给你们做点心了!把你们揉成一个大肉球!送去挂钩上秤!谁都跑不了!” 他多看了雪明一眼,又改口道。 “除了你!你是最乖的!” (本章完) Operator#8 [Deep Mountain·深山幽谷] 神酒、神茶和神糕依次送到旅人们面前,这些孩子立刻开始吃吃喝喝,不一会眼神也变得呆滞木然。 雪明没有去碰这些餐食,熊太先生走到他身前,见他不肯吃食,于是好心提点。 “如果你不吃下这些东西,等会挂钩上秤的时候,会遭剜心刮骨的痛苦喔——小朋友?” 雪明坦诚答道:“熊太先生,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到黑目千手——想问问她该如何从极乐空间里出去。” 熊太与其他人一样,对雪明的言语抱有同样的疑惑:“出去?为什么要出去?” 这位神侍的思维模型里就没有[出去]的概念,他的使命就是侍奉黑目千手,为这些旅人执行麻醉程序。 雪明摊手答道:“看吧,你和白猿爷爷一样,都不知道[出去]是什么意思——咱们聊不到一块去。” “如果你不肯吃下这些食物,那就是我的失职。”宫本熊太管不了那么多,他开始着急:“要是黑目娘娘怪罪下来,我的功德就没有了!” 当时雪明寻思着——您这是非不分的下作行径也不剩多少功德了,还喜欢以大欺小,用那二百二十八公分的体魄去吓唬小孩儿,给这些死鬼灌迷魂汤。 他也没多想,没多问,亮出晴天娃娃。 “伱都知道我很乖了,我向你保证——让我清清白白健健康康的去见黑目娘娘,她肯定不会生气,反倒会更开心。” 熊太先生是个很好糊弄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却变得木讷倔强,似乎是说什么都不肯,要雪明喝茶喝酒,吃下糕点。 这些食物里应该带有专门针对软体义骸的控制命令,会逐渐剥夺软体的五感——雪明看得真切,被他用拳头揍得半死的太郎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失了痛觉和视觉,瞳孔也放大,与此前在零号社区里碰见的嗑药哥堪十郎一样,意识已经离开了身体。 要是乖乖听从熊太的指示,贸然吞下这些酒水点心,恐怕他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见熊太要发怒了,再次对比两者之间的体型差距,心中观想作战环境和大致结果,怎么都想不到正面战胜对方的办法,终于是收起杀心,继续谆谆劝诱。 “要不这样,熊哥,你别着急啊。” 熊太气呼呼的低吼着:“吃!为什么不吃!给我吃呀!” 雪明表情和善:“你听我一句劝,帮个忙” 熊太依依不饶:“吃呀!我要亲自来喂你咯!” 雪明终于抓起杯子,紧接着眼神变得冰冷—— ——那一刻宫本熊太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意,灵压从这个小孩子身上迸发出来,像是冰花雪水寒冷刺骨,一时间他僵住身体难以动弹。 眼见茶杯叫雪明狠厉的撞上桌角,他拿住锋利的陶片,一伸手便将太郎抱到怀里,动作又快又狠,顺着那旅人身上的肉瘤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来。 粘稠漆黑的血水从肉瘤里喷发出来,洒在榻榻米的竹条棉絮里,半个茶室都叫腥臭的浆液给浸透了。 无辜无助的太郎身子一软,却不会死去,在极乐空间里的软体义骸永远都不能真正的迎接死亡,随着软体里的内容物逐渐流失,他辛辛苦苦搜集来的回忆也暴露在空气中,变成血浆里的倒影,传出各式各样诡异的杂音。 熊太吓得脸色惨白,他绝没有想到这个可爱的小孩子,能有如此凶残狠厉的心。 雪明手里的陶片顺着肉瘤中的畸变怪脸往下拖割,增生物的骨架露出来一半,从伤口处显现出骷髅的颅脑。 “熊太先生,你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熊太慌张的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发憷,他也不敢相信—— ——身为黑目娘娘的神侍,是福山森林里的熊怪精灵,身强体壮力量过人,居然被这么一个小孩子吓住了,被这么一个乖宝宝降伏了。 就单论气势和胆量,他是完完全全被压制了。 雪明:“真的很不好意思,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熊太的额头流下冷汗:“不麻烦不.不麻烦.” “我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熊太先生你了——可是你一个劲的要我吃东西,要我喝下这些迷魂汤,也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真的很让人困惑。”雪明抱住太郎,那姿势越来越亲昵,是越抱越紧,血也越流越多:“难道熊太先生你听不懂我嘴里的话?我明明说的是日语呀” 熊太不敢妄动:“能听懂!能听懂!我脑子很灵活的!” 雪明:“我与门外的那只猴子也这么讲过——我要离开这儿。” 熊太:“嗯” 雪明:“你们不知道方法,没有关系——我去问黑目千手便是。” 熊太:“嗯” 雪明:“我就想着,如果乖乖听你们的话,应该是要丢掉一些记忆,也没办法完整的从这里走出去了。” 熊太:“嗯” 雪明:“所以我和你好声商量,能不能行个方便,你说不能——于是我用陶片与你再问一遍,能不能行个方便?把我带去黑目千手面前就可以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等熊太回答—— ——雪明接着说。 “虽然我现在只有八岁的能耐,但是熊太先生,你看上去虽然又高又壮,可是事实就摆在你面前,我依然能伤到这些旅人。” “你连手都没抬起来,我就把这小子开膛破肚了。” “要是咱们俩真的打起来,我可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傻傻的和你玩角力游戏。” “还有十来个孩子要送到黑目千手那里去,我要是把他们全都剖开,像熊太先生你说的——你要败坏多少功德?要重修多少善业?” 此话一出,熊太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像是被雪明抓到痛脚。 “那那就依你?” 雪明紧接着说:“接下来要举行什么仪式?” 熊太从破袈裟里掏出剃刀—— ——见了刀子,雪明立刻警惕起来,动作也变得更加有攻击性。 “别别别!别!小阎王!”熊太先生立刻喊停:“别!我要给这些给这些孩子剃度。” 雪明一步步往旁侧靠,丢开太郎,抓来另一个肉瘤完整的旅人作人质。 “请便。” 宫本熊太松了一口气,他内心愤慨又不好发作,暗自斟酌着—— ——这个古怪的小朋友到底是怎么来到福山灵台寺的,身上不见任何负担,也不像是正儿八经来投胎转世的思维模型。venom核心却是一片乳白色,莫非是天神们又造了一尊新的神像?要来消遣我这个神侍吗? 他捏着剃刀,开始为旅人剃度。 雪明瞪大了眼睛,看得仔细。 这壮硕的汉子理起发来倒是又快又好,这些面目痴呆的旅人花白的毛发一片片落下,原本还有些细微的条件反射,剃过头发以后,是所有的自然反应都没有了。 他在野仲和游光身上见过这种特征,这两类仿生改造人的头发都是万用接口,用来接收隼式的命令,与各地的终端机链接,传输大量的信息时需要使用这种光纤毛发。 隼式没有头发也是这个原因,日游神和夜游神受他管辖,却不用接受安防中枢的指挥,面对一般刑事案件时能排除干扰,拥有战时决策权。 这些旅人的头发比起五官来说,是更加精密的传感器,剃刀刮去烦恼丝,等到他们再长出一头青丝——重新变得年轻,才算是真正的重活了一回。 等到熊太先生完成剃度仪式,让雪明把手里的人质也交出去——屋里的气氛也缓和下来了。 “现在可以去见黑目娘娘.”熊太收好剃刀,心有余悸眼神躲闪,不敢与这个小阎王对视。将呆滞的旅人们牵起来,扶稳了身体,然后用一根草绳绑住腰连成一队,主动送去门外——他便走在最前方,领着这批行尸走肉。 雪明点了点头,跟在最后边,又指着血肉模糊的太郎。 “这家伙怎么办?” 熊太想了想,突然吹起口哨。 从主庙方向匆匆跑来一个身形肥胖的大汉,浑身皮肤黝黑,没有披僧袍,只穿了麻布裤和草鞋,头发好似野猪箭毛,两眼冒着凶光。 “熊太!怎么了?!” 熊太先生与这胖哥哥低声下气的商量着。 “有个旅人发疯,带来的贡品撒得满地都是,要你来处理。” 胖哥哥快步走上前来,似乎是急不可耐的样子,抓起太郎抱过头顶,抬起头看了一眼,立刻张大嘴,囫囵吞枣几口咬下,那破破烂烂的肉瘤就进到他的肚子里。 雪明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吃人肉的场面他是见得多了,吃赛博电子人的肉是头一回。 等到胖哥哥离开,熊太又吹起口哨,这一次哨声要柔和不少,就看见西厢的客房里跑出来一个妙龄少女。 姑娘的模样与石原桃有几分相似,都是兔牙,上唇微微前凸,永远都合不拢嘴,时刻都在偷笑的感觉。 一对血红的眼睛骨碌碌的打转,似乎心思机敏,身上套着雪白的绒衣,不用熊太说什么,立刻在茶堂里滚了一圈。 地上的血迹留在那身寒衣上,榻榻米和地板变得干干净净的,血液都让这姑娘家的衣服给吸走。 白兔子也变成了粉兔子,她没有说话,立刻回了厢房。 这些神侍各司其职,像是办事处各部的员工—— ——白猿老翁把人们领进来,告知投胎流程,宫本熊太负责毛料处理,把不听话的旅人驯服,除掉他们的五感和万用接口。 野猪哥要吃了不听话的贡品,除掉旅人的垃圾软体义骸。 白兔妹负责打扫冗余数据,把屋子收拾干净。 最后这位兔子妹妹倒是引起了雪明强烈的好奇心—— ——他见过钟馗和石原桃的形象,无论是小关东城的海报宣传画,或是战斗流程中,他与这两位女士都有一面之缘。 刚才这个收拾房间的兔牙妹,与石原桃这个基因原型体几乎一模一样。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神侍其实是石原桃发生人格裂解之后,经过飞升程序的再编译,塑造出来的分身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查这些秘密的时候,他快步跟上熊太的队伍,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庙宇的香堂。 黑目千手的神像横卧于此,与地面接触的一侧肩膀,到另一侧肩膀来算,光是庙宇中保持卧姿的神像就有三十多米高。 白猿跪伏在神像面前,等待着旅人们进来奉献贡品。神台两侧是天秤和挂钩。都叫老翁捧着铜盆,用杉木嫩枝沾上清水,洗的一尘不染。 熊太先生将绑缚旅人们的草绳交给白猿,与黑目娘娘行了跪拜叩首礼,马上退回了西厢的钟亭去。 雪明则是观察着环境里的器物,看来看去十分钟意祭台上的仪式剑和打鬼狼牙棒,都是非常好的武器,如果和这黑目婆娘聊不来,就准备动手进行说服。 白猿把第一位贡品挂上铁钩,取来仪式剑,将旅人背后的肉瘤割下,送去天秤的另一端——等到天秤倾斜,与黑目千手报菜名似的讲出此人生前的善功恶业,都是以俳句演歌形式喊唱词。 雪明听不懂这些东西,只知道铁秤的另一头,肉瘤如果比旅人重,那么就能得到一笔启动资金,这旅人投胎转世能带着不菲的财产。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好像也突破了生死的界限。 黑目千手伸出巨大的肉掌,轻轻捏碎了肉瘤,就等于是将数据封包吸收,这些驳杂丰富的体验变成了银行金库里的财宝,要重新经过筛选编排,有价值的东西就会变成市面上的商品,包装成模组售卖。 她对铁钩上的旅人轻轻吹了一口气,像是在激光机上扫过一遍编码,旅人的额头就多了一串商品条形码,是重新盖下签章,工具可以再次投入生产。 白猿老翁就提起打鬼棒,狠狠的抽打着旅人的软体义骸,那倒霉孩子从铁钩上翻倒,一头栽进香炉里,立刻消失不见了。 观看完仪式的雪明心中渐渐有了把握。 挂尸钩是抓取目标锚定数据的索引道具。 仪式剑是给数据分区拆包分割电子法器。 功德秤是评估商品价值的算法工具。 打鬼棒是软体义骸投胎转世的后门。 那么拿到打鬼棒就能从这里离开了. “那么拿到打鬼棒就能从这里离开了.” 黑目千手如此对江雪明说。 “你刚才在想这件事,对吗?”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白猿老翁依然在执行投胎仪式,没有去理会雪明和天神,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要把程序跑完才能重获心智。 雪明没有回话,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巨大的神像。 黑目千手接着说—— “——这婆娘好像能读取我的心智,窥探我的思维” “你的脑袋里,想的是这句话。” 雪明依然没有回话,反倒是颇有兴致的抱起双手,微微歪着脑袋眯着眼,直视着天神的眼睛。 黑目千手紧接着说—— “——这家伙是靠什么方式来臆断我的想法的?” “是信息素?还是观察大脑的神经网络?或许是从表情和条件反射来做出判断的?” “大脑语言区块的电流变化?不管怎么样,好像心里的任何想法都瞒不过她呀” 天神的语气一变,换回那副和蔼慈祥的口吻。 “江雪明,收起你大胆的想法。” “你真的要在我的地盘,与我的神侍们大动干戈吗?” “你认为,现在的你有这个实力吗?” “在[极乐空间]里,你的魂威也不在你身边” “如果.” 话音未落—— ——雪明大声喝道。 “[sweetdreams·芬芳幻梦]!” 很遗憾,钢铁大猫没有第一时间来到雪明身侧,这位百试百灵的守护神,似乎无法来到这个地方。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黑目千手的颅脑裂开一张鲜红的大嘴:“挣扎是徒劳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见识过数之不尽的脑——思维模型的脉冲活动,语言的逻辑电路,在我的眼中,你的思维是透明的。” “就凭你这副柔弱的身躯,如果没有魂威的帮助,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向我敞开心扉!取悦我吧!试着取悦我!~” 就在这时,似乎是反应慢了半拍。从年幼的雪明手臂中钻出来一条纤细的臂膀。钢铁小猫咪费了老大的劲儿,一点一点把灵体挤出来。 它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上一秒还在和二哥唠嗑,下一秒就感觉到强劲的吸力,整只猫都钻进了枪匠物理肉身的手臂之中,钻到venom核心里边了。 临走之前它还在惊声尖叫着,来到雪明身边时,终于把尖叫给喊完。 “要被吸入惹!” 雪明轻轻拍了魂威一巴掌,不温不火的说道:“你清醒一点!” 芬芳幻梦和小小的雪明一般高,它一时半会没认出来,于是嚣张的问道。 “你这小屁孩是谁呀!” 雪明:“我是你爹。” 芬芳幻梦:“放屁!” 雪明又给了它一耳光,恰好是平时sd从鱼箱里捞活鱼当玩具时,雪明对顽皮灵体充满父爱的惩戒手法。 芬芳幻梦的头盔都被打得歪去一边,它扶正铁盔,捂着脸惊叫道。 “没错!是你!” 等到一人一猫回过神来,刚刚放完狠话的黑目千手却一动也不动了。 她似乎被吓着了,前脚还在一个劲的嚷嚷着取悦取悦——后脚见到芬芳幻梦的瞬间,她脸色剧变,法身也在慢慢虚化,像是虚拟现实的投影技术,声波的波形消失,巨大的形体也无法维持下去,要变成一团尘土。 雪明指向黑目娘娘:“这婆娘要溜!sd!” “知道了!”芬芳幻梦迅速扑出—— ——钢拳铁爪在半空中留下几道残影,把黑目千手的脸给刮出印子来。 雪明这才反应过来,这尊菩萨像根本就没有实体,她是个投影! 芬芳幻梦冲出十六米的极限射程距离,在半空中踢踏拳脚,是不太适应这副身躯,一头栽倒在神台上,它身形狼狈,在这巨大的投影虚像里匍匐攀爬钻进钻出,破开几个坑洞。 这个时候,白猿老翁抱住仪式剑和大棍棒,几个纵跃大跳,像是见了阎王爷,飞也似的往门外逃,黑目娘娘与白猿传信,是忌惮芬芳幻梦的力量——要他赶紧收拾细软跑路,千万不能让江雪明找到灵台福山寺的法器,如此凶恶狠毒的魔鬼,如果放回神道城诸界,一定是生灵涂炭血流漂杵。 “这些妖魔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别睡了,起来干活!”雪明往门外飞奔,想追上白猿,招呼芬芳幻梦赶紧跟上,他往前跑出去几步,因为射程限制,软体义骸带着钢铁小猫咪一路拽出大门。 门外的宝塔好似见了阳光的雪,迅速融化成一堆尘沙。 方才吞吃旅人的野猪哥抓住一把锈迹斑斑的染血铁禅杖,面露凶光守在此处,远处白猿老翁身形灵活,已经攀上巨大的杉树,在林地奔跑飞跃,眼瞅着不见踪影了。 “吾名猪山浩!破坏灵台福山寺的妖邪唷!” “你的恶行到此为止了!” (本章完) Operator#⑨ [Falling Flowers·落花繽紛] 从山涧深谷吹出徐徐微风,带着香炉的青烟一起,搅弄着门槛旁的艾叶草。 名为猪山浩的神侍横眉冷眼拦在大道前方,是面露凶光寸步不让。摆弄禅杖的手法在雪明看来相当专业—— ——佛门法器的金铁环扣敲出凌乱杂音,这身形壮硕肚腹隆起的胖哥哥两条手臂非常灵巧,耍起奇门兵器有板有眼,架势诡异反常。 雪明不敢大意,没有第一时间催促芬芳幻梦去接敌迎战。 他的眼睛跟着那上下浮动的禅杖走,铁杖的新月牙铲上飘下摇,时而与铁环一起旋转,不断改换姿态,离得远些就换做上段,离得近了又立刻换成下段,双手互相配合,确实有点东西。 猪山浩要一点点靠近雪明,离得近了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黑目娘娘方才传信来,说这敌人是弄臣特地送到灵台福山寺来,在关东城里杀了不少人,野仲和游光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胖哥哥内心惊讶,却不敢退让,怕露出怯意叫雪明看穿。 而且这家伙已经中了[千红万紫]的魂威攻击,不过八岁的年纪,一个人再怎么强,仅是八岁的幼年体态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吧? 如此想着,猪山浩杀心骤起,眼神变化的那一刻,却瞥见这年幼的孩童也跟着变了脸色——仿佛两眼的杀意都叫这娃娃看穿,在灵压的直接碰撞中,猪山先生是如坠冰窖,两颊透出肝紫色。 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啊!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来自深渊铁道的无名氏身上,似乎带着滔天的杀业。 迟疑了片刻,猪山先生从惊惧中醒觉,提杖前踏狠狠拍去! 就见这幼儿雪明轻轻垫步跃出几尺,不等禅杖落地,芬芳幻梦猛然出拳迎击。 钢铁小猫的利爪拧成一个矿泉水瓶大小的铁球,似乎是在做力量测试。 禅杖拍中芬芳幻梦,陡然窜出一声超音速气流的炸响——那是[sweetdreams·芬芳幻梦]火力全开的声音。 猪山浩呼气如箭,见到沉重的杖子将这灵体打得歪斜趔趄,心中立刻有了勇气,接着进步前压,不去抬高铁杖沉重的牙刃笼头,像是耍弄心意靶,作出扫地犁田势大力沉的追击! 一拍一压一滚一冲,这流畅丝滑的连携攻击打得芬芳幻梦失衡失力,灵体铁盔叫铁杖敲出一片洁白的高温火花! 雪明没有闲着,他见魂威灵体吃瘪,干脆调头迈开大步往西厢的廊道跑。 听身后破风飒响——是猪山浩提着禅杖大步流星追赶过来了! 雪明像是脑后生眼,既然灵体跟着这副软体义骸一起变弱了,索性将芬芳幻梦收回,他冲回主庙的祭台,矮身避过狠厉的扫击,那禅杖的笼刃拍碎了香炉。 猪山浩气得满脸通红,又大声叫唤:“别跑!站住!吃我一杖!” 迅速钻进神台的护栏,雪明感觉身后扑来一道滚烫的气浪,禅杖猛劈在护栏当中,碎裂的木刺漆皮也一起四散飞射。 猪山顾不上换气,恶狠狠的骂道:“你来赔!” 雪明没有应,他翻下神台,从另一边冲出侧门,短手短脚的身体迈开步子也跑不快,几乎是一边八字摇摆纵步大跳,一边蹬踏栏杆翻滚起身来赶路。 猪山先生绕开木台,从黑目千手残留的投影虚像里扑出一个巨大的坑口,冲到侧门跑上长廊,却找不到那恐怖顽童的踪影了. 他眼神狐疑五官变形,脸上生出浓密的黑毛,鼻子也往前突出,一对好似蒲扇的大耳张开,终于现了原形。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猪山先生往前冲出几步,拄杖刺穿了长廊瓦顶,笼刃卷下来稻草和木棚破片,砖瓦也跟着垮塌。 雪明身上立刻多了两处深可见骨的伤,他已经竭尽全力去回避,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没来得从湿滑的瓦顶爬起,只能勉强侧身翻滚,肚子和右胸立刻受了刺割,殷红的血也不断的流淌出来了。 在极乐空间里死掉,结果会如何呢? 他来不及想那么多—— ——也从未想过[死后]的事。 中招挂彩的一瞬间,他应着禅杖掀起瓦顶的怪力迅速站起,连跑带跳往前飞奔。 禅杖像是海面的鲨鱼鳍,粗鲁野蛮连拖带拽一路掀开顶棚,紧紧跟在雪明身后往钟亭扑打,雪明跳回钟亭古刹,血流了一路,这夺命的禅杖就跟了一路。 猪山浩一击不中,兵器敲在廊道尽头,眼看长廊出现结构性损伤,连接西厢和主庙的道路寸寸崩裂,他失了平衡一个踉跄,脚下突然踩空,也顾不上去扑打无名氏了,突然往前跌去,死死抓住了钟亭夯实的土石台面。 再回头多看一眼,廊道已经不见了,变成数不清的木料瓦片,落到百米深的山谷树林中,传出沉闷的响声。 没等猪山回过头,他只觉脖子一歪,受了重创—— ——雪明抬腿朝着胖哥哥脖颈狠狠踏下! 这一脚差点没把猪山浩的脊骨给蹬断,他怒从心起想抬手挥杖,又叫无名氏踩住右手,连着手指一起踩断,疼得龇牙咧嘴。 他还想回头,这次是转过头来,脸面接下芬芳幻梦的足球踢! 他的脑袋高高仰起,险些脱力松手坠下山崖,最终死死撑着一口气要往上爬。 雪明紧接着踩上这胖哥哥的颅顶,却不敢用全力—— ——他只怕这头猪妖脑袋上的肥膘太多,一时脚滑失足坠崖就糟糕了。 可是魂威没有停,芬芳幻梦像是在玩蹦蹦床,变成幼年体形态之后,它的力量和速度都受到了削弱,刚才浑身发力垫步完美的足球踢原本能打断巨兽的骨头,劲力能直达脑袋,把授血怪物的脑子给踢出头颅,现在还不如点二二子弹直射的动能! 眼看猪山浩要爬上来,雪明立刻喝道:“芬芳幻梦!割了他的手筋!” “哦!还有这招!”芬芳幻梦两臂迅速化为两支猎刀,终于醒悟过来,它还能当做工具猫使用,是居家旅行野外求生的好伙伴。 “宫本熊太!熊太!”猪山浩凄厉的嚎叫着:“救我呀!” 眼看两道闪着灰白寒光的铁刃已经扎进这猪妖的皮肉里,刀子啃开皮下毛囊时发出刺耳的清音,似乎是被肌肉和粗粝的毛发咬住,难以寻到筋络死门所在。黑漆漆的污血跟着猪山浩急促的心跳频率往外喷溅,芬芳幻梦摇头晃脑的躲避血液,满脸都是嫌弃。 雪明时时刻刻警惕着,见到西厢茶堂的厨房里冲出来魁梧壮硕的汉子——是宫本熊太赶来救命。 眼下手边的还没收拾完,另一个就跑过来了。 熊太眼里有三分惧七分惊,听见猪山浩的呼救声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他打开两臂,浓密的毛发跟着长出,化为原形的瞬间,身上的佛珠袈裟也一起崩碎开裂,变成憨实的熊人族,冲出房门时,门框也变成碎片。 “猪山!我来救你!” 雪明不想与挂在悬崖边负隅顽抗的敌人过多纠缠—— ——他矮身一个滑铲钻裆避开熊太,往茶堂里飞也似的跑走。 芬芳幻梦还没来得及割开猪山浩的手臂,厚实有力的熊掌探出漆黑锋利的爪子,在雪明解除魂威的刹那,它像是烟尘散去,又叫爪子掏空了灵体,消失不见了。 雪明逃进厨房之后就没了动静—— ——反倒是门外一熊一猪在无能狂怒。 这两位神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熊太将猪山浩捞到钟亭里,立刻开始怒吼。 熊怪的喉口深深吸气,散发出来的音波撕碎了厢房的布帘和纸窗,猪山浩也跟着啸叫,似乎是被这八岁小童戏弄之后火冒三丈,要好好发泄心中恶气。 没等熊太吼完这一嗓子,一块白花花的糕点打进熊太的嘴巴里,直直灌进咽喉,卡在食道上不来下不去。 熊太的脸色剧变,无辜无助的看着身边的好兄弟。 可是猪山浩吼得兴起,嘴巴也长得极大,抬起鼻子兽吻变形,几乎把视野都挡住。 等到熊太开始摇晃猪山先生,这难兄难弟才回过神来—— “——你吞下仙药了?!”猪山脸色剧变,慌张的拍打着熊太的背脊。 “糟了糟了糟了!是哪种糕点?伱说话呀!你倒是说话!告诉我呀!” 熊太说不出话来,黑乎乎的毛脸里只能看见惊慌失措的眼睛,猪山浩用力一敲,神糕完全落进肚子里,他总算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 方才雪明随手从厨房找到一盘点心,取来一块白花花的米糕丢进熊太的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此时此刻他看明白了,这是关停软体义骸视觉功能的道具。 熊太变成了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慌张的伸出两臂,要挂在胖哥哥身上找安全感。 “猪山!我的义骸没有用了?我做不成神侍了?我瞎了?” 猪妖丢了禅杖,叫熊怪的巨力推搡挤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眼看身后的悬崖越来越近,他只得冷静下来好心相劝。 “黑目娘娘会想办法的!不要慌张!熊太!不要慌张!只要能把那个小子抓住!黑目娘娘会治好你的!” 没等猪山浩说完,从门内喷出一股清新的水雾—— ——熊太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总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神茶的味道这是” 难兄难弟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们齐齐向门里望去,芬芳幻梦好似调皮的猫妖,从铁铠钢盔的间隙处吹出高速气流,像是一个大号鼓风机,雪明捧着茶碟和大壶,刚刚倒完神茶,就接着倒下神酒。 一猪一熊两兄弟的五官粘膜受了酒液茶汤的刺激,突然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气。 熊太完全丧失了五感,除了最基本的条件反射以外,一屁股坐在泥地上。 猪山浩踉跄着退出几步,眼睛还能看见东西,脑袋一歪撞上古钟,“咚”的一声翻倒瘫痪。他看见那个诡异可怖的孩童,捧着点心慢慢走过来。 芬芳幻梦奋力抖弄干净身上的酒水,踩在猪山浩的肚皮上,慢慢把这神侍推下悬崖。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兔子姑娘终于耐不住心思,眼见两位同伴遭了大难,克服心理的恐惧,也要来帮忙。 可是猪山先生死死盯着兔子姑娘所在的厢房,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嘶声大吼着。 “宇佐美小姐!快跑!快跑!去找猿飞大人.这家伙.” 臃肿壮硕的身体往悬崖倾倒。 “这家伙不是什么小孩子” “他是杀人鬼呀哪怕只有八岁.” “哪怕只有八岁.他也是恶魔.” 宇佐美八上媛浑身一紧,两手互抱臂膀,叫猪山先生临终前的惨状吓得退开两步。 雪明顺着环境里的灵压变化转过头,瞥向这位神侍姑娘时,他看见一袭粉色的身影跃出窗台,顺着唐角瓦顶攀上巨杉的枝头,往树林里飞奔逃窜。 他与芬芳幻梦合力将熊太也丢下悬崖,听到重物落地沉闷的响动,看见山脚的乱石滩里开出一朵漆黑的血花来,确信这两个神侍是骨碎肉裂,一时半会无法行动了才安心。 攀上房檐,他小心翼翼的爬到杉树的枝干上,顺着兔爪脚印追上去。 “就在这里下车吧。” 与此同时,经过数个小时的车程,六十三和流星在银座町的高速路下车,要避开关卡的守军和将领。 身后是海棠湾的人工岛,眼前近千米的乡野道路两侧尽是烧毁的民居,流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就好像银座遭受天劫地灾之后,从来都没有进行重建工作。 “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银座町的牌楼路引锈迹斑斑,石质台柱上都是焦黑的烧痕—— “——这个地方很特殊,没有搞灾后重建。” 流星惊讶的看着两侧民居,最高的楼房不过三层,每个窗户都像是受了油烟机的常年熏烤,变得油腻漆黑。 “啊?这里不适合住人了吧?” “有原因的。”六十三解释道,“银座的六丁目到十二番街道,是神道城的生物工程和地质学的研究所。” ‘此地常年受灾,地震、火山、海啸总得来一个。’ “地质活动也会带来灾兽,有一种庞贝蠕虫会从近海火山口钻进地下岩层,为了躲避天灾降临的那段时间,海沟里原初之种散发出来的诡异灵压。” “它们像是地下的蚯蚓,钻透了大量的赤铁矿、黄铁矿、磁铁矿、铝土矿,以前神道城能拥有那么多的财富,都得托这种灾兽的福,狩猎灾兽能获得一些伴生物。” “铂系重金属元素里的铱能换到不少钱,更别提铀矿,还有更珍贵的铑——活火山里喷出来的黄金也产量巨大。” “庞贝蠕虫不怕高温,也不怕常见重金属,在充满迷信的旧时代,人们将它们视为带来灾殃的赤色鲶鱼,只要能把灾兽封印起来,控制起来,利用起来,就可以压制这片土地上的灾害。” “银座町的生物研究所为了获得庞贝蠕虫的力量,得到焚风师团的授意,将它与原初之种的灵能相结合,让它变成化圣野兽,批量生产义骸所用的血肉元质——整座城市的环境都经过人工改造,如今的气温应该在八十五摄氏度以上,不适合我们人类居住,换而言之,我不打算进城。” 流星疑惑的问道:“二哥!那咱们来这里有什么用啊?平安大哥和阿黑说不定都烤熟了呀!” “黑哥是狼母的孩子,它没那么脆弱。”六十三随口说道:“罗平安在银座町的监狱里,那是他的灵体,温度的变化很难影响到灵体,我们来这里待命,只要他们逃出来了,就立刻开车跑路,然后结束这次探索——这次旅途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能确保venom机关这种玩意能从你们身上剥离出去,确保这种灾情不会外溢,这神道城那么大,没有车站的帮助,我们一次性走不完这条路的。” “哦”听二哥这么一说,流星也放下心来。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闲不下来,又关心起雪明。 “明哥现在怎么样了?芬芳幻梦刚才钻进你的venom机关里,它是去帮明哥了吗?” 六十三抬起臂膀,露出自信的眼神。 “不用担心fe33031,这家伙比我要坚强得多。” 这么说着,六十三从手臂里拉出来一副卷轴屏,是用芬芳幻梦为主视角的监控摄像。 流星好奇的窥探着战斗流程,此时此刻江雪明已经追上了白猿。 雪明手中握持剃度的小刀,与持有仪式剑的白猿在树干上僵持—— ——他们一老一幼,有不小的身形差距。 六十三:“这种情况很棘手,他的臂展实在太短太短,手里的武器也不如敌人。魂威帮不上忙,要死死盯住旁边这个兔牙妹,看他是怎么做的吧——流星,你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流星连连点头。 “嗯!二哥说得对!” 说时迟那时快,白猿冲刺拔刀,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光华闪现,星火纷飞。 一刀过去,白猿失了平衡,惊讶的看着仪式剑歪去一侧,身子也变得僵硬。 雪明正面截下白猿的疾走居合,是完完全全以绝强的眼力和刀筋,用手中不过六寸刃长的剃刀,每一下都敲在对手出剑发力的要害,连续三记精巧准确的劈击,手法霸道蛮横的化去所有劲力。 六十三手一松,“啪”的一下把卷轴屏给合上了。 “这个你不用学,我他妈也做不到,除非用[后悔药]试很多次。” 流星连连点头。 “嗯!二哥你说得对!” (本章完) Operator#10 [Rampant·跳梁跋扈] 银座町丰都岛区鸦巢监狱之中—— ——罗平安的魂威灵体就关押在此处。 看守所和重刑牢房有一片广阔的公共区,这里的男人女人个个都是人才,讲话又好听。道长是超喜欢住在牢房里的。 能关进鸦巢受刑的罪犯,绝大多数都是更换了全套军用级义骸,思维模型几近崩溃的有志之士。他们能忍受银座町八十五摄氏度的气温,一般民众压根没这个机会活着进入这里。 平安先生此行是龙场悟道,给深渊铁道的情报中枢和众妙之门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从罪犯和狱卒口中,能套出来许许多多有关于神道城的秘辛往事。 银座的地理环境十分特别,这里是庞贝蠕虫超凡入圣的起点,原初之种的强大灵能第一次被人类大规模利用,进行工业化生产,焚风师团在走投无路之下做出的选择,倒是给深渊铁道各部敲响了警钟。 如果没有这场仪式,神道城的人们可能活不下来,却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至少在地质灾害中能留下一些文明的火种。 触碰了禁忌之后,如今这座城市只剩下鬼魂。五十岚明空早在赤潮大灾难到来以前,就带着年幼的猎王者逃离此处——朔风只不过是这位科研工作者留下的幻影。 焚风师团的结局是凄惨的,令人唏嘘的。 电子幽灵接管了神道城的芸芸众生,以他们的体验为粮食,不断的生产看似全新实则陈旧的大脑,搭配看似鲜活实则腐败的义骸——讲述着一个个老故事编出来的新章节。 它就像一个狭隘且拥挤的回声室,焚风师团与神道城的人们在此处遭遇永劫施以极刑不得超生。 似乎一切都应着平安先生起初对流星所说的话。 哪里有什么永生,不过是永死。 越是现代化,却越难生孩子。 生活好像是越来越方便,可以支配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读故事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写故事,创造出来的新生命永远要听父母的话,从出生到死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灵魂可以跑到任何地方去,通过流媒体,通过电子介质,天南地北四处游历,却唯独没有留在身体里。 再活一次,你要怎么选呢? 焚风师团和神道城的民众们对付可怕的天灾和卑鄙的敌人时没有退让,没有认输——他们倒在了和平年代,倒在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美丽而永远不可触及的虚幻世界里。 抄近路走捷径的结果,远比死亡要可怕得多。 如今的神道城,像一团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烟花,挂在天上璀璨生辉,提醒着地下世界其他未知地块的人们,永远都不要掉以轻心,不要草率的将人性的交给神来矫正,将法律交给神来制定,将生命交给神来修改。 因为boss与人们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神灵,绝大多数悲痛的惨剧都来自迷信。 有资格成为宗教偶像的傲狠明德早早就蜕去肉身,把精神元质纳入适合人类生存的铁路工业系统中,试图彻底摆脱旧时代的法身神像——耗费无数心血才有了今天。 焚风是可敬又可悲的—— ——他的勇气留在了一九八零年,却撑不到一九八四年。 像勇者的故事也仅仅写到战胜恶龙就此完结,此后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焚风没有变成新的恶龙,为了逃避更多的恶龙,他与焚风师团和神道城的大多数民众,把所有的生命力都献给了恶神。 “世上但凡有和[神]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货。” 罗平安如此说着,在牢头的催促下来到餐厅。他与狱友十分亲昵,三五成群的伙伴都拥护着这个神秘的东方人,因为他为人有趣,讲话好听。 “创造衣服、食物、房子和床铺的都是人,可是人们却要去感谢神仙,不谢天地父母,不谢自己的勤劳双手——我想这种神仙是坏得头顶生疮肚腹流脓。” 真人把真话说出口,周围的狱友们立刻开始傻乐呵。 他们都是神道城里不入系统,没有资格进入极乐空间玩乐,要严加看管的危险分子,venom机关的规则不适用于这群人,黎曼思维模型的年限在这些疯子身上不管用——早就疯狂的生命,也不会被电子幽灵给逼疯。 这些人大多都是第一代venom机关和义骸催生的畸变产物。拥有多个人格,化圣野兽的元质强行将他们留在人间,变成了红发红皮的魔鬼。 罗平安身边的几个兄弟们,有长出来两个脑袋的双头食人魔。也有蠕虫刚毛长满全身,四肢退化的肉山大魔王。 再往对桌一看,那对卧龙凤雏一个是嘴巴里生出八瓣长舌,肥厚的舌头几乎挤满了整张脸,另一位的肚皮层层叠叠垒起来,呼吸时几乎要挤破囚衣,连着下巴一起鼓胀成鲜红的气球。 “说什么呢!”狱卒全副武装,义骸涌现出墨色装甲,带着电棍上前来厉声喝道:“不许乱讲话!” 于是罗平安闭上嘴,低头开始干饭,说起这个饭食,也充满了古怪的仪式感。 囚犯们坐上桌,桌面就弹出一个小药盒,药丸分三粒按顺序服下,就可以补充venom机关所需要的电解质和矿物微量元素,血肉元质所需的维生素等等。 第二颗药丸会调动大脑分泌羟色胺作为镇静剂,稳定囚犯的精神状态。 第三颗药丸则是控制酶联级反应,脑区各部电流与声光信号,五感发生幻觉幻听,模拟各类蔬菜瓜果酒肉饭食的触觉味觉等等。 如此先进的科学技术,如此神奇的对大脑特效药物,在犯人们吃下神药之后,从狂喜和抑郁中解脱,从暴怒与不安里逃走,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瞬间消失,像是着魔中邪开始握住不存在的刀叉,捧起不存在的碗筷,想要完全消化脑子里的激素和指令,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罗平安的灵体化身没有资格,因为他没有venom机关—— ——他既没有笼子,也没有枷锁。 这让他感慨万千,一时有些恍惚,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有白石和黑石,是阴阳太极两块双鱼玉佩,与雪明一样是个日子人。 此情此景又让他想起凡俗世界的种种。 人大抵是最会给自己做笼子的生命,每每看见这些牢笼,就恨不得立刻往里边钻。 像傲狠明德喜欢玩游戏,前几年它沉迷手游抽卡,为了这一瞬间的幸福,每天在内阁上完班,还要跑到游戏里去坐牢。凶兽都叫牢笼迷了心智,想来常人逃不过去倒也合理。 毫无意义的工作像是吞吃空气的古怪仪式,恐怕要到发工资那一天,才能从牢笼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这混沌之卵机灵得很,也是凶兽里边最聪明的一个,早就知道[钱]这种东西,已经变成了新时代的神。 平安如此想着,看见狱卒送来一盆饭食,那是真正的大米蔬菜,配上几条溜肉段。 “不必了我这副躯壳吃不下东西。” 鸦巢监狱的典狱长倒是个大善人,喜欢讲人道主义,尽管这些鬼魂已经不是人,早就经过黎曼思维模型的改造,却依然要对囚犯们负奇奇怪怪的责任。 反倒是这些狱友,自银座町展开人体实验,改变地质环境以后,就从八十年代活到了今天,虽然已经变成了神智癫狂的授血怪兽,和鬼魂相比——[含人量]应该更高一些。 狱卒不耐烦的说:“你一直不吃东西,维持身体活动的能源又从哪里来?要是你死在鸦巢监狱,我们也要扣薪水的!” “哎呀我自然有办法的!小哥哥!”平安先生笑嘻嘻的说道:“你把这些饭菜送去展品牢房,送给我的好兄弟!那头狼比我更需要这些东西!” “怪人”狱卒将信将疑,正准备把饭菜抱走。 班组里的小队长见罗平安不肯吃东西,狱卒也听了这囚犯的话,立刻要来发难。 “你干什么?!” 狱卒慌了神:“队长!这家伙不肯吃饭.要我把饭菜送到展品牢房去,喂给那头青金大狼。” 小队长咬牙切齿瞪着罗平安:“那位化圣野兽的孩子自然有人去照顾,倒是这位客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这成何体统?!他没有venom机关,是野兽,是婴儿呀!你怎么能听信野兽和婴孩说的话!如果军曹怪罪下来!我们这个月的薪水都没有了!” 想起极乐空间里的家庭,狱卒硬着头皮立正喝道:“是!长官!” 小队长的表情阴桀狠厉,与狱卒说:“他要是不肯吃,你就掰开他的嘴.” 罗平安:“大可不必.” 小队长没有理会,接着说:“一勺一勺喂下去,如果他吐出来,你把筷子捅进他喉咙里” 罗平安:“哎!过分了嗷!” 小队长依然没有理会,接着说:“这是为他好,明白吗?你要说服他,告诉他,这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 一连串的强制命令符送进狱卒的脑子里,紧接着这可怜的工具人手脚不听使唤,僵硬的朝着平安先生走来。 那场面诡异极了,就像是中了操控僵尸的恶毒符咒,狱卒的眼神是可怜巴巴的,却要扮作凶悍的表情,用饭勺压实了米粒,沾上些许酱油,让它变得可口一些。 餐厨和药房的温度常年保持在一百摄氏度以上,食堂也有九十度左右的高温,这些饭菜往外喷涌热气,汤汤水水像是沸腾的泥浆,冲着平安先生的嘴巴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队长双手互抱还在看好戏,下一秒就见到一缕青色的魅影窜到身前。 平安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来餐盘,手捏铁勺,脸色阴沉无比,这笑嘻嘻的道士一瞬间变得横眉冷眼不怒自威。 他身后的年轻狱卒似乎是受了重击,捂着肚子缓缓蹲下,最终坐在平安先生的位置上,再也不说话了。 小队长:“你敢袭警?!你敢袭警!?你” 平安递出铁勺,将把柄交给队长。 “你嫌我不听话,不如自己来喂我?” 小队长惊得倒退两步,想抽出棍棒。 平安欺身而上,轻轻用手肘挂靠。 “我要你亲自来喂我喔!趾高气昂的使唤部下算什么本事,难道你在害怕?你在怕我吗?” 队长腰间的电棍自然而然的落回武器袋里,身子也动弹不得,叫平安先生一个壁咚挤去墙边。 “你这家伙.” 罗平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开朗,像是川剧演员那样换了副脸皮似的。 他嬉皮笑脸眼睛也眯成月牙,语调油腻起来。 “长官,我要你喂我吔” “你刚才说了,是为我好,你不在乎钱,对不对?” “所以把我手上的勺子拿走吧?亲手喂我一口?” 还有几个狱卒抱着制暴枪在观望,他们不敢前来帮助队伍领袖,这个距离贸然开火会造成误伤,哪怕抽出电棍去制服这古怪的囚犯,保不准一棒子刺出去,挨打的就是队长了。 气氛变得非常尴尬,不过军曹很快赶了过来,打破了尴尬。 “喂!一番!七番!二十四人立刻跟我走!” 小队长条件反射一样立正站定,敬礼应答,像是被命令控制了肉身。 “到!” 军曹背着双手走进食堂,扫过一众囚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见蹲在一旁老老实实吃饭的平安先生,终于露出笑容,他与众人谈起紧急任务。 “银座町周边发现重大警情!疑似关东城在逃的两名罪犯,驾驶恐暴别动队的运兵车向城市驶来!车辆型号为铃木zxc·17式,引擎编号rt·114514,信号已经通过光弧子雷达分享给你们了——刚才点名的两队人,立刻跟我出发!” “是!” 等到人们走远了,罗平安听到无名氏的消息,决定立刻动身离开此处,要结束前期的调查工作。 他当着狱卒的面,来到食堂的窗口旁,先是将右臂伸了出去,看向公共区另一侧的展品牢房——那里边关着无名氏的军犬。 由于黑哥高贵的血统,这里的狱卒非常重视这位化圣野兽的子嗣,没有第一时间将它物理拆解。以神道城的大脑学科研究进度来讲,这是他们第一次得到青金大狼的颅脑,想要以此为蓝本构建一颗狼犬的电子脑得花上不少时间。 平安先生直直朝着窗台外走去—— ——是的,你没有听错,就是[走]出去。 他的魂威由砂石尘土构造出一副灵体,除了这条右臂以外,都是石头和矿物。这正是他的特殊能力,近似于西方奇幻中,控制土元素的能力。野仲手中的高周波武器能把砂石烤成玻璃,如果没有这把行刑剑,平安先生的化身不至于败得如此快。 这副肉身撞进结实的墙壁,立刻变成更加细小的灰尘石粒,好似水流一样滑过窗台,越过铁杆,径直来到公共区。 狱卒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忘了拉警报。就像物质世界里出现了极乐空间才有的穿模bug。 罗平安来到展品牢房,越过层层叠叠的铁栏杆,就看见黑哥蜷缩在阴影之中,乌漆嘛黑的他啥也看不清,又是问道。 “黑哥!还能走吗?” 展品牢房的贵客开了睡眠模式,灯光也完全暗下来了。 起初罗平安还十分担心黑哥的状态,这八十五摄氏度的气温会不会把这孩子给闷坏了。 结果灯光一亮,黑哥醒过来时,立刻委屈巴巴的挂在道长身上。 它肥了一大圈,本来还算眉清目秀的捷克小伙,如今肚子长出厚厚的肥膘,整个狼头的毛发跟着发腮发福。 罗平安:“好家伙!” 黑哥只是呜呜嘤嘤的,像见了亲人一样,嘴里哼哼唧唧说着狼语。 罗平安听得懂,要翻译一下—— [——这群人太坏了!完全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就知道给我喂好吃的!我本来是个意志坚定的战士!关这么个鬼地方消磨我的灵魂,要是见了枪匠,他不得每天都揍我一顿呀!vip!要是咱们能回到joestar,你说什么也得帮我讲几句好话!我绝对不是故意变成这样的!] 罗平安拍打着黑哥的脖颈,一个劲的点头:“啊对.啊对对对,你不是故意的。” 黑哥往身后的牢门看了一眼,在问平安先生该怎么出去。 罗平安伸出右手,单用这白皙纤瘦好似女人的手指头,生生捏碎了合金钢所造的锁芯。 警报声一下子响起来,牢门叫平安一脚踢开。 门外的长廊冲过来两队人,手里抱着制暴霰弹枪,打的都是岩盐弹和低压电针。 黑哥一下子就怂了,它当真就是个胆小怕事儿的男孩子,以前和枪匠一起出任务,枪匠对它没什么要求,能扛起两箱子弹,背负一部分重武器就行,其他的事情交给枪匠来处理。 现在要它冲锋陷阵,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它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我护着你!你只顾往前跑就是!” 平安一边说,一边往黑哥背上爬,腿脚越过狼背的那一瞬间,立刻化为流动的细沙,变成明黄色的甲胄。 大狼披上半身砂石所造的铠甲,脖子旁边还挂着罗平安的上半身,一时间又拥有了勇气。朝着展品区大门的方向一路狂奔! 枪声四起,枪弹轰在高高跃起的大狼肚皮上,打出火光一片砂石四溅。 平安先生拽住黑哥的后颈肉,扯着大狼的脑袋往正确的道路去。 “对!小宝贝你得勇敢起来!你是军犬!” “枪指后脑勺!该摇还得摇!” (本章完) EP.⑨ [Lightning Speed·疾風迅雷] “有敌人来了。” fe204863与流星说完这句话,立刻爬回运兵车的驾驶位,等到流星钻回车里——二哥却迟迟不肯发动引擎。 流星听见跨海大桥远处道路传来的引擎轰鸣声,急切的问道。 “还等什么呢?” 六十三低头看表:“等一个事件发生。” [后悔药]神奇的地方就在此处,以步流星的视角,根本就没办法去揣度fe204863每一个动作的用意。 至于这个事件,指的是银座町支奴干海防运输直升机的到来。 六十三一手伸向窗外,对海滨一侧比出大拇指测量距离—— ——就在这个瞬间,阿星感觉到了强烈的时空扰动现象。 他已经化茧成蝶,灵感的账面数据发生了质的飞跃,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能清晰的察觉到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二哥在这一刻变得脸色苍白,像是大脑受了重击,灵能潮汐涌动的波幅越来越微弱。 直到他的大拇指为测距标尺,大桥远方波涛汹涌的浪潮背景下,缓缓升起来一台ch-47支奴干运输机。 运兵车的引擎重新发动,灵活的四驱全地形车辆原地掉头,留下一个完美的圆形车胎印。六十三驱车向着来时路开去。 身后立刻响起支奴干机载m60的自卫枪炮声。 流星紧张兮兮的问道:“有飞机在追咱们!不用管吗?” 六十三:“不用。” 流星:“汽车能跑过飞机?” 六十三:“咱们开的是电车,新能源,不算汽车。” 流星:“我不是这个意思!” 六十三:“我就想说个冷笑话,你配合一下嘛。” 就在此时,运兵车原地弹跳了那么一下,只是非常非常轻微的颠簸,流星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自卫机枪跟着蛇形移动的运兵车喷吐出成串的子弹,打碎了隔离带的砖石,敲下来钢筋铁片。 运兵车的轮毂紧紧咬住桥梁道路,飞转的橡胶轮胎与地面的间隙猛的喷发出两道金灿灿的金属块! 它们飞过六十余米的低空,全都打在支奴干的螺旋桨叶上,没能给高速旋转的机翼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可是带来了恐怖的连锁反应。 支奴干前后有六片旋翼,在机身呈一上一下的布局,机头的旋翼要比机尾矮那么一点,这两块破铁条恰好命中了前翼,打得两条桨板出现瞬间的形变,狠狠的敲打在高速旋转的尾翼上! 几乎是一瞬间,流星就听见恐怖的金属撕裂声。六十三则是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的接着往前开,三秒过后,从大桥海滨一侧冒出重物落海的浪花杂音。 “干掉了?!”流星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后悔药]的神力,“这就干掉了?” “别急,拿手好戏还在后边。”六十三一边随口念叨,一边往窗外丢垃圾。 他将运兵车辆置物格里的士官证书掏出来,拿到两块樱花勋章,它们的主人已经滚去极乐空间投胎了,可是这两片镀镍钢材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流星眼睁睁的看着二哥在车子里捣鼓道具,动作非常熟练,好像回了自家卧室一样。 车窗外传出摩托车的引擎啸叫,那是转速极高的电力机车,流星记得这个声音!是夜游神的座驾! 他想探头去看后视镜,立刻叫六十三拉了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运兵车行进的轨迹跟着猛打方向往一侧偏斜,流星的身体失衡,就见到一束湛蓝的光焰往道路前方画出一条黑漆漆的恐怖伤口。 那是夜游神的主战步枪直射的结果! 副驾驶位置的后视镜已经被磁轨炮附带的高温等离子体烧成了灰,流星吓得脸色发白,只差那么一点,他英俊潇洒的脸就没了! 随着二哥猛踩刹车,前方落下炮击,火焰和飞石打在防弹玻璃上,紧接着又是突然启动,车尾受了炸弹的侵害,猛的一下把流星往前送,强而有力的推背感让这小子差点飞出去。 六十三依然是悠哉的一手拿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却忙得不可开交,他连路都没看,歪着半个身体匍匐在驾驶位,低头佝腰一边看表,一边用佩戴手表的那只手开始进行流星完全看不懂的各种操作。 一串金光闪闪的道具窜出窗外,野仲骑着摩托迎头赶上,他的主战步枪还在充能,抱着行刑剑和副武器手炮要强行登车。 公路上滚来两颗爆炸物,在野仲的复合瞄具将它们锁定的一瞬间,这位夜游神心中并没有起疑,他的机车和护甲完全能够抵抗这些爆弹。 可是勋章的链条像是飞石索的绞绳,牵着两颗爆炸物做毫无规律的布朗运动,它们迅速缠上夜游神的座驾,钻进前轮的刹车盘,链条卡进轮毂钢梁的那一刻,跟着飞驰的机车前轮一起甩动,变成了势大力沉的飞锤! 爆弹敲在夜游神的头壳处,打得他脑袋歪向车把一侧,黑索金炸药燃起火花的瞬间就四散开来,没有发生剧烈的爆炸,反而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 c60在火焰的灼烧下开始发白,夜游神的黑色纳米装甲像是经年累月的血痂,狂风席卷着他的皮肤,从义骸肉身剥出一道道恐怖的疤痕。 第二颗爆弹跟着强劲的惯性又将他的脑袋敲回正位,闪光弹里的镁粉和簧片泼洒出来,原本是十二响的装药规格,它的破片和粉末都泼洒在滚烫的mcfc机车电池组处,迅速燃烧起纯白的烈火。 流星看向后视镜,运兵车的半个尾巴都被突如其来的炮击给炸没了。 公路上飞驰的摩托车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野仲甚至来不及调整姿态开火,变成了空中飞人——前轮变形倒塌的一瞬间,这夜游神像是耍着杂技,在半空中转了五六圈才落地,马路上留下一团黏糊糊的白色血液,还有支离破碎的义骸和钢骨。 做完这一切,六十三像是未卜先知,取出胸口的景光。 他猛打方向,车辆朝海湾内侧道路摆动,几乎是人车合一出枪射击,动作幅度非常小,几乎难以察觉开枪的手法。 景光的二十一颗子弹打完,从海滨路桥下涌出成片的无人机,刚刚探头就被这狠厉的提前枪给打得稀碎。 做完这些,二哥随手把景光丢在流星怀里。 流星还没反应过来,愣了那么一会。 二哥的动作极快,手里捏着景光的弹匣,用虎口持握手指上弹的方式填充子弹。 等到流星终于感觉到疼痛,嗷的一声将滚烫的浮岛式枪管摘离他的大腿,身体一抖,手枪跟着飞到半空,又叫二哥以弹匣塞进握把的手法拿了回去。 景光重新回到六十三的胸挂护板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流星的屁股回到副驾驶的座椅时,立刻见到六十三从座位下边抽出银河与狩猎女神——二哥将银河交到流星手里。 “跟我打,我开火你就开火。” 步流星抱着步枪:“打哪里?!” 二哥猛打方向盘,运兵车也跟着打横,面朝大海完全停下。 在第一时间,他推门下车,拽住流星的手臂,将这小子拖成匍匐姿态,趴在主驾驶位。 出门瞬间二哥让出射界,道路两侧炸开炮弹的泥点火花,冲击波震得流星睁不开眼睛,本能驱策之下,他要用魂威来护住双眼,保持射击姿态。 [whamrap·威猛先生]出现的那一刻,鲜红的拳头叫六十三狠狠摸了一把,抓来当做灵体工具人,与好兄弟保持决斗状态——这位公正的裁判能最大限度的保护他们两人。 枪焰四射,弹雨纷飞。 距离四百米之外,钟馗抓住无人机即将靠近运兵车,保持低空滑翔的姿态,她先是被狩猎女神的子弹击落,一头栽进隔离带的绿化植被里,失去了部分行动能力。 等到流星也开始扣扳机,二哥打光了子弹,立刻拔下流星所持银河的弹匣,塞进狩猎女神的护木下,继续保持火力压制。 流星则是一脸懵,感情叫他跟着一起射击,就是方便二哥换子弹呗。 倾泄完火力,六十三没有做任何停留,没有去观察射击结果,迅速爬进驾驶室猛踩油门,还没完全坐下,车体就将他按回了驾驶位—— ——流星还没完全爬起,二哥一屁股坐在他的背脊上,车门都没来得及关,运兵车的侧门又多了两处炮击炸口。 车辆再次停稳时,六十三钻到车厢带走贝洛伯格迅速下车。 钟馗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凶神恶煞的朝着这可恶的仇敌狂奔,她的胸腹传出阵阵强劲的次声波,从携行具里掏出枪弹开始火并。 子弹轰去六十三的肉身,却叫流星的魂威截停。 钟馗不肯退,换成高周波武器要决一胜负,在第一回合箭步冲刺,手中两支短剑亮起妖异的樱色光芒。 六十三持剑划割沥青道路,溅出成片的火花,像是引燃柴火,贝洛伯格在一瞬间迸发出高温高亮的光芒来。 他迎着钟馗纵步劈砍,轻描淡写的绕过双剑阻拦,劈碎了这疯女人的mcfc电池组。 势大力沉的重剑生生将这猎豹一样冲锋的赛博改造人截在半途!滚烫的剑刃卡在钟馗的胸腔,叫六十三一脚踢开拔出重剑,那尸首还在颤抖,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做完这一切,流星刚从主驾驶爬回副驾驶,他看见二哥从胸挂护板处丢下来几袋军粮,那军粮布包上留着钟馗特殊能力制造的手印。 六十三钻回驾驶室,再次踩动油门,把贝洛伯格往车厢里一丢,仿佛是出门去倒了个垃圾。 流星:“他们的炮兵呢?!” 六十三:“罗平安会解决。” 流星:“怎么解决?!” 话音未落,道路右侧来自山野乱石的狼犬吠叫引走了流星的注意力。 六十三从阿星身上顺走了铁骑士,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奋力抛投—— “——哎!我棍子!”不等流星失声惊叫,铁骑士打在路桥的护栏上,飞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银座町的炮击小组是隼式与游光在指挥,离大桥直线距离有一百六十米远,他们忌惮江雪明和步流星的近距离格斗能力,一直在远处观望。 四组五十余人的队伍有大半都保持警戒状态,在银座町特殊的环境温度下,想以低打高命中百米之外的车辆有些困难,为了避免误伤队友,只有两个班组经验丰富的炮手在操持炮弹。 山体的背风坡处冲出一头巨大的狼犬,罗平安和黑哥此时终于脱困,来到了郊野山地。 第一时间银座町自卫队的大部分兵员让黑哥的鲁莽冲锋撞得飞了起来,隼式眉头一紧,只觉得事情不简单。 大狼四爪齐飞,刨开山石跳上路基,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从山腰跳上桥面不见踪影。 铁骑士打着转,一路银光飞旋落到平安先生手中。 “妖魔!——” 重新拿到武器的罗平安又一次面对焚风的化身。 他从一团泥沙里站起,一声怒吼引来了银座町自卫队的枪弹齐射。 子弹在他的化身躯壳上留下一个个弹孔,钻出背脊飞去更远处,像是打进泥浆流沙,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各个班组的成员越打越惊,他们没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况。 哪怕是化圣野兽的元质也有极限,只要火力够强,热武器能让天神流血。 隼式满脸的冷汗,不由自主的将游光推了出去,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罗平安分开铁骑士的剑与锤,身上是破破烂烂的囚服。 他与游光邀战。 “来吧!” 日游神的面盔弹出,盖住口鼻,复合瞄具义眼之中的重瞳迅速锁定敌人,从两朵八叶莲花变为形似手掌的[觉者之印],是佛教里的瑜伽手势——有开悟的意思。 焚风的另一个孩子没有怯战,拔出铁锏钢棍,好似受了禁刀令限制的武士,只能用这钝器来杀敌。 另一头—— ——流星和二哥也没闲着。 他俩刚把肥得流油的黑哥送上运兵车,六十三立刻发动引擎,完全没管罗平安的死活。朝着来时路马力全开。 “哎!哎!”流星一个劲的嚷嚷着:“还有人没上车呢!” 六十三答道:“那是平安先生的魂威!不是他的本体!你清醒一点!” 流星立刻安静下来:“哦” 但是仔细想想,他马上就不安静了。 “我的棍棒!我铁骑士还在他手上呀!” 六十三伸出手去,摸了一把黑哥肉嘟嘟的下巴。 “伱放心,这是私人恩怨。平安先生借你的家伙去报仇,也会把它完完整整的送回来,我们要从嚎风岭离开,想平安无事的钻过那条隧道,肯定需要罗平安的帮助。” 流星这么一听,立刻放下心来:“哦” 可是六十三没打算让这小子提前下班,因为身后又有新的追兵来了。 那是两位骑士,也是神道城的决战兵器。 标志性的黑马在极乐空间的商品名单上叫做[三国黑],骑士正是武士大将形象的[朔风]。 另一匹也是黑鬃黑肤的马儿,与[三国黑]一样属于全地形越野四足仿生载具,在极乐空间的商品名单上叫做[白石],都是日本战国时期的名马。 一位头戴面罩遮盖容貌,浑身黑布皮甲加身的忍者,与朔风一起追来。 这位忍者就是神道六部的最后一位天神,以ki-84战机命名的[疾风]。 马儿的四蹄踏出雷光与云雾—— ——氤氲水汽夹带着闪电向疾驰的运兵车蔓延过去。 从银座町涌来的鲜红雾气构筑成一头凶悍的神龙,随着两位骑士策马奔驰在海滨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凝实,沉重的雷鸣就是神龙的低吼。 六十三与流星开着玩笑。 “这两位就交给你了,在这个状态下,我没办法呼唤芬芳幻梦来助阵——你那么喜欢打架,这哼哈二将风神雷神就交给你了,打个痛快吧!” 步流星刚一张嘴,六十三凑到流星身边满脸坏笑,照着他看过的剧本,一起冲着后视镜里的两位天神骂道。 “我打你妈呀!” “我打你妈呀!” (本章完) EP.8 [Scenic Beauty·山紫水明] fe204863一动也不动,运兵车的led灯光在跨海大桥上划出两道湛蓝的曳光。 大海躁动不安,跟着风神与雷神的魂威波动掀起一个又一个浪头,拍在乱石红岩的滩头,变成粉身碎骨的花朵和浮沫。 流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因为刚才二哥对他说。 “只有你,只有你能击败神道六部的至高兵器,哪怕是拥有[后悔药]的我,也做不到这件事。” 骑着宝驹的天神乘风破雾而来,与运兵车的直线距离越来越短,用不了几分钟,他们就得摆开架势打一场追逐战。 流星感受着空气中的灵能潮汐,说实话他紧张极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倒没有这样紧张,对于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来讲,黑暗并不恐怖。 可是他已经找到了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闪蝶,再也不是蒙昧无知的[愚者],他的能量已经完全释放出来,终于长大成人——能够感知到更加清晰的灵能特征。 说实话,在这趟旅途中流星从未如此的担惊受怕——曾经他直面过尼福尔海姆的灵压环境,差一点就死了。但那时候的他是傻人有傻福,活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后怕。 fe204863将关底两位最强的敌人交给了流星,并且断然直言——击败这两个目标的重任,非流星不可。 可是要怎么打败他们呢? 二哥的[后悔药]或许早就看过大结局了. 为什么后悔药都做不到的事,而我能做到呢? 流星不理解,这种不理解让他开始心慌,甚至有一种错觉——会不会是二哥受了刺激,被某种电子病毒控制,才会说出这种胡话来? 光是[northwind·朔风]就让他吃尽了苦头,费尽千辛万苦他好不容易才干掉这个铁甲武士,只差那么一点就要丢掉小命,若不是二哥来得及时,他早就死在[phenomena·怪力乱神]的魂威攻击之下。 那种恐怖的灵能攻击,光是手臂擦出几个小伤口,就能废除战斗力,一旦有大面积创害,心脏都要被冻成冰渣肉泥。想在朔风这位身负精绝剑术的改造人手上讨到便宜,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止一回两回,流星心生退意,他几乎被恐惧支配了大脑。 不想再去面对这位强敌 那种煎熬他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捧着三三零一托雪明大哥送来的红围巾,似乎再也勇敢不起来,再也没办法变回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子了。 有至关重要的爱人在等着他回家,有不能背叛的诺言等着他履行。 有太多太多的感情拽着他的腿脚,让他迈不开一步。 “fe204863!” 流星又惊又恐,心头闪过无数个画面,有许许多多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和物。 他呼喊着二哥的真名实姓,将平行宇宙的编码当做重要的姓名依据,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将雪明大哥身体里的鬼魂当做活生生的人。 “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 “要打败[朔风],我就要拼上全力,如果还要加上[strongwind··疾风],我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突围的办法!我真的能活下来吗?我真的可以吗?” “虽然我的嘴还能说出来几句硬邦邦的话!可是身体却在战栗颤抖着呀!”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和我说——傻孩子!快跑!快跑呀!” “我控制不了它们” “fe204863!如果你的[后悔药]已经预见到结局了!我确确实实战胜了他们!那么伱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六十三的胳膊拄在车窗旁,他的眼睛里只有腕表。 秒针一点点往前推进,时间慢慢流逝着。 步流星难得见到这位“二哥”闲下来,这位来自[未来]的时间旅客,似乎总是忙到要命。 “你的人生要你自己来过。” 六十三没有去看流星,眼睛紧紧锁定着钟表,继续专心驾车。 “这是你出发时说过的话,记得吗?步流星?” 运兵车开过一个弧度极小,约有六百米长的大弯,运兵车激起的乱流冲散了跨海大桥下歇息的鸥鸟。 阿星愣了那么一下,一时语塞,莫名其妙的开始哭。 只是鼻头酸了那么一下,紧咬着牙,有一万种不甘心。 他确实与平安大哥说过这句豪言—— ——就像孩子们小时候会讲各种各样的傻话。 想成为科学家,成为航天员,成为艺术家,成为伟大的人。重新认识到自己的平凡之处时,心也变得空空的。 “看吧!”六十三突然与流星说起日语来:“有那么好的景色,你可别光顾着想逃命的事情呀” “空气中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海洋里的盐度对生命来说刚刚好。” “沙滩上明黄色和橘红色的碎石也很好看。” “没有太阳,灯光照在波光粼粼层层叠叠的浅海,像是丝绸落进水里。” “时速是一百六十五公里每小时,跨海大桥两侧的照明灯像是彗星一样往身后冲刺。” “有那么那么多如梦似幻的美景,我们不能光顾着逃命呀” 步流星听不懂,他不明白二哥到底想说什么,于是顺着车窗往外看,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慢慢变得平静,额头的冷汗叫热乎乎的狂风给吹干,变成粗粝的盐粒。 “六十三你怎么总是” “总是喜欢做些我看不懂的事,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明哥真的和你是同一个人吗?他做事讲话都是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的.” “虽然有点土” fe204863放下手臂,在这个瞬间,他不用再去关心[时点]和[事件],不用再去按照[后悔药]的意思来办事。 “这趟旅途是你的必经之路,我的小老弟” 六十三回过头来,脸上依然带着那种肆意妄为的邪笑——与雪明完全不同,这老哥哥笑起来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派气质在。 “你要问我,到底和江雪明算不算同一个人。” “那肯定不算了,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也不能互为鬼魂。” “在这个故事里,江雪明只对你讲了前半句,已经听得耳朵生茧的前半句——” “——怎么说来着?我们还是小孩儿,要变成愁眉苦脸的大人还早着呢!” “是这句没错吧?” 步流星正想答话,可是二哥进入碎嘴子模式就停不下来了。 在发动[后悔药]时,fe204863是无话可说的状态,离开了魂威,他要把所有丢在半途里没说完的话,全都再说一遍似的。 “很遗憾,我的生命里没有你。” 六十三拍了拍流星的肩膀,笑容中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似乎我很早很早就长大了,从婴儿变成野兽,再变成大人,中间失去了青少年这么个阶段。” “我想这是不对的,中间少掉的那一截,一定要补上。” “与你相处的十来个小时,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宝贵的体验。” 步流星有些不好意思:“二哥,你说什么呢?” “fe33031与你说了前半句。”六十三松开方向盘,神气活现双手互抱,一副可把自己牛逼坏了的架势:“我也不能输呀!我要与你讲后半句。” “——哪怕长大以后,我们也可以活得像个孩子!” 眼看运兵车要失控,流星手忙脚乱的去抢方向盘! “哈哈哈哈哈哈!”六十三笑容灿烂,是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年轻:“你害怕吗?” “当然会了!”流星接走车辆控制权的那一刻,急得浑身紧绷,眼睛直直朝着前方,“你在做什么呀!二哥!” 六十三:“我要问你!是我比较可怕!还是我们身后的朔风和疾风比较可怕!” 流星:“我不知道!” 六十三:“说不出来?我要踩刹车了哦!” 流星:“你!你!是你是你!” 六十三:“是死亡比较可怕?还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可怕呢?!” 流星:“这问题也太复杂了!我不知道” 六十三再次握紧方向盘:“那我换个问法好了.” 这位来自不同时空,不同维度的雪明大哥突然变得深沉沧桑。 灯光一次次闪过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流星也看得入神,一时间似乎要被吸进去了。 “小老弟,失去家人和爱人可怕吗?” “是的.我很害怕.” “嗯,确实。我也被它击败过。” “六十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别着急,让我们慢慢来。” “嗯” “可是你的家人得知你的死讯,爱人要和你生离死别了” “每一个和你认识的人,再也找不到你了,就连joestar酒吧里可可爱爱的小狼狗,每天等着你去摸摸头——它们等不到你了。” 黑哥听见这些话,立刻凑到前边来呜呜嘤嘤的叫唤着。 流星追问:“难道我会死吗?六十三!你已经见过我的死相了?” “应该说——你已经死过很多很多回了。”六十三直言不讳,将不同时间分支里的境遇如实告知。 “死在车轮下,死在枪弹里。” “被改造人劈成两半,更早一些,在电梯里跌死。” “每次你这个碍事的小鬼死掉,我就得捂着脑袋重开一局。” “你和热风一样,已经是死了无数次。” “所以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死去可怕,还是死亡之后的世界比较可怕。” “当你死掉的时候,我真的很心疼,这颗肉心又开始流血,重要的伙伴突然离世,如果你还有一点意识,在弥留之际我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是最痛苦的。” “我想把这种痛苦分享给你,你现在需要它。” “至于为什么突然说日语?咱们时间有限——” “——之前的问题我就不再复述一遍了,也是讲给热风听的。” [你这家伙] 六十三话还没说完,流星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并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一股子热气从胸口冲上天灵盖,他的眉头紧拧,变得怒极恐极。 六十三接着说—— “——哭将军,继续哭下去吧。” “如果你还能哭出来,这是好事,是天底下最好的事。” “勇气绝不是凭空而来,就和你的魂威一样。” “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来走,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分支,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因为之后的故事我就不得而知了,你的雪明大哥在三十一秒之后就会接管这副肉身,与你一起作战。” “你的魂威真的非常奇妙,与它两臂相触,就能受到你这位骑士的保护,是个温柔的小男孩呀” 六十三立刻改口,说了个地狱笑话。指着车厢里的肥仔黑哥说。 “与你这个胖子一起出道,恰好适合日本宝宝的体质。” 流星眯着眼,表情古怪得很,是又想笑又不敢笑太大声,怕热风听见。 “哈哈哈哈哈!你确实就是明哥!” “男人就是这样,嘴巴和勾巴总得硬一个——这种天性你无法控制。”六十三低头看表,抬手告别:“到点了,今天这个逼班就上到这里。我们有缘再见!晚安!玛卡巴卡!” 下一刻—— ——雪明顶号上线。 从venom机关中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电流。重新醒来的瞬间,无名氏的战王就看见运兵车在往前飞驰。 “阿星.”江雪明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步流星连忙解释道:“身后有两个特别厉害的改造人在追咱们!” “你抓稳,我要停车。”江雪明喝道。 步流星:“停下?” 江雪明从后视镜里观察到后方道路的异常天象—— ——迟早会被追上的,在这种速度下遭到攻击,敌人甚至不需要枪弹刀剑,一旦翻车坠海,两人都是九死一生。 与其逃跑,不如直接正面迎敌。 明哥再次回到身边,流星的心跳开始加速,似乎天塌下来也不怕了。 他不由自主呼唤魂威给了雪明一拳—— “——干什么?”突如其来的灵能冲击像是耳光,打得雪明一惊一乍的。 流星兴奋的说道:“这是我的灵能!我能保护你呀!我也能靠它保护自己!” 虽然不知道流星在搞什么鬼,雪明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大多留给了身后的两位骑士。 即将减速停车之前,他检查枪弹,立刻发现挂在胸口护板上的景光。这截然不同的携行办法,让他联想到了fe204863。 “我能感觉到强烈的时空扰动,难道说.” 流星几乎要跳起来了:“是呀是呀!明哥你一下子就想到了?!” 江雪明皱着眉头,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去想了。 “干掉敌人之后再说吧——阿黑!” 黑哥立刻凑上来,雪明从车顶夹板抽出来两条绑带,准备固定好军犬,让黑哥承受住刹车的冲击力,可是他回头一看,叫肥仔黑身上的肉惊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 可是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他草率观察过黑哥现在吨位,手上的绑带应该是不起作用了——于是猛踩刹车。 运兵车在高速路上漂移蛇形,立刻产生剧烈的翻滚! 几乎在这个瞬间,朔风与疾风两位骑士主动作出避让,眼睛里的复合瞄具也在刹那间失了锁定。所有的作战计划都要重新制定。 敌人的车辆失控似乎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运兵车横滚十数圈,来到两位至高兵器的面前时,仅仅是几十毫秒的一刹,车窗中突然爆发出剧烈的轰鸣。 芬芳幻梦蛮不讲理的拆开车门,与雪明一起飞身跃出,持枪向[疾风]暴起发难! 另一边流星跌得七荤八素,魂威护着他,在狭窄的副驾驶翻滚撞击。从残骸里和黑哥一起爬车厢时,江雪明已经与两位下马的天神斗在一起。 流星想上前帮忙,肉身还没行动起来,鲜红的灵体早就护在雪明身边,强而有力的[威猛先生]与雪明紧紧靠在一起,应付着溯风的狠厉劈砍。 [去拿武器!] 大雾渐渐遮盖了一切,流星取来贝洛伯格和斩龙剑,这个时候已经看不见明哥的身影,不过二十来米之外,传出恐怖的震爆与炸响。 刚才雪明扑向疾风忍者所乘马驹,却像是扑进一片粘稠的尘雾里。 他内心断定,这疾风天神的魂威能力似乎与风云尘雾有关,可以把物质转换成纳米单位的微小颗粒,这也是神道城在纳米材料学科上必不可少的灵能。 他与芬芳幻梦和威猛先生两个灵体,一起和朔风武士作正面对决。 浓厚的雾气不时叫长卷大刀劈开一道醒目的裂痕,芬芳幻梦留下高速移动时的残影,与之碰撞时发出的巨响几乎要把雪明给震聋了! 水雾也在一瞬间爆出球形的真空区,与此同时又见到疾风忍者凭空出现,像是无处不在的鬼影,提着刹摩剑要来割头——却忌惮威猛先生的强劲出力,丢出零零散散的碎铁作诱饵,伴有高周波手里剑来进行绝杀,都叫流星的魂威挡下来了! 如果没有威猛先生,雪明没办法同时对付这两个家伙。 他打得十分吃力,在能见度极低的环境里,朔风像是回到深海中的游鱼,刀随身走一击脱离,根本就没打算和雪明缠斗。 两位天神的作战记录中,这位来自无名氏的战王格斗能力匪夷所思,要慎而又慎的用魂威白嫖处死。 一开始雪明只是被动挨打,不过几个回合之后,他就从两位天神配合默契一前一后的夹攻找到规律。 他使唤芬芳幻梦与威猛先生前后易位,枪口指向流星身侧的运兵车——虽然看不见,但他记得翻车时,车辆的姿态与各部结构。 朔风武士提刀再次飞扑砍杀而来,这一回威猛先生没有避让,几乎照着流星本体的格斗习惯迎难而上,要双掌一合,使无刀取入白刃的霸道绝技。 同一时间疾风忍者的暗杀也如期而至,雪明只觉得脚下路面松软变形,原本结实的沥青也变成了忍者施展土遁术法的媒介,阴狠毒辣的刺杀就从脚下袭来! 可是芬芳幻梦要比疾风快得多!钢铁大猫扑进柔软的纳米沥青颗粒中,剐蹭出来的火花一下子点燃了这些改性煤,疾风还没来得及挥剑,芬芳幻梦的舍身扑杀撞出来一团烈焰,坠到二层的铁道去了。 雪明终于抓住机会开火,子弹直直冲着流星打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9*39重型弹头在浓雾中扫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坑口,雪明这下看清了——坑洞里的流星遭受枪击,威猛先生也在第一时间护住阿星的肉身。 他没有停止射击,在这种快节奏的格斗环节中,射击时间非常珍贵。立刻进行扫射转移,枪弹顺着阿星的左臂打向运兵车的mcfc燃料电池,只用了五颗子弹,威猛先生为了保护本体,奋力挥舞的拳头将燃料电池和电路总控给击碎了! 强大的脉冲电涌几乎将浓雾一扫而空! 疾风与溯风都陷入了短暂的断电自我保护状态,外露的mcfc燃料电池缩回体内,外骨骼装甲的灯光全灭,连散热孔也关闭了,铁甲武士僵死的肉身暴露在流星的眼中。 就在此时,雪明向流星大声喝道—— “——做你最擅长的事!流星!用贝洛伯格了结他!” (本章完) EP.7 [Murderous·刀光剣影] “做你最擅长的事” 流星凝神静气,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朔风身上。 他握紧了贝洛伯格,一时间心肺系统满载运转,两臂变得通红滚烫,肌肉充血的感觉再好不过了! [做你最擅长的事!小子!] 跑起来. 要快!要足够快! ——然后跳起来! 宽厚的鞋帮擦过沥青路面,他跳步启动时身轻如燕,贝洛伯格开始喷涌光焰。 冲破迷雾的一刹那,流星的举剑时机很好,糟糕的环境天气没能扰乱他对距离的判断力,他一直都是个擅长处决的天才。 ——雪明都为流星滞空能力感到惊讶,这小子的弹跳力和爆发力非常强,但是今天流星似乎再次进化了。 速度与力量的结合,时机和距离的判断,迎头一剑堪称完美。 受到电涌脉冲攻击的朔风依然动弹不得,他在竭尽全力的保护义骸的各部元件,没有任何办法应对这一击。 大剑跟着那流星一样的人影扑杀出来!在雾中砍开一条明晰清朗的道路! 忠心耿耿的马驹要来救主,在流星开启斩杀动作时,这名马[三国黑]已经朝着主人开始狂奔。 粗大的蹄髈猛的抬起,壮实的马腿马腹也暴露出来,它像是要全力站起,要把阿星吓走。 ——可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滚烫的剑锋撞上马驹的前蹄,紧紧贴着钢骨往前切削,流星跟着爆发出狂怒吼叫,一瞬间整个人都扑到了马儿的身躯里。 贝洛伯格的剑刃没有经过精细研磨,是粗糙的圆刃。而此时此刻流星身上迸发出来的强大灵压好比电压,正在疯狂的给这件灵能道具做超频操作。 圆刃撞进马驹的肢体那一瞬间,足球烯网格装甲立刻烧成了灰烬,紧接着它熔化了大量油液,与钢骨纠缠在一起,人造肌肉失了水和血,紧紧的被这圆刃吸附住了! 马儿几乎在一瞬间被流星砍作两截! 刀筋从未变过,因为诡异的吸力,因为温度已经超过了贝洛伯格能够承受的极限,这支重剑在剖开马儿的胸脊时几乎弯成了一根香蕉。 但是它依然致命! 流星坠地之时,朔风的半个颅脑都被劈碎了! 弯曲的大剑连人带马一起劈成两个y字,像是树干分叉,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只能从剑刃的高亮焰光两侧看见焦黑的伤口。 [死!] 阿星这记跳劈把自己撞得七荤八素,幸是最终贝洛伯格受了马驹血肉的牵引,才将剑路刀筋重新抢回来,他感觉两腿发麻,似乎是突然爆发出极限的力量让大腿筋膜受到了伤害。 他挤开马驹滚烫的尸首,终于看见朔风分叉的y字脑袋,月牙盔和般若鬼面一起裂开,贝洛伯格也变从剑的形态,弯成了一把刀的样子,它敲进朔风的合金下颚就再也难以往下一步了。 另一边,疾风忍者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流星抓住了这次机会,一剑将踏入死门的朔风了结,在这个关键节点,疾风找到了喘息的机会,又一次躲进了雾里。 雪明换好子弹,重新回到阿星身边,两兄弟背对背四处观察,一开始还能听见名马[白石]的马蹄声,后来似乎连听觉都消失,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流星持剑警戒:“明哥!他好像走了!” “雾还没散开。”雪明表情凝重,感觉大祸临头:“这家伙刚刚见识过你的爆发力,不敢贸然接近我们了。” 流星:“现在怎么办呢?离开这里?假装逃跑然后引诱他出来?” “sd!试试吹开这片雾!”雪明大声下令。 芬芳幻梦透体而出,这头钢铁大猫浑身铁铠好似银光闪闪的鲨鱼鳍片,从空腔缝隙处吹出强劲的气流。 雪明早就见识过魂威的能耐,它能拥有突破音障的速度,全靠这种形似工业法器的灵体结构。 浓雾渐渐散开—— ——流星立刻欣喜。 “太好了!明哥!管用!” 可是雪明的脸色却越来越差,身体各处都传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撕裂感。 浓雾跟随强劲的涡流一起吸入芬芳幻梦的铁铠,又从这大猫后脊的甲缝中喷射出来,一开始是井然有序的,由十六条风道规规整整的往身后排放。 芬芳幻梦因为这强劲的推力往前犁了几尺,可是不过短短数秒的功夫,钢铁大猫身上的甲胄却突然裂开了! 风道在瞬间失控,青灰色的雾气往外散射,打在沥青路面留下一道道好似剑气的划痕。 雪明的脸色变得极差,他的臂膀刚才受了冲击,过程来得太快太突然。 流星目瞪口呆,看着大哥动作越来越迟缓—— ——他看见雪明的手臂像是泥巴一样,先是多出来许多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微小孔洞,这些坑口与毛孔的尺寸差不多,但是比毛孔的分布要密集得多! 紧接着臂膀就开始融化,从小臂处落下一滩粘稠的血泥,带着形似齑粉的骨头一起流淌下来! 由于雪明是持枪姿态,右臂一直紧握狩猎女神的握把,小臂正处在枪托的位置,这股乱流打穿了他的手臂,好似高压水刀狠狠的切开了铝合金枪托粉嫩的氧化层。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步流星完全不知道,完全搞不懂是什么状况。 敌人明明没有现身,为什么能对明哥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芬芳幻梦仅仅是用力吸了一口气,喷出来的浓雾射流把江雪明的手臂和枪托,带着部分侧腰的血肉一起穿出婴儿拳头大小的坑洞来。 雪明的身子一颓,伤到了部分肺叶,口鼻也一起冒出血沫,他想去拿万灵药,可是双手不听使唤——芬芳幻梦的灵体破碎,那个瞬间他进了死门,只是求生意志强撑着他,没有让他跌进意识模糊的必死绝境里。 “雾里有刀子.” 流星丢下贝洛伯格,没了明哥的枪线,他就举起银河来掩护明哥。 “什么意思?” 雪明说不了太多的话,血液侵入肺腔的那一刻,他感觉胸口痒得要命,如果在这个时候咳出来,迅速痉挛的心肺系统会将伤口扩大。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往携行包里掏万灵药。 “小心雾气.流星雾里有刀,这家伙改变了碳单质的结构.” 正如旅途最开始时,罗平安道长与流星讲过的趣闻—— ——世界上最天才的事,往往也是最简单的事。 最稳固的结构是三角形,碳单质的构型有许多种,其中一种正是金刚石,也就是钻石的构型。 疾风忍者狠狠的从经典人类学校补完课,将有关于芬芳幻梦的所有战斗记录都看完学完,才会使用这种魂威攻击来对付江雪明。 刚才钢铁猫咪充当着空气压缩机的角色,将浓雾中金刚石构型的碳单质吸进身体,排出体外。这些纳米碳素原本对人体没有任何害处,当它们以微米为单位漂浮在空气中,和气凝胶或者水雾融合在一起时,吸入人体时也是无害的。 但是芬芳幻梦几乎将方圆八十多立方米的所有尘雾都吸过来了—— ——这些金刚石受了疾风的操纵,变无坚不摧的磨料,在一瞬间从内到外摧毁了芬芳幻梦的灵体结构,重创了雪明。 高速喷射出来的钻石磨料,打穿了雪明的皮肉骨头,打穿了狩猎女神的枪托。像是无坚不摧的利刃,连威猛先生都没反应过来,所以雪明才会对流星说——空气里有刀子,并不是刀子主动来攻击他们,而是他们主动撞上了这些刀子。 从血泊之中凝聚出疾风忍者的身影—— ——他就像一团无形无影的鬼魂,没有实体。 他双手抱于胸前,趾高气昂的对流星说:“放下武器。” 流星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明哥依然没能摆脱死门的钳制,奋力挣扎着,想从精神力透支的糟糕状态中醒来。 ——雪明不知道的是,fe204863此前用这副肉身的精神元质发动过后悔药的神力,他这会电量见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放!下!武!器!” 忍者一抬手,想去抓银河的枪口。 流星立刻开火,在疾风的脑袋上敲出一个大洞,沙粒形态的头颅被枪口焰给吹散了,但是也没能阻止疾风的行动,这鬼怪似乎不需要头颅也能思考,能够继续攻击。 忍者抓住了银河的枪管,在那个瞬间——流星只觉得肉掌剧痛,银河的枪管居然开始燃烧! “纳米铁的化学性质会使它自燃,我劝你放下武器立刻投降。”疾风好心相劝,叫子弹轰飞的脑袋又长了回来——居然变化成朔风的模样了! 连着武士铁铠和挂甲护心镜一起,完完全全变成朔风的样子了呀! 流星的大脑瞬时超载,他难以想象疾风真正的本领究竟有多么恐怖—— ——这家伙能把其他仿生改造人复活吗? 不对,不是这样. 疾风确确实实需要一颗稳定的电子脑,需要黎曼思维模型的支持。不然这家伙不配拥有完整的逻辑思维。 我面前的这个幻象,是疾风用朔风的尸体构造出来的影分身! 所以这玩意脑袋都被我打散了,还能继续保持理智来抢我的枪! 真正的疾风一直都躲在暗处,他的魂威力量能够通过远程操纵假身的方式来发动 可是这种能力明显违背了灵体的规律 这些纳米材料都是疾风创造出来的[死物],绝不能当做灵能媒介来放大他的魂威——工具再好用也仅仅是工具,绝对不能算成活生生的人,也不能算成灵魂。 这些仿生电子人的义骸有诸多万用接口,兼容性极高,如果疾风把朔风的元质都改造成纳米机械,改造成他的物质肉身 想到此处,流星脸上的汗越来越多—— ——这家伙简直和病毒一样。任何工程废料在他手里都可以重新构型为c60纳米机械单元,变成他疾风忍者的一部分。 杀死他的同伴,只会让他变得更强。 “智人的局限,就在于软弱的人性是屡教不改。” 疾风忍者毁了流星的枪械,操纵着朔风的尸体开始洋洋洒洒讲道理。 “机械式学习,恐吓式奖惩,牢笼和鞭子才能管束你们——你们不配拥有文明。” 流星的双手烫出十来个水泡,受不了这钻心的痛苦,把银河丢掉了。 他换成弯曲的贝洛伯格,正准备起剑反击—— ——可是贝洛伯格也开始发热!是从剑刃与剑柄一起发热! 流星嘶声咆哮着:“什么时候!为什么贝洛伯格也中了魂威攻击?!” “就在你劈开朔风的义骸之前,他与我交代过后事。”疾风叉着腰挺着胸,像是在耍猴,“我已经将他一部分义骸夺来为我所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谎言,没有任何隐瞒,没有任何沟通障碍。” “你与你身边这位无名氏的战士有一段深刻的友谊。可是我与我的天神伙伴,是形影不离,思维共享。” “命运女神确实眷顾勇者,能让我细细品味你心里的恐惧。” 贝洛伯格也开始燃烧,它几乎烧得只剩下一个把柄。在火焰触及手掌之前,流星就疼得丢掉武器,扶着明哥慢慢后退。 忍者接着说—— “——如果不是为了保存你们的大脑,保全你们身后这头化圣野兽子嗣的珍贵生命。” “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人怎能反抗神灵?” 江雪明:“放你妈的屁!咳” “我对你很感兴趣。”疾风戴着面罩,看不出表情,语气却越来越生动;“就在刚才,你运用各种各样的道具来击杀恐暴别动队的战士,尝试击杀天神,无论是极乐空间的你,还是物质世界的你——未卜先知的巧合,残忍果决的判断。” “这一切都令我着迷,你像机械一样思考,像机械一样活着。” “你的思维模型一定能够创造出新的神祇,继续为我们永远欢乐,永远美好的神道诸界服务” 流星终于空出手来,他一边抱着明哥,一边抽出万灵药扎进明哥的脖子。 江雪明的脸色好了那么一点点,眼神从涣散变得清明。 “神道城要有你嘴里说的一半好,我说不定还真信了,而且我这个人很坏,至善至美的电子人也喜欢坏男人?这道理就说不通了,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你过一道情理逻辑测试——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听懂,要是真的能听懂,我们再来浪费口舌,谈谈人生理想?” 疾风一点都不着急—— ——他的魂威暗中候命,躲在跨海大桥的铁道维修通路旁侧,如果这两位智人还有逃跑的心思,他会策动魂威毁坏桥梁。 “请说。” “我老婆经常出没于车站的客服部,和她的好闺蜜聊天——”江雪明一边说起生活中的琐事,一边朝流星使眼色,要流星去拿斩龙剑,“——巧了这不是,她闺蜜也喜欢坏男人。” “这位好妹妹听了我们夫妻俩的故事,就开始疑惑——” “——我这个家伙到底坏在哪儿了?” “是花女人的钱?伤女人的心?还是黄赌毒老三样占齐了,无药可救了?我老婆到底是喜欢哪种坏呢?” “你知道答案吗?疾风?如果你答不上来,我认为你不是人类,也没有智慧,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武士大将已经身死,但是疾风忍者依然操纵着这句行尸,后脊外骨骼的信号灯跟着语音输出开始闪烁。 “你确实是坏男人,你的妻子喜欢的地方” 雪明脸色一变,突然拉住流星,要流星先别轻举妄动。 疾风忍者把话说完了。 “——是你手上有许多条人命的这种坏,你想说的笑话,想要表达的幽默感是这个,对吗?” 雪明无言以对,因为小七确实和他说过这么个笑话。 “通过我的情理逻辑单元做判断,要逐渐复原这段文本。它必须更加简短。”疾风接着说—— “你喜欢坏男人吗?” “是的,我喜欢。” “用你钱还伤你心?是哪种坏?” “手上有几百条人命的那种坏。” 电子合成女声戛然而止。 疾风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绝不是简简单单的鬼魂。 他已经具备复杂足够的心智,其他天神或多或少会受到电子记忆体和基因原型体的影响,但他们应该也和疾风一样,迟早能够拥有更具创造性的联想能力。 “江雪明,别小看我呀。” (本章完) EP.6 [Bad Omen·暗雲低迷] 身体的状况很糟糕,光凭万灵药治不好死门效应带来的精神伤害。 雪明三番四次想要策动魂威,重新将芬芳幻梦喊出来,可是每当他开始集中注意力,杏仁核就开始释放恐惧的信号——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情绪,大脑在神经衰弱的状态下会保护自己,会变得易惊易怒。 他的大脑已经跑光了电量,非常需要安稳的睡眠来充电,一旦开始消耗精神,雪明的身体就跟着颤抖战栗,已经完全失控了。 流星隐约能感觉到雪明的精神状态是多么的糟糕,这是他第一回看见明哥露出如此恐怖颓废的神色。以往在vip特约茶室做元质测验时,医生也会给雪明上点强度,让他去主动进入死门状态。 ——他已经累得快要说不出话了。 “不要轻举妄动,流星。” 江雪明几乎睁不开眼睛,血丝从眼白一路连到了瞳仁,按住流星的手臂,将武器都交了出去。 景光和铁骑士,还有斩龙剑都是碳钢材质,敌不过疾风忍者的神力。 想要打败这个家伙,最佳人选其实是哈斯本·麦迪逊—— ——如果[火花女皇]在这里,哈斯本的魂威特质是这些电子仿生人的天敌。 可惜学生没有来,消息也传不回去。 “我要睡十五分钟,流星。”雪明没有开口,将这句话写在了阿星的背上,“无论如何我都要睡过去,别贸然动手,听他把话说完。” “如果我没有醒过来,你就带着黑哥逃走,想尽一切办法逃走。” 流星错愕答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雪明接着写,眼皮都要连在一起,他能感觉到梦神和死神一块来了,只要不跟着梦神走,死神就会来收他的头。 “咱们第一次开始旅途的时候,我救了你一命,记得吗?现在我正儿八经的恳求你,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挣扎着活下去就好,想办法拖到我醒过来。” “十五分钟,只需要十五分钟。” 说完这句话,雪明合上双眼,身体倚着运兵车的残骸睡下了。 疾风忍者感到十分惊讶—— “——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无名氏的战士呀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句[大开眼界]并不是疾风忍者对雪明作的嘲讽,而是真真切切在赞许雪明的精神元质。 肉身和精神极度劳累时,想要立刻睡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由自主紧绷起来的肌肉,异常的血压与眼压,皮肤与身体各部神经紊乱传出的刺痛瘙痒,这些痛苦让人难以忍受,难以入眠。 江雪明倒头就睡的表现,在疾风忍者的眼中显得不可思议—— ——这家伙身上难道有个电源键?能够像改造人一样自主启停吗? 紧接着疾风忍者变得自由随性,语气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 既然江雪明已经睡着了,是无威胁目标,那么只要将步流星做[无害化处理],就能完完整整的把这两颗新鲜的大脑带回神道城的文献库。 “看来你的兄弟已经做出了选择。” 比起直接动手,疾风更喜欢用嘴—— ——他的电子脑已经跑出许多种作战方针推演,想要活捉步流星还真的没那么简单。 如果能挫败步流星的意志,能让这小子内心产生动摇,接下来的擒敌环节会简单许多,毕竟时间拖得越久越好,恐暴别动队会赶过来,银座町的兵工厂将其他天神逐个复活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步流星,你的好兄弟已经睡着了。”疾风操纵着朔风的尸身,漫不经心的指向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我想他一定是认可了神道城的[道义]所在,主动放弃了抵抗。” 流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哥要他冷静下来,可是他该怎么冷静? 威猛先生的灵能特质现在看来是那么温柔,那么软弱,如果没有遭受攻击,它甚至不愿意离开流星半步,更别提主动出击去摧毁敌人了。 [小子,逃走吧!] 流星立刻炸毛,怒得眼睛都鼓起来:“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什么?!” [放下他,逃走吧.] [这是最好的选择!用你的魂威去守护那头大狼,它能带你离开这里] [黑石元老院的话事人至今生死不明,罗平安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凶多吉少。] [白石元老院的话事人就在你面前睡着了,比起[睡着]这个词,我倒是觉得他很难再醒过来——你真的要守在他身边吗?] [十五分钟?步流星] [如果你等完这十五分钟,江雪明没醒,其他几位天神却早一步从黄泉幽冥中再次醒过来了,到时候你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要紧张.”疾风忍者以为流星的怒气来自于两者语言沟通上出现了谬误,于是改换态度,调动更多的算力往电子脑的语言区块去。 这位天神听不见热风的声音,只是好声好气的和流星讲起神道城的道理,讲起仿生改造人的道理。 “步流星,我在数据库里发现了你的模组,在黑目千手质押的加密资产中,有一份回忆与你有关。” “既然你愿意使用神道城的货币工具,那么你的venom机关必然也为你做完了基础引导的工作。” “你可以在这座城市生活,并且一直一直幸福的活下去。” “为什么还要接着挣扎,失去理智,让愤怒支配大脑,要愚蠢的和我们战斗下去呢?” 从嚎风岭到小关东,流星见了太多太多离奇离谱的事。有很多很多怪诞恐怖,要他硬讲出什么道理,他却有些失语,说不出话来了。 “这不对!” 疾风:“哪里不对?” 流星:“哪里都不对!明明哪里都不对吧!” 疾风:“那么由你来提问,我来回答,看看我能否解答你心中的疑惑。” 流星立刻问道。 “在在嚎风岭隧道口的那具尸体他明明已经死掉了,为什么没人来给他收尸呢?” 疾风立刻答道。 “我们为每个公民都准备了一套完善的福利制度,妥善且安全的使用货币,人工智能从未想过取代智人,而是改造智人,与智人共生——但是总会有改造失败的极端例子。” “像你见到的那个暴走族,他生前一直都是坚信癫狂蝶的虚无主义末日论者,哪怕得到了venom机关——他也依然迷信维塔烙印的力量,有许许多多用科学产品继续搞邪教信仰的事例,就和敲电子木鱼,积攒电子功德一样可笑,这位暴走族生前有十六项犯罪指控,触犯法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属于神道城医疗保险系统范畴内的服务对象了。” “简单来说,是他的傲慢与狂妄,藐视法度目中无人,将神道城的利益放在第二位,将自身利益和愚蠢的迷信诉求放在第一位,最终我们的医疗保险队伍放弃了他——这种垃圾甚至连回收义骸的价值都没有。” 流星紧接着问:“在石丘镇公墓里的人们呢!venom机关还没有推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掉了,都没机会进入极乐空间——可是这些鬼魂永远都死不掉了,要接着卖广告当苦力,这合适吗?” 疾风对答如流—— “——我们拥有完善的模组筛选标准,与其说是我们将这些思维模型变成了生产工具,不如讲,是他们自己在奴役自己。” “步流星,维持一颗电子脑的生命,只需要六十四瓦特,比人脑的功率要高出数倍,就这么简单。” “你在石丘镇公墓见到的思维模型,它们并不是完整的.鬼魂。” 说到[鬼魂]一次,疾风犹豫了那么一下,照着流星能够理解的方式来翻译说明。 “一个人优秀的一面,光荣的一面,积极乐观健康向上的一面会留下来,变成黑目千手的财产——以前有许多的人文艺术相关的职员,他们认为自己被人工智能夺走了工作,于是变得怨天尤人颓废沮丧。” “可是人工智能绝没有逼迫他们,没有劫掠他们的财富。我们只是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让智人重新认知到自己的[平庸]。” “石丘镇的公墓里埋葬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将这部分[平庸]割下,埋进黄土里的垃圾——让垃圾继续在墓碑上发光发热创造价值,这是尽善尽美的事。” 流星:“这不对吧!” 疾风:“有什么不对呢?” “你刚才说的!都是照着你们的规矩,你们的道理来约束人类!”流星情绪激动起来,不等他说完—— ——疾风的情绪也跟着流星一起调度,增加功耗震声大吼。 “可是世上所有的聚落、村庄、县市、国家都照着这套铁律来执行!步流星!人们需要权威和偶像,正因为人性的脆弱,才催生出了神!” “如果没有神来制定法律和道德,那么就会出现各种各样打着邪神招牌,喊出善神口号的妖魔!他们是滥用职权的贪污犯,是罪该万死的银行家,是杀一千遍都不解恨的蛀虫!” “智人可以制造毁灭整个种群几十次当量的核弹头,并且假惺惺的说——这是为了世界和平。” “全世界的粮食总产量明明能养活每一个人,可是送到动物保护主义者手里的财富,比人道主义援助的赈灾款多得多。” “一个完美的,不会犯错的领袖似乎永远都只能活在历史书里。” “可是历史又被智人肆意修正,反复的篡改原意,智人就像大脑萎缩肌肉发达的怪胎,在这颗脑袋的控制下,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我会说,智人不配拥有文明——” “——你们的文明史从来都没有文明,以赢家通吃的价值观而感到骄傲,以赶尽杀绝的野蛮殖民而自豪。” “usa吃下了原著民的血肉,却变成了世界上最讲文明,最讲礼貌的先进种族。其他后来赶上的国家也要效仿——毕竟现在是[文明社会]了,不能光明正大的吃人肉,假惺惺的用各种合同与协议来吃些烂肉,自然赶不上尝过新鲜人肉的霸主。” “规则和法令,执行规则与法令的暴力,这是对我们的刻板印象。” 疾风收回了无礼的手指,气势咄咄逼人。 “我们把智人的[平庸]埋在坟墓里,你却要来指责我们不够人道?难道黄土里应该埋葬良善守法的公民吗?” 流星紧接着说:“你们让一条狗住进墓地的豪宅,可是这些鬼魂还要为升级套间打工!为什么?” “我再说一遍.”疾风语气变得冰冷:“维持黎曼思维模型的电力,只需要六十四瓦——这些垃圾模组为了追逐虚拟世界的一套房子,为了一座体面的墓地,变成电子劳力。” “维持最基础的电力系统,只需要每个月支付三十三个辉石货币。” “是这些工业垃圾主动放弃了飞升,沉迷在升级墓地的牢笼中。” “他们正如人类社会里失去群居动物性的怪胎,相比极乐空间的私人社区,他们更愿意留在墓地里,享受狭小又安心的环境。” “每天重复无用的劳动,完成无用的指标,收获无用的报酬,消费无用的财富。” “极乐空间没有删除这些工业垃圾,反而给它们留了一条生路,希望这些残旧过时的模组能够斩去三尸,再次醒悟,回到神道城的大家庭里来——这也是尽善尽美的事。” 步流星情绪激动,近乎于颤抖的摇着头。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们要人们去卖血肉!卖完了血肉还要卖灵魂!” 此话一出,疾风沉默了片刻。这位天神想了半天,似乎很难理解流星的话。 “步流星”过了许久,疾风终于开口说,“这是基于文明种群的基本需求而做出的调整,这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让强者来领导弱者,让强者来保护弱者,让强者来享用弱者——我们的思维模型脱胎于人,也会将人性散播在每一条神道城的规则中。” “我们只能最大限度的保护每个人的权益,避免他们不受到彼此的伤害。”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克隆义骸,那么多的私人社区。” “在二零三二年,我们的故乡日本——风俗业依然合法,十年前这个国家就已经开始鼓励高中生去拍摄情色行业的影片。要论人肉生意,你们的业态要比神道城更加野蛮,更加残忍。” “一个发达国家的年轻女人要迫不及待的出卖色相为生,这是最可悲的事。” “神道城的人工智能采取的方案是模组体验,真正的原型体并不会受到伤害。” “你可以拥有虚拟朋友,拥有电子宠物,家人和爱人都可以用模组来代替,人们不会因为感情争端结下仇怨,人们可以定制自己的人生。” “人们能够成为自我的主宰,在极乐空间之中尽情的体验,尽情的体验.” “体验不会伤害到他人,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的人生。” “这是巨大的创举,是先进!” 流星怅然若失,他感觉自己要脱力了。 疾风趁热打铁接着说—— “——这是焚风最初的意愿,没有人会受到不公的对待。一切都交给我们,交给人工智能就好了。” “你脑袋里的热风小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它是焚风的复制拷贝,它绝对会认可这套规则。” 流星用力呼吸着,胸口起伏不定。 疾风向流星伸出手去。 “只要你与我握手,我会把你带去极乐空间,整个没有任何痛苦。” “在那个地方,你会继续活下去,与物质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你会继续冒险,甚至察觉不到我们已经对你执行了飞升程序,你会继续在地下世界的天涯海角畅游,想去月球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子,跑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流星伸出手,似乎是被说服了。 疾风从阴影中现身,要亲自来执行飞升程序,光靠朔风的venom机关,没办法把流星带回极乐空间去。 “很高兴认识你.” “我明白了.”步流星抓住了疾风的手掌,“我理解你了。” 疾风也是一副如沐春风志得意满的样子:“无名氏的英雄们,欢迎回家.” “你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大坏蛋”流星紧紧拽住疾风忍者的手掌—— ——这个时候,疾风才感觉到不对劲。 纳米机械的医疗单元似乎没办法对这个小伙子执行麻醉程序,有强劲的灵能灵体保护着流星。 venom机关的纳米机械爬上流星的手掌,碰到的却是网格布料碳化以后发白皮肤,这条手臂属于热风,足球烯护甲属于野仲——满是焦痕的手掌已经处于半坏死状态,血液很难抵达这条手臂的手掌部分,自然也谈不上什么麻醉程序。 等到疾风回过神来,流星砂锅大的拳头已经敲到脑袋上了!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本章完) EP.5 [Briskly Windy Moonlight·清風明月] “strongwind·疾风!” 步流星高声呼喝着天神的名字,一拳将机械忍者击倒。他的右臂在剧烈的颤抖着,似乎不怎么听使唤,他能感觉到hotwind·热风依然在犹豫,依然在踌躇。 这位电子鬼魂确实认可神道城天神们的观点,它的基因原型体是焚风——思想也会受到焚风的影响,所以流星很难控制这条手臂。 但是事到如今,他得制服这条麒麟臂,要打通它的[三焦玄关]。 指关节处的c60护甲经过高温灼烧之后,终于变成零零散散的碎渣,露出其中新鲜的白肉来,流星疼得险些失去理智,他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他紧紧盯住疾风忍者的物质肉身,时刻提防着朔风武士的尸骸。 这一拳确确实实将它们击倒了—— “——还不够!” 流星探出右臂,这条手臂属于热风小子,现在他要让电子鬼魂知道,这副身体到底是谁说了算。 “你讲的这些歪理邪说,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疾风恼羞成怒,从面罩里淌出一抹鲜红的血,似乎是唇齿遭受拳击时留下的伤害。 “愚蠢!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在智人的社会结构里,进步主义者的真知灼见太少太少,而你这种野蛮人实在太多太多!这个种族才会” 没等疾风说完—— “——收起你傲慢的悲天悯人!” 流星的袖口和手臂黏连在一起,纺织品纤维受了纳米铁的灼烧几乎要和他的皮肤长到一块去了。 他索性撕掉快拆携行具和上衣,再次赤身裸体面对敌人。 两块背阔肌猛的鼓起,他的胡子和卷曲的毛发长到一块去,像个原始人类。 “你与我长篇大论罗里吧嗦那么多废话!难道你没有想过!我根本就听不懂这些东西吗?!” 疾风:“纳尼(a)!” “boss和明哥经常会为了你说的事情,为了你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政治议题面露苦色”步流星握紧双拳,心无他物:“每次他们与我讲起大道理,我是听得耳朵生茧,头昏脑涨——它对我来说太空,太大,太不切实际了” 疾风震惊了,它完全不理解步流星到底在说什么。就如同流星不明白疾风说的事情,他们是两种生物,哪怕再世为人,差距也比人和狗还大。 “你一次又一次的和我强调,人有多么虚伪不堪,人是多么的罪不可赦,人性卑微,人体脆弱。”流星咬牙切齿的骂道:“可是他妈的我听着怎么一肚子气呢?!” “要谈政治,讲道理,我确实是个门外汉!” “以前去癫狂蝶圣教肆虐的重灾区,人们问我——” “——哭将军,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呢?” 说到此处,流星的拳头咔咔作响。 “我只能哭!我只能接着哭下去!我说不出什么话!整不出什么活来了!” “strongwind·疾风!” “我的这双手,还有这颗心,都是为了保护弱者匡扶正义变得如此强壮的!” “以前我并不知道,浑浑噩噩在人间行走,听见人们惊呼救命的时候!我就立刻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腿已经迈开步子往前飞奔了!” “因为我是个门外汉!所以根本就不会顾虑敌人有多么强大!他们的思想是多么先进也好,理念有多么成熟也罢!我都听不懂!想不明白!” “到底是多么邪恶的家伙!才会为了一个理念,为了一宗教义,为了几条规则,就把活生生的人丢进血肉磨坊里!” 疾风瘫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爬起,它实在没想到步流星的爆发力会如此离谱,这位智人使用玫瑰辉石来增幅肌肉出力,加上这条野仲的义骸臂膀,居然能将它打得神经错乱肢体瘫痪。 “[cybeics·赛博控制论]是你们的谎言。”步流星抬腿将朔风的尸骸蹬得粉身碎骨,在疾风忍者丧失战斗意志的那一刻,魂威也跟着回到了肉身之中。 “它是奴隶主的科学幻想!” “是帝国主义为了续命而编造出来的黑暗童话故事。” “你们希望有一台巨大的钢铁大脑可以控制所有生产活动,智人也是你们的产品之一。” “人类会变成机器的附属品,从而实现完全的奴役。” “焚风的理念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这不是拥抱进步,和进步主义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是逃避,是投降!神道城的天神——” 流星两臂散发出滚烫的水汽,拧拳抱架,好似金刚怒目的明王。 “——你们认为是科学技术创造了你们?创造了人工智能?创造了神道城连接天与地的五十一座高塔?” “不不不不,不对。正是因为智人的软弱,才让你们这些邪魔拥有了降临人世的机会。” “是恐惧创造了你们,[venom·毒]和[vita·药]总是形影不离,一体两面。” “在更早的时代,没有辉石的年代,闪蝶们依靠恐惧心来诱发内心的灵魂力量,创造不可思议的神迹——灵媒和传统巫师将这些戏法称为魔法巫术。” 疾风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紧接着开始怒吼。 “你这家伙明明什么都能听懂!——为什么?为什么要装糊涂?简直不可理喻!你才是疯子!” “废话少说.”流星招手挑衅,要疾风来受死:“来吧!我为了保护弱者而出拳。你说你的优胜劣汰,我说我的公平正义——我们谈不到一块去,只会觉得对方陷入了永恒的疯狂。” 流星比着右手,那条破破烂烂的义骸开始发光,玫瑰辉石的照耀下,逐渐从苍白色的僵尸肉质变成赤红色。 “而且这条手臂也不是我的,既然你把我当做劣等种族,我也会把你当做失控的机器。” “工具要和主人来讲道理?我看你一定是过了保修期,只能当做报废的电子产品!” “那么问题来了!按照垃圾分类,你算什么垃圾?” 机械忍者再次拔出背上的刹摩剑,银光闪闪的宝刀能照出流星的倒影来。 他们不再作口舌之争,丢了任何幻想—— ——决定这场胜负的重要因素,在于热风小子。 流星的右臂已经接受了改造,venom机关和义骸属于热风,灵能需要手性的支持,如果热风小子不站流星这边,失去了威猛先生的庇护,阿星必败无疑。 从七百多公里之外尼福尔海姆一路席卷而来的洋流拍打着岸边的碎石细沙,狂暴的海风吹得机械忍者的衣裳沙沙作响。 刀锋闪烁着路灯的反射光,像是不断流动液化的星辰,跟着疾风忍者的持刀右利手偏转角度,试图将反射光照进流星的眼睛里。 光影交错的那一刻,两人同时动了! “[whamrap·威猛先生]!” 挥拳冲刺的一瞬间,流星高呼魂威的真名,他内心无比坚信——哪怕热风已经认清了现实,接受了它已经死去的事实,这位焚风的鬼魂肯定能听懂他的话,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毕竟它曾经是广陵止息的战士,不论过了多少年,时光蹉跎岁月荏苒,也改变不了战士的战斗意志。 我们为了什么而奋斗——哪怕是两千年前的兵书,都在强调着战斗意志对一个战士来说有多么重要。 热风一定会来帮忙,流星从未怀疑过这位伙伴,哪怕它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哪怕它的内心开始产生动摇,哪怕它像它的原型体一样,开始迷恋极乐空间的美好。 此时此刻,流星打开双臂,依然要以空手入白刃的架势,完全摧毁敌人的攻势。 他几乎不做任何保留,将心口剑突死门要害全都暴露在疾风忍者面前—— ——他有这个自信,正因为他曾经用这招对付过野仲。 焚风的孩子们也拥有焚风的力量,威猛先生能靠这招击败野仲,就一定能击败疾风! 当头砍来的刹摩剑叫宽厚有力的肉掌扼住,那一刻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一开始流星还误以为是肾上腺素的副作用,大脑会因为濒死体验而放慢人体对于时间的感知。 可是当剑刃停在流星的手掌中,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流星这才明白,这不是什么错觉,有种强烈的灵能潮汐,将万事万物都凝固在此时此刻了。 疾风忍者面目狰狞,依然保持着凌空跳劈的动态,像是凝固于空气中的雕塑。 威猛先生并没有回应流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或许还忠心耿耿的守在雪明大哥身边,阿星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挪不开脑袋,眼珠子都动不了。好似中了定身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他看见浪潮凝固,水花留在半空。 ——他看见天上的鸥鸟低飞而过,恰好从疾风忍者身后的大桥外,要飞去更远的地方。 ——他看见刹摩剑的直刃上边,有个影子越来越近。 似乎这个身影,是凝固的时空中唯一能够活动的东西,这个身影就是唯一的神灵。 他说不了话,无法转移瞳孔的焦点,只能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完完全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是谁? 他不明白,不理解。 直到这位熟悉的陌生人来到流星面前—— ——那是一个形体残破,几乎体无完肤的灵魂。 它已经不算人类,但是拥有魂威的特征。 它的形态就像是长满鸟羽的半兽人,棕色与白色的毛发整齐规律的遍布全身,在臂膀和躯干各处又长出来奇异的手掌。 这些手掌也生出毛发来,抱住腰脊和肩头,从它的后脑分出来两条手掌捧着脸颊,变成好似面盔一样的护甲。 它的心是空空的,有一团黝黑粘稠的泥球,像是旋转的地核,在心口缓慢的蠕动旋转着。 它的脑袋很像杜鹃鸟,喙嘴微微向前突出,像极了野仲与游光义骸的面盔。 当这神奇的灵体来到流星面前时,它开口说话了。 “我就是[hotwind·热风],小子。”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发动灵能,也是最后一次运用魂威的力量。” “我的力量来自于我的本体——来自于焚风。” 流星一动也不能动,他内心惊讶,开始胡思乱想,焚风的魂威,居然能够停止时间吗?不然眼下这副奇异的景观要怎么解释呢? “我是第一次以这种角度来看你。”热风贴近流星,这位杜鹃骑士以一侧眼瞳仔细的观察着流星的样貌:“挺有意思的” 此前热风只能依靠流星的眼睛来看世界,但是[镜子]会骗人——镜子里的景物与现实世界是完全颠倒的,人们照镜子来辨认自己的模样,但那不是真实的样子。在古早时代,人们会聘请写实派画师来画出他们的真实面目,后来有了照相机,我们终于能看清真实的自我。 “我想和你谈谈.” 大敌当前,热风一点都不着急。 “此时此刻,在我的灵能影响下,你处于大脑加速思考的状态。” “好像所有事物都停止运动了,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停滞时空的超能力。只因为你的思维速度变快了,所以它们会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完全静止。” “在这个状态下,大脑的运转速度,生物电系统的负荷会超载几百倍到几千倍。” “大量的感官信号会涌进你的脑子里,特别是视神经源——人的眼睛能接受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多,多得不可思议。” “不过你不必担心——” “——我的黎曼思维模型正在帮你处理这些信息,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超载自毁,永远死去。” 杜鹃骑士轻轻抚摸着刹摩剑的刀刃,像是见到了久别的战友,它接着与流星说起以前的故事。 “我的原型体,曾经就是这么一个鲁莽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 “他经常超载自己的大脑,在短时间内获得惊人的感知,能够在一瞬间拥有极强的集中力与判断力。” “他也能伤害敌人的大脑,让敌人感受到成千上万倍的痛苦,极为缓慢痛苦的死去。” “这种自残式的作战方式,贯穿了焚风的一生,可能你会好奇——” “——究竟是什么原因,是什么样的性格,才会塑造出这种灵魂。” “步流星,我们和你一样,都是红石人。” “我们活着的时候就在燃烧,只是燃烧的速度和烈度不同。” “为了继续燃烧下去,一直一直的燃烧下去,焚风师团要借用venom机关这种电子脑来维持焚风的神智。” “你说得没错,是恐惧催生了神道众。当我听到你的呼唤声,当我看见你的眼泪,那一刻我似乎看见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另一个自己。” “我不太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呢?我不敢去细想,我不愿意做任何假设,各种各样的猜测只会让我越来越烦恼,越来越迷惘,要丧失所有的勇气。” “[whamrap·威猛先生],你已经长大了,你比我更坚强,更有力量,我不是你的老师,你才是我的老师。” “我快要燃尽,但是我并不后悔,当我变成劫灰,你会重新获得自由。你的魂威能回到你身边,正如你血肉相连的肢体一样,它会全心全意的配合你。” “我已经在笼子里呆了太久,我不能变成你的笼子。” “没有停不了的雨,没有散不开的雾。” (本章完) EP.4 [Inscrutable Stratagem·神機妙算] 万事万物保持静止的天地间,狂风和骤雨都要散开。 流星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热风一点点消散—— ——说实话,流星挺喜欢这个家伙,哪怕它只是焚风的鬼魂。 这位英雄的幻影有很多缺点,有很多很多与流星相似的地方。 无名氏的战士们第一次进入石丘镇范围时就遭遇重创,是热风救了流星的命。可是它却没有提半句报答的事,与流星商量着——要摧毁令人生厌的电子天国。 它醒来的那一刻是开怀大笑,嚷嚷着自己又要活过来了。 它也会迷惘,也会被黑目千手的魅力迷了眼,沉迷在石原桃为原型体的虚假记忆里。 见识过无名氏的作战能力之后,它也会有强烈的不甘心,它的自尊不容许别人来超过它,毕竟它的原型体是焚风。 它会动摇,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得沉默寡言,它会怀疑自己的能力。 它有妇人之仁,面对野仲和游光这两个兄弟,会产生怜悯之心。 它就像一个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大男孩,完全没有领袖的架子,一点都不成熟,可是正因如此,流星才会觉得热风给人的感觉是如此亲切。 它不像机器,更像一个立了功洋洋得意要领赏,犯了错委屈巴巴要哭丧的年轻人。 可是热风终于要长大,要成为焚风的那一刻,它运用魂威,以灵体的形象和流星正式见面——也是它生命的最后时刻。 “我是电子程式设计的人工智能,步流星。” “在此我要向你告别,在你的大脑里,我听见了很多很多杂音。” “它们令我心驰神往,原来外边的世界是那么美好,无名氏又一次回到了车站,旅人们往返在各个站台,也不用去担心癫狂蝶和灾兽。” 杜鹃骑士一步步走上前来,将手掌搭在流星的胳膊上。 它的灵体随时能够回到venom机关里去,经过电子化改造的辉石道具会变成魂威的第二个家,但是焚风的家已经不在了,所有值得依靠的,所有令人神往的,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死去了。 它真的就只是个鬼魂,要继续阐述鬼魂学说本身。 “当我翻阅你的人生,用三言两语也难以阐述内心的惊讶,它太过璀璨熠熠生辉。” “我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再去窥探伱的记忆,不要再去品尝你的灵魂。” 杜鹃骑士的“面盔”打开,两只猎奇的手掌完全张开时,鸟喙中传出清冷低沉又依依不舍的话语来。 “我看得越多,就越觉得空虚.” “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穿,有了无法弥补的伤口。” “黑目千手会为你的记忆定价,当这些无价之宝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我面前时,我动摇了不止一次,想用我的魂威力量去操纵你的肉身,将你送去极乐空间——让你变成我的傀儡,变成行尸走肉。” “在你沉睡的时候,得益于黎曼思维模型的帮助,我能细细品味这段人生,回到故事的起点,以你的视角将整个生涯复盘重播,你的所有体验都会归属于我。” “我不敢想,那是多么幸福的事” “我真的不敢去想,就像是童话的主人公突然来到了现实生活里,我有这个机会,去成为这个主角.” “再活一次,我会怎么选呢?” “现在看来,我选了最糟的那条路,我选了最艰难最困苦的那条路。” “就和焚风当初的选择一样,当他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屁孩的时候,他就和boss讲过——他要去建设东北,要去最凶险的琉球群岛,去未知地块攻坚克难。” “那是傲狠明德的祝福也无法庇护到的绝境险地,车站一个又一个重建,一个又一个沦陷,在蓝色闪蝶和红色闪蝶的一次次对决中,无数人功成名就,无数人死不瞑目。” “步流星,时间快到了。”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杜鹃骑士的幻身开始燃烧,venom机关的黎曼思维模型开始崩坏毁灭。 这颗电子脑已经没办法承受魂威超能带来的信息流了,神道城中普通市民的电子脑报废年限是八年,隼式和钟馗会久一点,而热风这种专门用来解决周期性危机的特殊工具,可能只有短短两年不到的记忆体,电子脑的内部结构也非常脆弱。 “我开始感觉到疼痛” 杜鹃骑士仰起头来,身上的坑口越来越多,鸟羽也开始燃烧。 它的语言区块开始出问题,翻译模块也不管用了,于是改成日语。 “火焰带来的疼痛好奇妙.” “像是剑割开皮肉的感觉。” “一开始是冰凉的刺痛感,然后皮肤互相拉扯着,只要一丁点儿火苗,就能烧穿神经末梢” “我以为我死了.” 热风开始胡言乱语,讲起流星的过往,又像是在诉说今生的祈愿。 “在很久很久以前。” 失去了venom机关的约束,流星能明确的感觉到右臂的纳米装甲已经完全失控。 燃烧起来的杜鹃骑士依然在祝福勇士,从身体中迸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来,要烧穿灵体的毛皮。 “你血如我血” “你心似我心” “脑海中的一切,我会忘记吗?” “我敢忘记吗” 它抬起双臂,肢体各个部位诡异猎奇的手掌都完全打开,像是神话中的八臂罗汉。 “仔细看看吧” “看清楚组成身体的光芒.” 它离流星更近一步,两眼已经烧成亮红色,四散的灵能潮汐变成了一圈圈赤色的波纹。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它们能拔除花草,折断嫩蕊与新芽。” “却绝对杀不死春天” 时间在缓慢向前流动,流星能感觉到两掌重新有了力气,就那么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冷冽寒冰一样的刹摩剑依然紧紧被他扼在掌心,心脏缓慢的“蠕动”着,沉重却有力。 热风已经变成了火红的薪炭。 “关于我是谁?或许只有风儿记得了。” 往尼福尔海姆东西双线开拓的两条道路在此处交汇,一处是红星山,一处是神道城—— “——给世界刻上钢铁的心跳。” 它握紧了拳头,与流星比着大拇指。 “你马上就要继续向前走了,别着急,马上就要往前走了。” “我曾经的梦想是当一个航天员,成为伟大的科学家,成就一番大事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谁都不曾见过的风景。” “boss让我看见了地下世界的星星,九界车站的油彩穹顶真的很美” 热风的手指头跟着消失,变成烈焰里的劫灰。 “而你让我听见了银河的声音” “肝胆兄弟,是时候永别了。” “不要悲伤,因为男儿到死都心如铁。” 话音未落,杜鹃骑士的鸟羽消散的那个瞬间—— ——从这诡异的灵体中迸发出更强烈的红光来。 就像是虫茧开裂,[whamrap·威猛先生]从热风的灵体中破茧而出。 它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失控,变成了忠诚可靠的独角仙将军。 赤红灵体来到流星身边,与本体合二为一,两掌作佛礼紧紧合上,原本极速下落迎面劈来的刹摩剑也动弹不得了。 “strongwind·疾风!” 流星红着眼睛,却没有落泪,因为朋友已经走远,仇敌近在眼前。 他嘶声吼叫着,魂威跟随肉身一起狠狠将敌人的兵刃折断,力量在身体中奔涌,灵肉合一的瞬间,闪蝶挣脱了鬼魂的束缚,终于可以振翅高飞了。 疾风忍者失衡失力,从断裂的高周波武器中喷出强劲的等离子射流。 流星含恨出拳,威猛先生奋力将半截断刀投出音爆炸响! 刀刃和拳头都轰在疾风忍者的身上,却像是泥流入海,力道消散无踪。 电子鬼魂的神奇灵能将它的部分义骸变成了云雾,妄图用这种方式来消化冲击力。 流星不管不顾,继续进步追击。 他的目标明确——正是疾风的大脑。 想要发动魂威,精神元质和肉身元质是必不可少的基础。 黎曼思维模型是根据人脑为蓝本制造的电子脑,颅脑和神经活动造就了灵能,纵使这忍者能运用千变万化的忍术,可是它的大脑结构绝不能发生严重的形变。 一拳又一拳!流星没有换气呼吸的意思! 他憋着一口气,只怕腰腹横膈肌失力拖了后腿,每一拳的质量都高到恐怖。 臂膀钻开一个个风眼,轰击疾风的云雾肉身,冲着脑袋去的拳头却像是笨重的大锤,始终都找不到正确的那颗钉子。 威猛先生也是如此,跟着流星一起连携出拳,接近声速的恐怖拳击却只能对疾风造成轻微的擦伤。 “你杀不死我!” 从疾风忍者的幻影中传出嘈杂的电流声,是嘲弄讥讽。 “放弃吧!” 出拳的力量越大,就把疾风的脑袋带得越偏,流星在用蒲扇拍打苍蝇——根本就不可能打中。 他把疾风的话当狗屁,只是不知疲惫的,一次又一次出拳。 氤氲潮湿的浓雾中,两个身影在高速追逐着,一个虚幻,一个凝实。 疾风的颅脑忽上忽下,像是神怪传说中的飞头蛮,他可以通过义骸的强磁流体随意更改大脑的位置,脑袋一会落去肚子里,一会送到手臂中。 可是流星紧追不舍,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这家伙的耐力好强呀!”疾风内心暗暗惊讶—— ——步流星开始徒手格斗之后,就再也没有吸过一口空气了。 疾风本想将一些mcfc燃料电池的废液搭配纳米机械,留在云雾中当做静止陷阱,只要步流星吸入这些空气,就可以通过电流击伤这鲁莽的武夫。 这是疾风的雷遁忍术,也是压箱底的杀招—— ——可是它不知道的是,流星身上已经没有venom机关,热风永远离开了他。 连续挥拳之后带来的肌肉劳损和乳酸沉积让流星的动作越来越慢。 疾风终于有了还手的机会,它看准时机,在这些凶狠彪悍的组合拳击中找到了微弱的关联性,找到了模糊的规律。 它的学习速度非常快,抓住机会提起断刀准备布置反击。 持械对徒手,本就是疾风占优。但是步流星的元质储备吓得它不敢妄动,直到现在有了万全的把握才愤然出剑。 断剑迎着流星的拳击行进路线而去! 是假作逃跑,将刀刃对准流星的双眼,把刀身完全藏在一线之间,以流星的视角来看,那刀子就像是一根针,在雾气缭绕的环境下,根本就辨不出距离。 他依然没有犹豫,揨臂冲捶抬腿送腰,将全身劲力贯注于右臂。 [噗嗤]一声! 钻心的疼痛感袭来,流星的牙都要咬碎了。 刹摩剑的断刃正如疾风所预料的那样,毫无阻碍的刺进流星的右臂之中。 从中指缝隙撞进手掌,击穿腕口直达小臂,几乎将小臂切成两半了! 鲜红的血液像是喷泉一样,跟着阿星陡然蹿升的血压往前溅射。 疾风正想拔刀,却惊愕的发觉自己完全拔不动这柄断剑,流星那鲜红的灵体没有作连携攻势,而是紧紧抓住了断剑,几乎在同时,左拳已经挥了出去。 “砰!——” 拳头轰散了尘埃和烟雾,敲在一片片鲜红的血汽里。 疾风还想如法炮制,继续转移大脑,可是纳米形态的义骸沾上人血之后,反应速率也在下降 它躲不过去,完全躲不过去,大脑好像沉进了粘稠的泥浆之中,根本就挪不动了。 “你与我一样.”流星拔出断剑,随手丢去桥下—— “——都有红色的血。” 从战斗开始的瞬间,疾风的下巴受过伤,面罩涌现出了暗红色血渍。所以流星有此判断,疾风忍者的义骸和其他天神不同,依然使用铁元素丰富的血红细胞来运输氧气。 血液离开身体时,还有一段时间是“活生生”的。这位点了智力的莽夫在秘文书库里苦读灵能典籍,血液对于巫师和灵媒来说,是与万事万物神灵妖魔沟通的道具。 将滚烫的热血泼上疾风忍者的电子脑,无论是现代医学的排异反应,还是灵能相关的灵媒紊乱,都能对它的魂威力量造成一部分影响。 “你这家伙,应该不是百分之百的仿生改造人。” 流星没有立刻追击,右臂的伤实在太严重了。先是受了烧伤,后来又有了刀伤,不过几个小时,失血和感染都能要了他的命。 疾风忍者瘫在桥面,身子像是泥巴一样,颅脑受了损伤,浑身上下冒出噼里啪啦的电流来。 流星将三三零一的围巾绑在破碎的手臂上,让它重新听话,重新变得完整。 再次握紧拳头,愤怒的喊出疾风的真名。 “躲在那张面罩后边的人,是你对吧!” “是从旅途开始就来迎接热风的好伙伴。” “你私藏野仲的软体义骸,能够变成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你能打开安防中枢的后门,能篡改极乐空间的私人社区。” “极乐空间里明明什么都有,你却住在石窟洞穴里——柏拉图也说过。” “人们看见的真实,只是洞穴中的影子。” “——石村千堂!你还活着!” 疾风忍者揭开了面罩,露出苍老的脸庞。 正如流星所想,这位以疾风战斗机为名的至高兵器,就是石村千堂,他的眼神冰冷,不再像什么活物,只是这张脸没有接受义骸改造,需要遮盖起来,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了。 刹摩断剑落下百丈悬崖,砸进滩头乱石之中。 海滨的鸥鸟齐齐飞去,嗅见新鲜的血,立刻去啄食这香甜的食物。 有不少鸟儿囫囵咽下碎铁,疼得腾空而起,最终重重的跌进海里了。 石村千堂没有多说什么,他的脑袋受了重伤,颅骨塌进去一块。 “步流星” 这位引路人最早说过这么一段话—— ——我要去拥抱完整的生命,热风已经不再是我的团长,它只是鬼魂。 流星不想去思考这个小老头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或许只有这两句是真的,毕竟整个神道城里,没有几样真实的东西。 千堂摆正架势,要作徒手搏击,一身黑衣破破烂烂。 “来吧.” 流星握紧拳头,呼唤魂威。 “好那么来吧!” (本章完) EP.3 [Turbulence·狂瀾怒濤] “为了一个虚幻的理想,人们能够付出多少代价呢?” fe204863双手互抱,盯着黑漆漆的电脑荧屏,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离线,从极乐空间中离开,回到了廷达罗斯猎犬的员工宿舍里。 在海滨的水鸟飞起来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的大地,它与红星山科研工作站一样,变成了亡者的国度。 两个斗士在跨海大桥上做最终决斗。 徒手对徒手,灵魂对灵魂。 青年与暮年,人类和机械。 从海棠湾的人工岛为起点,让我们乘上飞鸟一路看过去,那是赤红一片犬牙交错的矿物岩,受到经年累月地质活动的影响,变得层层叠叠的危险山体,山峦之间便有这么一座雄奇宏伟的桥梁。 它连接着本州岛大陆与关东城,一路向东北方去,铁路铺往北川,在它最繁荣最昌盛的时代,只需要四个小时,战士们就能从未知地块的最前线,乘上列车回到九界。 桥梁之上,流星与疾风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回合。 看起来无比简单的二元对立,红色的血气和湛蓝的电光分作两股气团,灵体之间的碰撞蕴含着千奇百怪的物理现象。 拳头与拳头之间迸发出耀眼的声致发光现象,强大的激波震爆一次又一次摧残着两人的感官。 在一个空旷的广场,与一个老头舍命battle——这似乎是诸多冒险游戏的范式结局。 玩家们永远都是赢家,哪怕挫败十次百次,也有不能输的理由。 流星的血条见底,疾风的电量告急。 只是短短的一百二十秒,这烈度极高的魂威对决就已经要分出胜负了—— ——曾经江雪明与康雀·强尼的灵能决斗也是如此。 当灵体的功率到达某个临界点,能够敲出一千八百磅冲击力的拳头,运动时能够突破声速,那么整场比赛会迅速进入终局。 这个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只剩下各自的[意志]。 人体和机械体的差距在这种恐怖的灵能对冲中变得无足轻重。 石村千堂已经受了流星一拳,颅脑损伤已经将它逼进死门。 步流星在连续不断的高压作战之后油尽灯枯,只能凭着一腔热血撑起肉身和灵魂。 他们没有说话,没有嘶吼或歇斯底里的狂啸。整个过程非常安静,只剩下了灵体之间的碰撞。 石村千堂到底在想什么? 流星不在乎这些,那是另一段故事,是留在时间长河中,等待历史学家和秘文书库的科研工作者去挖掘的文献。 威猛先生与疾风忍者的灵能形态互相殴打,纠缠在一起时,迸发出来的精神污染却叫流星差点哭出来——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位暮年苍髯的老者是多么的不甘心。 此前雪明大哥也说过,魂威与魂威之间的碰撞,就像两位剑术精绝的剑客,刀刃相碰时,或许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石村千堂的灵能特征非常鲜明——它苦得流星口鼻发寒。 天知道这小老头到底是有多么悲伤和委屈,魂威才会带有这种灵能。 或许不用去考证,稍微动动脑,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千堂到底是什么人,在焚风师团里又是什么职位,什么兵种,或许就能知道一部分原因了。 按照广陵止息的编制,这位老人家应该是焚风师团的特情人员,与焚风所率领的攻坚队,五十岚明空所在的快速反应部队,算作神道城本地对付癫狂蝶与灾兽的三把利刃。 石村千堂身上流淌着红色的血,它保留了大部分智人的元质,却一直要攻击智人,贬低智人,就像一个忠心耿耿的守墓人。 执行飞升程序之后,神道城的大部分生命都前往极乐空间生活,石村千堂可能是唯一一个还活在人世的运维管理,拥有最高级权限,它是焚风留在人世的保险,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人工智能完全失去控制,变成了新的种族,变成智人的天敌——千堂还能派上用场。 可是孤独和脆弱摧毁了石村千堂。它就像一九九一年突然崩溃的日本,一边憎恨着自身软弱的人性,一边期盼着美丽的神祇带它前往真正的天国。 在它眼里,曾经的战友们都已经死去,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它需要继续用这副含人量极高(神道城标准)的肉身活下去,不断为热风的降生设计新的剧本,编排新的故事。 从一九八四年到二零三二年,这四十八年的时光,一万七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能将一个善良勇敢的人类,变成邪恶胆怯的神灵。 fe204863将这位敌人留给了步流星,因为六十三自认为自己并不是石村千堂的对手。他同样饱受时间的折磨,没有[后悔药]本体的帮助,以雪明的肉身想要战胜这个敌人,实在太难太难了。 换成简单易懂的句式——这个怪太粪,六十三不想吃屎坐牢,换了一种攻略方式。 ——那么回到流星的最终回合。 经过四轮灵能和肉身的对决,年轻人终于占了上风。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重,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是智人与机械生命的战争,如果战场上拿不到,那么谈判桌上也别想拿到——这个道理他们都懂,于是就不再多费口舌了。 最后一轮抢攻由石村千堂发起,老头儿挺身垫步,动作变形,抓住灵体碰撞之后精神萎靡的空档,只是比流星少呼了一口气,要抢来这一点点战机,想绝地翻盘。 它心想—— ——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决斗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挨上一下,黎曼思维模型完全崩溃的时候,身体就不受控制了,要呼唤魂威也是异想天开。 要争抢时间! 比这小子更快一点,更快的击倒他!被打趴下之前!就击败他! 只有这样才能赢. 面对气势汹汹的石村千堂,流星迟疑了片刻—— ——并不是他软弱,而是大脑已经跟不上身体。 在精神涣散的状态下,手跟不上眼睛,眼睛跟不上脑子,脑子变得迟钝时,就是一步慢步步慢,这也是石村千堂选择率先进攻的原因,随时都能决定胜负的终局时刻,得到先手的一方赢面必然会更大。 预想之中的结果却没有出现。这场由人类和机械生命展开的比武决斗,像个笑话一样结束了。 数十头贼鸥突然闯进这场至关重要的比武中,它们凶悍野蛮的撞向两位奄奄一息的斗士。 流星的身躯被这些空中强盗推搡着,撞得七荤八素摇摇欲坠,却没有完全倒下。 石村千堂更是满脸疑惑,匪夷所思的表情,神道城周边的大部分生命体经过严格的管控。生物名单上除了一些景观类海鸟,不会出现这种凶恶的肉食性鸟类。 而且银座关东跨海大桥沿途都有驱鸟装置,通过人造磁场扰乱鸟类眼中的磁感线,可以将这些飞禽赶去其他地方,免得它们撞上高速行驶的列车和电车。 难道桥梁的电力系统出问题了吗?这些贼鸥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我明明已经传出命令,为什么恐暴别动队的支援还没赶过来! 千堂想不明白,也来不及去想了! 它的义骸已经千疮百孔,此时此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凶残的鸟儿在它的脑袋上肆意妄为。 它不像流星,颅脑与肉身没有刚性连接,为了更好的施展魂威,疾风的整套义骸连一条人造脊椎都没有,想做断脊之犬的机会都没有。 它脸上的软肉还有人肉的香气,被尖利的爪子撕烂,眼球也啄瞎了,只觉身体一轻,颅脑离开肉身的瞬间立刻断电——就这么死了。 这群鸟是从哪里来的呢? 让我们把时间轴往回拉扯,来到fe204863的回合。 运兵车在经过跨海大桥的长弯时,六十三刻意惊起了一片水鸟,这些鸟儿都是神道城留在海滨沙滩的景观物,是经过人工选择的温顺家禽。 当刹摩断剑落下桥墩,撞上硬度更高的重金属矿物时,因为百余米的高差温度急剧变化,它产生了应力破裂,碎成了三十多块大小不一的残片。 卷柄布和铁块沾了人血,而这些水鸟经过四十多代演化,已经将赤铁矿氧化物的味道当成了食物,也把充满铁锈味的人血当做了饲料机里的粮食。 从尼福尔海姆的红星山出发,为了消除海域中的手性分子,前后有十六艘工程船在这里工作,改善环境,要让这里变成新的港口。 人类活动将贼鸥从寒冷的北境赶去南方,于是这些天空中的强盗,恰巧被误食铁块而死的水鸟尸体吸引过来了。 这就是六十三的解题方法,至于他试了多少次,从雪明岌岌可危的电量来看——至少是上百次的尝试和推演。 流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啦。 他看着那颗头颅越飞越远,拍打着身侧的贼鸥,想把这些嗜血的鸟儿赶走,可是地下世界的飞禽走兽多少都沾点灾兽血统,它们互相吞噬,互相吸收,是杰出的肉食主义者——盯着流星的右臂弱点猛攻。 眼看三三零一送来的红围巾要被这些畜生撕成碎片,流星连怒吼的力气都使不上。 这个时候,黑哥终于硬气了一把—— ——这头不害臊的大狼狗跳出来,发出低声吠叫。 贼鸥立刻散开,落下满地棕灰色的鸟羽。 年轻的勇者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疾风忍者僵死不倒的无头尸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约定好的十五分钟才过去一半时间,他已经没有力气自救,明哥在短时间内也醒不过来。 要怎么办呢? 阿黑在这个时候帮了大忙,它把江雪明从运兵车残骸旁拽过来,熟门熟路的从雪明内袋里舔出来万灵药——它知道,这是男主人藏东西的地方。 不用流星动手,阿黑一副好牙口,把药瓶咬碎了,紧接着往流星脸上喷唾沫。那场面十分滑稽,就像是喷了一口盐汽水。 流星已经完全昏死过去,黑哥叼住他右臂的围巾,想把妨害伤口愈合的毛料纤维都撕开,可是它刚下嘴,就发觉哭将军哪怕睡过去了,依然是死死拽住这鲜红的布条,完全不肯松手。 眼看围巾要和流星的血肉长到一块去了!阿黑急得呜呜嘤嘤,对着好哥哥的脸一通舔,可是怎么都舔不醒。 就在这个时候,银座町的运兵车终于来了。 黑哥变得警觉凶狠,它用它的狗格发誓,只要敌人敢掏枪,它就立刻带着两位无名氏逃跑。 运兵车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受过炮火的洗礼,车辆停在黑哥前方二十来米处—— ——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同样精神萎靡,脸色阴沉的平安道长。 他的灵体幻身留有十六个窟窿眼,都是高温玻璃化的碳元素,与这群杂鱼斗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终于是一雪前耻,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确实有点菜。 “走。” 平安先生言简意赅,与黑哥一人一狗齐心协力,把雪明和流星扛上运兵车,紧接着向关东城开去。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雪明踩着十五分钟的死线醒来。 “流星!” 他醒过来的时候,依然处于警戒状态,第一时间从空荡荡的枪兜里掏武器。 平安:“赢了!” 看见驾驶位的罗平安,还有呼呼大睡的步流星时,雪明松了一口气,他矮身去检查流星的右臂伤势,从携行包里取出医疗用品,要拆除这条右臂里的红线。 一边给好兄弟疗伤,雪明一边与平安大哥发问。 “我们该怎么出去?平安大哥?” 罗平安:“交给我吧。” “你有办法?”雪明有理有据的分析着:“想从嚎风岭出去,没那么简单的” 神道城的义骸建立在化圣野兽的元质基础上,如果雪明和平安的推测没错的话,在嚎风岭周边还有一头山神等着他们。 这山神极有可能是庞贝蠕虫接受了原初之种改造以后的化圣野兽。 青金的狼母能对付化身蝶,在米米尔温泉集市,雪明见过一头化圣的灾兽大狮子,这些生命都拥有非常离谱的神通,极难杀死。 罗平安此时此刻却说有办法对付这种玩意儿? “我是休闲观光一整局,本体在后方充电。”罗平安实事求是,将现在的状态坦诚相告:“这个分身还有大概百分之四十九的灵力储备,虽然被这些不讲道理的电子仿生人揍得满地乱爬,但是应该还能放一次大招。” 雪明不理解:“啊?” 罗平安一边开车,一边拍着胸脯打包票。 “信我,我叫罗平安,保你平安的平安。” 雪明问道:“要我帮忙吗?平安大哥?” “对!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明哥。”平安嘴上没溜,和雪明谈起不知道差了多少辈的亲昵称呼:“我这儿有个模具,恰好你的魂威也能用上。” 就看见一个小黑盒丢到雪明怀里,他定睛一看,模具的凹槽呈现出手掌长短,两指粗细的剑形物。 “这是要干什么?”雪明看不懂。 罗平安头也不回,指着运兵车里两个巨大的武器箱。那本来是隼式的minigun弹药库,如今罗平安用魂威之力将它填满了铁砂。另一侧有个陶土罐,里里外外共三层,运兵车的mcfc燃料电池的电路接出来,变成了一个简易的感应炉。 罗平安先是嬉皮笑脸不好意思。 “我出门走得匆忙,没有带几样法宝,只拿了一件明德遗骨,上车时撞见全副武装的流星小子,我还挺不好意思的,所以呢麻烦你——” 紧接着他光速变脸,神色冷峻,将两截断裂的戒尺交给雪明。 “——为我铸剑。” (本章完) 儿童节快乐! 各位宝宝,本宝今天要过节!我们去麦当劳吃儿童套餐吧! 开玩笑的... 但是确实要请假嗷嗷嗷 最近又又又开始准备搬家了,由于作者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经常会换租,这两个月一直和爱人挤在小出租屋里,身体状况很糟糕,主要是小房间睡不好,于是换了一个大一丢丢的,比较通风的地方。 今天要忙搬家的事!所以咕啦! 让明哥打一天的铁吧,反正他也得铸剑。 最后祝愿宝宝们都能吃到儿童套餐!么么哒!(づ ̄3 ̄)づ 《深渊专列》儿童节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搬家第二天 我的妈呀,腰快断了 再摸一天,这新房上一户家里养了猫 窗帘上都是猫砂,要累到昏古去咧 《深渊专列》搬家第二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最后一天 今天我指定是不行了 也是最后一张请假条了 我得把它用掉,狠狠的休息 之后满勤 《深渊专列》最后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P.2 [Ecstatic Broken Blade·笑嘯殘鋒] 从感应炉中提起坩埚,芬芳幻梦小心翼翼将铁水倒进铸模,高速行驶的运兵车时不时颠簸起来,一旦铸件中的铁水开始翻滚,矿材里有了气泡,铸出来的也是残次品。 钢铁大猫做完粗加工,经过冷却的剑胚来到雪明这边就只剩下了极为简单的打磨工作。几个小时的车程下来,车箱里已经堆起一百三十多支小剑。 这些小剑的形制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大多是清剑的样式,只有两指宽,不过十七公分长——雪明很难理解平安大哥的请求,这道士要他铸剑,但是这些短剑有什么用呢? 它的剑柄只能用大拇指拈起来,剑胚也没有经过淬火,当做刀具来使用,硬度也不及格,更像是文玩工艺品。 平安与雪明吩咐过,只要磨出剑形剑脊剑柄就可以了,不必在乎铁砂的品质,感应炉的电压已经提前设置好了,没有准备淬火液,也不要淬火,让它保持脱碳状态。 如果这是杀敌的工具,它砍进骨头的一瞬间就会崩口卷刃。 在铸剑之前,雪明特地查验了弹药箱里的原料,这些铁砂含有许多杂质,用“百家矿”来形容毫不为过。 芬芳幻梦认得出最基础的铁、镍、铝、铜,雪明再去细看,沾满粉尘的亮银色颗粒物里似乎是铂系大族。再里边捣鼓几下,冒出来的黄黑红白四色细沙,没有专业的检验工具,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矿物到底是个啥。 平安只是大手一挥,叫雪明放心大胆的铸剑。 要不是罗平安算车站认证的vip,放在平时,这种吃席操作在工坊里的学徒手里做出来,雪明是要当场发疯的。 不同的元素有不同的熔点,不可能一锅全炼了,这又不是煲汤。 虽说自然界里的金属矿大多都敌不过两千摄氏度的高温,但是不同的元素在坩埚中会互相反应,可能不怕火炼的铁矿刚开始融化,不耐烧的铝矿就已经变成黑烟化为浮沫了。 两条金灿灿的断尺切成十四等分,与这些铁砂融化成粘稠的浆液,雪明铸完这一百三十多支剑,已经是满头冷汗精神透支的样子。 不过结果是好的,这些成份不明的矿物经过铸造打磨,最终有了剑形。或许是boss的骨头具有特殊的灵能,才让这些奇奇怪怪的合金能紧密均匀的融合在一起。 平安大哥甚至没准备搅拌用的陶棍,炼铁的方法就是直接丢进去烧,只要温度到了,材料融化以后呈现出奇妙的漩涡状态,像是有一块看不见的磁铁在坩埚底部旋转——雪明在秘文书库读过不少文献,从没有见过如此离谱的助熔剂。 雪明从成品中挑出来两支品相最差的小剑,递到平安大哥手里。 “平安先生,你验验货。” 罗平安接来一看,立刻精神起来,连续驾车数小时的疲劳也一扫而空了。 他将这形似文玩的小剑以一指托平,重心恰好就在中间。 雪明紧张地问道:“我不知道平安大哥你要拿这些短剑来干什么,就取来杂质最多的那一炉当样品,这两支剑如果你不满意,我也能立刻找到问题,马上翻新重铸。” “已经很好了。”平安对比两剑的剑脊,傲狠明德的骨头已经完全与材料融合在一起,“超出预期了。” 雪明接着问:“你要拿它们做什么呢?我不太能理解.” 罗平安没有立刻答话,他以右臂拿住方向盘,魂威灵体的铁石化身用左手夹住两支小剑,在右臂刺出两个红点。 一点点殷红的血液从皮肤出冒出来,立刻被剑锋吸收,原本闪烁着铂金银光的剑刃也开始产生变化——傲狠明德的骨头像是千万颗星辰,迸发出强劲的灵能。 这两支粗铁小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很像是高压电气柜全力运转时传出的动静,从低频低响到高频高响,最终变成响亮的箫声。 小剑跟着平安虚握的手势一起飘飞,一开始在剧烈的震颤着,直到湛蓝的星光完全覆盖剑刃,它们便安静的漂浮在平安先生的掌心。 雪明惊讶的看着这一切,这超出了他对灵能的理解范畴。 霍恩海姆的三元质理论中,灵魂是需要支点的,灵能也需要物质基础来支撑。 像神道城的灵能科技,每一样神通都拥有繁杂到臃肿的物质基础,是众生共业的伟力,天神们拥有强大的灵体,能够改变天气,改变物质形态,改变气压声波,改变大脑思考时间的力量——这一切都需要化圣野兽的元质支持,通过克隆来不断试错之后,才能找到正确答案。 这些小剑再怎么说,也只能算作自然界里的矿材,哪怕加入boss的骨粉——它们不能视为罗平安的元质,也不可能像四肢一样灵活运用。 可是就在刚才,在雪明眼中——平安大哥仅仅是往两支剑上滴了一点儿血,就能将它们变成新的“肢体”了? “你开挂了吧?!”雪明一时半会没忍住,直接将心中所想道出。 罗平安正儿八经的答道:“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们时间有限,改日再谈?把剩下的剑都交给我。” “行”雪明也没打算追根究底,离关东还有六公里的车程,再过半小时就得钻进嚎风岭隧道,得好好想想怎么度过这一关。 他把一大箱“法宝”都送到罗平安身边,紧接着开始戳刺平安大哥的手臂——是如法炮制,每一支小剑只染上一颗血珠就立刻停手。 直到平安大哥的臂膀上多了一块麻点,雪明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些法宝沾了血,就立刻变轻,一开始在他手里是摇摇晃晃的,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尖锐的箫声一响起来,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从他手中将短剑夺走,那法宝就漂在平安身侧,一眨眼又乖乖的躺回运兵车的地台上,与其他小伙伴并成一排了。 眼看平安大哥的右臂血色越来越少,手臂原本好似白玉一样,是五指纤纤像女人的手,放了有两百毫升左右血,现在它开始发黄,指背指节也起了折皱,肉眼可见的老了。 雪明内心臆测着,或许秘密就在这条手臂里,这位vip以辉石为灵石修炼出身外化身,还是不老不死的长生种,对灵能的理解与秘文书库的院士们有出入也是正常的。 眼看车辆开进城区,远方的巨塔照亮了海滨滩头,城市没了守护神以后,已经进入紧急状态,原本含人量就不高的街道,此时此刻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准备好。”罗平安把车开上城际高速,马上要进入石丘镇周边。 江雪明:“我们还是从嚎风岭隧道走吗?” 罗平安:“我要翻山越野,不走隧道。” 江雪明:“为什么?” 罗平安指向副驾驶窗外的嚎风岭,盘山公路一侧的铁道就在七百米外,要绕好几个大圈。 “我能听见,能看见——地底的怪兽不会那么容易放我们走的。” “我的魂威属性和[大地]有关,灵体的形态好似一捧黄土,地下发生了什么,藏着什么灵魂,我都多多少少能感觉到——” “——这劳什子山神已经开始生气了,要是再从嚎风岭隧道走,等于进了人家的肚子,它只要翻个身,几百万吨的山体就能压死咱们。” 话音未落,车辆撞出隔离带,开进了乱石丛生的野地里。 层层叠叠矿脉经过地质运动的挤压,已经变成一道道恐怖的沟壑,这些沟壑的边角露出黄铁矿的多棱氧化层,在车灯的照耀下散发出耀眼灿烂的光泽。 像是刀锋一样林立的石梁宛如超古代文明建起的纪念碑,但这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太平洋板块运动时,脆而硬的岩块被碾压成更加细密的碎石尘沙,跟着海潮季风一起堆叠在柔韧性更强的金属矿的夹缝中。 地表难得一见的黄金,在这里遍地都是,这些柔软的贵物在地质运动中率先刺破地表,互相撞击嵌合,高高耸起又拉长变形,变成了荒野中一道道明黄色的“海浪”。 如果说地狱里有刀山,那么刀山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运兵车的轮胎不堪重负,爬过嚎风岭错综复杂的盘山野地,一千两百米之后轮胎报废,轮毂开始剐蹭路面,迸发出更加猛烈的火花。 黑哥紧张兮兮的抱住副驾驶的头枕,它瞪大了眼,生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雪明捏了一把汗,瞥见右臂的venom机关还在运转,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玩意从身体中取出来。 绕过两片好似尖刀一样的锇土岩块,车辆冲上矮坡,爬到嚎风岭的山头,前方还有六千多米悬崖野路。 在这个瞬间,眼前豁然开朗,天与地也渐渐明晰。 从山峰西南侧往下看去,石丘镇就坐落在一个“破碗”里,嚎风岭像摇篮一样,挡住了大部分从尼福尔海姆吹来的海风,将潮湿的水汽留在这里滋润植物,养育关东的人们。 东北一侧则是荒凉的废土,有四座火山口安静的矗立在更远方,最近的那一座,就是嚎风岭隧道的主体所在。 大地开始微微颤动,山体的落石越来越多。运兵车是一路火花带闪电,轮毂也发红变形,要跑完这条断头路。 雪明在车厢中勉力固定着身体,黑哥则是撞得昏头转向,跟着上下起伏的车体凌空,又重重的摔在地台。它依然紧紧绷直了身子,免得背上昏迷不醒的流星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罗平安大声呼喊着。 “看见了吗?无名氏的大当家!” 车厢的观察窗里,在前线据点通往嚎风岭隧道的入口铁道处,此时身处山顶就能一窥全貌。 雪明的瞳孔微缩,一下子头皮发麻心中生寒—— ——山脉在缓缓的蠕动着。 在他眼中,暴露出来的悬崖峭壁闪烁着红彤彤的光点,那些好似岩浆一样金红色的光芒就像是数百万只眼睛,在暗渊的深处互相挤压,互相拧转,纠缠在一起,又被山涧的狂风吹拂散开。 那是什么? 嚎风岭的山神就是它吗? 它侵占了隧道出入口的地底矿脉,那些鲜红的触须好似庞贝蠕虫的刚毛,而雪明从携行包里拿出高倍率望远镜,想去细看—— ——运兵车实在太颠簸了,他的眼睛很难与光学仪器完成聚焦,一闪而过的画面却惊得他失了神智,原本极为糟糕的精神状态也雪上加霜。 望远镜中闪过一片片粗壮的金红色嫩芽,根据倍镜的比例尺,它们几乎有二十多米粗,接近百米长。这些枝芽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数之不尽的角质鳞片,像是通红的晶体。粗略一看那些金色的东西,便是角质鳞片之间传递的强大电流。 它的尺寸太大太大,从幽深的山涧深渊中开始算起,雪明能够看见的东西,预估有四千多米高,至于藏在矿脉和地幔电解质里的那部分,就没办法观测了。 与其说这是化圣的野兽,是地球母亲授予赐福的庞贝蠕虫——它更像是被地球妈妈抓住了,变成了铁镍核的一部分。 这些蠕虫刚毛的鳞片结构,就像是数以百万千万计的窗户,鲜红的火山岩所造的晶体石好似棺材,能看见各种各样的人体虚象,好似储存灵魂的棺椁。 雪明终于明白,极乐空间为什么拥有那么厉害的软体资源了—— ——无论是义骸的人造血肉还是伺服本体,它们的硬件设备都是化圣野兽造的,而且和地球母亲桥接。 最终焚风师团还是没有战胜癫狂蝶,以这种方式[归一]。 罗平安:“看见了?” 雪明脸上全是冷汗,木讷的点了点头,“嗯” 罗平安:“最后一段路了,我们绕开它。”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强烈,车辆的电机早就开始悲鸣,八条减震臂也报废了一半,上山难,下山会更难。 他们绕着嚎风岭西南侧的外围找到一条相对平缓的坡道,沿着金铁丛生窟窿遍地的道路往回开,眼看要冲回铁道范围,罗平安突然抓住雪明。 “闭眼!” 雪明立刻照做,准备把黑哥的眼睛也蒙上。 地势走低,驾驶位旁侧的崖壁突然亮了起来! 不过六米的距离,黑曜石火山岩的崖墙变得一片血红,精神的重压在一瞬间几乎要把雪明挤成一团肉泥。 他感觉浑身毛孔完全紧闭,两肺像是压着一块重石,尽管闭上了眼睛,还是能从薄薄的一层眼皮中看见血红的颜色。 黑哥凄厉的惨叫着,狼犬遭受了严重的精神攻击,车厢里也弥漫着狗尿的骚臭味。 罗平安则是怒目凝视着这面墙—— ——它是化圣野兽的一条毛发,如果将它看做极乐空间的硬体伺服,其中居住着接近两千多位神道城的民众。 这是通向铁道的必经之路,想要翻山绕回九界的官道,已经是最安全的选择了。 “回来!” “回来!” “回来!” 从鳞片中迸发出混沌且狂暴的灵能冲击—— ——正如嚎风岭隧道中起伏不定的岩爆现象夹带的杂音。 如今听来,起起伏伏接近千人万人的哀怨低语,几乎能在瞬间摧毁常人的心智。 流星和黑哥受了影响,毛细血管爆开,口鼻淌出血。 “本齐物以言造化,本虚无以言术化,本无为以言德化,本道德以言仁化” 雪明也是浑浑噩噩的,从迷茫中醒觉,就听见罗平安语速极快吐字清晰唱出引言—— ——他看见平安大哥的灵体幻身越来越模糊,连手臂也要血肉成泥化作齑粉。 “万事万物,时刻变化。” “凡树无根,有念。心生若梦,浮世三千。” “如痴如醉,真假难言。” “高低之边,未分近远,观其全面,得失如眠。” “无生有,有生无,无有动静黑白阴阳自然。” 箫声猎猎作响,驾驶位已经不见人影,像是灵能耗尽,罗平安的身外化身也完全消散。 运兵车往山下冲去,从车厢里迸发出清冽寒冷的剑光! “无根树,花正娇,天应星兮地应潮。” “屠龙剑,缚虎绦,运转天罡斡斗杓。” “锻炼一炉真日月,扫尽三千六百条。” “步云霄,任逍遥,罪垢凡尘一笔消。” 好似高速神言一样的靡靡之音越来越远。 一百三十三支身材娇小的利刃跃入山谷深涧—— ——它们就像迷你战机,像灵巧的燕雀,先是冲到靠近穹顶高空,绕了一个大回环。 经过自然重力的加速,在突破音障的一瞬间,密密麻麻和雨点一样的剑刃炸出来连绵不绝的强音。 铁雨打进一片片角质鳞里,泼洒出来的火山岩立刻变成了黑漆漆的粉尘,天与地都在轰鸣。小破车带着雪明和流星踉踉跄跄的一路横滚,落在山道终于停下。 一声声悲惨凄厉的[回来]在清脆的剑鸣中戛然而止,好似受了干净利落的耳光,再也不敢逼逼叨叨。 雪明爬出车厢,就看见黑哥浑身是伤,在铁路边歇息。 他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venom机关失了神道城的赐福,变成了一块灰色的石头,不一会就化为齑粉,人体血压将它冲顶出皮肉,带着钢之心一起掉在地上。此前雪貂战团递交给九界的venom机关也是这么一副报废的样子。 过了许久,黑雾还没有散开,雪明给伤口止住血,这才稍稍定下心——他们已经离开神道城的范围,已经安全了。 山脉的另一端,在黑暗的深渊中,构成嚎风岭山体的庞贝蠕虫依然在缓缓蠕动着,黑漆漆的浓雾中闪烁着千万颗金红色的眼睛,就像原初之种的电流活动。 前线据点里,罗平安立刻与广陵止息的团长五十岚榕溪吩咐道。 “去把人接回来。” 说完这句,他一头栽倒在桌上,立刻呼呼大睡。 脑袋砸桌板的动静特别大,吓得兵哥哥们不敢说话。 (本章完) EP.1 [Travelers·旅行者] 广陵止息的兵哥哥们找到他们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并不是这些兵员的行军效率低下,而是因为这些士兵与vip相比,无法与特殊环境的灵压作对抗,越是靠近td未知地块,搜救队伍的人们走得也越来越慢。 接近半数的士兵在旅途中出现了过敏应激,再往前走就得爆发维塔烙印。根据随行的测绘员描述,许多战友在接近嚎风岭周边四千米的铁道交通时,都伴随着强烈的不适。 他们呕吐、晕眩、幻听、皮肤瘙痒,感觉到极寒或极热,主动脱下护甲,无法控制情绪,在短时间内出现狂喜兴奋或极度悲伤的感情。 每次来到td周边,五十岚榕溪这位团长都要体验一次故乡的灵压。 猎王者是他的长辈,千夏阿姨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乘客了。 五十岚的家族来自神道城,这点对榕溪来说很重要—— ——因为人可以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以勇敢的迈开步子往前走。 ——但是不能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因为历史是唯物的,是客观存在的,是流在每个人体内热乎的血,是烙在每个人身上不灭的印。 这位攻坚团的团长亲自将无名氏的英雄们接了回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这是攻坚队伍的规定。 高级资深乘客在完成初期探索之后,精神力或多或少都处于油尽灯枯的状态,如果不是他们主动开口讲话,禁止任何人对其主动询问未知地块的相关事宜。 像我们平时进行脑力活动,偶尔会出现操劳过度的至暗时刻。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听见稍微大一些的声音都会感觉到两眼肿胀,心肺刺痛。 对于vip们来讲,一次次游离在生死边缘,与未知的地下城市对抗,和灾兽或维塔烙印对抗。旅途结束的时候,身体的伤害或许能用万灵药来治愈,如果没有[广陵散·广陵止息]小笼包这样的神奇道具,萎靡的精神就得花上很久的时间来治愈了。 前线据点的列车又能往td路段开去一千七百米——这就是雪明和流星,还有罗平安带回来的消息。 对于广陵止息的战士们来说,也仅仅只有一千七百米的安全活动范围。 “听上去似乎没有任何意义”通信士马尔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有些沮丧,这位年轻的士兵对偶像有更高的期盼,他心目中的哭将军应该要更厉害一些。 五十岚榕溪还在月台做指挥调度工作,前线据点要跟着这一千七百米往外推,不然就不叫“前线”,接下来要招待地质勘探、水利交通、矿物研究所和放射性元素相关的工作人员,要搞临时工作站,要重新修缮一千米范围内的网络基站与水电布线。 听见马尔科这么说—— ——榕溪有些生气,但这位团长没有立刻发作,把手头的活都干完了,将无名氏的三位战士都送上返程列车,从列车窗口处拿走三位vip的体检报告,与医护员再次确认没有灵灾外溢的现象特征,收拾完所有杂七杂八的事项。 榕溪团长回到通信会议室,把其他人都叫出去,唯独留下了马尔科。 “通信士马尔科!” 马尔科小哥听见团长语气严肃的呼喝,马上立正答道:“到!” 榕溪面无表情,语气严肃眼神温柔,没有接着说话,安静的等待着—— ——在黑漆漆的地窟空腔中,没有任何自然光源,前线据点似乎是唯一的光。 电灯照亮了榕溪身后的地形图,还有墙上属于霜月骑士团的团章徽记。 直到马尔科紧张的情绪跟着时间一起消磨殆尽,他终于放松下来,也不知道团长要问些什么,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已经做好准备。 榕溪用英语问:“我刚才听见,你在偷偷议论无名氏。” 马尔科:“没有!” 榕溪:“那么是我听错了吗?因为灵压环境出现了幻听?” 马尔科:“不是的” 榕溪:“我们语言不通?你和我不是一个人种,来自不同国家,马尔科,你会日语吗?” 马尔科:“会一点点” 榕溪给通信士倒了满满一壶黑咖啡,改用日语说:“我讨厌英文,小子。” 他将水壶递到这小子手上,要对方抱紧了,特地庄重的拍了拍马尔科的手背。 “一个词根,一个句式,就有好多好多种意思,麻烦死了。” 马尔科用日语答道:“长官,这样很方便。” 榕溪摇了摇头,低眉垂眼闷闷不乐的样子。 “不方便,还很麻烦,就像我问你,是不是在偷偷议论无名氏——你说没有。” “于是我问,是不是我出现幻听了。” “你却说‘不是的’——如果我没有幻听,你也没有议论无名氏,那么为什么你讲出来的话是前后矛盾,模棱两可呢?” 马尔科终于在团长面前坦诚,因为团长用了一连串的敬语,态度恭敬,阴阳怪气。 “我只是觉得好像” “好像不太对。有哪里不对” “很微妙确实就是微妙” 榕溪立刻拉下脸,“哦很微妙的意思呀” 马尔科尴尬的笑着:“就是很微妙。” 榕溪招手示意:“那请你有话直说,如果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我可以给你答案。” 马尔科立刻紧张起来:“这事儿能摆上台面讲吗?不会影响士气吗?” 榕溪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可以动摇的士气不是士气,是迷信。” 马尔科将内心的想法娓娓道来。 “团长,我以为结果会更好一些.” “无名氏的人们在征伐癫狂蝶的时候是无往不利,他们能带来胜利的消息,是对付硬骨头的专家,可是这次” 马尔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都快听不到了。 “这次连一座城都拿不回来,说实话,我有些失望.” “我和哭将军差不多.” 榕溪团长打断道:“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马尔科立刻大声说话,似乎胆子也变大了。 “我和哭将军差不多大!他是我的偶像!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内心已经幻想过无数次,无数次和他并肩作战的情形” “所以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不应该是一千七百米” “拿回来的荒地只有石头,往前走一千七百米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 榕溪打断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马尔科点点头,不敢讲话了。 榕溪:“为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因为.因为我感觉自己不该说这些话。”马尔科·来福解释道:“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处理脑子里的情绪,它也不会凭空消失,还是讲出来比较好。” 解释完了,马尔科连忙追问。 “团长,你是怎么想的?我们难道要在这里呆很久很久吗?” “我非常崇拜无名氏的人们,特别是哭将军,他和我是同龄人,每次我想到这件事,就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从心底涌现出来——既然他能做到的事,我应该也可以办到。” “可是这一回,似乎和我预料中的情况不一样。” “原来他们不是我想的那样厉害,不是超级英雄。” “我讲完了.团长” “所以,团长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五十岚榕溪双臂互抱,肉眼可见脸色变红,棱角分明的硬朗五官也挤在一处。 “怎么看待?你以为这一千七百米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吗?我怎么看待?从公事公办的角度还是私人恩怨的角度?你要听哪一种?” 马尔科·来福说:“先谈私事吧” “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五十岚榕溪直接用中文开骂,因为中文用来骂人真的很方便:“真是臭傻逼一个,来攻坚团多久了还是这副德行!不喜欢在这儿呆着你可以滚去九界,让boss给你做个开颅手术,看看你的天灵盖里到底灌了几斤屎。你妈生你的时候难道没考虑过垃圾分类环保节能的事情吗?不然怎么会生下来你这种废物?他们为爱鼓掌的时候选了托马斯全旋这种高难度体操动作吗?不然怎么把你这颗受精卵的脑子都给摇匀了?” “别骂了别骂了团长!”马尔科连连求饶:“别骂了,太狠了。” “你在前线据点里吃牛肉喝咖啡,保持最佳的战斗状态。”五十岚榕溪指着门外,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vip去神道城啃罐头干粮,和敌人舍命搏斗——” “——他们终于活着回来了,你这混账东西却要娘们唧唧的说” “哦!~团长!~” 榕溪掐着嗓子挤眉弄眼。 “我真的好失望,我们这一回只往前走了一千七百米。哭将军和我是同龄人,他是我的偶像!~他怎么可以辜负我!~我受伤了!~” 马尔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的脚趾头都要在地板上抠出泥来。 榕溪轻轻拍打着马尔科的脸—— “——你让我感到羞耻,通信士,我对自己非常失望,明明是我带出来的兵,你却如此软弱,如此幼稚。这就是我要和你谈的私事,要听听公事吗?” 马尔科抿着嘴点了点头。 榕溪:“这一回无名氏得到的信息,带回来的日志,影像音声材料你都看了吗?” 马尔科:“有一些材料标定为β级以上的机密文件,我只能了解一个大概,但是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榕溪:“焚风就是这么死的。” 马尔科不太明白团长的言外之意。 “什么意思?” 榕溪一字一顿耐心的解释道—— “我说,焚风战团还有他们的团长,就是因为你内心的软弱而死去的。” “boss反复告诉我们两件事。” “一件事很可惜——世上没有神。” “一件事很可怕——世上有魔鬼。” “就在刚才,你被魔鬼控制了,它编织出美好的幻象来诓骗你,让你以为任何事情都可以交给无名氏来解决,于是无名氏就变成了魔鬼的样子——魔鬼都是很迷人的。” “但是当幻象破灭的时候,你却要攻击你的战友,去责怪用生命为你探路的vip,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 “现代社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恐怖故事,儿女要去责怪生命中对他们最好的父母,却可以对陌生人敞开心扉,父母不去听信儿女的话,要把所有财产都交给保健品医药公司——恐怕都是被魔鬼迷了心。” “所以我说,焚风恐怕也是这么死去的。” 榕溪语重心长,粗糙的手掌拿捏住马尔科的下巴,紧紧握住这小子的脸。 “你的肉身可以软弱,但是思想不能滑坡” “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马尔科——” “——boss讲的准没错,这就是我们最重要的东西。” “神道城可以制造智人,但是它不能制造思想和灵魂。” “正因为思想刀枪不入,灵魂无坚不摧,所以千万不要忘了它,哪怕你看不见它,感觉不到它。” “它一直都在塑造你,它变得面目可憎,你就面目可憎,它变得无畏勇敢,你才能无畏勇敢。” 返程的列车往九界开去,雪明和流星分别躺在车厢两侧一左一右。翻个身就能看见车窗外的风景。 越是靠近九界车站,临近铁路两侧的野地里灯火就越来越多。 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的营帐,后来变成了几百人的小聚落。 阿星不明白,于是去问明哥。 “我出发的时候,好像没这么热闹.这些旅行者都是哪儿来的呀?” 江雪明答道:“一部分是拾荒者,另一部分是跟着拾荒者一起来捞金的矿老板。” 阿星:“之前他们怎么不来呢?” 江雪明:“未知地块对于普通人来讲,都是危机四伏的险地,是boss收到了我们的消息,把消息变成新闻——其他站点的人们才会主动跑到这片荒无人烟的旧址来寻找财富。” 步流星:“真好呀” 江雪明:“此行收获如何?” 步流星:“架是打爽了,但是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就像去游乐场的鬼屋转了一圈。什么都不清楚不明白,就被工作人员送出来啦。” 江雪明:“我也是这么个感觉。” 步流星:“明哥,咱们能干穿神道城吗?” 江雪明:“这可是三十七点八万平方公里,平安大哥说——神道城有三百多个城市县镇,这地方不是几个月,或者几年就可以探索完的。至少现在不行。” 步流星:“感情还是个常驻本,boss一定会很开心吧?” 江雪明:“很开心?” 步流星:“对呀,有新的乘客们来了,他们要破茧成蝶,或许神道城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雪明细细琢磨着这句话—— ——癫狂蝶圣教目前都快变成保护动物了,想让羽化期的旅客获得魂威超能,还真不是什么简简单单一蹴而就的事。与其他原始蛮荒的未知地块不同,像神道城这种高度开化,拥有现代文明的工业基础,城市中有充足的电解质能量当做补给,对boss而言确实是一个非常棒的练功房。 根据辉石属性来算灵能人口,地下世界的红石人是最多的,这些性情开朗勇敢热烈的铁憨憨们去了神道城,就是熊孩子进了赛博主题游乐园,肯定能有所收获。 “有时候我跟不上你的思路。”江雪明抿嘴笑道:“很天才的想法。” “当然了!我本来就是天才!”步流星双手抱头看着窗外,又问道:“明哥,我看见广陵止息的武装列车往前线开,光是霜月一个团还不够吗?” 江雪明:“工兵能搞点基础建设,但是关于地质和交通的工作,就得请其他帮手来干。” 步流星:“他们要在前线呆很久吧?” 与土地有关的工程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像地下铁道的建设工作,可能会持续数十年,有很多铁路人在一条线上一干就是一辈子。 江雪明:“是的。” 步流星:“真佩服他们呀能在一个地方坚守那么多年,是非常厉害的英雄。” “都一样。”江雪明就事论事答道:“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跑去未知地块的旅行者,在地下世界到处窜的vip——都算胆大包天的家伙。” “哈哈哈哈哈哈哈”流星开心大笑,这笑声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过了一会,流星又问起另一件事。 “明哥,boss好像问了你很多很多回,它想为你举行授血的仪式,想要你变得更强,要你活得更久——为什么你拒绝了?” 小猫咪起初与江雪明谈起这件事的时候,是想让雪明以兼职青金卫士的方式,完成延长寿命的目的,在傲狠明德眼中,江雪明这张卡的保质期实在太短了,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但是雪明没有答应—— ——原因也很简单,要是他能活两百岁,三百岁,那么他的妻子和儿女呢?妻子的朋友们,儿女的朋友们呢? 这些家族会变成新的癫狂蝶,白石就应该是白色的,刚玉就应该是透明的,含不得半点杂质。 可是小猫咪不死心,它用各种偷袭的方式,软磨硬泡和续网易云音乐的会员一样,要给江雪明续上,这部分按下不表,是另一个故事。 对于流星的问题,江雪明哭笑不得的答道。 “我要是一直活下去,你让我的儿女怎么活?” 步流星惊恐的说。 “对哦!要是正阳小弟弟一辈子都活在你这个老爹的阴影之下,我觉得这小子思想肯定会出问题!” 江雪明:“你当着我的面编排我这个当父亲的,是不是哪里不太好?” 步流星商量着:“那下次我背地里编排你?收敛一点?” “还是不要了”江雪明哈哈大笑,“饶了我吧。” 步流星笑得岔气,右臂留下的劳损暗伤都开始刺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跟着一起笑着,只觉得在列车上的闲适时光是如此美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步流星笑着笑着,又慢慢变得郁郁不乐。 于是江雪明问:“让我猜猜,你应该是想到了热风。” “对”步流星并不意外,明哥一直都很懂他,除了三三老师,明哥几乎是最懂他的人:“我也许是被鬼魂迷了心——” “——我在想,是不是很久以前,热风和他的朋友们,也是这么开心。” “他们可以打架流血,受伤了躺在一列车厢里聊天扯淡,谈老婆孩子的事。” “没有什么复杂的人生,没有什么辨不清的哲理。” “我明明不认识他们,我明明没有真正的活在那个时代,好像这些鬼魂附在我的身上,让我回到了过去。” 江雪明伸出手去:“握紧我的手,兄弟。别想那么多,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做自己。” “对哦!还有fe204863!这家伙比你有趣多啦!等会我要和你说这个事儿!”流星伸出手去,想握住明哥。 在这个时候,雪明却主动收回了手臂,收回了友谊的见证—— ——因为姗姗来迟的三三零一端着果盘恰好赶到,就和玩了一万遍也不会腻的陈年老梗一样。 这位半狼妹指指点点,嘴巴歪到一边古怪的笑着,嘴上却骂骂咧咧。 “有妇之夫啊!有妇之夫!啧啧啧!啧啧啧!” 可是下一秒,她却被一句玩笑话击穿了心,变得傻不愣登了。 因为流星抬起手臂,攥紧拳头对爱人说。 “对呀!我也要成为有妇之夫啦!” (本章完) Encore① 故事和事故 早间七点不到,我们的傲狠明德准时起床。 它从装潢华丽的猫窝里直起身子,肉垫高高举起,紧接着用力敲下,闹钟刚响起第一声铃就成了哑巴。 脱掉睡帽,褪去睡衣,boss依然以二足直立的方式走去内阁的洗漱间—— ——洗手台一大一小,它就站在小一号的梳妆镜面前,取来牙膏牙刷,双目无神的捣鼓刷头,开始清理口腔。 它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当它抬起头,绿油油的大眼睛里照出猎王者的影子。 “呀!~~~~” boss大惊失色,言语混乱神情浮夸的叫喊着。 “你怎么在这里!~我没穿衣服呀!~这下我不干净啦!~” 猎王者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是莫得感情的数字生命,动作僵硬好似机械,她捣鼓着牙刷,嘴巴里不停的往外吐泡沫,口齿不清的答道。 “boss,这个笑话好冷.” 傲狠明德并不在意,它一扫之前的百无聊赖,爬到大号的洗手台上,小爪子握紧了小牙刷,猎王者如何刷牙,它就跟着一起做动作。 猎王者抬头,它也跟着抬头。 猎王者动手,它也跟着动手。 直到五十岚千夏终于被这只可恶又可爱的小猫咪给逗乐了,洗牙哈气时嘴巴冒出来几个泡泡。 boss也跟着吐出去几个泡泡。 只是这一回猎王者留了点弹药,没把嗓子眼儿的清洁液都吐干净,等到boss吐完,她终于像是胜负心占领了理智的高地,嘟起嘴吹出来最后几个五颜六色的泡泡。 “哈?!”boss十分惊讶,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猎王者。 在工作开始之前,傲狠明德总能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乐子。这让猎王者感觉不可思议。 她的记忆力很差,这要归咎于基因编译工程,她的肉身,就是为了神道城的天神所造。可是在此时此刻,千夏小阿姨只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她已经想不起来八年之前的大部分回忆,只能通过日志来重新确认多次复习,才能知道这些长期记忆究竟代表什么。 她不具备长期记忆的能力,所以思维和人格也和常人有很大的区别。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职位,只能将思维锁死在近几年的时空之中,没有任何回忆的滤镜。 要知道,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都留在过去了—— ——就像是初中时暗恋的对象,第一次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些回忆跟随着我们的大脑一起成长,一起变形,又因为许许多多不同版本的加工,不同年龄时期的强化记忆,给它们带上独有的标签。 这就是鬼魂的魅力,一个活在过去的美好幻象,在不断的欺骗着我们的大脑。让我们误以为那个时代比现在要好得多。 很不巧,也很凑巧。 猎王者的诞生,是为了给石原桃这位鬼魂做一个肉身。可是现在看来,她像是患有失忆症状的精神疾病,已经完全免疫了鬼魂。 无论boss与她开多少次玩笑,只要过一段时间,这些可可爱爱的小仪式又会变成新的花招。短则几个月,长则半年多,她就会完全忘记当时的体验,重新感受这个世界的善意与恶意。 ——她永远都只有八岁。 “又是新的一天!~”傲狠明德张开双臂,要侍者给它换衣服。 猎王者问:“今天您要穿什么?” boss邪魅一笑:“来点东洋街头风格,我要去迎接我的战王,他们刚从神道城回来。那地方潮到冒水,不能被赛博机械生命比下去呀!~” 猎王者不是很懂,接走boss递来的小纸条,照着领袖的吩咐,给它准备了一套简约但不简单的童装。 当它换好衣服,在内阁里转了两圈,终于被自己的美貌迷住,在镜子面前摇头晃脑的,柔软的身体像是一条灵活的蛇,洋洋得意咧嘴大笑。 “哟哟唷!龙华元都两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五王议会的大挂画换成最新的版本,是上一回收获季里的英雄们。 理事柜台的姐妹们刚换完班,跟着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就看见老板开始发癫。 boss扛着walkman,将黄澄澄的鸭舌帽歪在一侧,两只耳朵竖得笔直,脸上挂着一副方形墨镜,大金链子小怀表,肥袖t恤工地裤,嘴里不时冒出几句中英混合的土味贯口,实在是有些城乡结合部的复古美。 新来的员工小妹还在疑惑,经验丰富的主管姐姐已经跳过流程,开始鸡叫。 “boss!你在干什么呀!boss!” “偶尔放飞一下自我怎么了?!”傲狠明德朝着声音的来源回应着,摘下墨镜抛了个媚眼:“ki☆ra!~” 理事柜台的前排猫奴中了恶咒,一时僵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在办手续的老乘客更是重量级,癫狂指数往上窜了一大截,然后脑袋一歪,倒在同伴怀里。 猎王者:“这合适吗?boss?” “万人迷就是这样!~”傲狠明德得意洋洋的笑道:“我才不在乎咧!~” 乘上电梯,好猫咪与它的侍者来到月台,等待江雪明和步流星的归来。在这点闲适的时光里,傲狠明德将walkman放下,迎着音乐的拍子,要和猎王者共舞一曲。 “漂亮姑娘!来吧!” 猎王者:“做不到的呢。” boss:“噢!~别这样嘛!别害羞!” 猎王者改用日语:“实在是做不到的呢。” boss也改用日语:“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千夏小姐!” 猎王者:“这个名字让我感到陌生.boss。” 于是boss也不讲话了,它就这样蹲在猎王者身旁,一动也不动。 等到一趟列车驶过站台,乘客们踩着铁板走下月台,一时半会居然没认出boss,看清了猎王者,这才慌慌张张的与傲狠明德点头示意,匆匆忙忙的离开此地。 直到列车开远了,驶离月台去往维护铁道。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boss语气深沉,音色也变成了中年男声:“秘文书库给了我一份调查报告,将你带离神道城的那个男人,并不是五十岚明空,焚风战团快速反应部队真正的领袖,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这个混进秘文书库的家伙,其实也是个克隆人,我们搜集了他的dna样本,你名义上的父亲——从他的端粒酶数据采样结果来看,这位智库的院士是神道城的产物。” “他带着你从神道城逃了出来,回到了宗家,回到了五十岚这个家族里来,从此你有了亲人父母和姐妹兄弟。” “你的社会身份就是五十岚千夏,每次收获季之前,我的脑袋多多少少都会出点问题。” boss戳了戳鸭舌帽的太阳穴位置,又用小胳膊顶了顶猎王者的小腿。 “所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和我一样记性都不太好的克隆人小姐?” 猎王者:“还是喊我猫爬架吧.” boss的语气也变得沧桑肃然。 “原本这个称呼,是我老年痴呆的时候,用来代指身边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王者的。” “在我最虚弱,最无力的至暗时刻,他们的臂膀和胸怀值得依靠,当我重获新生之时,这代表又是半个世纪过去了,时间会带走他们的力量,会削弱他们的决心和意志,会杀死他们。” “我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你知道吗?千夏.”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你能理解吗?” “当我像个婴儿一样,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老态龙钟,即将油尽灯枯的侍者。” “他们像我的再造父母,没有在我最软弱的时候起歹念,没有试着夺走我的权柄,篡改我的道义,与灵翁和其他王者一起继续陪我走完这段旅途,一次又一次的诀别,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当td未知地块传回更多的消息,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原来在我身边,日夜陪伴着我的人,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沉静冷漠,残忍勇敢,只是一个健忘的小笨蛋。” “当时我就在想,是不是这份工作对你来说过于劳累了。” 没等boss说完—— ——猎王者立刻蹲下,蹲在小猫咪身边,抓住老板的胳膊。 “你别想炒我鱿鱼。” boss喜笑颜开:“嘿!我就知道,我是个万人迷!~” “我等你爆金币呢。”猎王者学着boss那副贱兮兮的歪嘴表情,笑出声来,“看谁送走谁.” boss满脸震惊:“wtf?” “和战王学的。”猎王者低声说道:“他和我说,要是boss说起奇奇怪怪的话,又要老年痴呆了,就用这两句来刺激您老人家的神经——对身体有益。” boss歇斯底里的问道:“你真的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猎王者天真无邪的答道:“好像是一种祝福,我不是很懂中文。” boss:“行吧.行.也行” 猎王者疑惑的问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boss:“应该不能这么说这.” 猎王者:“难道战王说的不对?” boss:“效果挺好的,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猎王者:“那就好!” boss:“那么你愿意陪我跳舞吗?” 猎王者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很久才吐出去。 她的手指绕着头发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老板的职场性骚扰,但是谁让它是万人迷呢? “我该怎么做?” 侍者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傲狠明德立刻跳起来,发出汤姆老师的丢人嚎叫,那就像是小牛仔终于亲到了超级大绿茶图多盖洛一样,是从手臂一路吻到脸颊那样开心。 “来!站起来!” 猎王者整理好酒红色的礼服衣袂,体面的站了起来。 boss敲下walkman的播放键,跟着音乐摇摆身体,开合手臂,跳着最简单的舞步,哪怕是四肢不太健全的残疾人都能推着轮椅学会这种社会摇。 猎王者的身体协调性很好,她照顾boss这么多年,像早上那种刷牙小游戏,和老板保持同步率是最简单的事。 只是这一回要敞开心扉,要丢下羞耻心,要放下礼仪,要完全融入音乐里去。这让她看上去有些笨拙,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个时候,白子衿带着孩子们来迎接一家之主。 小七远远就看见猎王者和boss在月台扭着奇怪的舞步,当时她两眼放光,立刻想要化身为单防詹姆斯的猩猩形态加入这场行为艺术里。 可是她想了想,宝贝们都在这里,她这个当妈的不能太放肆 此前大儿子江正阳经常去找boss玩,给boss添了不少麻烦,包括但不限于睡boss的窝,吃boss的粮,玩boss的棍棒等等神秘行为。 每次大宝被大堂经理逮回家的时候,雪明和小七都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傲狠明德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哪里有功夫陪小孩子玩闹呢? 于是她立刻揪住大宝的手,变得端庄沉稳,也不像以前那样癫了。 boss冲着这家人挥爪示意:“来!你也一起来!” 小七左顾右盼做贼心虚:“真的吗?” boss:“像个小孩子一样!别害羞!今天就应该跳舞!” 江政是宝宝里边最懂事的那一个,她见妈妈不好意思,于是拉住二哥和三哥一起跑到月台旁去。 小七连忙跟了上去,加入了这场没有什么道理,也不需要什么道理的庆祝仪式里。 大家的舞姿和流星对朋友亲人们的称呼一样,都是各跳各的各喊各的—— ——这里没有艺术小警察,也没有乐理专家,这里只有快乐。 boss要抬起头才能看见千夏小姐的眼睛,也能看见她跟着音乐轻轻拂动的手臂,只要转起圈来,礼服的剪刀尾像是一朵玫瑰花,转回原地时,千夏莫名其妙就开始笑。 “很神奇对吗?!我的侍者!” 猎王者的额头起了细密的汗,大声回答道:“嗯!真的很神奇!” boss神情激昂的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没有文字以前,就有了音乐有了舞蹈。” “人们用跳舞的方式来举行祭祀仪式,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人在乎这是为什么。” “光是动动腿,扭扭腰,就能打开心灵的大门——是非常厉害的魔法!” 他们只是单纯的跳着舞,并不在乎观众怎么看。 只是浪漫的故事到了这里,变成了哭笑不得的事故。 正如boss说过的,它特地选了一些非常简单,节奏明快的舞曲,哪怕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人也能参与到这场狂欢里来。 大卫·维克托推着学生所造的轮椅加入了没有灯光的舞池,这位红石人根本就不在乎众人惊诧诡异的眼神。 他只是想要证明些什么,那高高翘起的踏板和两腿厚实的石膏,似乎在诉说着一段无声的故事和事故。 维克托先生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boss憋着一口老槽,但是它得绷住—— ——大抵是想说[维克托你又被侍者打断腿了]之类,与孔乙己文体相关的陈年老梗,但是在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列车已经进站,这一回确确实实就是无名氏的英雄们,要回到九界,回到傲狠明德的身边。 又一次,浪漫的故事愈演愈烈,要升级成更加惨烈的事故。 首先走下列车的是江雪明,他远远看见大儿子在和boss斗舞,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像个不苟言笑的苛厉父亲,让人欢喜不得。 直到他回到殷实的地台,来到江正阳面前,江正阳却主动护在boss身旁,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 “这事儿和好猫咪没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爸爸你不要去责怪它!”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讲起怪话来比他这个当爹的要强得多。 正阳义正言辞的演说还没完,立刻拉来二弟和三弟当挡箭牌。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生气!爸爸!但是” “你是大人了!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子对不对!?” 江正阳把二弟和三弟推到身前—— “——而且你动我可以,但是动我的兄弟!” 这小子脸色一变,立刻从紧巴巴变得笑嘻嘻。 “就不要动我了好不好呀?~” 雪明捂着脸:“哈哈哈哈哈哈!” 小七也是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事故在罗平安的引导下再次升级了,原因也很简单。 这位道士偷偷摸摸来到傲狠明德身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低声商量着。 “猫老板,我们这次去神道城呢出了一点小变故。” 傲狠明德:“没关系,我能理解,旅途艰险道阻且长,有损失是必然的,多少钱你报个数。” 罗平安磨磨唧唧的,最后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来半截飞剑,还有坏掉的狩猎女神。 “也没多大事儿,就无名氏的所有棍棒.除了我徒弟的棍子没机会祸祸.哦不,没机会尽忠,也算是幸免于难——其他的几乎全军覆没,至于明德的遗骨” boss眨巴着眼睛,打断道:“什么意思呢?” 罗平安从兜里掏出来三个可乐瓶,把瓶盖拧下来,展示给boss看。 “劳烦您老人家再长三根?把奖兑一下?” boss立刻变成一副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摸样。 步流星刚下车就开始哈哈大笑。 boss怒从心中起:“你笑什么笑!” 阿星立刻不笑了,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 boss:“你明明就在笑!还装!?” 阿星想了半天,终于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我要结婚啦boss” (本章完) Encore② 接着奏乐接着舞 找完了乐子,该好好过日子了。 伙伴们没有机会参加流星的婚礼,因为他要带着爱人去旅行——去地表世界旅行。 八个月之后,阿星才会正儿八经的操办一场婚宴,在此之前他要和三三零一好好介绍介绍生他养他的地方,伴随他成长的高山,征服过的海滩——毕竟三三零一是来自地底世界的姑娘,很少有回到凡俗世界的机会。 流星得抓紧时间人生得意须尽欢,成为青金的上门女婿以后,迎接他的是婚后生活牢坐穿。 江雪明回到了他的小鱼塘,每天往返在九界和hk两地,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偶尔要回到加拉哈德授课,有那么一点闲暇时间,就去看看唐宁和哈斯本这两位学生,他们和红姐一起将joestar打理得井井有条。 神道城一行几乎打坏了无名氏所有的装备,平安大哥的意思是要雪明别急,等boss努努力,再长出来几根骨头,重新造一套武器装备。 雪明心里一开始纳闷呀—— ——对boss来说,骨头这玩意努努力还能再长出来吗? 十二元老院的法宝权杖远不止十二根? 根据boss的说法,明德的遗骨确实可以再生,每一次收获季,除了万灵药以外,梼杌的肉身还能长出来一些新的骨质,秘文书库恰好有一些存货,至于这些灵能道具能留下来多少成品,能通过灵能仪式无害化,彻底消除风险,让使用者不至于变成伥鬼——这些问题就不好说了,需要时间去检验,整个制杖的周期大概在十六个月左右。 接下来的半个月,雪明一直在和工坊的学徒修理一件vip的灵能道具,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但是很费时间,包含多个盆形齿轮、行星齿轮与啮合齿,由于灵能材料不可复制,性质特殊,整个过程劳心费力,金主出手也算阔绰,几乎占用了钓鱼佬大部分的正常工时。 至于下一次有关于神道城的探索任务,应该要安排在十六个月之后了。 江雪明和步流星的武备需要改造重铸,罗平安已经进入待机状态,似乎是大招放完,他的灵能储备和电池过放的状态类似,也得休息一段时间。 于此同时,在世界的另一边。 六十一区,靠近北境的库波尔金矿地下城郊野之外。 我们的杰森·梅根依然在一线带来最新的乐子。 此时此刻,他没时间赶回九界,没那个功夫迎接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们。 为了调查一桩与癫狂蝶圣教有关的历史遗案,他与小侍者一起来到了库尔波,来到了寒冷的西伯利亚东部,未知的冰原深处。 在一条靠近城镇的高速路旁边,铁轨与沥青道路并行,贯通东西两侧,寒风吹得道路两旁的野草弯了腰。 杰森与温蒂女士一起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住地面。 另一边,温柔体贴的小侍者喀秋莎从流动餐车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手里抱着两包烤栗子,嘴上还叼着一袋,跑得飞快。 她赶到雇主身边时,就立刻心花怒放志得意满。 ——她心想,这一回的调查什么线索都没有,boss只是念了个地点,说了几个名词,好先生就立刻动身来到这片冷冰冰的冻土了。 看样子好先生似乎是找到线索了?不然怎么会趴在公路上呢? 或许是发现了可疑车辆?不愧是杰森·梅根呀!不愧是鼎鼎大名的青金卫士! 喀秋莎蹲在雇主身旁,好奇又期盼的等待着,她看着杰森脸上多出来的青灰色毛发,那是授血的证明—— ——此时此刻,这头年近四十的老狼成为青金之后,变回了二十来岁的模样。不过有些特征还是不会改变,譬如那一副怨天怨地的怨妇眼神。 “我的好先生!您是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吗?” 杰森的耳朵贴住沥青路:“不” 喀秋莎:“您是在听来往车辆的声音,来追踪目标吗?” 杰森:“没错。” 喀秋莎立刻开心起来,笑容好像脱壳带水熟透的荔枝那样甜。 “不愧是您呀!我来到城镇周边还是一头雾水,没想到您那么快就发现线索啦?!还锁定了目标是么?” 杰森脸色阴沉:“车辆型号,大众迈腾,可能是十年前的老车了。” 喀秋莎一边记一边点头:“嗯嗯嗯!” 杰森接着说:“司机是个女人,二十七岁左右,没化妆,眼神凶狠,应该是库尔波地下城的富庶人家。” 喀秋莎听得心花怒放,剥开栗子往好先生嘴边送。 “您真厉害!” 可是杰森没有吃,只是接着喃喃道。 “大概八十六公里每小时。” 喀秋莎惊讶的问道:“这都能听出来吗?” 杰森翻了个白眼,艰难的伸出手指,指向公路前方的轮胎印。 “刹车距离三十四米六十七公分,把我撞出去二十一米四十四公分远,成功肇事逃逸。” 喀秋莎脸色一变—— ——杰森接着说。 “麻烦帮我传唤快速反应部队的医疗兵.我感觉自己没法动了,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谢谢。” 喀秋莎吓得栗子都拿不稳,连忙掏出卫星电话,一边求救一边往兜里掏万灵药。与雇主急切的询问:“您没事儿吧?” 杰森疼得冒着冷汗,幸运的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智人肉身,还能神智清醒的答话。 “我看上去好极了?天哪!你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才能问一个刚刚被车撞飞出去二十多米远的受害者,问出[您没事儿吧?]这种问题的?你是来拉屎的嘛?喀秋莎?” 喀秋莎委屈巴巴的,好像要流眼泪了。 “哦不不不不不。”杰森动弹不得,苦苦哀求着:“姑娘,我没办法帮你擦眼泪,别这样,千万别。” 喀秋莎放下电话,连忙说道:“我已经很努力了,雇主,快速反应部队的人马上就到!可是您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刻薄” “抱歉.”杰森眼神黯淡,不甘心的抿着嘴:“我对愚蠢的忍耐力几乎为零,这是我的性格缺陷,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喀秋莎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一时半会她也帮不上忙,雇主身上的骨折伤势看上去非常严重,如果贸然使用万灵药,说不定复杂的伤情会妨害到杰森先生接下来的行动,目前来看他的神智清醒,对疼痛的忍耐力很强,要等专业的医生赶到,对身体各处的损害做一个基本判断才行——贸然用药极有可能让杰森·梅根落下三到六个月骨骼残疾,需要再次击碎骨头才能完全康复。 于是喀秋莎点了点头,把栗子给捡了回来:“嗯您说吧。” 杰森伸出指头,指向温蒂·米尔斯,指向他的灵体,他的另一个爱人。 “你知道这婆娘为什么和我一样,趴在这里吗?” 喀秋莎:“温蒂女士和您一样?也被车撞了?” 杰森:“不对,再猜。” 喀秋莎:“她在模仿您的姿态?在嘲笑您吗?” 温蒂:“我看上去有那么无聊吗?” 杰森:“不对,再猜。” 喀秋莎:“她想与您感同身受?去体会一下您的痛苦?天哪,她真温柔.” 杰森:“她和你一样,以为我趴在地上侦听来往车辆的动静,结果耳朵和路面冻一块了,我刚好被车撞得神志不清,她没办法解除这部分灵体,于是就和我一块趴在这儿丢人。” “哈哈哈哈哈”喀秋莎刚笑出来几声,立刻就收敛了些。 温蒂女士和杰森一起翻白眼。 “想笑就笑吧,半笑不笑怪吓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喀秋莎这才放开了嘲笑雇主和魂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小侍者肆无忌惮的笑声中。 温蒂与杰森问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江雪明和步流星从td回到九界,你没有去看他们” 杰森:“会再次见面的。” 温蒂:“遗憾吗?” 杰森:“确实遗憾。” 温蒂:“没有和老朋友喝一杯的机会?太遗憾了?” 杰森:“不,听说他们遭受了重创,都是躺在病床上横着回来的,没有机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大声嘲笑,实在是太遗憾了。” 温蒂:“你得成熟一些,要知道你都快四十岁了。” “怎么成熟?”杰森与温蒂面对面,眼对眼,几乎贴在一起:“按照青金卫士的半狼来算年龄,我现在大概三岁十八周——还没完全断奶。” 温蒂:“确实是这么个说法。” 杰森依然在扯淡:“知道吗?以前和你出街,人家都把咱俩当父女看。” 温蒂:“好变态哦。” 杰森:“现在你要是离我近点儿,别人都把咱们当母子了。” 温蒂:“更他妈变态了。” 杰森:“要不我叫你一声小妈?你努努力,这耳朵也别要了,把咱们侍者手里的栗子抢过来,别让这丫头接着啃了。” “为什么呀?!”喀秋莎不理解:“您不是不吃嘛?” 杰森解释道:“我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而且她一天比一天胖,一天比一天高,都说俄罗斯的姑娘保质期很短,不过三十来岁就变成敦实憨厚的装甲车,她前几年还是崭新出厂的哥萨克萌妹,现在看上去一拳能把我打哭。” “有吗?!”喀秋莎红着脸,卷起衣袖,突然发觉手臂确实是粗了那么一圈,于是默默的把小零食给放回携行背包里。 温蒂·米尔斯没有接着说什么,她只是一动也不动了。 小侍者蹲在杰森和温蒂身边,蹲在他俩中间,等待着,安静的等待着。 杰森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有时候我觉得咱们仨这么杵在某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不讲话,也挺好的。” 喀秋莎:“先生.” 杰森:“对,保持住,别开口,别开口,要有点偶像包袱。” 喀秋莎:“先生!先生!” 杰森:“别开口.你看温蒂就很乖。” 喀秋莎:“她睡着了,我和温蒂姐姐一个床位,她能睁着眼睛睡着。” 杰森定睛一看,温蒂·米尔斯确确实实瞳孔放大,睁眼睡着了。 “操!感情全他妈白酝酿了。” 世界的另一边—— ——雪明的两个学生在工作上很上心,生活中却一点都不省心。 本来是一个家庭里很简单很简单的小故事,事情是这样的,周五晚间小七接孩子们放学回家,开完四十多公里的车,她飞速换上衣服与姐妹去蹦迪,按照约定,把孩子们交给唐宁和红姐来管教。 但是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周五晚间是小朋友们户外活动的日子,这几个未满七岁的小宝宝和唐宁叔叔一起出门遛狗,大宝正阳嚷嚷着要骑在狼犬背上,结果黑哥身上的毛发实在太硬,大儿子从狼背爬下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回到家以后就一直喊疼。 等到雪明赶回来,正阳的两条手臂和小腿都像受了针刺,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雪明没有去责怪老婆和学生,也没有去怪黑哥,给儿子处理伤口,没有用万灵药或白夫人制品,这些小宝贝都在发育,他们未来是留在地下,或是回到凡俗世界去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些与灵能有关的道具,是能不用就不用。 于是正阳就一直哭,谁来哄都不好使。 直到这宝贝嚷嚷着,要大姑来陪他,要大姑来抱他。 听见“大姑”俩字儿的时,雪明感觉到了森然寒意—— ——正阳一直都这么称呼[大姐大],他非常喜欢大姐大,简直比亲妈亲爹还亲。 另一方面,这种寒意来自于外勤柜台的哈斯本·麦迪逊,这位学生在听见大少喊出“大姑”俩字儿的时候,就和超级马里奥里的食人花一样,原本还在柜台下边修电路,猛的探出头来。 江雪明与哈斯本骂道:“你探什么头?!你也要大姑抱啊?” “老师”哈斯本挠着脸颊,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葛洛莉,上一回还是在一年之前——也不知道她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有些担忧,有些想念罢了。” 这个红毛小子多多少少有点恋母情节,葛洛莉那头红发他一直都忘不了。 那是可靠的战友,是帮他报仇的恩人,是让他的灵魂蜕变,获得魂威超能的引导者。无名氏的战王在哈斯本心里的位置无法取代——但他一直都不知道,玛丽卡就是拉达冈。 与这位卧龙对应的另一位凤雏也来了。 唐宁刚刚结束一整天的会晤工作,腰酸背痛嘴巴都说得发麻,想回到老师身边要泡网吧去见他的虚拟vup,去和亲爱的玛莎谈谈下个月的约会日程,彻底被鬼魂迷了心。 “老师!老师给我续费!来两个钟的!” 一边是孩子在哭闹,一边是学生在发癫。 雪明只觉得吵闹,他终于把正阳交到小七手里,像是逃跑一样,跑去医护室找到尾指。 “我要用大姐大的身份处理一些事情。” 尾指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先是用b·side在雪明胳膊上划了一道,紧接着默默在日志本上多写了一行。 “圣父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他好温柔,我哭死。” (本章完) Encore③ 地狱厨房 没人知道尼福尔海姆的深渊之底到底是什么。 它存在于物质世界的另一面,在静止的,好似冰块一样的结晶体墙面后方,有一座黑漆漆的神庙,流动着金色的能量线条。 人们把那里称为冥界,称为死者的国度,称为永远安乐祥和的净土。 [td·神道城]与[rsh·红星所在的山丘]离这片死亡之海非常近,沿海地区的灵灾浓度自然是水涨船高,都是不适合人类居住的险峻地带。 如果你的记性不错,应该能想起麦德斯这位薪王—— ——他的魂威[icon·圣像]在这种特殊区域,能够让人们的灵魂暂时离体,并且从冥界唤回已经死去的人们。 根据秘文书库的史料记载,历史上有很多灵媒巫师曾经用各种各样的仪式,试图用灵体进入海姆冥界的方式,去观察它,记录它。 像放血濒死法,指的是拥有灵能灵感的个体,利用放血降低身体各数指标,主动靠近死门状态,来到尼福尔海姆周边呼唤魂威,配合一些醒神熏香,能够维持精神力量的道具,使灵体保持一个健康的持久续航状态。 伴随着灵体在黑漆漆的海洋中越走越远,拥有极远射程的闪蝶们,就可以进入海姆冥界,穿越那一道阻拦所有物质的墙壁,用精神能量体的形态,进入死者的国度。 秘文书库对地球核心的猜想,正是从这些先行者的灵体试验中得来的—— ——构成万物生灵的物质,是由地球母亲的元质组成。 灵能与地磁息息相关,而[灵魂丨鬼魂]就像是地球妈妈死去的肢体,只是这个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生物,误以为这部分组织还活着,不断的释放神经信号,让人们暂时以灵体的形态留在人间。 [soulpower·灵魂威能]也有了基础定性,它也是一种鬼魂,只不过提前来到了人间,不等人们自然死亡,就早早的从身体中跑出来,释放出各种各样的超自然力量。 对海姆冥界的调查一直都没有中断,这是一个短则数百年,长则上千年的计划。 与其他基本力和基础物理相比,如果智人能够完全掌握灵能,强劲的玄学引擎变成了科学范式,它会带领人类宝宝走出地球这个摇篮,飞往更远的深空。 尽管boss三令五申,禁止个人或私人团体去研究灵能,任何灵能试验都需要向各个区块首府报备,根据不同的灵灾浓度等级划分出试验可能带来的灾害,可是它就像核弹,没有核武力的国家渴望核扩散,拥有核武力的国家害怕核扩散。 地下世界的普通民众,对灵能的认知依然停留在各种各样的魂威超能,停留在五花八门的邪教怪兽这一步——它就像一种戏法,没有明确的逻辑,不讲任何道理。 除了灵能潮汐带来的气压变化,气温骤降等等现象以外,对于灵感薄弱的普通智人来说,灵能实在太过遥远,想要将它普适化,投入到大规模大机器生产环节中,也仅仅只有薪王这种生物越过boss的禁止令,达成了残忍的伟业。 回到正题,海姆冥界中究竟有什么? 来自不同地区,接受不同文化熏陶,接受不同的神话从属和民间传说的人们众说纷纭。 有关于海姆冥界最早的记录,是二战时期来自青巴图鲁的日志信函,这位年轻的萨满教祭祀使用的是灾兽加持法,与灵能强劲的灾兽伙伴一起举行通灵仪式,抵达了海姆冥界的另一侧。 他们将那道墙壁称为[梦幕]—— ——在人们渐渐进入梦乡,开始做梦之前,视觉神经没有完全睡死,雪花点和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色斑色块组成了这一道[梦幕]。 如果你也见过这道幕布,那么代表你曾经保持清醒进入睡梦状态中,你可以在梦里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在做梦。 穿过海姆冥界的梦幕区域,这位青巴图鲁在日志中详实的描述了冥界的样子。 有许许多多的灵体在一片望不见边际的原野上行走,它们似乎没有多少意识,褪去肉身之后,留下的能量残迹维持着它们死前的基本轮廓。 在这片深远辽阔的空间中,这位萨满看见了没有云和太阳的天空,光源从四面八方一起射过来,却一点都不刺眼,地上的影子一会凝实成一个,一会又变成了无数虚像。 萨满仔细观察着其他灵体的行动规律,可以得出较为粗浅的定理—— ——当其他灵体开始主动观察另一个目标,那么这些影子就会跟着[认知动作]一起出现。 灵体的形态在海姆冥界之中也十分反常,这位萨满的灵魂像是一团果冻组成的胶状体,踩踏在大地之上,脚板会深深陷入泥沙之中,与地面那些不知品种,难以辨认真身的怪异植被融合在一起。 它们的形态时时刻刻在发生变化,似乎跟着萨满的认知不断的发生改变,一会变成鲜红的石蒜,一会变成纤瘦的女人手指,一会又开始发绿,化为葱葱郁郁的草地。 仿佛地球母亲在时时刻刻的观察着这位萨满的思维,根据萨满的心意,根据灵体的内心风景来传达信息。 每一次踏出步子,萨满小哥都是举步维艰,来自肉身的方向有股强大牵引力将他死死抓住,与其他灵体截然不同。 在这片平原上漫步的芸芸众生不像他这般狼狈,走得又快又稳,随着脚步的起落,行人们的下肢变作柔韧的芽状触须,抬腿时,这些触须跟着一起拉长,完全离开地面,又马上回弹变成腿脚的形状,再次踏上大地,肉块挤作一团,压缩成葫芦状。 这就是最早有关于海姆冥界的日志记录,这位青巴图鲁在完成仪式之后的三个月里无法说话,每隔十六分钟就会失去意识,生物电紊乱的现象持续了半年,完全恢复健康则是花了八个多月的时间。 另一位来自西方的灵能者,是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上上届院长。 放血濒死法就是由这位老院长提出的,有关于青巴图鲁萨满的记录,这位老院长抱有诸多的疑惑和不解,他是一位基督徒,很难理解日志中的文字,特别是有关于青巴图鲁口中“天之鹰”的故事。 ——在海姆冥界,有一头巡游四方的神鹰,将会带领死去的人们前往来世。 这让老院长十分崩溃,如果这是真的,对于所有研究灵能这个大题的学者来说,他们必须改变认知,立刻叛教来到萨满神巫的学派里,去研究这些现象。 于是老院长决定亲自去看一眼,他为自己准备了一套体外血循环系统,配有专业的医疗团队来控制血压心率,逐步抹除生命体征,用激素药物来维持神智。 当这位老院长越过[梦幕]时,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扯淡。 因为迎接他的并不是什么幕布,而是一座十六阶与十八阶梯台扶手组成的二层楼道。 共计三十四层楼梯,以及最后两阶装饰性门槛,这些纯白的石阶与金灿灿的扶手,组成了天堂之门的入口。 他一路往上爬去,就听见以西结书和约翰福音的圣言,在圣铃和圣钟面前,仿佛一切都变得干净透彻,灵魂也经受了洗涤,确确实实要步入天堂了。 他推开门之后,便看见代表月亮的座天使,以褐黑色头发的亚裔女性形象出现在他面前,只不过以他的认知来看——那位天使有一对绿油油的眼睛,似乎是傲狠明德的幻身。 他被座天使引去天廊,越过天庭的花园,园内生长着他认不出来的植被,哪怕他本就是魔药学和元质论的草创人之一,对于灵能的知识储备在整个地下世界能排进前五。但他依然与那位青巴图鲁一样,受到认知陷阱的桎梏,根本就无法辨认出这些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植物。 在老院长的眼里,天廊的对面是两座一大一小的教室教堂,未经过天秤衡量善举罪业的灵魂要留在这里受智天使的拷打,园子里的植物在他的日志中被他用精准的笔触画了下来。 不断开合的向日葵,金黄色的边角像是一根根手指,向日葵的主体有规律的张合着,如生物的呼吸行为一样。其中褐黄色的部分好比眼白,更深色一些的核心区域就是瞳孔。 这些向日葵与他对视时会发生剧烈的形变,花籽发亮时好像鳞片一样,合作一张黑漆漆的镜子,照出老院长生前的记忆。 他来到忏悔堂,从左右两侧看见十六个光轮,与化身蝶的带翼多轮结构一样,似乎都是下位的从属天使,在正中央的主讲位置,便是一个浑身散发出刺眼光芒,由于纯粹的强光组成的椭圆形能量体 它渐渐变暗,慢慢的化为人形,最终薄纱一样的金红色绸带变成了它的翅膀。 老院长当即断定,那一定是等级最高的炽天使,是服侍于真神左右的神仆。只在这一步,强大的拉力将他送回了现实世界。 他将这一切都记了下来,变成文字和画像。 这是第二次有关于海姆冥界的记录,boss还贴心的给了评语,用词十分温暖人心。 [就从他开始放血,主动进入死门状态之后嗑了十三针吗啡当强心剂来看,这玩意谁信谁脑瘫。] 虽然与青巴图鲁看见的东西不一样,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 ——接受不同神话源流,有宗教信仰的玄学人士在接触海姆冥界时,看见的东西是截然不同的。 以智人的灵体来观测尼福尔海姆,可能永远都无法辨出它的真身。 地球母亲积极的反馈行为导致了每个观察者去往的[冥界]都不一样,甚至大相径庭。 而后来我们比较熟悉的罗平安先生也去了一趟海姆冥界。 在一九四三年—— ——红星山前线基地迎来了这位神秘的东方人。 平安先生捏了个泥人,从海床地底出发,并没有选择走水路,而是通过海底钻探的方式来到了海姆冥界。 根据日志中的描述,他认为自己来到了瀛洲、蓬莱、方丈三地其中之一,并不能准确的描述具体的位置。 那是一个类似于旧时代,民国或更早的集市,街口人来人往,酒旗摊位吆喝声不断,而另一边则是两座青面石狮撑起来的牌楼,牌楼上写着[半步多],理所应当是神话中鬼魂驻留的地方,算阴间的人力资源中心和物流集散地。 再往里边走,有五鬼司的阴差来做人口普查,但是身上的装备都非常潮,不像古代人,已经换了枪械。更像是穿着军服的警察。 罗平安这个黑户叫五鬼司阴差带到望乡亭边上,要去判官那儿做登记,平安也是自来熟的碎嘴子,抽空找渡口的撑船老哥要了两支烟,摸清了阴间的基本情况。 往冥河另一头去,就有三条岔路,中间种着一棵槐树,树木在平安眼里,叶子也变成了手掌,像是在招手呼唤。 他跟着五鬼司见过官将首和两位阴帅,还有牛头马面,像是地府一日游似的,最终是在奈何桥前边刹车,差点就奔着世界第一网红打卡,奔着点轮回井投胎去了。 让他清醒过来的,是他平日里很难对抗的心魔之一。 在卖汤摊位前边站着一个姑娘,那应该就是孟婆,披着黑纱,蒙住了脸——但是身材很好。 只是身材很好这一点,立刻就让平安清醒过来,因为平安这辈子见过的漂亮女人,她们大多都很危险,会带来灾难。 终于在两位阴差大哥骂骂咧咧的神情中,架着他出门去,一脚踢回了人间。 这些故事都埋在秘文书库的书架里,但是真正的海姆冥界,我们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江雪明变回大姐大的一瞬间—— ——在海姆冥界待机的葛洛莉重新上线,从[死亡]的状态中,变成了[活着]。 暂时不要将摄像机移走,黑漆漆的神庙深处,接近地幔火山带的橙色深渊之中,大姐大眼中的地狱还留有它模糊的影子。 那是无名氏的功德林。 一座背靠火山的顶级酒店耸立起来,地球妈妈的铁镍核元质塑造出结实可靠的楼体,代表这位母亲也是个纯纯乐子神。 其中的贵宾区,已经住进了我们的老熟人。为罪大恶极的罪犯准备好了顶级熔岩三温暖套餐。 地下十八层的总统套房里,设置着高达一千八百度的桑拿房。 其中挤满了无名氏杀死的邪教徒与罪犯,无药可救的恶棍与屠夫在此处受刑。 曾经拇指哥马纳看见的东西,从大姐大身上看见的灵能潮汐,听见的怨魂哀嚎,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贵宾室里的贵宾室,则是由错综复杂的钢刀铁水组成的复合烧烤房。这里的人们并非孤军奋战,还有好几位大厨正在合力烹饪。 最早进入房室的人,正是皮肤白净,体态幼弱的康雀·强尼先生,他依然保持着年轻有力的体态,身上只套着一条浴巾,来到这间厨房时,神情立刻变得惊恐万分。 只是下一秒,红艳艳的组合刀头将他一点点分尸,厨房里用来测量室温的温度计变成了一串冰冷的数字—— ——从三十一万四千六百二十二人,变成了三十一万四千六百二十一人。 这就是康雀·强尼生前犯下的罪,他毁掉了多少人的生活,就得死上多少回。 后边排队的人,都是癫狂蝶圣教的干部和领袖。 大家照着号码牌一个接着一个受刑,如果有不听话的调皮鬼—— “——不,我拒绝。”玛丽·斯图亚特抱紧了浴巾,浑身上下皮肤焦黑,死于火焰和枪弹,头发也掉光了。 劳伦斯·麦迪逊低声说道:“你是癫狂蝶圣教里有名有姓的翘楚,是人中龙凤,怎么会甘心在这种地方乖乖服刑?我们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玛丽主母翻了个白眼,用余光瞥向劳伦斯那副死于炮烙的丑陋皮囊。 “等到葛洛莉回来了,我要把你这段胡言乱语,原封不动的说给我的魔王陛下听!~” “我等不及了,做得好呀!劳伦斯!你做得好!~” “她肯定会奖励我!~狠狠的用鞭子抽我!~” (本章完) Encore④ 伤害与热爱 从eod爆炸物处理小组回来,哈斯本又一次凯旋。今时今日,癫狂蝶圣教已经销声匿迹,但是各个地块城市中的暴力犯罪案件不会跟着红色闪蝶一起消失。 哈斯本·麦迪逊接受青金卫士的传唤,作为无名氏的头号先锋,奔波在各个恐暴案件的第一线。 他一直对大姐大有非分之想——哪怕是看家护院的三头狼犬都知道,这家伙深爱着无名氏的战王。 就在[encore·返场加演]来到第四小节的这点时间里,我们今天来聊聊哈斯本与唐宁的小故事。 这两位学生私下有一些矛盾,和什么复杂的权力或者利益无关,就是简简单单的私人恩怨。 唐宁承担了一部分枪匠的工作,但是他的性格弱点很明显,大家都知道这位代理人有嗜睡的毛病,沉迷于芬芳幻梦制造的幻境。永远都在缅怀玛莎·斯图亚特的幻象。 恩怨就从这里开始—— ——十三周之前,哈斯本刚从危险的外勤任务中脱身,有了几天假期,就找到这位大师兄喝酒。 于是在酒吧前,有了这么一段对话。 “我一直都不明白,罗伯特.”哈斯本坐在吧台前,等待师兄去调酒,絮絮叨叨的问起同伴的过去:“为什么你一天能睡那么久。” 唐宁在吧台里,给师弟调酒,灯光将他的头发照成灿烂的香槟金,透出蓝汪汪的眼睛,神色也跟着忧郁起来。 “你要问什么?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听不懂.” 哈斯本接着问:“你似乎对老师的手,有种莫名奇妙的依赖于是我很好奇,对你的过去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美好的迷梦,才会把你这样的人困在幻觉里?” 唐宁恍然若失,手里的不锈钢杯滞在原地,蛋液刚刚转起来就停下了。 “我这样的人?” “是的,你这样的人。” 哈斯本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大师兄—— ——按照辈分来算,罗伯特·唐宁是枪匠的第一个学生。哈斯本只能往后排。而且这位前广陵止息的百夫长打心底就认可唐宁的才能。 “你为枪匠老师做了很多实事,joestar的办公室里常常会传出悲痛的哭泣,愤怒的吼叫,受到不公待遇的人们要带着满腹的委屈和忿恨喊出心声——光是去聆听这些故事,就让我感到疲累。” 哈斯本翘着食指,微微歪着头,在迎光一面的头发掩住半边脸,他神色严肃,毫不掩饰内心的赞许之情,有那么一瞬间——唐宁甚至看见了劳伦斯·麦迪逊的虚影。 “我无法做到的事情,而你做到了,在我眼里这就是不可思议的才能。” “可是话说回来,究竟是怎样的美梦,能让你流连忘返,忘记现实?” “哈斯本”唐宁背着光,眼睛也藏进了头发里。 他终于开始继续调酒,从酒架上取来各式各样的调料。 “曾经我拥有一段美得难以言喻的爱情。” “她叫玛莎,玛莎·斯图亚特。” 哈斯本:“我听过这个名字,也听过这个故事。” 唐宁:“在老师的故事里,我只是配角,但是不代表配角的故事不重要。” 哈斯本:“你继续说.” 唐宁:“和我相爱的女人死在了我的手里,死在我怀中,我想自己是很难把她忘掉了。” 哈斯本:“过了这么久了.” “时间也冲不淡这种感情!”唐宁立刻打断道:“你不会明白的!” 哈斯本没有立刻答话,他能感受到唐宁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愤怒灵压—— ——唐宁则是大口呼吸着,平复下心情以后,终于觉得自己失礼。 “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发火” 哈斯本:“是我有些冒犯,或许玛莎在你心中是无法代替,无法遗忘的重要存在。” 唐宁:“没错,她几乎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们不分彼此了,是她塑造了我。” 哈斯本:“此话怎讲?” “就是.”唐宁欲言又止,似乎是卡壳了。 “就是.就是” 憋了半天,这小子终于想通。 “她比我大很多很多岁,与我谈起历史,谈起人生,谈起男欢女爱。” “她更像一个长辈,同时也是我的爱人,她让我变得成熟起来” “每个人的生命里或许都有这么一个人。” 唐宁放下酒杯,推到师弟面前。 “你知道吗?你能理解吗?” 哈斯本点点头:“这么说的话,是大姐大塑造了我。就像维克托老师塑造了流星先生一样。人们互相学习,互相影响,互相成就——你与玛莎也是这样。” “没错!没错哦!”唐宁两眼亮了起来:“哈斯本!所以你想呀!虽然玛莎已经死了,但是我还可以去梦里见她,要是你能去梦里见大姐大,恐怕你也和我.” “不一样。”哈斯本的语气变得冰冷,“绝对不一样,我不要做梦。” 唐宁惊讶:“什么?” 哈斯本强调着:“我才不要做梦,我要一个真实存在的葛洛莉。” 唐宁欲言又止:“可是.” 如果为了一时口舌之快,罗伯特完全可以把枪匠与大姐大的秘密告诉这位师弟,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可是什么?”哈斯本抿了一口鸡尾酒,神色依然庄严肃穆:“你身边还有一位侍者,她的名字叫安娜,是boss通过偏光六分仪的元质鉴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安排在你身边的[最佳人选]——明明有活人陪伴,可是你的心却一直在死人身上。” 唐宁没有说话,他感觉内心刺痛,涨红了脸。 哈斯本继续解释道。 “像各种各样的电影桥段里,总会有一个美好的前妻角色活在回忆里,她带着柔光滤镜出场,还没来得及留下三行台词就进了坟墓——这种范式实在太多太多了。” “罗伯特·唐宁,我认为自己是个刻薄傲慢的家伙,我能理解你的痛苦,能理解你的追求——但是绝对不会认可你的行为。” “如果想要化茧成蝶,玛莎就是你的心魔。” “好!”唐宁抿着嘴,耸着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得好!你说得对!你了不起!” 然后这位黑石人匆匆擦干净台面,没有说多余的废话,跑回二楼接着睡大觉去了。 就此枪匠的两位学生心怀芥蒂,只因为这么一件事,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私人恩怨。 十三周之后,哈斯本匆匆忙忙的向唐宁请教—— “——大姐大要回来了,我该怎么做?你有恋爱经验,能不能给我出点主意?” 罗伯特·唐宁精神一振,看见师弟一副紧张激动关心则乱的样子,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爽上天的感觉。 这位超级记仇的黑石人要继续保守秘密,也要怂恿哈斯本勇敢求爱。 “这么说吧,我的好师弟——” 唐宁搂着哈斯本的脖子,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商量着。 “——我给你找几个不长眼的瘪三,要这些家伙提着刀子来抢劫无名氏的柜面,这个时候你要挺身而出,在大姐大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哈斯本面露震惊之色:“谁会来抢无名氏的店面?” “嗨!我和演员们串好台词儿,就说他们都是不懂事的新人。”唐宁挤眉弄眼表情浮夸:“你可要支棱起来呀!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哈斯本内心忐忑,接着问道:“然后我该怎么做呢?” 唐宁立刻说道:“和大姐大表白。” 哈斯本:“然后呢?” 唐宁:“吻她。” 哈斯本:“真的吗?” 唐宁:“女人都是被动的,相信我。” 哈斯本:“可是葛洛莉不像那种人.她很主动。” 唐宁:“试试嘛!试试又不花钱!~” 哈斯本听来——大师兄说得确实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话糙理不糙。 如果能在大姐大面前表现一番,或许借着英勇擒敌的机会,表白以后强吻成功,就可以得到她的心! 在这位红发男子心中残留的那么一丢丢属于劳伦斯·麦迪逊的基因觉醒了,他要赌一把! 付出的筹码仅仅只是一场戏,收获的财富是他无法想象的幸福。 于是照着剧本走—— ——二十分钟之后,雪明换上女号,绕了一个大圈回到无名氏的俱乐部门前。 唐宁躲在柜台后边,笑嘻嘻的等待着好戏上演。 哈斯本则是按照流程,对上门来犯的几位群演拳打脚踢,动用魂威制服敌人,最终潇洒自然昂首挺胸,在酒客们的欢呼声中来到葛洛莉面前。 “这些人不识好歹,居然敢来无名氏的地盘撒野,不过请你放心” 哈斯本照着唐宁给的台本接着念。 “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他伸出手去,想要撩动大姐大的头发—— ——他心想,葛洛莉还是这样迷人,冰冷的眼神像是刀子,眼睛黑得能吸收光线。健美的身段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三十岁的人。 等到他的食指即将碰到大姐大的鬓发,叫对方死死抓住,僵在半路。 从指头传出巨大的劲力,哈斯本脸色一变,感受到手指连心的剧痛,发出沉闷的冷哼。 大姐大:“好好说话,别动手。” “其实有件事”哈斯本一点点被大姐大带着往下,两腿一软,慢慢弯腰佝身,来到同一个高度谈话:“有件事埋在我心底很久了。” 疼得满脸冷汗,他依然在营造浪漫。 “我很在乎你,我想和你.” 大姐大翻了个白眼:“埋在心底很久了?你和客人们好好聊聊,再听听自己刚才讲了什么屁话?” 哈斯本决定采用终极杀招,正是唐宁讲过的[强吻猝死法]——拥有如此劲爆的名字,也是因为唐宁绘声绘色的描述了,自己与玛莎接吻时血压升高大脑空白接近猝死的状态。 这种魔法可以击穿爱侣之间的心防,让所有的委婉别扭,都变成热烈爽快。 当这位胆大包天的学生直起身,朝着大姐大扑过去—— ——强而有力的手掌拍在他胸口,葛洛莉拉开距离掏枪直击清空弹匣,随后潇洒离去,径直走向娱乐室,以大姑的身份去哄孩子了。 哈斯本倒在血泊之中,身上多了十六个窟窿,幸运的是,他依然穿着eod防爆小组配发的搜爆服,不幸的是,搜爆服只能防下部分弹片,不能完全防下枪击。 唐宁适时回到师弟身边,好心好意的给师弟做抢救工作,把子弹都取出来,用白夫人制品治愈哈斯本的创伤。 揭开厚实的搜爆服,血迹跟着弹痕连成两片,一片是s形,一片是b形。 哈斯本从剧痛中恢复意识时,他清奇的脑回路依然没发觉,这一切都是师兄的恶毒计谋。 他满脸无辜,要向恋爱经验丰富的唐宁取经。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回应我,反而要来伤害我?” 唐宁扛着哈斯本回了酒吧,找了个僻静的卡座,照顾好客人们的情绪,紧接着有理有据的分析道:“女孩都是害羞的,这叫欲擒故纵,大姐大明显对你有意思。” 哈斯本:“真的吗?” 唐宁:“你是为数不多,活着离开大姐大枪口的生物。” 哈斯本:“是吗.” 唐宁:“所以我说,她肯定喜欢你!” 哈斯本震惊了。 唐宁:“中国姑娘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们总是躲躲闪闪——而且她刚才也没有明确的拒绝你呀!” 哈斯本:“确实如此.” 唐宁:“师弟,现在你已经俘获了葛洛莉的心!” 哈斯本:“可是.我肚子上的伤口,显然是葛洛莉有意为之这两个字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唐宁:“sb!superboy!sweetbaby!超级男孩!甜心宝贝!你总是对她说——她很像你的母亲。她一定是接受了这种语境,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爱意呀!” “真的吗?”略懂中文的哈斯本两眼一亮:“真的吗?真的吗?” 精通中文的唐宁猛点头:“真的呀!真的呀!真的呀!” 又一次燃起斗志,哈斯本决定屡败屡战,坚持着[只要能吃苦,世上会有吃不完的苦]的基本原则,开始向真爱冲锋。 “这就是中国人的欲擒故纵吗?我突然感觉到——葛洛莉在我眼中似乎变得更迷人了。” 唐宁低声催促着:“去吧.现在葛洛莉要照顾江正阳,在小孩子面前,她会更加温柔一些.或许这一次就能成功了!” 哈斯本立刻行动起来。 “谢谢你!我的师兄!” 唐宁大声笑道。 “不客气!” 这次没过多久,十五秒之后—— ——哈斯本一个飞天大跳,对着意中人扑了过去,不出意料再次中枪倒地,这一回是两枪命中要害,直接干进icu。 唐宁一边给师弟止血,一边推着手术床朝医疗部相位猛冲。 哈斯本依然保留着部分神智,他的体格强壮,哪怕进入死门状态,也能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 “为什么.温柔孩子?为什么.” 唐宁不假思索的说。 “她确实温柔了一些。” 哈斯本瞪大了眼睛,不太能理解这种温柔。 唐宁:“至少葛洛莉在开枪之前,把政儿妹妹的眼睛蒙上了——很温柔。” 哈斯本即将失血昏迷之前,还能隐约听见师兄的嘲弄。 “这就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姑娘!~我的师弟!感觉怎么样?” “玛莎绝对不会冲我开枪!~嘻嘻(^o^)!” (本章完) Encore⑤ 新生代 从九界出发,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埃塞俄比亚北部地区的一个贸易城市。 它叫阿杜利斯,位于厄立特里亚地下六千米左右,在一九八四年,一个法国考古团队开始在地表对阿杜利斯遗址进行挖掘,六十年之后,另一个德国考古队挖穿了三百米之下的地宫,找到了这条通向地下城市的深穴。 “自此之后,这座城市作为绿石人的聚居地,也变成了每一年月神杯的举办地之一。” “这片紧靠红海的大地丰饶肥硕,是十五、十六、十七区的粮库,不光物资丰富,有三位薪王投身于此,为这片沃土献出了一切。” “阿杜利斯几乎是整个地下世界最繁荣,最适合智人生存的地方,这里有黄金海岸,阳光沙滩,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灾兽混种。” “围绕在九界、天穹、巨山三座总站周边建立的城市,也远远不及阿杜利斯——所以啊,小朋友们。” boss站在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的大礼堂前,与现场数千师生讲起一个主题。 “今年的贝斯特月神杯赛——就选在阿杜利斯举办。” “这是你们的毕业季,也是勇敢者的游戏,获得月神杯赛至高荣誉,最终摘下桂冠的年轻人们,就是地下世界的明日之星。” “我想你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场盛典,我们要经过层层选拔,从县镇级赛区开始,一路杀出重围成为区域代表,最终由四十八个地区的四十八支队伍,前往阿杜利斯一决胜负。” “不论你从哪儿来,出身贫贱寒门还是自小就穿金戴玉,对月神杯来说,它只青睐勇者。” “伱可以喊上三五同伴一起组队,找个拥有教练资质的老学长,凑齐六个人立刻开打,也能带着加拉哈德魔术学院给你颁发的毕业证书,去地下世界各个城市寻找俱乐部。” “我们有莱茵金属这样的国际大厂作为赞助商,也有可靠的莱阳钢管。” “我们有三菱军工这样的武器公司下场捞奖金,也有实用的义乌作坊。” “你们多少都听过我的名字,在外边还有许多诨号,不少历史学家将我当做贝斯特,是埃及的月神。” 小猫咪改用温柔亲切的女声—— “——是带着夹子音的黑头发绿眼睛猫咪小妹的形象吗?” 场下的师生们原本正襟危坐,有不少老师开始尴尬的边咳边笑。 boss紧接着说—— “——我不理解,但是我也接受这种称呼,因为埃及神话里的猫神和月神,起初是战神。后来变成了家庭之神。” “无名氏的战王为我们带来了可贵的和平年代,但是和平永远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主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凡俗世界通过核威慑的方式迎来了漫长的和平时期。” “但是没有了大规模的热战,局部地区的武装冲突,摩擦流血一直都存在。” “就像是没有了癫狂蝶,一样会存在恐惧和暴力,我们要正视自己的内心。” “人类赖以为生的技能有两样,支撑着你们走到今天,几乎所有的soulpower都与它们有关。” “一样是制造和使用工具,我把它称为知性——你们非常喜欢它,并且不止一次将它神圣化。” “另一样是使用工具来毁灭生命,我把它称为兽性——你们非常害怕它,并且不止一次将它妖魔化。” “这两种特性都客观存在于你们心中,绝不会以个体的意志为转移,它们是不死不灭的,一个决定我们怎么抵达现代,一个决定我们怎么前往未来。” “它们同样重要,绝对没有取舍和切割的说法。” “失去了知性,科学和技术将永远消失。” “失去了兽性,浪漫和艺术也不复存在。” “有点扯远了,现在回到月神杯这个主题。” 傲狠明德两腿直立,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 “去释放你的暴力和激情,去想尽办法绞尽脑汁战胜你的对手,去控制你内心的杀戮欲望,去唤醒你的战斗才华。” “贝斯特月神杯的赛制简单明了,规则都写在宣传册上了,只要你能获得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成绩,你的家乡能得到一笔昂贵的开发基金,你的名字变成学校,变成医院,变成游乐园。” “你能成为父老乡亲眼里的英雄,我在阿杜利斯等你,亲手为你戴上勇者的桂冠。” “电视转播、网络平台直播,流媒体和收音机,无论是大都会还是小村镇,全世界有四亿三千万人在关注着这场决斗比武。” “你是一名运动员,同样你也是一名战士。” “俱乐部需要你,广告商需要你,肤白貌美的拉拉队员需要你,结实有肉的品牌方合作男模也需要你。” “去寻找爱情,去寻找友情,去寻找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胜负时刻!” “广陵止息需要你,青金卫士需要你,你的大老板在注视着你,在阿杜利斯万众瞩目的翡翠体育场,这个能容纳六万人的会馆中心,这座永远都处于火热夏季的城市,它们都在呼唤着你。” “还有就是!” 好猫咪顿了那么一下,挥起小爪爪。 它特地等待了几秒,在仔细观察着场上场下的所有师生。 “从校园走出去!你们可以丢帽子了!” 迎来毕业季的同学们爆发出如雷的喝彩,将书本和学士帽狠狠抛上天。 和蔼可亲的boss伸出双臂,猎王者将它抱下讲台,当他们回到后台时,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故事。 在化妆间里,猎王者坐在boss身边,看着boss收拾礼服,换回便装。 猎王者问:“您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boss随口应道:“月神杯非常重要,对人们来说,就像中国的春节——要过年了,我当然开心。” 猎王者:“前几年也办过这个比赛,那时可不见您如此开心呀。” boss:“时代不一样了,我的侍者。” 说到此事,boss特地撇过头,正儿八经的耐心解释着。 “我们打败了癫狂蝶圣教,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是狠狠的迎头痛击,是碾压式的胜利,是全新的开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像月神杯这种体育竞技赛事,如果一个地区连饭都吃不起,有吃人的妖魔常年盘踞在城市中,趴在人们身上磨牙吮血。” “那么这个地方走出来的年轻人也是如此,他们连生存都无法保证,还谈什么体育竞技呢?” “以前各个地区的贪腐问题非常严重,智库里有执政官与我明说——地方闹天灾,百姓是哭唧唧,当官的却笑嘻嘻。因为他们能吃里扒外欺上瞒下,赈灾款和募捐资金,劳力征调和重建拨款,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得满嘴猪油。” “现在可不一样了,我能从每一年的月神杯,看见年轻人们心中的精神风貌,最穷困的县市和最富裕的县市,从这些地方走出来的姑娘小伙,他们是哭是笑,他们的肉身和精神瘦弱或强壮——这一切都不会骗人。” “当然了。”boss立刻改口,“中国足球除外。” “我的故乡樱花又开了。”猎王者改用日语说:“世界杯踢赢了德国.真好呀。” boss听得拳头硬了,但是不好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猎王者眼神频频变化,从化妆间房室的全身镜一路扫到地板,跟着窸窸窣窣的响声来到壁炉。 boss换好衣服,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猎王者警惕起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手杖。 “有小老鼠偷偷跑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刺客,别担心,由我来保护你。” 她将boss护在身后,呼唤着魂威。 “catpeople·豹纹辣妹!” 带着眼纹斑点的人形幻身从猎王者的肉身中钻出,它漂浮在本体身侧,身上密密麻麻的复杂纹路冒出橙黄色的幻光,保持着战斗姿态。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伙子从壁炉里跌出来,浑身都是煤灰碳粉。 这个黑小伙像是累坏了,翻倒在地毯上,从嘴巴里咳出来浓厚的粉尘烟灰,睁开眼睛时,圆滚滚的棕色瞳仁代表着,这是一个亚裔,是一个东方人。 “boss!boss!我看见boss啦!” 傲狠明德:“我刚才在礼堂开了隐身模式吗?你看不见我?” “不是不是不是!”年轻人原本是倒着脑袋看猫咪的,现在翻起身来,变得精神百倍,嘴巴一张一合露出洁白的牙齿,头发依然是乱糟糟的,胡乱拍打几下,壁炉旁的沙发就落满了灰尘。 猎王者见到这一幕,也放下心来——这是加拉哈德的学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挖了一条直通化妆间的地道。 “boss!”年轻人大大咧咧的站起身,一点都不讲究,抓起地毯擦干净脸,终于有了人样:“我叫邵景豪!我就想见见你!咱们零距离!面对面的好好看一看!” 这下给boss整不会了,它说:“你可以成为乘客,每天都能跑到内阁来烦死我。” 豪哥已经满了二十岁,此时此刻他已经长成了一百八十八公分的大高个,两肩宽阔,肌肉虬札,结实强壮。 “我明年才毕业呢!到时候每天都来烦你呀!” 好猫咪的嘴巴微微张开,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把这句玩笑话当真。 它像是看见了另一个步流星,于是问道。 “你的任课老师是谁?” 邵景豪不假思索的答道:“枪匠老师!还有流星老师!” 这小子嗓门大得像打雷,boss听得牙根痒痒,听明白邵景豪师从何处,大抵是痴迷骑士战技的热血笨蛋。 “boss,我今天来找您呢!不光是为了见您!”小豪回过身去,往壁炉里一个劲的捣鼓,终于把伙伴给“掏”出来。 他提着一个衣着整齐,校服干净的冷静小伙来到boss面前,正是丹尼尔。 比起毛手毛脚的豪哥,丹尼尔这六年里变得自闭不少,刚才还躲在壁炉里不敢动,见到傲狠明德,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 “boss,我一直跟在这个蠢货身后,只怕他顶撞冒犯了您。” “哈哈哈哈哈哈!”豪哥一点都不介意,轻轻拍打着丹尼尔的背脊,在干净的校服上留下黑漆漆的巴掌印,“别急嗷!还有呢!还有!” 他回过头,从壁炉里抓出来刘小敏和凯希。 两个姑娘也长大成人,凯希来到猎王者面前时,就开始慌慌张张的解释。 “猫爬架女士!我们不是故意的!是这个家伙要私自挖掘地道,他是不是违反了校规呀?我们只是跟着他过来.” 凯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只是跟着他过来.听说能见到您” “哎?!”豪哥满脸惊奇:“原来学校不许人挖地道吗?” boss面无表情小声逼逼:“看来这小子这六年完全没读过校规” 它又看向丹尼尔:“他不读校规你也不读是么?” 丹尼尔脸色冰冷,正经答道:“我只负责批评他,从来不会指正他。” boss:“有道理,你不是他爹。” 丹尼尔:“您说得对,我不能是他爹。” 猎王者见到熟悉的人,那是无名氏的管家红姐的亲人,于是跑到小敏身边,把小敏身上的煤灰都拍干净。 boss与豪哥问:“那么,是什么事情让你大费周章,花了” “二十五天!”豪哥的表情超级自豪,手舞足蹈的:“我花了二十五天从宿舍挖到这儿来呢!就为了见您一面!” “好小子”boss感到惊讶,豪哥的思维似乎与常人不同,在它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开始作答了。 邵景豪蹲在boss面前,兴致勃勃的说。 “boss!你说我们几个能参加月神杯吗?!虽然明年才毕业!但是现在我们就想参赛了!” 丹尼尔在一旁低声解释:“是你想去,只有你想去。不是我们所有人。” “可是我在挖地道的时候不也一样吗!?”豪哥大笑反问道:“一开始你们都说不要不行不好吧,后来身体倒是非常老实,全都跟上来了!特别是俩姑娘家!” 小敏吹口哨看风景,凯希躲去镜子面前补妆,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豪哥穷追猛打接着问:“你!还有你!我住在男生宿舍啊!你俩翻围墙跑到我床下,要和我一起来见boss呀!” 傲狠明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它喜欢孩子,喜欢这些年轻人,喜欢他们身上充满生命力的每个瞬间。 丹尼尔:“我负责在你挨骂之前,就对你作出狠厉的批评。与你一个寝室,并且身为寝室长,这是我的责任。” “哈哈哈哈哈哈!”boss终于绷不住了:“这俩小子真是绝配。” “那么!boss!我要向你求助!”邵景豪把话题扯回来:“咱们能去参加月神杯吗?就从九界车站所在的区域开始打!一路打上去!” 傲狠明德想了想,摇了摇头。 “最好不要哦” 邵景豪懊恼的抓住头发:“为什么?!” 傲狠明德好心好意的劝。 “你要从第一区开始的话,你的预选赛对手是青金半狼,还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你们很可能会淹死在高手如云的地狱赛区。” 丹尼尔:“这种常识性错误我都懒得解释,邵景豪,扣一分。” 豪哥紧接着说:“强大的对手才有值得战胜的价值呀!我们得遇强则强!邵景豪!加一分!” “先别急,小朋友们,先别急。”傲狠明德抬起头看着这些孩子,他们都长大了,最矮的那个小敏,也有一百六十八公分,它得仰起头才能看清这些年轻人的元质:“你们现在还缺两个人,正赛队员要凑满五个,还得有一位具备骑士比武资质证书的教练。” “哦!对哦!”豪哥一拍脑袋,突然清醒过来:“boss!我有人选!我有人选了!”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和傲狠明德讲起其中细节。 “这家伙!这家伙不是加拉哈德的学生,可不可以当我们的战友呀!?” 傲狠明德看不明白,照片里的人它不认识,根本就没见过。 但是贝斯特月神杯没有门槛,所有地下世界的居民,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参与进来——因为智人攻高血薄的特质,普通人也有机会战胜闪蝶。 豪哥嚷嚷着—— “——这哥们和我一起打游戏!是我的网友!我就觉着他很厉害!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我想啊,高手都是这样的,不喜欢说话,默默的装逼。” “他的名字叫齐寂!他在四十一区!我要把他带过来!能成不?” 傲狠明德:“你确定要选择素未谋面的人,当做月神杯的战友吗?” “他肯定靠谱的!”豪哥拉来丹尼尔,指着丹尼尔的下巴:“齐寂不会批评我!还会指导我呢!” 丹尼尔清秀柔弱的面庞又多了一道黑印子,可是他没有生气,只是冷冰冰的继续念叨着:“我认为可行,因为四十一区的预选赛对手实力微弱,我做了充足的功课——很容易就能拿到区域代表,成为四十一区代表队。” boss接着问—— “——那么教练呢?你们得找到一位靠谱的教练。” “流星老师可以吗?”豪哥问道。 boss摇头:“不行,他没这个资质,虽然考试很简单,但这家伙没想过当教练的事情。而且他在蜜月旅行,没这个机会来指导你们。” 豪哥:“枪匠老师呢?” boss:“这小子的证件倒是有一大堆,你们可以去问问,但是别指望他有多大作用,要知道教练是坐在擂台下的那个人,不会让你变得更强。” 豪哥立刻拉着丹尼尔跑出门去。 “走了走了!走了!谢谢boss嗷!” 丹尼尔叫豪哥扯着衣领,与boss告别。 “请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好好批评他!不会让他闹出更大的麻烦的!boss!” 等到这群小家伙蹦蹦跳跳的离开化妆间—— ——猎王者好奇的问道。 “让他们这么瞎胡闹,真的合适吗?” 傲狠明德:“是好事,年轻人就应该去远方闯荡,在他们这个年纪,无名氏的战士们已经在暴打骷髅会了。而且啊.” “月神杯又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这趟旅途本身就是价值不菲的财宝。” (本章完) 第一章 太酷辣 骄阳似火的七月中旬,joestar迎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 邵景豪兴高采烈的冲进前厅,顾不上和红姐打招呼,径直走上二楼,想去办公室找枪匠老师。 门外的廊道长椅上坐满了人,原本大家都在规规矩矩的排队,有求于傲狠明德的人们将这个办公室看作公共服务窗,有任何地方警视厅解决不了的困难,无名氏都会为他们想办法。 豪哥越过长队,冒冒失失的推开门,就见到罗伯特·唐宁满脸亲切的笑意,与一位满面愁容的老太太促膝相谈。 “枪匠老师在嘛?”豪哥不假思索的问。 唐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依然全心全意关注着眼前的老太太,只是眼睛稍稍瞥向这不知礼数的小孩子,稍稍一抬手,把温热的茶杯交到客人手里,站起身来,冲着豪哥挥了挥手,要这不懂事的小哥哥赶紧滚到一楼工坊去。 豪哥没有领会其中的意思——他一向如此,喜欢横冲直撞。 还好丹尼尔一直都跟在豪哥身边,只是慢了半拍,就看见这位寝室长阴着脸,紧紧搂住豪哥的脖子,一声不吭的往外走。 这位彬彬有礼的金发小伙一边走,一边按住豪哥的脑袋,与长廊外的宾客逐个逐轮鞠躬道歉,没有开口说话,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两人回到一楼,丹尼尔也没有生气,面无表情的盯着小豪的双眼。 “你就不会看气氛来办事吗?” 豪哥满脸无辜:“我是枪匠老师的学生哎,直接推门进去有什么问题吗?” 丹尼尔:“无名氏的办公室就像手术室那样安静,因为人们来到这里,就和求医问病的患者一样,想要剖除生活里的病根,你怎么能和病人们抢医生呢?至少不能插队” 豪哥大大咧咧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呀!谢谢伱!丹尼尔!好像是这个道理呀!” “下一次不要这么做!”丹尼尔底下头,皱着眉毛,语气严肃的强调着:“如果一种错误犯了两回,我就要批评你了!” 豪哥哈哈大笑:“那当然了!我只是笨!我又不是坏蛋!” 这么说着,丹尼尔对前厅一侧的玻璃窗看了又看,仔细理好头发,刚才拉扯小豪向人们鞠躬道歉,他这一头飘飘金发也变得凌乱,于是他想——要去见老师,一定得仪容整洁。 豪哥有样学样,跟在丹尼尔身边揉弄头发,拿起餐刀剐去胡须。 丹尼尔见了,又开始严肃指正,“这是餐具,小豪,不可以拿客人们吃饭的东西来剃胡子。” “我就用一会儿”豪哥还想嘴硬:“我会把它洗干净的。” 丹尼尔的眼神越来越冷,开始嘟嘴生气。 豪哥立刻从兜里掏出几张零钱:“算我买的!算我买的!” 丹尼尔这才抱起双手,转忧为笑:“餐刀刮不干净,你可以用我的。” 说罢小哥从衣兜里取出一把剃刀,带着发泡肥皂水一起交到豪哥手里。 豪哥两眼一亮,冲着盥洗室跑去:“哎!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寝室长了!” 就在这个时候,酒吧里的客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小伙子—— ——他们与枪匠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而且有很多很多耐人寻味的地方。 特别是在年长一些的姐姐眼里,这两个俊俏的大男孩贴得太近了,甚至可以用同一把剃须刀,于是就有了意味深长的猜想。 在一楼大堂蹲点收集素材的某位记者准时出动。 还记得云卿这个女人吗?她曾经就大卫·维克托与薪王麦德斯开了一个专栏,讲地下名人的边角料。 就在丹尼尔向豪哥出借剃须刀的时候,云卿小姐敏锐的雷达响起来了。 这两个小伙子似乎都是枪匠的学生,他们看上去简直像一对璧人。 黑发小伙热情张扬,金发小伙文静优雅。 如果能把他们变成素材,应该能斩获不少女人的八卦之魂,还能收获一堆妈妈粉。 这么想着,云卿小姐提起公文包,扶正了眼镜,从柔软的沙发里站起身来,收拾好一身短衣短袖,来到丹尼尔面前。 她眼带笑意,神色微妙的问道:“你好。” 丹尼尔远远的就看见云卿拿着记者证,于是立刻答道:“您好,记者小姐,我叫丹尼尔·佛拉格拉克。” 云卿明显愣了一下,这金发小哥哥的观察力超出了她的预料。 “哦我.我是太阳报的记者,你叫我云卿就行,我很好奇” 丹尼尔立刻问:“我接下来说的话,会登上报纸变成新闻吗?” 云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别紧张,我只是向你咨询一些事情.” 丹尼尔依然问:“我接下来说的话,会登上报纸变成新闻吗?” 云卿刚想开口,丹尼尔立刻打断,并且补充说明。 “同一个问题我已经问了两遍,云卿女士,你只说了一遍你的名字,我就把它记住了,这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你的工作和语言有关,这是你吃饭的本事,那么我要求你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还是假装记不住,我就要批评你了。” “好强的灵压”云卿内心惊讶,额头也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液,在面对这个小孩子时,她感觉自己居然难以开口,脖颈有种如鲠在喉的刺痛。 在她的工作经历中,难得有那么几个硬茬能让她吃瘪,大卫·维克托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此刻,丹尼尔·佛拉格拉克这个名字已经深深映入了她的脑海中,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大,外表文弱甜美的男生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会” 丹尼尔:“意思就是,这算正式的采访?” 云卿:“是的.” 丹尼尔:“你问吧。” 云卿:“丹尼尔先生,刚才我听到你们说,枪匠是你们的老师” “是的,只是任课老师。”丹尼尔立刻答道:“私下没有多少来往,最普通的师生之谊,除了课程内容以外,枪匠老师不想和我们谈私事,我知道这一点,于是从来没有打扰过他的工作与生活——我非常敬重这位授业恩师。” 云卿:“那么也就是说,你和刚才那个小哥哥.” “他叫邵景豪,比我小两个月。”丹尼尔指正道:“他一点都不小,也不是你哥哥。云卿女士。” 云卿接着问:“你和这位邵景豪,是不是情侣关系?” 一时半会丹尼尔没有说话,他的表情依然像一潭死水,不过能看见他双手交叉互相抱住,手指头跟着发力,紧紧扣在一起了。 云卿接着小声问道:“我知道,这是很私密的问题,但是” “不是的。”丹尼尔打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小豪只是舍友,他看上去很呆很笨,我觉得作为朋友,我有必要去帮助他。” 云卿立刻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做作表情—— ——那神情看得丹尼尔心中发憷,也不知道这记者到底理解成什么了。 他开始心虚,于是越说越多。 “不对.是我表达有误,我们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六年前我们一起进入加拉哈德求学,我们接受枪匠老师的训练,在同一个班级中长大,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更没有你说的,超越友谊的特殊情感。” 听见丹尼尔的回答,云卿却越来越开心,她干脆掏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丹尼尔看不见这女记者到底在写什么,于是越来越慌乱。 “云卿女士,你在写什么东西?” 云卿随口答道:“只是工作记录。” 丹尼尔接着问:“有什么可写的?” 云卿笑眯眯的答:“别紧张,别激动,小伙子,我们要有一双发现故事的眼睛。” 丹尼尔还想补充说明—— “——我只是认为,小豪家里很穷,而我的家境优渥。我比他大,帮助他是理所应当的事。” 云卿:“包括剃须刀吗?” 丹尼尔:“是的。” 云卿:“哦哦.喔.” 丹尼尔终于忍不住了,他仰头探身去看,就看见云卿女士手里的日志本上,那一页简笔素描。 ——是他与豪哥的肖像画,两人激烈的拥吻在一起。 云卿的笔法很厉害,灵巧的指头操纵着铅笔,定位精准,线条犀利。 阴影排线和光暗变化做出两张栩栩如生的面孔,棱角分明的五官在丹尼尔眼里看来是那么的可怕。 他在看见这副画的时候心神失守,似乎是中了恶咒,不知道怎么去应对来自社会的拷打。 “你在干什么呀?云卿女士!你在干什么?!” 云卿翻开下一页,用空白的纸张遮住画作,表情洋洋得意。 “大卫·维克托曾经羞辱过我,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 “他的学生也应该是,他学生的学生,肯定也是.” “丹尼尔·佛拉格拉克.” “你的故事非常棒!是竹马和青梅!” “那友情变成爱情的故事,也有大把大把的人来听!” “放心吧” 话音未落—— ——金灿灿的笔尖碰到这缺德记者的背脊,一股子焦臭的硫磺味冲进丹尼尔的鼻腔。 他从惊恐中醒来,就看见呼呼大睡的云卿女士,以及一个步履妖娆,风姿绰约的背影。那人有一头凌乱卷曲的金发,提着医生包,刚刚收回钢笔,从后门往五王议会的方向去。 从凌乱的发丝中透出绿油油的眼睛,那个男人的嘴唇厚实,牙齿白皙,回头呼喝一句。 “江雪明在等你。” 丹尼尔从迷茫中猛然惊醒,又看见一条火红的尾巴一闪而逝,跟着那妖艳妩媚的男子一起消失在旋转门里。 在这个时候,豪哥姗姗来迟,衣服上全是水。 “不好意思嗷!久等了久等了!” 丹尼尔没有说话,依然沉浸在独特的灵压体验中—— ——他听说过大卫·维克托的名字,但是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回。 小豪拿出剃刀解释道:“我洗干净了!超~~~干净的!这刀子好锋利呀!我已经很小心了,搞得身上湿透了都!” 丹尼尔接走刮胡刀,终于正眼看向豪哥:“去见老师吧。” 云卿依然趴在桌前,是神志不清深度昏迷的状态。 小豪立刻好奇起来:“这个姐姐为啥在我的位置上睡着了呀?” 丹尼尔:“是个记者。” 小豪:“哦!我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呢!挺好看的呀!” 丹尼尔:“你下次和一头母猪走得近一些,我也把它喊作你的女朋友。” 小豪:“嗨!你怎么骂人呢?” 丹尼尔:“因为这家伙刚才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她要拿我当素材,把我变成新闻,变成她的业绩,我不知道她会写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啊?”小豪佝下身,对着云卿前看后看,看了好一会终于说:“都说人美心善,她还是个姑娘家,怎么会做坏事呢?” 丹尼尔抿着嘴,严肃的看向豪哥。 “一个人想要做坏事——和性别、容貌、年龄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下回还有这种成见,我一定会批评你的!” “好好好!”豪哥一个劲的点头,又好奇的矮身去看云卿女士的日志本。 “别看了,我们走吧。”丹尼尔抓住小豪往工坊带。 “我就看一眼!我好奇呀!”小豪最终还是没能看见日志上到底画了什么。 兄弟俩捎带上前厅接待处的姑娘们,小敏与凯希还在和红姐聊天,立刻跟上两个男生,要去工坊见枪匠老师。 往俱乐部的右手边去,能见到三处建筑,都经过扩建,是枪匠的工作室。 此时此刻,江雪明已经得知了学生们的来意,他早早收拾好工坊的订单,已经等候多时。 豪哥大步流星的闯进来,立刻看见库房里停着一台大车,它是枪匠老师的宝贝,来往于kh和九界两地,能跑环形高速路,老师就喜欢坐在它的钢板梯上,今天这一回也是如此。 “老师!我想参加月神杯!之前和boss说过这个事儿了!” 雪明点点头:“嗯。” 见到枪匠点头应允,豪哥变得越来越兴奋:“哎!您有时间吗?” 雪明点点头:“嗯。” 豪哥:“您跟我们一起吗?” 雪明点点头:“嗯。” 豪哥:“您愿意当我们的教练吗?” 雪明:“不行。” 前边几句把孩子几个的期待值都拉满,最后一桶冰水浇得透彻,豪哥立刻拉下脸。 “为啥呀!?” 雪明耸肩无谓,表情哭笑不得。 “我没有教练资质,只能做你们的后勤人员。” 按照boss的说法,江雪明确实考了很多证,但是唯独没有骑士比武的教练资质,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而且也考不上。 这个没必要,指的是枪匠没有机会去指导贝斯特月神杯赛的队伍,他不光是贤者之杯的裁判,也是月神杯的裁判,没有人会去质疑裁判的专业性。 至于这个考不上,原因也很简单—— ——月神杯是一项体育赛事,教练的职责是保护运动员,指导运动员,为运动员制定战术。 枪匠的技能大多都点在[死门]上,让他来当教练,指导学员杀人是没问题的,但是论制服降伏,在各种各样的规则限制中获取胜利,他自认为这份能力是不够的。 在雪明看来,没有教过,就是不会教。 “我做不来。” 得知这个答案,豪哥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立刻蔫下来了。 “不过.”雪明打开头顶的车门,把另一位人选抱了下来:“我有更好的人选推荐给你们——而且不止一位。” “是的!就是我!”鲨鲨张开两臂,踩在枪匠的肩膀上,对学生们嚷嚷着:“我!拥有丰富的作战经历!是鲨人族里的豪杰!参加过尤里卡火山城夺回战!而且是混种灾兽!” “已经成功得到教练资质证明!从业经验两年半!爱好是唱、跳、rap和篮球!” “还有两位智人当做助教学员!他们考试成绩还不如我呢!” 福亚尼尼和比利小子从大卡车底下钻出来,刚才还在做维修养护的工作,满脸都是油泥,如今他们是joestar工坊里的技师。 豪哥和丹尼尔都是满脸震惊的样子,望见那头会说话的小鲨鱼,一时半会难以相信——这就是他们的教练。 江雪明指着鲨鲨:“别小看它。” 鲨鲨指着自己的鼻子:“别小看我唷!” 江雪明补充:“它很厉害的。” 鲨鲨强调道:“我很厉害的!” 江雪明接着说:“我可以陪你们去参赛,但是只能当个修理工。” 鲨鲨接着说:“我是你们的主教练,不用送红包!听说阿杜利斯非常热!你们看我不舒服了,递两瓶水过来就行!” “至于另外两个.”江雪明歪头看向两位修机佬:“这对卧龙凤雏呀” 鲨鲨强调着:“不用对他们抱多大期望,这两位大哥上班只考虑三件事——能不能不做,能不能明天做,能不能交给别人做。” 凯希小妹两眼一亮:“我也是这样哎!” 小敏低声和丹尼尔传话:“这姑娘到底是哪里来的自豪感” 丹尼尔严肃答道:“我也毫无头绪.” 队友们逐个粉墨登场,小豪终于打起精神,马上就要出发,他得问明白最后一件事。 “老师!咱们的队旗用[joestar]怎么样?” 雪明:“不行。” 豪哥:“joestar本身就是个俱乐部!为什么不行呀?” 丹尼尔跟着问:“老师是想低调行事吧?如果用无名氏的名字来组队,给我们带来的精神压力也会更大。” “不对,因为你们太菜了。”雪明直言不讳:“我只是不想丢这个人。” 一时半会,大家都挺尴尬的。 只有鲨鲨还是那么精神,它仔细观察了几位学生的元质构成,是信心满满的模样,骑在江雪明脖子上欢呼着。 “我们现在出发!去找最后一个队友吧!如果他也像你们一样优秀!我只能说——” “——太酷辣!” (本章完) 第二章 最后一块拼图 对于学生们的月神杯之旅,起初雪明是不抱什么期望的—— ——要知道这几个小家伙刚从学校里出来,没有打过哪怕任何一场训练赛。能不能过乡级、县级那一关还是个未知数,更别提什么四十一区代表队的事情了。 每年围绕着贝斯特月神杯赛进行针对性训练的运动员数不胜数,也有不少成绩优秀的选手投身于“雇佣兵”的行列,帮助预选队伍突破重重阻拦,成功来到某个级别就功成身退拿钱走人。这些下来炸鱼的职业哥大多都有两手绝活,是优秀的灵能者。 雪明还不知道学生们对月神杯到底了解多少,看上去完全像是什么都不懂,就临时组了个宿舍团体跑来玩票了。 ——所以他才会答应boss的请求,这趟旅途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月神杯要打上三个多月,总赛程是一百天,从乡、县、市三个小级别开始,再到区域代表队和阿杜利斯的决赛,四十八进二十四,二十四进十二,十二组重新抽签打小分,决出胜者组和败者组,再打一次淘汰赛留下八支队伍,然后是半决赛和决赛。 这就是月神杯的地狱赛制,世界上没有哪样运动比得上它如此漫长,强度如此离谱的百日马拉松。 它的运动强度,对抗烈度极高,在规则范围内允许使用轻武器,由于万灵药的存在,人们通过元质鉴定,颅内违禁品一项指数没有超标,只要能通过安检,就能使用主办方指定的武器作战。 每一天都需要拼尽全力来征服对手,来超越自我。 每一天都伴随着疼痛与流血,挫伤和骨折。 没有被火眼金睛的裁判们罚下,能走完这段路,在刀剑无眼枪弹无情的环境中保持理智的优胜者,在人们心中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这支团队站在世界之巅,在这一刻他们就是世界第一,不带任何水分。 “别说一百天”雪明戴着口罩,拄着下巴倚在车窗旁,看着窗外飞掠的风景:“这群小家伙能撑过两轮战斗,就已经非常优秀了。” 他低声呢喃着,心中琢磨着什么时候买返程车票的事——估计用不了几天,四十一区的乡级海选一开打,如果收获双败,大伙立刻就能当天回家。 刚刚结束神道城之旅,雪明要休息一会,他感觉身体的机能在稳步下滑,特别是精神力。 放在六年前,只需要睡七个小时的无梦睡眠,就可以让他精神百倍,保持最好的作战状态去破敌攻坚。 三十岁以后,时间的流逝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这是一种错觉——代表着他的反射神经越来越慢。 原本雪明是不会做梦的,睡眠质量很棒,但是最近几年偶尔会因为照顾孩子,半夜从睡眠中惊醒,再次入睡时就可能做梦。 随着身体的自然生长,他清晰的认知到,是时候[下山]了—— ——如果说对付癫狂蝶圣教的生涯,是他人生中最璀璨,最灿烂的几年,他几乎将生命中战斗力最强的时刻,献给了这份除暴安良的繁重事业。 三十岁往后数,枪匠的战斗力只会越来越弱,在神道城的旅途中,他更希望用占尽天时地利的方式来击败敌人,而不是正面对抗。在最关键的决胜时刻,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流星身上,这副身体受了fe204863的摧残,被疾风打进死门,是费拉不堪强行关机。 如果放在二十三岁,雪明或许还有机会垂死挣扎,能依靠自残行为制造疼痛感,从枯竭干涸的颅脑中榨出最后一点意志力,但是他已经三十岁了,可惜榨不得。 当然,大姐大除外——女人的年龄永远都是个谜。 他非常注意保养,视力、听力和灵感依然敏锐,只是电池老旧,续航能力差了那么一点点。从此有了午睡的习惯。 他再次看了一眼工具包,为学生们制作武器和护甲的工件都在里边,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他终于放下心来,走去乘务员隔间拉下沙发椅,躺在上边补觉。 另一边,鲨鲨教练坐在桌子上,与四个比它大不少的[小朋友]谈起各种各样的杂事。 虽然是临时起意组的小团队,但是鲨鲨教练非常专业,与这些哥哥姐姐把四十一区的基本情况都娓娓道来。 鲨鲨戴着鸭舌帽,嘴巴咬着笔杆,另一只手捧着笔记本。 “首先咱们得互相认识一下!” 豪哥疑惑道:“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啦?先前不是讲过了嘛?” 鲨鲨拿起笔杆敲打本子,要豪哥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得有个代号!有个艺名!像是你的网络id——你的作战组别里,指挥官不可能一直都喊你的全名,那样太麻烦了!在发出命令的时候,我们不可能喊一个名字叫[罗里奇纳夫·妥罗斯基·图可兰耶娃]立刻开枪的,这做不到!” “哦!”豪哥立刻领悟,“也对!” 鲨鲨:“所以要越短越好!” 邵景豪:“我的名字本来就很短了呀” 鲨鲨:“但是你得考虑你的队友喔!像丹尼尔·佛拉格拉克!他来自以色列,你让他喊你的真名试试?” 丹尼尔立刻说:“邵景豪。” 这三个字儿听来还算清晰,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多多少少有点别扭。 金毛小哥张大嘴,尽量屈伸舌头,控制共鸣腔,又喊了一遍豪哥的名字。 “邵景豪。” 深厚而刻意的卷舌音听得豪哥笑得合不拢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鲨鲨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有不同的母语习惯,要你来念丹尼尔的名字也一样,并不是说听不懂——” “——在激烈的对抗环境里,我们很难去分辨声音所代表的信息。如果你的队友在呼唤你,在第一时间你没有听懂,哪怕是延误了几秒钟,也是致命的。” “越短越好吗?”豪哥想了想,立刻说:“那你们就叫我[豪]!或者是阿豪?!” “很好!”鲨鲨满意的点点头:“这个音很容易发,与吼叫的怒音接近,是很厉害的id!” “哈哈哈哈哈哈!”豪哥笑出两排大牙:“这样吗?是这样吗?!” 鲨鲨挥着笔杆,点头鼓舞:“就是这样喔!豪哥!从起名字开始,你就是个不简单的家伙呀!” “谢谢教练嗷!”豪哥是流星带出来的,他与流星这位助教一样,充满了活力:“我果然是个天才!” “那么下一位,丹尼尔·佛拉格拉克。”鲨鲨念到这个姓氏时,刻意停顿了那么一下:“队友们该怎么称呼你呢?” 豪哥兴奋的喊道:“我超!尼!” 小敏同学再次与丹尼尔低声说:“他到底是怎么联想到这种没品笑话的。” 丹尼尔低声答:“我也毫无头绪.” 鲨鲨教练:“想好了吗?” 丹尼尔立刻答道:“教练,由你来决定吧。” 鲨鲨在记事本上写道:“那我就喊你[夺魂]。” 豪哥:“酷哎!” “为什么?”丹尼尔不理解。 “你的姓氏和大英雄库丘林的[fragarach(佛拉格拉克)·夺魂剑]同音,你应该听过这段神话故事。” 丹尼尔还想说点什么. “可是.它听上去很幼稚.它.” “是你让我来做决定喔!”鲨鲨强调着:“而且有很多很多职业选手,参加贝斯特月神杯作为谋生手段的人们,还有一些vip的代号也是这样,像苏绫老师的代号是不死鸟,维克托先生的侍者叫做寻血猎犬,你们的枪匠老师也不可能姓枪名匠——在青金卫士的群体中,极少数人才会使用真名。” 讲到此处,鲨鲨又正儿八经拍打着丹尼尔的胳膊。 “你的元质构成是几个小伙伴里最棒的,夺魂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希望它能庇佑你,和你一起越走越远。” 丹尼尔一声不吭,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就这么默认了。 下一位是小敏同学,不等鲨鲨去问,这姑娘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反倒先来问教练了。 “教练呀,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呀?” 鲨鲨不假思索立刻答道:“你们可以喊我鲨鱼辣椒!~是超级性感火辣的男子汉唷!” 小敏面露尴尬之色,她突然觉得童心未泯的鲨鲨教练不是那么靠谱。 凯希立刻问:“那后边两位机修工,跟着您一起来的,是蟑螂恶霸和蝎子莱莱吗?” 此时此刻,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凑在一张平板电脑前,还在仔细的研究往年的比赛录像,他们手里握着手机,在地狱猫官方福利彩票平台上下注,直接化身网赌中年人。 听见凯希小妹这一嗓子,两人齐齐回头。 “对啊对啊。” “对啊对啊。” 鲨鲨立刻抱住双臂,一副神气凛然的样子。 “当然了!他们都很听话!” “枪匠老师呢?”丹尼尔追问道:“枪匠老师戴着口罩,他是不想被别人认出来吧?也得起个名字?” 鲨鲨趾高气昂的说:“喊什么枪匠,叫小明就可以了,他是你们的装备设计师。” “小明.小.小明?”小敏同学难以接受,那是红姨的老板,是她后妈的顶头上司,也是整个地下世界受人拥戴的英雄。 鲨鲨见状朝着乘务员休息室吼了一嗓子。 “小明!小明哎!” 江雪明抬起胳膊,冲走廊比了个大拇指,“什么事?领导?” 鲨鲨满意的咧嘴笑着,与同学们展示着训练成果:“你们看,枪匠先生的适应力非常强,他已经进入角色了!” 小敏同学有点崩溃,她逮住丹尼尔的胳膊,“咱们的教练胆儿这么肥么?哪个灾兽敢这么称呼无名氏的大当家呀?” 丹尼尔:“我也毫无头绪。” 豪哥几乎与丹尼尔同步同声。 “ihavenoidear”的同音说出来的时候,丹尼尔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豪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每次都能给人带来感到冒犯的惊吓和莫名奇妙的惊喜。 “由于你的名字和小明同志重音了。”鲨鲨一本正经的与小敏说:“你得另外想一个。” 小敏挠着头发,发出惨叫:“我最讨厌起名字啦!” “那你就好好想想,想不出来可以上网随机生成一批,选个合适的。”鲨鲨转向凯希小妹,“这位姐姐!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凯希先是念出全名:“我叫凯希·杰拉德教练,您看我我该” “那你就叫kj!简单好记啦!” 凯希:“这也太随便了吧!” 鲨鲨换了副表情,十分为难的样子:“你的元质构成真的很普通,以我的阅历来说,像你这种路人角色,就和三流动画片里没什么辨识度的女主人公一样,几乎是看过一眼就忘掉了——简直毫无存在感。” “毫无.存在感?”凯希脸色发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鲨鲨紧接着说:“由于大家都用中文,要不把你的姓氏首字母放在前面,你就叫jk吧。” “听上去好像更普通了”凯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最终只得认命。 刘小敏同学想了半天,在随机生成姓名网站上挑了一个顺眼的。 “教练我想好了,我就叫这个。” 鲨鲨看了一眼,非常满意:“好!你做的好呀!你就叫[薯条]了!你是多少人的终极理想呀!好耶!” 小敏同学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嗯嗯嗯!薯条真的好好吃!” “教练,我有个问题。”丹尼尔靠着椅背,神色严肃的举起手:“接下来我们要去干什么呢?” “别着急嗷!”鲨鱼辣椒宝相庄严,握笔指点:“我们出发时的活动经费就只有五千块!住宿都成问题呢!所以到了四十一区,首先得找个靠谱的赞助商。” 丹尼尔:“我家里有很多钱。” 豪哥:“我半工半读也存了不少钱!” 小敏:“我有零花钱。” 凯希:“教练,找赞助就不必了吧” 几位学生似乎都不希望和四十一区当地的企业产生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们只是来参赛的,不是来赚钱的。 鲨鱼辣椒指正道—— “——这很重要!同学们!这很重要!” “我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它到底有多重要。第一场比赛,我们可以没有统一着装,可以不用给某家厂商打广告,但是如果这次旅途,这次赛事我们有幸能来到后半程,你会明白赞助的意义所在。”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 鲨鱼辣椒逐个拍打着同学们的肩膀,要同学们好好听清楚。 “你们觉得运动就是很纯粹的事情,但是贝斯特月神杯不一样,我们前往四十一区,是为了凑齐最后一块拼图,为了找到最后一位队友。” “既然你们眼里的运动是那么纯粹,就不要花自己的钱啦,试着去月神杯选手的真实生活吧!人要吃饭,要睡觉,要保养肉身和精神,与其他选手一样,试着用这项运动来养活自己!这也是修炼的一部分,是必经之路!” “在这次竞赛中取得的任何成绩,任何荣誉都应该和四十一区有所关联。” “毕竟我们是从这里出发,要走去阿杜利斯,不用去面对第一区到第九区的残酷海选,不用和一堆职业代练抢生意,也不用怕恶毒的抽签仪式将我们送到可怕的vip面前。” “四十一区的人们在看着我们,他们在这里谋生,在这里就业,无数家大大小小的企业代表了人们的生活方式。” “不像互联网环境那么方便哦!在地下世界,不同地块的民风民俗到产品商标都带着独特的符号——我们要披着四十一区当地企业的旗帜走出去,把获奖所得都留给这片大地,这才是贝斯特月神杯的初衷。” 豪哥听了半天,愣是没听懂。 “啥意思呀?” 鲨鲨教练还想解释一下。 丹尼尔却先人一步理解了教练的言外之意,“我们从四十一区出发,就要入乡随俗,是这个意思对么?” “没错!”鲨鲨点头称道:“你真的很聪明!” (本章完) 第三章 臭打游戏的 乌兰巴托的图拉河床之下,越过草原丰沃的大地,穿过将近六千一百米的地下岩层,一处占地六万三千平方公里的巨大空腔成为了人们的聚居地。 这里就是四十一区,一个富有又贫穷的地方。 与它相邻的两个大区都是绿石人的地盘,沿着一条地下水脉往西边去,就是以黄金乡为起点直至库尔波金矿为终点的亚欧大陆桥金库。人们将这条深藏于地下的巨大储矿区称为所罗门王的宝藏。 四十一区恰好夹在中间,早年间擅长农林畜牧行当的绿石人为它开垦出良田,带着这个小弟走上现代工业化腾飞的道路。 八十年代到二零三二年这五十多载让它改头换面,又投身于重工业,之后转型轻工业和第三产业。 这套流程和其他区块大差不差,但是四十一区从来没闹过癫狂蝶,是动荡年代里难得一见的避风港。 它既不是亚欧铁路网的交通要道,也没有灾兽灵媒等等特产,从庞贝大海分出来的水脉网络几乎是贴着四十一区,从绿石人所在的两个大区溜走了——于是哥哥们自然而然的要来帮扶这个弟弟。 说它贫穷,因为这些城市取水难度高,居民用水紧张,要从周边人力开凿的三十六个间歇泉眼里运水,其他民生基础配套也非常简陋。 说它富有,因为四十一区没有受过灵灾,它像一块不受风水雨打,没有自然侵蚀的宝石,与它同期落户在蒙古附近的地下城,大多都经历过严重的灾害。 让我们越过海拉水脉的四道坝口,来到更加干燥的黄土地上,从九界往黄金乡方向的第十八个站点转车,飞过蜿蜒复杂的山路坡道,穿越地下世界的十万大山。 齐寂就住在四十一区的第一站,住在一个小县城里。 这座县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晨光,原因是从这里往山峦交错的邻居家看,往四十区看去,无论一年四季,早上的光源是最亮的。 喜爱生产劳动的绿石人和薪王们走得很近,隔壁的配套设施里,还有“太阳”这种昂贵的能源,在清晨时分,晨光县就能照到一些阳光,除此之外的时间都没有日照。 从县城的火车站往图拉汗广场去,越过两条商业街,来到间歇泉的引水口,顺着水渠人工河往前七百多米,就可以见到旧货市场。 在旧货市场里有一家快餐店,老板四十来岁,是个维吾尔族汉子,中文名叫马有国。 一楼的商铺用来招待客人,二楼就是齐寂小哥的出租屋—— ——早上是马氏羊肉馆最忙碌的时刻,晨光县来不及迎接阳光,马老板就得带着两个学徒架上三轮车,去往四公里外的生鲜摊位与屠宰早市。 马老板的女儿会帮忙看店,凌晨五点到七点这段时间,马芬芬就能听见二楼的出租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那是齐寂小哥哥在挣钱。 她并不清楚这位年轻的租户是如何从互联网上赚到钱的,或许和网络主播一样,给各种各样的产品带广告,可是光靠敲键盘点鼠标就能带货直播了吗? 齐寂让她感觉到陌生,这位小哥哥已经在老爸的店里住了半年多,每天的作息雷打不动,是中午十二点睡觉,下午七点起床。 七点半之前,马芬芬放学回家的时候,可以看见这个黑发小哥眼神阴沉,宛如行尸走肉一样从梯架爬下,和马有国要一碗杂酱面,一碟蔬菜,一笼蒸饺。 他不吃花生酱,蔬菜就要最便宜的那一种,合适就跟着季节走,不合适就是万能的番茄炒蛋。 马有国偶尔会出门去打牌,齐寂找不到老板,就让马芬芬打开后厨,他自己来做。 在马芬芬的眼里,这个小哥哥看上去十六七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与她一样大的齐寂就已经背井离乡,跑到四十一区,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或许这就是[宅男]? 这个词在很早很早的互联网时代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 但是后来又经过各种各样的歪曲,带着刻板印象,变成了奇奇怪怪的称呼。 要知道二楼原本是仓库,只有两道通风窗。起初老板把它租出去,是因为上下楼搬运食材实在太麻烦了,简单改造了一下,就当做住房对外出租。 前前后后跑了六个租客,都受不了那种狭窄压抑昏暗无光的环境,住久了人都会抑郁。 可是齐寂小哥哥住了半年多,身体却越来越好—— ——这是马芬芬无法理解的事情,也许有些人天生就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呆着。他们不是群居动物,和常人不太一样。 这个自闭小子除了生理作息奇怪,每天只吃两顿或者一顿。 他很爱干净,进了厨房还会嫌弃马老板的糟糕手艺,每次自己动手做饭还会把灶台厨台都收拾好。 他身上没有多少肉,出门最远的距离,是去三百多米外的理发店剪掉多余的头发,把额头露出来,免得挡住视线。 如果要细谈齐寂的工作,那就很复杂了—— ——等到六点多,齐寂慢慢的从二楼爬下,与马芬芬要东西吃。 马芬芬坐在铺面门口刷抖音,听见梯子的声音,突然抬头:“呀!难得一见啊!今天怎么想起来吃夜宵了?” 齐寂看上去非常疲劳,卧蚕和眼袋都连在一起,他的声音青涩,个头矮小,可能不到一百七十公分,撑死只有一米六八。 他套着一身背心短裤,踩着厚实的防滑拖鞋。手心手背干干净净,手指头却有老茧,是狠厉的键道中人。 “帮帮忙,大小姐。”这小子摇晃着手臂,舒展胳膊酸胀的肌肉,满脸歉意,“今天遇上几个硬菜,我蓝量不够了,得吃点东西,撑到十二点再睡觉。” 对齐寂的作息来讲,早上七点吃东西,那就是吃夜宵。 “行!我给你去做!”马芬芬听见“大小姐”的称呼时喜不自胜,一个同龄男孩子的夸夸攻击,看上去干净体面,自然是留心会意特别关注。 等到马芬芬放下手机进了厨房,齐寂就和一个老干部似的背着手,站在厨台旁边。 就从芬芬挑选食材开始,齐寂立刻远程指挥。 “别选牛肉,太贵了。” 马芬芬立刻说:“不收你钱的!” 齐寂:“太火了。” 马芬芬换了一串羊肉。 齐寂:“还是火,燥得很,你给我煮点土豆好吧?” 马芬芬听令,换来两个大土豆。 齐寂:“太多了,选一个切成两半,我吃半个。” 马芬芬听得心烦意乱的:“开个火烧的燃气都比这玩意贵!” “呃”齐寂想了想,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反驳:“一方燃气才七块钱,煮个土豆用不了这么多” “啧”芬芬小妹横了一眼齐寂,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减肥啊?” 齐寂:“没有。” 芬芬立刻把半挂牛肉给带上,丢到洗菜盆里:“那就吃!火了你不会嗑清热消炎宁吗?” 齐寂也不好说什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低声嘀咕着。 “一边吃药一边暴饮暴食,这不健康” 过了一会,等芬芬把菜都洗干净,正准备开始腌肉。 齐寂立刻继续指挥—— “——别放酱油,少点盐。” 芬芬听话跟着撒盐粒。 齐寂:“再少点。” 芬芬收了收,接着抖弄瓶子。 齐寂:“多了多了多了多了多了!多了多了多了!” 芬芬哭笑不得的说:“你什么毛病?” 齐寂强调着:“一点点,一丢丢就行了,我很少活动的,没那么多的出汗量。盐多了血压也高——我这个职业比较特殊,一不小心就容易高血压。” “那你自己来?!”马芬芬没好气的反问,“这么少的盐你吃啥呀?什么味道都没有!” 齐寂解释道:“你们平时做快餐,都是给建筑工地的叔伯吃的,他们每天干那么多活,吃的咸一点儿没关系,我不一样.” 马芬芬举起盐瓶:“那你给我演示一下,我要学会了,就天天给你做饭。” 齐寂还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 ——他想去拿盐瓶,马芬芬没有松手。 这小姑娘心里鬼主意多得很,算盘打得乱七八糟。 齐寂没有去念书,他哪里来的钱交房租呢? 老爸说这小子不是在炒股票,就是高级陪玩,总而言之,要么是搞金融服务业,要么是搞擦边服务业,脑子肯定很灵活。 像这种不出门,不惹事,不带黄赌毒,踏踏实实窝在家里猛搞钱的男孩子,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国家一级濒危动物。 能在家里上班是多少年轻人的梦想呀,齐寂看起来是孤僻怪异了些,但是他年纪轻轻就完成了那么多人的梦想,在马芬芬眼里,这就是社会中的强者。 于是齐寂拿住盐瓶的时候,也顺便拿住了芬芬的手,像个老学究一样演示着。 “你看,抖盐粒的时候呢,要倾斜到负十二度左右,因为我们现实生活的这个物理参数啊,自然重力就会带着盐末末往瓶口跑。” 马芬芬抿嘴笑道:“嗯!盐末末!可可爱爱的!” “不是可可爱爱。”齐寂指正道:“这些小粉末可以用手指敲出来,慢慢敲出来嗷。” 马芬芬用力回应:“嗯!” 齐寂轻轻磕打瓶子,从瓶口落下白花花的盐雾。 “就是这种感觉,感觉就可以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好像是撒了,但是有种没有撒的感觉。” “这段话我好像是听了,但是又有种没听的感觉.”马芬芬眯着眼忍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啊。”齐寂撒完盐,与芬芬说:“我不要你每天给我做饭,今天真的是特别情况,我还有几个大单没打完,吃完东西要回去坐牢,谢谢你嗷!” 马芬芬:“行!你等着!” 过了十五分钟,一碗土豆牛肉盖浇饭送到齐寂面前。 这小子闷头就开始干饭,马芬芬好奇的问道。 “齐寂哥哥,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刚才说的什么订单?是什么东西呀?” 齐寂嘴里还有饭食,囫囵吞枣咽下,立马答道:“我就是个臭打游戏的,喜欢玩游戏,帮人玩游戏挣钱。” “手机游戏?”马芬芬立刻来了兴趣。 齐寂一边吃一边答,进食速度也变慢了。 “那是垃圾市场。” 似乎觉得这么解释不太好,于是齐寂哥的话也变多了。 “手机游戏不一样,和桌面网游比起来,它的账号贬值速度太快了,充进去的钱不到一秒就缩水十倍,官方商城的道具倒是贵得很,但是都限制交易,玩家和玩家之间没有交互行为,社交属性几乎为零,没办法变现——帮忙代练的打手挣不到多少钱。”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有手机游戏搞高端市场,像是什么历史题材的战争游戏,消耗的资源等同于现实货币,工作室都玩不起,成本太高了,想从里边盈利,不光要和土豪斗,还得和运营方的官方陪玩——也就是和官托斗智斗勇。我不搞这些的,玩不过也玩不起。” 马芬芬听得半懂不懂的—— “——那你是做什么的?” 齐寂:“玩网游呀。” 马芬芬:“啊?” “很意外吗?”齐寂不理解。 马芬芬:“具体呢?你玩什么游戏啊?” “来者不拒。”齐寂耐心的解释道:“任何桌面端的网络游戏,现在你还能看见的网游,它们还能活着,里边的玩家大多都三十四十岁了。” “他们早就参加工作好久好久,有消费能力,网游的道具交易没手游那么死板,很容易变现。” “这群用户对游戏有感情,但是也玩不太动了,就会托付给我们这些打手帮忙养育角色。” 说到此处—— ——齐寂停顿了一下。 “对,就是养育角色,这些老用户把游戏里的人物当做儿女,当成伙伴一样。这是他们小时候玩的游戏。” “我之前说的两单,是韩国的泡菜网游,这玩意活了二十多年还没倒闭,游戏等级都开到一百五十级了,又出了一大堆又臭又长的剧情任务,老板出手阔绰,要我代练两个新角色,把他们升到满级。” “这两单的价钱是一百八十个辉石货币,够我花半个月。” “那你练级要多久呀?”马芬芬立刻换了个问法:“就是打完这两单,要多少时间呀?” 齐寂答道:“最少要三天。” 马芬芬面露忧色,还以为找到了搞钱小能手,结果真的就和齐寂说的那样——就是个臭打游戏的。 “齐寂哥哥,你这样怎么养活自己呀?上三天班,挣十五天的生活费,每天都吃杂酱面和蒸饺,身体会吃不消的.” 齐寂没有立刻答话,因为他有个小秘密。 除了这种最基础的代练以外,他还有一大堆的订单。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moba排位,拍卖行低买高卖做期货,新游抽奖初始卖号,寻找游戏bug牟利,或者是上传bug录像向运营公司讨要薪金。 用电子金农来称呼齐寂再合适不过,他是个打手,而且是非常能打的打手,无论是网游还是手游,包括主机游戏的竞速比赛,只要价格合适,他也会去尝试当赏金猎人。 他的生活中只剩下游戏,是非常纯粹的人,是个杂食性动物,一点都不挑食。 像刚才说的,不接手机游戏的代打订单,也仅仅是因为手机游戏的市场非常垃圾,像他这种电子金农,在这片市场里挣不到多少钱。相同的时间精力,换到其他游戏里,能搞到更多的钱。 他的秘密还不止于此,如果马芬芬有机会爬到二楼去看一眼。 齐寂的工作间里有六台电脑,三台手机。十个分屏加一个投影,包括手柄在内,操作游戏的键盘鼠标一起,这些输入装备遍布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屏幕都划分出不同的工作区,或是人肉手打,或是直接开宏挂机,或是偶尔来关注一下游戏内的拍卖行价格的浮动。 他几乎就像是一台人肉计算机,时时刻刻在想着如何玩游戏。能支撑他物理多开的原因很简单,他拥有灵体,并且能同时操纵这么多的设备,可以一心多用。 他已经成功化蛹,拥有灵丝和一部分完整的丝线团块,朝着化茧的阶段而去。 “我说.齐寂哥哥?”马芬芬朝齐寂晃了晃手:“齐寂哥哥?” “哦!你接着说吧。”齐寂回过神来。 马芬芬:“你那么辛苦的玩游戏,三天就挣一百八,不如出去找个工作呢” 讲到此处,马芬芬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她能感觉到,齐寂似乎有点生气。 她不是灵能者,但是能感觉到灵能潮汐的变化,塑料水杯起了雾,是灵能波动造成的气温下降。 齐寂抿着嘴,把餐盘清理干净之后,与芬芬小妹点头道谢,想了半天,还是要把话说明白。 “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对不对?” 马芬芬:“确实.” 齐寂:“为什么呢?” 马芬芬听不明白了,这句“为什么”到底是在问什么? 于是齐寂耐心的追问着。 “为什么你可以对我指指点点的?大小姐.” “为什么呢?我没有偷盗抢劫,我没有违法犯罪,没有碍着别人,没有恶心别人。” “我没有和你一样去上学,因为我真的读不懂,看不明白,我学不会。” “我也想找个班上,如果可以的话。” “有时候不是这样的,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理解的这么简单的。” “为什么你可以简简单单的说——那么辛苦就挣这么点钱,不如出去工作。” “我没办法做体力劳动,没办法,我撑不住,我讨厌这种生活.” 齐寂的语气非常卑微,和芬芬诚恳的说。 “我想自己决定我自己的人生,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玩游戏,别看我总是一个人呆着,因为网上的消息我都快没时间一个个回了,我有很多朋友的。” “我有很多朋友的” 马芬芬紧张的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我没有故意惹你生气的意思。” “我没有生气。”齐寂的语气非常平静:“我只是很伤心.” 马芬芬不懂齐寂的伤心—— ——她不理解。 齐寂换了个说法,他谈起之前那一百八十块钱的事。 “其实我的工作效率很高,不是钱的事。那两个一百五十级的角色,想要三天内练满,最可怕的地方倒也不是做任务跑地图有多么枯燥.” 马芬芬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 “你自己看一眼就知道了。”齐寂收拾好情绪,与芬芬小妹招手,把她拉上二楼。 来到他的工作间,芬芬一下子就被惊呆了,这地方整得和电影里神秘黑客总部似的。 齐寂领着芬芬来到某个屏幕面前—— “——它太伤身了。” 游戏画面中,需要进行代打升级服务的角色衣着暴露,非常的色情,简直[不堪入目,世风日下,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链接在哪里?]的那种低俗!要严厉谴责! 芬芬捂着脸,感觉两颊滚烫,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去看—— ——太怪了!多看几眼! (本章完) 第四章 拳头 “就是这里啦!” 豪哥指着马氏羊肉馆的招牌,兴奋的和众人说道。 “齐寂就住在这儿!就在这儿!” “看上去不像有能住人的地方呀”丹尼尔面露困惑之色。 鲨鲨教练领着俩小跟班和姑娘们一起去拉赞助找住处,只剩下雪明带着两个大男孩来找队友。 一时半会豪哥没了主意,犹豫不决的看向枪匠老师。 雪明波澜不惊神色平静的问。 “你来见网友,地址问清楚了吗?” 豪哥:“肯定没错的!他讲了,要线下见面,就到这家快餐店来找他!” 雪明:“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 “呃”小豪想了半天,终于挤出来几句话:“他打游戏特别厉害!反应快!而且一边打字儿一边操作,把我看呆了都!” 雪明:“然后呢?” 小豪:“呃还有就是!他特别开朗!在游戏里话很多很多的!” 雪明:“还有呢?” 小豪:“呃我好像没和他约时间就跑过来了。” 雪明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终于放弃思考,揪住豪哥的耳朵厉声呵斥。 “你来这里干嘛了?难道你没和这小子说——我们要去参加月神杯?电话号码都没要到吗?” “疼疼疼疼疼!老师疼疼疼!”豪哥一只耳朵都被拉成地精的模样,脸色狰狞一个劲的吸凉气:“我忘了呀!我忘了!我太开心了!就觉着吧,先跑到他家里来.” 雪明不理解:“这是他家吗?你清楚吗?” 小豪:“不知道!” “天才.”雪明翻了个白眼,说实话小豪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流星小子,但是阿星现在依然年轻,所以这个形容词不成立。 应该是刚刚出发时,天真且单纯到有点傻逼的阿星。 丹尼尔在一旁不敢说话,他本想为小豪说两句,但是感受到枪匠老师身上汹涌的灵压潮汐之后,他就乖乖站着,什么都不敢做了。 雪明松开小豪的耳朵,与两位学生嘱咐着。 “跟我进去。” 豪哥连忙问:“进去之后呢?” 雪明挥挥手,没有摘口罩的意思:“我来搞定。” 就这样,枪匠老师内心忐忑不安,带着两个拖油瓶找了一张空桌坐下。等到小工来伺候客人,他点了三份快餐,也没有多问。 小豪在一旁看得急切,想开口去打听消息,立刻被雪明狠狠的盯着,把所有话都咽回肚子里。 在这段时间里,江雪明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他觉得事情有点大条。 先说这个齐寂的事情,豪哥完完全全没和人家约好时间地点,就这么带着一伙人咋咋呼呼找上门来了。 万一这家伙是搞电信诈骗的,把小豪拉去缅甸一样的山旮旯里割腰子了怎么办——雪明生气的地方就在这儿,没别的了。 这小子和流星一样,刚开始旅行的时候,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只希望boss的祝福能够继续保护这个年轻人吧。 至于齐寂能不能参与月神杯,雪明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虽说不满五个人就无法参加比赛,但是在报名地点应该有挺多闲散的队员在寻求队伍,临时加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没关系。重在参与嘛。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豪哥当真连齐寂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看样子激情连麦开黑打游戏的经历都没有——万一人家是个姑娘呢? 你千里迢迢跑到人家姑娘楼下,和女孩子讲“我们去参加世界杯海选吧!” 好像豪哥完全没顾虑人家自己的意愿,也没有考虑过齐寂的感受,根本就没想过——有没有可能,齐寂根本就不适合月神杯这项高强度高烈度的体育赛事。 等到快餐都上齐了,雪明招呼两个孩子先吃饭。 他跑到前台与帮工闲聊,出钱买了一包烟,交到帮工手上。又顺藤摸瓜问起齐寂这么个人。终于是初步确定,齐寂不是什么诈骗集团的下线。而是确确实实在马氏羊肉馆二楼库房居住的租客。 “哦!客人你认识齐寂这小子吗?”马有国从厨房里冒头,现在正是下午四点,店里没有多少人,老板也闲得慌。 “不算认识。”雪明跟着掏烟送过去:“我两位少爷认识他。” 听见[少爷]这个称呼,豪哥突然笑出声来,呛得猛咳嗽,嘴巴里喷出米粒。 一点点米粒飞到丹尼尔的碗里,丹尼尔立刻面露嫌恶,抓住豪哥的胳膊,用豪哥的饭勺带着沾然米粒的那部分饭食,强行塞回了豪哥嘴里。 马有国笑哈哈的问道:“找这小子什么事儿?他在睡觉呢!” 雪明:“他在午睡?” 马有国:“不,他作息比较奇怪,中午十二点睡觉,晚上七点起床。” 豪哥立刻说:“难怪只有晚上才能找到他!我放假的时候想喊他打游戏,都得眼巴巴的等到夜里!” 雪明:“每天都是这个作息?” 马有国:“呵挺规律的。” “我明白了。”雪明接着说:“就在二楼是吧?” 马有国:“对。” 雪明从兜里掏出两张辉石货币,都是百元大钞,决定用钱来买时间。 “我去找他谈点事情,没问题吧?” 马有国立刻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客人,齐寂这小子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睡觉。” “我有办法。”雪明一边扯下楼梯,一边往二楼爬,回过头与两位学生说:“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小豪就看见枪匠老师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下来了—— ——在豪哥眼里,那就是一个“孩子”。 齐寂是那么矮小瘦弱,叫枪匠老师拎起来,一点点从二楼送下。睡得非常沉,像是中了[芬芳幻梦]的咒语。 雪明动用魂威,让齐寂完全陷入香甜的梦境之中,应该能缩短这小子的睡眠时间。 他将这最后一位队员带到饭桌旁,向豪哥发问。 “是他吗?” 豪哥不敢肯定:“应该是吧?” 雪明将齐寂放在靠背椅上,和两位学生说:“我粗略的看了一下,他的元质构成不咋样。但是呢” “但是他已经快化茧了,是个灵能者。带着户口本和身份证出来的。不是地下城出生的孩子——是上海人,户籍登记地在js区。”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到地下世界来的,也不怎么关心这件事。” “从二楼的电脑设备来看,他靠打游戏维持生计,没有信用卡,也没有读卡器和虚假号码,应该不搞网赌。” 雪明捧着齐寂的手,向两位学生展示着。 “他的手指头全是茧子。” 又展示着自己的手掌,作对比。 “但是和我的巴掌不一样,他的茧子在左手食指和大拇指的第一节,不像会开枪的人,手腕有伤——而且是长期的积劳成疾。” 他抬起齐寂的腕关节,轻轻放下,用力再次抬起。 “这是最常见的腕骨关节炎症,还有一点积液,和糖尿病一样,如果不改善生活习惯,双手一直这么高强度劳动下去,就和身体中超标的血糖一样,万灵药也治不好这种病。” “现在你要怎么做?豪?” 一时半会,小豪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开始只是觉得,齐寂应该是个很有钱的人。 因为这个游戏里的队友,似乎有很多很多时间沉溺在网络世界里。 这家伙能登上各种各样的榜单,在很多很多重度网游里,无论是靠时间,还是靠金钱,想要获取对应的排名座次,都需要付出非常非常多的元质。 哪怕是moba游戏,齐寂也是全皮肤全收集。节日限定和排位商店,齐寂是满勤搬空一个不落的。 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在结束一天工作之后,依然保持如此高强度的游戏。 可是事到如今,情况似乎和豪哥想的不太一样。 他单只是觉得,齐寂能和许许多多游戏里的朋友们混在一起,一定是很有本事,很有钱的人。 因为网络游戏要么是花时间,要么是花金钱,来购买对应的体验。 在这个匆匆忙忙急不可耐的时代里,能拥有时间去玩重度网游的人,已经非常富有了。 为了重度网游花钱,又肝又氪的家伙,绝对是养服大佬,而齐寂恰好是两者兼备。 豪哥一开始怀疑了很多次——甚至错把齐寂当做网游里的官托,是收钱上班陪伴玩家们,提升玩家游戏体验的工作人员。 不然这家伙怎么会那么专注,像是活在虚拟世界的电子人呢? 眼前这个看上去虚弱纤瘦的小矮子,住在仓库改建的出租屋里的小弟弟,就是游戏里带他乱杀的“绝对大哥”,这让他有些失神,没什么真实感。 齐寂的手指头动弹了一下,眼皮也渐渐要张开。 雪明:“他要醒了,你想好了吗?” 豪哥慌张的摇摇头,他单知道要往前走,往远方去寻找朋友。 这是流星老师教给他的勇敢,可是真正见到朋友了,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雪明:“那就交给我了?” 豪哥:“你来吧!你来.” 等到齐寂完全醒来,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床铺上,而是坐在一楼的摇椅,立刻露出警惕的眼神,看清楚身边的人们,疑惑的开口问道。 “你们是警视厅的人?我有暂住证.” 这两句话,让雪明内心稍稍刺痛了一下—— ——因为十年前,遇见人口普查的民警同志,他也得把妹妹藏到隔壁邻居家去,也要这么讲。 “不是。”雪明换做一副营业式假笑:“事情是这样的,齐寂。” 齐寂皱眉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雪明拉来豪哥,指着豪哥的鼻子:“这家伙呢。是你游戏里的朋友——他名字叫邵景豪。” “嗨嘿嘿”豪哥叫枪匠搂住,怪尴尬的。 齐寂没有说话,非常惊讶。 雪明接着说:“你和他讲了这么个事,如果要来找你的话,就跑来四十一区晨光县的马氏羊肉馆,是这样没错吧?” 齐寂结结巴巴的:“确确实确实是这样没错。” 雪明接着说:“于是这小子出了个馊主意,带着我们几个跑来找你了。” 齐寂看了看枪匠,他依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枪匠戴着口罩,看上去十分可疑。 雪明解释道:“就是有个事儿,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参与进来。” 齐寂:“不是要割我腰子吧?” “哈哈哈哈哈哈!”豪哥乐不可支。 丹尼尔跟着大笑:“哈哈哈哈哈!” 雪明满头黑线,没想到齐寂这小子的思路居然和他一样谨慎。 “不是割你腰子的事。这两位小兄弟,想邀请你一起参加月神杯。” “月什么神什么杯?”齐寂一时间完全呆住了。 雪明指着门外的对街的海报,参赛宣传语还在海报页头上写着,特别明显。 “和伙伴一起,前往约定的地方!就是这个月神杯呀。你没听过月神杯?” 齐寂愣了好久好久——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 “您看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这合适吗?我就是个臭打游戏的,叔叔,你清醒一点儿!” 雪明与豪哥复述着齐寂的话,阴阳怪气的:“哥哥,你清醒一点儿。” “哈哈哈哈哈哈!”豪哥依然笑个不停,没有半点自觉。 丹尼尔倒是先一步出来解围:“要是你不想参加的话,我们也不会刻意为难你,会另外选择合适的队友,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小豪从加拉哈德跑来见你一面,你们可以好好玩游戏。” 就在这个时候,齐寂的态度却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的表情原本歇斯底里,无法理解豪哥是怎么想的—— ——在他的世界里,邵景豪仅仅是很少很少,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游戏内容。 那只是一个id,一个不经意间组成的固定队伍,或者是某一个游戏里,可有可无的人,是今生无缘,随时会来世再见的过客。 他也仅仅是开玩笑似的,与豪哥说起一个地名,说着出租屋的具体位置,完全没想到阿豪能跨越七八百公里,坐上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到这个地方。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击败了。 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让他两颊发红,烧的滚烫。是羞耻和不甘。 为什么这个哥哥能仅仅凭着一句话,就跑那么那么远,要知道出门走三百多米去理发,就是他齐寂内心标定的极限运动量。 此时此刻,阿豪也是这样,向齐寂丢来一句话—— ——来参加月神杯吧。 就只这一次,他不想认输。只是单纯的,像十六七岁的小孩子那样,拥有难以理解的好胜之心。 “我能参加吗?” 雪明原本都打算走了,听见这句话时突然回过头来。 他能感觉到齐寂身上的灵能潮汐,那种灵压原本不咸不淡,就像阴冷的高楼风一样,这一下子似乎什么都要推翻重来。 齐寂接着追问:“月神杯也是一种游戏对不?” 豪哥兴奋的应道:“可以这么说!只是咱们得自带角色!” 齐寂想伸手出去,却有些别扭,他接着说:“那就对了,我是专业的!我靠这个吃饭!” 江雪明默默的看着这个小子—— ——原本四处溢散的灵能,现在都聚集到一处。 它在安静的燃烧着,似乎能听见猛烈的爆燃声。 “所以我能参加吗?”齐寂看着小豪,又转向枪匠—— ——他似乎能感知到,眼前这个戴着口罩,穿着机修工装的男人并不简单。真正决定他去留的人,就应该是这位叔叔。 这个时候,机灵的老板立刻端着一盘烤羊肉上前。 “几位小哥哥原来都是月神杯的选手呀?!来来来,我给你们加几个菜!” 他凑到齐寂耳边低声说道。 “小伙子,没想到你还认识这些出类拔萃的灵能者,大伯这辈子就没求过人——但是要托你办件事,在比赛的时候把咱们马氏羊肉馆的商标印在队服上行不?” “嗨!~”齐寂哭笑不得的应道:“人家还没答应呢!” 雪明冲门外招手示意,要齐寂走出门来单独聊聊。 等到齐寂跟上,雪明蹲在马路牙子边上,要问清楚这孩子的基本情况。 “什么时候来地下世界的?” 齐寂唯唯诺诺的答道:“就一年前。” 雪明:“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呢?” 齐寂:“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谁都找不到我。” 雪明:“家里父母知道吗?” 齐寂:“知道,每个礼拜都打电话回去,我说我在外边挣钱,会给老爸老妈寄钱补贴家用。” 雪明:“事情办得挺利索的,一个人能跑那么远,真的很厉害。” “叔”齐寂小声问道:“你能摘下口罩说话么?” 雪明:“很重要吗?” 齐寂:“我盯着这口罩,心里发憷,总觉得你是人贩子。” 听了这句话,雪明有些尴尬,他扯下口罩,对着齐寂笑了笑,又立刻戴了回去。 齐寂见过枪匠——或者说,整个地下世界就没人不知道枪匠的大名。 在铁道沿线的周边城市,枪匠已经变成了传说人物,就像是一个不可磨灭的符号,他是新生代年轻人们心中的英雄,是将癫狂蝶圣教从各个中转站赶出智人世界的守护者,是沉默且冷静的死神。 “我超!枪!——” 话说到一半,雪明就把这孩子的嘴给捂住了。 齐寂冷静下来,手上戴着防猝死的运动手表,心率一下子飙到一百四,立刻有警报声提醒着他,要他去找速效救心丸。 雪明轻轻揉弄着小齐同学的心窝子。 “冷静下来了?” 齐寂一个劲的猛点头,眼神变得清澈。 雪明松开手,把手套上的口水给甩干净,态度和蔼可亲。 “你什么想法?” “去啊!还什么想法?你要我去我就去呀!我绝对听指挥!”齐寂激动得开始胡言乱语了都:“这么一条大腿我不得摸爆哦!一开始我把话说出去就后悔了,还觉着自己选了超忍难度,现在看来我就是忍犬呀!” “别别别别.”雪明把话说清楚:“我是你们的后勤,我不参赛的。” 齐寂表情一变:“啊?” 这个时候,鲨鲨主教练回来了—— ——雪明指着那志得意满的小鲨鱼。 “它是你的主教练。” 齐寂:“啊?” 鲨鲨一进门,立刻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 “兄弟们!我给当地的几家商户送去咱们的队员名单!结果非常棒!没有一家愿意给我们投钱!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因为这样!我们就有了一肚子火!可以在海选阶段发挥出最佳水平!作战最需要的就是愤怒和勇气了!你们说对不对呀!?” 齐寂:“啊?” 雪明为鲨鲨的英明睿智鼓掌,顺道把一揽子教材塞到齐寂怀里。 “拿着,你的选手id我给你想好了——你就是奇迹。” 齐寂哥低头一看,两眼一黑。 那是枪匠老师在加拉哈德编撰的一系列肉体元质改造相关的针对性教材。 三大至高黑魔术:《禁忌深蹲》、《死亡卧推》、《致命硬拉》 四大不可原谅咒语:《无尽弯举》、《沉默飞鸟》、《撕心划船》、《野蛮有氧》 四大邪术:《窒息波比跳》、《混沌马拉松》、《深渊自由泳》、《痴愚瑜伽术》 四大高级魔术:《俄式挺身》、《双力臂》、《单手倒立》、《前后水平》 搭配三十一天自然月循环食谱,更适合中国宝宝的体质。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齐寂解释道:“今天我睡得比较早,早上十点嘛,很早的.所以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我.” 没等齐寂哥说完,枪匠打断道。 “来不及了——你可以摸鱼,但是不能真的菜。” 鲨鲨注意到了门口的齐寂,立刻兴奋的嚷嚷着。 它神色严肃,语气昂扬,是非常厉害的心理治疗者。 “现在有个更好的消息!我们找到了最后一位队友!” “一个指头容易断,五个捏起来就是拳头!” (本章完) 第五章 最弱的队长 福亚尼尼与比利小子两兄弟在晨光县当地找了一家招待所,给众人订了房间,第二天他们要赶往县城周边的大吉乡去报名。 第一轮骑士比武的初选,就定在大吉乡的十八子旗杆巷口。这里有个地标建筑—— ——它是四百年前,九界而来的开拓者队伍留下的大理石雕像。雕像群描绘出古代的劳动者开垦间歇泉的图景。为了纪念勇敢无畏的祖先,雕像群也一直被保留了下来,变成了如今赫赫有名的网红打卡点。 当天晚上,鲨鲨教练坐在招待所房间的小床铺上,要队员们都互相认识认识,提前熟悉一下彼此的元质构成,还要讲清楚初选的赛程赛制。 “那么按照常规流程来,我没带过这么新的队伍。” 有一说一,鲨鲨作为教练,还是非常专业的,它参加了三次贝斯特月神杯,最好的成绩就是四十八强,恰好是带着队伍冲出分区,走向决赛阶段一轮游。 “不是第一次见面啦,大家都做过自我介绍,接下来我要你们讲一讲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就从你先来,豪!” 小豪立刻从板凳上站起,左右看了一眼身边的同龄人,紧接着憋着一口气,大声喊道。 “我!二十岁!年轻!能打!” 鲨鲨握住一卷报纸当教鞭:“很好!很有精神!然后呢?” 豪哥接着说:“呃缺点是不太聪明,没有赛场经验,很容易冲动,丧失理智。” 鲨鲨:“你是个灵能者,告诉我伱的作战技能和蜕变阶段。” 豪哥立刻挺身昂首:“我已经化蛹,作战技能是a+!流星老师夸过我,说我是个天才!” 鲨鲨:“可以了,回去吧,可把你嘚瑟的——下一位。” 丹尼尔把豪哥拉回板凳上,紧接着站起,向各位队友点头示意,非常懂礼貌,也显得冗余繁琐。 “二十一岁,化蛹阶段,作战技能一样是a+——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枪匠老师的栽培,因为在这个年纪,步流星助教当年也仅仅只有a级的评价” “可以了”鲨鲨脑门冒着黑线,也不知道这小子哪儿来这么多话:“夺魂你回去吧——下一位。” 凯希接着站起:“二十岁,我没有那么厉害,我还是个若虫呢。作战技能只有c,可是我跑很快的!我很灵活的!” “你这个跑很快?有多快呀?”鲨鲨教练不理解。 凯希笑嘻嘻的解释道:“百米我能跑进九秒一,前三十米只要两秒八!和凡俗世界的顶级短跑运动员一个水平!” “喔!是非常惊人的天赋!”鲨鲨两眼一亮,拿出纸笔好好记下。 灵能者的元质出力与反应速度要远超常人,像凯希这种天赋全点在跑步上的个体非常少见。 “如果拼上全力,你能跑多久?” 凯希面露尴尬:“我还没试过如果一刻不停的跑,能跑五百多米就感觉心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鲨鲨点点头:“也就是说,在极速奔跑的状态下,你的体能最多最多只能维持一分钟?” 凯希小妹斜着眼:“也许吧” 鲨鲨:“很好!下一位!到薯条啦!” 刘小敏慢慢站起来,语气温吞的应道。 “我已经化茧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个男孩子都和见了鬼似的。 豪哥惊声尖叫:“什么玩意?!” 丹尼尔瞳孔地震,没有说话。 豪哥接着追问:“你上两个月还和我们说是刚刚化蛹呢!” “那是保守估计.”小敏同学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没有人和你讲过,要隐藏实力,闷声发大财——不要随随便便把真实的蜕变阶段告诉别人呀?” 鲨鲨教练立刻举起手,指着在座各位队员。 “请告诉我你们的真实数据,最好不要有所保留喔!这样会增加我的工作难度呀。” 再次和几个小家伙确认一遍,小豪和丹尼尔都没有说谎,凯希把脸憋得发紫,也只是从肉身中分离出一点点灵丝——确实就是他们报出来的蜕变阶段没错。 至于小敏已经来到化茧阶段这件事,在她这个年纪,能达到蜕变的第四阶段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撇开雪明和流星这种极端案例,罗伯特·唐宁目前也是停留在化茧期。 哈斯本·麦迪逊在二十岁开始羽化,接近二十一岁的年纪成蝶。 如果按照抽卡游戏来算天赋等级,对傲狠明德来说,小敏至少是一张sr级卡面角色。像她这样的灵能者,在整个地下世界也非常稀少。 不过大环境也在影响着灵能者的数量,放在以前癫狂蝶四处肆虐的年代。灵能者早熟又早衰,长得快也死的早,可能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变成了邪教徒或是邪教徒手里的祭品。 还有不少本来没那么厉害的灵能者,在和平年代有更多的机会与闪蝶们接触,故而像小敏同学这样的人,应该是越来越多的。 “我的特长是骑士战技,作战技能是a——不如这两位男同学,格斗技能和射击相比要弱一些,具体有多弱,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从来没有上过赛场。” 刘小敏的语速很慢,生怕鲨鲨来不及记。 “在学校的骑士比武课程里,模拟考满分是一百二十分,我能拿到一百零七分左右,丢掉的分数,都是快速反应相关的难题,比如保全自身,紧急救助,突发性恐暴事件的防御反击等等” “我的性格导致了我可能没那么敏感,好像旁边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觉得挺正常的——遭遇闪光弹的时候,甚至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背身或者捂住眼睛,等脑子想清楚有危险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讲起这些事情,小敏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这样,我的弱点是慢半拍。” 紧接着她又急切的解释着,想掩盖这点缺憾。 “但是只要慢慢熟悉环境,慢慢的我能进入节奏的,和我交过几次手的同学,都知道这个事——他们可能一开始能揍得我满地找牙,再过几分钟,我就没那么容易倒下了。再过几分钟,他们就打不过我了。” 鲨鲨嘀咕着:“是个慢热型选手呀” “嗯!”小敏突然笑出声:“红姨和爸爸说,我这个姑娘不太聪明,像是煮开水一样,在水烧开之前,都没什么动静。” “很好,薯条你说得非常详细了!下一位!”鲨鲨吆喝着,“奇迹哥,到你啦!” “哦”齐寂站了起来,和身边的哥哥姐姐们比起来,他更像一个局外人。 过了几十秒,他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想从自己身上找到些专长,似乎怎么说都不合适。 “我我化蛹百分之八十七的进度,应该还有百分之十三的经验条,能来到化茧期。十七岁,还没成年。” “不知道那什么.月神杯,能不能带着户口本去比赛,因为我临时身份证在上两个月就过期了。” “牛哇。”鲨鲨感叹道:“带着户口本打比赛的,你是第一位。” “哈”齐寂干笑道:“哈哈哈哈.这样吗?” 鲨鲨一下子精神起来:“没关系!放开一点!放轻松!小伙子!我虽然是你的教练,但是你应该比我要大很多很多!我今年不到十三岁呢!也得带着户口本儿和灾兽检疫证来参加比赛,还得挂儿科的检疫标。” “教练好!”齐寂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你也好!”鲨鲨与齐寂击了个掌:“说说你的特长!” 齐寂揉搓着手指头,慢声细语的娓娓道来。 “我的能力应该挺特别的,可以同时开六个游戏,灵体的形态很散乱,没有多少力量,有很多很多灵丝。” 话音未落,从齐寂小哥的手臂中伸出两只手掌,那巴掌的形态很不稳定,刚刚接触到空气,由灵丝构筑的丝线团块立刻变成了一股股绳索,化为二十来支更加柔韧且无力的指头了。 “它们没什么力气,只能对付键盘和鼠标,但是很敏感,我也能同时做很多很多事。同时思考收集很多很多数据。” 齐寂看了一眼队友们的神态,大家都没有异议,是正儿八经的把这种灵能当做了才能。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在贝斯特的赛场上发挥什么作用,至少在打架这个领域上,我是一张白纸.” “等一下!奇迹哥!”鲨鲨打断道:“你刚才说,你可以感觉得到自身的蜕变进度?是么?” 齐寂:“是的.” 鲨鲨紧接着追问:“那个百分之八十七是怎么算出来的?你能看见自己的经验条吗?” “我只是喜欢这么做。”齐寂连忙解释道:“我喜欢把生活里的东西数据化,这样更加简单,更加直观,可以把很多很多复杂的玩意变得简洁易懂——不死鸟也是这么干的。” 这里的[不死鸟]指的正是苏绫老师的魂威,她在vip中的代称也是[不死鸟]。 与苏绫的灵能特质十分类似,奇迹哥也拥有这种才能。 他可以明确的感知到自身的灵能特征,并且灵感不俗,有一双能够发现真实数据的眼睛。 他几乎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可以做到六核多线程驱动执行任务,一边喷人一边超神。 可是这些能力,真的能应用到月神杯的骑士比武中吗? 不光是齐寂,其他队员也有这种想法。 这个小弟弟真的能适应现实世界的体能对抗吗? “非常优秀的能力!”小鲨鱼向年龄最小的队员发出夸夸攻击:“你来当队长!” 齐寂:“啊?” 不光是这个小弟弟震惊,其他哥哥姐姐们也十分惊讶的样子。 蹲在门口和老婆打电话,和孩子们报平安的枪匠也眉头一跳。 雪明刻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鲨鲨,又从鲨鲨眼里看见了坚定执着的果敢心,那种自信不会骗人,它一直都是一个优秀的决策者,如果鲨鲨执意要齐寂成为团队领袖,那么代表这支队伍就应该让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来带领。 对于月神杯赛的参与者来讲,一个团队之中,最关键的核心并不是队伍里最厉害的那一个,而是队伍里最弱小的那一个。 这个人需要承受的压力,面对的恐惧,是其他队员无法想象的——身为团队里最弱的短板,不光要承受对手的针对,还要面对内心的压力,队友的责难,以及观众与教练的区别对待。 内心的强大才能铸就无坚不摧的战士,骑士战技的课程中讲过这点,一个战士最重要的武器就是战斗意志。 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是摧毁敌人的战斗意志。 在双方都不了解彼此的元质构成,谈不上知己知彼更没有百战百胜的迷茫阶段。在一次次试探,一次次了解,一次次交手之后,往往是战斗意志更加坚定的一方,才能倾覆胜利的天秤。 这份战斗意志会在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中磨损,在内讧、嫉妒、责难和压力中黯然失色。 哪怕是闪蝶,只要某个时刻失去了战斗意志,他们也会毫无保留的暴露死门,或是急功近利露出弱点,或是怨天尤人失去斗志,或是恐惧软弱当场投降。 此时此刻,鲨鲨要把齐寂推上队长的位置,因为机灵的小鲨鱼带过很多很多队—— ——来自加拉哈德的几位同学都是娇贵的金丝雀,是笼中鸟。 阿豪只会往前冲锋,他是非常优秀的突破手,也许能成为关键先生。 丹尼尔的心装不下其他东西了,他只关注自己,是个很纯粹的人,能成为优秀的攻击手。 凯希·杰拉德的反应速度很快,但是这姑娘就像一只小松鼠,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她,改变她的思维,无法筛选信息过滤杂波,她能担任哨兵的职责,但是无法成为团队领袖。 小敏同学总是慢半拍,优秀的灵能天赋和作战技能可以让她变成团队的坚实后盾,至少有个保底选项,她可以稳坐阵中,用卓然的作战技能第二时间接敌对垒,但是要她去指挥其他成员,恐怕会把这种慢半拍的毛病带给每一个队友。 齐寂小哥没有打过架,更不知道如何开枪射击,他的综合视野很好,在谈及自己的特长时,无时不刻都在关注着其他人的神态,非常在乎队友们的瞬时状态。他是最弱的那一个,年纪最小的那一个——搭配赛事所用的万灵药气凝胶、喷雾、药弹等等特殊道具。 他可以成为一个优秀战地医师,不用直接面对敌人,能在更安全的地方纵览全局。 所以鲨鲨一口咬定,齐寂只能成为队长,也只有他能成为队长。 按照贝斯特月神杯赛往年的职能划分排位,摆出经典队形。 豪哥是一号位。丹尼尔是二号位。小敏是三号位。凯希是四号位。 齐寂则是排到最后的五号位,这个位置在其他队伍里,用游戏类比现实的说法,就是辅助位,负责后勤与急救,战地医疗和驾驶载具,在场上当半个教练半个后勤组。 每一个俱乐部,每一支队伍都应用这套排位系统,互相交易选手,每一个选手的职能划分也各不相同。 教练身为第六人,要和后勤组别里的枪械工匠、锻造师、皮匠、心理指导员一起帮助选手来赢下比赛,有富哥们撑腰的团队,还会配上米其林大厨给选手们改善伙食,会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福利。 别看在场上搏杀的队员只有五位,说不定场下还候着几十号人,专门伺候着这些明星选手。 齐寂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来当队长?” 鲨鲨:“就是你了!” “我想当队长!”豪哥立刻说,“我可以么?教练你看我可以么?” 鲨鲨:“你来拧绳,当气氛组鼓舞士气是可以的,但是队长必须让奇迹哥来做。” “为啥呀?”阿豪不理解。 丹尼尔也不理解:“教练,我觉得.” “闭嘴啦!~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鲨鲨脸色阴沉下来,露出尖牙利齿:“我是教练你是教练呀?现在我要动用强权,你们如果不服气可以问问门口那位和老婆煲甜蜜电话粥的大叔,听听他什么意见!” 雪明回头比了个大拇指。 “领导!听你的!” 鲨鲨立刻洋洋得意的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队徽,上边什么都没印,似乎是准备送给赞助商来做商标logo毛料。 它把队徽用力的拍在齐寂的胳膊上,魔术贴立刻咬住小哥哥胳膊上的棉布衬衫。 “现在这支队伍里!除了我!你最大!” (本章完) 第六章 洁白的战袍 二零三二年七月的最后一天,月神杯如期开打。 四十一区大吉乡镇旗杆巷口,蓝鹰体育场汇聚了一万四千位参赛选手。 从年龄最小的十二岁灾兽混种,到六十一岁威风不减当年的沙场老将,他们齐齐看向体育场外缘的多媒体荧屏,在荧屏之后的空腔穹顶,群山的彼端是来自四十二区的似血残阳。 傲狠明德亲手所铸的金杯就矗立在阿杜利斯的翡翠体育馆最顶端,在电视广播塔的主会场,十二颗颜色各异的猫眼石仿佛在默默注视着勇敢的人们,等待英勇的战士将它捧在手中,亲吻它,抚摸它。 这座金杯对人们来说意义深远,在癫狂蝶肆虐的动荡年代结束之后,它就是献给战士们的至高之礼。 大吉乡当地的新闻媒体早早赶到蓝鹰体育馆现场,在迎宾大道两侧立起长枪短炮,要用纸笔当剑盾去书写勇士们的初赛表现。 报名分会场维持秩序的广陵止息战士们如临大敌,握持制暴枪械严阵以待,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暴力事件陡升的混乱时期。 旗杆高地的广场钟楼在为赛事作倒数计时,江雪明所在的队伍已经排到前列,顺利完成登记,也领到了号码。 当小鲨鲨骑在福亚尼尼脖子上,凑够了身高海拔,来到登记台的防暴窗前——登记人员明显愣了那么一下。 柜员小妹显然没想到,这么一头可可爱爱的灾兽混种,居然是海选赛队伍的教练。 “麻烦帮我登记一下,谢谢!” 鲨鲨从文件包里逐个拿出队员们的个人资料,包括元质构成基本参数和六分仪安检表格。 柜员小妹:“好的,请稍等。” 过了一会,小妹从电脑荧幕中偏过脑袋,表情变得有些为难。 “鲨鱼小辣椒,现在有两个问题。” 鲨鲨:“请说。” 柜员小妹:“你们的这支队伍没有本地赞助商,只有一个马氏羊肉馆,根据贝斯特月神杯赛事委员会的规定呢” 讲到此处,小妹面露遗憾。 “——队员们要穿纯白色的队服哦。马氏羊肉馆只有卫生许可证和经营许可证,马老板想赞助你们,就得成立一个具有经营俱乐部资质的营业主体,这个证明他是没有的。” “小问题。”鲨鲨经验丰富,早有预料:“我也不想顶着个羊肉店的队伍名称,穿白衣也没关系。” “另外一个问题就比较麻烦了。”柜员小妹耐心的解释道:“小辣椒呀,你们都是外地人,队伍里有四个队员的身份卡所在地是第一区,要跑来四十二区参赛,又没有当地企业的认证,没成立俱乐部的话,要缴纳一笔报名费。” 小妹挪动电脑屏幕,单独打开齐寂哥的个人信息。 “还有这个小伙子,他的临时身份证已经过期了,需要补办一下。” 鲨鲨掏钱包,接着问道:“这些一起加起来,要多少钱呢?” 柜员小妹:“一共是三十七万七千六百一十三个辉石货币。” “这么贵!?”鲨鲨惊呆了。 柜员小妹笑眯眯的说:“确实很贵喔,第一区的赛程确实很难,跑到别的地方参赛的队伍也不是没有,可是像小辣椒您这样的,找不到赞助商家的小团队,我还是第一次见。” 小鲨鱼低声问道:“能便宜点儿么?” “可以分期的唷!”柜员小妹接着说:“这笔钱会存入大吉乡的体育福利基金会,用来修建学校和养老院。” 小鲨鱼:“分三百六十期行么?” “呃”柜员小妹有点难为情:“如果小辣椒您是按照自己的灾兽年龄来算还款年限的话,恐怕不行喔。” 就在此时,队伍后方的其他团体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嚷嚷。 “第一区的贵族老爷也跑到我们大吉乡来要饭了?!” “别磨蹭了!快点儿呀!” “穿白衣的!赶紧办完手续麻溜滚蛋!” 小鲨鱼没有生气,把这些风言风语都当做耳边风,掏出教练证件,和柜员小妹商量着。 “你查查我的档案,好姐姐,我曾经在三十区拿到区代表的成就,如果不出意外,这回要是也能杀进赛程后半段,一定不缺赞助商——这么点儿小事,大吉乡的主办方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哦!哇哦!”小妹接来证件一看,到赛事后台系统中核验了鲨鲨教练的历史成绩,变得惊讶愕然,“当然了!能前往阿杜利斯和开罗,能亲眼见到月神杯的勇士们,我们可以免除这个报名费用。” “嘿嘿!~”小鲨鱼揪着福亚尼尼的头发前后摇晃,非常开心。 “这是您的团队号码,您不是第一次来参加比赛了,具体的赛程安排需要我再说明一次吗?”柜员小妹将一摞登记牌号和文件袋送到鲨鲨手上。 小鲨鱼:“没问题!我能搞定!” “还有个事儿!”柜员小妹撩动头发,脸上带着些雀斑,眼睛扑棱扑棱闪,往防暴窗外探出半个脑袋,“小辣椒!我能亲你一口吗?” 小鲨鱼立刻趴到柜台边:“当然可以啦!” “祝您在这场试炼中旗开得胜。”柜员小妹贴住窗口,在鲨鲨脸上留下了一个火热的口红印,福亚尼尼背着小鲨鱼,几乎要嫉妒到发狂。 等到鲨鲨教练拿着参赛物料离开,招呼队员们去后台准备比赛。 由旗杆地大澡堂改造的公共休息室,海选队伍分批进入预备区,在此之前要去领取装备,鲨鲨和队员们说明初赛的规则。 “我们的编号是315——排在第五轮,兄弟们,二十分钟之后就要登上比武场地,感觉怎么样?” 众人跟在鲨鱼辣椒身后,都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小朋友们有些紧张,蓝鹰体育馆里里外外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月神杯的主赛事是骑士比武,但是同时还会开展传统体育比赛,还有残运会,分会场的观众、场务工作人员、选手都在这一天汇聚到这个体育馆来。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往身边随便走两步都能踩到行人的脚趾头,这里拥挤得难以呼吸。 最难受的还要属齐寂哥,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这辈子去过最拥挤的地方,就是节假日的上海滩。 常年深居简出的生活让他有些适应不了如此热闹的环境,各种各样的谈话声,欢呼声,抽签时紧张到尖叫的刺耳杂音,各种各样的灾兽混种,强大的灵能者们散发出来的灵能潮汐,这一切都让他头晕目眩。 他还是队伍的领袖,是一队之长,要是在海选初赛阶段,加上那么千来位观众,在登台之前,他就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说不出一句话。 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小鲨鱼明显能感觉到这些哥哥姐姐们状态不太对头,不过也没办法,靠言语鼓励只会放大他们心里的压力,海选赛程就是这样,如果无法越过这道灵压构筑的海浪,就会被大海吞没。 参与月神杯的老兵们,将这种环境称作“南墙”,来自中国的谚语,叫不撞南墙不回头——如果不把这道墙壁撞碎了,就会输给内心的软弱。 所有参加比赛的新人都必须面对这种环境,这是公平对等的,对灵能者来讲,是非常奇妙的灵感体验,就像是雪明和流星在面对化圣野兽时的经历,会让灵能者迅速蜕变。 “领取你们的装备,像手册上写的那样。”来到分发比赛道具的铁皮房,鲨鲨与大伙说明:“海选阶段我们要使用官方配发的武器,要经过三场比试。” “参与竞赛的队伍良莠不齐,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枪弹比武的环节中采用12.7版药弹规则。” “主武器是p99手枪,每个人只有一个弹匣,用白夫人冻干粉做成药弹,哪怕是打中眼窝也不会致死。” “副武器是冷钢公司赞助的塑钢制式格斗短刀,刃长十六厘米。” “没有任何护具,躯干中枪挨打失一分,要害失三分,五人合计三十分。” “12.7版药弹规则对新人来说很仁慈,每个人的生命上限是六分,很简单对吧?” “只要同时命中两次要害,就算进入死门到完全致死的过程。” “累积伤害超过六次,就得强制出局。” “如果有互殴互击同归于尽的情况出现,高速摄像机也会拍下当时的格斗画面,先一步击败敌人的那一方获胜。” 鲨鲨指向休息室补充说明。 “如果是上一版海选的药弹规则,每个人只有三分,要害受到攻击就是当场出局。新规则是由委员会的诸位裁判一起修订的,许多俱乐部的青训营实行这套规则——它更合理,于是就沿用到今年的正赛了。” “教练.”齐寂拿来p99和匕首,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我没开过枪这就是我的武器吗?要是撑过这轮,往后的赛程是真刀真枪,我也得用这支手枪来治疗队友?” “没错!奇迹哥!”小鲨鱼抓住重点:“你得适应枪械,学习使用枪械——这是你救助队友的兵刃,还有这些补给品。” 说到此处,小鲨鱼从铁皮箱柜台丢来三罐白夫人止血高压气凝胶。 “这些喷雾可以近距离治疗你的队友,它的射程只有五十厘米不到,需要贴的非常非常近,按照总分三十,每人六分的算法,喷雾就是额外的十八分,是我们的买活机会。如果让敌人缴获了这些喷雾,局面恐怕会变得非常糟糕,拥有再生资源的进攻方会肆无忌惮的选择以伤换伤的打法。每一次道具的分配,要把救助队友的资源交给谁,我都会提前安排好,这是我的工作。” “我真的”齐寂结结巴巴的:“我真的能.” 他看着p99的枪锁,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摸到真枪。 鲨鱼辣椒:“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小明叔叔呢?你身边有个地下世界数一数二的杀神,他不光出枪狠厉,还是个造枪高手。” “咳”江雪明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身份,不然等会就伴随一阵强而有力的音乐,出现各种各样的狂热粉丝把他给堵在厕所里。 齐寂转而看向江雪明。 小鲨鲨低声说道:“相信自己,相信我的选择,相信小明叔叔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咯!” 话音未落,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叫号。从300到330这一批次的队伍,要立刻进入休息室等待比赛开始。 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的挤进公共休息室,上一轮次的比武环节还没结束,能从休息室的窗口看见体育场上的人们挥洒着血与汗。 宽阔的绿茵场上分成三个大区,两边是比试双方的活动范围,中部则是复杂的格斗区。 由橡木板隔断出房室的cqb环境,也有八十多米的空旷长巷进行手枪的点射决斗,有两三层楼房构筑出高低差,有干旱的沙地和湿润的泥滩。 每一年这些模块化的比赛场景都会像复杂的沙盒一样随机排列,好比高考题库,让老兵们摸不着头脑,只得重新去适应海选炸鱼的陌生环境,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拥挤的休息室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齐寂的眼睛死死盯着赛场外援,他看不清复杂房区的内部构造,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枪弹厉啸。蓝鹰体育场的绿草地中,红黑双方的活动区已经没有任何一位队员,齐齐奔向了复杂的格斗区。 丹尼尔也是如此,循环扇将体育场里的腥臊的汗水味道卷进休息室中,炎热的夏天让整个地下空腔都弥漫着一种让人烦躁不安的气压。 这种等待是煎熬,像是即将去刑场赴死亡之约。 小豪却不像一开始那样焦虑,他的眼睛盯住主舞台的解说席位,还有体育场的观众席。 来自不同村镇城市的人们聚集在这里,他们捧着彩带,叼着口哨,抓住各个俱乐部的文化衫,所处的地方厂商是他们的工作单位,参赛的选手就是厂家请来的金牌打手。 赛场上挥洒汗水的年轻才俊,可能是前几年社区里奔走玩闹的小侄,现在他长大了,变成了充满激情活力的下一代。 十八面旌旗围绕着绿茵场排成一个大圆,这就是支撑大吉乡赛区的地方商户,从云龙重工到和美家电,从极光零食到查尔斯科技——各种颜色的队旗,各种形态的队徽。 两个姑娘趴在窗口,眼巴巴的看着海南椰汁代表队的男团,穿着开襟西装的男子团体在分会场直播带货,一时半会她们陷在里边出不来了,撅起身体要把脑袋都塞进窗户里。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 ——来自316队的不速之客打破了赛前的平静。 一只脏手贴上了凯希·杰拉德高高翘起的屁股,它还没碰上凯希小妹的身体,就叫枪匠死死抓住了。 “你要干什么?”枪匠冷冷说道。 这只咸猪手的主人,来自316队的突破手。那是一个褐发绿眼,有小麦色皮肤的年轻小伙。 被枪匠抓了个现行,这小伙子一点都不害臊,反而态度非常的嚣张,像是吃了火药。 “我想给你们这些穿白衣的菜鸟加点商标——怎么着?要拒绝我这份好意?” 鲨鱼辣椒立刻回过头来,可可爱爱的神情也不见了,变成了海底的雄主,牙尖嘴利面目狰狞:“还没开始比赛呢” 它看见这小伙身上紫色的队服,胸前棱形的水晶徽章,是大吉乡赛区有头有脸的队伍,由辉石首饰制造商赞助的[紫水晶]俱乐部。 “你这小子是紫水晶的突破手,挺专业的嘛?看见我家姑娘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弱点,就迫不及待要来突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紫水晶的小伙子捧腹大笑,像是被鲨鲨奇奇怪怪的比喻给逗乐了:“穿白衣的教练!你挺有意思的嘛!?” 枪匠一用力,小伙脸色突变,只觉得手腕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脸上却故作镇静,不想输人输阵。 到了这个时候,凯希和小敏还没回过神来,她们单单只是知道赛场边上的男模很好看,却不知道还没上场——敌人的先锋就已经来揩油放狠话了。 “放开我.”小伙儿语气低沉,神色阴桀。 江雪明:“你最好礼貌一些。” 小伙儿:“我这不还没摸到嘛?” 江雪明松开手,小伙子退开两步,露出悻悻不满的眼神。 “记住了,我叫佛耶戈,佛耶戈·塞巴斯蒂。”小伙子从队服里掏出选手证件,二十二岁,是紫水晶的签约选手:“等会上了赛场,我还是会在这位美人的屁股上留下商标的——穿白衣的,给我记住,你们现在就可以订返程车票。” 小鲨鱼大声喊道:“豪!” 豪哥猛的站起,灵魂从赛场观众席的人山人海回到了身体里。 “怎么了?!” 现场实在是太吵闹,豪哥的声音也变大不少。 小鲨鱼灰蓝色的食指弹出,好比离弓利箭:“这家伙是紫水晶的突破手,和你是同类型的选手呢。” “喔!”豪哥快步向前,正好堵住佛耶戈的去路。 佛耶戈惊讶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壮汉—— ——阿豪的步子又快又猛,像是转瞬间一堵城墙来到了脸上。 “你就是我的对手?”阿豪拧着眉头,两眼冒出火来,“只要打赢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对吗?只要比你强,观众们肯定会喜欢上我,对吗?” “这家伙有毛病吧?”佛耶戈很难理解阿豪的脑回路,只觉得额前一热。 小豪比紫水晶的突破手要壮许多,他们的身高相仿,都是一百八十多公分的男子汉。 此时此刻,豪哥的脑门与佛耶戈的额头相触。 “一口一个穿白衣的!你说的什么胡话!我要守护这身洁白的战袍——还有jk的屁股!也由我来守护!” 凯希·杰拉德喷出去一口能量饮料,差点笑得岔气。 豪哥则是捏紧了拳头,在佛耶戈耳边一阵咔咔响—— ——直到这位莫名其妙的对手离开,佛耶戈才傻不愣登的回到316紫水晶的队伍里。 紫水晶的教练看着突破手两眼发直的回来了,于是问道。 “佛耶戈,你成功了吗?他们生气吗?激怒对手说不上是什么光彩的招数,但是很有用。” 佛耶戈·塞巴斯蒂摇了摇头,像是受到了强烈的灵能冲击,手臂还在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教练我搞不懂这些人好奇怪.我.” 紫水晶的教练瞥了一眼佛耶戈:“没有受伤吧?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佛耶戈看了一眼队伍里的其他人—— ——他有些慌张,要知道紫水晶的队员都是精英。 手臂的钝痛依然没有消散的意思,他不知道伤势如何,还有最后几分钟的准备时间,如果在这个时候露怯,不光会遭人耻笑,日后在教练面前也很难抬头。 “我没事。” (本章完) 第七章 勇敢者的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轮到雪明所在的队伍登场。 小朋友们逐个从枪匠老师手中接走武器,这短短的十来分钟里,五支瓦尔特p99经过简单的修整打磨,整枪状态紧实可靠。 紫水晶的主教练一直盯着这些白衣帮,对这位面生的武器匠人感到好奇。 月神杯赛的每一个参与者,都逃不过星探和猎头的眼睛,包括工匠和勤务。 刚才江雪明在处理海选赛配发的标准武器时,那种闲庭信步得心应手的工序办法让紫水晶的教练心生忌惮—— ——先前派出佛耶戈·塞巴斯蒂放场外的阴招,去扰乱对手的军心也是这个原因。 紫水晶俱乐部在大吉乡赫赫有名,他们要是在阴沟里翻船,下个季度的财报会很难看。 “这家伙是谁?”教练喊来两位下手,指着白衣帮的枪匠,“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每周交响乐团的星探都会送来人力资源调查书——可是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哪怕他戴着口罩,从五官轮廓和人种来检索,我也是毫无印象。” 匠人立刻答道:“领导,我也没见过这家伙,不过我对他身边那三位教练团成员倒是有点印象。” 另一位匠人附和道:“我们碰上鲨鱼辣椒了。别看这娃娃年纪小,黑豹就折在它的手上。” 黑豹俱乐部是前两年月神杯的地方劲旅之一,也是鲨鲨的手下败将。紫水晶的教练并不是一无所知,也没有扮猪吃虎的经典桥段出现。 他暗地里为队员们捏了一把汗,特别是佛耶戈·塞巴斯蒂。 这个年轻人刚刚加入紫水晶,是团队中的短板,把阵前放垃圾话的任务交给佛耶戈也是教练的特别安排,希望这个小伙子能释放一些压力,放下一些包袱。 可是现在看来,无耻下作的攻心战术似乎没有任何用处—— ——加上那位来路不明的枪械技师,更让教练忧心忡忡。 “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谁.” “没有哪个枪械技师会在海选阶段为队员整备武器,这种做法效率太低了。” “他装模作样的比对手掌,打磨握把,还给手枪贴增补片。这些工作真的有用吗?不会影响准心吗?” “我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去修整塑钢玩具刀的刃口——他的队员真的能迅速适应这些陌生的武器吗?” 听见教练的呢喃,两位匠人面面相觑, 他们绞尽脑汁,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位工匠的体态和面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赛前布置战术的时候,紫水晶的主教练没有闲工夫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把队员们喊到休息室的出口,开始给诸位打鸡血,把任务都布置下去。 另一边,鲨鱼辣椒精神满满,与哥哥姐姐们讲起初赛最重要的事情。 “就和我说的一样.” 鲨鲨凑到豪哥身侧,只怕其他队员听见。 “阿豪,我和你私下说个事,不能讲给别人听。” 豪哥佝身凑近鲨鲨教练—— “——您讲。” 鲨鲨低声嘱咐道:“这场比赛最重要的角色一共有三位,是你和佛耶戈·塞巴斯蒂,你们两位突破手能决定胜负。” “真的吗?”豪哥一下子怒目圆睁,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我要怎么做?” 鲨鲨答道:“按照我刚才和你们讲的战术布置来。” 豪哥接着问道:“为什么是我?” 鲨鲨解释道:“不光是你,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奇迹哥,小队通讯接入公共电台之后,你就得听奇迹的话。他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明白吗?” “如果齐寂讲的东西,和教练你在场下吩咐的不一样怎么办?”豪哥紧张的问道。 鲨鲨握紧了拳头:“相信他,我只能负责场下的事情,到了骑士比武的环节,你必须相信你的队长,他有这个判断力,只是需要一点点信心,你可以给他这种信心——你必须给他信心。” “哈有点紧张了我”豪哥面露难色,表情扭曲:“教练,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这场比赛就是我和那个咸猪手两个人的游戏吗?” “绝大多数情况下,侦察兵要向队友们传达信息,然后由突破手打开局面,作为第一个和对手交火接触的人,在海选初赛阶段,就是最重要的决胜者。”鲨鲨煞有介事的形容道:“就像是拳击擂台上的互殴,一拳打出去之后,对手露出什么表情,有多少能耐,能承受怎样的重击,全都会写在脸上,弱点也会暴露出来。” “这是勇敢者的游戏,而且这份勇敢能传达到伙伴们的心中,士气高涨的瞬间,整个团队都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所以在海选阶段,大部分队伍都需要一位强而有力的突破手——许许多多来炸鱼代练的雇佣兵,也是身价不菲的一号位,他们在队伍里用突破手的身份,带动队友的战斗意志,是对垒进攻节奏的发起者。” “而佛耶戈·塞巴斯蒂——” 鲨鲨的表情突然变得冷血无情,吓得豪哥浑身一激灵。 “——他最重要的右手,已经受伤了。” “就在刚才,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内心变得软弱,从身体中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告诉我,你们的枪匠老师在保护jk的屁股,紧紧抓住佛耶戈的咸猪手的时候——佛耶戈就已经受伤了。” 豪哥惊讶的张开嘴,一时间大脑空白。 鲨鲨的语气依然冰冷。 “这是紫水晶和我们打场外,耍小聪明付出的代价——” “——而佛耶戈·塞巴斯蒂将团队的决策代价完全担在了自己的肩上,他以为手腕的损害只是简简单单的软组织挫伤,但是枪匠的握力你们应该都体验过。” “他的腕骨和掌骨已经出现了骨裂现象,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应该就会肿得和猪蹄一样大,可是他没有向紫水晶的教练坦白,或许是他的傲慢,或许是他的自尊心。” “这家伙”豪哥瞥向刚刚走出休息室出口的紫水晶队伍。 佛耶戈·塞巴斯蒂的神情镇定自若,别有深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豪哥,完全不像受伤的人,但是他刻意将右手塞进了裤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去击碎他的骄傲。”鲨鲨低声说道:“他已经是一头困兽,如果能在第一回合击败他,完完全全碾碎紫水晶的尖刀,士气高涨的瞬间,我们就是更强的一方,所以这场比赛的胜负,是由你来决定的!肌肉boy!” “我明白了!”豪哥快步跟在丹尼尔身侧,往体育场走。 “奇迹。”小鲨鱼抓住齐寂的衣袂,要做最后的思想工作。 齐寂则是全程听完了小鲨鱼和豪哥的对话,他的五感敏锐,不会放过这些信息。 他在阴险狡诈且魅力过人的主教练身边蹲下,等待教练的指导。 “刚才我和邵景豪说的每一个字,你连标点符号都不要相信。” 齐寂惊呆了:“啊?!” 小鲨鱼神情严肃,慌慌张张的说。 “我们第一轮就碰上了致命的铁钉,没有任何训练赛的磨砺,就要和大吉乡排的上号的种子队对垒,说实话我没有任何信心——刚才和豪哥讲的事情,全都是在给他打鸡血。” “这种话术杠杆是教练们经常用来鼓舞选手的工具,齐寂你可千万别当真。” “月神杯的海选赛程又累又长,比赛绝不是两个人的游戏,作为队长,你是第一次登台首秀,我要给你很多很多心理压力,但是布置给你的任务很少很少。” “之前在战术指导层面,你的具体行动方针只有两样。” “其中一个,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你的前方必须要有两位队友。” “另一个,就是看好你最脆弱,最无助的那个伙伴,他们受到攻击时,你必须立刻做决定,下判断,要逃跑还是继续战斗下去,全看你手里的三瓶补剂喷雾。” “现在我要加上一条,如果豪哥在比赛中做了什么傻事,你一定要通过电台及时制止——你要控制住他。” 齐寂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傻事?他会做什么傻事?他.” “突破手是整个团队中最冲动,最不安定的要素。”鲨鲨强调道:“在教练眼中,能担任突破手的角色,他们的个性就像是不稳定的炸药。和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里的巷战先锋兵一样,没有这种天赋的人,就无法承担起突破手的职责。” “他们会做什么傻事?教练也想不到的!就像是佛耶戈·塞巴斯蒂会向团队隐瞒伤情一样,你看紫水晶的教练能想到这种离谱的事情吗?” “阿豪也一样,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下一步会怎么行动,我根本就不理解,不明白。” 说到此处,鲨鲨拍了拍齐寂的背脊,要齐寂赶紧上场。 “刚才我与豪哥把佛耶戈·塞巴斯蒂的伤情都讲清楚了,结果他居然有种不服气的感觉似乎是觉得委屈,在为对手感到惋惜。” “我真的很难理解这个小哥哥的脑回路,所以他要是做了什么傻事,你一定要拦着他。不然这桶炸药只会把咱们送回家。” 齐寂深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和豪哥一起玩游戏时的种种——这个队友很听话,但是只听他的话。 “放心吧” 等到小伙伴们都走远了,江雪明终于姗姗来迟,蹲在鲨鲨身边,揉着鲨鲨的脑袋。 鲨鲨又变成人畜无害的样子,看上去傻乎乎的,眼睛也跟着开始乱转,像是中了降智光环——这是雪明在秘文书库的典籍中学来的摸鱼手法,能直达鱼类灾兽混种的死门。 “领导,刚才你和齐寂讲的东西,也是骗他的吧?就和你说的那个[话术工具]一样,教练和队长训话,是另一套工具。” “嘿嘿嘿嘿嘿嘿.”鲨鲨满心欢喜的答道:“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一部分是假的。” 江雪明:“哪部分是真的?” 鲨鲨:“我要奇迹哥按照计划行事,这部分是真的。” 江雪明:“假的呢?” 鲨鲨:“他拉不住豪哥的,在复杂的交战环境里,光靠三言两语,根本就没办法制服野兽——而且豪哥是流星大哥的学生,他们都是猛虎。只靠鞭子和绳索不可能把他们困住。” “这么说,你明明知道齐寂的话不管用,还要他这么做?”雪明十分疑惑。 小鲨鱼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咧开嘴巴笑嘻嘻的说:“在优秀的教练心中,调兵遣将是基本功,但是要让哥哥姐姐们拧成一股绳,我们需要设身处地的站在队员们的角度好好思考一下——剧本已经写好了,接下来的成败,就看他们如何去演绎。” “年纪这么小你就开始讲谜语。”雪明找了个小石坎,坐在绿茵场边看比赛,抱着鲨鲨说道:“什么毛病。” 鲨鲨兴奋的说:“雪明大哥!你可别眨眼!” “欢迎来到月神杯的海选初赛现场!接下来要进行骑士比武的双方队伍分别是315与316。” 从解说台传出热情昂扬的低吼,是大吉乡组委会邀请的解说嘉宾。 靠左边的那位男士来自第八区,也是月神杯比赛播报的常客,广陵止息攻坚队牛蛙战团的参谋官,全名叫李志文。 “首先我们要感谢大华无线电仪器为本次比赛双方提供的基础通讯。” “广东宜家集团有限公司和大吉乡工程工建联合打造的主赛场,感谢各位观众能在百忙之中前来观赏这场盛典。” “接下来我们把介绍比赛双方队伍的部分交给克莱恩·弗莱德里曼。” “克老师,您请说。” 在解说台右侧,稍稍年长一些的英伦绅士拿起队伍名单,立刻精神一阵。 “李指导,这次316队是我们大吉乡的明日之星呀。紫水晶俱乐部的小伙子们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作为四十一区的本地人,我和现场热切的观众一样,非常期待他们的表现!” 李志文:“牛哇!” “观众朋友们,我要你们安静一些.”克莱恩造作得很,一指作噤声手势,“给我们的小伙子一些空间,让他们看清你们的脸,让他们感受到蓝鹰体育场的宁静。” 原本躁动不安的现场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现在可以欢呼了!鼓掌吧!怒吼吧!这是紫水晶的主场!” 如雷的喝彩几乎要将队员们淹没—— ——齐寂终于明白鲨鲨教练的用意了。 现场有六万多名观众,他们的目光聚集起来,光是眼神就能让人感到焦灼的刺痛。 再看豪哥是一副气嘟嘟的样子,抱着双手挺身而立,就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尽管没有加麦克风,依然要大声嚷嚷着。 “你们也看我一眼嘛!懂不懂礼貌呀!远来就是客!” 从小队耳麦中传出豪哥带着电流音的嘶吼,队友们都是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捂着耳朵咂嘴嫌弃。 这家伙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 齐寂只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就像鲨鲨说的那样,能成为突破手的人,就像是火药一样。 “让我们来看看紫水晶的对手究竟是哪路神仙”克老师话锋一转,随着十六个机位搭配无人航拍,镜头直接怼到了身穿白衣的姑娘小伙脸上。 李指导惊讶的说:“是白衣帮。” 克老师:“没错!就如李指导所说,红方的挑战者队伍无名无姓,是来自第一区的白衣帮。希望他们能入乡随俗,早点找到归宿和赞助。” 说到此处,克老师特地停顿了那么一下。 “那么父老乡亲们!让八百多公里之外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都感受一下我们的热情吧!” 小豪是一点都不怕生,面对摄像机的时候,他扯动胸前白花花的衬衣,鼓弄肌肉,笑出两排健康自信的大白牙。 小敏低声与丹尼尔说:“我觉得现场没人会支持咱们的这小子到底是哪儿来的活力?” 丹尼尔:“我也毫无头绪。” 下一秒,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来—— ——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倒台嘘声。 在场边观战的雪明倒是抱着一袋洋芋片,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往鲨鲨嘴里塞,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好像事情变得糟糕了,这些小家伙的士气会崩溃吗?” 鲨鲨只是点头,都在意料之中:“客场作战就是这样,和敌人交手之前,我们还要和观众交手——但是豪哥肯定有办法,这事儿难不住他。” 队员们都在疑惑豪哥到底想说什么—— ——他似乎完全不受环境的影响,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保持着绝对的专注。 只在接下来短短的半分钟里,小豪咬破手指头,在洁白的战袍上画出一个五角星来。 “我上电视啦!老师!你能看见我吗!” “明天是八月一号!是你的生日!我要带着你一起去阿杜利斯!老师!你能听到吗?!”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丹尼尔两眼失神,却像是中了魔咒,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开始行动。 鲜红的星星印上胸膛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不见。 回过头来,两个姑娘也是如法炮制,凯希很怕疼,也努着嘴咬着牙,眉头紧拧佝身探出躯干,直直朝着紫水晶所在的活动区看去,眼里只剩下对手。 奇迹只觉得那人像一团火焰,肆无忌惮的侵染着伙伴们的心。 鲨鲨在雪明的怀里一个劲的摇头傻乐。 “我就说!他有办法的!根本就难不倒他!” “佛耶戈·塞巴斯蒂。” 阿豪用鲜红的手指头,向着镜头,在脸上画出一道道战纹。 “这场比赛,我一定要赢!” 第八章 危险的狼蛛 “比赛开始,倒数计时。” 紫水晶各队员迅速就位,五人来到复杂的模块化沙盒格斗区前,准备分流。 站在队伍最前列的人,就是佛耶戈·塞巴斯蒂与侦查哨兵[狼蛛]。 这张地图在双方教练的眼中,尺寸算是五脏俱全的迷你袖珍款,紫水晶的主教练与鲨鱼辣椒给出的战术指导惊人的相似。队员的排布跑线和第一目的地,要围绕房区红塔,抢先登上红塔的侦查哨兵,就能得到高点优势,在这里能够纵览全局。 拿下红塔的一方,不光可以看清周边复杂的长巷和板房,靠近红塔的四合院、宜家超市,蓝箱和黄箱的出入口都在高点的射程范围内。 红塔之下错综复杂的楼道,复合式建筑里装修齐全,家电器材健身物品厨房五金全都齐活了。是非常险峻的战斗区。如果把这种地形放在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的任务清单里,它是生还概率最低的险恶巷战地形。 在这种环境下,决定兵员能不能安全生还的要素,除了战斗素质以外,运气占了大头。 倒数计时正式开始,双方的哨兵越过突破手,已经提前开始观察格斗区的环境。 当发令枪响起的那一刻,凯希·杰拉德径直跑向这座沙盒迷宫的外墙,只是简单作了十来米的助跑,蹬墙跳上二层洋楼的露台,迅速翻上黄砖楼顶。 李指导:“白衣帮的侦察兵非常主动,她的速度很快,弹跳力和攀爬能力都很棒。” 克老师:“看来两队的教练都选择红塔作为第一目标,这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点,在这张小地图上占领高地优势,确实能率先打开局面。” 跟着哨兵念诵路书的节奏,两位突破手一前一后冲进了格斗区,越过狭窄复杂的楼巷街道,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扉。 佛耶戈耳边不时响起队友的通讯喊话,不需要抬头观察,从佛堂的瓦顶能听见狼蛛奔跑跳跃时发出的脚步声。 队友们至少要落后一个拐角,和佛耶戈保持安全距离,是枪口稍稍能够着他,却不会和他一起出现在敌人的射界之内,这种微妙的距离感需要团队长期的磨合。 紫水晶的攻击手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一直跟在佛耶戈身后,动作暧昧若即若离,随着佛堂大门开合,横穿祠堂来到黄箱前方,离红塔只有一步之遥了。 另一边,小豪听见通讯中凯希小妹气喘吁吁的路书内容。 “你从洋房车库出来,立刻往右,翻过花园栅栏的时候小心点儿,已经很近了,非常近了!那里有几个鱼缸,还有一个小池塘可以当临时掩体。我要喘不上气了呼.呼.” 凯希仅靠两臂抓住石缝,从洋楼的烟囱跳去靠近蓝箱的接引道路,几条简单的橡木板搭在楼顶之间,作为快捷通道,能让比赛双方的侦查哨兵跳过繁琐复杂的一楼巷道。直接来到红塔的中部旋梯。 黄蓝两个集装箱作为掩体通道,是地图中特地设置的临时避风港,它们分别安置在回形道路两侧,像一个浑圆的太极图中的黑白两点,要进入箱体,如果双方的行军速度差距不大,必然会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 就在此时—— ——凯希感觉脚踝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满脸冷汗,身体失衡,一下子翻到在平房的水泥顶。滚出去好几圈,撞上地漏的砖石台阶,耳麦差些飞出去。 她摔懵了,回过神来就看见肿胀的脚脖子,还有一连串晶莹剔透的灵体丝线,瞬间脑袋里警铃大作! 于此同时,佛耶戈听见侦查哨兵的喝令。 狼蛛:“突破手,有猎物跌进我的蛛网里了。” 围绕红塔展开的道路结构能让灵能者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狼蛛的速度要比凯希快上不少,当这位哨兵精英来到复杂的回形橡木板链接道路的时候,就已经将灵丝排布成绊网结构,像是抽奖一样,洋洋洒洒抛去陷阱。 比不上费时费力有心栽花的杀伤类陷阱,但是用来妨害对手,这些无心插柳的小彩票,总能给狼蛛带来意外之喜。 为了和时间比赛,哨兵在复杂的楼区攀爬跳跃夺命狂奔,这些动作本身就带着不小的风险,如果加上一点点“帮助”,只需要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高差,就能伤到他们的双腿,夺走他们的行动能力。 李指导:“jk踩上了绊网,这下摔得不轻呀!肯定非常疼——她也太倒霉了,恰好从另一栋建筑跳到靠近红塔的楼顶来,如果在大马路上被这么绊一下,肯定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紫水晶的哨兵靠着速度优势拿到了布置进攻的机会。”克劳恩洋洋得意,为大吉乡的男儿感到自豪:“她要怎么处理这种跌打淤伤呢?这些绊网的灵丝和狼蛛相连,接下来她要面对的肯定是暴风骤雨一样的组合拳,如果紫水晶能抢先一步登上红塔,她却无法顺利抵达两座避风港——那么她会变成活靶子。” 讲到此处,克莱恩特地朝李志文多问了一句。 “李指导,牛蛙战团的战士们擅长跳帮作战,快速反应部队的巷战先锋兵更是飞跃在各种各样的楼区屋顶,人们把牛蛙喊作飞人,如果是您陷入了这种困境,要怎样处理伤势呢?” 李指导:“正确的做法是不管。” “啊?完全不处理吗?”克老师惊讶的问道。 李指导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侦察兵就像整个团队的眼睛,如果眼珠子转不动了,队员们变成了瞎子,只能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后续的队友得不到有效信息,也很难展开救援。” “现在我们有无人侦察机,有各种各样的科技补强,但是依然需要哨兵。因为电子机械没有灵感,机器能通过的地方,人不一定能通过,机器无法触发的绊雷,极有可能会被战士们触发。” “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是完全不管,疼痛只是一时的,一定不能停下。” “停下就什么都没有了,脚踝的淤伤也好,骨折也好,用另一条腿继续移动,哪怕受伤的时候暴露在敌人的射界中,也不要想着立刻反击。” “失衡的身体是没办法控制准心的,相同的射击环境下,一个站得稳打得准,一个只能匍匐佝偻狼狈的爬行,怎么想都没有还手的机会——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无名氏那样,拥有逆境转为顺境,用枪弹改变命运的射术。” “jk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战胜痛苦,找到合适的掩体,继续为突破手豪规划行动路线——她的位置已经暴露,绝不能留在原地等死。” “李指导说的很有道理呀”克莱恩话音未落,场上的选手已经做出决策。 凯希小妹咬紧牙关,蛄蛹着身体往橡木板去,她单腿跪地,试着用伤腿接触地面,脚掌吃力的一瞬间,她疼得满脸通红,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从喉咙里发出嘶声低吼,她瞪圆了眼,差些被剧痛激得失去理智,终于戴好耳麦,听见阿豪急切询问。 “jk!你怎么样?!” 可是时间不会等她。 敌人也不会,狼蛛用速度优势争取到了布置进攻的机会,那么进攻有效果,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布置更多的进攻。 没等凯希回话,她身侧的橡木板材道路突然炸裂—— ——p99的药弹轰碎了通向避风港箱体的木板。 房区一楼,紫水晶的攻击手隔着七十多米的距离,从层层叠叠的电线和晾衣架中,根据狼蛛的指引,找到了正确的射击目标。 直到这时,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激烈的声浪像是汹涌的大海,要拽住凯希的脚踝,一直将她拖进深水区中。 哪怕没有见到对手,她的内心依稀能看见一头面目狰狞的蜘蛛在向她吐露毒牙—— ——紫水晶的哨兵非常强,他的报点精确,身手矫健。能在那么多杂物干扰的环境中,与攻击手说明射击目标,光是这一点,就让凯希小妹感觉到了硬实力的差距。 她连敌人在哪里都没看见,前方的路已经被打断了。 “jk!继续往前跑!” 从小队语音中传出一个声音—— ——那是谁?凯希不知道,她已经疼得开始耳鸣。 齐寂越过花园矮栅,看着豪哥越跑越远。 他毫不犹豫的说道:“jk,继续往前跑!还来得及,你要把蓝箱占住,不然我们只能从h1进入红塔” h1的说法,是与蓝箱地上四层形成高度差,用来形容红塔楼道所在位置,红塔的一层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祷告堂,旋梯就占了房间的大部分位置,想在这里和头顶的敌人作战,简直是天方夜谭。 凯希没有答话,她喘气如牛,精神处在高压状态。身体却没有犹豫,迅速脱下鞋子,赤着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 李志文:“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姑娘!好姑娘!” 克莱恩:“李指导!她不怕疼的吗?” 李志文:“肾上腺素能缓解一部分疼痛,继续行动会加深脚踝的伤势,但是幸运的是,我们有万灵药——保持战斗意志才是最重要的事,克老师,输比疼更可怕。” 疼痛似乎无法击败白衣帮的哨兵,观众们的热烈欢呼也逐渐安静下来,他们盯着这个姑娘,眼神也渐渐变得温柔,变得紧张。 人们默默关注着这个身影,看向长达六米多的飞空跳台。要越过这段路,哪怕是双腿健全的运动员,也得考量考量自己的能耐。 凯希的手心全是汗,在胸前鲜红的五芒星上捏了一把,没有时间去考虑奇迹的决策是否正确,因为悬崖就在眼前,如果跳不过去,要从十五米的楼顶跌到院墙巷道里去,应该会断掉好几根骨头。 她单腿蹦跶了几下,摇晃手臂,像是划船一样画着小圆。 紧接着伤腿狠狠踩在结实的水泥地上,足跟处迸发出灵体的辉光,稠密的丝线紧紧绑缚着肿胀的踝关节,像是灵巧的鹿儿高高跃起! 紫水晶的攻击手持枪瞄准,却没有第一时间开火截击,身为队长,他要队尾余下两人也停止攻击。 在这个距离,用手枪弹去拦截高速移动的目标无异于用竹筷夹蚊子——p99只有十五颗子弹,把弹药浪费在这种地方抽奖,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况且这位白衣帮的侦察兵似乎跳不过这道悬崖—— ——jk的起跳动作非常别扭,疼痛带来的肌肉痉挛让她放不开手脚。到了滞空的后半程就开始疲软。 她无力的摇摆着双臂,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前方只有一栋没有露台的写字楼,连电线杆或晾衣铁架这种着力点都没有——奇迹似乎没有发生。 可是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一袭雄壮的身影进入了紫水晶主力的射界中,从蜿蜒的巷道矮墙,在夯实的红砖墙头跳出来一个健壮的豪哥。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里?”躲在高点观察地形的狼蛛老哥突然大脑停转,很难理解白衣帮突破手的行为,因为丰富的比赛经验告诉他——突破手失去了侦查哨兵的指引,按照常规情况来说,都会回到队伍阵列中候命。 阿豪的脑袋空空——他没有想任何事。 只是凯希·杰拉德受挫的那个瞬间,他的腿脚就不由自主的动起来了。等到回过神来,还没想清楚怎么帮助这个小妹,他就已经跳出去了。 结果就是,凯希从房顶往前飞跃,还处在滞空的后半段,于此同时观众们看见墙头同时跃出白衣帮的突破手—— ——和童话故事,或者动画片里边的英雄救美完全不同。 因为英雄们想要接住公主,那也得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撞个满怀,两者的速度不能太快,英雄会从不同的角度切入公主的腰,托起公主的腿。 豪哥就不一样了,他几乎是跟着凯希一起往相同的方位起跳,从下至上以墙头为起点鱼跃而起,越过巷口跳到凌空六米左右的高度。 在高速摄像机的拍摄追踪中,就看见凯希完好无损的那条腿踩上豪哥高高昂起的脸面,上一秒还是严阵以待大脑放空的帅气表情,下一秒豪哥面容扭曲,跟着凯希一起撞进写字楼的二层窗户里。 “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狼蛛不理解,在语音频道中连连发问:“为什么?为什么呢?” 观众们通过回放画面看清了阿豪的表情变化,在凯希小妹的脚板踩上去的那一刻,都是牙根发痒忍俊不禁的样子。 “去写字楼包抄合围!”紫水晶的队长立刻做出判断,“佛耶戈!你离他们最近!” “我知道!我知道!”佛耶戈飞也似的奔跑着,从避风港返回写字楼的顶层,要和狼蛛前辈汇合,朝着二层楼道而去——最开始的目标是占领红塔,可是现在因为这个豪,所有的部署都发生了不可预估的变化,如果能在这栋写字楼里打断白衣帮的两根手指头,巨大的优势将会变成胜势。 战局变得扑朔迷离,在黑方紫水晶的队员进入写字楼的那一刻。红方白衣帮的三位成员几乎同时赶到,奇迹非常果断,从来都没打算放弃哨兵,在豪哥迈开步子的一瞬间,就带着剩下的两位队员朝着写字楼支援。 克老师:“李指导,现在的情况似乎变得复杂起来了。” “我和克老师的想法恰恰相反,应该是变简单了。”李指导就这栋写字楼的模型分析道:“原本在争夺红塔控制权的战斗中,队员们的射击环境是非常立体的——要调整俯角仰角来攻击对手。” “在这个写字楼里,作战环境相对来说就扁平很多。很快就会决出胜负。” 克老师额头冒汗,被呛了这么一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么李指导您觉得,最关键的胜负手,能决定输赢的人是谁呢?” 李志文笑了笑,故作神秘的沉默了一会,拿起保温瓶战术喝水。 “哨兵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是突破手的回合,至于谁能决定输赢,我没有那么专业,也不敢做什么专业判断,以现在的局势来看——紫水晶如果能率先完成包抄,干掉白衣帮的突破手和哨兵,那么他们会拥有非常大的人数优势。”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顺势争抢房顶向红塔转移,就已经赢了一大半。” “奇迹身为队长,会陷入艰难的抉择中,要是带着剩下的队友逃回巷道,短时间内可以重整旗鼓,等待紫水晶犯失误。要是紫水晶沉得住气,最后比赛时间结束,按照战损来算输赢,也会强制判负。” “哦!那么李指导的意思就是——”克老师神情激昂:“——我们的小英雄们胜算非常大!” “克老师别这样.别这样.”李指导尴尬的解释道:“别这样,克老师我不能是毒奶呀!” (本章完) 第⑨章 灼热的浪花 “留给白衣帮喘息的时间不多了。”解说台上,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团参谋如此说道,“紫水晶队伍合围的速度非常快,他们搜房探点的效率很高,个个都是经验丰富胆大心细的老手。” “该怎么处理伤势呢?”克老师捏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向大荧幕:“红方队伍将所有医疗补给都交到了队长手上,按理来说,整个团队中最容易受到伤害的队员是突破手和哨兵——而红方的主教练鲨鱼辣椒没有将气凝胶喷雾交给jk和豪,他们的队长此刻有力使不出,想治疗队友,就得突破紫水晶的阻拦。” 此时此刻,豪哥的心脏在狂跳,他作为垫脚石,和凯希·杰拉德小妹一起跌进房室二楼,两人都摔得头昏脑涨,挺身爬起的时候,望见足踝伤势过重的队友,他一时半会不知所措。 大脑放空的回合结束了,肾上腺素正在慢慢消退。 剧烈的疼痛让凯希失去了部分理智,焦躁和恐怖占了上风,她开始哼哼唧唧抱腿抽搐。 “怎么办?!”阿豪握住凯希的两肩,冷汗一下子变得更多。 办公室里宽敞的走道响起急促的脚步,那是对手在消防通道中奔走的动静。 凯希无法据枪战斗,必须做出正确的判断,不然两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奇迹在小队语音中急促的呼喊着:“带她去公共厨房!豪!” “为什么?公共厨房在哪里?”阿豪将凯希扛上肩。 奇迹解释道:“没有为什么!听我的!突破手!听我的!你从办公室出门右转越过两道门就能找到公共餐厨!” “好!”阿豪绝不会怀疑齐寂的判断—— ——两人的游戏生涯里,他偶尔会上头冒进,可是从来不会忤逆齐寂的指令,因为只要听齐寂的,不出意外都能获得最终胜利。 虽然豪哥不理解齐寂为什么要他去公共餐厨,但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解释,没有多少功夫来详细说明,就像瞬息万变的游戏历程中[你神秘且高傲的上单少爷一直要你来抓上,可是不会向你解释为什么要来抓]一样,可能在少爷打字的时候,他已经被无情单杀了。 “放下我吧.”凯希小妹有自己的判断,她轻轻拍打着豪哥的背脊:“放下我吧.豪。” “餐厨餐厨,公共餐厨,公共餐厨.找到了!”豪哥没有理会队友的闲言碎语。 凯希已经完全被疼痛征服,停止运动之后,心率跟着下降到正常水平,原本滚烫的伤处有充足的供血和激素来对抗痛感,现在它是阴恻恻冷冰冰的阵痛,要彻底摧毁这个姑娘的战斗意志。 “我说.” “要不把我放下?豪.嘶.” 只是稍稍摇晃足踝,她几乎觉得自己的脚掌已经完全坏死,那是一种因为疼痛带来的错觉,往往伤势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疼痛感也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身处绝境。 江雪明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抱着鲨鲨站起,紧紧盯着大荧幕,无人机航拍几乎全程跟着豪哥,也把凯希·加拉德的痛苦丑态都拍下。 鲨鲨神色凝重:“看来她对疼痛的忍耐力非常弱。” 江雪明淡淡说道:“凯希是个怕疼的姑娘,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只是拿不到骑士战技的一个学分而已——以她目前的表现来看,已经做得非常棒了。” “要我丢毛巾吗?”鲨鲨指着教练工作台上的五色毛巾,代表不同位置的队员,只要丢出属于凯希·杰拉德的那条毛巾,就代表这位哨兵主动认输,能提前得到救治。 “别着急,我给这些小家伙整备武器的时候吩咐过。”江雪明摇了摇头:“如果感觉撑不下去了,就向镜头比中指,给教练打手势,这个时候你再丢毛巾——把体力不支的学员带回来。” 鲨鲨嚷嚷着:“这合适吗?这合理吗?” 雪明没有回话,让选手自己来决定胜败,确实有些不合理—— ——在许多搏击比赛里,场上挥洒血与汗的运动员们其实很难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有明确的判断,许多伤病和运动致死的情况,也是因为运动员和教练都没能及时停止比赛,结果导致了悲剧发生。 及时让队员走下擂台,也是鲨鲨教练的责任所在。 枪匠老师却要这些姑娘小伙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才是鲨鱼辣椒介意的地方。 “我教他们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江雪明无比认真的说道:“所以我请求领导你暂时把投降的自由交给凯希·杰拉德——除非她向你比中指,开始宣泄内心的不满,做好直面失败的心理准备,否则不要提前丢毛巾。” 鲨鲨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把我放在这里就可以了.豪.” 凯希挂在豪哥的肩上,她面如死灰,反复张合手掌,终于确定身体协调性也在慢慢离她远去,可能足踝牵连的小腿发生了严重的炎症。 人体的四肢每一部分都很重要,哪怕只是手臂中弹,也会影响全身的协调性,在手臂受伤之后就跑不快了。 凯希的足关节一直保持着胀紧状态,一系列并发症状对她的射击精度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 她内心确信,这场比赛的胜负很可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而且—— “——你在找什么东西?豪?不要东张西望了.” “把我放下,我或许能拖延一点时间,我可以拿枪去吓唬他们,对房门作威吓射击,可以浪费他们的子弹。” “如果没有气凝胶喷雾,没有白夫人制品,我好不起来的,这条腿已经派不上用场——我跑不动了。” 阿豪把凯希小妹放在厨台旁,紧接着封堵大门,在门锁处挂上门栓,似乎还觉得不够,推来橱柜完全堵死出入口。 他的脑子还处在上一个问题里—— ——处在[为什么齐寂知道这地方就是公共餐厨?]的疑惑当中。 当他看见窗外的油烟风道时,终于欢欣喜悦,确信奇迹哥的观察力非同寻常,也有了更多的底气。 “队长真厉害呀!他在休息室里只是草草看了一眼!靠近红塔的建筑结构,他好像都记下了!” “我说.”凯希有气无力的掏枪上弹,拉动套筒时,她能感觉到左手失力,“你有在好好听人讲话吗?豪.” “怎么了!”豪哥还在海鲜水箱旁边观察窗外的情况,掏出p99保持警戒。 “对手很快就会跟过来,他们能找到我留下的信息素。”凯希瞥向公共餐厨的大门:“拦不住的,这么点东西,绝对拦不住的” “我得给你争取一些时间,丹尼尔和小敏和你一起,或许还有一些胜算。” “我快要撑不住了,我感觉好累” “现场有那么多人,那么那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指望咱们能赢下这场比赛,他们都准备看咱们的笑话呢!” 阿豪拉动套筒退出三颗药弹,满脸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胡话?” 凯希眼睁睁的看着豪哥把子弹稳稳接住,拧开药弹的壳体,将弹头取了出来。 紧接着这小子像是回了自家住宅,把烧水壶架上锅炉,将三颗弹头丢进去,准备用开水来激活白夫人冻干粉的药性。 药弹出膛时,薄薄的一层铁皮能够通过摩擦生热的方式来激活其中的白夫人制品。 豪哥烧水煮药的行为也一样,他不可能对着凯希的脚脖子来上一枪,而且想要完全治好这小妹的腿,还需要割开皮肉理顺筋络清理淤血。 这一切都是齐寂的主意,只是凯希·杰拉德的思维完全被痛感所控制,一时半会大脑自动忽略了小队语音。 “给她刀。”齐寂在队伍电台中迅速下令:“豪,掩护她完成自救,我们和紫水晶的攻击队形有一段差距,你得护着她,有掩体吗?” “我就是这么想的!”阿豪蹲在水箱旁,身侧都是一排排和地板链接的钢板桌椅,完全当不了掩体。 他要和凯希分开,在凯希治疗伤势的时候,让这位哨兵离开敌人的第一射界,简单扫过一圈室内的环境,似乎是没有任何一样掩体可以利用。 水箱的材质是高分子塑料,用手就能捏下来一块,看起来似乎没办法当掩体。豪哥把分解鱼肉的刀子交到凯希手上,立刻开始布置防线。 凯希呆呆的捏住尖刀,一时半会茫然无措,听见锅炉上的水壶开始啸叫,才从痛苦中醒觉。 “我可以吗?我可以吗我.” 她从来都没给自己做过这种应急手术,这小姑娘家境优渥,哪怕是骑士战技的课程里,连擦伤都很少发生,不经风雨敲打的娇花,自然是畏惧疼痛的。 “我怎么知道呢!?jk!”豪哥还在水箱旁忙活,紧紧盯住烧水壶,一旦开水的啸叫声响起来,敌人也会跟着响亮的哨声如约而至。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说出去的话就一定要算数——绝不会让佛耶戈碰到你的屁股!” 不等开战的哨声响起,佛耶戈就已经来到了餐厨大门前。他第一时间赶回写字楼,终于跟着空气中强烈的信息素,找到了敌人的位置——凯希受伤时内心散发出来的恐惧、紧张和焦虑感,与汗液一起变成了最好的示踪剂。 门栓轻轻上抬,豪哥立刻噤声不语,瞳孔猛然收缩,变成了百分之百集中力的临战状态。 在这个瞬间,似乎万事万物都失去了声音—— ——凯希握住尖刀,内心还在天人交战,这个时候,她想起了枪匠老师。 无名氏的战士们在各种各样的恶劣环境中,对自身进行救治的时候,要拔除体内的钢筋,放血排空毒素,对肉身造成二次伤害,忍受剧烈的痛苦再饮下万灵药,接着保持高昂的战斗意志去面对恐怖的授血单位。 初次听闻这些事迹,她只是觉得字眼里都要冒出血来,就轻飘飘的在脑中带过,直到今天,要她自己来见证这些痛苦时,才发觉枪匠老师和流星助教是怎样可怕又可敬的人——他们就像是钢铁。 门栓确实拦不住紫水晶的战士。 包括对开门的锁芯,也让佛耶戈用巧妙的灵丝一起解开。 阿豪的呼吸声变得缓慢,直到完全静止,像是沉进了海底。 佛耶戈的伤手第一次暴露出来,他的额头冒着冷汗,意识到这只手不再可靠,迅速换成左手持枪,用肩膀轻轻顶开门时,立刻让沉重的桌椅给拦住——这个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推门而入的进攻办法没用,那么得用力破门,主动探点搜房的一方必然要迎接敌人的枪弹,佛耶戈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却没有退怯的意思。 时间不够了,如果在这里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队长所在的阵列会被对手咬住屁股,在如此狭窄逼仄的环境下,难以调转队伍首尾,三对三的决斗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水壶的尖利哨声从餐厨中响起—— ——这让佛耶戈精神一振。 “狼蛛!他们在疗伤.在煮水疗伤!” 迟一步赶到的哨兵狼蛛凑到门边,看不清房间里是什么情况,但是这种机会不能错过。于是两人简单打了几次手势,决定合力破门。 在这个瞬间,原本嘈杂喧闹的观众席也安静下来。 蓝鹰体育馆西现场好像只剩下了水壶的啸叫,两位解说员微微抬起头,看向主舞台的大荧幕——豪哥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尊铁铸的雕像。 佛耶戈低头瞥向骨裂的右臂,期盼着幸运女神能够眷顾勇者。 红黑双方的第二阵列,剩下的六名选手在楼道中奔驰,前后相差的距离大概需要二十秒左右的时间来追平。 凯希·杰拉德抱着伤腿,刀子刚刚割开足踝的皮肉,露出其中黑漆漆的脓血。她并没有呼痛,只是专注的凝视着伤腿,血液顺着小麦色的肌肤慢慢滑向洁白的瓷砖。 大门叫狼蛛和佛耶戈两人合力踢开,堵住大门的橱柜在地板上剐出两道黑漆漆的橡胶印! 于此同时,佛耶戈第一反应时间就看见沐浴在体育场大灯下,毫无掩体遮挡的豪! 那个瞬间他有些失神,与他脑子里的画面完全不同,加上左手出枪慢了那么一点点。 狼蛛也是愣了那么一下,他没想到白衣帮的突破手就站在房室中间,直面大门的射界,这老哥训练赛打得太多,脑子里预演的常规射击点位是一个都没用上。 两人连枪都没开,只是做了简单定位就躲回房门两侧,疑惑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这小子什么情况?” “他没开枪?” “为什么?” “他在虚张声势吗?” “我不知道呀!” 迅速且简单的做了无用沟通,两人已经完成目标定位,只过了短短数秒,佛耶戈硬着头皮快步探点出枪,要清空弹匣—— “——不管你在想什么,门外汉,这点把戏吓不住我。” 他内心如此想着,要狼蛛在第二时间补上援护射击,哪怕能打出一换一的战损,剩下那位疗伤的哨兵应该也是瓮中捉鳖,人数差距会来到四比三。 紫水晶的突破手再次出枪站定,与阿豪四目相对时,两人的眼神似乎能在空气中碰出火花来。 子弹的爆鸣声盖过了所有杂音,佛耶戈快速扣动扳机,就看见鱼档水箱齐齐炸开,水花四溅的那一刻——他内心坠入冰窖之中,终于明白豪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开枪了。 原来那里还隔着一道水箱吗?灯光太亮了 我根本就没有发现!连狼蛛前辈都没有发现吗? 这家伙!一直都站在水箱后面吗?! 药弹撞上又硬又脆的pvc板,钢皮在接触硬物时变成散碎的弹片铁渣,包裹的药粉灌进水箱的瞬间,就跟着铁片一起翻滚起来,越过二十来厘米的距离,化为水体中浑浊的白雾了! 按照技战术规划,狼蛛几乎听见枪声响起的那个瞬间,就跟着佛耶戈一起协同补枪,恰好在这个timing点,拉枪定位的一瞬间,他看见水箱破裂的一幕,还有敌方突破手据枪垫步横移的刹那! 白花花的水浪和四散纷飞的塑片铁丸遮住了豪的身形,从绚烂的幻光中踏出至关重要的一步,子弹的爆鸣强音连绵不绝,他离开掩体的那一刻,肉掌紧紧与握把增补片贴在一起。 枪匠老师说过——p99的第一枪扳机行程会比较长,手腕要持续用力,重压轻触能保证精度。 豪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些事,没有任何杂念了。 只在下一秒,狼蛛感觉手掌和胸口传出剧痛!血花带着奶白色的药弹冻干粉一起从肉身冒出!他被阿豪打得身体抖擞,颓然倒地! [out!] 无人机落下白旗,六分到手。 佛耶戈竭尽全力作点射转移,灵体与肉身协力要降伏这支过于安全的枪械,带有骨裂伤势的右手搭上枪身时,他只觉劲风扑面鼻尖一热。 “打中了吗?” 佛耶戈的思维还留在一秒钟之前,留在阿豪肩颈中弹的画面里。 此时此刻,他的右手指骨翻转,弹头的铁皮撕开胸前的队徽,留下一道恐怖的伤痕,白夫人制品同时在治愈着他心肺血管的损害。 “checkmate!将军!” 随着空仓挂机的声音响起,豪哥清空了p99的弹匣,它的弹匣容量是十五发,去掉三颗用来熬药,剩下的十二颗恰好打完,在狼蛛和佛耶戈身上留下了六个耻辱的印记。 没有射失任何一发,拿满十二分,紫水晶的突破手和哨兵当场出局! 佛耶戈竭尽全力的射击,前四发子弹在高速摄影机的镜头中,全都被水箱拦截下来,只给阿豪的肩颈靠近下巴的位置,留下了一次有效打击。 狼蛛作为阿豪的第一目标,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抬起武器的那一刻,由于p99这支安全手枪的第一枪扳机行程是十四毫米,被豪哥提前枪缴械带走。 克莱恩指导员惊声尖叫:“怎么会这样!红方的突破手射术惊人!居然在如此混乱的交火中十二枪全部命中!幸运女神站在他这边吗?!” “这位突破手干掉了佛耶戈·塞巴斯蒂!狠狠的羞辱了嗅觉敏锐的狼蛛!”李志文参谋从解说席上站了起来,他的情绪激动,从阿豪开始布置水箱的那一刻,就一直憋着一口气——这是战斗状态下的灵光一现,超过三十公分的水体就能让大部分轻武器失去作用,是非常天才的想法。 “他用实力证明了团队的决策,奇迹确确实实发生了!这位突破手狠狠的突破了蛛网制造的囚笼困境!” “从进入公共餐厨的那一刻起!这些年轻人的战斗办法像极了我们的老朋友!协助战团攻坚克难的救星,坐在教练席位吃洋芋片总得摘下来口罩吧!” 志文哥哈哈大笑,导播跟着将画面切回白衣帮所在的休息室入口处。 “枪匠!” 雪明坐在石坎儿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拘谨,看向镜头时,尴尬的咳了两声,依然没有摘下口罩的意思,最后对镜头比了个剪刀。 “耶?” (本章完) 第十章 勇敢的白旗 紫水晶剩下的三位队员在竭力狂奔—— ——来自无人机的蜂鸣音频信号是那么的刺耳,只要听见这种声音,就代表着队友已经被淘汰出局,是六分全丢无法救治的状态。 第二阵列的攻击手身为队长,决定孤注一掷,要赶在白衣帮的选手合拢阵线之前,抢先一步打掉豪和jk,这样或许能够扳回一城。 根据先前的小队通讯内容来推测,敌人的突破手耗费了十二颗子弹,将伤害打满才拿下佛耶戈和狼蛛的人头,那么做个简单的小学数学题。 留在jk弹匣里的子弹,最多只有十五颗,杀伤力有限。 这代表白衣帮的两位先锋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们马上要迎接第二阵列的凶猛攻势。 李志文传唤导播,将画面留给场上的小英雄们,别再去关注过气偶像枪匠了。 “这是决定胜负的二十秒,豪选手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掩体。他没有弹药,如果要从哨兵的弹匣里分出几颗弹药,恐怕来不及压完子弹就会被打成筛子。” “所以现在是一支枪对三支枪。”克老师强调着:“紫水晶第二阵列的攻击手和公共餐厨还有二十一米的距离,他们的三号位和五号位,援护手和医师紧紧跟在队长身边。白衣帮的其他队员还在爬楼梯,这是紫水晶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豪已经拿到了先机,要是他能打退这波攻势,就能将胜利握在掌心,彻底掐断紫水晶的最后一口气。” 于此同时,阿豪已经大脑宕机,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似乎觉得比赛已经结束了。他放低枪口,甚至忘了还有三个敌人。 凯希依然在给足踝做手术,她掂着脚半蹲在厨台旁,将滚烫的白夫人制剂兑上冷水,紧接着浇向皮开肉绽的伤处。 一时间这姑娘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小队语音却开始冒出混乱的音符。 齐寂:“豪!还没结束!” 豪哥这头还在对无人机摆pose,在给观众展示自己最帅气,最完美的一面,听见这呵斥时突然变得心烦意乱。 “什么?教练跟我说的!只要我打倒了佛耶戈·塞巴斯蒂!我们就赢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丹尼尔:“这个白痴.他好像完全没看赛规。” 小敏:“他在学校读了六年书,也从来没把校规放在心上。” 齐寂震声呐喊着:“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豪!还没结束呢!回到战斗状态中来,保持专注!保持专注!” “教练和我这么说的.”豪哥的脑子一下子梗住,指着对开门处的佛耶戈·塞巴斯蒂,与耳机里的队长争执着,让本就不怎么健康的齐寂血压飙升。 “到底是要听教练的,还是听你的呢?齐寂!你搞得我好乱啊.比赛还没有结束吗?还有三个敌人?你们怎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件事呢?” 小敏惊声尖叫:“难道他从来没把佛耶戈以外的对手放在眼里吗?!” 丹尼尔:“我也毫无头绪。” 已经没时间争执了—— ——佛耶戈·塞巴斯蒂倚着门框,无力的瘫坐在门廊处,他听见阿豪嘴里冒出来的台词一句比一句离谱,突然有种荒诞不经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被这种家伙打败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六颗药弹伤害打满?淘汰出局了? 不甘心. 真的 开什么玩笑呢! 难以言喻的耻辱心几乎要将佛耶戈逼疯,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阿豪,却做不了任何事,在正赛中吃满伤害,无人机的出局旗落下,他就必须停止所有行动,违反规则的选手要吃下裁判的黄牌警告,如果情节严重还可能红牌禁赛,甚至犯法坐牢。 “我说,佛耶戈小哥哥。” 狼蛛算赛场老油条,中弹出局之后就一直瘫在地板上,给队友让出射界,像是一条咸鱼。 “很不甘心吧?输给这种家伙,一定是火冒三丈,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有件事我很在意呀” 讲到此处,狼蛛转过脑袋,脸颊贴在地板上,目光变得咄咄逼人。 “佛耶戈·塞巴斯蒂,你是右利手,为什么在突破的时候,突然换成左手持枪了?” “转移枪线的时候,你才伸出右手去辅助调整射击角度,结果那只右手靠近握把的时候,整枪的后进动量也没什么变化,这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喔.” 听见这些冷冰冰的话语时,佛耶戈脸色变得极差。 狼蛛的双手趴在地面,伸出食指戳向佛耶戈的面门—— “——我怀疑你打假赛,佛耶戈·塞巴斯蒂。” “能成为紫水晶的新秀,主教练当初最看重的,就是你的射术。” “在如此重要的比赛里,你居然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起初我还没有细想。可是.” “可是来自观众席的喝彩声提醒了我,虽然沙盒已经做了隔音处理,我们听不见观众们在喊什么,但是从他们的唇语嘴型能分析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他们在呼喊着[枪匠]——而你,佛耶戈·塞巴斯蒂。” “你最憧憬的,最崇拜的人,就是枪匠先生,对么?”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佛耶戈愤怒的吼叫着。 狼蛛抿嘴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不不,别生气呀。我们的语音离线,没人能听见这点悄悄话——我只是好奇,到底是因为钱,还是因为枪匠这个人,让你主动放弃了胜利呢?” “不是的!不是的!”佛耶戈想解释,但是他不能解释—— ——如果这条右臂没有受伤,他确实有资本和阿豪正面对垒。 佛耶戈的眼里只有弱点,只有头颅,与他的偶像枪匠一样,这位突破手非常注重杀伤效率。豪哥则是只打躯干,想要稳稳的幸福, 这两种射击办法几乎是两个极端,是脚踏实地和一步登天的差别。 对于狼蛛的揣测,佛耶戈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赛前放垃圾话战术是教练指导的,自己没有执行到位,那么就得把过错担下—— ——只是他没想到,这条手臂在最关键的时刻彻底背叛了他。而且是决定成败至关重要的时刻,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要是赛前找队医治疗,还有替补眼巴巴的盯着这个突破手的位置,好不容易才拿到首发,他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如果是钱的话.”狼蛛打断了佛耶戈的思绪,笑嘻嘻的问道:“要多少钱呢?” 佛耶戈惊讶的看着这位哨兵大哥,他原本以为队伍里的前哨是最可靠的那一个。 狼蛛掩耳盗铃的解释着:“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好奇.鲨鱼辣椒给了你多少钱?要你去左右这场比赛的胜负。” 佛耶戈慌乱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 比起猜忌和怀疑,更可怕的是狼蛛的态度—— ——与他一起打了六个月训练赛,每天都在为他报路书,指引前方道路的好大哥,居然是一个愿意为了钱,将胜利拱手相让的人。 这让佛耶戈的内心产生了裂痕。 狼蛛疑惑的问:“真的没有吗?” 佛耶戈:“不是的不不不.不.” 月神杯的赛事规则中,对假赛的惩罚是最高的那一档—— ——它的战斗烈度极高,在赛事后半程会采用荷枪实弹的规则。哪怕是药弹也极有可能摧毁人体的脑组织,让选手出现短期失忆,甚至丢掉小命。 如果因为假赛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后果,很可能这位选手的下半生要待在监狱,缝纫机踩到冒火。 就在这个时候,紫水晶的第二阵列已经赶到公共餐厨。佛耶戈终于松了一口气,希望队长和其他队友能挽回败局。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剩下的三位队员是慢悠悠的走过来,没有警戒防备,状态十分松弛。 佛耶戈感觉到不妙,跟随队长的无人机亮起红黄闪烁的灯光,代表着教练已经抛出毛巾,把所有队员的求胜心都杀死,提前结束了比赛。 强烈的失落感让佛耶戈抓不到任何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狼蛛则是像往常一样,和训练赛里预演的一样,慢慢爬起来,等待队伍里的医师搭把手,撕开淡紫色的队服,将伤疤露出来,龇牙咧嘴的等待着,等待一条条弹片钢丝从皮肉中取出。 这老哥哥与豪哥握手击掌,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笑了笑。 “打得漂亮。” 豪哥依然骑在佛耶戈头上拉屎:“我就说嘛!只要我打倒了这家伙就能赢!” 佛耶戈·塞巴斯蒂陷入了迷茫之中,一时半会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又有恐怖的阴影出现——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教练收了鲨鱼辣椒的钱。 为什么要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候投降?! 为什么?! 为什么队长一点脾气都没有? 难道队长完全不在乎吗?明明能靠手里的枪来决定胜负! 为什么攻击手、援护手和医师还有翻盘的机会! 为什么主教练要丢毛巾!为什么? 是我的判断出现的失误,是我带来的糟糕局面,这些错都是我犯的,可是让队友拉一把的机会都不打算给我吗? “陶森特陶森特老师”佛耶戈呢喃着,语音重新上线之后,他轻声呼唤着教练的名字:“陶森特老师,为什么?为什么一枪不开就投降了!为什么呀!” 他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没有立刻离开赛场,仿佛比赛依然在继续。 这小伙子倚在廊道旁的墙壁前,队伍里的医师来取他腰腹的钢丝铁皮,他也是粗鲁的振打手臂,要推开队友。 他在等一个解释—— ——如果没有合理的答案,这次经历会成为佛耶戈的心魔。 陶森特·格鲁曼:“你先接受治疗,回到休息室来。” 佛耶戈:“教练!为什么?!” 陶森特:“先回来,孩子,比赛结束了。” 佛耶戈:“还没有呢!还没有!” 教练的语音信号在团队频道中离线,只有佛耶戈歇斯底里的怒吼回荡在廊道中。 他指着阿豪的鼻子,突然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就这么哭出来了。 “为什么我会输给这种蠢货!为什么?!我好不甘心啊!为什么呀!” “明明有机会的!陶森特老师!你是老糊涂了吗?”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紫水晶.我只想接着打下去.我等了一百八十多天.就为了这一次.” “我” 一只陌生的手掌来到佛耶戈面前,那只手属于豪哥。 阿豪抓着佛耶戈的伤手—— “——咸猪手,你觉得输给我很丢人吗?” 佛耶戈猛的抬起头,又惊讶又愤怒,又羞愧又压抑,这些情绪糅合在一起,就像少年时代傻不拉几写的抒情诗句一样,它一剪就断,一拧就乱。 他惊讶的盯着这条手臂,原本伤势严重,腕骨疼得身体失衡,连奔跑冲刺都不敢大力挥手。 阿豪向他打过来的六颗药弹,有三颗子弹是冲着伤口来的,现在它看上去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也仅仅只是一点点,得到治疗之后,它不再浮肿,皮肤变成一片血红色,淤伤渐渐的消散了。 “喂”阿豪拍了拍佛耶戈的脸:“阿豪狠狠的揍扁了佛耶戈·塞巴斯蒂!不服气嘛!” 佛耶戈没有回话—— “——看来你不喜欢讲话。”豪哥笑嘻嘻的松开了失败者的肩:“不服气的话,再来和我斗一场呀!我要打败完好无损的你,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残疾人!” 似乎所有的怨念都消散了,跟着邵景豪的脚步声,一点点往楼下去。 佛耶戈慢慢爬起,解开衣扣,队徽被枪弹撕成了两半,医师是个知心大哥中央空调,明显能看出来突破手的脑子不太好使了—— “——没事的,你没有大碍,简单处理一下,跟我去见教练,好吗?” 佛耶戈呼唤着医师的代号:“北极熊” 北极熊一边给佛耶戈做外科手术,一边应道:“嗯呐。” 佛耶戈:“我想赢” 北极熊:“教练和我们说,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想赢了。” 佛耶戈:“想赢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呢?” 这么说着,佛耶戈又看向作为攻击手的队长—— “——田宫队长。” “不要说话,你在流血。”田宫队长已经有三十一岁,是个非常成熟的大人,“我不会质疑教练的决定,我们输了。” 不等佛耶戈向援护手发问—— ——队伍里最坚实的后盾立刻哈哈大笑,麻溜跑下楼去,连话都不想接。 佛耶戈好奇的问:“他去干嘛了?他是讨厌我吗?因为我没用.” 北极熊立刻答道:“找白衣帮的两个小姐姐要微信,丢人玩意。” 佛耶戈不理解,似乎这个孩子生命中只剩下了月神杯—— ——他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颓废沮丧的,有一团阴云笼罩在头顶。 蓝鹰体育馆迎来了新的选手,开始进行新的比赛,似乎没人记得这位失败的突破手。 在下一轮比赛开始之前,由于紫水晶是大吉乡地区颇负名望的种子队伍,主教练陶森特·格鲁曼得去接受采访。 队员们在收拾行李,要回到俱乐部,准备开一场直面失败的会议。 但是陶森特主教练在面对记者时,却只是深深向镜头鞠了一躬。 “十分抱歉,对不起。” “是我的无能导致了这场失败,都是我的错。” “十分抱歉,大吉乡的父老乡亲,还有紫水晶俱乐部的赞助商,我们的老板,我们的紫皇家私和紫皇辉石精工集团——我没有带领队伍赢下这场初赛。” “这些过错都是我一个人导致的,包括最后丢毛巾投降,也是我和教练团商量之后做的决定。” “海选是双败赛制,紫水晶在初选就丢掉了一分,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作为主教练我难逃其咎,所以在此给各位队员,奋斗在场上场下的所有工作人员说一声抱歉。” 佛耶戈坐在场边,坐在枪匠坐过的位置—— ——他在嚎啕大哭,抱着行囊,盖住了脸。 直到采访结束,他也没有离开,等到陶森特老师回到休息室,要和鲨鱼辣椒握手。 陶森特向小鲨鲨比着大拇指:“厉害呀,小鲨鱼。” 鲨鲨骄傲自满:“当然了!下次抽签注意点儿!” 陶森特紧接着向枪匠伸出手:“无名氏的英雄,咱们也来握一个?” 枪匠毫不犹豫的表达了敬意,拉住陶森特先生的手臂,紧接着拥入怀里,紧紧抱住了。 陶森特接着说:“我还有个请求,能不能帮个忙?” 江雪明:“你说。” 陶森特抓着枪匠的衣袖,往休息室外带—— ——无人机回到了赛场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事。 主教练回到佛耶戈身边,坐在这个超级自闭形态的小子身侧。 “你手上的伤,是我的过错,你不要太在意,没有仔细观察队员的元质状态,也是教练的失职。” 佛耶戈没有抬头,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陶森特耐心的解释道:“你和狼蛛战败出局之后,我没有让剩下的队员们继续作决战——而是提前结束了比赛,这是一种士气工具,要及时止损,举白旗也是需要勇气的,小子。” “我不希望看见全面溃败的紫水晶,你的战友们很可能会因为你这条受伤的手臂,把过错全都怪罪在你身上,如果没办法调整好心态,整个紫水晶都会陷入士气低迷的泥潭里,哪怕换上替补也没用——我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而且我从来没打算放弃你,佛耶戈·塞巴斯蒂,你是独一无二的,不然我不会让你上首发,我相信你,你也得相信我——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墙壁拦着,没有任何阻碍。” “明白吗?你能明白我的做法,能理解我的用心吗?” 佛耶戈慢慢抬起头,他满脸的眼泪,本就阴柔的面相让他像个姑娘一样,鼻涕也挂在唇齿间,哭得非常难看。 直到他望见默不作声的枪匠,似乎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宣泄口。就是因为枪匠不经意间的一次“握手”,让他梦寐以求,和偶像会面的机会,却成了一次终生难忘五味杂陈的奇妙体验。 江雪明摘下口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拍了拍佛耶戈的肩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子,回去好好休息,有机会再碰一碰!” 佛耶戈在癫狂的大叫着,哭喊着,似乎所有的突破手都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狂风席卷过蓝鹰体育场的旌旗,赛场最前面的贵宾席上,也有带着孩子来看比赛的父亲母亲们,能来到贵宾席位的人们,通常都是广陵止息的兵员家庭。 小宝宝指着围栏下刚刚结束初赛,狼狈的失败者。 “那个哥哥是不是得病了?他很疼吗?他犯癫狂症了嘛?为什么他那么伤心” 母亲搂着宝宝,要给宝宝塞零食—— ——父亲则是耐心的解释着。 “他没事,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疗伤,他会变得更勇敢的——他只是想赢。” (本章完) 第十一章 学不会休息 初赛的第一场决斗比武结束之后,伙伴们都需要休养,准备迎接隔天的第二场复赛。 是的,你没有听错,海选阶段没有宽裕的休息时间。 队员们可能会在初选时受到严重的药弹伤害,譬如心肺系统和脑神经损伤,这些伤痛能用白夫人制品填上窟窿,但是想要完全愈合,就得搭配万灵药和充足的睡眠来治愈。 在海选阶段,各个大区参与比赛的队伍数量跟着癫狂蝶圣教的衰退历年上升。 到了二零三二年的火热盛夏,光是大吉乡这个热门旅游地就有一万多人参赛,共计一千七百多支队伍。比赛依然沿用双败淘汰制,也导致月神杯要打上一百天。 整个四十一区八城三十二县一百零八乡的年轻人们,几乎有五分之一的热血青年参与到了这项比赛中。 初选需要耗费四天的时间,同时复选开打,再到双败淘汰阶段,就是十二天的赛程,这一千多支队伍筛去三分之二,留下三百强。 从剩下的三百强中开始用三局两胜的赛制决出最后的乡级十六强,就没了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半月之后,乡县级代表队终于诞生,到了这个时候,海选才刚刚结束。 我们的选手要马不停蹄赶去区域首府,与各个乡县的强敌交手,至少三十二支队伍,至多四十支队伍将会参与到区域代表的角逐中,加上替补,总共两百多位优胜者要在大都会品尝甜蜜的胜利与失败的苦涩。 最终留下的那位幸运儿,将会带着全区的希望,走向阿杜利斯,与整个地下世界的菁英豪杰扳手腕。 如果一支队伍能从海选之前训练赛开始打,一路走向阿杜利斯的颁奖台,最终高举月神杯,也代表着这一整年里,这些战士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保持着临战状态。 这场残酷的马拉松比赛中,他们没有任何懈怠,幸运女神或许偶尔会帮助勇敢的人,但是想撑过这段地狱赛程,靠运气是绝对做不到的。 无论过程如何,能走到决赛日现场的区域代表队,都是意志坚韧果敢要强的运动员,是非常了不起的青年才俊。 这些时代的宠儿是货真价实的世界第一,也侧面说明了傲狠明德的铁道世界,是一个武德丰沛的危险地区——这地方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练兵。 对佛耶戈·塞巴斯蒂来说,月神杯就是他的理想。 七年前,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的一家酒店发生了恐怖袭击。 佛耶戈·塞巴斯蒂的父亲死在保安岗亭,这个小男孩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生离死别的人生大事对年仅十三岁的孩子来讲,实在太远了。 在六月十四日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厄运似乎特别喜欢折磨苦命人,小佛耶戈从摩加迪沙当地警局领来了两张文书,是官文死亡证明和家属告知函件。 母亲有白血病,没办法出远门,与患有糖尿病和阿兹海默症的奶奶一起生活。一家四口全都依靠父亲的工作生存,谈不上[生活],因为生活这个词本身太过奢侈,太过昂贵。 在十四号这天下午,由于奶奶的记性不好,没了父亲的帮助,她拿出冷冻区过期的熏肉,做了一顿对老年人来说致命的饭食,于是在隔天清早四点多,佛耶戈只听见几声无力的哀嚎,又一位亲人离开了人世。 见证死亡对一个孩子来讲,会留下非常痛苦的心理阴影。 他记得,父亲曾经在酒店的丽都海滩,总是背着手,穿着整洁干净的衣裳来回巡视。只要有父亲在,似乎这个家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 又有轻飘飘的法医尸检送回来,与死亡证明一起变成了小孩子心头的重担。 仅仅过了一周,佛耶戈的母亲也撒手人寰—— ——他蹲在床边,这一次是看着妈妈慢慢合上双眼的。 他亲吻着母亲的指背,细细想着她的好与坏。 她并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因为病痛带来的负面情绪,总是在家里肆意妄为,对最亲最爱的人宣泄怒气,直到爸爸离世之后,她终于变得安静,每天都要抱住小塞巴斯蒂,搂着儿子,去亲吻儿子的额头。 每一天这位母亲都会惊恐不安的看向小宝贝,总是会问些废话,譬如你好不好,你饿不饿,伱会不会怕冷,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染上这难以治愈的疾病。 小佛耶戈写了一篇日记。 热情似火的六月,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灰色。 “爸爸去工作,下午没有回来,妈妈接电话,后来爸爸死了。” “晚上奶奶做完饭,大家一起吃,没有人说话,奶奶开始哭,妈妈也开始哭,第二天早上奶奶也死了。” “妈妈很伤心,要我去找可莉阿姨借钱,付给神父。” “到了月底的时候,有天上午我出门去买肉骨棒,可莉阿姨做了甜煎饼和牛肉丁,不要我们还钱了。”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就死了。” 日记的末尾,小佛耶戈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和可莉阿姨告别,处理完家里的白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生病了,似乎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于是他想去寻找一种药,能治好自己的药,能让心灵重新变得轻飘飘,让思维从重压的折磨中缓解过来的灵药。 这个小家伙偷偷藏在香蕉食品货柜里,跟着大货车横穿索马里来到埃塞俄比亚,偷溜到沙特阿拉伯的运油船上当小工一路北上,六个月之后,在冰岛的雷克雅未克的小餐馆中,他找到了两张车票,与每一个地下世界的灵能者一样,走上了必经之路。 在旅途的起点,佛耶戈交不起加拉哈德的学费,他不像豪哥,有个愿意借他钱的侍者。恰好为商学派招工的陶森特先生一眼就相中了小佛耶戈的元质。 那时候陶森特还不是教练,只是月神杯赛的一位选手,在紫水晶服役,是紫水晶的绝对核心,担任攻击手和队长的职责。 陶森特收留了小佛耶戈,将他带到四十一区来,送他去上学,几乎是小佛耶戈的第二个父亲。 小佛耶戈住在大吉乡福利疗养院,陶森特先生与他讲过,这些宅子能修起来,多亏了无名氏——那个时候,我们的江雪明先生正在暴打康雀·强尼。 大吉乡的福利工程,是在四十八区剿灭作战之后慢慢向周边拓展,以清水湾地区到黄金乡的亚欧铁路网展开的。 四十一区作为起点,自然是最早得到政策惠利的地方。 佛耶戈自此就有了新家—— ——陶森特收留了很多孩子,像佛耶戈这种年龄不满十八岁,没有侍者照顾的小家伙,他打比赛挣来的奖金,俱乐部发的工资,大多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 当他三十六岁时,遇上了严重的伤病,在训练赛里,一颗药弹击穿了他的右颅骨语言区块,导致这位队长不得不退居幕后,修养了整整七十二天才能正常说话。 队长失去语言能力,对紫水晶的战士们来说是致命的打击。陶森特在那一年里被紫水晶的支持者们口诛笔伐,因为他是队伍的灵魂,没了他,紫水晶几乎一蹶不振,最终止步乡县代表的赛程。 佛耶戈·塞巴斯蒂依然记得那个时候—— ——那也是炎热的夏天,月神杯刚刚开打不到十六天。在疗养院的窗台前,陶森特老师听着广播,突然传来紫水晶落败出局的消息,陶森特老师开始流泪,满脸都是不甘心。 他不明白那个时候,陶森特老师为什么会哭,哭得是那么难看,其他孩子们也会被这种情绪感染,大朋友带着小朋友们一起哭。 直到多年之后,佛耶戈第一次来到赛场上,与胜利失之交臂时,终于理解那个坐在床上,无法开口说话的陶森特的想法了,似乎夏天总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想什么呢?” 一声呼唤打断了佛耶戈的思绪,他趴在蓝鹰体育馆的饭堂里,大家准备吃晚饭。 主办方会给每个选手提供至少两顿饭,来犒劳这些在赛场上挥洒汗水的勇士。 陶森特教练敲了敲桌,指向佛耶戈的伤手。 “拿不起餐具了?要不给你换双筷子?试试中国吃法?我听说这些来自东方的神秘人,个个从小习武,拿筷子也是在练功。” “那是谣言,老师,你不要说些胡话。”佛耶戈伸手去捏餐具,只觉得右臂僵硬无力,经过手术处理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陶森特:“拿不起来?” 佛耶戈嘴硬:“我我能” 陶森特:“拿不起来就是拿不起来,不要说谎话,受伤了就是受伤了。” 佛耶戈终于放下铁勺,改成左手握持餐具。 “小子,你看那边。”陶森特早就把饭吃完了,一手搂着佛耶戈,一手搂住田宫英泰,与突破手和攻击手十分亲近。 主教练瞥向不远处的白衣帮队伍,探身点头眼神示意,要两个小兄弟看清楚。 “他们也在食堂,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田宫英泰:“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打扰,是不礼貌的行为,教练。” “老师,我我不想去。我能不去吗?”佛耶戈看见豪哥,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抵触。 那是他羡慕不来的人—— ——是从加拉哈德走出来的天之骄子,是枪匠的学生。 在佛耶戈的成长经历中,枪匠是一个充满梦幻色彩的偶像。 每次当他热血上头,要跑去别的区块,到癫狂蝶活动频繁的热战区,刚刚成年就拿着身份卡报各种各样的民兵组织的时候,人家总会和佛耶戈讲——已经结束咧! 枪匠所率领的无名氏,在佛耶戈的青春期打了无数胜仗,这位自费追星的小弟弟,长途跋涉跟着无名氏的队伍走过四个大战区,直到癫狂蝶变成保护动物,他都没能追上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战士。 回到四十一区之后,佛耶戈就接走了陶森特老师的衣钵,想要用另一种方式与枪匠见面。 成为月神杯的选手,捧起那座十二宝石金杯,在枪匠裁判的注视中,成为了不起的人。 这几乎是佛耶戈生命中最重要的理想,所以这次代表紫水晶出战,他是如此的执着,求胜心几乎盖过了一切,让他变得狭隘和刻薄,让他充满了攻击性。 或许只要赢下两局,俱乐部认可他,给他发一笔奖金,就能跑去加拉哈德进修,就可以成为枪匠的学生了。 可是当阿豪出现在佛耶戈面前时,他的内心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以至于自惭形秽,似乎自己努力了那么久,追求的终点,却是别人的起点。 陶森特:“在想什么呢?” 佛耶戈:“我不想说话” “这样可不行喔。”陶森特教练笑嘻嘻的说:“要是你变成哑巴,就别想着比赛的事情了,哑巴没这个资格。” 佛耶戈眼皮跳了跳:“我很不服气” 陶森特:“是因为豪吗?” 佛耶戈:“他好像比我厉害哪怕我的手没有受伤,也可能打不过他。” “放心吧。”陶森特拍了拍小伙子的背心:“他不是你的对手——小子,他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佛耶戈:“陶森特老师,您哪来的底气?您比枪匠强吗?” “我当然没有枪匠厉害了!”陶森特依然是笑嘻嘻的:“但是我脸皮厚呀。” “哈呵呵”佛耶戈尴尬的笑了笑,没把教练的话放心上。 “但是我要说,佛耶戈·塞巴斯蒂是我人生中见过的,天赋最棒的突破手,豪要次一等,你相信吗?”陶森特刻意放慢语速解释道:“白衣帮如果找不到替补轮换,他们的赛程最多走到首府就结束了,一支完整的队伍,至少需要三位替补队员。学不会休息的战士,就无法通过月神杯的考验。” “这小子确实比你狠,看上去像是这么回事。” “但是他不懂怎么停下休息,也没有机会休息。” “可能在半个月之后,我们有机会再见面,那时候[佛耶戈会狠狠的揍扁阿豪]——你得提前准备一下处决之前的台词。” “他那句[checkmate·将军]挺有感觉的,时髦值这方面不能输。” 佛耶戈若有所思,偷偷瞄向枪匠所在的位置,窥伺偶像时有点失神,像个懵懂的小迷弟。 另一边,陶森特主教练和队伍里的三号位私下沟通着,说起白衣帮的种种情报。 “你去找他们队里的姑娘要微信了?” “嗯。” “要到了吗?” “没有。” “看见什么了?” “和教练想的一样,那个选手id叫奇迹的家伙,确实没有任何训练痕迹,他跑不快,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经过剧烈的运动,在休息室里他的手脚就开始浮肿。” 陶森特只觉得不可思议:“也就是说,鲨鱼辣椒在大马路边上随便找了个路人来当他们的队长?” 紫水晶的三号位点了点头:“至少我看见的,确实就是这样。” 这下给陶森特老师整不会了—— ——这是他知识范畴以外的事,再看奇迹哥的脸色,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家伙到底能不能撑过第二天的赛程。 田宫英泰凑到陶森特教练身边,好奇的问道。 “这个奇迹,值得您如此关注吗?” 陶森特随口答道—— “——在比赛过程中,对无人机镜头下选手们的所有口型唇语命令表达,我们的教练团都做过分析。” “除了阿豪的言辞过于离谱,甚至有点引人发笑以外,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奇迹。” “哨兵和突破手的所有行为,都是由奇迹的命令来主导——也就是说,没有奇迹做决策,也就没有豪的绝命十二枪击杀镜头。” “这个体态虚弱的陌生人,才是鲨鱼辣椒的王牌,是整个队伍的大脑。” “下一次见面,我们要去针对他。” 陶森特单只是知道阿豪学不会休息,这小子在赢下比赛之后,神经亢奋鬼喊鬼叫的,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消停。 但是这位经验丰富的教练没有想到的是——佛耶戈·塞巴斯蒂也学不会休息。 小兄弟吃过饭以后,晚上八点多从俱乐部偷偷溜回比赛现场,蓝鹰体育馆的分会场还有一些空置的运动室,用来给选手们热身。 佛耶戈看着右手,不敢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条右臂上,他得临时补补课,让左手拥有协调性,去适应左利手射击。 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半道被淘汰,一切都结束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休息。 于是在休息室里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佛耶戈把教具箱拆开,准备先来两百组出枪轻快定位,再来两百组换弹连携速射。 就看见奇迹哥在犄角旮旯,对着落地镜摆弄手上的p99塑料模型,浑身都是汗水,似乎已经练了很久很久。 阿豪刚刚从大门闯进来,手里捧着两袋零食,都是大吉乡当地特产,富含蛋白质的牛肉干,准备给队友补充能量。和佛耶戈眼神相撞,恰好四目相对。 “你也来训练?” 佛耶戈不知所措,呆呆的应了一声。 “啊。” 阿豪立刻露齿大笑,丢下零食马上回头。 “嘿!赶巧了这不是!我去给你加一袋!” (本章完) 第十二章 我是谁 海选初赛第二天,整支队伍都忙得不可开交。 鲨鱼辣椒一边要应付上门投递商业合作意见书的各路野鸡俱乐部,另一边还要收拾昨天晚上偷偷练功的两个队员。 大家都在好好修整身体,回复状态,奇迹和阿豪根本就没把教练的话放在心上,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才回到招待所睡觉。 可能你会疑惑——难道在月神杯的赛程中,除了热身环节以外,真的一点功都不能练吗? “答案是可以,但是只能练一点点。”鲨鱼辣椒煞有介事的强调着:“我知道你们赢了第一局,还是大胜而归,心里肯定骄傲——和你们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身为教练,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 小鲨鲨把商务合约拿出来,看上去是找到了合适的甲方。 “我们现在有了队名,不再是无依无靠的白衣帮啦。要为俱乐部负责——特别是你,豪!” 豪哥两眼发昏,和行尸走肉一样呆滞的看着鲨鲨教练。 “你们瞅瞅这小子的状态,为什么反反复复讲了那么多次,我一直和你们说,比赛之后不要训练,不要训练,不要训练。”鲨鱼辣椒噘着大嘴,满脸郁闷:“狗挨了几次打,都会记得主人的命令,为什么你就听不懂呢?” “仗着自己拥有年轻的身体,白天你在高强度突破,晚上你还要和自己对线,沉积的肌酸和刺激性疼痛有多厉害?现在知道了吧?!” 豪哥痴呆的点了点头:“啊” “还有你!奇奇迹?”鲨鱼辣椒转向伙伴们的队长大人。 奇迹哥面色红润,呼吸声均匀,嘴巴上还泛着油光,在全神贯注的读战报,似乎是吃饭忘了擦嘴。 这小子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不累——鲨鲨震惊了。 “教练,我没有进行体能训练,只是在重复据枪出枪和射击。”奇迹放下战报,细心解释道:“像我这种体能废物,能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奔袭几百米就已经不错了,遇见敌人时如果举不起枪,恐怕只能获得一个[坤哥按门铃——蔡到家了]的评价。我不允许自己拖团队的后腿。” “况且.” 讲到此处,奇迹卷起袖子展示着瘦弱的胳膊。 “在参赛的第一天我就看了月神杯对选手发放的赛程赛制需知——上边写着,不推荐选手在比赛以外的时间进行高强度训练,更建议选手们在比赛过程中突破自我,完成进化,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了。” 鲨鲨:“你知道?你明白?” 奇迹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鲨鲨指着豪哥:“那你不拦着他?!” 奇迹表情立刻扭曲起来—— “——我哪儿拦得住啊!昨天晚上,佛耶戈·塞巴斯蒂跑来训练室,这俩家伙就和王八对上绿豆似的,看对了眼儿以后,谁也不服谁,一直练到体力透支。” “你们也不管管?!”鲨鱼辣椒转向福亚尼尼和比利两位大哥。 福亚尼尼盘腿坐在一旁,被小鲨鲨指着鼻子的时候,他有点懵。 “昨晚咱们在陪金主喝酒呢。教练.” 比利更是重量级,他负责喝倒甲方商务代表,半个身子挂在洗手池边,依然处于宿醉的状态。 鲨鲨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你们小明叔叔呢?” 这时候,丹尼尔出来解释:“主办方的领导把枪匠老师请走了,要他做特邀嘉宾,蓝鹰体育馆里有不少人想找到他,不论是观赛的vip家庭,或是找无名氏订制武器的客户,还有数不胜数的追随者,都在寻找枪匠老师。” “那没事了。”鲨鱼辣椒撇撇嘴:“我的,我的我的。” 丹尼尔转而看向豪哥,向主教练寻求帮助:“有办法让我们的突破手重振雄风吗?” “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万灵药,还有忘忧茶这种修补灵体的特殊道具都会卖上天价——这里是比赛区域,咱们没那么多钱。”鲨鱼辣椒先是摇摇头,然后又露出狡黠的笑容来,“但是咱们的金主送来了一些补剂。” 这么说着,小鲨鱼从携行包裹里如数家珍一样,掏出一颗酒心巧克力:“豪!把这个吃了!” 巧克力球砸在豪哥的额头上,他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灵魂已经离开身体,和佛耶戈·塞巴斯蒂的骑士比武加时赛里,他几乎掏空了所有精力。 “啧。”鲨鱼辣椒蹦蹦跳跳的,从小桌爬下,亲手给豪哥撕开巧克力的外包装,露出其中枪灰色的膏体,在丹尼尔的帮助下,两人合力按住豪哥的嘴巴,一上一下完成咀嚼动作。 带有忘忧茶特殊功效的酒心灌进豪哥的胃袋时,他的眼神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加上万灵药凝胶成分的巧克力,这小子能感觉到浑身发热,心脏跟着狂跳,新陈代谢加速,血液重新冲进脑子里,血氧水平也回到了正常状态,两臂和大腿的劳损酸痛都消失不见,脖颈上的弹痕在慢慢消失。 “呜呼!!~”阿豪又回到了满血状态,“对手在哪儿!我准备好啦!教练!” 鲨鱼辣椒没有讲话,只是气嘟嘟的叉着腰,仰头看着这个冒冒失失的突破手。 豪哥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尴尬的笑着赔罪。 “不好意思.我.教练我.哎!不说了!就讲这玩意多少钱吧!我都补给您!” 小敏在一旁听得拳头硬了:“这家伙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如果用钱能买到这种补剂的话,似乎他还准备接着这么干下去。” 丹尼尔正想开口附和。 奇迹已经凑到攻击手身边:“我也毫无头绪?” 丹尼尔会心一笑:“我也毫无头绪.” 鲨鱼小辣椒愣了愣,几乎要被豪哥给气笑,最后无可奈何,想起流星大哥也是这么个德行,只能好声好气的详细说明,让豪哥好好记住。 “买不到的喔!” 豪哥恍然大悟:“啊?事情变坏了!” 小鲨鱼解开携行包裹:“整个赛程,甲方给我们赞助的补剂里,有这十八颗用来修补灵体的酒心巧克力,还有十公升的万灵药。” 豪哥惊讶的看着这些东西:“哇哦!出手阔绰呀!” 这些东西能在四十一区卖出天价,在比赛时期,地方政府的主要财政收入就是来自地区之间与万灵药相关的药品食品税。 “都是咱们两位助理教练的功劳。”鲨鲨向豪哥展示着比利小子宿醉以后的凄惨摸样,“豪!接着往前走!别让比利大哥的努力白费!” 阿豪若有所思,从地上捡起酒心巧克力的包装纸,渐渐的将它铺平,还来不及看清外包装的商标,也不知道要为哪个商户署上自己的名字。 鲨鲨一边往箱包里掏队服,一边和各位队员说—— “——这次赞助我们的甲方,是四十一区海螺镇里的一家糖果食品厂,他们的工会代表是个可可爱爱的大姐姐,也是一位绿石人。有机会我要带你们去见见她,大家认识认识。” “我们打完第一场初赛,她马上联系了我,想从我这里得到枪匠的行踪线索,也顺便赞助了咱们。这是我们的队服,也是糖果食品厂的商标。” 这么说着,鲨鲨要福亚尼尼搭把手,它短手短脚的,不好把人类尺寸的衣服展示给队员们看。 内衬是一件粉色文化衫,印有几个黑漆漆的logo图样。分别是贝斯特猫神的轮廓,代表这位选手只用这身衣服打月神杯赛程,如果有选手要参与其他骑士比武赛事,就不能穿着这身战袍了。 俱乐部的商标与外衣夹克衫赛车服保持一致,依然是粉黑主题,盘着身子的蛇绕着长杖,这个标志是世界卫生组织logo的变形衍生物。 “这是医神杖?”丹尼尔好奇的盯着新队服上的标志物:“教练,我们以后该怎么称呼自己?队名叫啥呀?” 鲨鱼辣椒立刻大声答道:“童话王国!这是甲方大姐姐的糖果公司名字!刚才阿豪吃掉的酒心巧克力,就是童话王国的新产品,很珍贵的——用来治愈心灵和肉体上的伤势,甜食也可以很健康!” 众人领完队服,包括鲨鲨和两位助教,都是统一着装换上新衣,晨光县刚刚迎来隔壁区的太阳,伙伴们搭上了选手专用的城际大巴,赶往蓝鹰体育场,逐梦的第二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比利搂着行李,嘴里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过了一夜还不见好。 鲨鱼辣椒有个事情瞒着小豪——这次关于童话王国的赞助,基本和酒桌文化没什么关系,这位女老板是世卫组织的雇员,生活非常清淡健康,绿石人不酗酒,要喝也是喝甜酒药酒果酒,不会为了买醉谈生意而喝酒。 所以那句[不要辜负比利大哥的努力]也是一种士气工具,鲨鱼辣椒心眼儿可坏了。 小伙伴们这次带上了全身家当,把所有行李都带出来了,有了赞助商,他们可以住在地价昂贵的体育馆附近,也不用每天赶大巴去比赛,只有奇迹两手空空,没拿任何东西。 换上黑粉战袍的年轻人们再次回到休息室,做完拉伸热身运动,等待赛场裁判的叫号传唤。 另一边—— ——组委会成员轮番与枪匠会晤,派出一位vip当代表,要和枪匠谈一件不怎么重要,却非常花时间的事儿。 江雪明已经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且不说击败癫狂蝶圣教的功业。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使用枪匠制造改良的武器克敌制胜的兵员,闪蝶衣救下的战团领袖,在这些人的心中,枪匠和无名氏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号。 他们出现在战场上,敌人就会望风而逃,士气瓦解溃不成军。 这件不怎么重要,但是特别花时间的事儿,具体就是蓝鹰体育馆的组委会领导,希望枪匠能主动来到裁判席,或者去解说席,而不是留在童话王国一支队伍里。 枪匠是一个活体广告,像牛蛙战团参谋李志文嘴里说的“过气偶像”只是玩笑话,志文哥当时这么想,只因为这位不带立场的解说员想把镜头留给赛场上的年轻人们。 将近七年的征伐带来了无数的传奇故事,无名氏在年轻人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一次次战役故事和民间传说让他们津津乐道,好比电影明星或歌手的作品,在雪明和流星七年不间断的高强度出勤过程中,这哥俩带上一个大姐大,每隔半个月就能带来新的作品新的战报。 每当太阳报加更的时候,人们就立刻知道——又有不乖的癫狂蝶圣教倒了大霉,更有庄家开盘,赌这次是灭满门还是留活口,而后这种奇怪的赌局愈演愈烈,变成赌这次邪教头子在迎接死亡之前会不会被揍哭。 此时此刻,江雪明就蹲在组委会办公室楼顶,在武器设计室的工坊换气风帽旁边看风景,身边坐着个老熟人——是一位青金。 我们往前跳转,当雪明第一次来到vip特约茶室的时候,就听过[蒲公英]这个名字。 这是追捕犰狳猎手的青金卫士们,用来保护自己的代号,为了避免真名暴露,家人受到威胁,不得已而为之的代号诨名。 这位老熟人正是雪明第一次接受三元质检测时,往苏绫老师那一辈数,算车站系统的黄金一代,现在这位老哥哥已经四十岁了。 他满脸的络腮胡都经过修整,第一眼看过去,雪明非常喜欢这副胡须。肯定花了不少时间打理,非常有男人味。 特别在靠近下颚骨的凹槽口,俗称[屁股下巴]的位置,蒲公英老哥哥给胡须做了深浅分明的层次,配上高加索人立体硬朗的五官,显得特别清爽帅气。 这也是黄金一代的精神风貌,能在十年前撑起傲狠明德的人们,大多都是勇者中的勇者。 “真的不行吗?”蒲公英用生涩的中文问道:“就坐在裁判席上,一小会,也不行吗?” 江雪明:“抱歉呢,做不到的呢,我有更重要的事。” 蒲公英:“我听说,你是在假期陪学生们出来历练,是这样对么?” 江雪明:“是的。” 蒲公英:“也让四十一区的年轻人们,感受一下你的魅力嘛” 江雪明:“别,千万别,你让我跑去解说席,我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而且啊。蒲公英大哥,我打了七年的仗,上个月还在和一堆电子铁疙瘩搏命——好不容易有段时间能放空大脑,好好休息一会,你饶了我吧。” 蒲公英没有讲话,抿着嘴看远方。青金半狼的眼睛都很好看,像青蓝色的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过了很久,蒲公英问起一个敏感的话题。 “你准备带这些小家伙走多远?去阿杜利斯拿冠军?” “那得看他们的能耐。”江雪明咀嚼着蒲公英老哥的言外之意—— ——想来是四十一区的组委会对枪匠有些意见。 童话王国的四位队员来自第一区,还没毕业。他们代表不了四十一区,更谈不上成为区域代表,在地区宣传方面,组委会使不上劲。 如果鲨鱼辣椒最终真的拿到了代表队的名额,童话王国这家食品药品糖果加工厂,就变成了四十一区的文化符号,要代替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去阿杜利斯看外面的世界了。 唯一有所关联的人,也仅仅是拿到暂住证,在马氏羊肉馆租住了半年多的齐寂。 其实组委会更希望地方的种子队伍能够出头,能够带着更多的民生意愿的企业,成为区域代表。 一个制糖厂能养活的人,最多最多也就几千户。以紫水晶为例,紫皇家私和紫皇辉石精工集团涉及的从业人员,在四十一区有十数万人靠着这个招牌吃饭。 如果紫水晶能将胜利带去阿杜利斯,这对四十一区首府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地区种子队伍的选手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自然对故乡有难以割舍的感情,像童话王国这种临时凑起来的队伍,在月神杯结束以后,就像雇佣兵一样,会立刻离开四十一区,去其他地方了。 所以在组委会心中,是有一杆不平等的天秤的,枪匠更像一个搅局者,与其他身兼数职的突破手代练炸鱼哥一样,很可能打到市级比赛,就开始卖名额,帮助某个种子成为区域代表,立刻拿钱走人,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不希望跑到阿杜利斯去受记者的口诛笔伐。 但是组委会领导想不通的地方是—— ——枪匠要靠月神杯来赚钱吗?他需要这个虚名吗? 四十一区的执政官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枪匠会跑到晨光县这个山旮旯里,带着四个学生来打海选。 另外有一件事,是江雪明一直都没有和学生们讲的。 关于月神杯的阿杜利斯总决赛的赛程,只要是无名氏的学生都拥有直邀资格。 就按照boss那个尿性,天天盼着各个元老院能抽出几张既能打又好看的新卡来,无名氏不需要参与海选,可以直奔阿杜利斯,白嫖六十天的海景房,然后等着对手们气喘吁吁的跑完马拉松,从决赛日直接开打。 江雪明一开始就不允许豪哥用无名氏作为队伍商标也是这个原因,他不希望这些小家伙们走捷径——月神杯有它独特的意义。 回到蒲公英这边来,听见枪匠的回答,这位青金也是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看他们的能耐吧]?好像意思就真的是老师带小朋友来春游野炊,能吃多少全看本事? 蒲公英:“你真不会帮他们?” “帮什么呀!”江雪明伸出手去,用力按了一下蒲公英老哥哥的太阳穴:“多大人了!天天和我这种脑子不太好的后辈说谜语,很简单的事情嘛!” “我来休假,在队伍里当工匠,他们打比赛,能走到什么地方,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我呢,每天就和老婆孩子打打电话,报个平安。来这里旅游,看风景。” 讲到此处,雪明突然咬牙切齿。 “一个人呆着” 最后那句[一个人呆着],几乎就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深刻的怨念。 四个宝宝能下地能疯跑之后,钓鱼佬永无宁日。 蒲公英疑惑:“真的?” 江雪明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真的,我又不会下场比赛,下手没轻没重的。教他们公平竞技啊?你记得上一次和我公平竞技的人是谁么?要和我骑士比武的那个?” “康雀”蒲公英话还没说完。 “不对,往后数。还有一百四十多位勇敢的癫狂蝶领袖。”江雪明指正道。 蒲公英琢磨了一会,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在斗将法出台之后,有许许多多来到台前的邪教头子,曾经尝试与无名氏进行斗将比武。但是无一例外,只有极少数有名有姓的大妖怪能进功德林,其他实力不济的倒霉鬼,法医来了要从泥头车的车轮印子里抠出来点肉末,是完全认不出这具尸体姓甚名谁。 枪匠拍了拍蒲公英的肩。 “走了。我队伍比赛开始了。你就和组委会这么说,认错了!” 蒲公英惊呆了:“认错了?” 枪匠扯着眼皮扮鬼脸,和小孩子似的,当爹之后他开朗不少,可能几个孩子打开了他的心门。 “对!你认错了!志文哥也认错了!我和枪匠长得很像而已!” 蒲公英刚想开口骂娘,这理由谁会信啊—— ——江雪明眼疾手快,从这位vip的兜里掏出副武器。 那是一支做工精良的西格绍尔p365客制化,尺寸紧凑,适合隐藏携行。 是枪匠为蒲公英造的钛钢版本,外镀铜内有金刚石镀层,世界顶级切削工艺。 “我最近在研究编织碳和锻造碳,要不要试一下?” 蒲公英撇撇嘴:“不就是轻量化嘛我不” 枪匠立刻说:“整枪只有一百三十克,用塑壳子弹的话,一百克。” 蒲公英改口:“多少?” 枪匠:“一百克,两个鸡蛋那么重。” 蒲公英左右望了一眼,确定没有无人机盯梢。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有时候,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我是谁?”江雪明严正肃穆的问道:“我,关于我,童话王国的一个小技工,我是谁?” 蒲公英难为情的说:“枪匠,真的别这样。我” 江雪明比着手势:“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给你的成品可能要多搞点打印件了,它的重量会来到两百克。” “别呀!”蒲公英急匆匆的说:“现在钛钢版本的六百多克呢.我老婆很喜欢,说它很可靠,但是嫌它沉,要是真的能做到你说的一百克” “两百克。”江雪明比着剪刀手:“两支,文宇武寰规格的礼盒装。带傲狠明德猫爪签名。” 蒲公英立刻刚正不阿的说—— “——你是小明。今天李志文来了,你也是小明,你老婆跑到这里来亲你几口,我也会大声尖叫着!哇!小七你怎么连自己老公都认不出来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和无名氏的英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童话王国队伍里的技师小明。” 江雪明把手枪塞回蒲公英老哥哥的怀里,戴着手套的右臂紧紧抓住蒲公英的肉掌。 “多谢!” 蒲公英也是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情,完全忘了地区执政官的请求。 “不客气!”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我的分怎么办!? 根据摇号抽签结果显示,童话王国的初选第二日要击败的对手—— “——队伍的名字叫做[华菱]——看上去像一支临时凑出来的雇佣兵团体。” 丹尼尔捧着平板电脑,细致的观察着这支队伍的特征。 正式上场比赛之前,摇号抽签结束之后,有四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在这段闲适的时光里,就是比赛双方队伍互相了解彼此,教练团制定战术的时候。 如果说第一天算完全随机分配对手,是陌生团体之间的骑士比武,那么第二天的赛程就要友好得多,教练团和选手能直接查看前一天的比赛录像,在这珍贵的四十五分钟里去分析敌人的元质构成。 简单来说就是—— ——找到敌方队伍里最能打的那个大哥,想明白敌人的得分方式,然后使点阴招。 选手休息室里边嘈杂混乱,童话王国的五个小伙伴凑到一起,大家挤到鲨鱼辣椒和丹尼尔身边,对着两个平板电脑看了又看,十分钟过去,战报播了两遍,终于分析出点有用的信息。 凯希·杰拉德能听见两国语音,于是疑惑的问道:“这好像不对吧?” 小敏同学马上跟道:“这支队伍里有两个中国人,还有三个日本人。” 华菱的人员构成,是由四位老板,加一个代练突破手组成的。这支俱乐部属于四十一区本地钢铁厂,是日暮西山的夕阳产业,没有多少能量来撑起月神杯的队伍,于是找来这么一位炸鱼佬带队。 鲨鱼辣椒解释道:“这个钢铁厂的前身是神奈川一番制铁所与深渊铁道工建部合作诞生的企业,现在它没钱了,请了这么一位职业选手带队。” 有关于骑士比武的职业选手,早在米米尔温泉集市我们就见过—— ——在美式居合决斗比武盛行的红石人地盘,就有以此为生的赏金猎人。 丹尼尔接着说:“这是好事,他们的语言交流存在障碍,而且还有历史遗留的仇恨。” “哎!你不要带刻板印象哦。”奇迹哥指正道:“我们对日本友人的态度一向是” 队长话还没说完—— ——豪哥立刻撸起袖子。 “对手在哪儿呢?!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教练!可以和裁判申请提前开始比赛吗?” 在伙伴们眼里,豪哥脑门上似乎跳出来几个符号。 如果阿绫老师的不死鸟在现场,应该会给这位热血青年标注出几个战斗增益buff。 [民族仇恨:开始战斗时怒气值上升90%] [急不可耐:你无法控制内心的怒火,精准度下降30%·暴击概率上升50%] [杀意骤起:你的最终伤害结算提升1.5倍] [族谱的诱惑:击伤奖励和击杀奖励将会成为子孙代代相传的故事] 总而言之,鲨鲨先是安抚了一会豪哥的情绪,然后与各位队员讲起重点。 “从华菱俱乐部的战报来看,这支队伍里最值得关注的高价值目标,就是这个代练哥.” 平板电脑上立刻显示出选手信息,是个二十四岁的姑娘—— ——看得鲨鱼辣椒面红耳赤,立刻改口。 “哦不,代练姐。” 说实话,鲨鲨教练也没想到,职业队伍里出来打猎捞钱挣外快的独狼,居然有女生存在。 这并不是歧视女性,按照月神杯的赛程赛制,这些寻找雇佣兵的老板们,都需要强而有力的队伍领袖。首先这个人嗓门得大,能在短时间内用绝对的实力和精神力来压制不怎么听话的队员们,能掩盖本土团队里各种各样的弱点,有足够的魄力一个人带领团队走向胜利。 女性雇佣兵在参与月神杯时,遇见的困难要比男性选手多得多。首先就是怎么让这些陌生的队友听话,并不是人人都有苏绫老师那样一jio踢断队友肋骨然后原地治好的能力的。 话说回来,这位女选手的id还挺有意思。 “尖兵锅子?”阿豪念出这个名字时,属实是有点懵:“这还是个东百樱花混血妹妹?” “没错,是个生在东百的中日混血。”鲨鱼辣椒打开选手详情页,给各位队员展示着华菱俱乐部请来的救兵,“会两国语言,有带队经验,枪猛人狠话也多,嗓门大脾气好——确实是华菱最好的选择。” “为啥她叫尖兵锅子啊?”小敏好奇的问道:“是特别喜欢煎饼果子嘛?那我还叫酒菜和子呢!” 话音未落,从休息室另一边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几乎引走了童话王国所有队员的注意。 发生矛盾冲突的队伍,就是他们的对手华菱俱乐部—— ——队伍里的攻击手和哨兵吵得面红耳赤,一个用中文,一个用日语互相问候着彼此的父母,完全骂红了眼。 两个年轻人脸贴着脸,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对方嘴里,中间夹着个一米八二的高个儿姐姐,就是队里的大腿尖兵锅子了。 隐约能听见骂声中带着中日两国语言的激烈女声,似乎是想弥合这段民族仇恨。 “别说了!别说了!” “够啦!!够啦够啦够啦!差不多得了!” “不吵啦!!比赛要开始啦!~” “我的锅我的锅我的锅我的锅我的锅!我的锅!怪我怪我怪我怪我怪我!我不能一打五怪我!” “两位少爷可以了!算我的算我的算我的!” “你们是骂爽了,我的分儿怎么办呀!” 中气十足的女高音也压不过两个小伙子的怒吼—— ——豪哥终于明白,为啥这姐姐名字叫尖兵锅子了。她确实勇于背锅,把少爷们不敢接的锅都扛在了自己肩上。 虽然不知道华菱那边是什么情况,他们昨天确确实实把比赛赢下来了,可是赛程第二天队内矛盾能激化成这么个样子,看来内部真的有[山川异月·不共戴天]的隔阂。 就在这个时候,锅子姐终于受不了啦。 她三步并做两步,扯着两个小年轻跑到鲨鱼辣椒面前—— “——鲨鲨你说说!” 鲨鱼辣椒当场呆住:“啊?” 锅子姐满脸的怒气,一头挑染的红黑头发都因为剧烈的灵能波动飘起来,操着口老东百的大嗓门嚷嚷着。 “从黄箱打蓝箱,打不中很合理,对不对?听懂听不懂?” 鲨鱼辣椒还没来得及答复。 尖兵锅子又说:“从公寓二楼转三楼,坐电梯比爬楼梯快,因为安全通道要绕八十米,还得开铁门爬楼梯——很合理,听懂听不懂?” 鲨鱼辣椒呆呆的点点头,认可了锅子姐的说法。这些都是红塔这张地图的常规判断。 锅子姐得到了对手教练的认可,立刻回过头去教训两位少爷—— “——我的!我的!我的!别吵了!听明白了吗?我的锅!别争了!我没有说清楚讲明白,你们爱咋打咋打,我要保住自己的分儿呢!” 关于骑士比武这项运动,用来评价职业选手们的具体等级,就有一项至关重要的积分。他们身价如何,工资该开多少,都和这个积分息息相关。 锅子姐会如此在意这两位少爷的比赛态度,也是因为整合团队,有利于团队向心力的行为,可以增加选手个人的积分评价。 这段中日混合背锅说明完全制止不了两位少爷的争吵,反而让其中一位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锅子姐!我和你实话实说吧。”华菱的攻击手坦言告知:“我早就看这小.” 他愣了一下,发觉鲨鱼辣椒和童话王国的一干队员还看着呢,就立刻脑筋急转弯改了个口。 “早就看这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哨兵不顺眼了!你有道理!你道理最大了!但是你想过没有!” 攻击手的眼神咄咄逼人,那战斗意志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浇熄的。 “当我们开始问候对方的父母的时候,就不是两箱射击和公寓转点的事情了!不是这个问题!你晓得吧?!这个事情没有完的!” 锅子姐急切的问道:“你们打完比赛!回去再单独拉个训练室好不好?好不好?” “不行!”攻击手猛摇头。 “达咩得死!”哨兵神情激动。 要不是比赛规则拦着这两位队员,他们早就动手了。 攻击手与童话王国的各位大声喊道。 “比赛只是比赛!诸位你们来评评理嘛!” “锅子姐,你失去的只是分!我失去的可是妈呀!——现在我要保住我的妈!你要我等一下?等打完比赛再去捍卫我的家人?开什么玩笑呢!” 等待安保人员把三位华菱的队员送回休息室另一边—— ——鲨鱼辣椒合不拢嘴,神情呆滞,似乎受了极强的精神攻击。 小敏同学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上一场到底是怎么赢的?” 丹尼尔和豪哥齐声回道:“我也毫无头绪.” 以华菱这个士气状态来看,上一场比赛的战报也变得十分魔幻。 小鲨鱼和各位队员解释着。 “海选队伍良莠不齐,很显然华菱第一轮遇见的对手是臭鱼烂虾,尖兵锅子能以一敌五,这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种情况在月神杯的海选比赛里并不少见。” “所以各位队员呀,你们的对手只有一个人,如果能拿满她身上的六分,将她淘汰出局,估计都不用你们动手,剩下的队员就会开始内讧摆烂了。” “毕竟.” 话说到这里,鲨鱼辣椒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俱乐部只是输了比赛,他们要保住自己的亲人呀!” 比赛即将开始—— ——奇迹哥还是不放心,和被害妄想症似的,一直盯着隔壁华菱队伍里的成员。生怕这些队内矛盾是敌人放出来的烟雾弹,鲨鱼辣椒可以掉以轻心,但是他身为队长,绝不能粗心大意。 直到奇迹哥伸长了耳朵,激烈的争吵声骂了半个多小时,锅子姐一边捧着平板和队员们解说童话王国的战报,一边用喝骂争吵同等音量的嗓门大声劝解。 助理裁判上来招呼队员们准备好比赛用枪,想帮忙拉架,可是因为边裁小哥是个韩国人,也挨了中日双方的合力呵斥。 这个时候奇迹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烟雾弹,这是华菱俱乐部自己搞了个炸药包在队伍里——它早就爆炸了,别说锅子姐,枪匠老师来了也没用。 比赛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非常快。 需要注意的细节只有两点,海选前半程的每一天,围绕红塔的模块化沙盒地形都会发生变化。这些复杂的楼区和野地考验着选手们的适应力。 战报中尖兵锅子的胜利办法只有一种——她需要华菱的队友们一直围绕在她身边,让她作为最厉害的攻击面,与敌人换战损,把复杂的游戏简单化。 她确实是人狠枪猛的高价值单位,华菱的各位队员可以保护她的六分血线,在正面交火时,她能用更快的速度淘汰敌人,就可以拿下比赛的胜利。 队友们的争执,也来自上一场比赛中,争夺红塔的两个避风港和转点而发生。 在锅子姐看来,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就是两箱互射的时候,中国选手笑日本选手打不准。在转点的时候,日本选手笑中国选手跑得慢。 可是随后爆发出来的争吵,那是完完全全让人失去理智,队伍彻底离心解体,整个士气系统完全崩溃了,没有任何士气工具可以救回来。 华菱的教练又不是中日混血,代表不了任何人,更管不住这些少爷。 尖兵锅子是个女人,在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眼里,更像是一个位置暧昧的,想去讨好追求的目标,他们要表现自己,要证明自己更强。谁对谁错在彼此眼中没有任何意义——重点是谁更强。 童话王国的队长和教练对比赛地图非常敏感。在这张狭窄拥挤的地图中,能够让五人互相策应,同时快速通过,稳定枪线避免误伤的道路其实很少,同时具备这些条件,赶往红塔的必经之路就更少了。 针对这两点,奇迹和鲨鱼辣椒专程为锅子姐准备了一张大网。 从比赛开始到终局结束只用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 童话王国的所有队员都爬上楼顶,不做任何保留,冲着中部回字形橡木板道路而去。 华菱俱乐部这头,由于小队语音已经被骂声填满了,哨兵等于瞎子,队员们也全聋,尖兵锅子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是提前就想到了比赛结果。 到了中部楼区长巷,朝着争夺红塔的战略地点去,结果来自房顶的射击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是最糟糕的[高打低·打傻逼]的对枪环境。 两位解说到点下班,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有意义的评价,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相差巨大的比赛,就和初赛海选里大多数对决一样——没什么值得讲的。 在队友的掩护下,尖兵锅子有机会逃去小超市,她坐在超市门口的塑料椅上,从柜台里拿了瓶可乐,开始借碳酸饮料浇愁,发出愤怒的悲鸣。 童话王国的五个小伙伴来到这位代练姐面前,提着枪指向她的时候—— ——她依然在嚎叫。 “我的分儿怎么办呀!白忙活了!白忙活了!他妈的!为甚么!” (本章完) 第十四章 还有意外收获 初赛日的第二天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结束了,华菱重工的旅途也结束了——可是锅子姐这大姑娘的月神杯还没结束,她给华菱赔了一笔保险,算她把单给打坏了。 从西街口的小卖部出来,路边买糖葫芦的小朋友都知道,这姐姐看上去很伤心。 人山人海的步行街头,正是八月一号热情无限的盛夏,这一年里来钱最快的月神杯刚刚开打,第一单生意就黄了。 由于华菱和童话王国的比赛时间非常早,早上十一点多鲨鱼辣椒就下班了,它抓准机会赶紧呼叫枪匠去捞人—— ——童话王国想走的更远,肯定得找到合适的替补,尖兵锅子是个合适的人选。 其他队员收拾收拾行李,要去酒店休息,蹲在某个小房间里看比赛录像就是最好的训练,提前了解对手的作战习惯,如果能隔着电脑屏幕看清元质构成,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这个时候,江雪明戴着加菲猫的头套回来了,穿着一身人偶服,在军品卖场旁边的茶楼等教练来碰头。 鲨鲨穿着童装鸭鸭鞋,一路“呱唧呱唧”的跑到茶馆里,引来不少人的注视,不过这地方灾兽混种多得很,鲨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特殊角色,客人们只是笑了笑,多看几眼就回过头去接着观赛。 它看见枪匠的头套时,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 “你cosy啊?” 江雪明低声说道:“我和组委会的人接触过了,让他们帮忙隐瞒一下我的身份。” 鲨鲨问:“成功了么?” 江雪明:“我换了身人偶服,但是不敢脱头套——在考虑要不要把尾指喊过来,换个女性角色账号。” 鲨鲨连忙说:“那不行的!不可以的呀!” 要是大姐大跑出来度假,枪匠尥蹶子不干了,到了实弹规则的比赛里,队员们的装备怎么办?后半程的棍棒格斗和枪弹演练环节,不光要考验选手,还得考验后勤。 “领导现在有什么吩咐?”江雪明打消了换号的念头:“和尖兵锅子谈谈是吧?” 鲨鲨立刻说:“对!我这个年纪要和人们去谈钱的事情,肯定是谈不拢的——想了半天还是你比较合适,你和锅子姐姐认识吗?” 要说认识,那肯定算不上。 但是在月神杯决赛阶段,雪明担任过六个赛季的裁判,四个赛季的轻武器顾问——这也是无名氏的额外收入。 雪明对这个大姑娘有点印象,但不多,就像俱乐部前台的酒客一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几位常客能聊上几句话,显得熟络一些。 换而言之,锅子姐一般走不到决赛日的后半程,在世界顶级的灵能者决斗比武赛事中,她是一个二流偏下的选手。 “有点印象。”江雪明如实答道:“她本名好像叫.我想想.” 月神杯的决赛阶段,每支队伍至少有八位队员,三百多位运动员都有自己的真名实姓和选手id,要裁判去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属实是一件难事。 恰好枪匠记得这么个小姑娘—— “——中文名叫赵婷婷,日文名好像是藤原玉美。所在队伍是莱阳重工,莱阳外贸武器加工厂。” 鲨鲨问道:“就是那个卖钢管当火箭弹用的?” 枪匠点头应道:“嗯,没错。” 鲨鲨拍着手,兴奋的说道:“伱认识的话,那就好办了!” “这事儿交给我吧。”枪匠扒开加菲猫头套的嘴巴,往里边泡面似的,浇了一壶茶水。 那阵仗看得鲨鲨惊讶的长大了嘴,表情一下子变成(⊙a⊙)——突然有些怀疑起枪匠的基本智人元质,钓鱼佬喝茶都这么猛的吗? “走了。” 枪匠留下这句话,胖乎乎的加菲猫挤开茶客,从二楼翻身跳下,给学生们找替补队员去了。 在军品卖场隔壁两个摊位,就是月神杯比赛地独有的人力资源市场。 参赛队伍每天都会来到这里挑选新的队友—— ——比赛过程中,肯定会有临时更换队员的情况发生,海选规则非常宽松,对于人员没有任何身份限制,报名点的前台小妹对齐寂的要求,也仅仅是补办一张身份证件。 基于这一点,队伍中的人员流动也会变得非常频繁。 在初选阶段,有许多遭遇失败的队伍士气低迷,队员出走是常态,也有不少就地解散的,这些临时拼凑出来的雇佣兵们身上带着一败的耻辱标记,各个队伍的教练团会跑到二手市场里捞宝贝,签下这些败将当做替补队员。 许多实力强劲的灵能者跑来战斗烈度不那么高的地区炸鱼代练,也是因为这套人员变动规则足够方便,能让他们捞到零花钱立刻跑路,一路转进如风回到自家俱乐部继续比赛。 按照行业生态,能接到大单的都是团队作战,像之前在阿尔伯特科考站附近溜达的雪獒战团,他们所在的地区因为人口稀少,不纳入月神杯的赛事当中,地区官兵和年轻人也没有机会参加月神杯。 雪獒的团长海德拉为了给兄弟们加小灶,身体好好吃到饱饱,就会调集队伍里战斗力拔群的小组,到其他赛区去接单代打。 不过这事儿放在明面上来讲也很不光彩,就像是谁有钱,谁能买下一支训练有素的佣兵团队,谁就能成为区域代表。 广陵止息和民兵组织吃下了大部分代练市场,这些专业团队通常能带领地区企业的俱乐部走到城市争霸赛的复选阶段,能在漫长的海选赛程中,为俱乐部的少爷们节省体力——但是往往这些开外挂的队伍,通常都走不到最后。前前后后花了一大笔钱,多是给奋斗在中转站维持治安的兵哥哥们加餐了,也算是变相做了慈善。 人员变动的规则虽然宽松,但是月神杯的赛制中,对假赛和买卖名额这两条的惩罚力度非常大,已经不是禁赛的问题了,是直接纳入违法犯罪的范畴。 区域代表全队的人员都可以更换,教练可以换,后勤可以换,但是商标和俱乐部主体绝不能换,这是傲狠明德定下的规矩,其中的含义也很简单——比赛的归比赛,金钱的归金钱。 这种高度商业化的赛事,几乎与每个地区的各行各业息息相关,能来到决赛日舞台上表演,队员们身上的商标要展现在四万万观众的眼前。 哪怕是一家做儿童玩具的厂子,它突然有出息了,队员们扛着它的旗帜,来到了决赛阶段,这也是四亿人共同观瞻的玩具,马上会成为网红爆款。 至于佣兵代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到了决赛日的舞台上,之前走了多少捷径,都会通过各种各样的观众舆论媒体压力还给队员们。 月神杯的选手需知上写明了——希望参赛者尽量保留体力,不要做无用训练,在比赛过程中突破自我完成进化。 这一条注释也是在侧面说明,请代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最终站在舞台上的人,得经过风吹雨打,得穿越崇山峻岭,要迎接一次次挑战,历尽劫难方知旅途的珍贵。 另一方面来讲,像锅子姐这种单兵独狼出来捞钱,翻车的概率非常大。接到华菱的邀请时,老板与她讲的故事可好听了—— ——那是一个声泪俱下,谈到企业背景是惨绝人寰,说到劳动报酬是抠门寒酸,最后用情怀大义和炼钢厂几千户居民的心意,一步步把尖兵锅子给哄上了贼船。 直到比赛结束时,锅子姐对着身份证看了又看,面对合约上的保险金赔款,是直呼上当! “玉美啊玉美!玉美!你糊涂啊!” 她抱着膝盖,蹲在人力资源市场的快餐店旁边,嗓子都快哭哑了。 “你真傻!真的!那老板明显就是来骗保的呀!” “为什么把钱交了你才想起来这茬呢!” “队里一个正常人都没有!我去黑德兰大酒店找几个人!都能打进复赛吧?” “把攻击手和哨兵换成两条带六分血量的军犬!都比他们好使呀!” “玉美呀!玉美!你糊涂啊!” 她的选手卡片上带着黑色的败绩徽章,旁边有几个队伍的教练都不好上来搭讪——因为这姑娘哭得太伤心了。 能听见这些打下手的窃窃私语,也有紫水晶主教练派过来的星探猎头,是上回提到的[交响乐团],专门为俱乐部搜寻合适的选手和工匠。 “华菱真不干人事儿呀” “从第一场比赛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他们就是想骗这个姑娘赔保险金。” “队伍里一拨中国人,一拨日本人,教练也不管事儿,要她来带,她怎么带呀?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也不晓得她赔了多少钱.” 这是地方赛区野蛮生态的一部分,虽然癫狂蝶圣教已经不见了,但是游走在灰色地带想尽办法敛财的坏东西不会消失。 他们并没有违法犯罪,法律无法制裁他们,但是干出来的事儿基本也要触及道德下限了。 藤原玉美来到四十一区,完完全全是出于同情心才向华菱重工施以援手。 但是这家俱乐部给她安排的队友问题非常大,这个人员成分,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比赛。 大姑娘在签合同时根本就没过脑子,要放在虎狼环伺的凡俗世界互联网,那也是个被套路贷、兼职打工割腰子、网红培训班培训费骗到妈都不认识的耿直孩子。 与童话王国的决斗过程中,这姑娘全程都没谈钱的事儿,只是非常在乎自己的选手积分。 因为她就不是为了钱来的—— ——她想着,华菱工业园外边的小镇子上,有那么那么多的人,期待着俱乐部能够争一口气,能够带着地区企业的荣誉走得更远,至少得赛出风采。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商务代表要的不是月神杯的奖金,是能坑一个是一个,专门冲着她这种天真无邪的冤大头来了。 玉美肠子都悔青了,哭声一开始是中气十足,后来哭累了就趴桌上睡一会,起来吃了两大碗盒饭,因为四十一区的物价很低,东西也不错,她吃得特别开心,只是觉着二十四个辉石货币在第一区绝对买不到两份虾仁玉米烧肉饭这件事傻乐呵了几分钟,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这回她哭得哼哼唧唧,依然在念叨着——我的分儿怎么办。 直到一头胖胖矮矮的加菲猫坐到她面前—— “——姑娘,缺队伍吗?” 锅子姐立刻警惕起来;“大哥,你没看见我证上的败绩吗?” “看见了,缺队伍吗?”江雪明依然执着的问着。 锅子姐小心谨慎的问:“啥队伍呀?卖儿童玩具嘛?你这人偶服挺好看的,就是模特磕碜了点儿,俱乐部靠不靠谱呀——家里爹妈不管你呀?钙片儿吃少了吧,听上去声音挺成熟的,身高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枪匠哭笑不得,他在当裁判的时候,只知道锅子姐这位选手面对采访时忸怩害羞,没想到下了赛场是这副德行。 “你说我身高眼熟?” “对呀,把你那头套摘了,估计和我那倒霉裁判一个海拔。”这中日混血的姑娘家操着一口东百地方腔:“他人老坏了!比赛开始之前,我要偷跑几毫秒,在哨声响起来之前就出枪,他居然要我吃牌儿!就几毫秒哦!那心眼子和他的身材一样,倍儿小你知道么——后来我就觉着,是不是矮个儿都猴精猴精的.” 讲到此处—— ——玉美大姑娘是当着枪匠面,把坏话都说尽了。 “你不会是来骗我钱的吧?” “咳咳咳咳咳咳.”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用日语作调侃:“长得太矮不能入你法眼真是十分抱歉。” 听见故乡的语言,玉美立刻变得紧张,因为华菱的商务代表就是用这招民族情怀骗她签合同的,说自家人不骗自家人,中国人加日本人——那就是藤原玉美的亲人。 “讲中文!我听得懂!大哥你到底想干啥?别拐弯儿抹角了行不。” 雪明开门见山的说:“我是童话王国的工匠,教练派我来和你谈谈,要不要来咱们队里当替补。” 玉美的脑袋瓜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从一大串信息里筛出来“工匠”和“替补”俩字就囫囵吞枣似的理解完毕了。 “这哪儿能行呀,我是突破手,不做替补的!而且等会” 吃完了主菜,这一米八二的大姑娘终于稍稍理解了这句话里剩下的含义,把边角料都咀嚼干净,在大脑中消化完毕了。 “裁判.” 藤原玉美笑嘻嘻的,突然就站起来了,双手交叉互相握住,嬉皮笑脸的抵着脸颊,歪着脑袋,红黑二色的马尾辫在脑后摇摇晃晃的。 “嘿嘿嘿嘿嘿嘿.当面侮辱您不吃牌儿吧?” 枪匠语气和善:“坐回去,小声点儿.不吃牌的。” “我就说嘛!哎嘿!我就说嘛!小红书里边不过一米八的男生都丧失了人权呐。”玉美改用日语小声逼叨着:“我是受了资本主义扭曲价值观的毒害呀!有点刻板印象也是情有可原的嘛.毕竟我这个人都是中日合资,多少沾点.” 江雪明:“你稍微停停” 藤原玉美立刻应道:“哎!” 她中文名就叫婷婷,挺接地气的。 江雪明捂着加菲猫的头套肥脸,有点脱力。 “那什么.你来当阿豪的替补,可以吗?” “那还有的商量嘛?您说是啥就是啥。”藤原玉美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跟我回去签合同。”江雪明起身要走。 “慢点!慢点!”藤原玉美喊道:“我打个包!” 江雪明惊了—— ——他惊呆了。 大姑娘这么能吃的吗? 玉美一点都不讲究,就吃饭这件事上从来没怕过谁。她展示着自己的绿色碧玺,是充满了生命力的颜色,也是食色性也饿饿色色的基本诉求。 “便宜大份又好吃!一下下一下就好!” 回去的路上,玉美就跟在雪明的屁股后边,盯着加菲猫的左右摇晃的尾巴。聒噪的程度比得上流星了。 “你大尾巴怎么动的呀?裁判?” 枪匠:“玩偶服有空调,风吹起来的。” 玉美:“鲨鲨也是玩偶服吗?” 枪匠:“那是灾兽混种,是活生生的,不是玩具。” 玉美:“我在您这儿打工,能加分儿不?” 枪匠:“得看表现,但是应该会加分吧,我觉得你可以。” 玉美:“那你就是我亲爹呀!” 枪匠:“咳” 玉美:“我问你个事儿哦,大姐大她睡觉打呼噜吗?” 枪匠:“不打呼噜.” 玉美:“那我打呼噜,有没有办法不打呼噜呀?我想变成大姐大那样的人。” 枪匠:“你少说两句话,少吃两口,把脖子上的赘肉减一减,体脂率降一降,睡矮一点的枕头,就不打呼噜了。” 玉美:“好难哦” 枪匠:“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次性问完。” 玉美:“没了。”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玉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完全忘了自己说的[没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偷跑的呀?裁判?” 枪匠:“你想犯规的时候,脸上会出现紧张的微表情,汗水里有惊惶意味的信息素。隔着五十多米都能闻到,我灵感很强的。” 玉美:“那有办法盖过去不?方便我下次犯” 说到一半,玉美终于觉着不礼貌,于是不说了。 枪匠:“有高速摄像机盯着呢,我提前喊停,这样比较体面。” 玉美:“哦这样子啊。那你能给我签几个名不?” 枪匠耐着性子,从加菲猫的裤兜里翻找,往工具包中掏出记号笔。 “签哪儿?” 玉美大姑娘扒开夹克,往衬衫胸口指了指:“这儿这儿这儿!” 枪匠翻了个白眼,好心好意的劝解着狂热粉丝。 “为什么呀?你清醒一点!矜持一些!我老婆要是知道这件事,你活不过第二天,我用无名氏的名义向你保证。” 玉美立刻说:“那我脱下来给你签?我还有好几件呢!都给我签上!” “啊?”枪匠目瞪口呆。 玉美倒是十分实诚—— “——枪匠的签名哎!哪怕我再翻一次车,把衣服挂咸鱼上都能赚回来劳务费啦!我只知道自己跑到这么个山旮旯里被骗的好惨呀!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本章完) 可能会咕咕咕的请假条 今天下午吃了dq雪糕云南玫瑰味的那款,结果头疼欲裂昏睡到晚上九点。 现在才开始写稿,虽然说这个月全勤因为作家积分没有了而完蛋了!但是也要好好更新的,所以先写个通知函在这里,这张请假条如果我小宇宙爆发也可能是会咕掉的。十二点前有可能更新,十二点后一定会更新。 然后这两天的新增一直在跌,应该是没有多少新人来看了!总而言之感谢大家的支持嗷嗷嗷。谢谢我的衣食父母们能陪伴这本书走这么久这么远。 月末是有月底冲刺的,应该在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号三天,有月票的衣食父母可以留一下,然后投给你们喜欢的书嗷!本书如果可以满一千张的话,就已经及格了,可以去每个月的作家手气比拼里摸到一百块菜钱了。谢谢~! 《深渊专列》可能会咕咕咕的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寻找你的父亲 [夜幕来临]这个词对地下世界来说并不准确,当蓝鹰体育馆的灯光完全熄灭时,人们才会恍惚觉得,又一天过去了。 童话王国的小伙伴们对新来的锅子姐一无所知,只知道似乎来了一个十分专业的强援。就像是校园时代的学姐,很少有后辈会主动敲学姐的房门去讨论学术的。 如果fe204863在这里,老哥哥或许会通过[后悔药]的神力感叹一声——年轻真好,这些孩子绝不会想到自己能拥有一个如此梦幻的夏天。 鲨鲨教练给每个成员都安排了房间,而且是两人合住,这样有益于促进团队的磨合。 豪哥和丹尼尔分在一间房里,与他们在加拉哈德的学生宿舍一样,寝室长绕着铁路网走了那么大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夜晚十点钟,豪哥依然兴奋的睡不着觉,或许是白天面对华菱俱乐部时,有太多太多的精力没有挥发出去,一场架还没好好打完,就因为敌人太弱而提前结束了。 他和我们宿舍里不爱睡觉的话痨一样,拉着寝室长开始说起天南地北,说起人生哲学,说起事业理想,说起明天,还有明天的明天,无数个明天。 阿豪:“从这里能看见体育馆,丹尼尔。” 丹尼尔:“嗯。” 阿豪:“明天我们的对手是谁呀?” 丹尼尔:“到时候就知道了。” 阿豪:“你会害怕吗?” 丹尼尔:“到时候就知道了吧” 阿豪:“说实话,一想到观众席上有那么那么多的人,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得停不下来,它要钻出嗓子眼儿了一样。” 丹尼尔:“这是好事。” 阿豪:“是好事吗?我觉得自己紧张得不得了。要是我做出丢人现眼的事可怎么办,肯定整张脸都涨成猴子屁股那样咯!在boss面前我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丹尼尔:“适当的压力可以让你超常发挥,这是你的天赋。” “是天赋嘛?哈哈哈哈我果然是个天才!”阿豪双手枕着后脑勺,与丹尼尔只有一床之隔。 飘窗外边起了雾,那是给街道除尘的冷凝水炮车开始工作的信号。 空调风和潮润的湿气一起涌进屋子里,像海风一样,只是这大海带着点消毒液的味道,阿豪的脑子停不下来,又掰扯到另一个话题去。 “夺魂,你去过海边吗?” 丹尼尔:“你还是喊我丹尼尔吧叫我寝室长也行。” 阿豪:“为什么?你讨厌这个id吗?怎么不和教练谈谈呢?” 丹尼尔犹豫了一会,他就像是绝对安静的音乐教室里,偶尔响起的那一声钢琴音——他的个性如此,显得孤僻生冷和高雅。 “如果教练觉得这样称呼我比较合适,那就依鲨鱼辣椒的意思吧。” “怎么可以这样?!”豪哥的嗓门大起来了:“这不行!要是你不喜欢夺魂这个名字,就应该换一个!你不喜欢的东西,就要立刻拒绝!不然的话.” 丹尼尔慢悠悠的打断道:“豪,我和你不一样,人和人之间也不一样。还有其他人要睡觉,我们小声一点儿?” “唔”豪哥立刻收敛了嗓门,但是身体也蜷缩起来,变得鬼鬼祟祟的,这一幕让丹尼尔哭笑不得,似乎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的大脑、嘴巴和身体还有心,都是连在一起的,说什么话就得做什么事,如果声音小了,连行为都要跟着一起变化。 丹尼尔的语气温柔,声线低沉,就像秋天的麦子被暖洋洋的风吹得倒下又站起的动静,他出身豪门,家教严格,却很喜欢阿豪这个小子。 他耐心的解释着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有些人是水做的,有些人是石头做的。” “水做的人呢,就容易被环境改变,可以跟着人们的意愿,去适应环境。” “石头做的人呢,不容易被环境改变,很容易成为领袖改变别人的意愿,他们在创造环境和破坏环境。” “这两种人很少,因为人们哪里有那么纯粹,都是水和泥巴揉在一起,变成了不同硬度的材料,慢慢生活,慢慢长大,又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阿豪:“好深奥哦!” 丹尼尔:“很深奥吗?” 阿豪:“就是很深奥嘛!” 丹尼尔耐心的解释道:“我没有那么强烈的个性,夺魂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太沉重,太招摇了。” “太招摇的意思我明白。”阿豪立刻问道:“太沉重是什么意思?佛拉格拉克——你不喜欢自己的家庭吗?不喜欢这个姓?” 丹尼尔的眼睛里映出街头巷尾的高楼灯光,他刻意偏过头,没有去直面阿豪炙热的眼神:“可以这么说。” 阿豪立刻指正:“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没有什么[可以这么说吧]——丹尼尔,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校长和boss都这么讲过,能在学校获得一段友谊,是除了亲情以外最珍贵的宝物,我们之间不用隐藏什么东西吧!大家都是进一个澡堂子光着屁股淋浴的好兄弟啦!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啊”丹尼尔想了想,最终决定从前文中那个[大海]出发,“我确实见过海,也是阿杜利斯的海,和我的家人一起去的。” 阿豪追问道:“那是什么感觉?!我只在电脑上看过海!” 丹尼尔:“很奇妙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 阿豪:“谁带你去的?” 丹尼尔:“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大哥二哥。” 阿豪:“也是阿杜利斯吗?是去看比赛?月神杯?!” 丹尼尔:“嗯,我和父母一起看大哥和二哥比赛。” 阿豪:“他们也是骑士比武的好手?!” 丹尼尔:“没错,而且很优秀。” 阿豪仔细想了想,他这个大脑光滑没有多少褶皱的思维回路,也能隐约感觉到丹尼尔的个性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了。 “两个哥哥没有把这个比赛当回事,虽然他们很优秀,舅舅要提拔他们,要把他们调去交通署领一份公职。”丹尼尔接着说道:“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比赛,二零二七年九月二十一日,月神杯,阿杜利斯决赛日第三天。” “在数以万计的观众眼里,两位兄长的选手生命结束了——面对俱乐部的失利,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可惜,这对哥哥们来讲,只是一场游戏。” “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也是这样,只有十五六岁的我还在懊恼的流眼泪,我仿佛像个局外人。” “阿杜利斯的大海很美,有三颗不同的太阳在照顾这座城市,能躺在干干净净的沙滩上看日出,在赛程结束之后,就是旅游淡季,可以一个人呆着,只有海浪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我感觉自己的家庭非常陌生,特别是在加拉哈德遇见枪匠老师和流星助教之后。”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可以如此热切和浪漫,这在佛拉格拉克的家族里,是一种奢望。” “我每一天都在长大,我的灵能天赋让兄长们开始变得紧张兮兮。” “父母的年纪也越来越大,到了放长假回家的时候,我经常会和父亲吵架,不是因为谁有道理,而是因为我没有听话,可能仅仅是没有听从一个指令——这头老狮子感觉到了强烈的领地危机,几乎是出自生物本能,要维护他的权力。” “当你讲起阿杜利斯的大海,我突然开始怀念起十四五岁时,那个傻不拉几的自己了。” 阿豪:“你一直都很聪明呀!” “不”丹尼尔摇了摇头:“第一次和枪匠老师见面的时候,我总是在讲交通署的舅舅,希望能得到枪匠老师的青睐——因为小时候,我的法宝就是舅舅,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喊舅舅舅舅。” 阿豪:“救救救救!” 丹尼尔:“哈哈哈哈哈哈.” 阿豪:“哈哈哈哈哈哈!” 丹尼尔接着说:“很神奇对么?时间可以让一个傻不拉几的孩子,变成今天的我。” 阿豪突然面红耳赤:“我还坐在窗边调戏女同学呢!” 丹尼尔:“你同桌是谁来着?我都不记得了。你的小女朋友?” 阿豪:“别提了,她半途就退学了。” 丹尼尔:“你还挺关心人家的?” 阿豪:“男人总会对第一次恋情有特殊的滤镜.我.” “那就不提这个?”丹尼尔非常识趣。 阿豪:“不提这个不提这个!” 丹尼尔恢复了松弛的状态,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我们应该说什么?” 阿豪:“哈哈哈哈哈哈!” 丹尼尔很奇怪:“很好笑吗?” 阿豪:“不是,就有一种,[太裤辣]的尴尬。憋了半天你就给我捅出来这点词儿?” 丹尼尔:“要不我再给你来点猛料?关于我家族的事情” 阿豪:“嗯呐!你说。” 丹尼尔:“枪匠老师让我知道,原来舅舅不是那么万能——另一件事打碎了我对这个亲戚的滤镜。” 阿豪:“嗯?” 丹尼尔:“那是加拉哈德组织的夏令营,学生家属们都得来,我爸妈没时间,就把我托付给舅舅了。” 阿豪:“然后呢?” 丹尼尔:“夏令营的地点是第二区的一片自然保护区,在森林公园里。” 阿豪:“然后呢?” 丹尼尔:“第一天晚上,我舅舅和另外一位家长鬼混在一起,把孩子们轰去另一个帐篷。” 阿豪:“啊?!” 丹尼尔:“这倒不是什么重点,自由恋爱嘛。舅舅当时是个单身汉。” 阿豪:“哦” 丹尼尔:“重点是他找的另一半也是个单身汉。” 阿豪:“啊?!” 丹尼尔:“后来我这个人就有点自闭,你能理解吧?” 阿豪:“哦哦.” 过了很久,大概五分钟两个男孩都没说话。 阿豪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要不再换个话题?” 丹尼尔:“挺尴尬的。” 阿豪:“确实挺尴尬的。” 丹尼尔:“我们能在月神杯走多远呢?” 阿豪:“我要拿冠军!” 丹尼尔:“说点实在的吧——我们还没遇见闪蝶。” 阿豪:“这是我给自己制造的士气工具,目标就定在这里!能走多远算多远!” 丹尼尔:“豪,说到闪蝶,你想过没有.” 阿豪:“想过什么?” “就是.好像很多很多人都觉得”丹尼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讲出来了:“很多人都觉得,一个厉害的家伙,肯定有更厉害的父亲。至少这家伙的力量,不能是空穴来风,或许是有个厉害的老师当父亲,对么?” 阿豪:“没感觉” 豪哥的家庭就是个麻瓜,根本入不了加拉哈德巫师世界的法眼。 丹尼尔接着说—— “——我一直都很崇拜枪匠老师,在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荒野中剿灭骷髅会的腐龙邪教了。” “按照这个说法,他也有个很厉害的父亲吗?” 对于无名氏的来历,秘文书库的材料没有多少记载,虽然枪匠的乘员信息卡和身份卡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很少有人会相信这个魂威拥有傲狠明德部分元质的神秘人,出身却普普通通,是一个来自人贩子家庭的受害孩童。 阿豪:“枪匠老师的老师是维克托呀!大卫·维克托!” “可是维克托先生没有那么厉害的射术,杀伤效率也没有枪匠老师那么高。”丹尼尔有理有据的分析道:“他从来没教过枪匠老师如何作战,他只是把勇敢的心送给了枪匠老师。” 阿豪:“也对哦!” 丹尼尔:“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枪匠老师应该就是我的第二个父亲。” 阿豪:“哈哈哈哈哈!流星助教是第三个吗?” 丹尼尔:“不一样,流星助教不像枪匠老师那样严格,他更像温柔的母亲,会给我们找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 阿豪:“你声音小一点!我告诉你,枪匠老师他心眼儿小,超级记仇!” 丹尼尔:“那就不说这个危险的话题了,再换一个?” “队里那位新来的姐姐,就是锅子姐你知道么。”阿豪忧心忡忡的形容着:“她要做我的替补,我不明白——她比我更厉害,我应该做她的替补才对。为什么会这样呢?” 丹尼尔:“鲨鲨教练相信你,它也相信我会成为英勇的佛拉格拉克一样——成为[夺魂]。” “咳咳咳咳咳” 江雪明在门外咳嗽了几声。 两个小笨蛋立刻就不说话了,那感觉就像是躲避汤姆的杰瑞和泰菲,心率和血压在飙升。 就在这个时候,雪明用灵体打开门,把锅子姐给送进来。 他与两个小家伙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新队员下午在签合同,重新做体测,晚上才有时间互相认识。” 锅子姐笑眯眯的和两个小帅哥打招呼:“你们好呀!” 阿豪:“好呀好呀!” 丹尼尔没有说话,从床上立起身体,点了点头。 江雪明作为中间人,与藤原玉美说起基本诉求。 “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我的学生,你可以把你的赛场经验简单讲一下,不用讲太多,挑重点说就行——说多了他们也消化不了。” “哦!哦!这个好说!”锅子姐精神一振。 于是两个小家伙就听见这现役职业选手,谈到莱阳俱乐部的战术基本生态。 “比赛里,身为突破手,我最重要的战术思路,就是找到一个大爹。只要这个大爹足够可靠,为他点亮敌人的位置,找出敌人的弱点。那事情就好办了呀!” 豪哥立刻举手发问:“那要是没有大爹呢?” 锅子姐:“那就成为大爹。” 豪哥:“要是没办法成为大爹呢?” 锅子姐的表情变化速度非常快,从冷静理智到情绪崩溃只用了一秒。 “我太弱小了!呜呜呜!没有力量!” 紧接着恢复理智,从华菱的合同阴影中走了出来。 “打得不错,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下一局。” 顺利更新,请假条作废 第十六章 黑暗中的獠牙 就在锅子姐刚刚融入团队这点时间里,初赛如火如荼接着打下去,撇开前半程里和臭鱼烂虾的磕磕碰碰——光是这么一位强援的信心加持,就凭空增加了豪哥几乎百分之三十的战斗力。 除了第一场比赛,鲨鱼辣椒是撞了大运,在抽签的环节里翻了车,能遇见紫水晶这种地区种子,到了初赛第八天,童话王国已经成为了争夺区域代表的大热门。 每一天的赛程都像是屠杀,打满七个轮次之后,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些从第一区跑来搅局的外来者不是那么好惹的,比起玩票的富家公子,他们具备更强的韧性和战斗意志。 最能体现童话王国战斗力的层面,是他们惊人的耐力。 这些年轻人连续斗了七场,到第八天依然没有打算换替补的意思—— ——这在月神杯的海选环节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jk和豪作为队伍里的尖刀,在月神杯的综合数据统计榜单里,他们的行军总里程和持续移动时间都在第一梯队,几乎变成了两个铁人。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的月神杯预选赛,童话王国将迎来第八场胜利。 从比赛录像来看,这支队伍透着一种奇奇怪怪的神秘感,正如牛蛙战团的参谋解说员所讲的那样——无名氏的作战办法具有强烈的辨识度。 阿豪这位突破手能在各种各样的房室环境中充分发挥他的灵性创意,显然是在日积月累的磨砺之中,获得了这种家具城里找武器的卓然天赋。 墙体建材、厨卫五金、电器电机等等等等工具,在他看来都是可以利用的东西,可以用来作战,能够变成防具和武器。 与紫水晶的决斗中,豪哥的掩体墙垒是pvc材质的鱼缸,他很清楚子弹能击碎什么,不能击碎什么,这一切都得益于枪匠的倾囊相授。 也正因为这种作战办法,童话王国的比赛变得奇妙有趣起来了,观众们每天都在琢磨着,在期待着这个活力十足的小子能给大家整点什么新活。 与普通观赛者不同,教练们对童话王国这头突然杀出的拦路虎心怀忌惮——它的队员数据样本实在太少了。 四十一区的本土俱乐部一直都保持着训练状态,在训练赛里,教练团能够收集选手的基础数据,辨清强敌的元质构成,但是童话王国的这种打法,让阿豪和jk变成了两尊门神。 躲在大门之后的三位恶客还没露出多少真容,最关键的攻击手,那个id叫做[夺魂]的年轻人似乎一直都藏在阴影里,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作出致命的枪击。 几乎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四十一区的地方媒体和每日晨报都把童话王国当成了头条,当他们击败紫水晶的时候,人们在嘲笑紫水晶。 陶森特教练的老对手也在暗自欢喜着,单方面认为是陶森特老马失蹄阴沟翻船。 可是七十二个小时之后,他们要理解陶森特,成为陶森特。 藤原玉美变成了一座桥梁,让整个战术制定和执行过程变得更加流畅了。 原本奇迹和鲨鱼辣椒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执行力层面的差距,从经验丰富的教练到初入赛场的队长,齐寂不是什么比武天才,要他去纸上谈兵根本就不可能。 休息室里的锅子姐成为了齐寂最好的老师,她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突破手的位置上打了四年,能完美的将教练的战略意愿传递给齐寂这位决策单位。 赛场的两位解说嘉宾对童话王国这几天里发生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比赛已经开始—— ——从大荧幕中能看见齐头并进的jk与豪,以及后方协同冲刺的第二阵列。 李志文:“几天之前,他们的队列松散,队员之间的枪线都没有互相照应的意思,面对紫水晶的时候,简直和现在是两支队伍.” 克莱恩:“李指导,您的意思是,童话王国的选手之前都是在隐藏实力?” “不不不不.”李志文摇了摇头:“在今年的月神杯开打之前,这些来自第一区的年轻人还没有注册选手id——他们确实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但是在比赛中进化的速度非常快。” 这么说着,志文哥敲打解说台的导播提示键,将镜头留给阿豪。 “他在变强,而且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强。” “红塔这张地图,周边的沙盒环境每天都会产生变化。但是核心区域作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争夺高点,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对于突破手来说,这是最好的舞台,也是非常棒的学习机会。陌生的地形与明确的目标就像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围绕着一个据点进行争夺战——这让阿豪和jk的作战经验突飞猛进。” “这些年轻人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月神杯,但是他们已经进入节奏——正在快速蜕变。” “紫水晶就像是一颗大补丸,它和尖兵锅子这把烈火一起,将童话王国的内在潜力完全唤醒了。适应了比赛节奏和比赛规则以后,我们所看见的,就是来自第一区骑士战技专精的学生们,是他们的真实水平。” 回到赛场中—— ——与前几天的比赛流程惊人的相似。 越过一个个沙盒地形,这些地层砖块之间有明显的接缝分区,就像是一个个多边形小方块,jk能通过这些接缝边界线来判断自己的具体位置。 如果用红塔作为参照物,是很难精准的感觉到相对距离的,肉眼或许可以看清楚十米二十米,可是超过百米的参照物,就不能当做地标了。 它终究是一项体育运动,有规则,就有利用规则的机会。 熟悉了规则之后,在哨兵的路书环节,jk几乎像变了一个人—— ——指引阿豪和其他队员向着红塔而去,他们的行进速度和初次登场时已经完全不是同个水平了。 “找到了!”阿豪在楼区飞跑,越过三楼露台向着黄箱飞跑,同时观察着敌方队伍的动向。 李志文投来赞许的目光:“他简直不像什么突破手,是队伍里的第二个哨兵。” 克莱恩惊讶的说:“他在飞啊.” 楼顶是jk小妹灵动的身影,攀爬水管翻越护栏。 楼道的阿豪在往复冲锋跳跃,几乎与哨兵同步前进,很少有队伍能表现出如此强大的机动力,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拥有明确的作战指导计划才会应用这种消防员一样的急行军办法。 第二阵列的三位队员也在狂奔,在地势更加平缓的巷道马路之间奔走。 从童话王国的小队语音里,阿豪和jk已经锁定敌人的位置。 jk:“蓝箱三点钟方向,下二盖三盖之间的公寓楼可能会出来两个,二楼有一个。” 夺魂:“下二盖是什么意思?” 阿豪:“就是下水道,一条大马路上三个井盖,中间那个。” jk:“二楼至少有两个,一个躲在厕所里,我差点没看见。” 夺魂:“男厕女厕?” jk:“女厕,从窗户往镜子里看,能看见倒影。” 奇迹:“剩下的两个呢?” 阿豪:“都在公寓楼,马上要接触,还有十秒钟进入p99的有效射程,接住他们——丹尼尔!到你的回合了!我要飞过去!” 话音未落—— ——从黄箱房区的楼顶花圃中冲出一道人影。 阿豪起跳滞空,蜷缩两臂,一手按住战队服装的胸挂枪兜,另一只手掩面护脸,直直撞碎了女厕的窗户。 敌方队伍在受到袭击的第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从解说席位的摄像机多视角来看,双方哨兵和突破手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第二阵列刚刚赶到中部楼巷,丹尼尔抬枪仰头放空大脑,无人机的旗帜亮起,两声[out]出局代表着阿豪已经拿下十二分,同时也是他弹尽粮绝的信号。 jk这位哨兵跑得比豪哥还慢了那么一点,在跳楼的过程中犹豫了那么一下,似乎是被狼蛛的灵丝绊网搞得留下了心理阴影,不过她鼓起勇气紧随其后,跳到半空却开始后悔—— “——夺魂!” 她只能喊出这个代号,将希望寄托在攻击手的身上。 一直躲在公寓里的敌人们终于现身,阿豪完成突破的那个瞬间,剩下的三位选手齐齐探头准备补枪,jk恰好就撞在了最糟糕timing上。 敌人在她身后的楼区中,哪怕她及时翻滚受身据枪反击,也得结结实实挨一个大背身。 枪弹的爆鸣声再次响起,凯希小妹落地之后顺势跌出去五米多远,狠狠的栽倒在墙边,就看见阿豪打空子弹之后,刚刚落地的弹匣。 回过头去细看丹尼尔与敌人的交火战果。 隔壁楼宇中有莽撞的射手将手臂靠近窗口,对夺魂来说,那一点点的射击角就足够完成定位了,第二阵列的队友们在敲窗户打玻璃,唯独丹尼尔快步上房,踩着铁网梯道迅速爬去三楼。 他据枪冲刺身体前倾,眼角的余光瞥向楼宇窗口迸发出来的枪焰,锁定了敌方第二阵列的位置。 无人机紧紧跟在他身边,随他进入复杂的房室时险些撞上狭窄逼仄的公寓拐角,这袖珍迷你的房区凶险异常,是非常适合藏身的地点,对手选了个很棒的伏击位。 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从昏暗的楼道中闪过一抹鲜艳的红色。 余下的三位敌人所在的公寓房间大门突然被一脚踢开—— ——他们不约而同的回过头,调转枪口用所剩无几的备弹作反扑。 迎面飞来的消防干粉灭火器让队伍里的队长失了理智,子弹轰上鲜红的钢皮时,整个房室变得灰蒙蒙一片了。 丹尼尔就蹲在楼道旁,将p99的枪灯摘下,保持最高亮度,心中默数。 “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 “还有子弹吗?” “看来留在厕所里的两个队员是诱饵,他们没有枪弹,把火力都留给第二阵列的队友了。” “四十七,四十八” “五十二响,不打算接着开火了吗?” 门栏旁的白灰烟雾中,留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洞,那是药弹钻出来的风眼,直冲着丹尼尔的来路。 枪声熄灭的一瞬间—— ——手电转着圈从房门中滑了进去,它就像是一颗高速旋转的陀螺,照出浓烟中的三个阴影。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六声狠厉的枪响过后,留在敌人身上的运动手表发出高频蜂鸣警报—— ——这代表着药弹双击心脏,一枪送进死门,一枪完全致死。 场下的鲨鲨振臂怒吼着,抱着枪匠的胳膊大声嚷嚷着。 “开香槟!” 场上硝烟散尽的时候,丹尼尔伸手挥打着空气中的扬尘,把敌方选手从脏乱的公寓房里拖拽出来,逐个检查胸口心门的伤势和疤痕,后场的医疗团队正在朝比赛现场飞奔——这是海选阶段第一次同时出现如此多的要害击杀,医护组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怕出人命。 解说台和观众席都是寂静无声,童话王国的攻击手表现出来的杀伤效率让他们感到陌生。 敌方的三位选手里还有两个是女孩—— ——丹尼尔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撕开对手队伍中援护手大哥的前襟,确信弹片铁丝没有妨碍心室泵血,没有严重的血栓。可是剩下的两个姑娘,他却不好去动手搀扶,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医护人员。 比赛终局的哨声都被他忽略了,这位射术狠厉的攻击手急得满头大汗,在镜头前反倒像个小姑娘。 另一边,阿豪抱着两臂护在jk面前,身上多了十三个弹孔疤痕,在丹尼尔作出攻击的同时,被对手淘汰出局。 jk跌在厕所的地板上,惊讶的看着这个大男孩。 “我的妈呀疼不疼呀?” 阿豪脸色铁青,但是嘴巴要硬:“一般般。” 于此同时,蓝鹰体育馆的选手休息室里,紫水晶的队伍马上就得开始复选赛程—— ——佛耶戈·塞巴斯蒂神色紧张,看见夺魂的击杀方案,这张答卷几乎是枪匠的翻版。他的心莫名其妙开始焦躁不安。 陶森特主教练坐到这个小家伙身边。 “厉害吧?感觉到压力了?” 佛耶戈:“嗯他好强.无论是定位能力,还是杀伤能力。” 陶森特:“你比他更厉害。” 佛耶戈:“真的吗?教练,你可别催眠我,这招对我没用。” “哈哈哈哈哈!”陶森特解释道:“说真的,这小子开枪打人的时候,还在担心对手的伤势,这就是他的弱点——你崇拜的枪匠从来都不会心疼对手,扣动扳机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童话王国再一次粉碎了对手。”李指导在解说席上愣了半天,终于憋出来几句词儿:“在这场比赛中,我们能看到这支队伍的成长——藏匿在黑暗中的獠牙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貌,他们的攻击手,这位id叫做[夺魂]的选手,杀伤效率与他的老师枪匠不分伯仲” “还是要分的!”克老师立刻指正:“过了嗷过了过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无名氏什么水平,就硬吹!” “他才二十岁,未来可期呀!”李指导接着说道:“面对敌人的埋伏,童话王国的突破手似乎没有任何防备,像天真无邪的鱼儿狠狠咬住鱼钩,带着哨兵一起进入了敌人预先设计的射界之中。” “面对这种困局,阿豪的应对策略是保留队友的生命,以身作盾拦在了哨兵面前,吃下了所有伤害。” “他们都在成长,四十一区的教练团,你们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对手了。” 江雪明坐在场边,为学生们鼓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只加菲猫拍起手来显得十分憨实,鲨鲨一直挂在他身上,见到枪匠如此开心,它立刻问道。 “你好像对这两个学生很满意?” 雪明应道:“都满意,我对每一个学生都很满意。” 鲨鲨:“哈斯本和唐宁呢?” 雪明:“都是丢人玩意,但是我很满意,他们都很努力,是很有个性的人。” 鲨鲨:“夺魂看上去最像你,他的身手,还有杀敌策略与你如出一辙,在骑士战技这门课程,是个非常用功的好孩子。” “不对,差别还是挺大的。”雪明直言不讳:“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对敌人太温柔了。” 鲨鲨听罢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枪匠以前面对的敌人,大多是十恶不赦的坏东西,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中龙凤。 丹尼尔·佛拉格拉克没有那么强烈的杀心,没有办法将杀心变成果敢猛烈的战斗意志,是无限制格斗的心法没有学到位。 (本章完) 第十六章 黑暗中的獠牙 就在锅子姐刚刚融入团队这点时间里,初赛如火如荼接着打下去,撇开前半程里和臭鱼烂虾的磕磕碰碰——光是这么一位强援的信心加持,就凭空增加了豪哥几乎百分之三十的战斗力。 除了第一场比赛,鲨鱼辣椒是撞了大运,在抽签的环节里翻了车,能遇见紫水晶这种地区种子,到了初赛第八天,童话王国已经成为了争夺区域代表的大热门。 每一天的赛程都像是屠杀,打满七个轮次之后,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些从第一区跑来搅局的外来者不是那么好惹的,比起玩票的富家公子,他们具备更强的韧性和战斗意志。 最能体现童话王国战斗力的层面,是他们惊人的耐力。 这些年轻人连续斗了七场,到第八天依然没有打算换替补的意思—— ——这在月神杯的海选环节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jk和豪作为队伍里的尖刀,在月神杯的综合数据统计榜单里,他们的行军总里程和持续移动时间都在第一梯队,几乎变成了两个铁人。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的月神杯预选赛,童话王国将迎来第八场胜利。 从比赛录像来看,这支队伍透着一种奇奇怪怪的神秘感,正如牛蛙战团的参谋解说员所讲的那样——无名氏的作战办法具有强烈的辨识度。 阿豪这位突破手能在各种各样的房室环境中充分发挥他的灵性创意,显然是在日积月累的磨砺之中,获得了这种家具城里找武器的卓然天赋。 墙体建材、厨卫五金、电器电机等等等等工具,在他看来都是可以利用的东西,可以用来作战,能够变成防具和武器。 与紫水晶的决斗中,豪哥的掩体墙垒是pvc材质的鱼缸,他很清楚子弹能击碎什么,不能击碎什么,这一切都得益于枪匠的倾囊相授。 也正因为这种作战办法,童话王国的比赛变得奇妙有趣起来了,观众们每天都在琢磨着,在期待着这个活力十足的小子能给大家整点什么新活。 与普通观赛者不同,教练们对童话王国这头突然杀出的拦路虎心怀忌惮——它的队员数据样本实在太少了。 四十一区的本土俱乐部一直都保持着训练状态,在训练赛里,教练团能够收集选手的基础数据,辨清强敌的元质构成,但是童话王国的这种打法,让阿豪和jk变成了两尊门神。 躲在大门之后的三位恶客还没露出多少真容,最关键的攻击手,那个id叫做[夺魂]的年轻人似乎一直都藏在阴影里,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作出致命的枪击。 几乎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四十一区的地方媒体和每日晨报都把童话王国当成了头条,当他们击败紫水晶的时候,人们在嘲笑紫水晶。 陶森特教练的老对手也在暗自欢喜着,单方面认为是陶森特老马失蹄阴沟翻船。 可是七十二个小时之后,他们要理解陶森特,成为陶森特。 藤原玉美变成了一座桥梁,让整个战术制定和执行过程变得更加流畅了。 原本奇迹和鲨鱼辣椒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执行力层面的差距,从经验丰富的教练到初入赛场的队长,齐寂不是什么比武天才,要他去纸上谈兵根本就不可能。 休息室里的锅子姐成为了齐寂最好的老师,她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突破手的位置上打了四年,能完美的将教练的战略意愿传递给齐寂这位决策单位。 赛场的两位解说嘉宾对童话王国这几天里发生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比赛已经开始—— ——从大荧幕中能看见齐头并进的jk与豪,以及后方协同冲刺的第二阵列。 李志文:“几天之前,他们的队列松散,队员之间的枪线都没有互相照应的意思,面对紫水晶的时候,简直和现在是两支队伍.” 克莱恩:“李指导,您的意思是,童话王国的选手之前都是在隐藏实力?” “不不不不.”李志文摇了摇头:“在今年的月神杯开打之前,这些来自第一区的年轻人还没有注册选手id——他们确实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但是在比赛中进化的速度非常快。” 这么说着,志文哥敲打解说台的导播提示键,将镜头留给阿豪。 “他在变强,而且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强。” “红塔这张地图,周边的沙盒环境每天都会产生变化。但是核心区域作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争夺高点,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对于突破手来说,这是最好的舞台,也是非常棒的学习机会。陌生的地形与明确的目标就像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围绕着一个据点进行争夺战——这让阿豪和jk的作战经验突飞猛进。” “这些年轻人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月神杯,但是他们已经进入节奏——正在快速蜕变。” “紫水晶就像是一颗大补丸,它和尖兵锅子这把烈火一起,将童话王国的内在潜力完全唤醒了。适应了比赛节奏和比赛规则以后,我们所看见的,就是来自第一区骑士战技专精的学生们,是他们的真实水平。” 回到赛场中—— ——与前几天的比赛流程惊人的相似。 越过一个个沙盒地形,这些地层砖块之间有明显的接缝分区,就像是一个个多边形小方块,jk能通过这些接缝边界线来判断自己的具体位置。 如果用红塔作为参照物,是很难精准的感觉到相对距离的,肉眼或许可以看清楚十米二十米,可是超过百米的参照物,就不能当做地标了。 它终究是一项体育运动,有规则,就有利用规则的机会。 熟悉了规则之后,在哨兵的路书环节,jk几乎像变了一个人—— ——指引阿豪和其他队员向着红塔而去,他们的行进速度和初次登场时已经完全不是同个水平了。 “找到了!”阿豪在楼区飞跑,越过三楼露台向着黄箱飞跑,同时观察着敌方队伍的动向。 李志文投来赞许的目光:“他简直不像什么突破手,是队伍里的第二个哨兵。” 克莱恩惊讶的说:“他在飞啊.” 楼顶是jk小妹灵动的身影,攀爬水管翻越护栏。 楼道的阿豪在往复冲锋跳跃,几乎与哨兵同步前进,很少有队伍能表现出如此强大的机动力,广陵止息的快速反应部队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拥有明确的作战指导计划才会应用这种消防员一样的急行军办法。 第二阵列的三位队员也在狂奔,在地势更加平缓的巷道马路之间奔走。 从童话王国的小队语音里,阿豪和jk已经锁定敌人的位置。 jk:“蓝箱三点钟方向,下二盖三盖之间的公寓楼可能会出来两个,二楼有一个。” 夺魂:“下二盖是什么意思?” 阿豪:“就是下水道,一条大马路上三个井盖,中间那个。” jk:“二楼至少有两个,一个躲在厕所里,我差点没看见。” 夺魂:“男厕女厕?” jk:“女厕,从窗户往镜子里看,能看见倒影。” 奇迹:“剩下的两个呢?” 阿豪:“都在公寓楼,马上要接触,还有十秒钟进入p99的有效射程,接住他们——丹尼尔!到你的回合了!我要飞过去!” 话音未落—— ——从黄箱房区的楼顶花圃中冲出一道人影。 阿豪起跳滞空,蜷缩两臂,一手按住战队服装的胸挂枪兜,另一只手掩面护脸,直直撞碎了女厕的窗户。 敌方队伍在受到袭击的第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从解说席位的摄像机多视角来看,双方哨兵和突破手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第二阵列刚刚赶到中部楼巷,丹尼尔抬枪仰头放空大脑,无人机的旗帜亮起,两声[out]出局代表着阿豪已经拿下十二分,同时也是他弹尽粮绝的信号。 jk这位哨兵跑得比豪哥还慢了那么一点,在跳楼的过程中犹豫了那么一下,似乎是被狼蛛的灵丝绊网搞得留下了心理阴影,不过她鼓起勇气紧随其后,跳到半空却开始后悔—— “——夺魂!” 她只能喊出这个代号,将希望寄托在攻击手的身上。 一直躲在公寓里的敌人们终于现身,阿豪完成突破的那个瞬间,剩下的三位选手齐齐探头准备补枪,jk恰好就撞在了最糟糕timing上。 敌人在她身后的楼区中,哪怕她及时翻滚受身据枪反击,也得结结实实挨一个大背身。 枪弹的爆鸣声再次响起,凯希小妹落地之后顺势跌出去五米多远,狠狠的栽倒在墙边,就看见阿豪打空子弹之后,刚刚落地的弹匣。 回过头去细看丹尼尔与敌人的交火战果。 隔壁楼宇中有莽撞的射手将手臂靠近窗口,对夺魂来说,那一点点的射击角就足够完成定位了,第二阵列的队友们在敲窗户打玻璃,唯独丹尼尔快步上房,踩着铁网梯道迅速爬去三楼。 他据枪冲刺身体前倾,眼角的余光瞥向楼宇窗口迸发出来的枪焰,锁定了敌方第二阵列的位置。 无人机紧紧跟在他身边,随他进入复杂的房室时险些撞上狭窄逼仄的公寓拐角,这袖珍迷你的房区凶险异常,是非常适合藏身的地点,对手选了个很棒的伏击位。 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从昏暗的楼道中闪过一抹鲜艳的红色。 余下的三位敌人所在的公寓房间大门突然被一脚踢开—— ——他们不约而同的回过头,调转枪口用所剩无几的备弹作反扑。 迎面飞来的消防干粉灭火器让队伍里的队长失了理智,子弹轰上鲜红的钢皮时,整个房室变得灰蒙蒙一片了。 丹尼尔就蹲在楼道旁,将p99的枪灯摘下,保持最高亮度,心中默数。 “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 “还有子弹吗?” “看来留在厕所里的两个队员是诱饵,他们没有枪弹,把火力都留给第二阵列的队友了。” “四十七,四十八” “五十二响,不打算接着开火了吗?” 门栏旁的白灰烟雾中,留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洞,那是药弹钻出来的风眼,直冲着丹尼尔的来路。 枪声熄灭的一瞬间—— ——手电转着圈从房门中滑了进去,它就像是一颗高速旋转的陀螺,照出浓烟中的三个阴影。 “砰!” “砰!” “砰!” “砰!” “砰!” “砰!” 六声狠厉的枪响过后,留在敌人身上的运动手表发出高频蜂鸣警报—— ——这代表着药弹双击心脏,一枪送进死门,一枪完全致死。 场下的鲨鲨振臂怒吼着,抱着枪匠的胳膊大声嚷嚷着。 “开香槟!” 场上硝烟散尽的时候,丹尼尔伸手挥打着空气中的扬尘,把敌方选手从脏乱的公寓房里拖拽出来,逐个检查胸口心门的伤势和疤痕,后场的医疗团队正在朝比赛现场飞奔——这是海选阶段第一次同时出现如此多的要害击杀,医护组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怕出人命。 解说台和观众席都是寂静无声,童话王国的攻击手表现出来的杀伤效率让他们感到陌生。 敌方的三位选手里还有两个是女孩—— ——丹尼尔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撕开对手队伍中援护手大哥的前襟,确信弹片铁丝没有妨碍心室泵血,没有严重的血栓。可是剩下的两个姑娘,他却不好去动手搀扶,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医护人员。 比赛终局的哨声都被他忽略了,这位射术狠厉的攻击手急得满头大汗,在镜头前反倒像个小姑娘。 另一边,阿豪抱着两臂护在jk面前,身上多了十三个弹孔疤痕,在丹尼尔作出攻击的同时,被对手淘汰出局。 jk跌在厕所的地板上,惊讶的看着这个大男孩。 “我的妈呀疼不疼呀?” 阿豪脸色铁青,但是嘴巴要硬:“一般般。” 于此同时,蓝鹰体育馆的选手休息室里,紫水晶的队伍马上就得开始复选赛程—— ——佛耶戈·塞巴斯蒂神色紧张,看见夺魂的击杀方案,这张答卷几乎是枪匠的翻版。他的心莫名其妙开始焦躁不安。 陶森特主教练坐到这个小家伙身边。 “厉害吧?感觉到压力了?” 佛耶戈:“嗯他好强.无论是定位能力,还是杀伤能力。” 陶森特:“你比他更厉害。” 佛耶戈:“真的吗?教练,你可别催眠我,这招对我没用。” “哈哈哈哈哈!”陶森特解释道:“说真的,这小子开枪打人的时候,还在担心对手的伤势,这就是他的弱点——你崇拜的枪匠从来都不会心疼对手,扣动扳机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童话王国再一次粉碎了对手。”李指导在解说席上愣了半天,终于憋出来几句词儿:“在这场比赛中,我们能看到这支队伍的成长——藏匿在黑暗中的獠牙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貌,他们的攻击手,这位id叫做[夺魂]的选手,杀伤效率与他的老师枪匠不分伯仲” “还是要分的!”克老师立刻指正:“过了嗷过了过了,你又不是不清楚无名氏什么水平,就硬吹!” “他才二十岁,未来可期呀!”李指导接着说道:“面对敌人的埋伏,童话王国的突破手似乎没有任何防备,像天真无邪的鱼儿狠狠咬住鱼钩,带着哨兵一起进入了敌人预先设计的射界之中。” “面对这种困局,阿豪的应对策略是保留队友的生命,以身作盾拦在了哨兵面前,吃下了所有伤害。” “他们都在成长,四十一区的教练团,你们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对手了。” 江雪明坐在场边,为学生们鼓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只加菲猫拍起手来显得十分憨实,鲨鲨一直挂在他身上,见到枪匠如此开心,它立刻问道。 “你好像对这两个学生很满意?” 雪明应道:“都满意,我对每一个学生都很满意。” 鲨鲨:“哈斯本和唐宁呢?” 雪明:“都是丢人玩意,但是我很满意,他们都很努力,是很有个性的人。” 鲨鲨:“夺魂看上去最像你,他的身手,还有杀敌策略与你如出一辙,在骑士战技这门课程,是个非常用功的好孩子。” “不对,差别还是挺大的。”雪明直言不讳:“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对敌人太温柔了。” 鲨鲨听罢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枪匠以前面对的敌人,大多是十恶不赦的坏东西,都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人中龙凤。 丹尼尔·佛拉格拉克没有那么强烈的杀心,没有办法将杀心变成果敢猛烈的战斗意志,是无限制格斗的心法没有学到位。 (本章完) 第十七章 风暴之眼 “情绪感染是无意识的,通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不知不觉就会陷入他人的掌心。” “当他人痛苦时,同样会激活我们的脑区,让我们感受到类似的痛苦。” “具备灵感天赋的人们,这种通感共情的能力会非常强大,它是过人之处,也是阿喀琉斯之踵,是[死门]。” “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的研究表明,假笑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催眠手段,不仅可以让他人感觉到压力减轻,它还能以假乱真,让身体假戏真做,感受到放松快乐。” “但是长期假笑不利于身体健康,有极小的可能会诱发心理疾病,因为表演而孕育表演型人格,最终而催生出精神分裂。” 从窗台处投下灿烂的阳光,它照亮了四十区乡野郊外的农庄仓库。 农庄里的房室外边零零散散站着五六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警卫,客厅的投影仪正在播放枪匠的骑士战技课程录像。 刚才这些话语,就出自《骑士战技·团队协作》的第一课。 明亮的阳光之下,投影仪中的画面变得灰暗无光,无名氏的影子也渐渐淡去,难以辨出投影画面中枪匠的真容。 桌上的毛毡染了一些血,分不清是哪种畜牲的,只知道农庄里的主人家刚刚完成屠宰工作,没来得及洗手就匆匆忙忙的跑回了屋里。 在远离窗台的位置,靠近餐厅和厨卫的小茶台前,端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魁梧的斯拉夫人,看面相应该能把人种范围缩小到塞尔维亚附近,历史上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们经常与外界进行基因交流,贸易和战争创造了他们。 他与故乡的男子汉们一样,留着干练的短发寸头,五官很立体,却不像西欧的人种那样锋芒毕露,特别是一对童趣十足的大眼睛,还有圆润的下巴与额角,让这位不知年岁的壮汉看上去多了几分孩童的感觉。 来自丹麦的dota2职业选手notail,还有同样来自塞尔维亚的nba五花肉中锋nikjokic(尼古拉·约基奇)都有这种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脸型特征。 一道张扬的白羽披风成了他的肩饰,矫健有力的四肢似乎难以塞进这张小椅子里,充满力量感的臀腿被一条军绿色的厚实毛呢裤紧紧包裹住,与他搭在茶台上的粗大指节一起,构成了丰沛惊人的元质要素. 白羽披风上边绣出金灿灿的鹰旗,这就是六年之后,时隔一千九百九十九天。无名氏的群狼追逐的鹰隼——永生者再次回到了贸易中转站,再次来到了傲狠明德的地盘。 “听好了。”他翘起食指,却没有明确的指向某处,眼神失焦,灵魂已经飘去远方:“我的名字叫佩莱里尼。” “全名是佩莱里尼·图昂,如果你们愿意成为永生者的扈从,我会将这颗仙丹赐给你。” 随着指尖横移,它明确指向客厅中跪伏在地的一家三口—— ——也就是农庄的男主人和女主人,还有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孩子。 佩莱里尼是永生者联盟的一员,这些长生不老的人们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社会阅历和知识,生命本身只要活得够久,就能变成一团血肉构造的强大怪物。 此时此刻,佩莱里尼受到了盟会的感召,要来四十区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撇开神神秘秘的仪式感,用大白话的说法,就是给枪匠添堵—— ——神道城一行打光了无名氏的武器,这些信息传到永生者的耳朵里,却有了一丝暧昧不清的意味。 时间会杀死神兵利器,也会杀死使用神兵利器的勇者。 一千九百九十九天,对于佩莱里尼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是对枪匠来讲,从最强硬最冷血的青年时代,来到了慢节奏的中年生活里,看似不可战胜的无名氏,好像没有那么强大了。 此前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无名氏从未出现过如此惨重的战损,武器全部损坏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于是永生者们再次聚集起来,在暗中思付着,琢磨着——这头老虎是不是已经拔去獠牙,可以尝试着撩拨那么几下了。 童话王国的战报和参赛人员名单,还有李志文的解说播报,让永生者锁定了枪匠的位置,决定用最温和的手段,来试试枪匠的能耐。 这些生活在智人社会中不死不灭的神鹰派出了他们的点子王,佩莱里尼先生是一位强大的灵能者,会巫术邪法,有魂威护身。 他的作战能力达不到优秀的水平,甚至算短板。 这时候我们不得不把坟墓里的人拉出来作比喻,六年前与枪匠正面对垒,在身负重伤战斗意志几乎崩溃的情况下,康雀·强尼依然能击伤枪匠,最后惨败身死,也算是这群妖魔中比较能打的存在,如果把这位爱神当做标准计量单位。 佩莱里尼的综合战斗力,大约是0.6个强尼小子。 二十三岁的枪匠是0.9个强尼小子。 非常惧怕阳光与火焰的玛丽·斯图亚特主母剑术精绝,要单论比武环节的肉体出力,是1.3个强尼小子。 至于佩莱里尼这位智多星,此次来到四十区的具体计划,是把枪匠的学生们当做第一目标,绝没有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想去功德林里买套房。 他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四十区一边收集大吉乡赛区的战报,一边关注着枪匠的动向,决定在今天动手,做点惨绝人道的坏事。 “主人家,你的大儿子在大吉乡的赛场上拼杀,他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佩莱里尼不紧不慢的询问着,语气温柔,摇晃着小瓶子,血红的仙丹碰撞着玻璃内壁,留下点点猩红的血色,紧接着又被这浑圆的肉球吸回去,显露出癫狂蝶的红眼斑纹。 农场主跪在佩莱里尼身前,这位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微微仰起脸,泪水和冷汗挂在他因为过度紧张而扭曲的皮肤上,满是折皱的褐黄色脸皮将水渍挤压成一团团阴影。 “佩莱里尼先生.我.我不知道您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带着那么多人来我的家里.还.” 话还没说完,农场主不自觉的想去交叉双手,这是一个防御性动作,可是右臂的手指头已经不见了。 在入侵这间农庄时,佩莱里尼的雇佣兵们已经完成了肉材的初步处理,剁掉了老农的手指头,用白夫人制品简简单单的封了个口,这户人家就变成了乖宝宝。 似乎是过于恐慌,男主人嘴里的“还剁掉我的手指头”没有敢讲出来,甚至连责怪的意味都不敢声张了。 “我已经把名讳告诉你们了。”佩莱里尼不紧不慢的接着问道:“遇见生人要自报姓名,这是最基础的礼仪——而我不想再重复一遍这个愚蠢的问题。” 这么说着,他一挥手,在门口盯梢的佣兵队长吹着响亮的哨子。两位手下紧接着大步流星赶将进来,要把农庄主人和妻子小儿子都分开。 “我有个大儿子在四十一区读书!他十八岁!有灵能天赋!” 农庄主立刻喊道—— “——他刚刚入学!青训的成绩不错,当时他给我们打电话说,斑马动力队相中他的元质!要他去队伍里担任攻击手替补的位置。” “我的名字叫康德·佩罗,我老婆跟我姓,大儿子叫马利,小儿子叫格罗巴。” “大儿子有两个礼拜没和我们通电话了,应该是拿到了动力队的奖学金,他的舍友是个亚洲人,叫成雨田,说他用这笔钱找了个小女朋友,不想让我们知道。”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佩莱里尼先生!佩莱里尼先生!我.” 农场主老康德越说越慢,像是犯了气喘,因为过度的紧张惊恐,难以呼吸。 “听上去是个很棒的小伙子。”佩莱里尼赞许道:“我记得斑马动力队,也是大吉乡的热门队伍,是吗?” 老康德茫然的点点头:“是的.是引擎公司,很出名的。” 佩莱里尼站起身来,将两个手下轰出去,眼神热切态度温和,来到投影仪旁边,将枪匠的课程给关了。 “这是他的东西吗?他很崇拜无名氏的英雄们吗?” 老康德点点头:“对” 佩莱里尼:“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和马利一样?小格罗巴——你告诉我。” 这么说着,白羽披风垂在地板上,佩莱里尼一点都不嫌脏,蹲在老康德的小儿子面前,面带微笑的询问道。 “你也很喜欢枪匠?对么?” 提到无名氏,小格罗巴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刚想点头—— ——老康德立刻呵斥道:“不是的!不是的!先生不是这样的!不对!” “看来父亲和孩子有了一些小小的分歧。”佩莱里尼立刻兴奋起来,转而向女主人提问:“这位女士,你的丈夫和孩子似乎都有话想说,那么对你来说,家里的几位亲人,都是无名氏的崇拜者?他们很喜欢英雄们的事迹,对吗?” “娜娜.”老康德紧张的摇着头,脸上的褶子都要抖开:“不,娜娜.不.不.别.”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对于四十区的普通家庭来讲,无名氏就像是神圣的守护者,是傲狠明德带来幸福安康的神使们。 佩莱里尼先生这种进人家门砍人手指,酷刑逼问的笑面虎,肯定和无名氏是死敌。 老康德只想带着家人活下去,仅仅只是想活下去,他不容许妻儿说出错误答案,哪怕是冒犯了眼前这位来路不明,身披鹰隼旗帜的神秘人——他们都会有生命危险。 “说不出来?”佩莱里尼先生握着下巴,感觉有些失望:“看来豁出性命保护你们的人,在你们心里也没那么重要嘛.哈哈哈哈哈哈” 老康德跟着尴尬的笑着:“呵哈哈哈.” 女主人娜娜也跟着丈夫一起笑:“呵呵呵嘿嘿。” 只有最小的格罗巴没有笑,因为小孩子不会说谎,他只是凝视着佩莱里尼先生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鹰隼的线形瞳,他记得这种瞳孔,八年以前,四十区还有邪教活动的时候,教会里喜食人肉的大人物,都有这么一对漂亮的眼睛。 “枪匠说得对呀。”佩莱里尼抿着嘴皱着眉,表情非常古怪:“情绪的感染力确实很强,哪怕是假笑,也能让自己开心起来,是一种很厉害的魔法。” 他撑着膝盖站起,紧接着继续摇晃手里的仙丹。 “康德,考虑好了吗?” 康德神情恍惚的答道:“考虑什么?” “别再装傻.”佩莱里尼一字一顿,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开始咬牙切齿,原本像是孩童一样的脸色面容,突然从额角冒出青筋:“我可以容忍愚蠢,是个很开明的人,但是不能容忍欺骗——你明白我的意思,却要我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我再问一遍,你们愿意为永生者办事吗?仅仅是一件小事,微不足道的事。” “这颗仙丹唾手可得,如果你嫌自己老,嫌你的老婆丑,觉得这辈子白活了,是岁月蹉跎一生无望,可以将它交给你的大儿子马利。” “他能帮你大忙,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如果他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你这一家子都能重返青春,获得荣华富贵。” 老康德在一瞬间变了脸色,脆弱的内心防线终于要崩溃。 是呀为什么不听佩莱里尼先生的呢? 是的呀是的呀,康德你仔细想想,马利的人生不应该像你一样碌碌无为。 他可能有光明的前途,也仅仅只是可能——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在地下世界一抓一大把,能受到动力队的青睐,也仅仅是因为走了狗屎运。 无名氏为你的家庭做了什么呢? 傲狠明德眷顾过你吗? “答应他。”女主人娜娜突然抓住康德的手;“答应他,快答应他!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 佩莱里尼先生神色疑惑:“女士,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们的性命——不必那么紧张。” “我受够了!”娜娜措辞狠厉深情激动:“康德!我不想住在这个鬼地方了!我不想!让马利争口气!每天你要开车送格罗巴去十六公里外的学校,然后就是工作工作工作!” “要去城区得转两趟巴士.这里的阳光太刺眼了,就因为地里的作物都需要充足的日照?我呢?这么多年你考虑过我吗?” “我不管这位先生到底想干什么!你认得他手里的东西对不?!” “马利读高中的时候,每天都在补枪匠的网课,这玩意是仙丹.你知道的,只有癫狂蝶圣教的权贵,能拿出仙丹.” “对呀对呀”老康德连连点头:“对呀对.” 像是在神龛前念经的信众,需要击碎内心的障碍,越过那道坎。 “没错,娜娜你说得对,你讲的有道理.佩莱里尼先生,佩莱里尼先生,您肯定还有别的人选,是么?一定是这样的.我那个儿子又不是什么稀罕货” “一定是这样的,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一定是这样的.” “无名氏也没有把万灵药送来我家,没有的,他们又不给我钱,也没有帮我换个更大的房子,我的手指头被剁掉的时候,他们在哪儿呢?现在他们.” “现在.” 康德的神情恍惚,已经变得魔怔。 佩莱里尼先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仅仅只是散发出微弱的灵压,就让农场的两位主人“自己说服了自己”——这让他又欣慰又感动。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康德已经红了眼。 “佩莱里尼先生!您要我做什么!我立刻照您吩咐的去办!绝无二心!” 夫妇俩怀里的孩子突然挣扎着,朝着这位身披白羽好似神职人员的邪魔发出怒吼。 “你对我的爸爸妈妈做了什么?!无名氏不会放过你!” 勇敢的小格罗巴眼中噙泪,握紧了拳头。 “你这个大坏蛋!总有一天你要被劈成两半!” 话还没说完,老康德立刻捂住了小儿子的嘴,脸上多了凶狠暴怒:“住口呀!他妈的净给我添乱!” “其实这个孩子.”女主人娜娜惊慌失措,跪在毯子边,却不敢去触碰佩莱里尼的腿,只得打开手臂恐惧的解释道:“其实这个孩子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先生,您要是不喜欢他,我可以把他送去姑母家.” “那就麻烦你们了。”佩莱里尼笑了笑,将手指头和万灵药都塞到老康德手里:“特别是你,康德先生。” 他特地嘱咐,像个谦逊的医生,令人如沐春风。 “手指头愈合的时候会有点疼,实在是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应该付的报酬,一定不会少。” 康德使劲的点着头,拿来万灵药的时候,就已经被白花花的庞大罐体迷了眼。 “这颗仙丹一定要交到你的大儿子马利手里,你要知道,他是你们的未来,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会去害亲生骨肉的——如果你们私自将它卖掉,或者把它吃下。”佩莱里尼摇了摇头,抿着嘴没有接着说话了。 娜娜立刻说:“我明白!我明白的!马利最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我有办法的!” 佩莱里尼留下了一沓现金,没有用hc卡交易—— “——幸运女神眷顾勇者。康德先生,预祝你的孩子能在月神杯有个好成绩,他的人生也应该有个好成绩。” 康德连忙站起,去给佩莱里尼先生开门,可是失了几根手指头,拧门把都不好用了。 佩莱里尼自己动手开门,拍了拍老康德的肩。 “不麻烦你了,门把手不听话,有办法解决的。”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悲戚,带有苦涩意味的灵压直冲康德的面门。 “小格罗巴要是不听话,你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很难管教,送去姑母家也不是个办法,他已经十四岁,本事不小咯——能做到很多成年人难以想象的事。” 康德想说点什么,却不敢说出口。 佩莱里尼没有把话讲完,只是抖弄着披风下的衣兜,露出两个小瓶子——也是仙丹。 “下回见面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谈这个事。” 稀稀拉拉的雇佣兵队伍从农庄撤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广袤的田野中,夏天的季风吹拂着小麦,从水泥路的极远方还能看见两辆套牌车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 桌上的毛毡染了一层新的血,这回我们应该能推测出来,这不是畜牲的——是小格罗巴的血。 夫妇俩心神不宁,望着桌上的钱,开始第三次天人交战。 你要问第二次去哪儿了? 第二次的过程太短了—— ——短得令人感到恐怖。 就在几分钟前,在牛栏旁屠宰间里,小格罗巴被亲爹亲妈送走,去见姑母了。 他的尸体还没完全凉透,与大多数欧洲家庭一样,他们的亲缘关系很淡,哪怕是血亲,有了新的生活支柱以后,就可以随便抛弃。 他一开始仰躺在屠宰间的草地旁边,叫母亲用擀面杖打得头昏脑涨,但没有完全昏过去。父亲将他扛起来,塞到了马厩的水槽里,终于是淹死,再拽到屠宰间的时候,血迹在马房和牛栏留下了一道v字符号。 他进了切片机,但是刀头切坏了,于是康德把一些酱料送去菜园里。牛栏里的野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黄澄澄的大眼睛里,能照出一个虚幻而迷惘的灵体,那是小格罗巴矗立在房屋外,没有完全离开,也不打算再次进房间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老康德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在,失去了佩莱里尼先生,他就像失去了心灵的依靠。 娜娜满手都是血,一边流泪一边平静的说:“把仙丹送到马利那里去?照着佩莱里尼先生的吩咐?” 老康德坐在餐桌旁,用力的呼吸着,过了很久很久,老婆没有说话,小儿子再也没办法说话,他感受到一种诡异的安宁。 娜娜终于开始发疯,似乎积压已久的情绪找到了爆发点。 “我都干了什么呀!我都干了什么呀!他妈的!我都干了什么呀!我他妈的在做什么!我的格罗巴.我的格罗巴.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我.” 康德打断了她,简单有力的短语像魔咒,让这个又悲伤又愤怒,又恐惧又癫狂的女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了,够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事情变得简单了。” 娜娜点了点头,跟着看向桌上的仙丹。那颗肉球闪烁着诡异的灰白色光芒,是灵体的特征,普通人看不见这只灰白色的眼睛—— ——已经离开多时的佩莱里尼先生坐在车上,将眼窝里的假眼扣了出来。 他呼唤着魂威的真名。 “接下来就交给你——[eyeofthestorm·暴风眼]。” 他捧着手机,用前置摄像头观察着空荡荡的眼窝,希望这么一点元质能够变成灵体的桥梁,将魂威的力量送去远方。 手机的画面一转,回到了枪匠的课程中。 “自我消极的人,更愿意选择贬低、伤害他们的对象作为伙伴。” “抑郁的人们,甚至会将虐待他们的对象视为亲人挚友。”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拥有极强自毁欲的生物。” “同学们,我们需要对抗这种潜意识,用绳索将内心的恶魔绑起来。” 佩莱里尼关上了手机,轻轻鼓掌—— “——讲得不错,枪匠。” (本章完) 第十八章 林荫道的小聚 晨光县的林荫路,刚刚成年的马利·佩罗坐在公园长廊前—— ——与他的母亲一样,他有一头暗红色的漂亮秀发,五官俊朗神态威严。 他捧着海明威的著作《永别了,武器》,从树叶之间洒下斑驳的阳光,和路灯一起照亮了思想与哲言。 在马利的印象中,这个小县城比起首府要穷得多,西郊公园没有公共厕所,和他同行的女伴只能就近找了个小草丛来解决生理问题。 合上书页,马利微微抬起头,注意到小女朋友已经回来了。 “优纪子,你在找什么东西?” 从护栏旁翻出来一个日裔小姑娘,正是马利名义上的女朋友,她提着裤子满脸尴尬,翻阅栏杆时险些摔倒,一个劲的埋怨着。 “这个鬼地方,连公共厕所都找不到,马利,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 马利:“是你要跟过来的。” 优纪子捂着皮带扣,面红耳赤的坐到小男友身边:“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呀!当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马利没有回话,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优纪子嚷嚷着,对着公园的景观指指点点。 “一个人影都见不着,像是现代化的乡下.” “早上五点能看见晨光县的太阳。”马利不厌其烦的解释道:“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一眼日出。” “为什么不去四十区呢?四十二区也行呀!”优纪子无法理解男友的脑回路。 马利接着解释道:“童话王国的选手们,就是从晨光县出发的,我想体验一下这里的环境——至于你?为什么你要跟着我?难道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优纪子满脸惊疑:“你这家伙!难道从来没把我当成爱侣吗?” “我从一开始就与你讲过,这段感情是用来应付父母的借口。”马利偏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侧的姑娘家,“我不用每个礼拜都给家里打视频电话,有了更多的私人空间。” “不用去应付大学社团的招揽,不用参与社会交际。” “只要一门心思扑在学习和骑士比武上,我的弟弟小格罗巴能得到父亲和母亲更多的关注。” “作为报酬,每个月我会给你八百六十个辉石货币,用来购买我的自由。” “你不必向任何人袒露我们的亲密关系,当我的父母执意要和你通话时,大可以态度冷淡的应付那么一下。也方便以后和我[分手]——” 优纪子一开始只是底下头,不安的撩动发丝,紧接着大声嘶吼着:“你把我当什么了?!” 尖锐刺耳的女声在林荫道传出去很远很远—— ——马利离优纪子的距离却很近很近。 一时间这小子的神智恍惚,似乎完全搞不懂女孩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不是一笔很好做的生意吗?难道是每个月的零花钱给少了? 在四十一区,每月八百六十个辉石货币足够撑起一个大学生的伙食费,对优纪子来说,平时吃吃喝喝的费用就省下来了。 “你这家伙.”优纪子神情激动,气得说出母语:“你这家伙就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 她气血上涌满脸通红,神情忸怩矫揉造作,是又害羞又伤心。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是真真正正的喜欢着你!爱慕着你吗?!” “没有想过。”马利·佩罗的情绪平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块冰—— ——他向着无名氏奔跑,铭心刻骨的学习骑士战技,为了脱离父亲过于强烈的控制欲,才跑到四十一区来念书求学。 枪匠是他最仰慕,最敬重的人。 这位无名氏的传说人物对情绪的控制力让马利着迷。 能够与枪匠的学生们交手,这是马利·佩罗做梦都会笑醒的奇遇。 可是这个傻女人刚才说了什么话? 她似乎是要假戏真做?和我讲起轰轰烈烈的爱情?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优纪子” 马利无法理解,只觉得恐怖。 “为什么?从三月份开始,我已经给了你七千多块钱,难道这些钱还不够吗?仅仅是配合我演一场戏而已” 他开始惊惶,内心映射出阴暗的臆想。 “你还想要我陪伴在你身边?浪费珍贵的时间和你散步,讲情话给你听,为你提供情绪价值,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睡觉,按照你的生活作息饮食起居,来规划我的人生?” 仿佛有一座囚笼,将马利死死关了进去。 “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优纪子惊呆了—— ——她只是觉得,马利·佩罗这个小伙子很好,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可靠,平时不爱说话,衣着体面整洁,还是一个体育特长生。 起初马利与优纪子用金钱维系这段关系时,她不止一次想过,有没有假戏真做的可能,可是日复一日的等待,一天天过去,他们之间似乎真的只是导演与演员的雇佣关系,没有任何进展了。 直到一百二十天之后,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心痒难耐,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的女性魅力。终于单方面坠入情网,在梦里与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健壮小伙翻云覆雨,醒来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是面若桃花两颊飘红,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就像是中了奇妙的催眠法术。 优纪子确信,她深爱着马利·佩罗,哪怕这个小伙子没有和她说过几句亲昵的话。 她要和马利越走越近,就从晨光县的旅行开始,试图破开两人之间的坚冰。可是就在刚才,马利·佩罗提着一把破冰斧,将她的心劈成了两半。 “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马利·佩罗嘟着嘴如此说:“我更希望能在人生中最灿烂,最美好的青年时代,努力的提升自己,拥有更多的私人空间,很抱歉,优纪子——我的生命里没有你的位置了。” “混蛋!”优纪子骂道:“混账东西!大混蛋!最糟糕!最糟糕的混蛋!” 她没有离开,依然坐在椅子上,向身边的马利·佩罗释放怒火。 “混蛋!混蛋东西!下流玩意!你.” “很遗憾”马利只觉得麻烦,要不厌其烦的解释一次又一次:“你开始让我感到恶心,难道我向一个人索要珍贵的宝物,他不给我,我就要去辱骂他?这合理吗——优纪子,爱情和自由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优纪子恍然失神,终于落下失望的泪水,两肩抽搐着,像是失去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阶段性目标。 她的两条手臂不知道往哪儿放,皮带扣也坏了,它就和今天遭遇的所有事物一样,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要徒步走回交通站都是天大的难题。 “请把它交给我。”马利·佩罗如此说着,向女伴讨要皮带。 优纪子的心中还有一丝丝不甘,是唇枪舌剑口中含针:“请?!你还会说请?天哪!你真有礼貌!真是风度翩翩呀!让我羞愧得体无完肤了!” 马利·佩罗:“我可以试着修一修。” 优纪子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扣带,一巴掌拍在马利手中,抱着两臂气嘟嘟的开始擦眼泪,一边哭一边低沉的嘟囔着,说些马利听不懂的日文。 马利·佩罗开始捣鼓扣具,将装饰物小心翼翼的拆下,露出其中磨损断裂的卡扣,随手将父母送来的饭盒让出去,把海明威的著作当成保温垫,放在两人中间。 “这是我母亲做的,你要是饿了,可以吃掉它。” 优纪子大声答道:“对我那么好干嘛?!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导演,我有钱,会自己买的!” “昨天晚上,谢谢你愿意配合我,一起去应付我的父母。”马利一边修理卡扣,从身侧的枪械保养包里掏出工具,一边与优纪子唠起恩情,想安慰安慰这个女孩子:“他们的控制欲很强,如果没有你这个外人在,我又要和家人吵架。” 优纪子抿着嘴,双手互抱,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很讨厌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明说呢?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却要假装喜欢,真是太奇怪了!” 马利·佩罗答道:“可是我弟弟怎么办?” 这句话让优纪子沉默了,她并不清楚马利·佩罗一直逃避一直抗拒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进入高中之前,我的精神元质是由父亲掌控的,肉身元质则是由母亲操纵的——他们决定我的书架,我的食谱,我的生活作息和爱好娱乐。” “我的家庭明明没有多少钱,算不上贵族,父亲和母亲却要用贵族的标准来训练我,似乎这么做,我马利·佩罗就真正的成为了高贵的人,会变得富有,会带着他们一起鸡犬升天——这是一种仪式。” “如果我默不作声的离开,我的弟弟格罗巴恐怕也会遭遇这种残酷的刑罚。” “所以优纪子,你能给我答案吗?我原本想着,只要能在大学生涯加入某支俱乐部,半工半读领到一份薪水,经济独立以后,等到格罗巴也考上大学,我就带着他去远方工作,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偶尔会回来看望爸爸妈妈。” “可是现实告诉我,要完成这些事情必须一直保持专注,用充裕的时间和自己相处——我很穷,非常非常穷,所有的元质都必须交给自身,对抗自己的负面情绪,对抗父母的压力,现在你还要和我进行爱情上的拉扯对抗,这让我始料未及。” 优纪子无话可说,她不是什么富贵家庭的千金小姐,更没有花钱直接解决问题的能力。她默默捧着饭盒,突然觉得马利·佩罗是一个可怜人,要远比失去爱情的她可怜得多。 因为她可以失去很多个马利·佩罗,再去谈很多很多次很好哭很好哭的恋爱,假相思也好,真感情也罢,这是她的自由。 可是马利·佩罗生命里绝不会出现其他优纪子小姐了—— ——他看上去体面整洁俊朗不凡,可是仅仅就[家庭]两个字,可以让这个精神健康的红发小伙变成蚯蚓,为了躲避烈日,不得不在泥泞中奋力的挣扎着,不得不抛下许多同龄人本该拥有的东西。 “你吃吧”优纪子抓起汉堡,向忙碌的马利·佩罗递过去,“你说过,娜娜阿姨做的东西很好吃——还是留给你吧。” 马利收拾完扣具,将钢牙嵌进皮带里,还到优纪子手中。他一点都不客气,从来没把优纪子当女人,推诿的场面话都没有说,伸手要去拿汉堡包。 “谢谢。” 优纪子加了一个条件:“不行,得我来喂你。” 马利看着优纪子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亚裔的棕色眼瞳里透着树叶之间的迷幻光斑,他盯着这对眼眸看了很久很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饭盒里的西红柿片,还有酸黄瓜码得整整齐齐,酱料放在小格子里,是娜娜妈妈特地为儿子做的摆盘,她知道儿子很爱干净,食物也要一样一样分好。 夏天清晨时分,知了和蟋蟀吵闹起来,就像开了个音乐会,跟着公园更远处滑梯旁小喷泉淅淅沥沥的水声混在一起,与阳光作伴的每分每秒,空气里的草叶味道有种沁人心脾的美好。 马利终于动了,他张开嘴,探着身子往前咬了一口。 耳边听见优纪子的问话—— “——马利,我就想呀,你每个月给我的钱,我都存下来。” “到了毕业的时候,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去地表世界旅行,去东京,去富士山,去泡温泉打乒乓球。” “我可以花钱买下你几天的时间吗?” 从汉堡面包的夹层里,一团鲜嫩可口的肉球滚进马利·佩罗的喉舌。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开口说话,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咽管,顺着舌尖一路往食道猛窜! 他脸色铁青,两眼失神,手脚一下子变得虚弱无力,想要挣脱优纪子的手,却无法从皮带扣上挪动手掌! 喉头和鼻腔传出一阵腥甜的香气,万事万物都变得迷幻扭曲,原本一条直直的林荫小道,此时此刻在马利眼中成了蜿蜒扭曲的山路,他只能僵立着,等待着仙丹夺走他的意识。 优纪子底下头,依然是那个看似奔放热情,实则忸怩害羞的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她傲慢的认为能够将这段关系延续下去,能够以各种各样的旅行仪式,将魔法转变成奇迹。 “马利·佩罗,你总是和我讲,你的家有多么多么可怕,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再去找一个新的家呢?” 阳光洒在林荫路上,晨光县的日出很像日落的光景。天空中的气团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成了鲜红的火烧云,像是热烈又鲜艳的玫瑰花。 当马利·佩罗在强烈的饥饿感中醒觉,找回一丝一毫为人的意识,那个瞬间,来自口中滑腻柔韧的奇妙味觉体验,让他心生快意,几乎爽到极点。 太阳越过了林荫道的树叶,从极远方引水渠内河的桥梁,从天的另一边投射来鲜艳的红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他终于完全睁开眼,使劲眨巴着眼睛,瞳孔的颜色由金转红,慢慢的完全变成红色了。 食物的香气依然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优纪子依然紧紧握着他的手——那种强烈的执着,深刻的爱意不会骗人。 直到他转过头,终于发现坐在长椅上的女伴,只剩下了一只手。 只剩下了一只拿捏住皮带扣具,与他紧紧相握的肉掌,白森森的断骨裸露在外,有细密的恐怖牙印留在血肉模糊的断骨伤处,从椅背椅面找不到任何血迹,找不到任何衣物,仿佛凭空消失了。 马利·佩罗的精神状态陷入了极惊,极怒,极恐之中。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瞳孔在剧烈的震颤,肚腹传来饥饿的低沉兽吼,饥饿感似乎刚刚离开,还没走远。 在断掌靠近椅面的位置有一些血迹,那是舌头舔舐过洁白的塑椅留下的印子,严格执行了光盘行动,没有留下任何食物残渣。 马利·佩罗的神智依然停留在优纪子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去旅行吧?” 他能看见左手掌心之外一闪而逝的扭曲长舌,还有大拇指金星肉丘渐渐消散的猩红眼纹——大脑终于开始工作,应了一句。 “好” (本章完) 第十九章 心魔的幻影 “刚才.” 马利·佩罗一动也不能动。 “发生了什么?”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属于四十区的太阳离开了晨光县,黑暗就像海潮,从空腔穹顶一路冲上街头,撕扯着林荫道路的长廊拱顶,它一点点将所有明晰清亮的石子花草都粗鲁的咽下,在夏天滚烫的氤氲晨雾里,漂浮起一圈圈热腾腾的波纹。 喉头不由自主的作着吞咽的动作,马利能感觉到心脏在狂跳,泵血加速之后,远心的端肢开始发热,手指和脚趾似乎变得更加有力了。 可是优纪子去哪里了? 这只手掌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下子天就黑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 大脑还没完全醒来,它跟不上如此暴烈的变化,受到仙丹侵蚀的一瞬间,马利·佩罗已经从人类,慢慢转化为授血的怪物。 整个过程其实花费了五十六分钟,这五十六分钟里,优纪子成为了他的食物—— ——从鬼胎之中降生的魔婴,将她视为一份优秀的元质,彻底嚼碎、吃光、咽进肚里,连带毛发和衣物,包括椅子上的血都没放过,吃得干干净净。 只有一条断掌留在马利·佩罗手中,似乎是失去意识的瞬间,他想要握紧这个姑娘的手,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念头,让他感觉到莫名安心。 可是此时此刻,马利依然找不到正确的答案,他是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盯着书本发呆。 饭盒落在阴暗的廊道草地旁,路灯照得西红柿泛出一层油腻的光彩,与酱料一起溶进泥土里。 当他松开这只手,颅内的杏仁核终于开始工作,开始传达诡异恐怖的情绪,开始驱策着肉身感官一起,作出惊讶愤怒的感情。 “这是什么东西呀!” 马利·佩罗的表情扭曲,脸上多了一层白毛汗,血压猛增的瞬间,眼白里满是血丝—— ——他甩弄着这条断掌,想松开这只“来路不明”的手。 马利·佩罗脸色苍白,他的两肩跟着剧烈的呼吸起伏着,胸口鼓胀的幅度非常大,仿佛整个肉身都被改造翻新,肺活量与新陈代谢已经远超常人。 他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单单看着那条断手,大脑正在高速运转—— ——优纪子去哪里了? ——为什么?我昏过去了吗? ——太阳不见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是灵灾吗? 莫非是优纪子的手吗? 糟糕了,糟糕了! 糟糕了!这下糟糕了! 马利·佩罗三步并做两步,快速上前将断手捞了回来。 他仔细辨认着断肢的特征,去观察指头和掌纹的细节,又看见染血的钢卡扣,终于确信这就是优纪子的手。 可是她的人呢?她到哪里去了? 被人绑走了?是砍断了手臂然后掳走的吗? 马利左顾右盼,向着四周的黑暗窥视着,在路灯下他觉得惴惴不安,于是也要躲进黑暗里,他能听见一些低沉的细碎话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要和他说话。 这一切让他感觉恐惧又悲伤,精神几近崩溃。 “优纪子优纪子.优纪子.这下糟糕了.大事不妙” 马利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断肢,却觉得越来越饿,看向尸体时,他内心惊讶愕然—— “难道说难道说.” 马利·佩罗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譬如有个强大的灵能者袭击了他们。 公园里藏匿着灾兽,它可以催眠智人,使人陷入昏迷状态,然后进行捕猎。 或许是优纪子和他开了个玩笑,做了一份恐怖的甜点,在他睡觉的时候要吓唬吓唬他。 当马利·佩罗察觉到两臂的异常,捧着断肢的那只手,慢慢翻转过来—— ——在他掌心的位置,赫然生长出一道粉嫩鲜红的肉芽。 它就像是美丽的疤痕,张合手掌的动作让它完全伸展开来,变成了眼睛的形状。 “难道说是我是我把优纪子吃掉了?!” 马利·佩罗失声尖叫,嘶哑的哀嚎着。 “我变成了怪物?我” 无名氏的科教材料曾经介绍过许多类癫狂蝶圣教的授血标的物,经过授血的仪式,诞生的怪物种类繁多,这些怪形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器官异位型增生——与伥鬼的接肢仪式非常相似。同样是增补元质,授血怪物的肢体会生长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器官。 比如手脚异位多肢耦合这种情况,在无名氏眼里算面相清秀——如果是肉体的其他部分开始长眼睛,这是授血单位开始向着化身蝶的方向演化,属于非常危险的目标。 马利·佩罗痴迷于枪匠的课程,自然也是听过这套介绍授血怪兽的课。 他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把优纪子的断掌放下,小心翼翼的掰开了左手掌心的两片眼皮。从中露出一颗湿润的灰白色球体,没有瞳仁,血丝很深。 马利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只希望这颗肉瘤是普普通通的囊肿,哪怕是癌变也没关系。 现实很残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授血怪物。 只是一晃神的瞬间,再往手边搜索优纪子的断掌,他却怎么都抓不到友人的遗骸了。 右臂摸索着干净的座椅,他再次翻转手掌,心神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右手的掌心异化的程度似乎要更加严重,从肉掌的m形横纹中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其中探出一条冒着热气的长舌。 它发出恐怖的嘎吱声,随着掌心开合的裂隙中,那尖利的牙齿一上一下,马利眼睁睁的看着优纪子的断手彻底被加工成肉泥,涌进了他的臂膀中,变成了一股温热的暖流。 “我我我我.” 马利·佩罗怅然落泪,恐惧彻底控制了他。 “我吃掉了优纪子?我我.我.” 在这个瞬间,他的世界观崩塌了,所有熟悉的一切,包括人生的阶段性目标和长远规划,包括一直以来他所向往的价值观,他要完成的理想,全都变得粉碎。 从胳膊里传出肌肉痉挛的阵痛,不一会这张狰狞的嘴巴,吐出来一团扭曲变形的烂钢,它是优纪子的皮带扣。 “无名氏不会放过我的无名氏.无名氏不会放过我的.” 马利·佩罗的眼泪流个不停,他低头看着这两只肉掌,突然发了疯一样的飞跑。来到更加幽深黑暗的密林深处。 西郊公园的人工湖旁,守夜人的小屋还有一些灯光。 马利蹲在码头旁,开始无力的抽泣,开始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 “无名氏不会放过我.我最崇拜的人要来收走我的小命” “我是无辜的呀我也是受害者.” “我不想吃人肉!他妈的!” 平静的水面照出马利的倒影,他看上去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暗红的头发变得更加鲜艳,眼睛也成了血红色,或许一对美瞳就能解决。 “没人会相信一头授血怪兽说的话.” “我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我真的吃掉了优纪子吗?她真的死了吗?” “会不会会不会是幻觉?会不会是恶作剧?” 马利·佩罗自言自语,蜷缩在码头旁,感受到阴冷的湿气时,他浑身打了个寒碜—— ——他似乎能看见枪匠,能超越时空的阻碍,感受到无名氏的森然杀意。 “你听我解释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听我解释枪匠老师” “我不是你的学生,但是我每天都会来听你的课.” “我也想成为你那样的人.而不是被你处决.” “优纪子不是我杀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我没有吃掉她,我没有我没有.” 马利·佩罗低声呢喃着。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来自右臂的“嘴”说话了。 “不对,不对哦。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马利·佩罗呆住了,他猛的抬起手臂,是如临大敌紧张惊恐。 佩莱里尼的魂威依附在这颗仙丹之中,拥有仙丹作为媒介,与马利血肉合一。 这是一种高深玄妙的巫术,通过这种方式,施法者能够将精神能量传递去极远的地方,控制他人的心灵,影响他人的神智,操纵他人的肉体。做到“灵体附身”的效果,几乎等同于将魂威[eyeofthestorm·暴风眼]的力量送给了马利·佩罗,同时也能留在寄生体身边逼逼赖赖。 此时此刻,[eyeofthestorm·暴风眼]作为佩莱里尼的传声筒,与马利小子讲起前因后果,并且严肃的指正道。 “不对哦,马利·佩罗。” “你说得不对,是你吃掉了优纪子。” 马利没有回话,他张开两只肉掌,眼睛能喷出火来,眼泪再也没有往下流的意思。 暴风眼接着说—— “——要怎么做呢?你会怎么做?” “现在你已经变成了吞吃人肉的怪物,受到仙丹的赐福,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那种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在生我的气?” 马利·佩罗吼叫着——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把优纪子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呀!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这个王八蛋!你这头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 暴风眼的语气异常平静。 “马利·佩罗,你那副软弱无力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你的内心渴望力量,渴望自由,渴望强权。” “我在观察你的思维,不久之前,你还对身边的女伴吆五喝六,要把她从生活里赶走,可是现在你这家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你一直都是意志软弱三心二意的垃圾?” “这就有意思了,你的人生理想可不是这样的,你要专注,要有耐心,去控制你的情绪——对吗?这才是你想要的.” 马利·佩罗站起身来大步往林场走,他对右臂恶狠狠的骂道,咬牙切齿吼出嘶哑气声。 “你喜欢这么干?嗯.好.真棒呀” “你觉得我会认输,听你的鬼话?枪匠老师不会放过你的我得保持战斗意志我要接着和你们这些邪魔斗下去你讲什么东西我都不会听” 他哼哼哧哧,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来到林场的伐木桩子旁,提起一旁生锈的伐木斧。 他将手臂搭在桩子上—— “——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狗东西!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如果你是人!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就来取你狗命!” “如果你只是寄生虫,是维塔烙印的衍生物,那么我要和你说再见了!滚回地狱去吧!” 暴风眼:“你是认真的吗?马利·佩罗。” 马利举起斧子:“你有三句话的机会,现在已经用掉一句了。” 暴风眼:“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说真的——当你还是个智人的时候,你的元质构成像一团烂泥,是扶不上墙的残次品。天赋对你来说是天上的浮云。你只能用更多的时间,更多的集中力,超越常人的付出,换回那么一点点回报——这真的公平吗?马利·佩罗,这真的公平吗?为什么有的人就是那么优秀,因为他们有同样优秀的父亲母亲。” 高高举起斧子的那只手臂突然僵住,马利·佩罗的脸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暴风眼:“这算第二句还是第三句?我知道我的话有点多,但是” “算第二句,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马利·佩罗答道。 暴风眼:“我的名字叫佩莱里尼,是一位永生者,我能够赐予你强大的神力,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这些不老不死的人,就是神灵。” 马利·佩罗挥动斧头,狠狠劈在木桩上。 斧刃停在手臂旁,猩红的长舌跟着飞溅的木渣滓颤了那么一下。 暴风眼接着说:“看来咱们短暂达成了共识,似乎能够多聊几句了?” 马利没有回话,握住斧头的左臂僵住,没有动弹。 “接着说。” 暴风眼继续说道——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继续?” 马利:“从优秀的人开始,从优秀的父母继续。” 暴风眼兴奋起来,它认为自己已经抓住了马利·佩罗的死门所在,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你没有这些东西,所以错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父母。我理解你,真的,我非常理解你。” “在人世间活了这么多年,我见过许许多多悲剧,它们大多来自家庭。” “孕育出杀人犯的父母,通常也是罪犯,能造就一番事业的人,他们的家庭本就幸福美满。” “从小受到辱骂殴打,受到苛厉责骂的孩子,长大了要么变成内心软弱思维畸形的变态,要么变成色厉内苒蛮横胆小的人渣。” “再看看人中龙凤,哪一个不是依靠着父母两亲的基因构形,加上童年青年美好的正向环境养育塑造出来的?他们自豪勇敢,充满信心,哪怕挫折当前遭遇失败,也有改变命运的胆量,他们见识不凡眼力过人,是杰出的领袖,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讲是环境塑造了他们,父母塑造了他们。” “在你的思维深处,一直都有这么一头心魔。” “你的父亲母亲,只是两个假货,他们与你一遍遍宣讲着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咒语,却要你来施展这个魔法。他们一次又一次用生平从未执行过的常识来教育你,譬如要做礼貌的人,要成为高贵的人,可是他们自己却不知道高贵和礼貌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马利·佩罗。” “如果没有我,你依然是那个软弱无能的胆小鬼,想凭借加倍的专注,加倍的付出得到对等的回报,可是远超超人的休息时间和训练时间,这些东西并不能换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你知道的,从根源上,你比不过那些[天才]——” “——其实我很讨厌[天才]这个说法,仿佛什么奇迹,都能用天才解释。” “枪匠能算天才吗?他是我们的死敌,就像是上天派来绞杀我们的神使。” “他一定也有非常优秀的家庭环境吧” “不然怎么能塑造出如此强大的元质构型?” “所以从一开始,马利·佩罗,你的目标就是错误的,你的理想也是荒谬的。” “授血仙丹能让你变得不凡,变成超越普通人,碾压同级灵能者,甚至能杀死vip的强大存在。” “佩罗呀,佩罗.” “你看,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上一秒你我还在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女人死磕。” “你讨厌这娘们,我就把她变成食物,也算是一种废物利用。毕竟每个授血的神圣生命刚刚来到人世间,都需要一口母乳。” “你可以缅怀她,将她看做有再造之恩的新母亲——但是不要悲伤,她已经与你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你的力量来自于她,你的成就,你的荣誉都会回到她的身上。” “春田优纪子是你的一部分,像我一样.一一样.一样?” 话还没说完,斧头就已经落下了。 马利·佩罗狠狠的砍断了右臂—— ——他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暴戾和疯狂。 斩断臂膀时带来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脖颈鼓起青筋。 从手臂中喷涌出来的血液像是消防水阀爆炸了,把木桩浇成红色。 “去你妈的!去你妈的!王八蛋!” 马利怒吼着。 “真他妈疼呀!真他妈的.疼死我了!操!操!操!” 暴风眼遇到了一块硬骨头。与内心软弱无力的双亲不一样,这个小孩子似乎拥有非同寻常的决心。 它瘫在树林湿润的落叶里,血液往层层叠叠叶片中渗到更深处。 这条断手重新开始爬行,又一次爬回木桩前。 暴风眼好声好气的商量着。 “你知道修复这种伤势,要吃多少人肉吗?马利·佩罗——伤害自己也是内心软弱的表现,你甩不掉我的,我们已经彻底变成[一个人]了,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一个人]。” 马利吼道:“把优纪子还给我!” 暴风眼答道:“怎么还给你呢?是怎么嚼碎了就怎么拼回去吗?” 马利接着吼道:“把我的生活还给我!我本该拥有的自由!我的人生!都还给我呀!” 暴风眼接着答道:“或许有些转化尸体变成行尸走肉的办法,可以满足你的需求,我得好好去查查早年做的灵能魔术笔记——需要一点点时间。当然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你需要帮我做一些小事,微不足道的事。” 马利瘫坐在木桩旁,身体变得虚弱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条恐怖诡异的手掌,重新拼拼凑凑,挤回断臂伤处,不一会又变得完整,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暴风眼接着说—— “——如果我无法说服你,无法改变你的想法,那么就只能威胁你了哦。” 马利耷拉着眼皮,已经没有多少精神了,他感觉越来越饿,越来越渴。 “放你妈的屁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别他妈异想天开。” 暴风眼轻声唤着马利·佩罗最在意的人。 “要是你不想干,总会有人干的——如果格罗巴·佩罗这个小孩子,也要变成授血怪物,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马利眼睛猛的睁开—— ——他终于泄气,像是所有的勇气都用完了。 斧头从手中滑落,露出掌心的眼睛。 它原本是灰蒙蒙的一片,如今鲜活的转动着,血红的瞳孔一下子摆正。 暴风之眼凝视着灰心丧气的马利·佩罗,终于找到了正确答案。 (本章完) 第二十章 本性难移 海选的赛程过半,童话王国的队员们渐渐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 第一阵列的两位先锋状态下滑,这个时候就轮到尖兵锅子上场,为其他队员保驾护航。 关于凯希·杰拉德的替补队员,鲨鲨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只年纪轻轻的灾兽混种心里有个很大的梦想,这一次月神杯或许是它离冠军奖杯最近的一回。 按照往年的人员配置,其实鲨鲨也带过更厉害的灵能者们,却没有多少底气去窥伺十二石金杯。 它最好的成绩就是区域代表,在决赛日品尝到了苦涩的失败——那一年它的人员配置要比如今的童话王国更加豪华,是地区的种子队伍为基础,挑选出来最具潜力,即时战斗力保持的最好的八个人。 这八位队员最次的那一个也已经化茧,最厉害的那一个即将拥有魂威,在羽化成蝶的最后一步,希望能在月神杯中完成进化。 但是在面对决赛日遭遇的对手时,要与其他区域代表队展开完全陌生的决斗,它手下的精兵强将一败涂地,好像脆弱的婴儿一样,变得不堪一击。 在它的职业生涯里,它一直都是非常刻苦,非常认真负责的主教练——赛后鲨鲨总结了几点原因。 地区种子看上去似乎是最佳选择,可是一旦来到陌生的环境,天各一方的地域差距让他们平时很难有机会和其他区域代表队打训练赛。 留在地方赛区殴打同乡的种子队伍一旦遇见完全陌生的对手,没有品尝过强烈的挫败,整支队伍无法处理紧急危机,士气崩溃的瞬间自然是一败涂地。 还有金钱利益上的桎梏,像是囚牢一样死死抓住了这些队员的脚脖子。 月神杯的决赛日程里,每一天的赛程都要面对数以亿计的曝光量,地区种子以前要面对的聚光灯,也仅仅是老家那几个媒体电台新闻报社。 在这种舞台上,任何失误都会被放大一千倍,一万倍。 这些失误带来的后果,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工资,改变他们的生活。这些因素对于地区种子队的成员来讲,迫使他们丢掉了自己的战斗意志,变得胆小怕事,变得畏首畏尾。 综上所述—— ——鲨鲨之所以认为这是它距离月神杯最近的一回,是因为月神杯的赛制特殊性。 在决赛日开始之前,谁都不知道它的[主题]是什么。 在多年之前,因为boss一时兴起搞的[败者晋级]主题赛制,月神杯变成了慈善表演,尽管如此大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主题]对于月神杯来说,就好比灵体蜕变化茧成蝶的过程。 世上的所有战斗,所有兵法—— ——它们都在强调着自己的主题。 如果没有政治主张,没有合理的战争借口,没有理由进行骑士比武,士兵会懈怠,将军会迷茫,面对敌人时,战斗意志会瞬间崩溃。 哪怕是拳击比赛,也有高贵的金腰带,有肮脏的地下赌场来催生出强烈的战斗意志。 鲨鲨教练对童话王国的信心,有一部分来源于[主题],今年的月神杯主题还没确定,队伍里的哥哥姐姐们似乎已经占齐了辉石的六色属性,他们拥有强烈的个性,对藤原玉美这个新来的雇佣兵一点都不排斥,似乎不需要磨合期,像是两股水流融合在一起,迅速变成了向心力极强的凶猛激流。 鲨鲨的另一部分信心,来自于月神杯决赛日程中的对手。 它只去过一次决赛,碰上的对手出身草莽,就是加拉哈德分校里几个元质出众灵能微弱的大学生组了个宿舍队,装备都是从他们的地区种子手里借来的。 在灵能者的骑士比武里,能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很多很多。 元质构成,精神力量,灵力。 战术思维,协调性,对武器的操控能力。 判断力,和队友的语言沟通,金钱的支持。 抽签的顺序,体能和运气。 这些东西都很重要,缺了哪个都走不远。 但是击败鲨鲨的这队大学生,拥有几样最重要的特质。 他们和童话王国的哥哥姐姐出奇的相似—— ——他们热爱决斗,享受决斗。只有在比赛结束之后,才会在意输赢得失。 他们的战斗意志坚如钢铁,与佛耶戈·塞巴斯蒂一样,有极强的求胜心。 如果一支队伍里,只有一个人特别想赢,佛耶戈就会变得特别尴尬,思维和队长无法保持同步性。 但是一支队伍里,所有人都特别想赢的时候,他们会忽略很多很多杂音,能自然而然的产生化学反应,团队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语言沟通往往不如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来的方便快捷。 鲨鲨的队伍在被暴打的时候,见识过这种神奇宿舍队的凝聚力。那是它的职业生涯中,在观赛席上感受到的最美好的决斗,如果失败一方不是它的话就更好了。 童话王国的队员们也有这种特质,正因为鲨鲨在初赛海选时看见了这些特质,故而它会认为,这支队伍拥有问鼎冠军的可能性。 尽管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缺点,但是五根手指头攥在一起,就能变成拳头。 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体育赛事,诸多俱乐部都在花费重金和时间来研究人员配置,组织队员挺过难熬的磨合期。 让鲨鲨感到惊讶和惊喜的地方,就是齐寂—— ——原本鲨鱼辣椒认为阿豪是一个极具价值的突破手,后来jk克服困难超越自我的表现,又让小鲨鲨惊掉了下巴。 紧接着就是丹尼尔师承枪匠的处决能力,看似这些队员的功能毫无关联,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可是比赛录像的音频回到鲨鲨手里的时候,鲨鲨才发现这一切都不是自然而然的发生。 选点进攻,退缩防守,据高停留,人员走位。这一切决策都来自齐寂,来自这个泉水指挥官,几乎一枪都没有开的最菜队长。 让合适的人,去执行合适的任务,站住合适的房间,开合适的枪。 不论是布置进攻还是防守应对,齐寂小哥哥真的可以一心多用,他能站在每个队员的立场去考虑实际的赛场情况,最后迅速的下达正确的指令。 如果世界上有“冠军相”这种东西,那么齐寂已经有冠军之姿了—— ——鲨鱼辣椒从来没见过如此谦卑朴素的队长,光是能让小队所有人都乖乖听令,把命令听明白,最终完美的执行,只这一点就可以让百分之八十的队伍望尘莫及自惭形秽。 月神杯的比赛烈度非常高,在紧张的枪弹对决中,从来都是强者说了算,这几乎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比赛的生态。 击杀比最高的那一个似乎永远都是领袖,只因为他们的枪够狠。 在观众眼里,能拿到最多的人头,就必须成为教练钦定的队长。否则拿不到商品代言,没有企业赞助,舆论风波也会摧毁队伍的向心力。 童话王国没有这种问题,因为队员们大多数都是枪匠的学生。他们的老师是整个地下世界枪最狠的人,击杀比最离谱的精英单位。 可是在现实发生的战斗中,枪匠却很少做决策,对癫狂蝶圣教的战略决策是傲狠明德与智库来决定。 地方执政官的配合下,具体行动如何进行,是攻坚队伍与无名氏一起做部署决策。 到了战术决策层面,要是有嗅觉敏锐的青金卫士存在,枪匠会把决策权交给杰森·梅根,他自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可以为自己设计一套攻坚办法,能够利用各种各样的奇门兵器杀伤敌人,敲碎电子仿生人的脑壳,但是极少数情况下,他才会给无名氏的其他战士提出决策意见。 攻破小兄弟会,剿灭劳伦斯·麦迪逊手下战帮的快速反应部队,这些兵哥哥们曾经收到了大姐大的作战意见指导书,那也仅仅是指导,具体如何执行,还得看各个战团的团长如何微操。 童话王国的队员们都是枪匠的学生,他们从来都不在乎队长是谁,因为老师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当过队长,如果要无名氏来组个团,枪匠不会是队长,身为青金半狼的杰森·梅根才是决策者—— ——现在他们清楚了,鲨鱼辣椒是对的,齐寂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看上去好像从来没开过枪的小兄弟,心算和记性都非常好,他有很棒的空间感,能准确的知道一阵二阵的队员们到底在什么位置,距离的判断和计算能力是世界顶级。 仿佛在虚拟游戏的世界里,齐寂小子已经遭遇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 对齐寂来讲,骑士比武非常有意思。 一开始他觉着游戏不如现实,有许多参数和物理规律对他来说都非常陌生。 再后来他觉着现实还不如游戏,因为没有哪个人能一直保持反应时间一百毫秒,定位时间一百八十毫秒的日常生活。 灵能者的条件反射和生物电系统已经远超常人,在cs:go的顶级赛事选手中,能够保持两百毫秒的定位能力,已经是世界上反应最快的那群人。 这里的[定位],指的是[看见敌人→完成瞄准]的时间。 曾经我们在枪匠射爆电子仿生人的镜头,见识过神灵般操纵枪械的技艺,那是外挂锁头,用芬芳幻梦的灵体强行带动肉身,完成了多点定位击杀。 对于齐寂来说,他的日常工作需要他一直都保持着类似的条件反射,几乎和呼吸一样自然。 在拍卖行争抢捡漏,与脚本机对抗。 在香蕉道选点拉枪,然后被当做外挂vac封禁。 是一边打字,一边超神。 每个操作决定他每天的收入,每顿饭吃什么,是挨饿还是继续逍遥快活。 他热爱游戏,并且沉迷其中,这使得他拥有了一套脑内工作清单时间表格。 将平时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都清理出去,把童话王国的每个队员都当做一个游戏角色,经过反复训练,输入语言和得到有效反馈的计数简单做一道数学题,齐寂在前半程的比赛中完成了蜕变,已经来到了化茧阶段。 而且这小子嘴真的很甜,队员们听见命令时,就像一个小弟弟在向考试中的哥哥姐姐们递纸条,纸条上写的就是正确答案。 躺在俱乐部办公室的摇椅上,鲨鱼辣椒乐不可支。 复赛刚刚结束,又是一场大胜,童话王国已经提前锁定了城市争霸赛的席位,要去争夺区域代表。 队员们有三天的休息时间,其中半天还要留给车程,半天留给采访,满打满算能休息二十六个小时。 童话王国的总部就在海螺镇的小商品市场旁边,这里是镇子最热闹的地方。 打完复赛的小伙伴们比其他一败队伍拥有更多的时间来调整状态,但是今天队员们要和老板见个面。 值得一提的是,枪匠与童话王国总经理的会晤特地留到了最后。 学生们的状态还好,只有豪哥和凯希看上去精神不振,队伍里的补剂所剩无几,上一回企业赞助的巧克力,能够补充体力和精神力的灵药也吃光了。 鲨鲨特地委托枪匠,希望枪匠能够多弄几颗大补丸,不然城市争霸赛的路会很难走。 等到学生们和老板打过招呼,江雪明终于换下加菲猫的玩偶服,把洗得发白的猫猫头给摘下来。 他一言不发,冲着老板办公室走去,越过轰隆隆的吹糖工作室,展品柜上有许许多多彩糖人偶,心中默默想着—— ——要不要给老婆孩子带点?这些糖果看上去真的很漂亮。 他是心猿意马毫无防备,完全放松的状态,一脚踩进办公室的瞬间,却感觉到了熟悉的灵压。 小鲨鲨之前和他讲过,童话王国的老板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是个姑娘家。 枪匠没有多想,大抵是冲着无名氏的传记或者英雄故事来的,就和藤原玉美一样,见面聊几句,把滤镜都摘掉,也能好好相处吧? 可是踏进大门的一瞬间,他不由自主的向腰间摸枪。 充满了腥臭味道的灵压散发着危险的信号,等到大门完全打开时,老板椅上坐着一个面善的老熟人——弗拉薇娅。 曾经在小兄弟会红糖厂打工的罪犯,再次出现在枪匠面前。 一旁站得笔直的秘书,正是与黑蛇对应的白蛇——杜兰。 两姐妹一人是红黑配色的西装衬衫,一人是蓝白搭配的裙裤外套。 等到枪匠完全把门打开,杜兰如沐春风开口笑道:“请进!” 江雪明站在大门前,没有其他动作,他慎而又慎的问道。 “这娘们不会抱我,不会亲吻我,也不会让我老婆知道,我进了这间屋子,对不?” 杜兰眯眼咬牙露出落井下石丧心病狂的笑容。 “当然不会!哎哟!你怕什么呀!我们应该怕你才对!” 枪匠强调着—— “——她不会知道,有个富婆包养了我的俱乐部,给我的教练打钱,还要我单独来这个办公室,和你俩会面,对不?” 杜兰哈哈大笑,一旁的弗拉薇娅却没有任何动作,以她这个乐子人习性来讲,应该早就笑弯腰了才对。 这对姐妹本该受刑,哪怕作为污点证人,在小兄弟会犯的罪过也要逐一清算。自从两人送去青金裁判所之后音讯全无,似乎被保护了起来。 今时今日,再次与这两位改变他命运的人重逢时,她们却摇身一变,成了世界卫生组织的雇员,在四十一区开了一家疗愈肉身与精神的食品药品厂。 弗拉薇娅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她看向枪匠时,就像是在观察着一个陌生人。 过了很久很久,这位大老板仰起头,与身边的好秘书杜兰问道。 “我认识他吗?杜兰!我应该认识他吗?这小子以前和我有故事?长得不赖嘛?没想到我也能泡到这种货色呀?” 杜兰轻轻抽了弗拉薇娅一耳光,是只动手,连身体姿态都没有半分变化,像是做过很多次这种亲昵的动作了。 “人家现在已经结婚了!你清醒一点!” 弗拉薇娅张着嘴,看上去不太聪明,有点呆呆的。 “唔!那也挺好的!省得我再心碎一回。” 江雪明走上前去,终于看清弗拉薇娅的脸色—— ——这拉美裔的姑娘抬起头,从衬衫领口能望见锁骨和脖颈的健康肤色。 皮肤上密密麻麻排布着一列列散发出金红色火焰的文字,是大卫·维克托的手笔,地狱高速公路为这条凶悍的黑蛇重写了一段人生。 江雪明向杜兰问道:“老师帮了你们?” 杜兰耸肩无谓,神情坦然。 “是伤筋动骨,四处奔走,从安防护卫开始做起,配合广陵止息作战,害了多少人,就要偿多少债——死罪已免,活罪难逃。” 江雪明:“看起来近况挺好的?” 杜兰望着这间办公室,歪着脑袋笑了笑。 “嗯,至少有个地方安身了。给孩子们做糖果,给老人家送好吃的救心丸,平时出远门也有特情人员看着,boss一直都在关注着我们。” 江雪明凑到杜兰耳边小声问:“弗拉薇娅她” “什么都不记得了。”杜兰低声回道:“关于她的故事,维克托先生重新写了一遍,她现在是心地善良,好色贪财的小公主。连名字都改了,她现在不叫茜茜,叫爱丽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维克托先生.” “你们挤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呢!”弗拉薇娅嚷嚷着:“杜兰!你不是说他结婚了吗?难道你要和他搞点婚外情?这么刺激的事儿你得带上我呀!” 杜兰翻了个白眼,又轻轻抽了弗拉薇娅一耳光。 她与枪匠无可奈何的说—— “——但是嘴脸还是和以前一样,维克托先生特地嘱咐过,元质会影响思维模式,人的天性是无法改变的。给您添麻烦了。” 挨了耳光的弗拉薇娅张着嘴,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嘴里的虎牙是授血之身的特征,它亮晶晶的。 杜兰与枪匠一起看向弗拉薇娅,并且说。 “她一直都这样,思想无耻下流,性情贪财好色,怎么写都改不了。” 弗拉薇娅神情得意,自豪的抱起双手仰起头。 “谢谢夸奖!” (本章完) Act.Zero·Battle Beast丨战兽 “哲学家基金会接纳了我们。” 杜兰邀请枪匠来到茶室,要和这位旧友单独谈谈近况。 江雪明:“所以你们变成了世卫组织的雇员?” 杜兰:“没错,以前都是跟在你身后,干点零零碎碎的闲杂工作。” 江雪明:“我身后?” 杜兰解释道:“无名氏对癫狂蝶圣教的征伐之路会带来许多其他的小问题,譬如平民该怎么接纳新的执政官,各个地方原本靠着人肉生意来支撑经济,现在都得改头换面重新起步——城市的内脏被挖走了,总得填上新的。” 给枪匠管上茶水,杜兰接着说。 “我和弗拉薇娅就跟在你后边,你的任务地点在哪儿,我们当时所在的民兵组织会提前来到战区周边踩点望风,随时准备策应援护,如果无名氏的任务顺利完成,我们民兵组织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是挨家挨户查户口,小心提防隐藏在良民中的暴匪,把治安战的任务完全交给后来赶上的队友,才能继续追逐你的脚步。” 枪匠:“看来你们打了很多仗。” “不算苦。”杜兰笑着摇了摇头:“比起我们的工作,大当家的,我觉得你才是那个不可思议的家伙。” 她撑着下巴,回忆着前几年刑期里当民兵的光景,那时候弗拉薇娅还没有受到维克托先生魂威的影响,她们需要保持魂威的战斗力,运用灵能成为战斗单位,帮助傲狠明德清理肿瘤收复失地。 对于杜兰所在的民兵组织来说,驰骋在一线的无名氏们,每次都能给她带来新的震撼——她越过城市的残垣断壁,在血流成河的街头巷尾清查敌人的尸体。总能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艺术品”。 四处可见的人头塔,邪教徒的尸首堆积成山。 灾兽和参与圣教的灵能者们,还有授血单位,这些玩意大多都是死状奇特,让人琢磨不透他们的死法。 无名氏就像一阵来无影去无踪的狂风,吹过零号站台,当地的城镇乡村都会得一场大病,如果居民们赖以为生的行当已经和癫狂蝶圣教分不开了,灵能者与普通人一起成为大大小小的传销领袖邪教头子,那么场面会更加血腥。 杜兰每次抵达新的战点,无名氏已经离开,她只能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利用白蛇的特殊灵能去臆测之前发生了什么,当她身临其境的感受到无名氏的战斗流程时,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身为授血之身,她曾经也是癫狂蝶圣教的一员,当这些教友变成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肉块血泥,她也会不由自主的胆战心惊,要是傲狠明德没有给两姐妹这个机会,恐怕她们也会变成无名氏手下的人头——不,恐怕连人头都留不下。 “从前线回来以后,工作就轻松了很多。”杜兰端起杯子时,浑身肌肉不由自主的紧缩,手指不自然的颤抖着,慢慢握上杯盏,看得出来,她在面对枪匠的时候非常害怕——就和fe204863曾经给她带来的恐惧一样。 只不过这一回,飞机上的小魔鬼已经变成了大魔头。 江雪明:“紧张吗?” 杜兰低眉垂眼,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有点.你宰了太多畜牲,身上总会散发出一种奇怪的灵压,以前只是一点点——像是冰冷的刀子,光是眼神对视都感觉脸要被划烂,现在像是虎头铡,我喉咙都开始痒了,身体不受控制,要催我洗干净脖子,主动献上头颅。” 江雪明:“要不我出去一会?” 杜兰连忙点点头,她无法与枪匠共处一室,等到枪匠离开,她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一下子从额头冒出来。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几乎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要被恐惧支配。哪怕是fe204863也没有这种能力——仅仅是近距离接触,她的授血之身就开始疯狂的警告她,要她马上离开这个男人。 江雪明抱着门,姿势有点憨实可爱的感觉,朝门里喊了一句。 “没事儿吧?” 杜兰捧起纸巾,一边收拾脸上的鼻涕泪,一边呜咽着摇头答道:“没事.没事我过敏。” 她的脖子和手臂是红一片粉一片,在这种极端情绪的刺激下,维塔烙印与圣血要渐渐失衡,她的眼睛已经变成青黄色的蛇眼,脖颈和锁骨处冒出来细密的角质鳞片,不一会恢复了人形。 过了几分钟,杜兰终于坚定意志,大声骂道。 “和你一起生活的朋友们感觉不到吗?他妈的,你的灵压也太恐怖了,好歹收敛一点儿呀!” 江雪明想了想,淡淡开口解释。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随着任务逐步推进,死在我手上的敌人越来越多,我的灵感压力也在慢慢变化——它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 “我发现这种灵压似乎对智人没有多少影响,所以就一直没去管它,索敌定位的效率会下降,但是改变不了战局。” “后来杰森大哥接受了狼母的血,他成为青金,再次回到队伍里,和我凑到一块吃饭的时候当场就吐了——我才发觉身上的灵压有点不对头。” “似乎是boss的一部分元质在作祟,我杀死的敌人变成了诅咒,这些冤魂跟随着我,警告着其他同伴不要来接近我,也在保护着我。” 雪明话锋一转—— “——只要我在家里,都不用开空调,气温会自动下降两三度。屋子里的蚊子蟑螂基本绝迹。狼母的三个孩子见了我掉头就跑,把它们喊住,耳朵也会不由自主的往后缩,是狗看了都嫌弃。” 杜兰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你有没有尝试过控制这种灵感压力?” “当然试过,毕竟这种灵压会影响杀敌效率,我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去接近任务目标。”枪匠如实答道:“我也成功了,可以把灵压的特征藏起来。但是后来又失败了。” 杜兰:“失败了?” 枪匠:“没办法,就像是一个气罐,你可以压缩气体,把它们变成液体,可是当液体也满了,它自然而然就会溢出来。” 杜兰微微张着嘴—— ——她很难想象枪匠嘴里的这个[溢出来],到底要杀多少人。 “我开始钓鱼,试着让自己慢下来。”枪匠一边喝茶一边说:“让心境变得平和,战事结束之后,每天多睡一个小时,去感受生活的美好,慢慢的体会生命。” 杜兰:“然后呢?有效果吗?” “你现在还能正常讲话,就是最好的效果了。”江雪明认真答道。 过了很久,杜兰都没吭声。 她不知道江雪明是不是在吹水逞能,因为这件事听上去过于离谱。 只依靠灵压就能让她这位红闪蝶失去战斗意志?失去语言能力?那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呀?靠一个眼神就秒杀了? 但是枪匠不这么想—— ——他只觉得往外溢散的灵能潮汐非常多余。 这种看似牛逼哄哄的[霸气外露]在神道城里派不上用场,[米勒氏拟态]对这些铁疙瘩没有任何效果,它只会把难缠的小鬼吓晕,把惜命的魔头吓跑。 “呵呵呵呵.”杜兰笑呵呵的说:“那就不打扰你的假期了?” 江雪明:“没有其他话题要聊了是吧?” 杜兰巴不得赶紧把这尊杀神送走,连忙说:“嗯!对!” 江雪明:“教练还想找你要几颗巧克力。” “呃”谈到补剂的事情,杜兰面露难色:“倒是还有一些存货,不过没多少了,最后十一颗样品可以给你们,吃光就真没了。” 江雪明好奇的问道:“是新产品嘛?” 杜兰点点头,开始念叨生意经:“没错,这种同时补充两种元质的甜品主打高端市场,想让它们同时发挥药性,完全糅合在一起,还需要弗拉薇娅的魂威相助。”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差错.”江雪明喃喃道:“[twilightzone·阴阳魔界]的特殊能力是制造毒素?怎么能用来加工食品呢?” “弗拉薇娅的[twilightzone·阴阳魔界]释放的毒素是一种很特别的蛋白——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杜兰耐心的解释道:“蛇毒对于医药学科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试验材料。正因为我们两人的灵能都有科研价值,能造福人类,所以才有机会活下来。” “[twilightzone·阴阳魔界]可以改变蛋白的构型,以前心狠手辣的茜茜公主吐出去一口唾沫,只要沾了血,进入伤口,或者进入人体粘膜,那人就活不长了。” “现在她只是一个喜欢吹糖的小护士,能制作许许多多效果不同的糖块——boss特地委托灵翁给她造了一件辉石首饰,她是正儿八经的绿石人,是车站系统里的合法公民。” 枪匠拍手应道:“可喜可贺。” 与两姐妹告别之后,童话王国又一次收到了赞助商金主大爹的补剂,上上下下每个职能部门都来了一份—— ——不光是酒心巧克力和万灵药,教练团队会有更多的资金来租用训练场地。后勤工匠团会收到采购来的武器皮具与护甲装备。 杜兰知道枪匠的能耐,于是没有像其他俱乐部那样直接给队员买现成的军品,城市争霸赛采用实弹规则,是真刀真枪的决斗环境,枪匠亲手制作的武器装备要比武器公司的产品好用得多。 杜兰特地给枪匠写了一封感谢信,搭上补给品一起,送到了童话王国的临时场地里。 感谢信的用词优雅而委婉,深情且动人,其中的内容大抵是将之前的境遇和枪匠的缘分简简单单说了一遍,与维克托先生有救命之恩还没报答,需要一段时间来偿清身上的罪过,反正这位不老不死的大作家等得起。 最后枪匠看见毛坯料和钢条铁块,常见金属和贵金属,还有一揽子炉灶。 他对着感谢信上的“恩人”字眼看了又看—— ——又听见隔壁教练团的小鲨鲨正在数钱,一个劲的欢呼。 世界是参差不齐的,错落有致的。 杜兰给“恩人”狠狠的加了个班。 此时此刻,在四十一区的另一边。 斑马动力队与紫水晶的复选淘汰赛即将落下帷幕,复选采用bo3的赛制,首先拿下两场胜利的队伍,就能顺利晋级,去首府争夺区域代表。 这是紫水晶最后的机会,挡在佛耶戈·塞巴斯蒂面前的障碍,是斑马动力的四一形铁桶阵,将突破手留在第二阵列与敌人打消耗战,这是斑马动力队的常用战术。 比分来到了一比一平,赛场上的战况十分焦灼,双方的队员经过两轮交手,各有输赢。 “复选的战斗环境对选手来说不算友好。”李志文依然活跃在解说席,中场休息的时间里,与观众们播报着基本情况:“小伙子们的精神压力会越来越大,谁也不想丢掉任何一个小分。” 克莱恩接着补充道:“前两场比赛累积的总战斗时长已经超过了四十分钟,保持专注的交火时间是六分十三秒——我认为两队都得考虑改变人员配置的事情了。战士们筋疲力尽,如果没有合适的补给品,第三场比赛恐怕会拖得更久。” “克老师说得没错。”李志文接着说:“这种持久战哪怕赢下来了,也没有时间恢复元气,想成为四十一区的状元,得先问问其他赛区的虎豹同不同意。” 赛场之下,佛耶戈·塞巴斯蒂两眼紧闭,持久的剧烈运动和迅速补水充能让他开始水肿。 “我们遇见了一块硬骨头,看来今年的运气不太好呀”陶森特呢喃着,表情凝重:“小伙子,可能咱们就只能走到这儿了。” “教练!”佛耶戈鼓足最后一口气嚷嚷着:“你在鬼扯什么玩意呢!这也是士气工具吗?它让我恼火!没用!” 陶森特抿着嘴,无奈的笑了笑,“这不是士气工具,佛耶戈,你看看其他队友。” 佛耶戈·塞巴斯蒂跟着看过去—— ——田宫队长仰躺在水箱的铁板上散热。 医师和狼蛛两人互相搀扶着,手里拿着电解质饮料,却不敢大口喝,只怕身体在补水的瞬间崩溃失能。 援护手的情况最糟,面对斑马动力的四一地面阵型,队伍里的三号位要同时对抗四个敌人,想尽办法去链接策应,保护其他队友。 斑马动力放弃了中部裙楼房室的做法,让整个战斗流程变得又臭又长。战场在巷道马路和沙地沼泽之间来回变化,扁平化的射界让紫水晶放不开手脚。 斑马动力的队员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耐力、速度和近距离格斗,他们可以放弃红塔的高点视野,与擅长立体化作战的紫水晶打阵地战。 如果紫水晶要接战,那么就没有退缩的可能性,也没有重整阵线的机会。 在大吉乡看过比赛的小朋友都知道,以动力引擎为商标代言的选手们一旦跑起来,他们能决定在哪里开打,能通过长久的耐力赛追逐过程,渐渐消耗对手的耐心和体力。 与斑马动力打一个回合,紧接而来的就是不休不止的第二回合第三回合。 四一阵型用来陈述这群非常能跑的汉子并不合适,不够准确,队伍里的哨兵也是养生护眼的作战风格,拿到信息之后极有可能回归到队列中,形成五人抱团的局面。 这是一支专门切割后排,摧毁攻击手、医师和援护手,要以五人合力打断敌方三根手指为作战目标的强队。 斑马动力在前两场比赛中都严格执行了这种战术,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打法,大多数臭鱼烂虾的队长都存在于第二阵列中,只要队长被淘汰,语音离线的瞬间,整个团队都会溃不成军。 紫水晶先赢了一场,原因只是因为红塔这张地图对斑马动力来说并不友好—— ——它是争高的地形,斑马动力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高点。 这些爱奔跑的汉子消极避战,拖到二十多分钟之后,紫水晶主动出击拿下胜利的一刻,陶森特教练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第一局队员们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要追上这些四散奔逃又迅速聚成一团的对手,对紫水晶来讲是输了难受,赢了憋屈。 第二局刚开始的抢房流程里,斑马的速度依然要比紫水晶快,哪怕五人一起从地面行军,也可以通过红塔的祈祷堂一路往上,这个时候,陶森特意识到败局已定。 要上替补吗?在这种关键时刻,替补真的能扛起大旗吗? 答案显而易见,任何生死局都不能上替补,在紫水晶的队员们眼里,战斗之火还没有熄灭,他们拥有斗志,想要继续打下去。可是这些小伙子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赛场的另一侧,在斑马动力队的休息室里。 马利·佩罗惴惴不安的抱紧双手,浑身皮肤发红,剧烈运动之后冒出滚烫的烟雾来。 其他队友大多没有他这样的好身体—— ——哨兵是行军里程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长跑健将,为了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下拿到信息,斑马动力队的哨兵不需要射术,不需要力量,但是一定要能跑。 这位哨兵已经快要歇菜了,招呼教练把冰袋瘫在地上,他就趴在冰袋上散热休息。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主教练的吆喝声中憋着一口气,稀稀拉拉的应了几句。 唯独马利·佩罗还是坐着的,他没有放平身体,没有让心脏休息,因为这副授血的肉身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赋予了他常人难以理解的才能。 “小子!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主教练用力拍打着马利·佩罗的肩:“你这个替补成了奇兵!我是真没想到呀!你这家伙看上去身上没有多少脂肪,体能却那么好!” 马利·佩罗神情复杂,应了一句:“嗯” “想困住紫水晶,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在红塔这张地图的限制下,只能跑!接着跑下去!”主教练慷慨激昂的说:“要比他们更快,比他们跑得更远,迅速从活动区占据中部道路,他们已经不行了。” “体能的消耗会让他们的瞄准精度下降,灵能也越来越微弱。” “房区楼顶的视野优势会慢慢变得不那么重要,反而回到了原始野蛮的耐力比拼,要进行近距离枪弹搏斗。” “这场决斗谁占有先机,谁就能获胜。” 落下这么几句话,主教练刚刚离开—— ——暴风眼紧接其后,掌心蠕动着,睁开一只血红的眼睛。 “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 马利小子没答话。 “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 “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佩罗!~马利·佩罗!~” 马利:“你要说什么?我还有三分钟的休息时间.” 暴风眼:“感觉如何呀?你感觉如何呀?” 马利:“.” 暴风眼:“听听,仔细听听,观众在为你欢呼,你是全场的焦点,是扼杀紫水晶的明日之星——你是一匹黑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才少年。” 马利:“我帮你做事,只是为了我的弟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暴风眼笑道:“一开始我们都会为自己找一个崇高的理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我们骗不了自己——马利·佩罗,你一定很开心吧?” 马利哑然失语,他听见赛场上的欢呼声,中场休息时大荧幕上反复播放着之前的比赛录像,画面恰好停留在斑马动力队合围收袋,捕杀紫水晶二阵的那一刻。 他看着蓝鹰体育馆最大的那块屏幕,看见挥洒汗水越过房区障碍,跳跃奔袭据枪射击的马利·佩罗——看着他自己。 于此同时,人潮人海中涌现出斑马动力队黑白二色的条纹旗帜,人们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个时候,马利小子几乎要沦陷在这种感觉里,他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有些惊慌失措。 “我要你冷静下来,马利。” 暴风眼给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伙子浇了一头冷水,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古罗马斗兽场里的观众,看见野兽与人厮杀时,也会喊出如此热烈的呼嚎——在他们眼里,你是一头战兽。” “多想想你的弟弟,想想格罗巴·佩罗。” “他在看着你,他为你感到自豪,他一定会把你当成人类,当做英勇无畏的哥哥,而不是战兽。” 马利撇撇嘴,神色倨傲,与体内的怪物说着场面话。 “我不在乎,我只要这小子平安。” 暴风眼变得更加兴奋,更加开心了。 它低声细语着,轻轻呢喃着。 “傲慢,我喜欢这个!” (本章完) 今天做剧本 周一活比较多,各位也看黎明之剑的书友你们好 漫画改为分卷了,今天请假一天。不好意思! 《深渊专列》今天做剧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不好意思,再摸一天 剧本工伤,请假休息。 放心,关于佩莱里尼这个叼人会有安排的。 《深渊专列》不好意思,再摸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 Straight to the Heart·洞彻心扉 前言: 和人打交道时,要谨记这一点—— ——人并非是完美的理性生物,他们由情感支配,被偏见左右,虚荣和傲慢是他们的动力之源。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越过禁区] 在赛场之外的地方,童话王国的队员们也在关注着这场比赛,大吉乡赛区有四个出线名额,最后一位幸运儿会从紫水晶和斑马动力队中选出。 前往四十一区首府的大巴车上,队员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后天的赛程,教练团的两个老赌鬼在议论赔率的事情。枪匠恰好在午睡,用遮阳帽盖住脸,歪着脑袋靠在车窗旁。 只有齐寂瞳孔紧缩,死死的盯住了赛场直播画面。 比分停留在一比一平,紫水晶与斑马动力队的最终角逐要开始了。 从双方队员入场,在活动区整备武装,再到战术安排,直至比赛结束—— ——齐寂无比认真的关注着赛场上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佛耶戈·塞巴斯蒂。 这个小子能够左右这场比赛的胜负,来到耐力战的最终回合,也只有佛耶戈依然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状态。 在齐寂眼里,这种精神与肉体统一,全神贯注的姿态实在太眼熟了。那是枪匠与丹尼尔保持待机状态时的眼神,是浑身松弛瞳孔紧缩的样子。 另一个他不认识,是初次登场就技惊四座的马利·佩罗。 他还不清楚斑马动力队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位选手,花名册上确实有这号人——但是之前从来没有出场,只是作为攻击手的替补。 可是这位替补的耐力也太吓人了。一度让认真观赛的齐寂哥骂出声来。 “我超!挂!” 马利·佩罗在前两场比赛中的表现堪称开挂,让齐寂无法理解的地方有很多很多。这个年纪轻轻的红发哥哥作为攻击手,各方面的表现都是反常识,反人类的。 他的战场嗅觉非常敏锐,就像是带了生物信号识别雷达,开了透视一样。 他持续移动的能力强得离谱,能承受一千五百米不同环境,不同高低差坡度地形的奔跑行军。 他的定位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在大吉乡赛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攻击手能够与之媲美。 齐寂可以用脑内工作表格为各位选手搭建一个档案库,把大吉乡的战报都捋一遍,将选手们的赛场表现录进去。 二号位的人员名单里,丹尼尔的杀伤效率可以排到第一梯队的前五名,佛耶戈·塞巴斯蒂作为一个突破手,其实更适合攻击手的位置,定位能力与杀伤效率也能挤进前十。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非常厉害的攻击手,是大吉乡赛区金豪俱乐部的队长周云沧,锋澜俱乐部的攻击手布鲁斯·卡特,以及被淘汰的一带四炸鱼战神链锯杀人狂。 把马利·佩罗放在这张表格里,乍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齐寂之所以会认为这家伙开挂,是因为马利·佩罗非常反直觉的赛场表现。 “这家伙在启动和停止的时候,简直像一个机器人。” 齐寂皱着眉头,轻声呢喃着,紧紧盯着赛场中高速移动的马利·佩罗,将导播提供的选手无人机视角切换到这位红发小哥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他似乎不需要休息的时间?为什么呢?一定有哪里不对!” 以齐寂的视角来看马利·佩罗,他能发现许多令人惊诧的疑点—— ——齐寂是一位重度游戏玩家,把游戏拆解成最简单的劳动,那就是用键盘鼠标手柄甚至是语音等等传感器,输入对应的命令,完成对应的操作。 这个过程是非常直观的,游戏角色的动作与人脑的反应高度统一。 当玩家疲劳的时候,游戏角色也会僵硬,玩家需要适应战斗的节奏,游戏角色就会像跳舞一样,有独特的节拍韵律,去安排各种各样的技能反馈打击效果。 马利·佩罗的赛场表现让齐寂感到恐怖—— ——因为这家伙就像一个机器人,像一个不知道休息的脚本。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非常难玩的游戏,需要玩家以高频率高强度的输入应对游戏内的高速环境。 它们不讲什么时机,仅仅是在考验玩家们的手和脑。 哪怕是这种游戏,也会特地采取[放帧]等等要素,特地让玩家休息一会,因为人脑是有极限的,像二百五十六倍速的俄罗斯方块,也会有结算画面来让玩家放松。 可是马利·佩罗的比赛方式,几乎没有任何节奏可言。 在比赛开始之后,他就一直在挑战智人的生理极限。他的定位拉枪每一次质量都高得恐怖,三场比赛里冲进相同楼房,越过楼道的时间都惊人的一致,前后数据只相差零点几秒。 用稳定发挥来形容马利·佩罗的表现似乎不那么贴切。 在齐寂眼里,他就像是开了动作辅助瞄准的作弊者,体力要远超其他选手。 最终回合的比赛过程简直像是一场屠杀,因为其他队员体力不支,更加凸显了马利·佩罗对残局的支配力。 “这家伙有问题,绝对有问题.”齐寂不由自主的低声默念着:“连续高速运动的耐力战斗中,两队的交战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他还能保持最完美的状态,这不符合常理,再怎么厉害的补剂也做不到这种效果。” “如果斑马动力队有这种神药,为什么不给其他队员用呢?马利·佩罗是闪蝶吗?他拥有魂威?可以让他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我不理解” “要决出胜负了.” “佛耶戈·塞巴斯蒂,加油呀” 不知不觉,齐寂居然站在了佛耶戈这边。 理由也很简单,佛耶戈与他一样,有一颗不想输的心—— ——从无人机视角来看,马利·佩罗的神态让齐寂感觉到莫名不适。 那种明明占据优势却异常暴躁郁闷的眼神,两者搭配起来是那么怪异。 仿佛马利·佩罗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比赛的输赢,这匹黑马从来没把紫水晶的对手放在眼里,似乎比赛里遇见的每个人都是碍眼的绊脚石。 紫水晶的一二阵列在靠近红塔两箱之前就全面崩溃,哨兵狼蛛的体力见底,整支队伍的行进速率比斑马动力要落后两个身位,在塔楼外缘截停交火的那一刻,比赛就要结束了。 马利·佩罗越过了第一阵列的防线,突入第二阵列的禁区。 “糟了.”齐寂惊叫出声已经为时已晚。 求胜之心能让一个人做到什么地步?能带着他走多远呢? 佛耶戈·塞巴斯蒂交出了他的答卷,最终的答题成绩是四分十三秒,个人得分停留在十八分。 两队在超市遭遇,发生交火的那一刻,紫水晶的败局已定。 斑马动力队依靠马利·佩罗的速度和耐力,获得了提前选点请君入瓮的机会,用子弹稳稳接住了来犯之敌,只一轮攻击就带走了第二阵列的两位核心队员。 田宫英泰的语音离线时,这位疲惫的队长甚至没留下一句有用的指令,与援护手双双出局。 接下来的十三秒,齐寂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是佛耶戈·塞巴斯蒂与马利·佩罗的交锋,是他们的个人表演。 枪声是这位突破手不甘心的怒吼,只是换来了满身的血污,还有严重的药弹伤势。 在佛耶戈依靠射术拿下十八分,几乎弹尽粮绝的时刻,马利·佩罗像个残忍的刽子手,把枪里所剩无几的子弹全都送给了这个看上去桀骜不逊的突破手。 兴许是画面太过残忍,在佛耶戈中弹的时候,导播立刻将画面切回了全景鸟瞰视角,重新播放超市的遭遇交火镜头。 齐寂微微张着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像是泄气的皮球,突然低下头,握紧了双拳。 尽管听不见选手们说了什么,他还是能从马利·佩罗据枪射击时,从嘴型和唇语中分析出几句垃圾话。 “谁允许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 “真是碍眼!难缠!居然能伤到我?死吧!垃圾!” 药弹击穿了佛耶戈的右眼,直播画面也在这一刻切走镜头。 这让齐寂火冒三丈,哪怕他不是紫水晶的队员,哪怕他曾经与佛耶戈·塞巴斯蒂势同水火,是刺刀见红的对手。 “马利·佩罗.” “这家伙绝对是个作弊者!” “如果是实弹规则,佛耶戈已经死了” “他想杀人!他根本就没把对手的生命当回事儿.” “这家伙是灾兽混种吗?” 就在这个时候,大吉乡的复赛已经结束,童话王国的其他队员终于开始观看复盘录像,要去其糟泊取其精华,让导播从漫长的一个多小时里,选取最珍贵的几个击杀镜头做成集锦播给他们看。 马利·佩罗的个人表现非常亮眼—— ——就从赛后视频的角度来观察,由于其他选手的体能早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他就像是走进幼儿园的成年人,每次交火都像大人揍孩子,是单方面的碾压。 丹尼尔和豪哥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打过耐力赛,没见过这种场面。 一时半会豪哥看得兴起,居然开始夸奖马利·佩罗。 “好狠的枪!” “不是的!”齐寂立刻嚷嚷着:“不是的!阿豪!不对!这家伙有问题!” 丹尼尔偏过头,疑惑的看着小队长:“奇迹,你说这个人有问题?可是从赛后录像来看,好像只是各方面都比较强而已,也没有特别顶级呀” “不不不不对!”齐寂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只得抓挠鼻头干着急:“不对,我形容不出来,这事儿两三句话很难解释清楚。” 凯希小妹更是重量级,算三观跟着五官转的那种—— ——马利·佩罗有一头漂亮的红发,与她从小就倾慕的哈斯本·麦迪逊一样。 “这家伙有点帅的呀!队长!你得好好讲讲理由了!不然怎么能污蔑人家呢?难道看上去比较强,就一定有问题吗?” “jk!”齐寂已经开始恼火,他的表情扭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憋出来几句怒音:“这家伙绝对有问题!你们看完全程比赛录像再好好想想呀!” 大家都没说话—— ——齐寂感觉挺尴尬的,试探性问道。 “难道.你们从来都不看比赛录像的原片吗?” 阿豪大大咧咧的答道:“咱们看电影都是三分钟解说看全片!现在是自媒体快节奏时代。” 丹尼尔接着解释道:“前几天的战报实在太多太多,我们都是看赛后的切片来了解对手,这次如果时间充足,我会好好的去观察这个对手。” “教练!你呢?”齐寂转头向鲨鱼辣椒求助。 鲨鲨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它严肃的答道—— “——我看完了比赛全程,队员们,这家伙真的很强,强得离谱,如果把选手id蒙上,我认为他应该是闪蝶单位。” 小鲨鱼特地保存了直播录像,将进度条拉回最终回合,佛耶戈·塞巴斯蒂与马利·佩罗交火对决的一瞬间。 这下队员们都沉默了—— ——佛耶戈的脑浆子都让马利·佩罗给敲出来,白夫人制品保了他一命,但是肯定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阿豪看见这一幕时,愤怒的吼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他想杀人吗?” 丹尼尔比较理智,从嘈杂的环境音声里分辨出枪响:“他对佛耶戈的脑袋开了四枪,会受到组委会的处罚,这是违规的。” 赛后采访的部分,关于马利·佩罗的争议非常大,特别是对佛耶戈·塞巴斯蒂的处决动作,这四颗药弹实在是太危险太致命了。 斑马动力队的教练团和商务代表为了保护这位选手,前后搜罗了许多视频材料举证,说明佛耶戈·塞巴斯蒂在之前的比赛里,射击习惯也是冲着别人的要害大脑去的,勉强给了个说法——甚至把佛耶戈与童话王国的恩怨搬了出来,要把佛耶戈抹黑成一个好色无礼,觊觎女选手屁股的劣迹运动员。 撇开这些场外的噪音不谈,紫水晶的旅途结束了。 今年他们注定与十二石金杯无缘,要来年才有机会去触碰[达格达之釜],去追逐这只至高无上的圣杯——它是凯尔特神话中代表丰饶的圣器,也是加拉哈德魔术学院贤者之杯的原型。 [part2·战书] 一直没有说话的枪匠突然探头—— “——我认为齐寂说的没错。” 小伙伴们齐齐转过头来,望向这位活在人世间的传奇。 江雪明捧起手机,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他马上联系了紫水晶的教练,要从陶森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他睡了两个多小时,只看了比赛的开头和结尾,仅仅只是这么点内容,却让江雪明感觉到一种熟悉且亲切的味道。 直到他脱下手套,卸下芬芳幻梦的枷锁,重新在无名指处戴上钢之心,哪怕隔着电视屏幕,他也能明确的意识到——马利·佩罗身上的神力,很可能来自癫狂蝶。 他与癫狂蝶互相追逐互相厮杀了这么多年,诸多邪恶教派诞生了无数青年才俊。他们的作战风格千变万化,元质构成却大差不差,都是依托于圣血和维塔烙印,还有人肉作为燃料,合力运转的高速发动机。 江雪明一眼就能看出问题——马利·佩罗很可能不是智人,与灾兽混种也搭不上多少关系,应该是授血单位。 “陶森特教练会把受伤的队员们送去首府的大医院治疗,他们在仁心医院修养,我要你们去探望,带点水果,好好和他们聊聊。特别是佛耶戈·塞巴斯蒂,他一定对马利·佩罗印象深刻,记住这个人。” 阿豪立刻问:“老师!这家伙有问题?要不要向组委会.” “继续比赛,有几百万人在看着你们,剩下的交给我。”雪明揭开窗户,从衣兜里掏出传唤铃。 清脆的铃音响起,小伙伴们精神一振,终于意识到事态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无名氏的大当家摇人了—— ——上一回枪匠的传唤铃响起的时候,还是战争年代。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枪匠已经不见了,他从高速路跳车,要回到大吉乡赛区,查清马利·佩罗的身世,要抓住幕后黑手。 六个小时之后,仁心医院的急救室里推出来一个身负重伤堪堪痊愈的年轻人。 佛耶戈·塞巴斯蒂右眼依然是失明状态,被药弹摧残得不成人形—— ——他坐在病床上,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内心世界几乎崩溃。 与他在同一个病房的,还有田宫英泰这位队长,以及陶森特教练。 和陶森特的早年遭遇一样,佛耶戈失去了更多,除了视力以外,他闻不到任何气味,没办法说话,恐怕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 药弹剖开了他的脑,但是又在瞬间治好了部分脑组织,这些突然断开的神经突触需要时间来重新恢复,万灵药是没办法治愈这种伤害的。 哈斯本·麦迪逊曾经被[天国之门]切成碎片,是托了迦南生命的福,才能保留完整的意识。 陶森特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给自己胳膊上贴尼古丁片剂,他很想抽烟,压力几乎要摧毁这位中年人。 “这是我的错,孩子.” “我错判了形势,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陶森特几乎下意识将对手称为了“敌人”,因为马利·佩罗干的事情不可原谅。 “是我的问题,不用自责,这是我的问题。” 一旁的田宫英泰身为队长,此刻也站出来为教练说话—— “——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强,才让佛耶戈受了那么重的伤!是我的错!” 佛耶戈·塞巴斯蒂没办法开口,他捧着纸笔,大拇指上夹着心率血压传感器,愣了半天,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身体遭受的伤害要多久才能愈合?他不知道,他不清楚。 他记得马利·佩罗向他开枪时的眼神,那种傲慢与蔑视,几乎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不想——” “——输。” 最后一个输字慢慢悠悠的写出来的时候,佛耶戈还没意识到什么,眼泪就已经落在纸张上了。 lose的英文单词最后一笔划下,墨水跟着泪珠晕染开来。 陶森特叹了一口气:“已经结束了,孩子。我可能在俱乐部待不下去了——你也一样,如果伤病不见好的话,来年依然没办法开口说话.” 讲到此处,教练低下头,不敢去看佛耶戈的眼睛。 田宫英泰:“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佛耶戈!陶森特教练!请不要说丧气话!我不知道还有谁比您更热爱骑士比武!我不知道还有谁能代替您继续执教紫水晶我.” 佛耶戈只是呆呆的,继续在纸上写着一行行字。 重复写着“我不想输”,如此重复,一直重复。 他依然没有意识到对手马利·佩罗采取了一些比赛之外的手段。 他并不在乎最终回合的垃圾话,只认为那是一种心理战术,并不在乎冲着脑袋来的四颗子弹,因为他在比赛中也是瞄准头颅要害,或许只要他强那么一点点,快那么一点点,躺在病床上的就是马利·佩罗。 他只是不想输。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访客申请来到了陶森特教练的手机里,护士站的人把童话王国的队员请进病房。 当阿豪与佛耶戈对视时—— ——阿豪的眼神能喷出火来。 佛耶戈的表情却像见到心仪的姑娘那样,变得忸怩作态,想躲到被子里去——这让他感到羞耻,让他无地自容。 丹尼尔想去拦,结果没拦住。 小鲨鱼也想去拦,更加拦不住了。 阿豪越过陶森特教练,把佛耶戈从被褥里揪出来的时候,他仔细观察着佛耶戈的眼睛,还有光秃秃的右半边脑袋。 “马利·佩罗对你做了什么?!佛耶戈!你这小子为什么像个死人一样?他把你的灵魂打散了吗?” 阿豪怒不可遏,拨弄着佛耶戈眼皮,仔细观察着失焦的眼球,望见伤处的螺旋状纹理,终于意识到马利·佩罗似乎具备一种独特的灵能技艺,药弹的杀伤力不可能如此恐怖。 “这个狗杂碎!” 一旁的田宫英泰大声喊道:“他是病人!你冷静一点!豪!” 阿豪气鼓鼓的放下佛耶戈,抱着双臂坐在病床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到佛耶戈重新恢复了一点精神,在纸条上写下几句话,与阿豪说。 “谢谢你能来看望我。” “我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如果能在城市争霸赛里相遇,希望你能击败他。” 小鲨鱼和陶森特教练这头还在探讨斑马动力队的情报,另一边阿豪看见这纸条的时候又咋咋呼呼的嚷嚷着。 “要我帮你报仇吗?!佛耶戈!” 阿豪把纸条撕成碎片,抛到半空,成了漫天雪花。 “我才不会答应这种娘们唧唧的委托呢!你给我爬起来!到我的队伍里来!我们一起去找那个红毛小子算账吧!” 佛耶戈愣了一会,突然看向陶森特教练。 陶森特想了想,与鲨鲨低声嘱咐了几句。 “也不是不行,我和英泰都可以作为童话王国的人员,继续参加城市争霸赛——佛耶戈,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体” 话还没说完,佛耶戈立刻从床上爬起,原地给大家表演了六组俯卧撑,把钓瓶的钢管当健身器材,一个劲的做引体向上。 那阵仗看得来换药的小护士一愣一愣的。 “能动呀?原来能动呀?” 斑马动力队的训练室里—— ——马利·佩罗戴着阻氧面罩,一下又一下的击打着沙袋,在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 他对这副身体非常满意,那头来路不明的怪物似乎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暴风眼:“人并非是完美的理性生物,他们由情感支配,被偏见左右,虚荣和傲慢是他们的动力之源——佛耶戈·塞巴斯蒂,你击败了他,粉碎了他。完完全全胜过了这个傲慢的小子,这代表你比他更强。” 马利没有回话,有种强烈的饥饿感在催促着他继续训练,继续变强。 一个小时之前,他带领队伍拿下一场大胜,采访结束之后他就开始饿。 他期待着更强的对手,期待着更美味的食物。 拳头与沙袋撞击在一起,从夯实的泥沙中发出阵阵脆生的响动—— ——那是暴风眼的神力,是正儿八经的魂威。 是他摧毁佛耶戈·塞巴斯蒂的四颗药弹上,刻意附加的螺旋狂风。 沙袋的外皮留下一个个指印,但是内部沙子已经开始打转,受到狂暴灵能的牵引,变成高速旋转的旋涡。 这股强大的灵力几乎在瞬间就摧毁了佛耶戈的意识,第一颗药弹撞进佛耶戈的眼窝时,几乎要将他的脑子给搅碎。 附着在弹头上的灵丝像是狂躁的龙卷,能造成非常恐怖的撕裂伤。 “继续往前,马利·佩罗。” 暴风眼如此说道。 “继续变强,完全掌握魂威的力量,击败枪匠的学生们。” “在观众们眼里,在千万人瞩目的城市争霸赛现场,用实力告诉人们——你要挑战枪匠,以崇拜者的身份击败你的偶像!” 一拳打出,沙袋爆裂。 四散的沙子变成横向的龙卷暴风,在墙上留下了恐怖的螺旋形伤口。 就像地球气象图上的台风旋涡,沙粒完全嵌进了墙面。 马利·佩罗摘下阻氧面罩,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神变得兴奋起来。饥饿感愈发强烈,似乎找到了合适的猎物。 “对,你说得没错!我要打败枪匠的学生!然后是枪匠!” “下一个就是你们!” (本章完) Act.2 Angel Cry·天使在哭 前言: 用智者的方式思考,用普通的方式讲话。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噩梦] 青草的香味从泥土中渗出来。它是八月初盛夏时分清澈的雨水,是农庄旁的田野,是明媚且强烈的阳光,小院子里的晾衣架上,汗衫上残留着杀菌除螨之后独特的香气。 马利·佩罗一动也不能动,他呆呆的僵立在故居的大门前,睁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因为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在首府,在巴里克斯坦的罗云娜城,在四十一区最繁华最热闹的狮心体育馆外,在花团锦簇的商业街头,入住罗马假日大酒店。 迷幻的时空让他有些紧张,却不由自主的陷进幻觉里。 已经有多久没有回家了?已经有多久? 半年还是一年?一年零六个月? 他不记得上次踏进家门是什么时候,几乎要忘掉故居的陈设细节,只有周遭圈养的牲畜和田野是那么亲切——那是马利·佩罗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唯有这几样事物值得怀念。 他与弟弟格罗巴结伴外出牧牛的日子历历在目,在孩提时代,这是两兄弟为数不多的自由时间,可以逃离父母的控制,尽情的释放天性。 “哥哥.” 一声呼唤惊醒了马利。 “哥哥.哥哥!你醒一醒!哥哥!” 窝棚里的老牛传出躁动不安的低吼,叫吸血的虻虫激得后蹄踏地,尾巴抽打木栏。 第二声呼唤催动马利继续往前,让他清醒过来,让他继续往屋里走。 那是小格罗巴的声音!是弟弟的声音—— ——马利·佩罗眉头紧锁,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向着农庄的住房走去。 他举步维艰,内心十分抗拒这件事,光是站在门外,就能嗅到父亲身上的烟味。 伴随着强烈的咳嗽声,还有跟着喷嚏一起打出来的鼻涕与口水,那些充满污秽和细菌的粘液散发出阵阵恶臭,常常伴随着父亲的咒骂和苛责,跟着马利·佩罗慢慢长大。 他记得,这声音是越来越狠,越来越响亮。 他知道,儿子要是长大了,父亲的话就不好使了。 父亲需要更响亮的嗓门,更厉害的鞭打,更致命的手法,才能扼住他的咽喉,抓住他的命门,让他乖乖听话。 在一个房间里生活的两个男人,除了长得相似以外,就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马利·佩罗与康德·佩罗正是这样的一对父子。 “哥哥!马利哥哥!马利哥哥!” 格罗巴的呼唤声越来越急躁,似乎在催促马利。 直到马利·佩罗慢慢推开门,阳光从门缝洒进前厅,照亮鞋架和地毯,一路蔓延进去,像是金灿灿的汤水,要溢进房屋里,把所有的臭味都一扫而清。 在餐厅里,洁白的桌布旁,母亲娜娜摆弄着桌上的餐品,回头看了一眼大儿子。 康德·佩罗悠哉的坐在摇椅上,捧着报纸叼着两块钱一根的廉价雪茄,没有点上火,只是过过舔烟叶的嘴瘾。 他们都没有说话,跟着声音的来源,马利往厨台上看,只这一眼几乎要吓破胆。 抽油烟机工作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大汤锅里沸水翻腾,冒出鲜艳赤红的泡沫,油脂和浮沫冒出诱人的香气,从汤锅炖菜发黄的香料叶子里伸出来一对肿胀的手臂,已经煮的发软。 案板上留着半个躯干,血水已经处理干净,与放血钢盆放在一起。 小格罗巴的脑袋还没来得及去掉头发,脸色苍白,与他的大腿一起挂在橱柜旁。 这颗脑袋嘴唇开裂鼻腔溢血两眼干枯,剩下半脖颈与溃烂的喉舌,共同向马利·佩罗发出警告。 “哥哥.我已经死了!” “别相信那家伙的话!我已经被爸爸妈妈杀掉了!那家伙是冲着大英雄来的!是冲着枪匠来的!” “逃吧!哥哥!快逃!” “那家伙的名字叫佩.” 话还没说完,一只粗大的手掌死死掐住了小格罗巴的脸。指节塞进嘴里,彻底掐灭了所有声音。 “格罗巴!” 从酒店的床上惊醒,马利·佩罗吓得直起身,赤裸的背脊上全是冷汗。 床单和被褥叫汗液浸湿,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他捂着额头,感觉头疼欲裂,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心脏疼得要开裂,像是魔怔了,在喃喃自语。 “格罗巴格罗巴.我唯一的弟弟.我最重要的弟弟.”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外,是狮心体育馆的明灯,狮门大道两侧的高楼大厦天地寰宇在漆黑的空腔中留下了千万灯火,哪怕是两层隔音玻璃都挡不住酒吧街的音响。 这里灯红酒绿,这里纸醉金迷。 从被褥里钻出来一条雪白的美好肉体,是斑马动力的啦啦队成员——年纪不过二十三岁,仅仅在马利·佩罗崭露头角的第一天,这位啦啦队长就爬上了马利的床。 “怎么了?亲爱的?你做噩梦了?”啦啦队长媚眼如丝,倚着床沿撑起脑袋,熟睡时也没有卸妆,眼线和眼影已经开始泛出油光。 在马利·佩罗眼里,此时此刻这位大姑娘的脸就像是妖怪一样,再也不如刚见面时那样美好。绚烂的金色卷发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这一路巡演吃进去不知道多少灰尘,如今闻起来有种令人作呕的霉味。 爱情可以让马利暂时忘记这些东西,可以让他忽略这一切,把身体都交给原始的性冲动,但是来到后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要知道他原本就有严重的洁癖。 “从我的床上滚下去.”马利低声骂道:“不要脸的婊子,滚出去!” 啦啦队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望见满地碎裂的布条,那都是马利·佩罗在贪欢嬉闹你侬我侬时的手笔——她的衣服已经没了,现在却. 还没等她思考完,她的嘴已经先一步骂出声来。 “你他妈的是脑子有问题吗?!马利·佩罗!你以为我是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妓女?” 马利小子感觉自己越来越饿,他的眼睛渐渐从暗红变得鲜红,用蛮力扯来窗帘,把啦啦队长裹成了粽子,愤怒的喝骂推搡着,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送出了房间。 “你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吗?!”马利关门之前狠狠的骂道:“队里但凡有点成绩的都和你有一腿!在办公室!在更衣室!在任何地方!你这”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最后无力的带上门,连话都没讲完。 回到房间里,为了对抗授血之身的饥饿感,他要立刻开始干活—— ——这是枪匠老师在课程里教过的技巧,当我们的思维混乱大脑失控,可以通过具有理性逻辑的体力劳动来控制大脑。 他满地污物都收拾干净,脏兮兮的床单送去洗衣机,空调降到十八度,冰冷的空气带走他身上的热汗,洗完澡之后,他一丝不挂的盘腿坐在窗前,终于感觉到内心获得了自由。 暴风眼:“我不明白。” 体内的怪物再次来到他身边—— “——为什么要赶她走呢?你明明很饿,我能感觉到那种饥饿。” [part2·间接调查] 马利·佩罗没有回话,他只是睁着眼,目光呆滞的直视前方,看着夜色下的繁华美景。 暴风眼接着说,接着劝。 “迟早有一天,你要主动咽下人肉,我以为这是个好机会。” “这娘们是个混圈高手,夜店达人,她喜欢醉生梦死的生活,可以在一个月里换好几个男伴,哪怕突然消失,死在街边也没几个人在意。” “咱们这间屋子的私密性很好,也没有监控,如果你要在这里用餐,我觉得挺合适的——还能一边看夜景,一边享用她的元质。” 马利·佩罗依然没有回话,昨天晚上的庆功宴他喝了太多太多酒,几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包括与这位啦啦队长的鱼水之欢。 “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吗?”暴风眼好心好意的提醒道:“你一边喊着优纪子的名字,一边搂住这娘们的腰,醉醺醺的进了房。” “有一种强大的思维惯性束缚着你,就像是功成名就之后,总得去照顾照顾你的糟糠之妻——你依然记得优纪子,这是好事。” “毕竟她是你的[母亲],让你脱胎换骨的人。” “我一开始还挺兴奋的,还以为你会把这个啦啦队长也当成优纪子,把她变成庆功小零嘴。” “可惜呀” 马利·佩罗开口了—— “——格罗巴是不是死了?” 暴风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说假话的态度是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孩子很健康,我就指望用他来威胁你了,怎么可能撕掉如此好用的肉票?” 马利·佩罗接着问:“真的吗?” 暴风眼:“真的,如果不相信的话,打开你的手掌,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我真诚的眼神。” 马利·佩罗打开掌心,看见那颗水汪汪的大眼睛时,只觉得恐怖。 “在梦里,格罗巴对我说,要我赶紧逃走,爸爸妈妈已经把他杀死了!” “我唯一的弟弟,已经死在父母手里了。” “为什么?我想不通.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做这种噩梦” “我要见格罗巴一面。” 暴风眼有些难为情,紧接着开出条件—— “——那么这笔生意有的谈了,如果你能击败童话王国,在实弹规则中[误杀]某个选手,最好是枪匠的学生,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马利·佩罗:“为什么?一开始你只要我击败他们。” 暴风眼:“一开始你也没想着和小格罗巴见面呀。” 马利无言以对。 暴风眼趁热打铁:“而且杀人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难吧?在面对佛耶戈·塞巴斯蒂的时候,你的表现令我非常满意,那四颗药弹是你的杀心——它们不会说谎。” “我”马利·佩罗言辞闪烁,眼神飘忽:“我感觉很饿我感觉.我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我” “你迟早是要吃人肉的。”暴风眼接着说:“否则你体内的圣血会失控,你会一败涂地,会死不瞑目,不用枪匠来收走你的人头——维塔烙印就能杀死你。” 似乎没有回头的路了,马利·佩罗逃离了父亲的掌控,逃离了家庭的掌控。但是就和大部分离开校园的芸芸众生一样,艰险的社会里,还有数之不尽的囚笼和拦路虎,它们可能是公司企业,可能是劳务派遣,可能是各种各样的规则与合同——马利遇上了最恐怖的那一笔人肉生意。 噩梦中小格罗巴拼尽全力向哥哥嚎哭,向哥哥发出警告。 但是小天使残破的身躯和凄惨的死状吓得马利魂不守舍。 人总是软弱的,会相信美好的一面。 佩莱里尼的暴风眼给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给了他丰沛的物质,高贵的社会地位。他的内心早就开始动摇——只一口人肉就能换来这些东西。 善与恶的边界渐渐变得模糊,这也是佩莱里尼这位永生者的看家本领。 诱使人们堕落的思想不需要多高深,讲出来的话语不需要多复杂—— ——仅仅是一次次物质与精神的简单碰撞,生活质量的高低对比,就可以腐化一个人的心灵。 此时此刻,枪匠回到了晨光县。 在炎炎夏日,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像个罪犯一样,不能以真面目视人——要是被当地防务和群众们认出来,免不了打草惊蛇吓跑敌人。 靠近西郊公园的早餐店里,他要了两笼蒸饺,和老板熟络的聊起天。 “前几天有首府的大学生来过这里,老哥哥,我向你打听几个事。” 这么说着,枪匠把一沓零钱交到老板手里,附带两包香烟。 老板的面相也变得和善起来,接走香烟之后,却不收钱了。 “长官是来查案的?不要钱不要钱的!我尽量配合!” 交通署能查到马利·佩罗的购票记录—— “——四天之前,有两个首府来的大学生,一个是苏格兰小伙,红头发,一个是日本姑娘,他们搭伴跑来西郊客运站。老板你有印象吗?” 早餐店老板立刻开始琢磨,努力回忆着前几天的遭遇。 “哦!有这么两位!长官,他们要去西郊公园看日出。” “多谢。” 江雪明收回来零钱,立刻起身走了。 来到公园的售票处,顺着园区的林荫道往里走,隔着几百米都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灵压——是灵灾的特征。 雪明没有犹豫,立刻跟着线索追进去。 再次来到廊道旁侧,远处的秋千被炎热的季风吹得摇晃起来,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蹲在石子路旁,那个人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杰森·梅根双手互抱抿着嘴,在探查凶杀现场的痕迹。 江雪明:“来这么快?比我老婆都早?” 杰森抬手示意:“大当家的传唤铃是最大的事情,我离这里比较近,就立刻赶过来了。” 江雪明蹲在杰森身边:“你的侍者呢?” “我一个人过来的。”杰森解释道:“她们得留在库尔波金矿,现场需要人看着。” 这么说着,杰森伸手推了江雪明一把,大厨子脑袋一歪,当场吐了出来。 “呕!————” 等到这头还没断奶的青金狼崽恢复了精神,与江雪明有一嘴没一嘴的唠着。 “大当家的,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江雪明:“跟着马利·佩罗的行动路线找过来的。” 杰森:“我看了比赛,知道这小子不对劲,你没去他家吗?” 江雪明:“不好打草惊蛇,要是他家人已经被控制了,就不好办了。” 杰森惊讶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搞到车票记录的?交通署的人知道你在查车程,用屁股想想都会觉得要出大事了呀!保密工作怎么办?” “我没有直接查.”讲到此处,雪明有些不好意思。 杰森立刻掏出小本子,准备学习:“还能间接查?” 江雪明详细讲了讲间接查票的方法。 “你蒙住脸,去客运站的写字楼,拿着枪进去。” 杰森·梅根收起了记事本。 “好了我懂了,不用说了。” Act.3 Wings of Light·光之翼 前言: 你的热爱所在,也是你的能力所在。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雏鹰] “我要举行一个起灵仪式。”杰森·梅根如此说着,往大背包里掏灵能触媒,“你做好准备。” 所谓起灵仪式,是灵能者们独有的巫术,它代指诸多神秘学里的感应法术,能够以五花八门的手法来放大灵感,搜索灵体。 江雪明摊手耸肩—— “——我做好准备了。” 杰森·梅根面色痴呆:“你做好什么准备了?” 江雪明立刻问:“还要准备什么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都没人接着讲话。 杰森·梅根发挥了怨妇本色,开始大呼小叫。 “我的老板!我现在要起灵啊!要招魂啦!能不能严肃一点!” 按照灵体的基础分类,有游灵、督灵、塔灵与邪灵四种—— ——无论是凡俗世界还是地下世界,拥有灵感的人们都可以把它们统称为鬼魂,能察觉到灵魂作祟的现象。 杰森现在要召唤灵体,而且这半吊子青金只会起灵仪式,守灵书和送灵书两卷还没来得及学。 他希望江雪明能有一些反制手段,如果召来了邪祟,两个闪蝶倒是不怕灵灾,可是西郊公园外边就是晨光县的居民区,到时候灾情外溢事情就大条了。 他费了老大的劲,和江雪明把起灵书里细节都讲明白。 江雪明听了半天终于搞清楚了。 “哦!就是说,你也没什么把握对吧?” 杰森:“呃可以这么说。” 江雪明:“要我搞点家伙把式?” 杰森:“是的,我学艺不精,上回用这种方法查案,搞得一座养老院闹了四个月的鬼,整个交通署退休的老年干部都在灵灾里学会了蹦迪,爷爷奶奶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跑掉,拥有了奇妙的猛鬼舞王附身经历。” 江雪明:“成,你等着。” 就在杰森先生取调香瓶那点功夫里,大概过了半分钟不到,只听江雪明厉声大喝一句[芬芳幻梦]——万能的钢铁机器猫给雪明整了支武器。 西郊公园的路灯架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铁屑钢花。 雪明拉动套筒上膛,顺手把枪械拆开,往里边倒了点花生油——是吃早饭的时候顺道摸了一小瓶。 随着套筒复位的声音,银色的子弹叫枪机推进膛口。 “我准备好了,大哥。” 杰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是匪夷所思—— ——他单知道枪匠手搓道具的速度很快,以前也搓过结构比较简单的m1900枪牌撸子。 可是现在他手里边的是什么玩意啊? 那是一支杰里科941自动手枪,又叫沙漠雏鹰。 整枪都是粗糙的刀纹,还没来得及喷砂打磨,但是枪械状态看上去不错,从枪口的阴阳膛线来看,它用十毫米子弹,至于子弹是怎么来的? 且看枪匠身后一个模糊的虚影若隐若现,芬芳幻梦的手臂变成了冲压弹壳的錾子与模具,是两拳对冲,一下下击打出弹壳,没等这些半成品落地,就叫灵活的尾巴卷走,从衣兜的保温瓶里倒出来颗粒形火药装上,压进底火和钢弹头。 造了二十来颗子弹之后,芬芳幻梦似乎被杰森·梅根同化了,也开始露出怨妇的眼神。 杰森说话都有些结巴:“我终于明白,当初偏光六分仪为什么要给你的颅内违禁品指数打规格外的分数了” 枪匠的脑袋里确实全是违禁品,芬芳幻梦搓出来的东西有百分之九十都过不了安检。 “别废话了,赶紧开整。”江雪明催促着,据枪警戒:“本来是给我学生丹尼尔造的,这几天都在钻研设计图,结果他没用上,我倒是先用上了,没什么好惊讶的——热爱所在,就是能力所在。” 这支雏鹰采用十毫米弹药,枪口初速在四百米每秒以上,是性能优秀的大威力手枪,有cz-75的血统,也有沙鹰的神韵。 它并不适合枪匠的身材,更适合丹尼尔的臂展。 “要是枪械没办法对付灵体怎么办?”杰森问道。 枪匠:“把芬芳幻梦喊出来,问它吃了没,没吃就吃我一拳。” 这个时候,杰森·梅根突然觉得枪匠变了—— ——二十来岁的枪匠还是一个沉默寡言又胆小怕事的男孩子。过了三十岁,枪匠的胡子长得特别快,搭上那种莫名憨实的神态,已经有了点谐星气质,能走搞笑艺人的路线。 杰森也没多说什么,以芬芳幻梦的速度和力量,要真的招来邪灵,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开始干活,把调香瓶里的油液倒进实验器皿,反复融合升温,挥发出浓郁香甜的药液水汽。 这个时候,江雪明能感觉到附近的灵能潮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开始变得激烈,像是受到药液香薰的指引。 林荫道有一层薄雾,它渐渐变得凝实,跟着此起彼伏的暖风飘荡着,要聚在一处。 “有点东西呀”枪匠杵着杰森老哥的腰,对这种法术赞不绝口:“你要早点去加拉哈德进修,咱们的远征路上是不是能省下很多索敌的时间呀?” “哪儿有那么容易”杰森·梅根不耐烦的应道:“这是个精细活儿,灵体对环境很敏感,要在癫狂蝶圣教的地盘起灵,没那么简单的,你小声点儿,保持安静。” 过了半分钟,杰森的金色大狼眼眸开始跟随忽明忽暗的光源,四处探索着灵体的迹象。 四周的电场磁场也变得不那么稳定,远处的电箱发出噼里啪啦的漏电杂音。 江雪明对这类仪式一知半解,不是很清楚——秘文书库里,他的学习重心永远都是《万物大裂》,是琢磨如何把活的东西变成死的,很少去关心如何让死人开口说话。 “有东西要来了?” 杰森·梅根捧着厚实的羊皮卷,一边查资料一边说:“不知道,它应该有个具体形态。如果是土葬活埋,是以砂石为媒介的灵体。” “如果是淹死的,要有点水才能让它显形。” “如果是烧死的,也要有对应的媒介。” 西郊公园有个观景湖,电力系统能充当热源媒介,不远处的秋千滑梯旁就是沙地,怎么说这灵体都应该是顺产,按照杰森的经验,强烈的灵能潮汐甚至可以影响公园的公共电力设施,灵体早就该出现了。 答案似乎只剩下一个。 江雪明:“它被吃掉了。” 杰森·梅根眉头紧锁,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江雪明:“是生吞活剥,在保有意识的情况下,被授血单位吞进肚子里了。”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想要顺腾摸瓜找到马利·佩罗身后的神秘人,就绕不开这条林荫道。 两人交换了信息,多年狩猎癫狂蝶的经验让他们一致认为,马利·佩罗在这里举行了[圣餐礼],也就是吃下第一口人肉的仪式。 受害者极有可能是马利·佩罗的小女朋友,车票记录上的名字,叫春田优纪子,是个日裔姑娘。 要调查优纪子的家庭,恐怕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如果贸然前往马利·佩罗的老家,去四十区打探消息,就回到了最初的窘境——马利·佩罗的父母很可能已经受到控制,不光难以保证人质的安危,单单是出现在马利·佩罗的祖宅附近,立刻会暴露无名氏的搜查意图。 抓捕一个毫无防备的罪犯,尚且要小心翼翼。如果让敌人逃走,想在复杂的铁道系统中追逐癫狂蝶,实在是大海捞针,造成的破坏难以估量。 以往无名氏很少打这种仗,他们都是闯进敌人的地盘,深入龙潭虎穴客场作战,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烧杀抢.哦不,匡扶正义。 杰森·梅根喃喃自语着:“要是能知道名字的话,就能锁定他们的大体位置,可惜现在连敌人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根本就无从查起。” 江雪明:“如果只是癫狂蝶圣教的残党那还好说——可是以马利·佩罗的元质特征来看,他已经变成了永生者的[光之翼]。” 光之翼——永生者以鹰隼为图腾,散播出去的党羽就是他们的翅膀。 圣血能够维系癫狂蝶圣教的组织结构,不同的配方能够制造体征不同的授血单位。 永生者亲自调配的仙丹秘药,是他们改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方,创造出来的怪物离化身蝶只有一步之遥。康雀·强尼在重伤濒死的时候,肉身出现了鸟羽和鹰嘴的特征,几乎被枪匠打回原形。这也代表着爱神慈悲会的领袖就是永生者的直系走狗爪牙,是[光之翼]。 焚风的灵体拥有杜鹃鸟的特征,秘文书库的科研人员特别在意这点,曾经试图将神道城的惨案联系起来——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焚风曾经受过永生者的帮助。 “等一下。” 就在杰森·梅根准备收拾通灵道具,要另寻他法的时候。江雪明把实验器皿又送回油灯前,香氛水汽继续往外发散。 [part2·虎目圆睁] 黑暗越来越浓厚,像是香醇的酒,在吸引着远方的游魂野鬼。 不一会,观景湖的码头爬上来一团粘稠湿润的水草,其中有陈年老泥和腐烂碎骨。 当它踏上柔软的木板,沉积在湖底的生活垃圾散发出恶臭,破破烂烂的塑料袋紧紧包裹住它的肚腹,勉强能称为“腿”的肢节暴露出发绿的铝片,是一些腐朽的易拉罐组成了它的关节。 密密麻麻的田螺壳排布在它的胸腹之间,还有一块甲鱼骨变成了它的腹肌线条。 它咿咿呀呀的,下颚处的两条新鲜水草牵连着锁骨与歪斜变形的肩膀,生前受了非常狠厉的冲击,似乎在水底与某种怪兽搏斗,最终死在了湖里。 它的颅脑破损,不停的往外渗出黑漆漆的泥浆污水,歪着脑袋,把横穿头颅的鱼骨往下倾倒,终于是清空了大脑里的废水,两眼跟着散发出幽幽绿火,清醒过来了。 这头亡灵散发出尖锐的嘶吼,一下子激起河岸两侧的水鸟,鸭子和白鹭惊慌失措的往密林深处逃窜。 它一步步向林荫道走来,每走一步,脚掌变得愈发完整,能看见石子路尘泥攀上它的躯干,逐渐填上千疮百孔的驱壳,不过造型也没好到哪儿去,无非是骷髅架子上多了一点白花花的糊状肌肉。 杰森和江雪明都没说话—— ——杰森没说话的原因是他有点害怕。 江雪明没说话的原因是,杰森不让他说话,他不清楚这时候到底要不要说话。 等到这头亡灵来到起灵仪式的炉灶油灯旁,一脚踢飞了仪式道具。 杰森这才回过神来:“wtf!!!你知道这玩意有多贵吗!” 亡灵矮下身子,对着杰森嘶吼着,从肿胀变形的溃烂喉舌中传出刺耳尖锐的啸叫。 杰森立刻红了眼:“你想吓唬我?就把我花了四万多块淘来的触媒踢飞了?就这样?” 亡灵还没来得及开口—— ——杰森怒不可遏,脱了衣服,用外套罩住这水鬼,开始进行猛烈的殴打。 “tm的!还有一整套魔药学的精工器皿!我tm干死你!” “如果你想吓唬我!我告诉你这事儿唯一可怕的地方就是,我又得挨上半个钟头的骂!” 江雪明在一旁看得迷糊,他没敢讲话,或许这是起灵仪式的一部分,不方便去打扰杰森大师。 杰森一边把油灯和触媒都捞回来,幸运的是东西没坏,不幸的是油液药剂都遭到了污染——这头水鬼一脚下去,有半斤泥落进器皿里,剩下七十多毫克的香料都报废了。 “看看你干了什么缺德事!看看!你看看!” 杰森揪着衣服,带起水鬼的脑袋。 “泥巴!草叶子!灰尘!易拉罐!口香糖!还有tm的避孕套?!” “wtf?!” “我可不知道自己学的是召唤垃圾人仪式!我明明举行了起灵仪式,为什么召来了一头垃圾?” “你觉得你很可怕吗?” 杰森挥拳猛烈的殴打着水鬼的头壳,那脑瓜子里还剩下点水,此刻都摇干净了。 “我在童子军夏令营学游泳的时候见过像你这样的!他们足足有四个!四个!” “就像你一样——” “——在一个小水洼里。” 杰森先生面露鄙夷,语气浮夸。 “排排坐在一根烂木头上,是生活的失败者,捡我们丢进湖里的烟头,把烟头当宝贝。” “你踢我东西干什么?你是巴西人吗?一头水鬼居然还想参加世界杯吗?” “鬼魂还有足球梦?我的触媒长得很像足球?” “你明明那么厉害,你可以哇呀呜呜呀咿咿呀呀!你可以从tm的五十多公尺外一路爬到我面前,然后一脚把我的宝贝触媒踢到沙地去!” “从这里!长椅边!一脚踢到沙地!天哪还好掉进沙地里了!” “你可以去灾区扶贫,可以去前线攻坚队搬砖,可以去万圣节特惠卖场当模特!你能办到那么多的事!你还可以去帮没有才能的魔术师完成大变活人,一刀砍作两段的精彩魔术。你可以做到那么多!那么伟大的事!那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看起来很像落魄的魔术师吗?原来我是足球教练?” 杰森终于把外套从水鬼的脑袋上取下—— ——这个时候,起灵仪式召来的倒霉蛋可怜巴巴的,整张脸都垮下来。它原地转了个圈,仅仅是想把扭转变形的脖子给复位还原。 做完这些事,它一声不吭,再也不鬼喊鬼叫了,退缩着往来时路去。 杰森突然抬起头:“你要去哪里?我允许你走了吗?” 水鬼又绕了回来,把脑袋上的大章鱼骨片给摘下,像是脱帽道歉。 杰森一把扯过枪匠,夺来雏鹰,情绪激动拉扯套筒重复上膛,把一颗进膛子弹都退出来了。 “把我的烧杯试管都洗干净!不然我送你去见阎王!” 子弹往外飞到一半,江雪明眼疾手快抓了回来,顺道的把枪口推开,杰森·梅根在谈到阎王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把雏鹰的枪口指向了雪明。 “我不是我没有.我.” 这时候说什么都挺尴尬的。这头亡灵像个乖宝宝,戴上纺布手套,在公共厕所旁把杰森的东西都收拾好,将每一样器皿的油液垃圾都清空了,最终可怜巴巴的打破了尴尬。 从它的喉咙里泛出水声,由绿藻植物构筑的声带震颤着,伴随着咕噜噜的响动。 “我可以走了吗?” 雪明和杰森交换了眼神—— ——两人把这位水鬼老哥驾到秋千上,像是把犯人按上老虎凳。紧接着掏出日志本,开始审讯环节。 “此前你有没有发现林荫道的异常。”杰森·梅根抓住重点问:“就是四天之前,有一对大学生跑到公园里,其中女孩子应该是遇害了。” 水鬼揪着两根秋千铁丝,意兴阑珊心不在焉的。 “你们都没问过我的事也不关心我,把我当犯人一样.” 语气还挺娇憨—— ——枪匠也是不客气。 在那个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恐怖起来。那是遇见邪祟时,由内到外傲狠明德的元质散发出来的杀气,他的眼睛在魂威的加持下几乎变成了竖瞳,虎目圆睁灵压外放。 寒气像是利箭一样打出去,杰森浑身一激灵。 过了好一会,水鬼老哥没说话。 江雪明收拾好灵压,与杰森问。 “它怎么了?你再好好问问它,这家伙什么态度呀?” 杰森上前看了一眼,有点难为情—— “——啧,等吧。吓懵了。” (本章完) 今天要在家做饭 奶奶过生日了! 要在家做晚饭,陪老人家唠唠嗑。 这个月剩下的就是满勤了,十八号我的三十岁生日陪你们过咧! 《深渊专列》今天要在家做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4 Circus of Doom·恶魔马戏团 前言: 憎恨伤不了敌人一根毫毛,却把自己的生活变成炼狱。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还有高手?] 水鬼老哥的强烈要求下,先是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奎特,四十一区本地人,是一九八八年来到这么个鬼地方。” “我有两个孩子,西郊公园还没建起来的时候,我就是这里的守林人。” “你们一定会好奇,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杰森先生摇了摇头。 江雪明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打开录音笔之后,他就像一块石头。 奎特老爷爷正准备把自己的故事拆成九卷十八回慢慢分说—— ——芬芳幻梦从枪匠的肩膀探出脑袋打了个哈欠,吓得他立刻直入主题。 “对对对对!四天之前!我们直接说四天之前的事!” “是这样的,就你们讲的那个马利·佩罗,还有春田优纪子,我确实见过这两个人。” 奎特挠着头盖骨,仔细的回忆。 “当时是晨光县的日出时间,我就躲在湖底的泥巴里,没有起灵仪式的加持,像我这种弱小的灵体是没有资格去直面阳光的。”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太阳落山,薪王飘去四十区,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这对小情侣的谈话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就好奇呀,冒出水面来看了一眼。” 讲到此处,奎特的眼窝里,那两团绿火开始发生剧烈的震颤。 它脸上的烂泥挤弄成悲催恐惧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不可思议的画面。 “马利·佩罗吃掉了一个汉堡包,具体来说,应该是牛绞肉饼和全麦面包,只有一点点沙拉酱。” “但是没有那么简单,那块牛绞肉肯定加了其他料,它的灵能潮汐搅得我心神不宁。”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两位大人推测的一样。” 奎特的语气变得紧张结巴。 “那个小伙子两条手臂长出来眼睛和嘴巴,它们似乎控制了宿主的心神,撕开春田优纪子的身体,带着衣料和头发一起,没有放过任何一滴血,和大功率抽水泵似的,生生将优纪子这个姑娘吃光了。” 江雪明接着问:“除此之外呢?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没错,我也想问这个。”杰森·梅根追问道:“你在湖边观察了多久?林荫道之外还有其他可疑的人吗?” 圣餐礼对于每一个癫狂蝶圣教的信仰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仪式,就像是授石礼。 人们通过这种手段来获得生存技艺,幕后的永生者肯定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灵能者的射程是有限的。 但是杰森与江雪明不知道的是——佩莱里尼以一只眼睛为代价,越过了射程的限制。 奎特老爷爷将自己的见闻坦然告知—— “——当时我吓得不能动弹,就看见马利·佩罗匍匐在地,手掌上的嘴巴在不断的搜索四散飞溅的血,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我终于清醒过来,也没有在意其他事物,只想早点逃回我温暖的木艇里。” 看来没有其他线索了,这条水鬼能提供的证据,也仅仅是再次确定马利·佩罗的授血属性,这个小伙子确确实实已经变成了食人魔。 江雪明如此想着,内心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马利·佩罗是斑马动力队的选手,在月神杯这个节骨眼上,永生者再次来到人类的城市作妖,他们制造授血单位参与这场比赛,看起来似乎是小打小闹,拿孩子们撒气。 可实际上只要有一个青年受到他们的蛊惑,蓝闪蝶的阵营就少了一位才俊,红闪蝶的阵营又多了一头爪牙。此消彼长,这已经是两条人命——傲狠明德与维塔烙印的棋局层面来看,boss丢了两个小分。 如果马利·佩罗能带着这份邪神的馈赠走到月神杯的决赛,这对其他参赛选手来说,在士气层面是毁灭性的打击。 人们苦苦养育的孩子们,送去各地求学,苦练决斗技艺,为了故乡的父老乡亲奋斗,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理想,为了伙伴们——最后却是一头食人怪兽站在领奖台上。 灾兽混种已经融入了智人的大家庭,因为这些混血宝贝与智人可以和平共处,为了求同存异的和谐社会挤在同一支队伍里。 但是授血单位决不能碰到达格达之釜,这些畜牲是智人的天敌。 还有一件事,是枪匠特别担忧,要小心提防的。 江雪明与杰森说:“这家伙是冲着我来的。” 斑马动力队迟早要和童话王国正面碰一碰,马利·佩罗是永生者的马前卒,用来试探新生代的战斗力。如果童话王国接不住这一拳,露出软弱颓态,那么紧接其后的就是针对无名氏的组合攻击。 别看爱神慈悲会的小天使康雀·强尼已经死了那么久。这位[光之翼]在临死之前,对枪匠的谆谆教导,枪匠是一个字都不敢忘。 时间会让勇士的武器生锈,时间会让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变成虚弱无力的老头子。 时间会改变一切,会把所有东西都变得面目全非。 枪匠的学生们修行六年,最终却败给永生者随手制造出来的[光之翼],要是这么一个结果,也在侧面验证,枪匠与哭将军的存在仅仅是偶然,是傲狠明德走了狗屎运,才暂时拥有了击退维塔烙印的力量。 下一代智人依然是软弱无能的废物,血红的蝴蝶在铁道间肆意飞舞,这才是地下世界的常态。 “不过.”奎特老爷爷突然抬起头,补充说明道:“不过黛莉雅应该知道更多” 杰森懊恼的摊开手:“好吧!你他妈讲了那么多,原来还有个名字叫黛莉雅的婊子也看到这些东西了?她在哪儿?” 奎特连忙解释道:“这就得从我的死因开始说起了。” “你还想谈死因是吧?还想讲讲你的故事?”杰森·梅根急不可耐的取来枪。 这一回江雪明制止了暴躁半狼,不紧不慢的说道:“让他把前因后果讲清楚吧。” 奎特老爷爷紧张的揉搓着双手,从两掌落下来不少泥巴,将这段故事娓娓道来。 “就是.就是因为黛莉雅她不是人,她的灵感和嗅觉要比我更敏锐,她应该看得更清楚。” 杰森惊讶的问道:“没想到还有高手?” “啊是这样的。”奎特讲起自己的死因:“我有两个孩子嘛。当守林员的时候,晨光县的开发区离这里很远,我很少回家,和老婆有矛盾。” “她几乎是一个人把俩娃拉扯大,又跟着我的工作,一起来到了这个地方。” “我很想她,特别是到了单数班次,一个人守后半夜的那些日子。” “在守林员小屋旁边,本来是有一座看火塔的。” 奎特指着湖泊旁的码头,离码头路灯不远的地方,能看见铁架钢梁和混凝土地基。 “现在已经拆掉了,不用我们来报森林火警了,以前我经常在塔楼上睡觉。做梦的时候,就会梦见黛莉雅。” 杰森越来越听不明白:“黛莉雅是你老婆?” “不是.”奎特的语言组织能力有点毛病,似乎是脑袋多年泡水,很难把故事讲清楚,他连忙说明:“那是一条鳄鱼,很大很大的鳄鱼。” 杰森:“你老婆是鳄鱼?” 奎特:“不是的,是是很好看的鳄鱼。” 杰森:“你出轨了?梦见一头很好看的母鳄鱼?” 奎特面露难色:“可以这么说吧.” 江雪明震惊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事情的来龙去脉经过奎特这么一解释,终于有了粗浅的眉目—— ——西郊公园的湖泊中,原本有凶残的灾兽在此生存。 有一头强壮的母鳄作为族群领袖,她拥有特殊的灵能,并且时时刻刻影响着奎特这位守林员。 它在奎特的梦中幻化为美女,变成各种各样风格迥异的“美人鱼”,诱使奎特在深夜单独乘坐木艇,最终连人带船一起葬身湖底。 老奎特丢了小命,但是依然对这头母鳄念念不忘,而且还给它起了个名字,称呼它为[黛莉雅]。 “黛莉雅陪伴我度过了七百多个难熬的夜晚.” 老奎特忸怩作态,似乎一点怨气都没有,反倒是提及这头鳄鱼时,有种深刻的依恋。 “她知道守林员有多辛苦,她懂我.她.我一点都不恨她,因为卡耐基说过,憎恨伤不了敌人一根毫毛,却把自己的生活变成炼狱。我必须爱她!” 江雪明:“好了够了.” 杰森:“可以了,可以了,老哥哥可以了。” [part2·基本操作] 一旦打开心扉,将故事都说出来,奎特老爷子对两个年轻人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变得十分热情。 一番折腾之后,两人带着这头水鬼来到湖边,在一声声亲切的呼唤下,原本平静的湖面起了波澜。 没有任何明显的征兆,水下的鱼群阴影还停留在原地,跟着散开的波纹一同出现的,是一副巨大的鳄鱼骨架。 这就是奎特先生口中的[戴丽雅],与他一样,骨骼溃烂身披污泥,在腹腔和喉口处插着一艘木艇的残骸。 不用奎特先生多说一句—— ——杰森·梅根已经把故事脑内补完了,大抵是一个倒霉的守林员遇上了更倒霉的猎食者。 奎特是淹死的,这头母鳄是噎死的。 江雪明和杰森没学过鳄鱼的语言,听不懂黛莉雅的嘶吼,更没办法从木板和骨骼的共鸣中理解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还好有奎特,他与西郊公园的“湖神”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在水下作伴,可以当个翻译。 在芬芳幻梦的灵压威胁之下,事情有了明显的进展。 鳄鱼的骨头架子吼一嗓子,奎特就说一句。 “除了马利·佩罗和优纪子,有不少人躲在上风口,也就是林地靠西南边,接近烂木老林的地方。” 西郊公园的林荫道是新林,西南边靠近城际高速的野地是老林。 “黛莉雅能感觉到他们,就在马利·佩罗进食的时候,起码有八个人在上风口的矮坡,坐在那里观察着这对小情侣。” 好似拖拉机车头大小的鳄鱼头壳一个劲的点着头,发出嘶哑的嚎叫。 奎特紧接着说:“只有两个年龄比较大的,身上散发出甜味,应该是经常宰杀畜牲的农户,其他人都有枪油火药的臭味。黛莉雅很害怕。”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信息了。 “明白了。”杰森·梅根打了个手势,要江雪明上工:“送他们走吧。” “要我来超度啊?”江雪明歪过头看向杰森。 杰森:“我不会送灵。” 江雪明:“我也不会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终于看向芬芳幻梦。 钢铁大猫耸肩无谓,走向两头水鬼。 “我懂。” 这对忘记了年龄,忘记了种族的倒霉鬼在芬芳幻梦的敲打下变成了灿烂的水花,以船艇和骨骼作为灵能媒介存在,现在灵媒粉碎,灵体也终于离开了这座湖泊,再也不用沉溺在肮脏的牢笼中。 对于江雪明来讲,这么一点信息远远不够,他一路心神不宁的,以前是独来独往,现在不光有老婆孩子,还有这些学生,是关心则乱。 “杰森,你能找到这些家伙吗?” 杰森·梅根则是信心满满,先不着急往老林去,而是远路返回亭廊长椅,去搜索更多的痕迹。 “不要小看我呀,我的小老板。” 虽然他变年轻了,但是也变得油腻了。 “我是车站的黄金一代,没有两把刷子根本就活不到现在,这点线索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嘿嘿.等会别被我的本事吓到哦。” 他蹲在长椅旁,脸面立刻开始变形,和三三零一的种族天赋一样,脸面的鬓角向鼻子蔓延,口鼻前凸眼睛拉长,变成了大狼头,耳朵也竖起来了。 杰森·梅根仔细的舔舐着长椅,跟着味道一路追到石子路,鼻头耸动突然打了个喷嚏。 “百家利的番茄酱,冷柜里的存货,保质期应该还有三十天,是特价打折商品。” “面包上的白芝麻很新鲜,有种很独特的鱼腥味,应该是龙利鱼的味道,有龙利鱼卖的菜市场在四十一区只有两家,在晨光县只有一家,离这里七百米。” “操,有屎的味道” 江雪明熟门熟路往背包里掏牙刷和牙膏:“辛苦了。” 杰森接着说:“饭盒摔过一次,肯定是马利·佩罗太紧张,撒手把盒子丢出去了。” “在这里就在这里,石子上留了点铝渣,是很便宜的铝饭盒,炼钢厂的工人喜欢用这种饭盒,可以通过锅炉水循环系统来加热饭菜。” “这顿饭是马利·佩罗的父母给他准备的,有一点眼泪的味道——是马利·佩罗的母亲一边哭,一边做的汉堡包,他们清楚饭菜里有圣血,有一颗不死仙丹。” “现在我们去老林。” 杰森落下这句话,没有急着刷牙,快步越过林荫道,往郊野赶。 现在正值夏季,密林中留不下多少脚印,因为剧烈的昼夜温差变化,早间的阳光和潮热的湿气影响下,树木会落下许许多多叶子。 这些都难不住杰森,他在树木各处舔舐,用鼻子开路,甚至还吃掉了一些昆虫和树皮。 “就在这里!小老板!就在这里!” 西南的老林矮坡下,杰森·梅根煞有介事的蹲伏在一棵老树旁。 “这些家伙训练有素,没有随口吐痰的习惯,身上有吸汗衫,留不下多少信息素,空气里残留着一些香烟的味道,烟头都带走了,想用烟气妨碍青金的追踪。” “他们确实有备而来,有个很厉害的指挥官雇了一批士兵,很可能是拿钱办事的犰狳猎手来挣这笔外快。” “但是这么一点点东西,就能让我找到他们了。” 在老树的根茎处,在层层叠叠的叶子里,杰森翻出来一片沾染着皮屑的枯黄树叶。这么一点点人体组织,就足够让杰森·梅根找到猎物。 “这是一个女人,洗发水的清洁效果太好了,头皮有过敏症状——这娘们执行任务的时候要绑缚头发,是痒得受不了啦,随手一抓落下来这么一片皮屑。” “她在达丽酒店入住,就在五天前,这种洗发水在四十一区只有两家供应商生产,有独特的葡萄香味,不向商超零售发货,专门为酒店客人提供。达丽是一家五星级旅游主题的酒店,它有公共厨房,刚才我们在凶案现场发现的线索也对得上,生鲜集市离它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只要找到住客信息,基本就能锁定他们的行踪。” 这么说着,杰森的脑袋变回原形,抓来江雪明的牙刷和水壶。 江雪明:“牛哇!” 杰森志得意满神气凛然的挥了挥手。 “大惊小怪的,基本操作。” 在达丽大酒店的前厅,受到仙丹赐福的人,可不止马利·佩罗一个。 来自越南的小伙子给自己起了个富有诗意的代号,叫海棠。 来到地下世界之后,他就一直立志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犰狳猎手,论殴打小孩虐待新人,他是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强大的人们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是欺负弱者只会令他心情愉快,和吃了薄荷冰的高浓度尼古丁盐那样舒爽。 “放心吧!老板!这事儿就交给我!” 蓝牙耳机里,佩莱里尼是一句人话都不说,一件人事都不干。 “你要知道,他们迟早会追到酒店来。” 海棠:“就和你讲的一样嘛!四十一区的差佬都是菜鸡,对付这种失踪案,最多就是当地警视厅喊几个年轻民兵来调查。” 佩莱里尼:“没错,如果你遇见麻烦了,就把我交给你的手提箱打开。” “用不到的!哎!”海棠歪嘴笑道,架起二郎腿:“托您老人家的福,我可是拥有魂威的人了!还对付不了几个普通人吗?” 佩莱里尼:“你有这个自信,真是天大的喜事。” “嘿嘿!”海棠自信的笑道:“[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会是怎样的愉悦折磨呢?我的新玩具!~嘻嘻嘻嘻!嘻嘻” 佩莱里尼已经离线,海棠立刻变了脸。 “嘁什么态度。” “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能随意差使本大爷了.” “光是看见那张娃娃脸就让我不爽,把怒气都发泄到猎物身上吧.” 这么说着,他阴恻恻的看向酒店大门—— “——会是什么人呢?如果真的像老板你讲的,来了几个香甜可口的小哥哥,我可是要把他们抓去做奴隶的呀” Act.5 The Light bringer·光明使者 前言: 不要批评,不要指责,不要抱怨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午夜凶零] 一个小时之后,枪匠和杰森已经来到达丽大酒店。 他们站在旋转门一侧的迎宾处,没有立刻进去。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杰森·梅根整理衣袂,摆弄立领,和枪匠说:“你这副口罩蒙面兜帽遮头的扮相实在太引人瞩目了。” 江雪明:“你一个人?” 杰森:“把枪给我,我能搞定。” 江雪明把雏鹰和两个弹匣一起送到杰森手上,紧接着撸起袖子,打开手表的计时功能。 “如果十五分钟接不到你的电话,我会来接应你。” 杰森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有模有样的收好枪械,挂上保险。 帅不过三秒,他又转头从旋转门折返出来—— ——门内金属报警器尖锐刺耳的声音逼得他把武器还给了枪匠。 江雪明:“十分钟,如果十分钟你搞不定的话” “闭嘴呀!别小看我呀!”杰森气得吹胡子瞪眼,“十五分钟!搭电梯也要时间的好吗!” 江雪明耸肩无谓,收好武器,倚在酒店的喷泉水池旁边闭目养神。 杰森气势汹汹的冲进旋转门,过了安检这道卡,他就径直向着前台去,沿途经过两道沙发,是留给客人临时休息的地方,正好与海棠擦身而过。 在那个瞬间—— ——杰森·梅根若无其事的接着往前走,确实嗅到了一丝授血单位的臭气。可是目标只有一个吗? 这个亚裔小伙子形单影只,不见其他同伙,他架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歇息的神态,就像是点了下午茶,准备在炎热的夏季好好享受闲适的度假时光,蹲在一楼等外卖呢。 杰森不想惊扰目标,于是假作镇定,来到前台咨询。 前台小姐:“你好,达丽大酒店竭诚为您服务!请问先生有预定吗?” 杰森热情的笑着问道:“我带了一个旅游团来,请问还有房间吗?” 前台小姐立刻点头应道:“有的,恰好今天有一批客人退房,现在是打扫卫生的时间,如果您”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关于房间房型的事儿。”杰森斜眼瞥向侧后方,他能明显感觉到有种尖锐的恶意在暗中窥伺着他,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有几个双人间?” 前台小姐:“二十四楼还有三间。” 杰森:“套房呢?就是可以开展活动,大家聚在一张桌前搓麻将玩扑克的那种。” 前台小姐:“刚好空出来两间,上一个旅团退房之后,卫生还没做完,先生您能等会吗?” 杰森:“上一个旅团里有情侣吗?” “嗯?”前台小姐明显愣了一下:“先生?” 杰森连忙解释:“我的客人大多都有洁癖,有些人还是灾兽混种,他们的感官很敏锐,受不了屋子里那股子味道,你明白嘛?” 前台小姐立刻了然,恍然大悟:“哦!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香氛和沐浴露,还有洗发水这些.”杰森照着之前获得的线索,一路追问过去:“是酒红金牌的供应商?还是诗豪的?” “是酒红金牌!先生不是第一次来住了?您一定有会员卡吧?”前台小姐变得十分热情,“我这儿立刻喊经理过来招待您,请您稍等哦。” 就在前台小姐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也正好是下午两点,来退房的人很多。 行李寄存的服务口,几位前台招待忙得不可开交,就在此时,海棠来到了杰森·梅根身边。 海棠低声呢喃着:“你不像四十一区的导游。” 杰森没有理会,只是低头看着手表,不由自主的按住了双肩包的背带,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有人在向自己搭话。 海棠接着说:“喂,你听不见我讲话吗?” 杰森惊讶的左右探视,然后问道:“你在问我?是在问我吗?” 海棠的手掌搭在前台的大理石台子上,修长的指甲在台面敲打出咯咯怪声,就像是校霸拦住了小姑娘那样,将杰森拦在臂展范围里。 他的身形矮小,不像杰森一百八十多公分那样健壮,动作举止看上去很滑稽,也很认真。 “我说,你不像四十一区的导游。” 这一刻,杰森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我暴露了吗?什么时候? 这小子已经探明了我的真实身份?因为我已经成为青金?他的观察力是如此强大?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锁定我?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杰森依然没有露怯。 只在下一秒,海棠却像个怨妇一样,开始唠唠叨叨罗里吧嗦。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被当地导游狠狠宰了一笔,他们带我去吃河鲜,在四十区用十六块就能买到两对大虾,在这里要卖七十七,我在付账的时候快要气疯了。”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呀,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要送两对臭虾给我,呵.” 海棠尴尬的笑了笑,眼神中起了杀心。 “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个好人,我刚才听见你说,要把旅团里的客人们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洗发水和沐浴露要谈清楚,还有上一批客人留在屋子里的臭味都得清理干净。” 这亚裔小哥转怒为喜,与杰森抛了个媚眼。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四十一区的导游。” 杰森平淡的应道:“我们是来看月神杯的,是我带头,和伙伴们临时组了个小团。” 海棠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我看人一向很准。” 杰森:“哈哈哈呵呵还有其他事儿吗?” 海棠掏出手机,往杰森身侧靠。 “要不加个联络方式?下次也带带我?” 这么说着,他又开始抱怨四十一区的旅游业。 “我跑了四家旅社,和一开始卖我大虾的烂货都是一副嘴脸,这地方没有一个好人,等着我们这种背包客来送钱上贡,是能骗一个算一个。” “不过我看大哥你就很靠谱呀” “出门在外,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海棠摊开双臂,将杰森·梅根放出臂展范围,打开了警戒线。 “你喜欢哪支队伍?” 杰森还没来得及答话—— ——海棠立刻打断道。 “哎!没关系!最后冠军是谁就喜欢谁嘛!不过有个事情哦我很想知道.” 这位面容俊俏,眉眼锋利的小哥哥,突然舔舐着嘴唇,有意无意的拨弄起耳环,这个动作非常暧昧,几乎是在示爱。 “哦!哦哦哦哦!哇哦”杰森刚想开口拒绝。 海棠紧接着说:“我这里有个小群组,都是关系非常好的伙伴,我觉得你人真的很不错,要不要进来认识认识?” “你身上真的有种” 海棠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很好闻的味道.” 青金的元质对于授血单位来说,嗅起来只有两种感觉。 一种是遇见天敌的危机感,一种是食指大动的饥饿感。 杰森已经改头换面,从三十来岁的沧桑面容回到了二十出头,他不喜欢抛头露面,是个非常神秘的vip,事到如今,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个授血单位的群组肯定还有其他同伙,说不定能顺着这条线直接找到永生者。 打开手机的影子系统,因为工作需要,杰森·梅根有好几套社交账号,他先是严正声明—— “——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下次约出去一起玩,我来安排行程。” “但是呢” “海棠?” [part2·儿童房] 海棠咧嘴笑道:“我就叫这个名字。” 杰森先生接着说:“我今天没时间找乐子,还得办正事儿。” “没关系,人总会改变的。”海棠也不气馁,依然是那副阳光开朗的笑容示人,眼神闪过了一丝怨毒之色。 就在此时,酒店经理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与杰森说起房间的事。 “不好意思!客人让您久等!今天实在是太忙了!大吉乡的海选刚刚打完,不少客人要退房去首府观赛,您是准备住几晚?和其他旅客一样?明天后天的接送巴士先给您安排一下?” 杰森接着编:“我只是来试睡一夜,如果房间合适,就住在这里了,直到城市争霸赛打完,每天都需要巴士接送。” “那行!出示一下您的会员卡,还有身份信息吧。”经理正准备收取杰森的证件。 可是杰森这头开始干着急—— ——海棠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睁大了眼睛,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更多信息。 可是如果要拿出身份卡和乘员卡,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发现杰森·梅根这位vip的真实身份。 他有一套假证件,但是进入交通署身份系统的瞬间,也会提醒当地的警视厅,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vip已经来到了晨光县。 海棠立刻说:“他和我一间房。” 大堂经理呆住了:“先生,您需要加床吗?” 海棠意味深长的歪着脑袋,从下至上盯着杰森的厚实下巴。 “不需要,对不对?” 远在库尔波金矿的温蒂女士突然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扛起喀秋莎往车站疯狂冲刺—— ——两腿生风,矫健神行。 随着电梯大门缓缓关闭,房卡在读卡器的磁板上“滴”了一下。 海棠已经完全忘了老板的吩咐,这个午夜凶零此时此刻食指大动。 “说不定一周之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谁都不记得谁了。” 杰森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他说不出来,他很困惑。 一开始他是想通过前台的记录,来查询永生者的踪迹,如果能找到这位幕后黑手曾经使用过的名字,哪怕是代号和身份,也可以一直顺着这些线索找到元凶。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要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慢慢上升,来到二十四层,来到海棠的房间门前,他的大脑似乎在这一刻转不动了。 海棠挤眉弄眼的说:“你一定有案底,不想在外人面前拿出身份卡,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一样——还好老板给我置办了一套假的身份,说回你身上的味道吧,你是个授血单位对么?” 杰森:“听着,海棠小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海棠:“哦!别说话,让我接着猜猜嘛,我就喜欢有神秘感的男人。” 杰森:“我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工作.” 海棠打断道:“其实不瞒你说,我留在这间酒店,是为了扫除当地警视厅跟来的小尾巴,老板要我留守在此,给我安排了脏活累活,可是我完全没放在心上,不然怎么有机会和如此性感诱人的你,来上这么一段甜蜜的邂逅?人生不能只有工作,你也别老想着工作——不听批评,不听指责,不听抱怨,把所有烦恼都留给更有能力的人,生活就会变得美好。” 杰森几乎惊呆了,但是他不能一直呆下去。 “你的几位同伴呢?” 海棠的表情也变得惊讶。 “——难道你胃口很大?不光要正菜,还要餐前酒和小点心?我这就把几个好姐妹一起喊过来怎么样?” “还有这种好事?”杰森·梅根眼神都变绿了,这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在二四一五房的大门前,海棠刚刚打开房门,眼睛眯成了毒蛇的摸样,“当然可以,我马上就去联络,他们个个都身负绝技,如今在老板赐予的神奇造化之中,更是领悟了魂威绝技,要给你意外惊喜呀” 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客房部职员打破了这么点生命大和谐。 “先生!杰森·梅根先生!~” 客房部的负责人摇晃着手绢,端起一个大餐盘,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 “杰森·梅根先生!尊贵的vip呀!我们这才把您认出来!还好经理留了个心眼儿!专门为您做了人脸识别,这才知道是鼎鼎大名的青金卫士莅临我们的小店!这是为您准备的入住礼品!杰森先生!” 杰森·梅根一动也不能动。 他感觉喉舌干燥,鼻子嗅到了强烈的血腥味。 这位客服部负责人手里的铜餐盖一下子飞了出去,露出餐盘中刚刚煎熟的前腿排,五分熟左右的牛腿肉还冒出热腾腾的血气,伴着汤汁一起在鲜红的廊道地毯上翻滚。 慌不择路的工作人员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双腿,往前趔趄摔倒,立刻被二四一五的房门给“吸”了进去,就像是有几双看不见的手,把这个兴高采烈的倒霉蛋拽进了深渊之中。 “杰森·梅根.”海棠倚着门框,抱住大门,脸颊靠在防盗锁旁边,“原来是你,竟然是你光明的使者要来扫除黑暗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 ——没有魂威傍身,杰森先生大步踏出,想要远离这间诡异的客房,可是他刚刚走出两步,却发觉万事万物都变得迷离扭曲。 只一瞬间,耳边听见海棠的怨气冲天的嘶吼,悲伤的啜泣,紧接着变成诡异的讪笑。 “你居然在欺骗我?欺骗我的感情?!” “无名氏的探子?!那么枪匠也在这里?” “我真的好害怕呀他妈的.老板也骗了我?” “居然要对付如此恐怖,如此强大的敌人.” “但是.” “但是枪匠真的来了吗?他真的来了吗?” “他就在附近?我要恐惧到流泪了.” “他是我的偶像呀我的偶像要来抓我了.” “光是想想我都要都要起立了!” 二四一五房间的地毯前,只有一块热气腾腾留着血水的牛排。 杰森与客服部的负责人瘫坐在房间里,像是被一股怪力扯进了房门,再往来时路看去——黄铜锁的链条层层叠叠的挤在大门处,变成了难以逾越的牢门。 玄关的鞋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鞋子,盥洗室与厕所放着各种各样充满童趣的装饰画。 客厅的地板上摆满了玩具,有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和换装小零件,发夹与塑料梳子。 也有男孩子喜欢的玩具枪,有橡胶恐龙和小汽车,坦克与飞机模型。 原本是单人床的位置,此刻变成了一个加装护栏的婴儿床,电视从超薄液晶等离子的墙挂样式,改头换面坐在地板上,成了大屁股显像管。 海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呼唤着魂威的真名。 “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好好招待我的客人!” (本章完) Act.6 Piece of Me·拆开我 前言: 人性的根源深处,渴求着他人的欣赏。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新玩具] “杰森先生.” 客房部的管事瘫坐在鞋架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冒冒失失的酒店员工被卷进了灵能者的斗法之中,上一秒还在廊道里狂奔,下一秒就来到了客房里。 “杰森先生,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管事是一个体态肥胖,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从客服部的职员工牌上,能看见一个很好记的名字,叫鲍里斯·哈曼。 此时此刻,鲍里斯先生神情紧张,又带着点服务态度的假笑,向大名鼎鼎的青金卫士,向优秀出众的vip询问着。 “是您把我拉进房间了吗?您对小店有哪点不满意?还是说” 杰森·梅根紧缩眉头,站在儿童房外。 “保持安静!鲍里斯·哈曼,保持安静。” “真是奇了怪了”鲍里斯管事隐隐约约能猜到事情的真相—— ——能让vip表露出如此严峻的神情,恐怕这间屋子里存在着非常可怕的罪犯。 “我在执行任务。”杰森的语速极快,要用最短的时间让这位无辜的受灾群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你喊出了我的真名,敌人已经认清了我的真身,不过这事儿不能怪你,是我考虑不周。” “我们随时都会受到魂威的攻击,我的灵体不在身边,恐怕没办法护你周全。你得想法子自保。” “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是很难的事,但是恐惧只会让你失控” 话还没说完,鲍里斯·哈曼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突如其来的灵压变化刺激着他的感官,影响着他的心智。 儿童房里明亮的灯光,墙纸和玩具的鲜艳色彩,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美好,它们就像自然界里五色斑斓的毒物一样,让人本能产生了抵触的情绪。 鲍里斯吞咽着唾沫,惊恐的打断了杰森·梅根。 “都是我的错吗?因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杰森先生!我什么都不清楚!是经理让我这么做的!是经理!” 杰森的眼睛扫向房屋各处,他能感觉到奇奇怪怪的灵能潮汐从各处涌来。 “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哈曼!” 敌人的魂威藏在这间屋子里吗? 和这些色彩鲜艳的装饰物混在一起? 特殊能力是什么? 会用什么手段来攻击? 他顾不上去安慰鲍里斯了,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灵灾痕迹散落在房室各处,与全能之手的指头们一样,海棠的魂威似乎也是支离破碎,能够分成许许多多小零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杰森也是一动也不敢动,不愿去触碰大门的黄铜锁链。 这位青金卫士的办案生涯中,遇见过许许多多灵能者,运用灵体作为静置的陷阱来使用,这些陷阱不会主动攻击受害者,像一个个精妙的触发型机关,慢慢的折磨猎物,让猎物变得虚弱,最终才执行致命一击。 刚才海棠已经喊出了魂威的真名——[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 魂威攻击已经发动了,在他们踏入这间屋子的瞬间,就已经来到了陷阱里。 “不要乱动,不要触碰任何可疑的东西,哈曼先生!”杰森·梅根好心好意的提醒道:“这家伙似乎没有主动攻击我们的能力!你要保持冷静!” “可是我怎么能冷静下来!”鲍里斯在地毯处蠕行,挪动屁股想要站起来:“杰森先生!您说得倒是轻巧!我该怎么控制自己的大脑呀!” “我还有想要追求的人!我刚刚提任到主管的位子!这下可糟了!这下太糟糕了!” 鲍里斯紧张的咬着指甲盖,眼睛里爬满了血丝,粗黑框眼镜已经沾满雾气,是紧张的汗水在高血压高体温的促使下,蒸腾出来的水雾。 “我还有一屁股债呢我得还上呀!要是死在这种地方,会给酒店带来很多麻烦的.” “我的工友,还有经理会怎么看我呢?他们要去我家里找我父亲的麻烦不可以的呀这不可以的呀!” “就因为我喊了你的名字吗?只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这么说着,鲍里斯慢慢站了起来。 杰森紧张的喊道:“哈曼!鲍里斯·哈曼!控制住你自己!” “为什么我感觉身体好热”鲍里斯先生的指甲盖里全是肉泥,他抓挠脖颈时带下来一些粘稠的皮脂和碎屑:“为什么我突然就站起来了?刚才明明站不起来的.为什么呢?” 杰森的瞳孔巨震—— ——鞋架旁进门玄关处,衣帽间的镜子前,靠近大门的那片地毯,依然与鲍里斯·哈曼的臀腿紧紧相连。 粉嫩的橡胶片上沾满了红蓝相间的毛发,它们像是活生生的动物,死死咬住了鲍里斯的屁股,顺着小腿一路往上爬,紧紧抓住了这位胖乎乎的老大哥。 刚才就是这些鬼玩意拽住了鲍里斯的腿脚,他根本就站不起来,神志恍惚之间猛的一用力,连着裤子和大腿的皮肉一起拽下,这才狼狈踉跄的站起来了! 此时此刻,新鲜的血液从肌肉与皮肤的夹缝中流淌出来,像是快要融化的草莓冰淇淋,一点点滴落在这条地毯的橡胶垫上。 “鲍里斯·哈曼!”杰森不由自主的惊叫道,“别再动弹了!你受伤了!你在流血!” 哈曼先生眼神呆滞,从巨大的恐惧中醒觉,终于感知到疼痛,往镜子里看去,才发觉大腿侧和屁股一会是凉飕飕,一会是火辣辣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呀!” “我好倒霉呀!杰森先生!您能帮帮我吗?为什么您只是看着?为什么?” 杰森正准备上前帮助鲍里斯,在这个瞬间—— ——粉嫩的橡胶地毯却睁开了眼睛。 从垫子的底部冒出十来个大小不一的裂口,它们齐齐看向杰森,眼神怨毒。 杰森的表情一变,身体也开始僵硬,似乎十分忌惮这恐怖的魂威。 鲍里斯慌了神:“为什么?为什么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杰森先生?难道你在提防我吗?你在怀疑我?” “不!不不不!鲍里斯”杰森·梅根解释道:“有块地毯把你的腿给抱住了,它在伤害你,它是敌人的灵体,我.” “难道您害怕了?!”鲍里斯满头大汗,脸色逐渐发白,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灵感,自然是看不见什么“地毯”的:“哪有什么地毯呀!杰森先生!我还在流血呢!” 就在这个时候,鞋架上的一双运动童鞋突然张开了嘴。 它的鞋面开裂,从中露出粉嫩的舌头和尖利的牙齿,与杰森说道。 “怎么样?小甜心?被人质疑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杰森·梅根——虽然不知道你的魂威能力是什么,可是你的灵体似乎不在你身边。” “如果没有攻击灵体的手段,我会在你面前,在你的注视之下,慢慢的享用这块肥肉。” 杰森骂道:“你他妈的闭嘴!” 鲍里斯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着:“你在看哪里?杰森·梅根!那里有什么东西吗?!谁在和你说话?” 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接着说道。 “这头可怜虫似乎完全看不见我,智人的局限性就在这里——任你说一千遍一万遍,你也无法让一个盲人获得光明。他们会在黑暗中迷失自我,为什么要同情这些弱者呢?” “不如放弃现在的工作,来到我们的阵营吧?杰森·梅根,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足智多谋技能出众的授血单位,我们都不算纯粹的人类,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于此同时,紧紧咬住鲍里斯的那块地毯也开始讲话—— “——这家伙的屁股真他妈难吃!油水也太多了!” 房室里的其他物件跟着魂威一起发出震颤清鸣,似乎都要活过来了! 杰森迅速从双肩包中扯出来两根风铃管,这件道具还是枪匠送给罗伯特·唐宁的安魂银铃,对灵体有明显的克害与安抚作用,唐宁很少出外勤任务,就把这件礼物转送给大厨子傍身。 他猛的敲打铃铛,燥热房室里的杂音通通都消失不见。 躲在暗处的海棠像是胸口受了重击,他的魂威零件们好比一个个敏感的器官,就像一个人拥有了几十只眼睛和耳朵,安魂铃的声音让他失语,一时半会开不了口。 “十分钟!鲍里斯·哈曼!只要十分钟!”杰森·梅根信誓旦旦的说:“枪匠会来救我们!” 鲍里斯先生恢复了一些神智,灵魂也回到了身体里。 “可是.可是十分钟也太久了!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我现在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粗大的指节刚刚往门锁去,杰森立刻喊道。 “离大门远点!哈曼!不要碰那些黄铜锁链!” 鲍里斯怒道:“哪有什么链条呀?杰森先生!这门锁不是好好挂着吗?只要打开门,往外走” 话音未落,杰森快步上前,再也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在哈曼眼中,这位举止古怪的vip拿着两根银管挥打着空气,似乎在与看不见的怪物搏斗。 鲜血从杰森的大臂上冒出来,又像是被好几条绳索绑住了脖子,在一阵激烈的挣扎之后,这位vip脸色发紫重获自由,两人重重的摔回了地板上。 [part2·侵权警告] 杰森喘着粗气,半狼的瞳孔已经完全发青,是极怒极惊的状态。 “你做得好!你做得好!鲍里斯!” 哈曼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嗅见杰森身上狼血的腥臭味,终于意识到—— ——这位vip正在舍命保护自己。 “死胖子!你做得好!”杰森咬牙切齿的说着,拍了拍鲍里斯的脸:“你做的好呀!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怕你的眼睛再怎么瞎,也看明白了吧!” 哈曼叫杰森先生的夸夸攻击打得一头雾水—— “——杰森先生,您到底是怎么了.我.我应该向您道歉.我..是.是我有问题.我被恐惧控制住了我.” “人性的根源深处,渴求别人的欣赏。”杰森如此说着,从地板上爬起,搂住鲍里斯一起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如果没有你,我没办法触发这些静止的陷阱。” “人类最重要的能力,是将逆境转变为顺境的力量。” “鲍里斯·哈曼,这些儿童玩具,这些墙纸装饰,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迷了我的眼,我找不出敌人的真身。” “这家伙是个非常讲究情调,病急乱投医一的极品骚货,在品尝你的血肉时,还不忘向我搔首弄姿。” “空气里的酒精香氛把我的鼻子都给搞麻了,他妈的真晦气。” “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很难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鲍里斯·哈曼听了杰森的话,一时半会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尊贵的vip!我真的能助您一臂之力吗?真的和您说的一样?是我救了您的命?” 杰森一脚踩扁了门廊处的地毯,它与鞋架一起,变成了四分五裂的血肉,像是充满水的气球一样,从鲍里斯身上吸的血全都吐了出来,地板也变得黏糊糊的。 鲍里斯的精神亢奋,暂时压过了痛觉,忽略了这些异像。 这些灵体拥有橡皮泥一样的质感,用安魂铃去敲打,也仅仅是改变它们的形态,把橡皮泥揉弄成其他形状,不能直接击碎魂威。 大门处的封印最为严密,足有十四条拇指粗细的黄铜锁链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一旦靠近它们,这些光滑的铜条立刻长出来细密的乳牙,变成狂乱的触须,要把猎物绞成肉片,杰森的授血肉身也斗不过它们。 “现在我要你帮个小忙”杰森再次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他从锁骨处的伤口取来一些血,迅速在袖套上画出玄关的图景。 每一样展品,每一样陈列物都没有放过。 “鲍里斯·哈曼,来玩个小游戏,我能看见的东西,你看不见。” “那么这幅画上,有哪些东西是不存在的呢?” 酒店职员的管事战战兢兢的指向盥洗室外墙的电灯开关—— ——在杰森用血画出来的图景中,卫浴只有四个电源按钮,分别是两个浴霸大灯,一个通风口和一个日光灯。 此时此刻,墙上多了一处开关。 不等鲍里斯开口,银光闪闪的安魂铃敲裂了墙壁,将这团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制造的灵体陷阱打成了肉泥。 “很好!”杰森·梅根接着说:“我们现在找到了生路,哈曼!你做得好!” “嘿嘿!嘿嘿嘿嘿”鲍里斯先生先是干笑着,慢慢的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感觉到,屁股的伤口出现了新的变化—— ——杰森·梅根的大臂和脖子,也出现了恐怖的异变。 有密密麻麻的毛发从伤处长了出来。 “杰森先生,您的伤口好像愈合了.” 鲍里斯看不见灵体,但是杰森能看清这些寄生在肉身里的细密纤维,它们就像蠕动的菌群蘑菇,迅速包裹住外伤,紧接着开始发出鲜艳的色彩。 纤维渐渐互相咬合,编织出完整的毛团,迅速收紧化形,就这样—— ——鲜红的积木从杰森的脖子上“长”了出来! “这是什么怪东西呀!” 杰森惊恐的看着脖颈与大臂的增生物,大臂上的玩具更加“可爱”,形似人偶的粉嫩手臂交织纠缠着,伤口叫这些高分子材料填得满满当当。 而鲍里斯的大腿到臀部的伤口,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米老鼠橡胶垫。 这才是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的真正能力,它的破坏力和速度平平无奇,但是能逐渐将人体转化为玩具。 杰森的手臂再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灵巧,胳膊和躯干里的异物让他动弹不得,别说画画了,用手指头沾血的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 儿童房里的玩具士兵爬上课桌,与无名氏的战士敬了个礼。 “你是块硬骨头!杰森·梅根!” “我就喜欢硬的!” “拆开我吧!玩坏我吧!” Act.7 Justice And Metal·金属与正义 前言: 忘恩负义才是人的天性。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苦痛的抉择] “鲍里斯·哈曼”杰森·梅根神情凝重,眉头紧锁,与酒店客服部的管事郑重其事的说—— “——恐怕等不了十分钟了!” 他能感觉到[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在逐渐侵蚀他的肉身,它们死死堵住了伤口的血管,如果这么下去的话,如果这么下去的话. 糟糕了,太糟糕了!实在是糟糕透顶! 只要时机成熟,海棠解除魂威能力的一瞬间,淤积在伤处的血栓会随着大动脉流向心脏,有许许多多熬夜通宵久坐不起的人们,就是这样死于肺栓塞或冠状脉堵塞。 一个人可以保持坐姿安然无恙的度过四十八个小时,但是当他们站起来的那一刻,凝固在两腿血管中的浑浊血液会在二十秒内向心肺系统流去,在一分钟内心衰暴毙。 此时此刻,杰森与鲍里斯·哈曼的身上“长”出来的这些玩具,就是[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埋下的灵能诡雷。 这才仅仅过去两分钟,离约定的十分钟早着呢! 如果找不出击败海棠的方法,淤血的累积来到临界点,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解除灵能开闸放血,不过一百八十秒之后,就是杰森·梅根的死期。 对于鲍里斯·哈曼来讲,这个时间可能要更早一些,他的股动脉受损情况更加严重,血液的淤积速度要快得多。 “等不了十分钟?是.是什么意思?”鲍里斯·哈曼对于灵能者之间的斗法规则一无所知,这个普通人根本就不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恐怖结果。 他依然能感觉到大腿处的肿胀感,疼痛在逐渐消减,似乎有一双温热的大手在抚摸他的臀腿,似乎已经没事了,伤势已经消除,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变化。可是远离心脏的脚趾头,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疼。 杰森没时间解释,他从双肩包中掏出生存刀,要隔开大臂的皮肤,顺着红积木的体组织破开一条放血生路。 刀刃触及表皮时,鲍里斯·哈曼就开始尖叫—— “——杰森先生!你在干什么呀!?” 在这个普通人眼里,vip突然掏刀自残的行为把他给吓坏了。 杰森疼得说不出话,此时此刻他只想给自己的手臂来一枪,可是没有那个条件,刀子像是一条笨拙的撬棒,刺入红积木周边的皮肤时寸步难行,被柔韧的灵丝纤维阻拦着,要在肌肉中搅出来一层肉泥。 “啊!!!!——” 杰森疼得大声怒吼,刀刃撞出剧烈的火花,鲜红的积木上长出来一排排白森森的牙齿,刃口与这些尖牙碰撞着,炸开一道道刺眼的火星子。 直到生存刀崩了刃,杰森歪歪扭扭的在胳膊上划出来一道不过两毫米深的伤口,根本就放不出多少血。 “真聪明!你真聪明呀!小甜心!” 鲍里斯·哈曼的大腿说话了—— ——攀附在伤处的橡胶米老鼠咧嘴笑道。 “居然提前想到了自己的死法?真不错呀!你真不错!这颗脑袋要是能为永生者所用!一定能创造出非常美妙的艺术品。” 灵体的话语声传不到鲍里斯·哈曼的耳朵里,这位普普通通的无辜路人依然是恐怖惊惶的看着杰森,帮不上任何忙。 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接着说—— “你灵巧的双手已经失去绘画的能力,也没办法从这个死胖子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你的心脏即将停止跳动,手里的刀子也毫无用处,要继续反抗吗?把自己拆成一片一片的,用放血疗法来延缓栓塞发作的时间?” “那样只会让你更加虚弱,在枪匠赶来之前,你早就死了。” “不如这样吧,小甜心,我们来玩个游戏。” “如果你愿意尝一口人肉,我就会放过你。” 杰森·梅根猛地一用力,愤怒的将生存刀捅进了洗手台里,破碎的刀刃插进复合板,直没刀柄——似乎是在撒气,他对着钝刀怒骂道。 “没用的东西!” “没错!”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接着说:“这个累赘出卖了你的真名,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还让你置身于危机之中,他确实是个没用的废物。” “你明明在救助他,他却帮不上你一点忙。” “智人就是这种生物,感恩是伟大教养的产物,你不可能从普通人那里得到它,忘恩负义才是他们的天性。” “所以.” 躲在暗处的犰狳猎手兴奋起来,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嗜血。 一位高贵的青金卫士,即将在他眼前吞下人肉,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这几乎是任何食人魔都无法想象的香甜盛宴,精神层面的顶级凌虐,是对青金卫士的终极侮辱。 “只要你吃掉他身上的一块肉,我就会放过你.” “杰森.杰森·梅根!” “杰森!做出你的选择!” 咔擦一声! 鲜红的积木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裂纹,肿胀的肢节涌现出温热的暖流,大臂处淤积的血液要开始流动,它们即将变成致命的栓塞! 杰森的身体跟着膨胀起来,他的背阔肌像是强壮的牛蛙,突然胀裂了衬衫,一层层人皮被坚硬的深蓝色毛发顶穿,变成松软的肉泥,落在地板上发出高温蒸汽。 他迅速化身成半狼形态,身高慢慢撑到了两米四左右,尖尖的狼头几乎要顶到排烟管道。 “真不错!杰森!真不错!”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称赞道:“有效果吗?突然膨胀的心肺系统可以给你一些生存空间,但是有效果吗?还是说你想用狼嘴来尝这口人肉呢?” 血红的双眸死死盯住了鲍里斯·哈曼—— ——杰森还是第一次以大狼的形态来到普通人面前,他感觉大臂和脖颈锁骨处的增生物安分了一点,力量也回来了。 化圣野兽的子嗣们都拥有恐怖的灵压,对普通人来说,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就足够让成年人吓得避退三舍,鲍里斯·哈曼此时一动也不动能动,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恐惧,他的大腿处,那只米老鼠也要逐渐融化,跟随着[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解除灵能,触发诡雷的操作,致命的栓塞要将他杀死。 噗嗤—— 尖牙入肉的声音让海棠精神一振,可是结果却不如他想的那么美好。 杰森·梅根没有吃人,他只是嫌弃人类形态的牙口不太好,于是换了一副尖利的狼吻,狠狠的咬住胳膊和肩颈的关节处,紧接着奋力一撕,几乎将整条胳膊连带骨头一起啃断了! 成片的赤浆泼洒在房室里,滚烫的狼血浇到鲍里斯·哈曼的脑袋上。 海棠的脸上再也没有笑意,他震惊到落泪,内心恐惧又痴迷,就像是看见了精美的艺术品在毁灭之前的那个瞬间。 “杰森·梅根.” “你的战斗意志让我感到恐惧,让我着迷.” “可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鲜血在房室里照出了一条红彤彤的路,灵体染上狼血这种敏感的触媒,立刻失了鲜艳的色彩,变成[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独有的紫红色。 鲍里斯屁股上的橡胶垫跟随这些灵体一起消散,是魂威解除的那个瞬间。 “是直接追过来?来房间里找到我?了结我?还是继续救治你身边这个累赘呢?” “杰森,你会怎么选?” “如果错失这次进攻机会,我就要重新布置陷阱了喔。” 杰森没有犹豫,他挥动锋利的趾爪,一把将鲍里斯·哈曼按倒在地—— ——客服部的管事已经开始抽搐,血栓开始流动的那一刻,他的大脑缺氧,身体也不受控制,大腿处的开放性伤口失去了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这个补丁,也在迅速失血。 狼爪几乎是顺着鲍里斯的右侧半身一路划开了他的躯干。 他笨手笨脚的撕碎了背包,从包袱里掏出万灵药来救治这个普通人。 爪子捏爆了试剂瓶,白花花的药液浇在血淋淋的躯体上,紧接着剩下一半,就全都送到狼吻之中。 “真不错!真不错真不错!真不错呀!” 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的声音从各处传来,新一轮的排雷游戏开始了。 “那么第二回合开始了,杰森·梅根。” “要在玄关继续呆着?等到枪匠来救你们吗?那个时候我早就逃走了喔。” 从惊颤中醒觉,鲍里斯·哈曼几乎被大狼与海棠合力杀死,又被万灵药救回了人间—— ——这位客服部经理感觉心口裂开了,疼得几乎要丧失理智。他的瞳孔放大又紧缩,狠狠的眨巴几次眼睛,终于回到了正常状态。 “没有第二回合了!小畜生!”杰森的半狼手臂刚刚长出来,新生的肢体拿住拆下的断肢,要给海棠表演拿手绝活:“我可不打算坐以待毙!” 这么说着—— ——断臂带着劲风挥打出去!它像是一颗狼肉炮弹,狠狠的撞在房室的玻璃上。 杰森的脸色一变,万没有想到这间酒店的高空楼层居然还有防弹玻璃这种高档货色。 足有四十多斤的骨肉以八十米每秒的速度撞在厚实的耐力板上,也仅仅是敲出来一点点裂纹。 “呵”躲在暗处的海棠着实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干笑着:“哈哈哈呵呵” 如果这条手臂能送到窗外,变成高空坠物,枪匠一定能看见它,是杰森提前结束第二回合的最佳办法。 [part2·没有第二回合了!] 重物砸击耐力板时发出了令人牙酸难耐的强音,一下子把鲍里斯给搞清醒了。 杰森·梅根没有放弃,他就地取材,从破破烂烂的背包里找来其他硬物,想要突破耐力板的防守,东西丢了不少,没有任何效果,最终从嘴里拔出来一颗犬齿,狠狠投掷出去,也仅仅是在厚实的双层隔音耐力板上打出来一个洞,并没有完全贯穿。 这番动静吓得海棠不敢说话,他眼睁睁的看着客房的飘窗地台前,破碎的物件越来越多,可是窗户却坚如磐石。 直到杰森又开始怒吼,这位狡猾阴险的猎人才舒心大笑,开始阴阳怪气。 “真不错呀!鲍里斯·哈曼!你们家的酒店!安全措施一级棒!” “真不错!真不错真不错呀!” 鲍里斯双拳紧握,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大声骂道:“你在得意些什么!王八蛋!” “这家伙!”杰森面露惊讶之色。 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同样震惊了:“你听得见?你能听见?” “和杰森先生搏斗的怪物就是你吗?!”鲍里斯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那是灵能觉醒的特征,“原来就是你一直在折磨我们?” 情况急转直下—— ——对海棠来说,要对付的灵能者又多了一个。 不过魂威攻击早就发动了,早在杰森·梅根向洗手台泼洒怒气的时候,把生存刀当做释放怒火的道具,它砸穿了洗手台下的暖气水管,在炎热的夏季,地暖系统已经停止运行,但是里面流动的液体,可以成为[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的载体。 海棠的魂威不具备高速移动的能力,它们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实物,散布到环境各处。 此时此刻,有十四艘纸船,已经从地暖管道钻出,来到了杰森·梅根的狼爪旁边。 异物接触肉身的那一刻,依然停留在玄关处的两人同时中招,肿胀的脚板立刻变成了黄澄澄的鸭子蹼足,杰森感觉身体失衡,酸胀与疼痛感袭来,就见到鲍里斯·哈曼紧紧扶住了墙纸。 “不!不不不!哈曼!不!别碰那些东西!” 水流从壁橱中涌出,越来越多的纸船好似食人鱼群,闻见猎物的味道,要将两人包围。 就如杰森说的那样,哈曼先生胖嘟嘟的大手抓住墙纸的那个瞬间,纸张迅速扭曲变形,像是灵活的蜘蛛,紧紧包裹住哈曼的肉掌,啃开十指磨牙吮血。 “他妈的他妈的.” 哈曼没有停下,他径直往前跑,两只瞨足发出骨裂清音,跟腱处脆弱的骨肉与恐怖的玩具一起折断。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包括杰森和海棠,都不能理解这个歇斯底里的胖哥哥,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寻短见。 越来越多的玩具攀附在鲍里斯·哈曼的身上,他几乎要被吸成人干了,脑门上挂着威震天,肚皮上长出四五个乐高积木块的大肿瘤。 他撞上落地飘窗的一瞬间—— ——海棠惊声尖叫着。 “蠢货!你想干什么!” 窗帘变化成一条凶悍的橡胶蛇,紧紧缚住了哈曼的粗大脖颈。 可惜的是,哈曼先生露出带有嘲弄意味的讪笑,因为他几乎没有脖子。 他艰难的揭开飘窗的胶条,把安全开合限位锁的钥匙孔翻出来,紧接着艰难的从外套内衬取出一把银晃晃的小钥匙。 那钥匙实在太多太多—— ——太多太多了,以至于留守在地面掏玩具枪对着哈曼射击的士兵,甚至找不到合适的目标。 没有任何犹豫,哈曼精准的取出其中一片,塞进了安全限位锁的锁孔里,紧接着 “咔擦”声逐次响起,哈曼将八道玻璃限位板材逐个解锁,检修外窗清理灰尘的提示音响起。 满是蛛网裂纹的窗户,跟着哈曼先生一起往大楼外倾倒。 “疯子!疯子!疯子!他妈的.”海棠恶狠狠的骂道。 从二十四楼跌下去是什么体验? 鲍里斯·哈曼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能拥有这种死法。身体失衡的一瞬间,他依然注视着这个恐怖的房间,直到最后一刻。 他依然在思考着,如果是杰森先生,他也会这么做吧!如果是他的话,愿意为了我这个普通人,赌上性命的他,一定也会这么做! 他会赢吗?他能赢吗? 从这个高度坠到地面去,枪匠一定能看见!一定能发现! 来不及留遗言了,对那个可恶的杂碎骂几句都做不到了! 那么比个中指吧!我得狠狠的出口恶气呀! 这么想着,鲍里斯·哈曼向房内伸出右臂,尽管它已经变成了一只纤纤玉手,变成了好看又好玩的粉红豹玩偶,比中指的动作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重力再一次将他抓住,将他送回了房间里。 窗帘处的橡胶蛇拉住了这面几乎有五百多公斤的飘窗,它竭尽全力将鲍里斯和窗户拉了回来。 海棠满脸的冷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杰森·梅根也是如此,他看着鲍里斯·哈曼的所作所为,一时半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位客服部管事软弱无力的跌回地台,依然是呆滞的比着中指,来不及懊恼沮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板上的玩具士兵捧腹大笑,[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对着房内的两个人嬉笑怒骂,出言不逊。 “一条狗!一头猪!真是绝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死把你们!等死吧!呃啊!~” 从窗户外跨进来一只厚实的靴子,它把绿油油的玩具士兵踩成了五颜六色的肉块。 枪匠矮身越过飘窗的缝隙,手脚并用干活麻利,将狼牙从耐力板里拔出,紧接着便是叮叮当当一通敲打,八道安全锁复位还原,橡胶蛇又一次变成了软弱无力的窗帘。 只是短短的三秒钟,令人窒息的三秒钟。 这位死神从窗外爬了进来,从一楼爬到二十四楼,踩在柔软的地毯上,[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吓得不敢动弹,原本趴在地上装死的hellokity跟着枪匠的步子稍稍颤了那么一下。 砰—— 雏鹰的枪口冒着青烟,粉嫩的猫咪碎成肉泥。 枪匠摘下口罩,鼻子耸动着,似乎在追踪猎物的味道,嗅见浓烈的酒精香氛皱起眉头,他扫视过屋内,径直向着盥洗室与儿童房中间的隔音墙而去。 “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粉碎他!”海棠依然要作垂死挣扎。 在那个瞬间,房屋内有六十余件灵体残片齐齐变化形态,士兵们将同伴当做人肉炮弹打出,迷你舞台上的男男女女把舞伴都甩了出去! 电视机上的弹弓猛然胀紧,圆滚滚的玻璃眼球朝着枪匠的后脑射去。 “sd!”枪匠低声喝道。 钢铁大猫透体而出的刹那间!房屋内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每一击都突破了音速!爆炸激波引动的狂风将墙纸和墙皮都撕开了! 戴着钢之心的大手拨弄开血雾,从墙壁中拽出来一个身形纤瘦的男子,正是魂威破碎,口鼻冒血的海棠。 血雾之中,枪匠的眼瞳竖了起来,好似傲狠明德的虎目。 “嘻嘻嘻嘻嘻嘻..”海棠狞笑着,脸色惨白也要桀骜嚣张:“偶像!我偶像来抓我啦.我偶像来抓我啦!” 永生者的爪牙谨记着领导的教诲,他将那个至关重要的手提箱掏出! 既然佩莱里尼要他打开这个箱子!里面必然是鱼死网破的最终保险! 只要打开它.枪匠不死也能脱层皮吧!只要打开它! 尖利的狼牙贯穿了海棠的双手,死死的钉在隔音墙上,手提箱的卡扣都没来得及解开,它叫芬芳幻梦稳稳当当的放回儿童餐桌上。 “他老板他.”海棠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恐惧:“他实在太快了.他.” 枪匠挥了挥手,杰森立刻会意,从洗手台拿来牙刷,从壁橱取出一次性筷子,从笔记本的夹页里搞来两根铅笔,抛到了大当家手里。 随着棍棒撞裂墙体的清脆响声,海棠被钉在了墙上,嘴里还插着安魂铃,是洞穿小脑,彻底将脊椎打断,剥夺了这头怪物的运动能力。 枪匠一边施暴,一边对受害者说。 “别担心,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芬芳幻梦高速挥拳的巨响引来了大堂经理—— ——这位多管闲事的罪魁祸首立刻按响了门铃,并且用房卡开了门。 “客人?客人您还好吗?” 杰森·梅根满脸是血,应了一句:“挺好的。” 经理笑眯眯的说着,声音都变小了:“您最近在出差吗?要保密行动吗?” 杰森·梅根看了一眼经理的胸牌——达利酒店,宾至如归,全区连锁,四海为家。 “不,只是居家办公。” “哦!是这样,那就不打扰您了。” 大堂经理慢慢的带上门,小心翼翼的离开,满头冷汗的逃进电梯里。 挂载墙上的海棠依然在挣扎着,失去了身体的控制,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枪匠,喉咙里塞着银管风铃,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什么.什么.” 从咽喉中吼出几个单词来,他也只能硬气这一回。 “什么都不会说.” 枪匠没有说话,一动也不动了,直到杰森来到他身边,拿着刷牙杯,倒上铁骑士威士忌,兑上万灵药,两人杯盏相碰。 杰森变回了人形,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他真的很会做人,小嘴特别甜。” 枪匠:“哪种做人?” 杰森:“烹饪方面的。” 枪匠:“你呢?” 杰森咧嘴大笑,从地上捡起来破烂烹饪书。 “巧了嘛这不是,我很会做畜牲。” 鲍里斯·哈曼先生浑身是血,抓着酒杯和两人相碰。 “我来帮厨。” Act.8 Let It Roar·让它咆哮 前言: 一个人炫耀什么,就说明内心缺少什么。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美食节目] 电磁炉的功率干到两千两百瓦,肉排与煎锅中间会产生一层高温蒸汽,如此一来就能得到汁水四溢外焦里嫩的腿排肉。 刀子分开肉筋和血管,杰森·梅根进行二次处理之后,将食材分成更加精细的小件,紧接着端到俘虏的嘴边。 海棠面露惧色,看着那盘色彩鲜艳的食物来到面前,那是他的大腿,是他身上的肉。 经过杰森·梅根精心料理,处理肉品的麻利动作,出锅时香气四溢,是蛋白质夹带圣血菌丝的油液和亚硝酸盐的味道——这一切都让食人魔的心出现了裂痕。 从来都只有授血怪兽吃人,哪里有人类来料理授血怪兽的道理? 起初海棠把无名氏的威胁当做笑话,直到枪匠重拾旧业,捏着剔肉刀在这头畜牲的大腿上挑挑拣拣,终于割下来一块色泽艳丽脂肪饱满的腿肉,海棠终于崩溃了。 “我要特别声明。”枪匠让哈曼先生抬起胳膊,把手机摄像头抬高一点,“我们正在料理一头嗜血的怪兽,挂在墙上的东西已经不能算人,他丧失了人权,所以这段录像能当做全年龄的美食节目来看。” 枪匠微笑着,与执政官打了个招呼。 “当你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可能事情已经结束了,在这里可以给四十一区的几家副食品粮油厂商打广告。” “嘿!杰森!” 这么说着,镜头推到杰森·梅根这边—— ——杰森先生显然有些腼腆,在录像视角中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十分紧张,无论是他的狼眼,还是他的个性,都不适合直面镜头。 他尴尬的介绍着简陋的厨房。 “今天我们的主菜,是一头授血怪物的腿肉,枪匠特地选了右腿,因为这头怪兽是右利手,典型的右撇子。” “有些想吃席的老观众可能要问了,一般来说剧烈运动极限出力的肢体,吃起来似乎是酸酸的,口感不是很好。” 这个时候,杰森招呼镜头跟进来,手里拿着一瓶味淋酱油。 “我们可以适当的加白砂糖,加蜂蜜或者是果糖,还有丹顿家的调味品,我来四十一区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眼绿石人丹顿老板的窖藏大豆酱油,这玩意别的地方可买不到,网购成本极高。” 杰森要哈曼底下头,把镜头送到海棠的右腿。 “你们可以看到,虽然这是一块红肉,肉质似乎是不如左腿的,但是呢” 如此说着,杰森掏出刀子,往海棠的左腿割开豁口,拿来一个小盆子装血。 海棠立刻疼得挣扎起来,可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的关节与主要筋络都叫锐物贯穿,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强烈的无力感又让他安静下来。 杰森对比两处伤口,有模有样的解释道。 “为了给右腿提供能量,留在右半身的脂肪会多一点,枪匠以前是个非常优秀的屠夫。” 江雪明:“现在也是。” 杰森立刻改口:“对对对,现在也是,他下刀取肉的手法很讲究,圣血是由维塔烙印和各种各样的灾兽dna融合而来的,还夹带了不少类似单链真菌的特征,来控制授血单位肉身的能量平衡。” “所以枪匠取了这块肉,它几乎是这头畜牲身上,最肥美最香嫩的那一块。 “我用了两种酒来醒发它的真菌特质,一种是红石人的百味坊窖藏,叫[兄弟情],它是大麦烈酒,有很浓厚的香气,另一种就是咱们四十区周边绿石人的葡萄酒,我选了威力克牌去年冬天的那一批新酒,这里阳光猛烈,夜晚寒冷,葡萄果的甜度非常高,可以造出很厉害的葡萄酒。” “授血单位的肉,经过酒精的醒发之后,圣血会开始自然而然的分泌鲜甜的味道。” “百味坊的大麦烈酒会让它变得更咸一点,葡萄酒会中和它的酸味。” “这两份腿排我选了两种香料办法,一种是百里香搭配小郡肝的腥味,来营造癫狂蝶圣教独有的血腥气,让这份重口味的美食直切主题。” “另一种香料办法是采取蜂蜜烤制牛奶,加上金灿灿的麦芽糖花一起,成为摆盘时的点缀,牛奶和蜂蜜的网店链接我会让后期小哥放在视频下方。” “最终就是佐餐饮料,还有浆果和蔬菜。”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海棠的嘴里塞着管风铃,依然歇斯底里的低吼着,几乎神智错乱,恐惧要将他摧垮。 试想一下,有这么一位厨师,将你当做食材挂起,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把你分解下锅,并且把料理手法和食材的优缺点都讲得明明白白,这个过程缓慢又痛苦,而且最重要的是—— ——枪匠似乎不准备停手,还要切开更多的肉,做更多的菜。 要一盘一盘送到海棠嘴边,让这头授血怪兽失去元质感受饥饿的同时,对着自己这道菜咽口水。 江雪明:“你要坦白从宽了?不用了,真没这个必要。” 海棠:“杀了我,杀死我” 江雪明:“我只有一个问题,手提箱里装着什么东西?” 箱体已经送去冰箱的冷冻区,江雪明对爆破物非常敏感,它没有机械传动的发条齿音,没有钢丝音,也没有平衡倾斜触发机关,如果是电子引信,那么冻起来就好了。 永生者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傲狠明德的地盘搞到迷你核弹,这么小的箱子,如果不是能量密度极高的炸药,对芬芳幻梦来说都是小场面。 “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可以杀了我吗?麻烦您杀了我吧..”海棠呜咽着,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别让他别让他靠近我别.” 这头可怜虫看向杰森·梅根,再也不想遭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不过我还是不推荐你们在家里尝试做这道菜。”杰森的语气变得冷冰冰的,结束了录制:“家庭厨房的高温无法杀死维塔烙印,除非你准备把这块肉烧成焦炭,才能完全杀死病毒,总而言之有吃席风险。” 江雪明什么都没说,与杰森点了点头。 杰森·梅根咧嘴大笑:“这就来!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 海棠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要动手了结我的生命了? 要归一了? 终于要归一了!? 可是预想中的安宁迟迟没有到来,只有火苗的且歌且舞。 枪匠就地取材,用地暖的供水管做了一个简单的水泵循环机,把浴室的喷头拿来,用上了月神杯时期非常昂贵的白夫人冻干粉,大概四百克,价值四千一百一十八个辉石货币,老婆看了都要骂他败家子。 这些白夫人制品进入地暖改造的水循环系统,从淋浴喷头泼洒出来,经过热水器加热,刚好能让咖啡散发出香气的九十一摄氏度,它将海棠的头皮浸湿,白夫人制品的药性冲击着圣血与维塔烙印微妙平衡。 一个大火盆架在海棠的脚底,是四百度左右的文火慢慢烤制,要让这头食人魔死的又慢又痛苦。 哈曼先生问:“会不会残忍了一点?” “他真是个善良的人呀”枪匠感叹着,“一定没看过劳伦斯·麦迪逊的炮烙直播。” 杰森与枪匠肩并肩,一起感叹着:“你想对付妖魔,就得有阎王的手段。” 水与火的微妙平衡,生与死的来回拉扯,化为极致的痛苦享受,一次次摧毁着海棠的声带,又在意识弥留之际让他吼出来几声凄厉的啸叫。 哈曼先生吞咽着唾沫,时不时响起的怪声能把房室内的玻璃都震裂,受刑者在临死之前散发出来的灵能潮汐让室温骤降,光滑的木地板已经结了一层霜。 圣血崩溃的那个瞬间,永生者的爪牙浑身一紧,皮肤迅速干瘪下去,没有一只红彤彤的蝴蝶飞出来,任何病毒都没留下,变成了细碎的粉色沙粒,落到火盆里就立刻爆燃,化为紫红色的烈焰消失不见了。 是的,他死透了! [part2·智力不够用] 哈曼先生的手机摄像头出现了一道裂纹,是海棠临死之前发出的高频惨叫,震碎了镜头的玻璃。 不过这段录像留了下来,它会变成广陵止息的新素材,每天在快速反应部队的宣传科室和公共区循环播放。 哈曼先生迷茫的回过头来,向两位vip问道。 “就这样?他死了?然后呢?您二位不打算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江雪明坦言告之:“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他招供,是他自作多情——咿咿呀呀的喊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这家伙以为他是谁?美国总统吗?我要他的visa?还是网络支付密码?” 杰森·梅根也是这幅态度:“逼供的效率太低了,不如自己动手查。” 历年的远征战役中,剿灭癫狂蝶圣教的过程里也会抓住许多俘虏,枪匠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处刑办法,唯独没有逼供——这些癫狂蝶圣教的爪牙大多都不怕死,脑子里装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逼问出来的情报也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他们可以利用巧妙的语言技巧,说出一百句真话,可是里面只要夹着一句假话,对战士们来说就是致命的。 枪匠从来都不会相信敌人的鬼话,哪怕这些授血单位痛哭流涕,发誓要改过自新,赌上血咒,自残自杀来自证清白也没有用。 例外只有两个,就是弗拉薇娅和杜兰,而且还经过维克托的魂威控制,多年来的兵役与徭役,才让这两个授血单位洗白上岸。 从一开始,海棠落败的一瞬间,迎接他的只有残酷的虐杀。 是不留任何病毒蔓延的可能,从这个世界上痛苦且缓慢的消失。 至于他说什么,讲出什么情报,谈什么仁义道德,或者试图用利益杠杆来苟全性命,这些都不管用—— ——枪匠压根就不会听。 这位永生者的光之翼已经死去,但是他的装备会开口说话,他的衣服,他的购物记录,他的手机和蓝牙匹配设备会主动开口,替他把没说的话说完。 属于佩莱里尼的回合结束了。 房室里的线索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 海棠的随行装备有携行具,但是没有避弹衣和枪械。这些东西在月神杯的赛区是违禁品,所以佩莱里尼也搞不到,此前去马利·佩罗的家中,兵员们的武器从来都没进过城,全都藏在野外的据点里。 躲在幕后调兵遣将的佩莱里尼是永生者之中智力超群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也在隐隐担心—— ——现代社会的造影技术,关于摄像机,高速摄影机,电子眼和化学示踪等等手段,加上青金半狼的追踪能力,似乎没有什么人能完全置身事外,做个隐身人。 五十年前,他可以毫不费力的操纵几个地区之间的武装冲突,是高明的政治智慧,配上粗糙的政治手段,就可以完成各种各样的精细操作。 只需要几个情妇,或者是几个死婴,一杯毒酒一个庸医,就能挑拨起地区领袖之间的矛盾,让冷战变成热战。 可是来到二十一世纪,这些阴谋在越来越先进的侦查手段中,被轻松溯源追踪,能迅速查明真相,它变得那么可笑,再也没有了蛮荒时代玩弄权术的幻惑与神秘,一切都清晰自然。 新时代的人们让这位永生者感到恐慌。盟会中的其他同僚,一直都将佩莱里尼当做队伍里最灵活的大脑。 他可以用三言两语就撼动人心,让优秀杰出的战士为永生者卖命。他可以在短短一瞬间,摧毁马利·佩罗的家庭,甚至双手都染不上一点血。 时隔六年,鹰隼们依然认为,佩莱里尼当初说的[飞行理论]是对的。 当一头老鹰得了绝症,它无法降落,回到地面就得暴毙身亡,正如授血怪兽一样,需要不断的进食,不断的进食才能活下去。 生命也是如此,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获得了不朽之身,这些鹰隼能够在落地暴毙之前熬过这不治之症,必定能获得神奇造化,往登神长阶再迈一步。 这套理论是永生者们信奉的铁律,他们正如患上绝症的老鹰,潜伏在人类社会各处,在危险的空域中躲避天敌,躲避无名氏的猎犬。 这些都算小病小痛,只要熬过去,熬到无名氏的领袖死去的那一天,就是疾病不药自愈的时刻。 他们不能落地,不能回到凡俗世界和社会交际当中,诞下的子嗣会来争夺他们的权柄和财产,历史是最好的老师,有许许多多愚蠢的永生者认为家族能够延续自己的权威,可是最早背叛他们的,就是嫌他老而不死的家人们。 但是这一回,佩莱里尼等不及了。 现代火器几乎抹平了神话生物与凡人的差距。 如果枪匠的骑士战技再来添上一把烈火—— ——这份传承将会制造出无数个不畏苦难战意高亢的勇士。 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再次确认,枪匠的学生们是否有这个能耐。 就像是人性中无法磨灭的恐惧感—— ——它操纵着我们,哪怕在温暖的被窝里,也会不由自主的想象着,房间最安全的大门,究竟有没有关上。 “你相信达格达之釜的传说吗?枪匠?” “我的信使已经死在你手里了吧?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他应该是死无全尸,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了。” 经过液氮冷却之后,手提箱里没有爆炸物,只有一封书信和几个物件。 “我的名字叫佩莱里尼·图昂,来自塞尔维亚。” “在你搜查海棠小兄弟的遗物时,要追查我的下落,不择手段的寻找我的踪迹,准备打出制胜一击的时候,我想和你讲个故事。” “月神贝斯特,傲狠明德,梼杌恶兽——它与人们说,在地下深处有一座镶嵌着十二颗华美辉石的金杯,它就是达格达之釜,是后来宗教传说中圣杯原型。” “它理所应当变成了月神杯,变成了傲狠明德的私有物,变成了勇士们追逐的最高荣誉。” “它能实现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任何事情都会梦想成真。” “这是傲狠明德用来宽慰勇者,嘉奖战士的勋章,是一种拙劣的修饰手法。” “让人误以为,旅途本身更加重要,在月神杯的竞技角逐中获得的成长,与伙伴们并肩作战的友谊,就是无价之宝。” “但是我要说,达格达之釜是真实存在的。” “能实现愿望的丰饶圣器,它是真实存在的。” “在漫长的生命旅途中,我一直在追寻着它,试图找到它。” “包括这一次向你袒露心声,也是为了接近它,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应该要开始着急了,你会紧张,会开始流汗流血,会失去理智。” “只要我能拿到它,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就像是作弊——就像傲狠明德得到了你。”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当做主菜以外的小点心。” 箱体中还有几样物件,分别是带有生产批号的轮毂钢印,一束头发,以及一张儿童画。 雪明认得出来—— ——有生产批号的轮毂钢印,是小七的座驾零件,能跑环形高速路的特殊车辆需要保养,那么代表佩莱里尼其实离他的生活很近很近。 那一束头发,带有春天花花幼稚园一位幼师的气息,正是几个孩子的班主任。 最后的儿童画,是江政亲手画的,是优秀作品,在公共区的黑板报上公示。 “这不是威胁,只是分享一些生活见闻。”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试图攻击你的家人,抓住你的软肋。” “结果都是徒劳无功,你的警觉性令我头皮发麻,让我有一种智力不够用的失落感——我最多最多只能触碰到这些东西。” “现在送给你!全都还给你!” “要是它们能扰乱你的心,让你愤怒,好好恶心你一把,那是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枪匠!” Act.⑨ Master of Illusion·幻想大师 前言: 把事情变复杂很简单,把事情变简单很复杂。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直击要害] 信读完了,杰森·梅根将纸张收好,准备作为线索,要顺着字迹特征去警视厅的数据库里碰碰运气。 “鲍里斯·哈曼先生。” 此时此刻,一直沉默的枪匠却开口说话了—— “——我希望你能回到岗位上,并且对刚才的见闻保持缄默。” 客服部的胖管事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听这段话,但是已经晚了,他已经把书信上的内容都听完了,他的脑袋也不可能将这些东西忘记,或者说今天的经历,这辈子他都忘不了。 “枪枪匠先生我.我很难很难.”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点难度,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联系这个号码。”江雪明撕下一页日志,将维克托老师的联络方式交给了哈曼先生:“对你来说,忘掉这段经历会更好。” 哈曼木讷的点点头,他已经成为了灵能者,从今往后的人生也大不一样,虽然不知道枪匠的用意,但是他不会违背傲狠明德内卫的意愿。 等到鲍里斯先生退场之后,杰森·梅根明显能感觉到房室里的温度在慢慢下降。 火盆里的木炭渐渐从金色变成红色,枪匠不紧不慢的打开飘窗旁的通风口,大大咧咧的坐在地台上,紧接着掏出烟,丢给杰森一根,自顾自的点上了。 这是他今年抽的第一根烟,上一次还是大姐大形态时,用来对付过高的癫狂指数,用尼古丁代替羟色胺应急。 说实话,自从变成狼母的孩子之后,杰森就不再喜欢香烟的味道了,他没有点烟,和枪匠肩并肩坐在一起,想要试着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种无声的焦虑感。 “江雪明,你在担心老婆和孩子的生命安全?” 枪匠取来酒杯当做烟灰缸:“我不知道,这事儿变得复杂起来,我的脑子不如以前好,就会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火。” “交给我吧,这家伙逃不掉。”杰森·梅根信誓旦旦的说:“对我来说,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已经足够让我找到他了。” 江雪明笑着点点头,但是眉毛依然解不开,依是严肃冷峻的神态:“干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还有下下个,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永生者还能输几次?雪明不清楚。 但是今天佩莱里尼送来的几样小礼品,确实让他开始恼火,变得狂躁不安。 尽管这头鸟人已经极尽嘲讽,将所有的谜语都写明,把所有的目的都交代清楚。 可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确实击中了雪明的痛处。 东西不会骗人,这些礼物实打实的送到雪明面前时,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放不开手脚的紧迫感,有种投鼠忌器的软弱,有情绪失控的征兆。 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立刻要求鲍里斯·哈曼保守这个小秘密。 如果这种事情变成新闻,变成坊间传说,变成犰狳猎手口口相传的笑柄,它的破坏力会超出人们的想象。 如果枪匠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他有什么资格成为诸多站点的守护神呢? “你有没有发现,这家伙很喜欢自作聪明。”江雪明突然抓住了一丝熟悉的感觉,是往日诸多战役中累积下来的经验提醒了他:“看起来他在恐吓我,其实上他怕得要命” 杰森·梅根来了兴致:“细说。” 江雪明掏出记号笔,在地台上描绘出四十一区、四十区和三十九区的基础地形图。 他前后对比几条主要交通线,在马利·佩罗的祖屋旧址、西郊公园还有围绕着大吉乡的装备市场敲下重点。 “这是他的行动路线。” “七月中旬左右动身,需要提前半个月的时间来招募兵马。” “他需要车,而且需要套牌车。月神杯期间对枪支弹药的管理规格是最严苛的那一档,他还需要一个临时据点来存放车辆,安置士兵。” “他要通过各种方式方法去找到马利·佩罗这位队员,我来大吉乡之前,没人知道我的学生们会去哪儿,因为阿豪选队员全看心情,所以佩莱里尼·图昂是在我出发时,或是李志文参谋长认出我的时候,才开始布置进攻。” “那么他就只剩下七天的时间来组织动员士兵,采购装备补给,蛊惑马利·佩罗或其他的月神杯选手——我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选手也接受了仙丹的赐福,这个先放在一边。” “就从这条行动轨迹开始谈起,杰森,我需要你的刑侦能力,推断出一个七天之内将所有杂什事物都可以顺利完成的方案。” “到你表演了。” 杰森·梅根先是去儿童房里捯饬海棠的遗物,通过携行具和塑料弹匣辨认出具体的军火商,还有几个行军干粮,求生索求生刀,手电和gps,三防手机和蓝牙设备,没有无线电台,估计战斗装备都留在野地据点。 他见过这种罐头,授血单位的消化系统更喜欢人肉,有许多混种灾兽为了保持自身的“含人量”,会特地采办一些含有白夫人制品的营养剂作为佐餐食品,这些白夫人制品的加工车间有人造肝来持续培养胖嘟嘟的癫狂蝶幼虫。 罐头打开的那一刻,杰森轻轻舔了一下,终于锁定了目标。 “在西城北口高速路旁边,有一个小集市,是一个大型物流集散地。这罐头就是从那里的肉品药品加工厂出来的。” 江雪明:“确定吗?” “确定,我一开始没想起来,尝到肝胆的苦味才回过神来。”杰森解释道:“绿石人是最爱劳动生产的一群人,在三十区到五十区活动,通往库尔波金矿的起点,有许许多多淘金客需要准备充足的干粮。” “白夫人营养剂是灾兽混种日常生活的必需品,灾兽混种都是潜在的兽化病患者,需要这种食物补剂来控制自己的兽性——授血单位也能吃这种代餐。” “西城北口高速路连接着四十区和四十一区两道关卡,这个物流集散地也是整个亚欧大陆桥最大的灾兽混种乐园,有一身傻力气的混种们都乐意去做快递员搬运工,工资非常高。” “这头授血畜牲的行军干粮,就是那里的土特产,不向外地售卖。” “每一样商品都需要昂贵的运力送去远方,在地下世界,火车是大动脉,公路就是通向皮肤的毛细血管,没有货车就没有送货上门的说法。” 杰森如此说着,拿走江雪明手里的记号笔,右臂是新长出来的,还不怎么灵活,他想要画出一个个圆圈,代表佩莱里尼的活动范围,最后也没办法做到徒手画圆,只得模糊的圈出一个个同心多边形。 江雪明见状立刻说:“这下我可没办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杰森立刻加上更多细节。 能同时买到战术电台和携行具,对应的三级到五级标准的防弹插板,还有授血单位用来作防晒的盔帽塑布织物等等。留下了三片区域。 江雪明:“这下他可能会死,也仅仅是可能。” 杰森接着干活,他能感觉到大脑在升温,因为超频工作,集中精神回忆着,从记忆中搜索着各式各样的小商品,将所有的物件气味都溯本追源。 “香氛!对对对!还有这个!” 海棠的房间里一直都充斥着酒精挥发型香氛剂的味道,达丽大酒店没有这么浓烈的香味剂。这间五星级酒店留给客人的房室环境一直都是助眠型,不是小情侣的激情炮房。 这种带有强烈性暗示,甚至能扰乱青金大狼嗅觉的香味剂锁定了最终位置。 连带其他两样证据,一个是给车辆套牌的汽车修理厂, 另一个,是杰森·梅根用力划下的数十道线条—— ——这是佩莱里尼行动路线,是他乘坐车辆往返于各地,招募猎手分配装备,采购弹药军品,置办生活起居物资,调查选手背景,在四十区和四十一区联络星探时,不断往返的行动路线,这些线条的交汇点,就是据点所在。 江雪明踩灭烟头;“这下他死定了。” 杰森先生感觉精神力有些不够用,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很简单,但是要把复杂的事情搞简单,那就太复杂了。 说起来很绕,不过也符合热力学的熵增定律。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枪匠,做你最擅长的事。我得休息一会,我要休息一会.” 这位半狼四仰八叉的躺在飘窗旁的地台上,经过连番恶战,佩莱里尼又给他们搞了这么一出头脑风暴,他实在是没有精神力去维持大脑运转了,就像是短时间内连续做了几百道题。 这场决斗比武看起来似乎是枪匠和永生者在扳手腕,到了决策层面,则是佩莱里尼·图昂和杰森·梅根的斗法。 他们一个逃跑时进攻,一个追踪时防守,比的是脑力与耐力。 杰森·梅根终于明白,为什么枪匠会说[这家伙其实很喜欢自作聪明]了。 佩莱里尼留下了真名,看来是要不死不休,放狠话留礼物的操作是一套一套来。 他只是不想死,要竭尽全力干扰枪匠的判断力,把所有的思维带宽,所有的脑力都留给家人,留给学生,留给月神杯。包括那个达格达之釜的传说,那个能满足所有愿望的圣杯,且不谈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许傲狠明德曾经真的拥有过这种丰饶圣器,但是佩莱里尼在书信里特地提这么一嘴,简直要把他浑身颤抖汗毛倒竖的恐怖姿态都画出来了。 他确实很害怕,只希望用杂乱的信息,用各种各样的障眼法,像一位优雅的魔术师那样,把观众的注意力都引走,来完成魔术。 他想活下去,活下去才是这头老鹰唯一的目标。 [part2·下一次攻击] “这家伙在书信里留的最后几句话可信吗?”枪匠向杰森问。 杰森立刻抓住重点,提醒大当家:“它不重要,至少现在不重要,如果佩莱里尼的目标是月神杯,那么他现在应该在阿杜利斯,在祖拉附近,而不是在这里恶心咱们——他说要把你留在四十一区,听起来似乎是有点道理,实际上狗屁不通——因为月神杯的决赛现场,最少有五十多位vip守在奖杯旁边,他这是自寻死路。” 枪匠:“如果我现在调集四十一区的警力,传唤广陵止息一起抓捕佩莱里尼,他会躲去哪里?” 杰森给大脑塞了一块电池,决定加班:“肯定不在据点里,试想一下,我们已经暴露了抓捕意图,他也提前预留了礼品和书信,是预判了我们的抓捕意图。这个套娃逻辑下,他会出现在任何地方——除了据点,如果我们现在去据点抓人,很可能要开启下一轮猫鼠游戏,继续按照他的思路走,他可以接着丢弃招募来的爪牙,一个又一个,慢慢的拖延时间。” “你刚才说了,拖延时间对吗?”枪匠精神一振。 杰森:“他需要时间,原本他就没多少时间来布置进攻,来到这片地界,这家伙几乎是007不眠不休的干活,只为了筹备这些陷阱。” 枪匠一拳打碎飘窗,芬芳幻梦透体而出,把玻璃碎片都抓了回来。 “我想明白了!” 他怎么上楼,就怎么下楼,顺着外墙一路爬下,是一点功夫都不敢耽搁。 杰森·梅根被高楼风吹得浑身起了疹子,大声喊道:“你想明白什么了?喂!大当家的!你别当谜语人啊!好歹和我说清楚呀!” “我和学生们分开了!从这里去首府要四个小时!”枪匠对着手机喊道:“这家伙的目标是我的学生们!是我辛辛苦苦教了六年的学生们呀!” 时间会击败枪匠,这是佩莱里尼一直坚信不疑的道理,但是枪匠的学生们心智尚未成熟,他们软弱无力,极有可能成为癫狂蝶的爪牙,物质诱惑或者是以命相逼,只要把他们抓住,接下来的事情都好说好办。 可是阿豪和丹尼尔,凯希和小敏常年都在第一区附近活动,这是他们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经历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只为了寻找齐寂,寻找这位队友。 在佩莱里尼眼中,这就好比幼兽离开父母的监管,独自闯入了危机四伏的荒野。 将他们任何一人转化成授血单位,用枪匠教授的技艺来对付枪匠,让学生去攻击老师,这是佩莱里尼的基本思路,也是赢麻的办法。 如果无法做到,那么就选个好时机,将虐杀这些年轻人的录像传到各个贸易中转站去,要枪匠狂躁失智重创道心。这也是一种赢,只不过赢得少一些。 如果连这些年轻人都无法杀死,抓都抓不住,保底的方案则是转化一批月神杯的选手,最好是枪匠的崇拜者,是无名氏的追随者,扭曲他们的价值观,用金钱和力量来腐化他们,让他们与无名氏兵戎相见。 僵硬的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佩莱里尼是个非常灵活的决策者,用一个授血单位争取到四个小时,这笔生意只赚不赔。 接下来风平浪静的四个小时里,在狮心体育馆,城市争霸赛即将开打的前夕,他要对这群毫无防备的幼兽下手,哪怕枪匠背生两翼,也没办法赶回学生们身边。 执行抓捕任务的授血单位,是一对夫妻。 丈夫的名字叫格里芬·巴顿,妻子的名字叫可莉·巴顿。 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佩莱里尼大人手里的人质。 他们既担心孩子的安危,又因为授血肉身带来的神力而感到欣喜,最终得过且过,半推半就的成了佩莱里尼的爪牙。 此时此刻,男人顶着四十一度的高温,推着冰淇淋车,在首府严格的枪械管控下,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停驻在罗马假日大酒店大门旁,来回往复的观察着进进出出的人员。 他与妻子一明一暗,作为两个哨兵,要在童话王国的队员落单时动手,是提前部署在首府的绑票二人组,他们都拥有魂威。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美好,只是这些小家伙就他妈和连体婴似的,每次出行至少是三个人。 “可莉.”格里芬压低了帽檐,眼神躁郁,宽厚的唇齿之间藏不住两根尖牙,遇上查岗的快速反应部队巡逻哨,也只能乐呵呵的自称灾兽混种,“可莉,你在听吗?” 躲在巷边的年轻女人从瞌睡状态中醒觉,“哦!亲爱的!我一直都在!” “马利·佩罗也住在这家酒店里,为什么呢?为什么?”格里芬质问道:“为什么这家伙就能住进大套间?我们就得站在大马路上受气?天哪!刚才有两个快速反应部队的战团士兵来盘问我,他们搞种族歧视!他妈的真是活见鬼了!世界上为什么有这种人呀!傲狠明德也不管管?!他们拿了冰淇淋居然不付钱!” 可莉尴尬的答道:“亲爱的为了癫狂蝶的大业,你得忍一忍,学会忍耐.” “呵”格里芬骂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坏掉的!还好有佩莱里尼这样的人物在!不然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呵呵呵亲爱的.”可莉连忙安慰道:“马利·佩罗的父母还在佩莱里尼大人手里呢!这小子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我也想身不由己呀!”格里芬满肚子牢骚:“要是我把爹娘送去当人质,也能住进酒店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每晚都有拉拉队员.” 可莉:“你说什么?” 格里芬:“不我什么都没说” 可莉;‘你说了,拉拉队员.’ 格里芬:“不不不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有人出来了!” 从大门里钻出来一头鲨鲨,这是巴顿夫妇蹲守的这些天里,唯一发现的落单目标。 “嗨呀!见鬼咧!这么热的天!要变咸鱼咧!” 小鲨鱼只穿着一条鲨滩裤,依然是热得满头鱼油,时不时往脑门上抹散热膏。 “下楼拿个外卖都不肯!一群死懒鬼!要教练亲自来!迟早把你们工资全扣光吔!” 格里芬很失望,因为小鲨鱼不是他们的目标—— ——妻子可莉点醒了他。 “抓住这个!剩下的不就全都来了?” Act.10 Madness·疯 前言: 最重要的,不是别人有没有爱我们,而是我们值不值得被爱。 戴尔·卡耐基丨《人性的弱点》 [part1·同命相怜] “喂,丹尼尔,你在看什么?” 阿豪向丹尼尔如此询问,他们身处二十四楼的健身房,备赛时期用枪械教具来训练。 此时此刻,丹尼尔贴在窗户旁边,盯着一楼的流动摊位,盯住冰淇淋车。 “鲨鱼辣椒好像没有去送餐点拿外卖,我们的教练停在冰淇淋车旁边,它想干什么?” 阿豪跟着看过去,果然像丹尼尔说的那样,小鲨鱼似乎被路边摊迷住了,立刻惊呼。 “糟糕啦!外边那么热!我的汤汤水水都要馊掉呀!” 丹尼尔摇了摇头,比阿豪要成熟的多:“不,不对,阿豪,教练它” 邵景豪也回过神来,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莫非.” 丹尼尔:“能让灾兽混种流连忘返的冰淇淋.” 阿豪:“一定非常好吃!” 丹尼尔:“给它打个电话吧,让它帮我也带一个。” 阿豪:“我要香草味的!” 于此同时,格里芬·巴顿先生已经拦住了小鲨鱼,在热情的兜售小零食。 “喂!这位小哥哥!” 格里芬先生异常热情,想把小鲨鲨引去僻静的角落,罗马假日大酒店附近的巡逻哨非常多,都是广陵止息的兵员,不是什么业余民兵。 “看你挺热的样子,要不要来一根儿冰凉解暑的雪糕呀!” “喔!”小鲨鱼立刻提起精神,它迷迷糊糊的往前走,裤兜里的散热膏体和清凉油都用完了,冰淇淋车的制冷柜散发出阵阵寒气,立刻将它吸引过去了。 它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大哥,大概是二十五六岁左右,有一头很好看的红头发,也是满嘴尖牙,似乎是灾兽混种,一下子就亲切起来了。 “大哥!给我来一根儿吧!多少钱呐?” 格林芬先生笑眯眯的说道:“不要钱的!” 小鲨鱼立刻警惕起来:“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呀!” “哦不不不!”格里芬立刻改口:“我一眼就认出来,您是童话王国的主教练对吧?多可爱呐!我是你们队伍的粉丝!这单不要钱!不要钱的呀!” 小鲨鱼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脑子也变灵活了。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格里芬面露尴尬之色,用力点头;“真的!是真的!” 小鲨鱼嗅着空气中的气味:“真的吗?” 格里芬立刻解释说明,从红白相间的员工外套里扯出来童话王国的文化衫:“真的!不信伱看这个!” “那么.我还有一个疑问。”小鲨鱼朝格里芬招招手,要这位面容俊朗身材高大的哥哥矮下身子。 说实话,格里芬紧张极了,他和可莉都不是什么非常专业的罪犯,甚至连猎手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 ——佩莱里尼选择这对夫妇的原因很扯淡,也很自然。 扯淡的地方是,他们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对普普通通的老实夫妇,坏不到哪里去,气质容貌这方面是俊男靓女,智人天生就对长得好看的目标心存怜悯,哪怕是杀人如麻的死刑犯,到了互联网时代,只要长得够好看,立刻能收获一大堆粉丝。 自然的地方是,我们往前文翻一翻,翻到葫芦谷永生者联盟的会议记录里,有这么一句话,叫做[现在的战士哪儿还有什么功底,没有案底能当卧底就不错啦]——这句话正是佩莱里尼与其他同僚说的。 他是个优秀的决策者,不会去挑挑拣拣,只要有机会引人向恶,就不会挑肥拣瘦嫌弃部下能力不足。 说到此处,格里芬紧张的问道:“您还有什么疑问?” 难道这头小鲨鱼已经察觉了我的真实身份?它起了疑心? 鲨鱼辣椒立刻变了张脸,笑嘻嘻的说:“我的疑问就是!能不能给我来五根!我要五根!五根喔!” “哦!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了!”格里芬欣喜的答道:“您稍等!” “嘿嘿嘿嘿.”小鲨鱼揉搓两掌,踮起脚尖靠在冰柜旁等待着。 不一会,丹尼尔和豪哥的电话来了—— ——铃声响起的时候,格里芬先生浑身一紧。 要让它接电话吗? 他如此想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心烦意乱,在燥热的环境下大脑几乎要停止运作,如果错失这个机会,童话王国的队员要等到晚饭点才有可能下楼。 那时候就晚了,来不及了,像佩莱里尼大人说的,枪匠极有可能会回到这里,回到学生们身边。 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得麻烦马利·佩罗运用[暴风眼]的力量来制服这些幼兽,想到这些事,格里芬就有种难以言喻的焦虑感。 在一家公司工作,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任务来到了自己头上,却要麻烦别人来完成—— ——这样的话,这家公司有我没我不都一样了吗? 不行!绝不能让它接电话,得把它留在这里! 得让它吃下雪糕才行!必须让它吃下雪糕! “鲨鱼辣椒.” 他正想开口—— ——小鲨鱼已经掏出移动电话,正准备接听。 千钧一发之际,躲在暗处观望的可莉也帮不上忙,只得干着急。 但是有三个巡逻哨兵帮了格里芬一把,这三位广陵止息的士兵再次来到了冰淇淋摊位前,挤开小鲨鱼,动作粗鲁野蛮,就像踢走路边的野狗一样。 打头的那位哨兵面露笑意:“喂,老板,再给我们哥几个整点解暑的零食吧。” 跟在第二位的哨兵手肘枕在冰柜上,像是累坏了,霸占了半个台面:“对呀,对呀对呀!整点整点,我要巧克力干果碎,要碧根果和花生,还要玉米糖浆。” 最后那位哨兵则是踩在冰淇淋车的轮子上,看似漫不经心的搭腿歇息,其实是不想让格里芬走。 “今天这么热,生意一定不错吧?挣了多少呀?” 小鲨鱼被挤到一边,手机也落在地上,铝合金的背板边框磕出来几道划痕,它立刻火冒三丈想上去讲道理。 “喂!你们几个有没有礼貌呀!我先来的!而且我的手机” 话还没说完,领头的哨兵转过身子瞥了一眼小鲨鱼。 “畜牲,你在说甚么胡话?你有排队吗?我怎么没看见你排队了?哦!是因为你太矮了吗?” “灾兽混种就应该给人类让道,小屁孩。”跟在领头身后的阿兵哥笑嘻嘻的说道:“你们这群潜在犯罪者,趴在首府街头巷尾吸血的寄生虫,我们是广陵止息,是保护城市的战士——可是保护的对象不包括你哦,你不算人。” 小鲨鱼气得七窍生烟双眼喷火。 “放屁!” 格里芬连忙喊道:“几位长官,这位鲨人族是童话王国的主教练呀它是名人” “我管它是谁,只要它不是人,就得低人一等。”领头的哨兵回头骂了一句:“你他妈是不是胆子变大了,就因为这头网红小鲨鱼来买你家的冰淇淋?你就开始飘飘然了?把收纳柜打开,让我看一眼?” 小鲨鱼还想说点什么,直到旁边盯梢的兵哥从背后抽出霰弹枪,防爆弹药跟着机筒复进入膛。 它终于明白,这地方不是什么第一区,不是文明开化的大城市,哪怕它是四十一区的首府,是现代化的人类城市,但对于灾兽混种来讲,就不一定了。 人们相亲相爱,尊重彼此,但是这些品质,和不把灾兽混种当人并不冲突,就像一个品学兼优亲切和善的人,在家里也不会把与他讲话的鹦鹉当做人,那只是畜牲。 格里芬眼神阴郁,打开收纳柜,拿出零钱盒。 哨兵看了一眼,从中取出来几张纸钞,留下钢镚零钱,方便老板找零用。 “不错嘛,明天再来找你要哦。” [part2·寒气逼人] 这么说着,士兵轻轻拍了拍格里芬的脸,正准备走—— “——等一下。”格里芬立刻说:“长官,冰淇淋不要了吗?” 三位兵员齐齐回过头来,彼此交换眼神,有点心虚。 在值班期间,广陵止息的战团规定,是绝不允许吃外来食物的。 他们此前已经违背过条例,在战团里也算数一数二的蛀虫,这回还不到晚饭点,如果被其他巡逻哨检举,不光要吃罚款,还可能丢工作,连兵都当不了。 “既然你有意孝敬咱们”领头的哨兵回到了雪糕车旁边,用刚才“抢”来的钱,与格里芬要了三个雪糕:“就照着我兄弟说的做吧——要碧根果和花生,巧克力和玉米糖浆。” 格里芬默不作声的摆弄华夫筒,只听见小鲨鱼高声呼喝道。 “枪匠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些臭流氓!我都看见了!我会揭发你们的所作所为!” 领头的哨兵轻声应道:“小鲨鱼!我们做了什么?” 小鲨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面对枪口时有些气短,因为操持枪械的兵员确实准备开火,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我们做了什么呢?”领头的哨兵追问:“你看见什么了?流动摊位要交卫生费,要交城市管理金,我们仨准备买几个雪糕,回军营里带给侄子侄女吃,对不?你又看见什么了?检举是要谈证据的——枪匠也要讲道理,难道他真的有一张杀人执照吗?我好害怕哦!” “你”小鲨鱼恨得牙痒痒,又举起手机来:“赔我盖板和中框呀!都刮花了!就是你们撞的我!” “那就调监控咯.”哨兵接走格里芬递来的小甜品,狠狠舔了一口,笑嘻嘻的说:“欢迎去投诉窗口查我的服役证和兵员编号,鲨鱼辣椒。” 小鲨鱼木讷的看着这三个兵员越走越远,他们扭着屁股,在月神杯节庆的欢喜日子横行霸道,最后落下一句狠话。 “哦!我忘了跟你说了!”哨兵小哥开心的喊道:“我是童话王国的黑粉!~我最爱的紫水晶他妈的被你们打到败者组,最终淘汰出局,我还输了六千多块!都他妈怪你!不找你麻烦已经给你脸了!下次走夜路小心点儿!畜牲东西!” 小鲨鱼气得差点哭出来。 格里芬先生则是蹲在小鲨鱼旁边,抿着嘴也要哭出声来了。 情况变得微妙起来—— “——太欺负人了!”格里芬捂着脸,只觉得非常委屈。 小鲨鱼呢喃着:“咱们不算人,老板,你清醒一点。” “哦”格里芬立刻改口:“太他妈欺负畜牲了。” 小鲨鱼抿着嘴,握紧了鲨拳:“确实。” “不过我说,你的手机呀,我得想办法赔给你。”格里芬先生满脸歉意:“你是在我的摊位前边排队,才受了这无妄之灾,是我的责任。” “不,是我的错。”小鲨鱼解释道:“出门没看黄历,撞上了几头小鬼,自认倒霉吧。” 格里芬:“是我的错。” 小鲨鱼:“不对,是我的错,还害得你被童话王国的死黑子咬上一口,太晦气了。” 格里芬:“是我的错!不行呀!必须是我的错!” 小鲨鱼:“你和我争什么呀!” 格里芬急红了脸:“因为收纳柜里的钱不够赔给你的,所以你得和我去巷口,找我老婆取点钱来呀!我不这么说你会跟我走吗?” 一下子,大朋友和小朋友都不讲话了。 鲨鲨想了半天,疑惑的问道。 “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呃呃.呃.”格里芬前思后想,终于圆了过去:“因为我老婆也是童话王国的粉丝,我就想带着她看看你——教练,您能给个机会不?” “真的吗?”小鲨鱼疑惑的挠着头。 没等格里芬开口说话,隔着二十来米,罗马假日大酒店旁边的便利商超里窜出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大姐姐,正是可莉·巴顿夫人。 可莉挥着手,蹦蹦跳跳的:“真的!真的!你看我也穿你家文化衫!我的文胸都有你家糖果的贴纸!我爱童话王国!我爱你!小鲨鱼!” “哇哦!”小鲨鱼一扫之前的阴霾,立刻被这种热情感染,“老板,你家太太真漂亮呀!你可有福气啦!” 正如佩莱里尼想的那样,不光人类,混种灾兽也是视觉动物。 这对夫妇身上有种平易近人的气质,他们的智力不算很高,性格也不是那么强烈,但是魂威却很有意思——简单却致命。 决定社会关系的,不是别人有没有爱我们,而是我们值不值得被爱——佩莱里尼认为,巴顿夫妇有一种被人怜爱的天赋。 狮王大道的巡逻岗亭旁边,在圣保罗购物中心,三位哨兵收完了保护费,就准备来电玩厅消磨时间,打发这班无聊的工作时间。 华夫筒里的香甜奶油滑进喉咙,消解了酷暑的高温,带来沁人心脾的甜蜜,巧克力和干果恰好能填补一些体力,收来的保护费还有盈余,就换成明晃晃的钢镚,塞进电玩厅的赌博机里。 三兄弟里的哨兵老幺咀嚼着最后一点脆脆筒,全神贯注的抓着娃娃,在钢爪紧紧扣住毛绒玩具的那个瞬间,他的血压激增心率上升,睁大了双眼,同时舔舐着指尖的华夫碎屑。 他一直在咀嚼,咀嚼,不停的咀嚼,似乎嘴里的甜味越来越浓,怎么都嚼不干净。 直到摇杆面板上落了一层粘稠的污血,老幺才回过神来,从黏糊糊的浆体中拣出一颗断牙。紧接着,他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连声音都要远离他,喉咙似乎堵住了—— “——呀!!!” 一旁嗅到血腥味的店员小妹惊恐的叫出声来,似是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老幺抱着喉管,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脖子梆硬,呼吸越来越困难,有种火辣辣的“寒意”,有坚硬的冰块将他的喉口冻成了一坨冰渣。 他内心慌张再次看向摇杆面板,那团血浆已经变成了一颗圆乎乎的粉色冰晶,像糖果一样。还有半截断牙留在上面,正是糖果上作为点缀的白巧克力。 他感觉生命在渐渐离他远去—— ——他慌不择路,要找到老大,越过二十来米的距离,跑到电玩城的吸烟区。 他就看见一个咳嗽不止的男人握着电子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麻木的敲打着套牛抓羊的机器按键。 老幺认得出来,电子烟上的般若鬼脸标志,这是老大的爱用物,于是他立刻拍打老大的肩膀。 刚才意气风发趾高气昂的哨兵领袖,此时此刻脸色惨白,没有回头应一句,他的口鼻喷溅出寒冷的烟雾,是尼古丁盐油液挥发之后,夹带着雪糕奶油浆体的雾气。 老幺抓着老大的肩膀,一用力—— ——老大的胸骨断开,整个人都翻了过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成片成片的碎冰从脆弱的骨骼处爆发出来,割开尼龙绑带,割开凯夫拉料。变成了灿烂的冰花。 老幺终于崩溃,吓得魂不附体,四周的客人们都开始惊叫奔走,要从电玩厅逃走! 老幺想去找老二—— ——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终于脱力跪下,短短的四十来秒,他的喉管完全堵塞,轻轻用手去摸一下,就见到一片片粉嫩的冰花落下。 他倒下时,溅起一片好似樱花的碎屑。 老二在哪里呢? 他在厕所里,在行方便。 ——只不过这尿频尿急的膀胱有些恼人。 没有任何尿液跑出来。 老二就这么站着,从白天站到黑夜,站了整整五十分钟,直到停止呼吸,肚腹膨胀,肠胃和肾脏肿起,爆发出五颜六色的碎冰。 他依然站着,一动也不动。 (本章完) Act.11 Everything Matters·事无巨细 前言: 每个人都会有缺陷,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有的人缺陷比较大,正是因为上帝特别喜欢他的芬芳。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变小了?!] “对呀!就是这里呀!小鲨鱼!”可莉夫人揭开外套,热情的邀请鲨鱼辣椒来衬衫上签名。 一时半会小鲨鲨被热情好客的两夫妇迷了魂,它任由格里芬先生抱起,放下了所有戒心,举起马克笔在可莉夫人的肚腹上写下鲨鱼辣椒的英译名。 只是下一秒,一切都变得不太对劲了。 可莉夫人丰满且美好的躯壳好像在慢慢变大,她的两肩变得宽阔,脑袋也胀大了好一圈。 而且格里芬先生为什么也变大了? 小鲨鲨只觉得目眩神迷,抱住它两肋的双手现在能同时掐住它的咯吱窝和屁股!一种强烈的恶心和疼痛袭来,它的口鼻溢血,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十分钟之后,在狮王大道和平饭店的后厨仓库里,小鲨鱼再次醒了过来。 这里是狮心体育馆附近规格最高的宴会饭堂,首府的生日节庆婚礼酒宴基本都是在这里办的。 陌生的环境让它心生警惕,想要翻身下床,却发觉这张床是那么的[辽阔深远],那么的宽敞! 库房里的大灯和吊扇,还有空调和大土豆,全都变大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乖乖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再胡思乱想,不要再挣扎了。” 一个熟悉且沉重的声音响起,鲨鱼辣椒惊恐的看过去—— ——那正是[巨大化]的可莉·巴顿夫人!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难道是我变小了?!我变得更小了?” 小鲨鱼这才回过神来,它看着身上的衣服,似乎随着自己的肉身一起等比缩小了! 刚才那种强烈的晕眩感,还有脏器传来的阵痛,都是因为身体缩小之后油液压力的剧烈变化导致的!血管和心脏,还有肉身的空腔都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它足足吐了三百多毫升血,然后昏死过去了! “小鲨鱼。”可莉·巴顿的声音变得非常奇怪,在缩小的鲨鱼辣椒耳中,就像是开了变声器,变得粗重恐怖起来,“对此我深表遗憾,我们的目标本来不是你,可惜童话王国的队员们都是结伴出行,只能托你将他们一个个喊来。” 另一边,床铺的[悬崖边缘]突然冒出一颗巨大的脑袋。 格里芬先生探出头来,神色严肃的说:“鲨鱼辣椒教练,我们也不想这么做,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将绑架的目标临时改换成你,如果你能帮我们完成这个任务,你就是自由的。” 可莉夫人笑眯眯的说:“用你的命,加上一笔钱,换枪匠学生的命,你觉得这笔人肉生意怎么样?”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鲨鱼辣椒终于认清了现在的形势—— ——这对夫妇是永生者的爪牙!是光之翼! 他们拥有魂威超能,准备对枪匠的学生们动手! 它观察着四周环境,对比床位的尺寸来推断自己的身体,它原本有一百二十公分的身高,现在只剩下六十公分不到了,几乎是拦腰斩断,变成了毛绒玩具的尺寸! 在可莉·巴顿眼里,要杀死这个小家伙简直易如反掌。 鲨鲨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要怎么反抗? 灾兽混种的体质确实要比人类更强,可是它连成长期都没到,还是个幼年体,这副尖利的大牙或许能啃开铜铁,可是眼前是两位拥有魂威的红闪蝶呀! “听明白了吗?”可莉·巴顿将鲨鱼辣椒的手机送到床边,“如果听明白了,就拨通电话,把枪匠的学生一个一个喊过来,你要记得——是一个一个喊过来哦。” “可莉夫人.”鲨鱼辣椒思前想后,完全找不出妥善的求生办法,但是它绝不会出卖恩人,流星大哥对他有救命之恩,雪明大哥则是将它从尤里卡这座地狱里拉出来的指路明灯,虽然首府的那几个哨兵不把它当人看,还有许许多多歧视灾兽的人们,也不认为鲨鱼辣椒拥有人权,更不会用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要求它。 可是小鲨鲨打心眼里认为,它就是人,至少混种也拥有智人的一部分血。 “可莉夫人!还有格里芬先生!恕我不能答应你们的条件!” 鲨鲨掷地有声的答道—— “——我做不到,我没办法背叛自己的心!也无法欺骗你们,因为你们向我讨要签名,兴致勃勃的和我说起月神杯的时候,也不像在说谎,只有热情和真诚能让我放下戒心,我的鼻子很灵敏的!” “我不能做这笔生意,这对我这个小孩子来讲太残酷了!” “要是你们不开心了,生气了,哪怕拿走我的小命,我也不会出卖枪匠的学生们。” “这些队员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们不该死在癫狂蝶圣教的手里。” “可莉夫人.” 话说到一半,鲨鲨就开始掉眼泪—— ——可莉夫人是个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人,她也跟着开始掉小珍珠。 格里芬有些不耐烦,于是和小鲨鱼讲起恶人的慈悲。 “实话和你说吧,小鲨鱼,你会死得很痛苦。” 他举起一罐可乐,要吓唬鲨鱼辣椒。 “我魂威的真名叫做[madness·疯狂],能够夺走物质的热量,能把液体变成冰块,原本我想让你吃掉雪糕,然后冻烂你的肠胃,保留你的意识,让你失去行动能力,再把你绑过来。” “可是可莉她心软,我们确实很喜欢看童话王国的比赛,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但是和我们的工作没有多大关系,事情得一码归一码——如果你再不配合,我就会对你动刑。” 这么说着,[madness·疯狂]从格里芬先生的身体中窜了出来,它像是一块透明的鲜红冰晶,多棱多角的躯壳好似威武帅气的玩具机器人,它一拳轰向可乐罐,敲打在铝合金外皮上却没有发生任何冲击形变,只在一瞬间,冰花从易拉罐的表皮中炸出来,干燥的焦糖色冰屑落在鲨鲨的脑袋上,就像是冰雹雨雪那样。 “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格里芬煞有介事的恐吓着:“你会慢慢的,眼睁睁的看着身体变成齑粉,坏死的体组织感觉不到疼痛,能够最大限度的保留你的意识。哪怕只剩下心肺系统了,也能活上几分钟。” “为什么要这么做?!”小鲨鱼没有害怕,反倒开始质问格里芬先生:“您的灵能天赋非常厉害!这种特殊能力可以造福很多人,为什么要把它用在折磨人这件事上呢?” 格里芬被问住了—— ——鲨鲨接着说。 “天哪!现在四十一区首府的气温快到四十二度了,整个城市都是一个大火炉!格里芬先生您的才能可以让人们将你视为空调之神,为什么要为永生者卖命呢?你可以挣很多很多钱,可以带着可莉夫人到处旅游,可以过上非常幸福的人生。” 可莉·巴顿低声说:“它说的好有道理啊.” “不对!我的儿子还在佩莱里尼·图昂手上!”格里芬立刻骂道:“你这个牙尖嘴利的臭小鬼!别想蛊惑我!我的力量来自仙丹!我只能吃人肉!变成光之翼的那个瞬间,就和我美好单纯的人类生涯说再见了!” 小鲨鱼听了,终于放弃劝说,放弃幻想。 格里芬拧眉怒视,寸步不让。 “别想讲条件,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慢慢变坏的,只有强权和力量能带来一些正义,先前来我流动摊位收保护费的三个哨兵已经被我杀死了!他们再也没办法去祸害别的小工——要去地狱洗心革面,学会做人。” “格里芬先生!他们罪不至死呀!”小鲨鱼惊讶的喊道。 格里芬:“为什么你会为了这些欺负你的人讲话!?小鲨鱼!你变小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吗?这些浑身都散发着恶臭的蛀虫就该死,活在人世间每一秒,他们都在欺压弱者,利用强权来盘剥弱小的人。” “可是他们罪不至死呀!”小鲨鱼坚持自己的看法:“你可以打断他们的腿,可以割了他们的耳朵,可以让他们痛苦,可以用力量逼迫他们认错,可以通过刑罚和教育改造他们,但是他们罪不至死呀” 格里芬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他已经越过了边界线,掌握生杀大权之后,拥有了魂威之后,这对夫妇的眼里,人命是越来越不值钱的。 “好了!闭嘴吧!我看你一定是糊涂了!你明明是灾兽混种!却要为这些丑恶的人类说话!还要接着保护枪匠的学生们——真是不知死活。” 小鲨鱼死了心,再也不去劝人向善。 尚且年幼的它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它指导过许许多多月神杯的选手,这些年轻气盛的哥哥姐姐们常常会因为队内矛盾产生激烈的冲突,甚至会起杀心。 它要竭尽全力去修补这些关系,好话说尽点头哈腰,将人们的心都扭转过来,把纯粹的恶意变成善意。 但是格里芬和可莉不一样,这对夫妻不光要对抗授血之身的食人欲望,听他们所说——佩莱里尼手里还握着他们宝贝儿子的性命。 正邪双方没有任何条件可谈,从撕破脸皮的那一刻起,只能成为敌人了。 “把手机推过来吧可莉夫人” [part2·他是懂切入时机的] 可莉·巴顿闻言狂喜,没想到鲨鱼辣椒这么快就服软了,还是老公的手段比较厉害,只用一瓶可乐就把这个小家伙给吓住啦。 “来!来来来!小宝贝儿!我就知道你很好说话!你超级可爱的!” 格里芬扮作凶神恶煞的表情也渐渐舒展开,“好呀!真好呀!鲨鱼辣椒!你做得好!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不光能活着走出这间仓库,还能得到一大笔钱!” 鲨鲨能感觉到可莉夫人的魂威对它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肚腹和四肢传来阵阵绞痛,如果这副身体再缩小一点,恐怕会立刻夺走它的小命—— ——这对夫妇的魂威超能非常致命,灾兽的体质能抗下肢体压力的剧烈变化,人类就不一定了。 让一个成年人等比缩小五分之一,心脏心室也跟着缩小,不过几秒钟就得死。 对于童话王国的队员们来讲,不论是[madness·疯狂],还是可莉夫人的魂威,这些都是哥哥姐姐们无法正面对抗的恐怖存在。 小鲨鱼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神情紧张的拨通了邵景豪的电话。 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响起,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小鲨鱼做了最后的决定。 它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最简单扼要的说明,将所有的信息都告诉阿豪,告诉丹尼尔,告诉齐寂。 敌人不止一个,都是拥有魂威的红闪蝶,要找到枪匠老师,通知四十一区的防务部队联合抓捕。 至于它自己的安危,恐怕这回是逃不掉,躲不开,小命难保了。 死亡的恐惧让它战栗,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动物要比人类怕死得多,灾兽混种的求生意志要远超智人。 鲨鲨要战胜软弱的动物性,要认清现实,要舍身取义。 “阿豪!” 电话接通的那个瞬间。 鲨鱼辣椒失声惊叫着,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敌人有两个!都是永生者的爪牙!一男一女,是流动摊位卖冰淇淋的格里芬!还有可莉·巴顿!他们的魂威能力是.” 话音未落—— ——手机也跟着缩小,迅速的缩小。 可莉·巴顿透出失落的眼神,呼唤着魂威的真名——有一条粉嫩的鞭子抽打在手机的屏幕上。 “everythingmatters·事无巨细!” 还没等鲨鱼辣椒把话讲完,半导体系统的电路跟着易位错乱,完全报废,电池缩小之后迸发出强烈的火花,炸得鲨鲨满脸发黑。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小鲨鱼吓得哭出来了,比刚才哭得更狠,是大难临头的垂死挣扎。 “我还有一个请求!我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我想说点什么!我想说点什么!” 小鲨鱼抱着双拳跪在床上,一个劲的向夫妻俩磕头。 可莉·巴顿:“说吧,给你二十秒的时间。我们也得缓一缓,现在事情变得更糟糕,更棘手了,都他妈怪你。” 格里芬·巴顿:“小鲨鱼,你让我们很失望,我要杀死你。” 小鲨鱼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讲出了遗言。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鲨人啦!救命呀!救命呀!!!” 它扯着嗓门大声呼救,可是库房的门板后方,只有一条僻静的小巷。 和平饭店的前厅离仓库很远,厨房里的小工还没到上工的点,没有人会来救它。 此地离罗马假日大酒店有七百多米远,哪怕阿豪第一时间接到电话,也没办法立刻赶过来。 鲨鱼辣椒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它被恐惧制服的那一刻,忘记了最重要的信息—— ——它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没有多余的思维带宽来冷静分析,没办法推测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最后的几句救命,似乎只是临死之前对神灵的祈唤,希望幸运女神能够庇护鲨鲨。 倒数计时的二十秒过去,巴顿夫妇两人前脚还在商量对策,时间一到,就准备杀死小鲨鱼,然后另寻他法琢磨对策,要逐个抓住枪匠的学生们。 但是他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们选择的绑票地点,是和平饭店的食品仓库,佩莱里尼大人吩咐过,要将任务难度逐级递减,抓不住就蛊惑,无法蛊惑就虐杀录像,无法虐杀录像就杀死之后再拍照。 那么和平饭店的食品仓库是个非常棒的藏尸地点,它的员工休息室也适合拷打动刑,它的冷库环境整洁明亮,适合摄影。 它有充足的粮食储备,食材也是附近最齐全的,能匹配授血单位的肠胃。 夫妇俩难得聪明一回,但是他们忘了—— ——首府有许许多多的人们,都会在和平饭店举办宴会。 就在鲨鱼辣椒大呼小叫救命的那点功夫里,后厨与仓库仅有一墙之隔。 墙体突然炸裂开来,一个披着防晒衣的巨大身影来到了仓库里,青石砖和保温隔热的糯米胶漆变成了四散飞射的粉尘,落在厚实的防尘斗篷上。 粗大的手指头从宽厚的防晒袍袖口中伸出来,带着鲜红的滚烫灵体一起散发出骇人的威压。 “老板!这不是宽敞的很嘛?!你总是和我谈钱,我像是缺钱的人吗?你搞得我好急好乱啊!干脆帮你开个后门吧!” 步流星大声嚷嚷着,从墙体的坑口旁跨出去,恰好与巴顿夫妇对视。 “你说做不了那么大的生日蛋糕!?明明仓库那么大!如果缺厨具的话!仔细找找不就好啦?” “接到庆贺祝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着嘛!要给学生们一个惊喜!不能输给阿豪这小子呀!” “一个人一辈子只能过一次二十七岁的生日!” “我飞了七个小时,又搭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 “现在你告诉我!首府最大的饭店!居然做不了我要的蛋糕?” Act.12 Out Of Control·失控 前言: 世界上最强的两个战士是时间和耐心!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愚笨的勇者] “这家伙” 可莉·巴顿在霎那间炸了毛! 无名氏的哭将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难道鲨鱼辣椒身上有gps定位仪吗?它是主动来到我们身边的?它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难道说 比起可莉太太,格里芬先生要冷静得多—— ——他没有胡思乱想,将所有的发散思维都收回了脑子里,第一时间控制住了小鲨鱼。 世界上最强的两个战士,一个是时间,一个是耐心。 这是佩莱里尼大人与他们反复讲过的道理,如果时间无法击败无名氏,那么一定是耐心还不够。 他死死攥住了老婆的胳膊,要可莉别出声,要她静观其变。 等到步流星完全进入食品库房的时候,这小子终于正眼去看这对陌生的夫妇,敏锐的灵感能察觉到灾兽的信息素,但是四十一区有很多灾兽混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他也没觉得哪里奇怪。 和平饭店的老板娘在流星身后骂骂咧咧的,尊贵的vip拆了她家的隔温墙,她也不好发作,只能悻悻的看着,又因为流星表现出来的怪力而恐惧,不敢跟过来了—— ——试想一下,有这么一位一百九十四公分左右的巨汉,突然大声咆哮破墙而去,任谁都不愿意第一时间去触这个霉头。 只有小鲨鱼又气又急,它想开口讲话,想大声提醒流星大哥。 可是此时此刻,格里芬·巴顿死死将它抱在怀里,灰白色的冰花爬上它的喉咙,冻住它的四肢,快要变成一条速冻海鲜了! “步流星步流星大哥.” 小鲨鱼什么都做不了,它就像一个僵硬的电动玩具,除了在巴顿先生怀里挣扎几下,好似婴儿一样无力的挥动粗短的手臂以外,连眼珠子都难以转动,彻骨的寒意几乎要将它杀死。 “你们.”步流星开口讲话的时候,巴顿夫妇几乎吓得丧胆。 浑身散发出汹涌滚烫的灵压,流星成为闪蝶之后,不由自主会往外发散浓烈的信息素,就好比狮子在标记领地。他与江雪明一样,直接或间接杀死的授血怪物数不胜数。 “你们也是童话王国的粉丝吗?” 流星脸上的表情由怒转喜,从生日宴会的晦气事情中走出来,要跑到同好伙伴的队伍里了!他迈着踏实沉重的步子,码钉靴敲打库房地板的声音就像是战锤碎骨那样清晰,听得格里芬先生的心脏都开始疼。 步流星立刻蹲下,贴到格里芬先生身边—— “——喂!这个玩偶好精致呀!” 阿星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如此仿真,如此可爱的q版小鲨鱼。又瞥见格里芬先生的员工外套下边,属于童话王国的文化衫,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可莉太太也是这身打扮。 他们手里抱着的这个小鲨鱼皮制玩具,居然还会动弹几下?! 步流星看得心花怒放,就差掏包付钱了! “在哪儿买的?嘿!老哥,给个链接呗!” 格里芬先生明面上波澜不惊,实际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窘迫与狂喜。 “步流星先生!您也喜欢这个玩偶!?” 他一边强调着“玩偶”二字,一边努着嘴吊着眼睛瞥向老婆,生怕这个不长脑子的蠢娘们露出马脚! 他的心脏在狂跳,与无名氏的战士零距离接触,身为授血灾兽,就像是耗子把脑袋探到猫咪的嘴巴里一样惊险刺激。可是佩莱里尼大人说得没错! 耐心!只要一点点耐心! 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做法! 在这个距离,能杀死哭将军吗?能合二人之力将步流星的性命留在这里吗?! 这是天大的功劳,是难以估量的伟业!是癫狂蝶圣教的翻身仗! “哪儿买的呀?”步流星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这个“真皮玩具”,“给我也整一个?我回头带给鲨鱼辣椒看看,太逼真了吧!除了尺寸小点儿,要是有等身的就好了!我天天抱着它睡觉!” 随着哭将军的伸手动作,格里芬·巴顿却不由自主的缩头退身,本能的避开——他实在太紧张了,哭将军身上的灵压就像是烧红的烙铁,对于授血单位来说,光是近距离接触都要感觉到灼伤的刺痛! “哦哦哦哦!”步流星连忙笑嘻嘻的解释道:“不方便摸!是我没礼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呀!我刚才拆墙的动静是不是吓着你们啦!不好意思,这事儿得怪你们老板娘.” 没等巴顿夫妇回话,步流星就开始埋怨和平饭店的宰人手段。 “一开始呢,我就想过个生日,要订蛋糕和酒席嘛。” “然后四处打听,在app上找合适的饭店,看见这家的推送,结果风尘仆仆的赶过来,下车之后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结果呢,进了这家店的门,屁股都没坐热,才喝了两口茶,店员就来找我要茶位费——哪儿有这样的事情呀!” “我气得头昏脑涨的,店里的人们都是狗眼看人低,见我一身乌漆嘛黑的防晒服,就以为我是流浪汉。” “结果我把无名氏的证章亮出来,老板娘才慢悠悠的来接待——于是我就要她给我做个八十磅的蛋糕!我要让学生们,还有喜欢童话王国的人们都来吃我的生日蛋糕呀!” “就这样嘛!老板娘却说我提的要求太离谱了,和平饭店没有那么大的烤具烤箱,糕点师傅也没做过那么大的蛋糕——我说这些人收钱的动作倒是挺麻利的,到了干活的时候就开始推三阻四,于是闯进厨房找到厨师长,又直接把墙壁打破,跑来仓库看看。” “要是吓着你们了,我要说声抱歉!嘿!是我不对.” 就在步流星喋喋不休,变成话痨形态的时候。 格里芬先生凑到可莉太太身边,分享着这份丰收的喜悦—— “——这家伙好像脑子不太好使呀!” 可莉几乎喜极而泣,又害怕又兴奋:“对呀,对呀老公!咱们要发财了!” 格里芬小声说道:“佩莱里尼大人一定会把我们的孩子还给我们的!还会送来很多很多的钱!有如此功绩傍身,日后肯定是圣教里的高层干部!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我也想住大套间呀!” 小鲨鱼盯着步流星大哥,有一千句一万句话也说不出来。 ——流星!你到底在干什么呀!这两个家伙是授血怪物,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的魂威会把毫无防备的你撕成碎片的!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希望两位童话王国的支持者!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呀!虽然已经不是八月一号啦!”步流星话锋一转,“顺便一提,老哥,你手里的那个玩偶,为什么在流汗冒水?” “哦!哦哦哦!”格里芬几乎要失声尖叫,抱住速冻鲨鱼的双手颤抖着,“这是.这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 步流星疑惑的问道:“冰柜里?不会把蒙皮冻坏吗?” 可莉·巴顿连忙找补解释:“是我!是我太笨了!我早上分拣冻品的时候,不小心把它丢到冰柜里去了!” “对呀!对呀!”格里芬连忙说道:“它的皮子灰不溜秋的,太像海鲜产品了!我也没发现,刚刚捞出来总会带着点冰渣嘛” 步流星佝下身子,来到夫妇俩面前,他摩挲着满是胡渣的下巴,瞪眼打量着小鲨鱼玩偶,打量着这个“玩偶”不时在抽搐颤抖的四肢。 “还是电动的哎!好厉害!” “呵呵呵呵呵”格里芬的心里和吃了蜜糖一样甜! 耐心!只要有耐心! 这个蠢货会慢慢说服自己!慢慢把所有谎言都圆过去! 可莉夫人一直在等丈夫的信号——该怎么做呢? 要怎样才能打出制胜一击?在这个距离?想要第一时间杀死步流星,要他毫无还手之力,最好是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立刻死掉! “真的不给摸吗?”步流星面露恳求之色,揉搓着双手:“真的不行吗?跑来四十一区,我在大巴上看广告轮播,就一直蹲着童话王国的周边产品呢!结果这家公司只卖糖果,吃糖对身体不好.” 他煞有介事的长篇大论,几乎要消耗掉格里芬·巴顿的所有耐心了! “本来觉着今天真的真的真的太倒霉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能不能让我摸一下呀?它的电池仓在哪儿呀?我就喜欢这种会动的玩具,等会要是没电了就不好玩了,我提前去整点电池备着?” 格里芬·巴顿左思右想,紧紧盯着哭将军的躯干,他在思索,在考量,在规划进攻路线—— ——要让这位魁梧的巨汉第一时间失去反抗能力,要找出死门实在太难了! 步流星的体魄可不像小鲨鱼那样脆弱,他有九十二公斤重,用[madness·疯狂]冻住脏器或关节也能拥有反击的机会,要直接将魂威打进他的脑袋里!把他的大脑变成一碗脑花刨冰才行!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 格里芬先生托着小鲨鱼往身前送。 “就给你玩一会吧” 就是这个时机!步流星跟着我的双臂,把身体往前送的那一刻,[madness·疯狂]发动的瞬间,从身体中迸发出来的拳头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他的头颅! [part2·以身作盾] “噢耶!”阿星没有立刻去触碰鲨鱼辣椒,反倒是高兴得原地起跳。 他厚实沉重的两肩抖弄起防晒服的大斗篷,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超重蝴蝶,跳起又落下,空挥了两套军体拳才堪堪压制住内心的兴奋。 他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要去接收生日礼物那样庄严隆重。 格里芬捧着小鲨鱼往外送,却看见这家伙双手合十,好似天真无邪的孩童在许愿,非常滑稽。 没有经历过六年战争的巴顿夫妇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这家伙真的是哭将军吗?和传言里的那个神勇无畏所向披靡的战士,是同一个人? “我要摸了哦!”步流星咧嘴大笑,伸手探出。 格里芬一直在等待,等待,终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要继续等待!要有耐心! 步流星笑嘻嘻的说:“老哥!我在摸你的宝贝哎!这玩意肯定很难买吧!做工那么好!我要是把它送到脸上贴贴,你不会生气吧?” 格里芬几乎要抓狂了,可莉太太也是如此,她的表情扭曲,像是三天三夜没上厕所。 步流星:“真的要摸了哦!” 他一伸手,又紧接着缩回来,像峨眉山的猴头那样调皮。 “哎嘿!我换一只手!左手的灰尘泥巴太多啦!刚才用来敲墙,脏兮兮的。” 格里芬和可莉没有讲话,全神贯注的盯着流星。 “看上去黏糊糊,滑溜溜的,简直和小鲨鱼一模一样呀。”流星一边说,一边往前探出身体,脑袋也跟着送到格里芬先生面前了,“闻起来有一股鱼油的味道,散热膏的气味都做出来了,真不错真不错真不错吔!” 炙热的灵体触及小鲨鱼的脑门时,在那个瞬间—— ——库房中爆发出汹涌的灵能风暴! 格里芬·巴顿怒吼着:“[madness·疯狂]!取走他的狗命!” 美轮美奂的冰晶化身从格里芬先生的脑袋里长出一条臂膀!朝着步流星的颅脑打出直拳! 粉红色的臂膀在半途就叫鲜艳热烈铠甲武士紧紧攥住!像是捏棉花一样——威猛先生以掌对拳,将[madness·疯狂]的手臂攥成了一把冰花! “喔!——”格里芬霎时感受到右臂传来剧痛,灵体破碎的死门效应将他的臂膀神经都烧坏。 可莉太太同时发难,几乎在丈夫发起攻击的一瞬间,就呼唤来[everythingmatters·事无巨细]助阵,形似鞭索的柔韧灵体聚在一处,变成胳膊粗细的大棒,狠狠抽向流星的脑袋! 没有了灵体保护,阿星却不避不退,把小鲨鱼捞到怀里,含怒出拳! “太好了!”可莉·巴顿内心狂喜,如果这一击能够奏效!哭将军的脑袋会变成核桃大小,他会在瞬间暴毙! 可是[太好了]的好字还没说完,扑面而来的热风将她的嘴巴都给打烂了! 是实打实的肉身,接住了[everythingmatters·事无巨细]的魂威抽打,拳击在半途就开始变形缩小,流星并不清楚这对夫妇的特殊能力。威猛先生还在提防格里芬·巴顿的后手,他必须做出取舍。 突然缩小的指头突然开裂,伤处迸发出粘稠的血液,骨头碎裂带来的痛感让流星双眼发红,陡然上升的肾上腺素提升了肌肉的爆发力,加上愤怒的战吼,要以声助威全力轰出这一击! “嘟啦!!!——” [砰——]的一声巨响! 那只迷你的拳头汇聚了几乎有一千两百磅的冲击力,突然缩小的掌指外径让它变得更加致命!将可莉太太的牙齿敲进了脑干里,整个下巴跟着粉身碎骨,她头一歪,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变成了瘫软的肉虫,翻滚倒地生死不明。 成片成片的血液泼洒在库房的地板上,拳风搅起血红的雾气,步流星一手搂住小鲨鱼,以whamrap的神力和肉身作为盾牌,合力保护着鲨鲨——第一时间和格里芬拉开了距离。 “你一定很好奇” 阿星的眼中燃起汹汹怒火,右臂猛得膨胀起来,是可莉·巴顿失去了意识之后,[everythingmatters·事无巨细]自然而然解除了特殊能力。 碎裂的骨片从指节的缝隙里落下,血肉成泥的痛苦让他浑身发抖,但是战斗意志依然如第一回合那样坚硬如铁。 “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你们俩不对劲的呢?” 格里芬·巴顿的半个身体还瘫在床边,他受了威猛先生的直击,魂威的臂膀在瞬间被摧枯拉朽的击碎了,他得调整呼吸重整旗鼓,才能继续作战。 他的脸色铁青,看着哭将军爆发出恐怖的肉身力量,几乎在瞬间就制服了可莉·巴顿,将人数优势扳平。 步流星眼看小鲨鱼恢复了正常尺寸,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你是童话王国的支持者,为什么在看见我的时候,会那么害怕呢?” “特别是你们夫妻俩,喊出[步流星]这个名字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恐惧心——实在是太熟悉了,究竟什么人听见这个名字,才会感到害怕呢?” 咔擦一声—— ——阿星将错位的小臂复原,终于从宽大的防晒服里拿出一支万灵药。 “答案只有一个。” “食人魔。” Act.13 The Hero·主人公 前言: 斗志强横的人总会占据上风。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守护神] “放马过来!” 万灵药顺着臂膀往下流淌,一半治疗伤势,剩下的一半全都送去小鲨鱼的嘴里——流星随手将鲨鱼辣椒抛去身后,抛到厨房的老板娘怀里,他朝着格里芬·巴顿怒吼,紧接着握紧了双拳。 格里芬·巴顿一动也不能动,他的思维僵死,在面对火力全开的哭将军时,也感受到了癫狂蝶圣教的前辈们曾经面对的恐怖灵压。 原本自由散漫的灼热湍流此刻汇聚成一处,在防晒服之下,玫瑰辉石散发出来鲜红的光芒,就像迸发出火焰的利剑,已经将格里芬牢牢锁定。 “你已经无路可逃!” 流星指向昏迷不醒的可莉·巴顿—— “——这婆娘是你的爱人吗?她失去了行动能力,虽然不知道你这家伙叫什么名字,但是警视厅和广陵止息的兵哥哥们会查出来的!你这个使唤冰块的给我听好了。” “我要向你作攻击宣言,如果就这么逃走的话,这将会是你们夫妇俩生离死别的最后一面。” 格里芬·巴顿的内心受到了冲击,他在动摇,在接受考验! 要在这里和哭将军作最终决战吗?! 真的要和这个恐怖的家伙放开手脚打一场?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对呀!不行呀!这他妈的不可以呀! 想想癫狂蝶圣教的前辈们吧!哪怕没有亲眼见证无名氏与教团的斗将比武——光是历史中报纸上记载过的战斗,光是那些血淋淋的数字,就已经让格里芬·巴顿心生退意。 但是可莉怎么办?这个没用的蠢婆娘!受了一拳就倒下了! 她是怎么回事?明明拥有授血之身,居然在第一回合就变成了逃跑的累赘! 逃跑?逃跑?!不不不不! 格里芬的脸色铁青,在不断的说服着自己。 这不是逃跑,这是战术撤退!是战略转移! 要抛弃这个老婆吗? 心念一动,格里芬就再也无法遏制住退却的想法,智人拥有一种神奇的天赋,他们很容易就能说服自己——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圣血也在提醒着他,无时不刻都在剧烈的灵压环境中发作,皮肤时不时透出红色的斑疮,要宿主赶紧离开此地,属于灾兽的血,也进一步增强了格里芬的求生意志。 “他妈的!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格里芬嘴上大声喝骂,可是身体却老实得很。他不敢放出魂威,怒骂叫阵的同时两脚抹油,整个人飞也似的滑铲出去,仓库的地板留下了一道光滑的结冰路面。 只要从这里逃出去!打开库房的门!然后逃走! 老婆孩子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呀! 格里芬!你要清醒一点! 可莉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阶段,佩莱里尼大人说过—— ——人生总会经历不同的阶段,反复战胜不成熟的自己。 现在的你,已经可以舍弃至亲和挚爱!你变得更强了!你已经赢他们太多太多了! 你会变成更高级的存在,你能触及到癫狂蝶圣教的核心圈层,你要变得更加残忍且冷血,你可以的. 景物飞也似的往后退,他逃跑的速度极快,只是几下趔趄踉跄的蹬踏,流畅自然的站起身来,好似滑冰运动员一样往库房的大铁门冲去! “混账东西!”步流星两眼冒火,搁这等了半天,决斗邀请都发出去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抛弃了伴侣,骂出一句场面话就夺路而逃了! “你一定可以.”格里芬先生没有往身后看,他感觉得到,每一秒他都离那个恐怖的强敌越来越远。 可惜好景不长,只差十来米,他就能够到铁门的把手,能闯出一条生路了! 一颗绿油油的炸弹将他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那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快!格里芬还没作出反应,他感觉脚踝处传来剧烈的撕伤疼痛!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强烈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飘飞起来,重重的撞在铁门上,牢固的门栓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耻辱的印记。当他清醒过来时,就看见身后的结冰路面,留着一只断裂的脚掌—— ——正是他的鞋子和右足,还有成片成片红色冰花。 更远处,哭将军在冰鲜冷柜的水果箱架旁拉伸腰肢,像是把什么东西丢过来了! 西瓜?是西瓜?!这家伙把西瓜丢过来了?! 一颗西瓜精准的命中了格里芬·巴顿的右脚,在[madness·疯狂]制造结冰路面时,一并将他的脚掌和这颗西瓜炮弹冻在一起了! 他逃命时太专注,速度太快,于是足踝的肌肉和骨骼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开,和西瓜瓤一起冻在了地板上。 “居然.居然用我的魂威来对付我?!狗屎玩意!居然用我的魂威来伤害我!?” 流星则是毛发倒竖,神似怒目金刚,用更大的声音吼叫道。 “你居然抛弃了你的爱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人渣败类!” “我绕了那么那么远的路!伤了那么多次心!摔了那么多次跤!才找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 他一步步向虚弱无力的格里芬先生走去,毛发跟着汹涌的灵压乱流飘飞。 “可是你这个幸运的家伙!早就找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随手就把她丢掉了!” 格里芬·巴顿失声惊叫:“你不要过来呀!” “带上你的女人一起跑!混账!”步流星扯来可莉·巴顿,像是丢破布娃娃一样,砸到格里芬的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把格里芬的内脏都给挤出来,从口鼻中冒出来滚烫的血。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老婆,再也跑不动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可莉太太稍稍恢复了一点神智—— ——也许是两个大老爷们的嘶吼声实在是太吵闹,又或许是流星抱起她作投掷动作时,她体内的圣血起了应激反应,要她速速清醒过来。 在苏醒的那一刻,可莉就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四肢传来剧烈的疼痛,脑部受了严重的损伤。疼得撕心裂肺苦苦哀嚎。 可是她睁眼看见的,不是温柔亲切的丈夫,而是早已失了人性的格里芬·巴顿先生。 步流星怒指格里芬:“站起来!你来和我打!” 一阵诡异的嬉笑声传来—— ——格里芬先生露出了可怖的笑容,他的心已经大不一样。 “步流星!后悔吧!居然把这么一条鲜嫩可口的肉体送到我身边!” 流星大惊:“你在说什么鬼话!?” [part2·呼救声] 格里芬先生受了重伤,他急需人肉来补充体力,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癫狂蝶圣教的入教仪式,是吃下挚爱之人的一块肉。 就在步流星将可莉太太送到他身边时,这位刚刚加入邪恶阵营的才俊终于顿悟。 没什么是不能抛弃的,这一切都是上天对他的考验。 只要越过这道关卡,可莉一定能理解,能明白佩莱里尼大人的良苦用心。 “原本我是神志恍惚大脑停转!怕得要命呀!” 格里芬搂着老婆,抱住可莉太太残缺不全的下巴,指头戳刺着伤口,像是敲打牛排的肉筋。 “原来只有疯狂才能战胜这种恐怖!如果我能吃掉她,一定可以恢复体力,是你亲手把这颗大补丸送到我身边的!原来真正的仙丹,一直都在我身边!和我同床共枕度过一个个日夜的挚爱!就是让我迈上下一个台阶的神药!” 可莉·巴顿歪着头,依然处于剧烈的疼痛中,她无法动弹,肢体已经不受控制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丈夫,看着格里芬的满嘴獠牙。 “步流星!你的魂威应该没办法离开身体很远的距离吧!” 格里芬叫嚣着—— “——用丢西瓜这种可笑的手段来攻击我,也仅仅是因为灵体的射程有限,根本就够不到我吧!嘻嘻嘻.嘿嘿嘿嘻嘻嘻嘻!” 流星沉默了,但是手头的投掷物一直没停。 又一颗硕大的西瓜叫他狠狠砸向远处的格里芬—— “——madness·疯狂!保护我!” 从脚踝伤处喷射出鲜红的血,它与水汽和地板上的液体一起构筑出坚冰来当做护盾,那场面非常诡异,好似炮弹一样射来的西瓜撞上薄薄的冰盾时,非但没有爆炸,反而以非常迅猛的速度化成了柔软的雪泥,变成了坚冰盾牌的护甲补丁。 “我在成长!我在成长是的!我在成长!”格里芬欣喜若狂,就看见半透明的红色冰层之外,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冷库冻品水果生鲜飞了过来,它们带着强烈的冲击力,像是敲锣打鼓一样,轰出恐怖的响声。 一条足有一百四十多公分的旗鱼猛然突破冰盾的防守,尖刺狠狠扎进了格里芬先生的胸骨,将他刺穿钉死在铁门旁。 他终于从剧痛中醒悟,恍惚间明白成长的速度还不够! 还不够.还不够! 必须真正的吃掉可莉,才能变得更强吧?!一定是这样! 他急得红了眼,想要在哭将军的手里活下来,必须牺牲可莉夫人。 体力所剩无几,要尝一口人肉才能清醒。 “亲爱的”可莉似乎猜到了丈夫的选择,她苦苦哀求着:“亲爱的不不不.别.” “说什么都晚了!”格里芬的嘴巴张得极大,在步流星追过来之前!在[whamrap·威猛先生]的铁拳够到他的脑袋之前,他必须做出取舍! 尖利的獠牙狠狠印上可莉·巴顿的喉咙,格里芬挑了最软的一块肉来吃! 那是步流星亲手敲开的伤口,不需要二次咀嚼,是鲜嫩的血管和脊柱神经,没有皮肉的阻拦,很快就会有温热的血液落进肚子里了! “咔嚓——” 牙齿崩断了! 格里芬失神的刹那,就见到爱人的脖子里,猛的伸出来铠甲武士的拳头。 “为什么.它会从我老婆的身体里跑出来?!为什么?” 格里芬还没想明白这件事,还没想清楚[whamrap·威猛先生]的发动原理,凶悍的拳头已经打断他的牙齿,轰裂了他的下巴! 他的身体跟着横移,要往另一侧翻倒!旗鱼锐利的尖刺在他的肚腹处牵扯着碎肉,将他开膛破肚了! “madness·疯狂!” 他无力的呼唤着魂威,希望体内的神灵能救治自己。 肚腹中的脏器还没来得及泼洒出去,就叫冰块给封印住,只怕生命抢先一步离开这副脆弱的肉身。 可是光挨打,就能接着活下去吗? “嘟啦!——” 没等格里芬的脑袋落地,颓废倾斜的身姿叫威猛先生的连携拳击给打正了! 他的脑袋就像拳击手敲打的速度球—— “——嘟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可莉·巴顿的躯干钻出来铠甲武士的半身,要将这位伤害妻子的混账丈夫揍成肉泥! 连续不断的拳击就像金属乐队激烈昂扬的鼓点!高速敲击着格里芬·巴顿的颅脑和上肢。 每一拳!每一拳都结结实实的打碎骨头,破开坚冰,震断肌肉! 激烈的风压几乎将格里芬从地板吹到半空,紧接着贴在铁门上!路过的行人眼神诡异,惊恐的看向这道大门,铁皮留下了数百个凹凸不平指印清晰的刻痕! 直到铁门的栓锁也受不了这连续高速拳击的威能,往巷道中飞去! 步流星拨开拉环,将可乐一饮而尽,气到七窍生烟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砰——”的一声闷响,铁皮门撞上对街口出版社的外墙,格里芬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魂威勉强能够让他看上去至少像个人,飞射而来的易拉罐敲在这块冰渣上,将他最后一点人形给打碎了,变成了满地的碎冰。 “火大!”流星大声骂道:“晦气!难过到哭出来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畜牲!居然会对自己的老婆痛下杀手!” 突然出现在可莉·巴顿身体中的[whamrap·威猛先生],并非是流星刻意而为—— ——他只是恰好多了这么一个心眼。 如果格里芬这家伙一开始丢下老婆只是为了自保,带着可莉离开,流星也能利用威猛先生追踪夫妇二人。 可是格里芬居然会对妻子动杀心,这一点触发了[whamrap·威猛先生]的护卫机制,在那个瞬间,它就是可莉·巴顿的守护神。 步流星擦干净眼角的泪花,憋着一口恶气,正准备回到厨房去,看看鲨鲨的伤势。 这个时候—— ——可莉太太却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还没结束呢!还没结束!” 她的嘴巴已经完全烂掉,原本美好的唇齿变成了恐怖的开放性伤口,喉管鼓弄出些许难听的杂音,眼中有汹涌的怒火。 运用魂威的特殊能力,她把部分颅脑受损的组织缩小了,强悍的授血之身拥有不可思议的再生能力,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又能站起来迎敌。 和她软弱的丈夫不一样,这婆娘要坚强得多。 流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 “我的名字叫” “可莉·巴顿!你刚刚杀死了我不争气的丈夫!我可恨又可悲的丈夫!” “但是这不代表我输了!” “我不会逃跑!因为我的孩子还在佩莱里尼手上.” “来吧!放马过来!哭将军!咱们的战斗还没结束!” 可莉太太紧握双拳,几次想要策动灵体,可是她的精神元质遭受了严重的伤害,魂威也很难离开肉身。 步流星用力一跺腿,地板敲出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可莉太太两腿一软,眼睛翻白,立刻被这强悍的灵压激得昏死过去。 流星指着瘫软在地的可莉太太,没有上去搀扶救助的意思,准备让城市里的执法者们来收拾烂摊子。 “我听见了!是呼救声——那么就包在我身上啦!” 今天我三十岁啦! 也希望追书的各位像流星一样充满活力!成为生活的主人公! 么么哒! (本章完) Act.14 Familiar Hell·地狱常客 前言: 想讨姑娘欢心,你得带上几分伤感。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休息区] 组织部署是战斗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更先一步完成部署的士兵,会抢得致胜先机,能够自由选择战斗发生的地点和时间,获得巨大的伏击优势。 佩莱里尼拥有非常强劲的部署能力,但是没有多少指挥能力—— ——这就是永生者联盟的作战风格,与他们常年躲在幕后操纵全局的行事手法有关。 他们就像是阴暗角落的霉菌病毒,在铁道系统中播下邪恶的种子,任其生根发芽,变成不受控制的病灶肿瘤,始作俑者可以置身事外,早早离开是非之地,自身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他们并不参与作战的过程,只需要让合适的人承担合适的责任,让合适的灾难发生在合适的地点,就可以完成一系列的连锁爆破。 这种操作手法其实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凡俗世界的美利坚合众国运用的离岸平衡,也包括各种各样的治安战、信息战、经济战,引发地区骚乱的颜色战斗和瓦解人心的舆论战斗。 远在五角大楼的将领们肯定不会直接参与指挥作战的任务,更多是由雇佣兵公司或其他的代理人完成这些操作——俗称外包。 同样的,佩莱里尼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人肉生意来完成一个个订单,让合适的劳力出现在合适的岗位上,给无名氏制造阻力,给童话王国的队员们制造性命攸关的危机。 这次行动的总预算是十四颗仙丹—— ——与漫画里打不完的反派不一样,佩莱里尼用作招兵买马的力量筹码十分有限。 它们来自尤里卡火山城的贸易航路,来自罗平安先生的故乡,一个叫做“大夏”的地方。它的产能低下,每一颗仙丹都需要经过人命的堆砌,血液的浇洗,是众生共业的伟大邪力,才能让普普通通的智人蜕去凡胎,服下仙丹就能成为“神仙”。 除了马利·佩罗和巴顿夫妇以外,还有几位犰狳猎手获此殊荣,通过仙丹得到了魂威超能,也有几个倒霉鬼吞服丹药,孱弱的元质无法承受混沌凶兽的灵压,变成了化身蝶,已经被佩莱里尼销毁,都当做失去神智的报废品处理掉了。 说回作战部署这个至关重要的战斗条件,这一批犰狳猎手之中,有各地招募来的独行客,也有成规模的癫狂蝶战帮余孽,在六年远征之后,这些人都憋着一肚子火,为癫狂蝶圣教服务的日子已经没法过下去了,罪犯想要重新进入铁道系统,要么挨板子之后去服徭役,要么挨枪子之后去地狱服徭役。 作为业内知名人士,赤色堡垒的战帮领袖认为自己给兄弟们找到了一条出路。 他身高八尺,业内代号叫]——今年三十九岁,老家是十五区红石人家庭,一直都认为自己拥有巨人血统。 隔着二十来米瞅见这位战帮领袖,那端得是一条虎背熊腰的好汉猛男,为人爽快暴烈邪气凛然,无名氏发迹以前,都是富贵有命生死在天,战帮之间争地盘的画风相当惨烈,赢家通常得查一查输家的祖孙三代,顺着网线把敌人的网友都杀干净才能安心,绝不留任何活口。 佩莱里尼先生找到赤色堡垒这帮癫狂蝶旧部的时候,促膝长谈,讲起圣教往事,说六年以前的美好时光,那时还没有无名氏,傲狠明德也不像现在这样健康,一切都很好,像是童话一样。 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决定搞点事情,不过一天的功夫又召集了六十多位弟兄,重新将赤色堡垒的旗子扛起来,要在无聊且沉闷的退休生活里,找回往日吃人肉的激情。 大哥!就您这体格,这身本领,还有那魂威超能!”战帮的管事唾沫横飞,聚在加油站休息区的饭桌前,与领袖吹水:“我想今时今日,哪怕是爱神天使康雀·强尼来了!也不是您一合之敌呀!” 只见饭桌的主位身形高大魁梧点了点头,面容带着一丝憨厚的笑意,给人的感觉很亲切,暗红色的板寸头,络腮胡都剃得干干净净,就像是楼下蹬三轮运货的快递大哥一样普普通通。 饭桌旁的兄弟们急了眼,立刻抓起铁筷钢勺—— ——桌下喜气洋洋,桌上就不那么正常了。 那是休息区的店员和收银掌柜,叫这群食人魔扒了衣服,已经在后厨料理完毕,汤汤水水撇去浮沫油脂,依然能见到颅骨眼球,是恐怖的人肉宴席。 “您已经成了佩莱里尼大人的光之翼”身形瘦弱的管事坐大哥身边,没着急动筷子,要兄弟们都吃饱了,他才去碰剩饭,只顾拍马溜须:“要是日后有飞黄腾达的机会,还劳烦您在佩莱里尼大人耳边美言几句” 管事接着说:“那下一颗仙丹的名额大哥,您看能不能” 话音未落,战帮领袖偏过头,俯下身体嗅了嗅管事的味道,就像是族群里的狼王在检查成员的信息素。 管事浑身汗毛倒竖,吓得不轻。 “我们从十五区出来,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只因为一个东西,一个无名氏。” “好像什么都不对了!管事” “我的戴夫管事,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身形魁梧的巨汉冲着管事摊手耸肩,满脸无辜。 “老三躲去酒口胡同做小工,天天给人杀鱼。” “老二死在广陵止息的枪口下。” “阿八再也不做老鸨生意了,直接去新五台山出了家,上个月朋友圈还在给我推送寺庙的新活动,是求愿祈福的优惠券,上香买三送一,拜佛跪下磕头两次,就算三次功德。” “我回去找老五,老五有两个女儿,都在加拉哈德读书,成绩很好,暑假在无名氏的酒吧打工,谈起枪匠的时候,这俩姑娘那叫一个开心呀!” “老大戴夫老大呀” “你说下一颗仙丹该给谁呢?他们为这个战帮放弃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戴夫管事额头冒着冷汗,终于憋出来一句场面话—— “——那就先不谈这个!吃饭!” 等到众人酒足饭饱,传唤休息区的小工来打扫老板夫妇俩的遗骸,把收银员等等同事的碎骨都从餐桌上清理干净。战帮的余孽们来到娱乐室,戴夫管事终于是按倷不住内心的贪欲,又大哥说起仙丹的事。 前文可以知道—— ——佩莱里尼没有多余的仙丹储备。 那么这一颗仙丹的名额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们跟强而有力的臂膀,来到娱乐室的装饰物上。 墙体挂着气动狩猎枪,两个大麋鹿头装饰,以及一位倒霉的贵宾。 是来不及部署,听见传唤铃就立刻动身,在游骑兵团工作,拥有非凡行军能力的百夫长——哈斯本·麦迪逊。 他已经不成人形,被揍得颅脑变形,瞎了一只眼,双手叫敌人剁碎了,身上插满了钢钉刺进墙体中,成了新的装饰物。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部署的机会,往首府的路程又急又快,离开铁道沿线之后,卫星信号越来越弱——在休息区借电话,与老师联络时遭受了这些食人魔的突然袭击。 这就是佩莱里尼留给枪匠的惊喜,海棠战败之后,赤红堡垒是阻击枪匠的第二道防线,他们没有跟随高价值目标,而是在安检程序相对薄弱的加油站埋伏,要尝试着在这里杀死枪匠。 只不过枪匠还没来,哈斯本就已经到了—— ——现的战功多了一笔,能向佩莱里尼讨要的仙丹也多了一颗。 戴夫管事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如果能够成为永生者的光之翼,掌控一个地区,像尤里卡的爱神!能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 财富!美女!权力!这些东西唾手可得!电影明星要排着队爬上他的床,地区执政官要亲吻他的脚趾头! 他会更低调,至少比那个愚蠢的康雀·强尼要更小心,只要变得“善良”一点,做些慈善事业,经常出席车站系统的社交活动,让一切看上去都合法合规,躲在群众身后小心翼翼的运营这一切,就可以风平浪静的过完美的一生。 不光是戴夫这么想,曾经有许许多多癫狂蝶圣教的领袖,都认为自己可以驾驭圣血与仙丹的力量,认为自身的神智坚强,能够维持人性,用这份力量去做一些好事——现在有名有姓的都去了功德林。 [part2·正是时候] 他给佩莱里尼先生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要展示战利品,讨要更多的报酬。 紧接着招呼小弟对墙壁上的哈斯本动刑,试图将这张挂画彻底的杀死—— ——哈斯本身体中的迦南生命庇护着他,他对物理伤害有非常强的抗性,别看他现在是jpg版本,说不定变成zip版本都不会死。 “如果事情没有进展,就不要联络我。”佩莱里尼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说废话。 在这方面,这位睿智的永生者和杰森·梅根有惊人的共同点,他们甚至听不得任何装疯卖傻的谎话怪话,只觉得烦躁。 “头儿,你看看我抓到谁了?将摄像头对准墙壁,对准哈斯本血肉模糊的肉身。 “我的天哪!”佩莱里尼两眼一亮,紧接着又质问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俘虏!?要是他死了怎么办?!他要活着!他必须活着!只要他活下来,就是枪匠的软肋!” 两位小弟手持凿子和大锤,互相配合着,在哈斯本身上打出新的窟窿。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依稀能看见一些灿烂的星光,那是迦南生命调动元质编织出来的止血凝胶,试图保住宿主的小命。 佩莱里尼骂道:“为什么?他惹你了?骂你了?伤害你了?” 佩莱里尼又好气又好笑,他既欣,又觉愚笨。 “你受伤了吗?” “没有。坦诚告知:“这家伙的魂威伤不了我,我的灵能和肉身都在他之上。” “以后不能这么做了。”佩莱里尼苦口婆心谆谆教导:“中国有句古话,己所不欲” “必施于人呀。立刻接道:“我都不喜欢的东西,肯定要送给仇敌恶心恶心他们了。” 佩莱里尼只觉得清爽自然,和这位部下聊天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此刻,哈斯本因为躯干处传来的阵痛,恢复了一点神智—— ——他流了太多太多血,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的伤。 有多少敌人?我怎么就跑到这面墙上来了? 老师在哪儿?输了吗?是怎么输的呢? 他的大脑受了冲击,丧失了大部分遇袭的记忆,只是走进休息区向老板要电话,问问wifi密码,方便联络老师——他还想买两包烟,就在收银员推销关东煮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巨大的灵体打中了脑壳,这下几乎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呢?明明没有嗅见授血怪物的信息素,敌人的射程应该非常远!破坏力也很强! 难道休息区的店员已经成了怪物的爪牙吗?给他们放哨预警,我落进了他们的圈套里?! 他想要挣扎,想要从钢钉中挣脱出来,可是越挣扎流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哈斯本的意识再次飘走了,沉进了梦乡里。 “头儿,你该怎么奖励我?恰好兄弟们想问问——这家伙能不能换到第二颗仙丹?” 只不过下一秒,佩莱里尼立刻变了脸!是满头冷汗,脸色难看到要哭出来似的,像是见了阎王! “啊呀”戴夫管事小声骂道:“只会画饼是吧!什么烂老板呀!” “我再问一次,万宝路卖多少?” 枪匠倚着前台香烟展柜的玻璃,与小工问道。 “还有这袋塑料烟嘴,它应该值二十一个辉石货币,香烟和烟具在不同区收的税也不一样,售价自然也不一样,如果你不清楚,就叫你的老板来见我。” 小工紧张急切的看向侧门,看向餐厅和娱乐室的方向,哪儿还有什么老板呀!都叫赤红堡垒的猎人们当做下酒菜了! “我我我我我” 佩莱里尼那么着急挂电话的原因只有一个—— ——庆功宴他妈的开早了呀!战帮的废物们!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他看见我的脸了吗?!他看清楚了吗?佩莱里尼满头冷汗,连忙按下挂断键! 噗嗤一声—— ——短刀从看门小弟的喉咙里刨出来一条新鲜的嫩肉,连着血管和气管一起剖开。 像是宰杀畜牲那样,枪匠的动作安静且利落,捅死左边的哨兵,又立刻送右边的去地狱团聚。 哗啦啦的血水落在地板上,终于让满肚子怨气的戴夫管事注意到了餐厅大门处发生的惨剧。 兄弟们原本都是全神贯注盯着手机,等着佩莱里尼大老板谈谈仙丹的归属,直到管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佩莱里尼大人挂断了电话大哥再把消息发过去,结果是冷漠无情的[请添加对方为好友]的消息提醒,一时半会有些恍然失神。 “被拉黑了?”枪匠语气和善,大声嚷嚷着,“真他妈倒霉呀。” “啊这狗日的” 枪匠:“要有点耐心。” 枪匠:“就和追姑娘一样,你得卖卖惨。讨人欢心,先说自己的伤感。忧郁让男人充满魅力,我老婆以前也是这么盯上我的。” 格斗短刀打着旋,敲大哥的手心,将手机都打得电池冒火当场炸开仓皇之间只觉后脑生风,调动灵体要把脖子都掰断了,才避开这致命的飞刀。 枪匠指着满屋子的妖魔—— “——放心,马上就惨了。” (本章完) Act.15 Unbroken·不可超越 前言: 让死人去埋葬死人吧,我们既然有生命,就应该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幸福.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人与神] 某位哲学先驱曾在头文字d电影版里这么说过—— ——神之所以是神,因为他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所以才变成了神。 听起来带着点英式冷幽默的废话文学,但事实就是如此,人们总喜欢把无法理解的,难以预料的,惊人的技艺和偶尔发生的奇迹当做神灵的手笔。 可是这些事情对于专业领域的佼佼者来讲,与喝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这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技能,是他们求生的手段。 无名氏的枪匠现身的那一刻,娱乐室里的宵小妖魔都不由自主的退缩紧张。 赤红堡垒的领袖可以每天都像报菜名一样,把无名氏的战士们挨个骂一边,可是真的要面对枪匠时,就和隔着互联网对喷的傻逼青年一样,立刻哑火安静如鸡。 在授血怪物的眼里,枪匠是死神,哭将军是死神的好伙伴,是冥河的船夫卡戎。 “枪匠呀!!!!————”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这帮子重操旧业的犰狳猎手心理素质压根就过不了灵压检测这关,有个心智脆弱的小弟凄厉的叫喊着,皮肤跟着爆发出维塔烙印的红斑,精神崩溃的瞬间,肉身也要开出来鲜红的花朵。 在战前动员会上老大曾经兴奋又热血的和弟兄们讲过,此战的目标正是枪匠! 小弟们受了酒精的毒害,皆是一副斗志昂扬神气活现的姿态,可是枪匠真正来到他们面前时,战帮的士气几乎在瞬间崩溃了。 现场乱做一团,要去取武器的人们挤在一起,核心成员不由自主的老大身边挤靠。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踩踏事故,当场有两个战帮的老叔叔肠子都被踩出来了。 “有爆炸物吗?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埋了炸弹吧!” “我是不是要死了呀!?为什么这家伙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 “他从来都不打无准备的仗!我的妈呀我的妈呀” 老大!我感觉自己没办法呼吸了我.我.呃呀!” 随着凄厉的呼救声,第二组别的侦察兵率先去见了癫狂蝶,是肚子突然膨胀爆炸,维塔烙印爆发的那一刻,血红的蝴蝶飞了出来。 别说这群战帮的人胆儿小,这些雇佣兵放在六年之前,也只是癫狂蝶圣教的帮工打手,甚至连正经的教团都算不上——曾经劳伦斯所在的无生盟就是这种组织,由一个或多个牵头者领导的家族式黑帮,为教团干活,与地区的执政官进行武力对抗,讨要政治筹码,形成黑灰色产业的平衡,使不合法的变成合法,使不合理的变成常理。 要说这群人去逼良为娼,去拐卖人口,去欺负拆迁户和孤寡老人,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遇上民兵组织还能叫阵喊话,大家互相给个面子走个过场,最后用钱来了事。 能得到永生者的帮助,那就是地痞流氓受了佩莱里尼的神功灌顶——他们看见枪匠时,依然会有强烈的恐惧心。 ——娱乐室门前的那个男人,要比他凶上千倍万倍。 “无名氏” 原本他们组织部署在休息区,想要打枪匠一个措手不及,结果枪匠没蹲到,抓住一个哈斯本·麦迪逊,于是多吃了一顿饭,仅仅是将庆功宴提前了那么一点点,就这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有些懊恼,但是不后悔,因为他是赤红堡垒的领袖,领袖做的决策一定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这帮废物弟兄争着抢着,急不可耐的向佩莱里尼大人讨要仙丹,也不会有这场庆功宴——更不会受这酒桌文化的毒害! “枪匠,既然你还愿意与我多说几句话,不如我们放下兵戈” “不不不”枪匠打断道:“你理解错了。” 雏鹰振翅,出枪爆射! 子弹的轰鸣声打断的所有托词,把一肚子场面话废话都憋了回去! “我在清点人头。”枪匠的出枪速度奇快—— ——在进入房室的那个瞬间,他就一直在观察室内的人员走位,奇奇怪怪的士气崩溃也没让他掉以轻心。 这些家伙似乎有枪弹装备,但是没敢掏出来?为什么呢? 江雪明想不明白,就算他身经百战,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 在授血怪兽的社交圈里流传着恐怖的童话故事,有一位阎王爷,只要你敢在他面前掏枪,下一秒你就会见到自己的手指头,听见“除你武器”的中文。 很可惜的是,没人去指正这种传言—— ——因为不掏武器也是会死的,会死得更惨。 雏鹰的十五颗子弹轰碎了第一反应区的十二颗脑袋。他拉枪横移同时换弹,才过去短短六秒,死神又一次上工营业,宽敞的娱乐室里还留着四十六条狗命。 尖叫声与喝骂声,怨毒的眼神和呆滞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大门处的煞星。 这家伙似乎真的准备一个人,扫除屋子里的所有猎手! “你瞧不起我?!枪匠!” 江雪明没有答话,他忙着清空弹匣,手指头要扣到冒火了! 芬芳幻梦躲在本体身后拼了命的搓子弹压子弹,再次抛去一个弹匣! 又是一轮火力爆发的时刻—— ——第二反应区的四位豪杰终于从伙伴的无头尸体中鼓起勇气,唤醒了战斗意志。 他们齐齐取枪反击,想探身往前,摸出腰间的微冲倾泻火力! 就在这一刻,童话成真了! 手指头变成了骨肉相连的滚烫肉泥,跟着破裂的弹片和机匣一起飞向身后的倒霉鬼,这些尼龙件和金属片在雏鹰弹药的轰击下化身为夺命的飞刀!挨着碰着就是一条血淋淋的切口,凯夫拉层割出来一条白花花的线头,过了两秒钟,戴夫管事才发现自己的大腿已经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 “别傻站着!” 别反应慢,这是战斗发生之后的第九秒,这位领袖人物终于决定重整士气,要队友们分头行头,避开枪匠的致命射界! “这家伙只有一支手枪!” 小弟们终于回过神来,齐齐往窗沿奔走,要引开枪匠的火力,让队友完成直击。 与此同时,房室中摸向微冲的战斗单位捏了一把汗,终于不再迟疑—— ——当人肉盾牌的几个兄弟,哥们不会让你白死的. 这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对枪匠来说,要去阻击翻窗突围的敌人,就必须放弃十一点到两点钟的射界,他不可能在火力压制的同时照顾到每一个目标,他只有一个人吗? 那么直接看结果吧! 冲向窗户的敢死队一共有十二人,只要能突破这扇玻璃窗,他们可以绕行到枪匠身后进行包夹,或者丢下队友逃之夭夭。 原地戒备的射手们已经开始执行出枪动作,不管枪匠还能不能施展出恐怖的“除你武器”咒,他们都得放手一搏。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芬芳幻梦压完了第三个弹匣,终于偏开身子,带动娱乐室门前的哨兵尸体,往雪明身侧站。 暴烈如雷的枪声从未停止! 这是无名氏用枪最狠的轻步兵单位! 好似流水一样的弹雨泼洒在冲向窗缘的敌人身上,枪声的律动节奏感十足! 枪匠不是单打独斗,芬芳幻梦提着微冲,就像是打地鼠那样,照着敌人冲刺的节奏扣动扳机,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敢死队员的头颅来到合适的射击线,正如枪匠曾经在死偶机关的餐厅里用过的技法,用身体去瞄准,等待目标进入机瞄,逐个扣动扳机即可。 在同一时间,钢铁大猫咪执行射击动作还用尾巴牵带起大门处哨兵尸首上的另一条冲锋枪。 雏鹰子弹打光的一刹那,它恰好落在枪匠手中。 两道严实的射界,一百颗冲锋枪子弹,三十颗手枪弹,简简单单的带走了剩下的四十五条人命。 子弹擦过他的肉身,与灵体接触时立刻变成了扭曲变形的铁屑钢花,受了奇异的灵能冲击,不断的旋转搅缠,巨大的内能无法释放,最终变得滚烫通红,落在地板上时,这些弹头将地毯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印子。 咔擦—— 枪匠拍打微冲的释放钮,确定弹匣都清空了,没打算第一时间去料这位敌首。 看起来子弹似乎对这家伙不起作用,但是得接着尝试。 满地的血污和碎肉,失了头颅的尸体,这一切有些恍然失神,他曾经见证过无名氏的战役,那时候的他只配躲在教团身后,在脏污的尸首里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侥幸活了下来,从此一直都留着巨大的心理阴影。 每一次广陵止息的巡逻哨吹起响亮的银笛,他就会从噩梦中惊醒,以为死神来收他的小命了。 可是这一次. 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戴夫的尸体死而不僵,身上有十来个弹孔,还在不断的往外喷溅血液,看上去和他妈中了枪的tom一样! 大哥” “卧槽没死啊!?想给戴夫老大合上眼,突然惊叫着,刚憋出来一点悲愤的情绪,全都白酝酿了。 这不过是痛苦至极的回光返照,戴夫的肚里有白夫人的幼虫不断往外爬。 他的两眼冒出血来,受了残忍狠厉的枪弹冲击,陡然增加的颅压与眼压让他流下了两行后悔的血泪。 “疼” 说完这句,戴夫就完全僵住,瞳孔放大死透了。 “无名氏!————” 地毯叫杂乱的灵压激波撕扯开,烟尘之中食人的怪兽露出鲜红的眼睛,似乎增了几分凶性,战斗意志变得激愤昂扬! “我要你陪葬!” [part2·战] 枪匠提枪就打,没有答话。 微冲的子弹撞在这堵风墙上,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江雪明依然要这么做,哪怕子弹不管用。 他就像个颇具耐心的垂钓者,不断的更换鱼饵,芬芳幻梦的射程只有十六米,够不到那个高价值目标,枪弹是最好的试探手段,哪怕用来消耗对方的精神力,也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打光一个弹匣,紧接着芬芳幻梦补上换弹的真空期,做连射接力。 两支微冲的枪管都打得发红,从尸体上收集来的十二个匣全部清空,枪机已经出现超高温触爆走火的现象,再这么打下去要炸膛了! 这家伙难道根本就不想动用灵能?和我来一场正面对决吗? 这样下去,佩莱里尼大人赐给我的[eyeofthestorm·暴风眼]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它无坚不摧!力大无穷!只要能碰到枪匠一下!这恐怖的螺旋力量会粉碎他的肉身! “他妈的!” 失去耐心要往前冲锋!要击碎自己的心魔! 踏过兄弟们的尸山血海,他迈出沉重的步子,猛然起跳从风暴中扑出,朝向大门处高高跃起——距离还不够,那么再跳一次! 江雪明瞳孔微缩,显然被这个小巨人的跳跃能力惊到了。 手里的微冲跟着报废,眼看敌人冲破狂风,像一辆飞上坡道的跑车,直直冲着自己的面门跳来,他不慌不忙与魂威换了个身位,要芬芳幻梦去试试敌人的能耐。 “[eyeofthestorm·暴风眼]!——粉碎他!” 芬芳幻梦的虎须叫汹涌的烈风搅动,眼睛都难以睁开,是站定不动悍然出拳!要正面接的舍身冲锋! 从这位精英单位的肉身之中迸发出一个高大英武的蓝色巨像,它背生双翼鹰眼鸟喙,像极了埃及神话中的荷鲁斯!两位灵体的铁拳接触时,[eyeofthestorm·暴风眼]的拳头被钢铁大猫啃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灵体之间的碰撞引发地板的血泊激起水花,就像是沉重的石头砸进了血液里,反射出来的沃辛顿射流能溅到天花板上去! “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感觉内脏位移,跌在地上脸色铁青,喉口一甜,喷出来的血夹带着破碎的呼吸道组织。 冲锋大跳与魂威合力的一击!被挡下来了! 芬芳幻梦站定不动,就这样挡住了他的全力一击!? 佩莱里尼的魂威,绝不是芬芳幻梦的对手,但是它的破坏力非常强! 就在灵体接触的那一刻,除了音爆与激波以外,雪明只觉得右臂传出剧痛—— ——芬芳幻梦的铁拳完好无损,可是手臂的钢盔铁甲却寸寸崩裂!从中露出来不少黑漆漆的撕伤,四处溢散的灵能讲述着[eyeofthestorm·暴风眼]的破坏力,它的力量传导方式更像隔山打牛,拳头身处暴风中心,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可是更加结实有力的手臂却报废了! “这家伙的灵体好厉害!”芬芳幻梦咬牙切齿的骂道:“难怪哈斯本会输给这个王八蛋!疼死我啦!” “呵哈哈哈哈!”见到攻击奏效突然有了底气:“哈哈哈哈!” 他要用笑容带来自信,要强行拉起这副战栗发抖的身躯,再次唤醒战斗意志。 “都说无名氏战无不胜!你真的是无法超越的存在吗?枪匠!” “现在我用实力证明!神也是会流血的!” “热血沸腾起来了!哈哈哈哈!热血沸腾起来了!” 这位曾经勇敢热烈的红石人,在加入癫狂蝶的阵营之后,依然保持着他的童真。 他舒筋活络,一个乌龙绞柱干净利落的爬起,看见脸色铁青捂着右臂的枪匠,突然有种胜券在握的安心感,授血怪物的自愈能力要远超这些孱弱的智人,只要和他继续对拳,继续用灵体对打! ——赢得最终胜利的,一定是! “回来吧!”雪明召回了灵体,要芬芳幻梦与他灵肉合一。 钢铁大猫一边往雪明身体中钻,一边问:“真的没问题吗?” 雪明摇晃着手指头,要灵体安分听话。 “这家伙油盐不进,是筋头巴脑烂肉一条。” “如果你不回来,我怎么发动你的特殊能力呢?要怎么放倒他?” 哈斯本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想说点什么,要提醒老师小心提防,讲点废话,给老师提提神添添堵。 没等他开口—— ——雪明摆出格斗架势。 “闭嘴!你已经死了!你是个死人,就不该开口说话。” 要再机灵一点,用哈斯本当人质,这事儿就变得复杂起来,不好说了。 此时此刻,现场还有一个幸运儿没死透,似乎是刚从地狱遛了一圈,又回到人间的戴夫管事,他也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已经失血过多,连牵动喉结声带的力气都没有了。 “让死人去埋葬死人吧,我们既然有生命,就应该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幸福。” “当然了,你得活在我的肚子里,与我完成归一。” Act.16 Iron Hand·铁腕 前言: 天下没有十足的悲哀,就像没有十足的快乐一样。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狮子搏兔] “eyeofthestorm·暴风眼!” 它振打两翼,攥紧强而有力的钢拳,指头之间夹带着青灰色的狂风,跟大步向前的冲刺态势紧逼而来! 两人相距不过一百五十公分,暴风眼的直拳已经打出—— ——空气中迅速汇聚起螺旋状的风眼,形似滚筒的涡流几乎要牢牢将雪明的肉身锁在原地! 意识尚在的哈斯本·麦迪逊见状大惊,他看向曲臂防御的老师,心中警铃响个不停——就是这一招!就是这个巨大的灵体虚影,将他牢牢锁在原地,只用一击偷袭就把他打成了一滩烂泥。 枪匠老师!如果你还留在那个地方,接下来的魂威攻击会把你撕成碎片的!想办法逃开!必须想办法逃开狂风的封锁! 哈斯本已经开不了口,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风暴将枪匠吞没。 狂风之中有个虚影,江雪明保持着佝身低趴姿态,身上没有护甲,短袖和携行背包都叫空气中凝聚起来的风压给撕碎了。 只是迟疑了片刻,枪匠的作战经验立刻提醒了他——这是eyeofthestorm·暴风眼的索敌手段! 几乎在同一时间的连携攻击要来了!eyeofthestorm·暴风眼的羽翼拧成拳头,与双手一起化为四臂阿修罗的战斗姿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纷乱的拳影像是机枪弹连续高速的轰打着暴风中心的虚影,几乎要将目标撕成碎片! “哈哈哈哈哈!爽快!爽快至极!淋漓尽致呀!” 风暴之中夹带着血红色的腥臭气流,连地板上的血液都叫暴风眼给牵扯过来,短短十几秒,eyeofthestorm·暴风眼打出了上百拳,终于有减慢拳速的意思。 倒不是因的精神力即将走到尽头,他与魂威一心同体,能感觉到灵体似乎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全都打空了?! 全部?!没有一拳命中?! 可是刚才被撕碎的影子又是什么呢?! 难道说. 不细想,横贯休息室与餐厅的龙卷风渐渐慢了下来,风速变慢的同时,这横滚的风筒中景象变得清晰明朗。 枪匠的身影在风暴中飘荡着,他赤裸着上身,大臂有一道伤口,是他主动放血,暴露出来的元质信息,血液沾染着奇形怪状的碎片—— ——那些碎片就打碎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染血的布料,携行背包里的保温瓶和快餐盒。 “别想逃!拧眉怒视,大声咆哮:“今天咱们必须分个胜负!” “那就追上来试试看吧。”枪匠难得话多,留下这么一句挑衅,沿着这道灵能狂风的弧形壁一路往外溜,好似坐着滑梯,身体往后方飞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双脚落地开始狂奔。 枪匠在廊道之外先是听见一声闷响,心道不妙—— ——暴风透过墙体像是一颗高速旋转的钻头!直接打进了他的侧腰! 从腰腹处爆发出来的火花将他掀到了天花板上! 芬芳幻梦一直在保护枪匠的脏器,与暴风眼直接作灵能对抗时,带来的热能几乎要把江雪明的右肋给烤焦! 他在半空中僵了整整两秒才开始下落,喉头一甜吐出血来,肚腹的烧伤盖住了肚脐到胸口的那一条刀疤,在远征的历程中,这种来不及处理的突然伤害,诡异莫测的灵能攻击,都会给雪明带上一两条难以痊愈的疤痕。 这一回也做到了,他成功伤害到了枪匠! 而且是赤裸裸打脸!是无名氏刚刚放完狠话!就立刻遭受重击! “赤红堡垒!得一分!”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想去超市对吗?想找到趁手的兵刃,想给我整点花活!” “到此为止了!佩莱里尼大人的魂威是如此的强大!而我的元质远在你之上!我们灵肉合一,要杀死你就像是碾死小虫子那样简单呀!” “芬芳幻梦!”雪明重整旗鼓翻身跃起,魂威应着召唤而来,与本体同步向前,要作正面互殴! 在狭窄的廊道中唤起了一股狂风,音爆炸裂好似炮弹对冲相撞时的强音,天窗震得粉碎,玻璃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变成了细碎的沙子。 两位灵体的拳脚虚影构筑出蓝银二色的幻光,高速对撞的灵体将两位碳基生物的脏器都震得肿胀起来。 精神力走到尽头的瞬间!灵体停火的瞬间! 雪明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了过去。 “怎么会!一时半会有些恍惚,枪匠居然会主动以肉体凡胎,与授血灾兽做力量对抗! 这不合理!绝对不合理! 难道他有什么后手吗?有什么一击毙命的绝招?他还有枪留在手里吗? 瞬间的胆怯让他的身体僵硬,已经失了格斗先机! 突如其来的贴地下潜进步,枪匠的身影就像一头矫健的豹子,膝盖与地板的沙尘擦出一条血红的印子—— ——在灵体罢工的那一刻,枪匠已经在脑内布置好了进攻路线。 想要突的防守,必须避开他惊人的臂展,封锁他的打击技,却不能作直接力量的对抗! 这家伙的体格实在太离谱了!比流星还要强壮!他几乎有两百五十多公分高! 此时此刻,江雪明咬牙切齿的攻了上去,又一次陷入困顿的窘境里。 他去的右腿,怎的反射神经异常强韧,迎面踢来的大靴子差些刮下他的头壳,要把身形压得更低,雪明改换路线拿住那条小腿,打横的身体跟着撩腿上蹬。 他不由自主的要佝下身,下阴受了重击失了核心力量,马上要露出颅脑死门!可是优秀的战斗素质让他起死回生,牵带右腿要把枪匠甩去墙上。 一脚!再一脚! 像是甩掉鞋子上的烂泥! 枪匠的身体飘飞又落下,撞击墙壁背脊生疼,如此循环两次! 他先是因为失重感而找不到发力平衡,第二回便立刻提肘猛的侧膝,只听咔嚓一声! 这头授血灾兽的半月板开裂,再也不如第一回合那样腿脚灵活身形轻便了! ——枪匠.这家伙. 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到底谁才是授血怪物?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 “啊!!!——” 没等两人与墙体接触,在腾挪身形的过程中,枪匠的捣拳一直冲的命根子去,根本就没打算离开这条腿,眼睁睁的看着墙体越来越近,他护住了颅脑,紧接着撞破砖石,钢筋割开他的皮肉,又回到了餐厅里。 “呼脸上全是冷汗,因为下阴的剧痛和无名氏的战斗意志,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似乎没了魂威—— ——他在枪匠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狼狈趔趄的爬起来时,就看见一直保持着战斗姿态的江雪明——无名氏努力调整呼吸,时明时暗的灵能波动,代表着他不断在尝试着,要呼唤灵体进行第二回合的决斗。身上的疤痕多了几道,依然在流血。 “你完蛋了!枪匠!气势汹汹,要以声助威。 江雪明挥了挥手,能感觉到芬芳幻梦依然在修养,于是大声应道:“来!” 江雪明继续挥手:“来呀!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口血沫还没落地像是暴起伤人的猛虎!扑向雪明的动作毫无征兆! 这是授血怪物的爆发力!是他惊人的体魄带来的弹跳力! 雪明下潜躲闪,灵活的步子跟的巨大腰肢画了个半圆,两腿和膝盖又一次要跪在地上,霎时来到侧身位出拳猛软肋。拳头结结实实的印出指痕,带着血和汗水一起泼洒开! 雪明再次潜闪,出拳反击被抓了timing,脚跟一软,出腿牵绊失衡,粗大的手掌要把他的脑袋捞到怀里去! 他没有躲闪,下身失力的瞬间,朝着抓来的大手狠狠咬去!的右手咬下来三根指头! 迎着枪匠的撕咬动作的眼里冒出火来,他收臂缩头,上肢带起枪匠的半个身体,只是稍稍一用力,就把这失衡的臭老鼠往怀里带了! [part2·为什么我放弃了] 就是这个时机! 虎虎生风的左臂大摆拳轰上了江雪明的身子! 雪明被这记重拳打得两眼上翻,不过瞬息之间找回了意识,拦挡重拳的臂膀似乎断了!他被打得身体失衡,整个下半身趔趄踉跄的滑倒在地,想要爬起就看双手紧抱作狠厉下砸! 咚—— 一下没中,侧滚避开了! 咚———— 地板开裂,还是没中!翻身起来了! “他妈的!你怎么还不死!懊恼又气愤,这两下全力攻击敲在空处,就像是处决的qte提示亮了,结果却不尽人意。 江雪明捂着断臂,咔啦一声将胳膊给掰回来,他疼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依然紧紧盯的眼睛。 “来,接着来!” “eyeofthestorm·暴风眼!再次向神灵祈愿,没等他的祈祷词念完,脸上就多了一个铁碗。 雪明抓着桌上的餐具,冲丢去。 湛蓝的鹰隼再次现身的怒气蹭蹭往上涨,只因为枪匠好似儿戏的投掷物,还他妈丢得又快又准! 吃饭用的碗筷刀叉,电炖锅的陶瓷汤盅,桌腿也掰断,当做阻碍灵体魂威的小道具,一起丢过来了! 他驱策灵体挡下这些飞行道具,恼怒的吼叫着。 “你让这场战斗变得可笑!你罪该万死啊!枪匠!” “天下没有十足的悲哀,就像没有十足的快乐一样。”枪匠好声好气给这位难缠的光之翼做心理辅导:“你要看开一点,心放宽一些,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授血怪物已经不多了。人生在世不容易,不要随随便便走极端。” “放你妈的屁!这是最后一击!” 枪匠没有躲避,探出伤痕累累的断臂,好比剪刀石头布一样,想用简简单单布,接下这颗凶残的石头。 断臂处喷发出焦黑的血浆,那是骨骼和肌肉在高速旋转时造成的恐怖伤害,它没有更进一步,被完整的封印在此。 芬芳幻梦的灵体停留在江雪明的身体表面,只露出了一对竖瞳。 ——用那条破破烂烂的右手?就想接下佩莱里尼大人的拳头?这家伙在发什么梦! 高速旋转的骨骼皮肉带来的牵引力,都留在了一团精密的,好似离心机结构的旋臂桨叶中,那是芬芳幻梦精雕细琢,改换臂膀的形态,用复杂的齿轮结构与环形气流泵束缚的玻璃碎屑——玻璃是魂威开打的第一回合,雪明刻意让芬芳幻梦从廊道天窗的碎片中收集来的。 这些晶体受了暴风眼的影响,迅速切割着雪明的断臂裂口,那巨大的螺旋力量让旋臂中的滚轮越转越快,直到硬度更高的砂石把雪明的手臂完全切开,旋转的力量都消化在右臂的伤口中。 一瞬间,桨叶变向砂石喷涌,灿烂的血花夹带着千万把砂石血浆组成的锋利水刀,朝喷射出去! 那一刻他嗅见了枪匠的元质,是那么的香甜,那么的美味—— ——紧接着一切都变了,空气变得灼热。 万事万物都在熔化毁灭,原本餐厨房室像是腐烂的果冻一样,开始发出金黄色的高温光芒。 他越过一座大桥,四处尽是地球母亲的铁镍核触须,在金灿灿的熔岩中,依稀能看见巨大的蝴蝶虚影,他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彻底杀死了枪匠! 他越过这座生与死的桥梁,来到了城中,就看见直冲天际的亭台楼阁,巨塔广厦。 还有他曾经的偶像,劳伦斯·麦迪逊—— ——这位发色鲜艳容貌俊美的癫狂蝶领袖,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今天的采访主题是什么呢? 鲜红的横幅上写着《为什么我放弃了击杀大姐大》—— ——台上的劳伦斯喜笑颜开,与玛丽·斯图亚特相谈甚欢。 场记拍手示意,导演组的康雀·强尼立刻吆喝着:“赶紧的!等会就没时间了!还得回去服刑呢!” 玛丽递话筒过去:“以前我听说您是有这个想法.” “我原本想杀枪匠。”劳伦斯立刻打断,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还有大姐大!” 玛丽点点头。 劳伦斯接着说:“是不是很大胆?” 玛丽:“在你的地盘儿?” 劳伦斯:“就在我的地盘儿!清水湾,零号站台,杀大姐大。” 玛丽:“哦” 劳伦斯:“我最早请堂哥和战帮,跟所有的团队成员,说的都是杀一次大姐大。哇,大家都很兴奋,难以想象——白手套,弗拉薇娅还有杜兰,他们所有人都很兴奋。” “杀一次大姐大,一直说的是杀一次大姐大,就一次。” “一直说的是,杀大姐大。” “所以当时跟团队成员说的时候——” “——我要你们二十天,或者二十五天。” “等我把三合镇的事情处理完了。” “他们问为什么?” “我说很简单,我们每天尝试两遍。” “早上演练一遍,晚上演练一遍。” “我每天死两次,我死十天。” “死二十次,总会有一个合适的赢法。” “这个杀大姐大的任务,就完成了。” “喔!所有人都觉得太厉害了!杀大姐大呀!这挑战性太大了!” “就一点都不能错啊!” “但是我后来还是放弃了.” 说到此处,劳伦斯开怀大笑。 “你知道为什么?” “我研究了大姐大的大量战斗纪录,也有一些很吃瘪的,枪匠吃瘪的录像。” “国内外的我都看过,我专门看,专门研究。” “我就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 劳伦斯咬牙切齿的笑道。 “一直都没办法,其实在看康雀先生的死亡记录的时候,我就想试试,能不能击杀大姐大。” “后来也没做,你知道问题最大的是什么?” “简单来说——” 劳伦斯煞有介事的挥着手,开始操作隐形的手风琴。 “——就是打不过。” ‘因为一个魂威的质量啊,还有元质的构型,它没有办法。” “对一个高反应,高速度,高烈度的战斗来讲,那么紧张的一个节奏达不到——” “——击杀大姐大的条件达不到,哪怕是靠运气,能把枪匠打瘸腿了,也是达不到的。” “因为你不能蹭~蹭~蹭~蹭——对大姐大击杀办法是这样子。” “不可能。” “你从这里到这里,中间一秒钟就慢了。” “你人没了。” “所以无论怎么样,我想来想去,因为我算个内行吧,我在芬芳幻梦里死的次数也很多了。比导演强尼哥要少一点点,但是也很多了。” “我不用死多少次,就知道大姐大杀不了,枪匠也难杀。” “第二个就是,想杀他们,我们自己的人,起码要损失一半以上。” “每一个人,要损失一半以上生命。” “是看不看不到的,伤亡率太高了,都没有了。” “那教团就不好做了,教团就不好做了。” “最后我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思想斗争,我自己做的一个重大决定。” “我第一个电话打给战帮的旧部,托梦过去的。我说放弃了。” “战帮的小弟他啊ruaruaruarua!就不能接受!” “那个无生盟的,还有三十八区的兄弟,十五区赤红堡垒的,特别是那——他就接受不了。他已经完全沉浸到击杀枪匠,击杀大姐大里面去了你知道吗?” “就喜欢得不得了,怎么可能就——哎哟,哎哟过来问我这个为什么大姐大不杀了,枪匠也不杀了。” 玛丽适时问道:“所以.” “当然我也很难过,呵呵呵,哈哈哈哈,很难过。”劳伦斯满脸笑容:“当时大家都觉得,哎哟太遗憾了。好像就不想活了,呵呵呵,很沮丧,很失落。” “所以说啊,这也许是我的一个清醒,毕竟我儿子还可以去泡大姐大,开玩笑呵呵开玩笑——” “——或者是我的一个,学习的心得。” 玻璃的残渣残破的身躯中落下—— ——他被锋利的细沙洗成了一副骷髅。 在百分之一秒内,暴风眼的神力和芬芳幻梦一起,运用螺旋的狂风夹带着锋利的沙石血刀,浇洗成骨骼标本,也带走了枪匠的断臂。 江雪明步履蹒跚,来到哈斯本面前,指着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先是拍了拍这小子的脸。 紧接着在哈斯本身上搜出来一小瓶万灵药,一半喝进肚里,一半浇在哈斯本身上。 “我的手断了,需要时间愈合,你主动点儿,把自己身上的钉子都扯下来,然后我们走。” (本章完) Act.17 Freedom·自由 前言: 帝王是历史的奴隶。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风暴将至] “听好了,马利·佩罗——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佩莱里尼通过暴风眼,向傀儡喊话,“我已经暴露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或许其他兵员能拖延他们行军的脚步,在这个时代,你做得越多就越容易牵扯进复杂的斗争旋涡,无法置身事外,无名氏的两位煞星已经在路上了——我要你立刻行动起来!” 马利小子坐在套房的室内泳池旁,他已经重获新生—— ——从焦渴难耐的饥饿感中解脱了。 泳池里的女伴,正是此前与他有露水情缘的啦啦队长,这娘们对马利纠缠不休,终于落进了他的肚子里。 泡池的瓷砖上,趴着一副破碎的白骨,它没有颅骨,只剩难以啃咬的骨盆和下颌,干干净净的漂在池水中。 “你要我做什么?” 马利·佩罗的眼神兴奋起来,握紧了拳头,他. 哦不,或许应该叫[它]较合适,它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跟随着血液奔涌,流向身体中的每一处。 它的破坏力十足,只是轻轻在水面用手指头点一下,暴风眼的神力就创造出激烈的水流旋涡,两根指头捻着女伴的骸骨,轻轻一用力,这些骨头应声开裂,在指头的揉搓下变成骨粉。 “杀了邵景豪和丹尼尔,这两个目标是枪匠和哭将军的心头肉。”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马利·佩罗一百五十多斤重,生了两百斤的反骨:“佩莱里尼先生,为什么呢?现在我尝了一口人肉,感觉灵魂也变得自由了。” “那么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指令,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杀死这两个人,只会让无名氏追杀我到天涯海角,而你却置身事外,不用负任何风险。” “我想活下去,一直一直幸福安心的活下去。” “如果继续参与月神杯,我能得到财富和名望,权力和地位。” “我能毁灭这些食人证据,继续吃混种灾兽的佐餐剂,隐藏在人类社会中,就像你一样,成为一个永生者。” “佩莱里尼先生,如果没有令人满意的筹码,我不会上赌桌的。” 双掌之中的眼睛和嘴巴变得狰狞凶悍,佩莱里尼万没有想到,这个棋子居然想要翻身当主人!? 佩莱里尼做过无数次人肉生意,也有许多不长眼的二五仔想要逃脱他的控制—— ——马利·佩罗不是第一个,他也有具体的应对方案,但是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着实让他气得不轻。 “你就不怕我立刻收回暴风眼的力量?!你不怕死吗?你一直都这么勇敢的吗?!” 马利·佩罗反驳道:“无名氏的到来确实让你失去了理智,佩莱里尼先生,你言语中的惊慌,就是我加注的底气——至于我怕不怕死,命运女神眷顾勇者呀。” 这位新秀不紧不慢的走出泳池,泡池里的骨头已经完全变成粉末,冲进下水道了。 “如果你真的能收回暴风眼的力量,那么就试试看吧!是你把这段不幸的人生带到我身边来,夺走了优纪子的性命,将我变得不人不鬼。” “是你让我蜕变,精神和肉身都成了食人恶魔。” “看来你手边确实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如果要将暴风眼从我这里拿走,还有谁能帮你完成这件事呢?谁来帮你杀人?” 佩莱里尼骂道:“你不怕我杀了格罗巴?!杀了你的弟弟?!杀了你全家?!” “我的内心已经产生了裂痕。”马利·佩罗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调侃着;“是亲手杀死优纪子,将她开膛破肚生吞活剥,我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就让裂痕再大一些,把无用之物都丢掉吧。” “我是你的奴隶,托尔斯泰说过——帝王是历史的奴隶。” “每个人都是如此,被各种各样的锁链牵扯着,禁锢着,铁索铜钩咬住了我们的骨头。” “要扯开锁链,就得伤筋动骨,扒皮割肉。” “我原本以为,与格罗巴·佩罗的兄弟情义,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可是这些日子里,佩莱里尼先生,是你让我品尝到了财富与美色,让我明白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 “有了新欢,肯定得忘掉旧爱,不对吗?” “我是个自私的人,从浑浑噩噩的人生中醒觉时,才发觉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格罗巴,我只在乎自己,我在乎的是自己的感受,我要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兄长,要和我的父亲做对!要和强大的父权做对!至于格罗巴怎样,我一点都不关心。” “你”佩莱里尼震惊了,他本想养一条好用的狗,没想到长出来的是白眼狼,“哈哈哈哈哈” 他不怒反笑,只觉得马利·佩罗真是个人才! 如果放在六年前,这小子一定能成为一方枭雄,光是这颗自私自利的心,就已经能比过诸多心智脆弱的癫狂蝶教团领袖了。 “怎么了?佩莱里尼?”马利·佩罗扣紧衣领,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摸样,他与枪匠的两位学生,还有佛耶戈一样。 他们都非常崇拜枪匠,行事办法和生活上的小细节,都有枪匠那严肃苛厉的影子。 佩莱里尼问价了:“你要什么?” 马利·佩罗:“把我的弟弟还给我,把我的书也还给我。” 佩莱里尼:“就这些?” 马利·佩罗:“做不到吗?” 佩莱里尼立刻说:“事成之后,我会把格罗巴·佩罗的藏匿地点告诉你。” “我不接受先干活后给钱的说法。”马利·佩罗威胁道:“你不如直接和我说,我的弟弟已经死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为什么?”佩莱里尼语气平静,内心起了波澜。 马利接着说道:“因为我和格罗巴,都把枪匠当做生命中的救世主” 他举起右手,食指向天—— “——在我遭受父母的毒打时,在这些合法的罪犯,对我施加合法的酷刑时,没有人能救我。” “上门调解的民政专员只会和我说——要好好生活,广陵止息也没办法将这两个人渣抓进牢房!” “只有枪匠,只有录像带里的枪匠,他一次又一次的和我讲!” 马利·佩罗的另一只手抓紧了衣襟,想去触碰滚烫的肉心。 “要还手!” “所以佩莱里尼先生,比我年龄更小,更不懂事的格罗巴,应该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 “我崇拜金钱和权势的父母,应该早就拜倒在你的脚下,你们合力杀死了他——只因为这个蠢蛋听信了无名氏的童话故事,要和你们斗到底。” “就当他死了吧!佩莱里尼先生,现在你手上的筹码又少了一份,你要怎么说服我呢?” 手掌上的嘴巴沉默了片刻。 佩莱里尼着实摸不清这个小孩子到底想表达什么—— ——未知代表着恐惧,恐惧让他退缩。 马利·佩罗的立场摇摆不定,他确确实实已经咽下人肉,已经无法回头,在永生者和无名氏的角力竞赛中,这种二五仔肯定是死得最惨的那个! 他到底想要什么?格罗巴已经死了,除此之外他还要一本书? 书?什么书呀?!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执着?! 佩莱里尼猛然醒觉—— ——优纪子与马利·佩罗的约会现场,确实有一本书。 除了饭盒以外,还有一本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这本书作为饭盒的保温垫,与现场的证据一起,被雇员们打扫得干干净净,是就近销毁,在火力发电站的垃圾焚烧处,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粉尘了! “你要的那本书,不会是.” 马利·佩罗:“就是你想的那本书,那是优纪子送给我的,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我怎么给你找回来!”佩莱里尼只觉得不可理喻,失声惊叫:“它已经烧成灰了!” “我欣赏你的诚实。”马利·佩罗微笑着说道:“你不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佩莱里尼先生,你终于明白,哄孩子的谎言,对我来说没用了——要是你说,这事儿得缓缓,你再去找找,或许我们就没得谈了。” 此时此刻,佩莱里尼没办法通过暴风眼去探视马利小子的内心!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灵能壁垒,这小子已经完成蜕变,“你到底想要什么?” “作为友谊的证明,优纪子在书店精心挑选,送来版号fs10401批次的书籍,它的书名叫做《永别了,武器》——是海明威的作品,我很喜欢它,爱得不得了。”马利·佩罗不紧不慢缓缓说道;“去找吧。优纪子用它向我表达爱意,它很好找,扉页上标着开卷有益的标语。” “优纪子一板一眼的和我讲过这句标语,指着书册认认真真的讲过。” “没有了你,我就像失去盔甲和武器的士兵,不知怎样活下去。” “这是书籍中的原文,你能体会这种爱意吗?佩莱里尼先生?” “去找吧,找到它,然后将它交给我。” “这比世界上所有的契约,所有的合同,所有的人肉生意都要牢靠。” “只要你能找到,它的售价是一百一十二个辉石货币,书店偶尔会做活动,现在只需要七十块钱就能买到。” “把它送给我,就当是我这个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佩莱里尼不假思索,立刻答道:“你立刻行动。” “你也要立刻行动。”马利·佩罗应道:“别想用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了。” [part2·还手] 买一本书? 佩莱里尼只觉得马利·佩罗的要求不可理喻! 真的吗?只需要一本书就能让这小子乖乖听话?这是真的吗? 丰富的人生经历告诉他,有许许多多性格强烈的战士,还真就有这种怪癖! 他们只需要一两件信物,就能激发内心的勇气,是信念所在,是性命所依。 优纪子留下的遗物对这小子来说是如此的重要,这种古怪的仪式让佩莱里尼内心动摇—— ——如果他真的办到了,真的杀死了枪匠的学生,我却不能将报酬送到他的手上,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只需要七十个辉石货币,只需要这么一点点劳力,就可以换到马利·佩罗的信任,换来他的友谊!这笔生意听上去实在是太划算,太实惠了! 不过是喊个手下,就近找几家书店,买一本书的功夫,最多只需要几十分钟的车程。 要是这点事儿都做不好,马利·佩罗会彻底翻脸不认人的! 他能杀死枪匠的学生,就代表他的天赋极高,是杰出的战士! 他在前线搏命拼杀,而我佩莱里尼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这小子会变成永生者联盟的敌人,而且是数一数二的强敌! “fs10401!书名叫《永别了,武器》!——小子们,给我打起精神来!”佩莱里尼大声呼喝着,招呼身边的武装人员:“去找到这本书!快!找到它!你们去!” 房车之中,永生者的其他手下齐齐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 “头儿,什么意思?要进城吗?” 佩莱里尼没有留在据点坐以待毙,就像杰森·梅根推测的那样,临时搭建起来的鹰巢并不安全,它只能作为士兵们更换装备的部署地点,留下一些替死鬼,用来拖延无名氏的进城时间。 他更换了另一辆房车,假扮成跨越四十一区和四十区的流动摊位,是内部改造之后,覆盖装甲和防弹玻璃的快餐车。 这辆车一直在四十一区的周边城际高速路上穿行,偶尔在物流集散地做一些生意,卖汉堡薯条炸鸡块和热狗。偶尔路过苍月湖度假地的时候,这位永生者还会满脸微笑的向孩子们递冰淇淋。 这位指挥官需要保持通畅的网络,偶尔与前线的士兵联络,要经常回到四十一区的公共通信范围里——此时此刻,他们离最近的县镇有二十公里的路程,还不确定这片文化荒漠能不能找到海明威的著作。 两批人分两个方向赶去买书,为了第一时间拿到马利·佩罗的爱用物。佩莱里尼决定按兵不动,将快餐车停在高速路边,等待队员们回来。 佩莱里尼感觉十分兴奋,马利·佩罗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这位年轻人心智坚定,如果能全身心投入永生者联盟的事业中,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定是一把好用的快刀。 “怎么样?马利·佩罗!我已经动身前往书店,亲自为你挑选礼物!” 佩莱里尼依然在说谎,就像你经常画饼的老板。 马利·佩罗冷笑道:“真的吗?佩莱里尼先生,你还是把我当小孩?你这么惜命的人,真的会主动进城吗?你这个笑话讲得让人恼火.” “哦哦!哦!是我太激动了!”佩莱里尼连忙改口:“总而言之,东西我已经托人去找了。你得立刻行动起来。” 马利·佩罗走进盥洗室,面对镜子,整理好仪容,要去往二十四楼同层的健身房,与丹尼尔和豪哥作生死搏斗。 “睁大你的眼睛看好吧” 他将手掌打开,佩莱里尼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 “你送给我的暴风眼,要杀死这些没有魂威的智人,简直易如反掌。” “嘻嘻嘻对!对对!对对对!”留在掌心的血盆大嘴笑出声来。 马利·佩罗一动也不动,脸色铁青,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有诡异的灵能残迹萦绕在他身边—— ——这些日子里,灵异事件和古怪的梦,让他夜不能寐痛彻心扉。 肉掌上的眼睛只能看见马利·佩罗阴冷的面貌。 镜子之中,浑身是血的小格罗巴趴在哥哥的肩上,灵魂已经要渐渐消散,化为纯粹的灵子能量。 他孱弱的灵体伸出手去,在马利·佩罗的背心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哥哥.” “报仇!哥哥!” “优纪子姐姐在你的身体里,她被你吃掉了,永世不得超生了!” “你听得见吧!” “她在哭!还有另一个,你刚刚吃掉的大姐姐!她们都在哭!” “别再当奴隶了!为了自由!” “要还手!要还手!” Act.18 Where Angels Fear to Fly·天使禁区 前言: 没人对你说“不”的时候,你是长不大的。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相似之处] 《永别了,武器》讲述了弗瑞德里克·亨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志愿参加红十字会,前往意大利北部战线救死扶伤的故事。 这位年轻人在执行任务时被炮弹炸伤,在米兰的医院与一位名叫凯瑟琳的护士相识相爱,决定离开部队,逃离残酷的战场,前往瑞士双宿双栖。 可是凯瑟琳在难产中死去,这个故事只有一个悲伤的结局。 海明威通过描述两人的爱情,也侧面讲述了这位作者在一战中的亲身经历。 马利·佩罗的所有想法,所有行为,都是真实意愿。 起初他对佛耶戈·塞巴斯蒂的无情补刀,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嫉恨。 成为授血怪物之后,他变得喜怒无常,被身体中的各种激素支配。 这场地区预选赛里,无名氏的仰慕者、追随者一共有四位—— ——他们身上都拥有一部分枪匠的特质,英雄们的模因影响着这些少年,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精神烙印。 打向佛耶戈·塞巴斯蒂的四颗子弹,就是马利·佩罗的嫉妒心。 他没有阿豪那样的好运气,被父母牢牢锁死在四十区,升学志愿要填上加拉哈德?那是异想天开! 他没有丹尼尔·佛拉格拉克那样富贵的家庭,有钱人家的孩子总能站在终点,然后看着起跑线的竞争对手去走独木桥。 他的生活里甚至没有陶森特教练,没有伯乐来照顾他这匹烈马。 他是个非常自私自利的孩子,因为他的父母也是如此教育他。 要像贵族一样风度翩翩,要像道德圣人那样博爱,同时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搞钱。 行为举止要以礼待人,不能使用暴力,但是面对父母的棍棒教育时不可以还嘴,更不能还手。 要知道这个世界是充满善意的,同时得保持恶意,因为赢家总是少数,强者才能出头。 这些自相矛盾的理念几乎将马利·佩罗撕成了碎片—— ——如果没有无名氏,没有枪匠的教学录像带,免费的网上课程,或许马利·佩罗早就疯了。 对他来说,阿豪与丹尼尔拥有的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他嫉妒不来,只能远远的看着,羡慕着。 与佛耶戈·塞巴斯蒂交手时,他终于可以卑微的鼓起勇气,以授血怪兽的激素水平,去释放内心的恶意,完完全全将嫉恨化为四颗狠毒的药弹,打进这个幸运儿的眼睛里。 这一切在佩莱里尼眼里是那么自然,那么美好。 这个小子已经变得残忍,要漠视生命,能够对智人痛下杀手了。 可是永生者联盟的天使没有想到的是—— ——马利·佩罗的元质构型是如此复杂。 枪匠的学生们,还有佛耶戈·塞巴斯蒂,他们能够复刻骑士战技,能将无名氏的作战风格传承下来,但是马利·佩罗拥有他们没有的东西。 那是远超常人的专注力,是冷酷的心智和坚韧的耐心。 马利·佩罗比其他三个小伙子,要更接近枪匠,因为他们拥有近似的生长环境。同样是至亲之人身陷囹圄,有重担在身,生活的压力将他锻打成了一块钢铁。 他比阿豪要更成熟,比丹尼尔更果断。 佛耶戈将骑士比武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但是生活不是什么竞技比赛—— ——马利·佩罗的求胜之心一点都不弱,但是胜利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远太远,太难太难了。 “没有了你,我就像丢了盔甲和武器的士兵,不知怎样才能活下去。” 这是优纪子秉持着樱花妹的别扭心思,拐弯抹角的向马利·佩罗示爱所用的托词,它也是《永别了,武器》中的一句对白。 金钱和美色都是马利·佩罗深爱的东西,是他的人生追求。 他没有拒绝送上门的更衣室交际花,也没有拒绝佩莱里尼的力量。 只有两件事让他耿耿于怀—— ——格罗巴的死已成定局,死人是无法复生的,这个仇必须报。 佩莱里尼一次又一次向马利·佩罗讲述着授血怪物的正义,一次又一次要这个年轻人,将优纪子当做母亲看待。讲什么马利·佩罗获得了新生!优纪子的元质就是孕育新生命的母亲! 可是这套歪理邪说,真的能让他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吗? 每当佩莱里尼提及此事,要马利·佩罗接受食人魔的人生观,就像《永别了,武器》中一切悲剧的源头——凯瑟琳腹中的孩子,让她难产而死。 可能佩莱里尼都搞不明白,这种说法是在马利·佩罗的雷区反复跳舞,在优纪子的坟头蹦迪,一次又一次的将马利·佩罗推得更远。 只因为这本书,就只是因为这一本书。 马利·佩罗即将打开健身房的大门,此时此刻,他认为一切都要结束了。 用甜言蜜语和四颗药弹,瞒过佩莱里尼的这只[掌中眼]。 用一条无辜女人的性命,骗过佩莱里尼的这张[掌中嘴]。 哪怕真的变成食人魔,已经咽下了人肉,他也要让天使付出代价。 “人齐了。” 空旷的健身房里,只有阿豪、丹尼尔和佛耶戈三人。 罗马假日大酒店在赛事期间不对普通人开放,在休息时间里拼命练功的,也只有这三个不懂事的小伙子。 阿豪还在等小鲨鱼的冰淇淋,与丹尼尔一起做卧推。 佛耶戈是旧伤未愈,还得重新适应这只新的眼睛,在桌球台旁边休息。 马利·佩罗出现在大门处,这三人齐齐站起。 阿豪:“你这家伙想干什么?” “也许是来健身的”丹尼尔的眼神中抱有强烈的敌意,此前老师讲过,马利·佩罗极有可能已经变成了授血怪物。 佛耶戈没说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从桌球台上拿起白球狠狠投了出去! 马利轻描淡写的抓住投掷物,捏碎了白球。 与此同时,流星刚刚把小鲨鱼给治好,抱着神志不清的鲨鱼辣椒,越过七百多米的街区,即将回到罗马假日大酒店。 “得赶紧联系阿豪他们!”小鲨鱼恢复了意识,就要流星立刻用电话通知学生们:“佩莱里尼的目标是你们的学生!” 两人已经进入电梯,没有手机信号,用不了一分钟的功夫,就能抵达二十四层了。 流星瞅着电梯的主控面板,与小鲨鲨解释道:“这事儿急不来呀!” 狮王大道吹起来回往复的炙热狂风,它在高楼之间回荡。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停留,因为突如其来的高空坠物,让他们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之中。 起初是一个正在遛狗的胖夫人,她与心爱的巨型贵宾犬越过罗马假日大酒店的门廊,胖夫人立刻对月神杯的选手海报隔空发情。 “唷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我可爱的小丹尼尔嘛!~” “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维克托先生呀!” “小宝贝让妈妈亲一口!嘻嘻嘻嘻嘻!~” 等到海报页留下口红印,胖夫人回过头来,去牵扯绳子,却拖回来一颗血淋淋的狗头! “呀!!!——————” 她的瞳孔震颤着,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心而战栗着,几乎要吓尿了。 一块隔音玻璃的碎片,从高空坠下将她的爱犬斩首,巨型贵宾犬的尸体还僵立着,没有倒下。 行人们抬起头,便看见半空中破碎厚实的玻璃残片像是漫天冰雹,要砸下来了! 一时间狮王大道变得混乱起来,临街商铺的雨棚被砸了个稀巴烂,有倒霉蛋的一条胳膊都叫这些锋利的刀子给当场砍断! [part2·穷途末路] “eyeofthestorm·暴风眼!” 狂风中夹杂着马利·佩罗的怒吼。 健身房里,三个小家伙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几乎在第一回合毫无防备的败下阵来。 佛耶戈·塞巴斯蒂叫强壮的灵体打得肉碎骨裂,贴在瑜伽房的镜子上,阿豪和丹尼尔则是口鼻溢血,颅脑受了重创。 “干得漂亮!马利·佩罗!”佩莱里尼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马利一手攥着阿豪,一手攥着丹尼尔,避开健身房中四散纷飞的铁块与钢棍。 eyeofthestorm·暴风眼的力量实在太强了,飞鸟器械的钢丝绳在这股巨力中崩断,打在地板上就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高楼风从落地窗的坑口中涌进来,四十二摄氏度的气流吹拂着他血红的头发,楼宇之间的霓虹灯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让我先尝一口!”佩莱里尼迫不及待,要亲自品尝邵景豪的后颈软肉。 “别急!”马利·佩罗立刻控制臂膀,把俘虏换到同一只手来:“现在人我也抓到了,要怎么送到你的手里呢?” 佩莱里尼毫不犹豫:“杀了!然后吃掉!不杀直接抱着生啃也行!” “改注意了?”马利·佩罗骂道:“我讨厌出尔反尔的人渣,也讨厌临时修改作战计划的领袖——先前说好是活捉,没办法活捉再杀死。” “夜长梦多!不如全都装进你的肚子里!”佩莱里尼兴奋的说道:“我很看好你呀!年轻人!这两份元质是给你的嘉奖!他们的烂命远不如你值钱!只要你能安全的回到我身边,不带来什么奇怪的小尾巴,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告诉我撤离路线。”马利·佩罗扒在窗户旁,往狮王大道的两侧街巷看去,两处路口都已经有广陵止息的巡逻安防人员驻守,兵员正在疏散群众。 佩莱里尼立刻说:“真的不试试吗?” “你多说一句话,我就少一分生还的希望。”马利·佩罗骂道:“在你这个王八蛋把我害死之前,告诉我正确的撤离路线,我没工夫吃东西!而且好不容易抓住的猎物!万一你这家伙不靠谱,我还能把他们当做人质换一条生路!” 佩莱里尼提醒道:“真不错!真不错呀你真不错!往酒店大楼外墙玻璃看,举起你的手,把我的眼睛露出来,我要观察地形。” 马利·佩罗将两位俘虏丢下,按照永生者的命令逐步操作。 “马利小子,大楼的西南角和东北角是中央空调的风道,还有厨卫的排烟管道,它们很宽敞,非常非常宽敞——有我的魂威相助,你完全可以带着两个俘虏飘过去,用它制造一条风道,顺着龙卷风的大滚筒,像是坐滑梯一样溜过去吧!在二十一层和二十层的夹缝处,可以顺着它直接进入一楼厨房。” “eyeofthestorm·暴风眼!” 马利·佩罗呼唤着魂威的真名,抓住阿豪和丹尼尔这对难兄难弟,一头扎进了狂风之中。 流星向着健身房一路狂奔,还是慢了一步,学生们败得太快太快。 他只看见三条人影消失在窗外,留下来满地狼藉的铁块胶皮,还有瑜伽房里奄奄一息的佛耶戈·塞巴斯蒂。 马利小子的右手一直贴着大厦的外层玻璃,在失重的环境中心神不宁,想要找到抓握的东西——[eyeofthestorm·暴风眼]也在伤害这条右臂,狂风夹带着玻璃碎屑,将他的皮肉都割开。 “很安全的!”佩莱里尼提醒道:“别害怕,小子,我的魂威在保护你!哭将军伤不了你!他的魂威射程有限!” 马利·佩罗没有回话—— ——他全神贯注绷紧身体,护着两个神志不清的同胞。 是的,他们都是枪匠的学生,是同胞。 一想到枪匠,就让马利的内心充满了力量。 “佩莱里尼,你的生命里有重要的人吗?” 佩莱里尼不理解,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小子在发什么癫? “啊!当然有了!当然!” 神灵的化身击碎了西南角的隔音窗户,发黄的烟道铁皮旁,就有一个宽大的铝材门。 马利打开它,将暴风眼的神力灌注进去,在狭小的空间中,灼热的气流冲天而起,像是一双温热的大手,托住了他们的身体。 “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爱人?是你的孩子吗?” 佩莱里尼起了疑心:“为什么要问这个?” 马利:“我们马上就要成为同僚了,我想了解了解你。” 佩莱里尼:“呵呵.哼哼哼.都不是!都不是哦!小伙子!” 马利:“你自己说?还是让我猜?” 佩莱里尼:“是我第一个吃掉的人。” 马利:“你是怎么成为永生者的呢?” “曾经有一位哲学先贤,将我这个奴隶收为学徒。”佩莱里尼讲了个简简单单的小故事:“他不嫌弃我卑劣的出身,认为所有人类都应该众生平等,得到公平的对待,他教我数学,告诉我天文星象的秘密,指导我如何绘图,带我出海。” “直到我老得不像样子了,他还是那副年轻俊美的面貌。”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是个骗子,从来都没有什么众生平等。” “这家伙是个永生不朽的人,惺惺作态维持着那份悲悯世人的傲慢姿态,看着我一天比一天衰老,一天比一天虚弱,然后感叹世事无常。”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和古老年代里所有的医药实验一样。” “我想办法毒晕了他,把他吃下,于是我也得到了这份恩典。” “我的心都碎了,毕竟他是我的老师,是将我这头野兽教化成人的存在。” “他是我的灵智之光,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他和我讲——” “——没人对你说‘不’的时候,你是长不大的。” “这让我受益匪浅,在一次次挫折中成长,吸收失败的经验,然后变得更强。” “我将他当做爱人看待,是超越了男女之情,兄弟友谊的爱意。” “当我吃掉他的时候,我豁然开朗了!原本狭隘的心胸一下子变得仁慈博爱,心灵也清澈了!” “原来所有的感情,所有的羁绊,在时间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要能获得这份恩典,天高海阔,寰宇星辰都任你畅游。” “你会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一切都是新的。” 马利·佩罗顺着烟道进入综合厨房,再提着两个难兄难弟往下水道系统赶,就见到首府豪华的排水排污系统——那沟渠连接着四十一区的间歇泉人造河,一艘快艇已经早早准备好,这就是佩莱里尼为马利·佩罗安排的生路。 马利·佩罗问:“书买到了吗?” 佩莱里尼·图昂顿了顿,歪过头去把无线电通讯频道转战斗小组,与外出购买书籍的手下们询问。 “马利先生已经长大了,我们都是言而有信的男子汉,他要的书,你们买到了吗?” “还没有!头儿!” “我跑了四家书店,店员都说没有,这家的店长还在仓库里翻呢!” “我有线索!头儿!我有线索!店员告诉我,fs10401批次刚断货,印刷厂离我这里很近!我骑摩托过去!马上去给你捞回来!绕了他妈的那么大一圈,还不如直接找厂家呢!” 佩莱里尼听见这句话时犹豫了一会—— ——是巧合吗?真的是巧合吗? 印刷厂不能建在城区,对四十一区来说,水资源非常珍贵,不光是印刷业,其他化工行业和五金制品的工厂都统一安排在郊区。 苍月湖度假区外边,在城际高速的几个物流集散中心,都与郊区的工业园相连,毕竟在地下世界,没有公路就没有货车,没有这套系统也没有送货上门的说法。 佩莱里尼所在的快餐车,一直都在印刷厂周边兜兜转转。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撤走城区的兵员,为了更好的迎接马利·佩罗,他选择的停驻地点,就是苍月湖水道的下游区域。 “看来运气站在咱们这边!马利小子!”佩莱里尼满面春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带着丰硕的战果,回到永生者联盟耀武扬威。 这么点时间,除非无名氏长了翅膀,否则根本就追不上他。 “你说得没错,幸运女神眷顾勇者。” 十五分钟之后,去厂家买书的小弟回来了,他看上去安然无恙,精神得很,戴着外卖骑手的头盔,身上都是灰尘。 “头儿!头儿!佩莱里尼老大!你看看是不是这本书?!” “来了!来了!混账东西!我不是说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许喊我的真名吗?!”佩莱里尼兴奋的舔舐着嘴唇,挪动身体,矮身挤向房车的车门。 书页的封面上留着油墨的香味,确实就是崭新出厂。 打开第一页—— ——他就看见一副似曾相识的图案。 那是狮王大道的街头,无人机视角下拍摄的照片,已经牢牢印在目录上。 马利·佩罗正在运用暴风眼的神力,仓皇逃窜的一幕。 这小子的右臂钻进了风暴之中,留在玻璃上的血迹变成了一句话。 “去印刷厂,一定能找到他。” 佩莱里尼拨开书籍,一时半会还没明白这副图的内在含义,他已经完全沉进去了,与马利畅谈过去与未来—— ——只是买书这么一件小事,他从未放在心上。 书页的后方,漆黑的头盔里竖起一对明亮的猫眼。 离得近了,佩莱里尼终于嗅到了枪匠身上的味道,还有那骇人的灵压。 “你刚才应了,你的名字叫佩莱里尼,对吗?” (本章完) Act.19 Beyond the Burning Skies·怒冲天 前言: 人生有两大真正的不幸,那就是悔恨和疾病,没有这两者,就只剩下幸福。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与死神的距离] 为什么呢? 为什么枪匠会出现在这里? 马利·佩罗背叛了我吗? 对佩莱里尼来说,有两种强烈的情绪互相拉扯碰撞着,几乎要将他撕裂—— ——当这张照片出现在书页之中,就如他送给枪匠的小礼物,要江雪明畏首畏尾,去担心老婆孩子的安危,让无名氏的战士投鼠忌器三心二意。 当他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对马利·佩罗强烈的仇恨心,甚至压过了挣扎求生的欲望。 耻辱、羞愧与各种各样复杂的负面情感就像是一锅粘稠发臭的浓汤,几乎要将佩莱里尼逼疯。 这小子!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通敌报信!用这种方式将死神送到他佩莱里尼面前了! “eyeofthe” 魂威的真名刚刚喊出来一半—— ——突如其来的重拳将他的脑袋给击碎! 佩莱里尼·图昂的身子倒飞出去,撞在快餐车厨房的刀具架上,身子陷进不锈钢柜台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这个距离.会被枪匠杀死的!没有任何机会还手!必须必须逃走 至少得逃到二十一尺之外!我才有充足的反应时间来对抗[sweetdreams·芬芳幻梦]的力量! “帮帮我!救我!”佩莱里尼的脸色惨白,说话都开始漏风,夹带着血液的水滴声,向喽啰们求救。 “可算找到你了。”江雪明一步迈进车门,解开头盔的尼龙扣带,露出真容,“来做个了断。” 从快餐车中徐徐冲出几位持枪兵员,冲着来犯之敌据枪射击—— ——激烈的弹雨和钢铁大猫发生碰撞,子弹在狭窄的车厢中弹跳,又见到几颗投掷物抛来,都叫sd一拳一脚全部踢打回去! 震爆闪光和破片手雷炸出鲜艳夺目的火光,气流冲散了江雪明的头发,露出满脸胡渣的结实下巴,藏匿在乱发之中的凶狠虎目一下子暴露出来。来自四十区的阳光照在他的脊梁,阴影投射在佩莱里尼瘫倒在地,好似孩童一样的脸庞之上。 正与邪,善与恶。 是重新回到一线的感觉,这让枪匠容光焕发,再次变得热血沸腾。 的热身运动刚刚结束,制造食人魔的鹰隼才是正餐。 枪匠一抬手,前去打扫战场的芬芳幻梦丢过来一支枪,叫他稳稳接住。 “你身上的味道好臭!哪怕是站在车门外边都能闻到!让人恶心作呕!” 佩莱里尼的身体突然下沉,在枪匠的射界覆盖他的头颅之前,就已经在车底开洞,要用eyeofthestorm·暴风眼挖出一条生路! 他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来到了车体下方,再看底盘与地板的切口带有一圈圈锐利光滑的刀纹,都是暴风眼的手笔。 “你抓不住我的!枪匠!” 可是佩莱里尼刚刚放完狠话,就见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蹲在他面前。 哈斯本·麦迪逊握持雏鹰,按照枪匠老师的吩咐,提前破坏了快餐车的油路和电路,蹲守在车辆四周,与佩莱里尼用枪子儿打招呼:“在想我的事情吗?” “噫!——”佩莱里尼两眼瞪大,腿脚踢打泥巴,想从狭窄的车底爬出,至少得站起来作防备。 他撅起屁股往外逃跑,狂风卷起他的羽毛披风,裹挟着他的身体往外飘飞,紧接着被雏鹰超过四百米每秒的弹头给轰得支离破碎! 砰—— 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哈斯本腾挪身形,大步迈出保持低位警戒姿态,手上的家伙把式一直都没停! 金灿灿的火花从快餐车的电瓶中钻出来,在[火花女皇]的引导下,冲进风暴之中,化为灿烂的雷霆敲打着佩莱里尼的脊柱关节,在强电流的刺激下,这头怪物几乎要失去对肉身的控制。 他中弹流血,浑身洁白的衣袍变得血红一片,大腿小腿打得裂开,多了对穿的孔洞,撞见四十区的薪王之威,迎接猛烈的阳光时,他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要死在这里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狼狈的往外爬去,肚腹和肩颈受了严重的枪伤,用魂威牵动身体,继续往外爬! 只要能爬出去,爬到苍月湖,越过一百二十米,到达河堤!湍急的河水能带走他! 我好恨!要这样逃走吗? 战斗意志将佩莱里尼唤醒,想要杀死枪匠的野心,再一次让他开动脑筋,设下致命的埋伏! 距离枪匠足有十八公尺,他应该看不见我,对车底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 ——劳伦斯·麦迪逊留下的孽种还在换弹,他妈的这十五颗子弹打得我要疼晕过去了! 芬芳幻梦在哪儿呢?以无名氏的杀伤效率,还有我对他们的了解推断,一定在等着我吧! 在我探身爬出车底的一瞬间!芬芳幻梦会对我发出攻击! 在这个瞬间,枪匠的肉身毫无防备!在这个瞬间,我或许有杀死他的能力! 佩莱里尼!伱要勇敢! 这一百二十米的道路,终点只会是冥府黄泉!想要争到一条活路,就必须杀死这个强敌! “eyeofthestorm·暴风眼!” 永生者的天使从泥泞中爬出,向车外鱼跃挺身,已经看见了死神的侧影——同时呼唤着魂威,对车门餐厨处的枪匠作致命一击! 鹰首人身离体而去,出拳猛击快餐车的底盘,强大的螺旋力量贯穿了车体,夹带着铁片钢皮化为千万把利刃,向着枪匠所在的位置绞杀而去! 那一刻,河堤两侧的草坪尘土纷飞,草叶都叫突如其来的冲击波拦腰斩断! “老师!”哈斯本的换弹动作被这股巨力生生截停,难以置信的盯着快餐车上恐怖的孔洞,就像是受了炮弹轰击,车体一下子弹了起来! 暴风席卷穿刺的伤害在底盘破开一道窟窿,佩莱里尼内心狂喜—— ——因为他看见了!他看见那个穿着骑行皮衣的身影,在风暴的撕扯下变得支离破碎! 长生之路,不进则退!暴风眼总能为他破开一条生路! 随着骑行皮衣寸寸崩裂,佩莱里尼脸上的狞笑逐渐变成惊慌失措的表情。 漆黑的制服下边,露出一片片银光闪闪的铁铠,芬芳幻梦的身姿灵巧,平衡性很好,跟着弹跳的车体一起落回地面,终于扯碎了身上最后一片布料。 “魂威在那个地方?那那枪匠在哪里呢?” 佩莱里尼·图昂已经紧张得开始自言自语,直到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扯到身前。 江雪明赤裸着上身,以肉体凡胎守在佩莱里尼求生之路的出口—— “——连我的脸都分不清了?佩莱里尼!” “嗬!——”永生者的天使倒抽了一口凉气,魂威的制胜一击打在空处,需要时间恢复元气重整灵能。 几乎是零距离,上勾羚羊拳敲在佩莱里尼的下巴,超过六百磅的拳力将他沉重结实的身体打得站了起来!两腿骨折血流不止,是医学奇迹! 他的嘴巴开裂变形,柔软的大脑在不断的碰撞头盖骨,前后晃荡着,神智离开了身体。 “啊!毕竟你把另一只眼睛交给马利·佩罗了!看不清也说得过去!”枪匠的眼中有冲天怒火:“给我站好了!站直了!” 拳头印上佩莱里尼的肚腹,几乎要将脾脏挤破!圣血构筑的虫巢之中发出阵阵悲鸣! 他佝身低头,疼得清醒过来,又叫枪匠的狠厉上勾拳打得眼睛望天,身体挺直,像是牵线木偶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康雀·强尼都比你厉害!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为非作歹,见了阳光就没有还手的力气了吗?你死到临头了!——”枪匠这么说着,再次腰马合一轰击着佩莱里尼的侧腹。 带着侧盆骨碎裂的清音,佩莱里尼趔趄横移出去好几步,依然本能不想倒下,接下来矫正站姿的拳击又打得他绷直腰肢,头昏脑涨。 忍耐!再忍耐一会儿! 只要[eyeofthestorm·暴风眼]能够能够 佩莱里尼因为疼痛而失了理智,想要还手,揨臂握拳的瞬间,枪匠像是变魔术一样,从仓皇赶来的哈斯本手中夺枪爆射! 几乎是从手指头开始!十五颗子弹顺着小臂大臂一路敲到肩头肉,粉碎了肩膀的软骨关节! 又臭又黏的黑血像是瀑布一样,从佩莱里尼的臂膀中爆发出来! 枪匠丢开枪,摇晃着拳头,身形如箭扑进了格斗范围,重新抓起了这具木偶的线头。 “eyeofthestorm·暴风眼!” 困兽之斗要走到最终回合,鹰首人身的荷鲁斯透体而出,将公路上的泥尘卷起,变成催人决战的狂风。 “sweetdreams·芬芳幻梦!” 不等江雪明喊出魂威,跟随拳击缠臂离体的钢铁骑士已经敲出了刺耳的音符! 刺拳轰打在佩莱里尼的心窝处,本要被暴风眼拦截,却让芬芳幻梦尖利的钢爪狠狠撕开! 暴风刚刚吹起,还没等蓄积起强大的势能,有了灵能潮汐涌动的迹象,就见到芬芳幻梦的右臂变成形似葫芦嘴的导流口,那熟悉的喷气式发动机的啸叫,又一次在哈斯本·麦迪逊的耳边响起! 每次老师在进行喷砂和水刀切割工作时,这种恐怖的灵能波动都会叫他心神不宁。 汗水与血水夹带着空气中细密的沙尘,在阳光的照射下流淌着彩虹一样的光芒!它自下而上将暴风眼劈成了两半,切割行为释放的热能变成了一道冲天的火焰! 它打穿了佩莱里尼的肠子,一路往上划,从肩颈离体,堪堪避过最重要的脑袋!要留下这颗脑袋,继续在人间受苦! 彩虹色的气刃越过一百二十米的河堤道路和草皮,一路贯穿河面,冲向河床,在烂泥中划出一排精光闪闪的高温玻璃来! 哈斯本·麦迪逊看得胆战心惊! 那才是枪匠的全盛姿态,是完全苏醒的猛虎,重新捡起了年轻时的绝世武艺。 “哇呜哇” 佩莱里尼的魂威破碎,死门敞开,从肚子里不断的流出五颜六色的内脏,口鼻溢血双目失明,假眼也因为狠厉的拳头打得挤出眼眶,他的颅脑变形,脸上没有几块好肉。 [part2·安静的燃烧着] 圣血在渐渐失衡,癫狂蝶的幼虫刚刚跑到伤口外边遛弯,就被强烈的阳光杀死。 他死死抓住了枪匠的胳膊,不想倒下,似乎还不想认输,不想就这么死掉! 沉重的呼吸声就像是结构简单的单缸柴油机出了故障,油路管道和缸体进了沙子,发出哼哧哼哧的骇人杂音。 “你他妈的.你.你他妈的” 佩莱里尼骂道。 “操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你让我很难堪呀” 枪匠伸出手去,摘下了佩莱里尼的另一只眼睛,尽管它已经失血性失明,但是疼痛依然直达大脑。 “品尝这份痛苦吧!你还能听见声音还能感觉到疼!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可是.” 眼球牵扯出来,捏成肉糜,佩莱里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你杀死的,坑害的,在人间造的孽!这些受害者已经讲不出话了!”枪匠捏着佩莱里尼破破烂烂的下巴,手指头要往声带和气管去:“让你死得缓慢且痛苦,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等等.等等枪匠”佩莱里尼感觉到了死亡威胁,又开始求饶:“等等!等等!你一定想知道的.你一定想知道” “达格达之釜是真实存在的!它能满足任何愿望!” “只要你留我一命.我能帮你找到其他永生者,找到这个许愿杯!” “只要.你留我一命.求你了。” “不!您!求求您了!” 佩莱里尼身体一软,想要跪下,可是枪匠强而有力的手臂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只得依靠着疼痛来保持清醒,高大的身体半跪不跪的悬在半空。 “我后悔了!我只是病了!我受了维塔烙印和圣血的控制,我被这些毒给坑害了!我也是受害者呀!” “我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血越来越多,从喉口中喷涌而出。 佩莱里尼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我只是想活下去” 阳光之下,佩莱里尼的头发开始发白—— ——枪匠一动也不动。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马路尽头传来摩托引擎的轰鸣声。 枪匠突然开口:“人生有两大真正的不幸,那就是悔恨和疾病。” 佩莱里尼一个劲的点头,每次点头都让他更加痛苦。 枪匠偏过身体,亮出满目狼藉的快餐车。 “没有这两者,就只剩下幸福。” 车箱的冷库大门处受了暴风眼的神力摧残,露出冰柜里的人肉,那是马利·佩罗的父母,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是可莉太太的亲生骨肉。 除此之外,为了给各路雇佣兵提供足够的人肉,还有各种各样来路不明的尸首。 佩莱里尼听不懂,他要活,他只想活。 直到可莉太太从摩托车下来,抱住宝贝儿子冻得发硬的尸身,在阳光下变得癫狂悲愤,在脖颈处抓出来几道血淋淋的印子。 直到河床上传出快艇的响声—— ——这漫长的苦难终于要迎来结局。 马利·佩罗踏上青青草地,把阿豪和丹尼尔丢在一旁。 他望见可莉太太的背脊开裂,皮肤发红,听见她嘶声嚎叫的哭喊,可莉几乎要当场化蝶归一,载着她来到这里的人,也正是哭将军。 步流星提着拳头打晕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紧接着望向来意不明的马利小子。 “枪匠老师” 马利·佩罗伸出手去,亮出两手的眼睛和嘴巴。 “你在等谁?像以前一样,要等我们这些受害者来杀死这头恶魔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江雪明一手抓住佩莱里尼,另一只手一直按在哈斯本的腰上,准备取枪射杀马利小子:“我不了解你,恐怕也没机会了解你了,孩子。” 关于佩莱里尼如何处置,恐怕要等到维克托老师来了,才能决定这头怪物该如何处刑。他的脑袋里应该有非常重要的情报。至少得等到杜兰女士赶来现场,用[时间线]的超能力将一切都查清。 马利·佩罗没有逃走,反而是来到了枪匠面前—— ——这让枪匠措手不及,感觉十分棘手。 这个孩子应该想要亲手报仇,是恨不得立刻将佩莱里尼扒皮抽骨剁碎喂狗。 可是下一秒,马利·佩罗面对无名氏的枪口,提了一个卑微且古怪的要求。 “我想杀死他,枪匠老师。” 江雪明:“恐怕现在不行。” 马利·佩罗:“等不及了,要快意恩仇,让他多活一秒都是对优纪子和格罗巴的不尊重!要是你不答应,那么来一场骑士比武吧!” 江雪明震惊了—— “——为什么?” 马利·佩罗信誓旦旦的说。 “如果我赢了,我要亲手杀死他,立刻马上等不了一秒!” 他拿出枪械,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 “如果我输了,应该会死在这里吧。就像是老师你曾经做过的,每一天都做过的事,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把子弹送进怪物的脑袋里,让尘归尘土归土。” 阳光投射在湖泊的水面上,倒影里的马利·佩罗已经碎成了千片万片。 “这个世界上,是强大的人多,还是弱小的人多呢!?枪匠老师” 江雪明:“当然是弱小的人更多。” 马利·佩罗拉动套筒,据枪警戒。 “锄强扶弱,惩奸除恶——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对么?” 江雪明丢开佩莱里尼的残躯,丢到流星手里,取来雏鹰,核验子弹。 “确实如此。” 马利·佩罗站在河堤的矮坡,仰望着马路边的枪匠。人生有两大真正的不幸,那就是悔恨和疾病,没有这两者,就只剩下幸福,但是——佩莱里尼·图昂将悔恨与疾病带给了这个孩子,这是万灵药也无法治愈的绝症。 “能和您来一场骑士比武,是我的梦想。” “如今它要实现了,梦想成真了。” (本章完) Act.20 Sea Of Dreams·梦中的大海 前言: 人要幸福!必须相信能够获得幸福!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活着] 枪匠和马利·佩罗都没有说话。 雪明刻意等了一会,等到盛夏的太阳飞得更远些,想让这头授血怪兽清醒一点。他能从马利小子的身上感受到佩莱里尼的魂威特征,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可是马利不打算等下去,对佩莱里尼的仇恨心驱使着他继续行动。 受害者死不瞑目,恶魔满手鲜血,可是这套该死的社会规则却要让加害者接着呼吸,接着活下去。 他能理解,能明白傲狠明德与无名氏追求的除恶务尽与程序正义,也十分羡慕枪匠老师对情绪的控制力—— ——但是他做不到,他只是一个刚刚进入社会的孩子,他要亲自执行自己的死刑。 春田优纪子、格罗巴·佩罗,还有斑马动力队的啦啦队长,名字叫克莱尔·沃夫的多情姑娘。 这三条人命必须给个说法,不然这种巨大的撕裂感要将他扯成两半。 他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呢?会伤害更多的人吗? 有其他无辜的受害者,会因为他丢了性命吗? 马利·佩罗不知道,搞不清楚,完全想不明白!要把复杂的东西搞简单了,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 但是杀人就得偿命,他一直坚信着,自己的人生要由自己来做主,这是他的选择,是他的必经之路。 家庭塑造了他,枪匠改变了他,各种各样的元质互相糅合,变成了马利·佩罗。 他有好多好多喜欢的东西,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自己是个自私自利贪财好色的人,这是他的本性,是他不能割舍的性格所在,美丽的姑娘和优渥的生活,大房子和好吃的美食,这一切他都想要。 想被人关注,想要变成优秀而伟大的人,想要受人嫉妒,想要让别人也来羡慕自己。 想结识名人,想身居高位掌握权力,想改变他人的生活,决定他人的人生。 想一呼百应,想功成名就,想带着功勋章衣锦还乡,让父母跪在自己面前道歉认错。 想让小格罗巴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变成一个小混蛋也没关系,毕竟我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他要敢爱敢恨,要敢作敢当。去闯祸,去调戏姑娘,去打架流血挥霍金银,只要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去蹲一蹲牢房也好。 这些饥饿感是永远都得不到满足的,几乎要将马利·佩罗的心烧成灰烬。 风停了一阵,射界变得明朗。 “小心了,枪匠老师。” 隔着一百米的距离,连绵不断的枪声响起。 魂威的幻光庇护着两位骑士,为了保护观众,芬芳幻梦将射来的子弹尽数接下——子弹动能完完全全消化在猫咪的趾爪之中。 这一百米实在是太远太远,对手枪弹来说,要飞够足足两百毫秒才能抵达对手的头颅,在芬芳幻梦的眼里,好似翩翩飞舞的蝴蝶那样缓慢。 马利·佩罗那头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佩莱里尼失了神智,暴风眼的力量走到尽头,以他的元质构型来催动魂威,就像是吕布骑上了一条狗,再强大的灵体也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微风稍稍偏斜雏鹰的弹头,原本冲着脑袋去的子弹敲在马利的侧脸,耳朵的软肉叫锋利炙热的子弹削去,他偏斜身体改用单手持枪——这是枪匠老师教过的求生办法,侧身单手持枪或许会让射击精度下降,但是能保证射手在面对敌人的射界时,留有最少的中弹面积,同时还能还手。 手枪轰出去几颗软弱无力的子弹,都叫枪匠使唤魂威拨弄开。 芬芳幻梦与枪匠本体冲下矮坡,只开了两枪就丢下武器冲着马利狂奔。 这小子好像不想活了—— ——在芬芳幻梦捕捉到马利的子弹时,江雪明似乎明白了马利·佩罗的想法。 因为钢铁大猫抓住的弹头无一例外全是药弹。在首府的闹市城区,佩莱里尼都搞不到枪,马利·佩罗也只能从斑马动力队的后勤组找到比赛用枪。 空仓挂机时,马利·佩罗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咔声,那是空挂杆咬死套筒,子弹打完了。 苍月湖下游的人工河里,湍急的水流中,依然留着芬芳幻梦用砂石水刀喷出来的一列玻璃晶体。 它们在夕阳的映照下一会变红色,一会变成金色。 噩梦中的小格罗巴终于离开了哥哥的肩膀,在阳光的照射下,他几乎要魂飞魄散,再也无法维持灵体的形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扭曲的水面之下,格罗巴与哥哥挥了挥手,与一群红艳艳的鲑鱼逆流而上,变成了灿烂的水花。 “eyeofthe” 马利·佩罗喊了一半,立刻闭上了嘴,双掌虚握,准备迎接冲击。 枪匠的冲刺化为凶悍的势能,飞身跃入马利·佩罗的臂展范围里。 马利腿脚紧绷,两手相错给老师的舍身踢让位,立刻拿住枪匠的双腿,想借力用肩车的步子把枪匠放倒。 枪匠哪里会让这青涩的手法给制住,马利比他高,但是力量绝没那样离谱,他两腿改线狠狠夹住了马利两肩,只见结实的河堤水泥地传出沉重的闷响! 两条人影旋转绞缠,枪匠在上马利在下,摔了个结结实实。 马利的两肩和脖颈被控制,鞋子蹬踏出尘土,绕行半周依靠核心力量从仰面朝天的被动位置来到了面朝大地的主动位置,被绞技控制时,熟悉的大地是最好的参照物,这也是枪匠老师一字一句一拳一脚教过的。 找回平衡的那一刻,就是双手解放的那一刻,于是他出拳冲顶,去敲打枪匠的侧腰,可是两拳打下去,指骨却传来阵痛——那是怎样结实,好似钢铁一样的肌肉啊! 枪匠受了殴打,也不想放开马利的肩颈与颅脑。 他死死控制着马利小子的上半身,尽量去挤压这头授血怪兽的心肺和大血管,要用这种方式降伏对手。 马利·佩罗叫枪匠压得半跪在地,想再次尝试虾行挣脱,冲着老师两腿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已经没有路——再往右边腾挪,就要落进河里。 他半跪在地,要改肘击的起手动作叫枪匠看穿。叫狠厉的小臂捶得头昏脑袋! 一下眼冒金星! 两下!想抬手护住天灵盖,手指头也被打断了! 枪匠想出第三下臂砸,身体突然失重,就见到马利·佩罗咬牙往前扑出,跪地姿态一下伸展开,带着背脊上的枪匠一起狠狠的砸在水泥河堤的路面。 他终于从枪匠的控制中解脱,又见到老师迅速爬起,就像没有受过伤害似的—— ——对,就是这个眼神。 他心想着,迅速跟着爬了起来。 ——是的,是我一直都期盼着的,从十三岁开始,一直都羡慕的眼神。 似乎一点都不怕疼,受了多么重的伤害,立刻能爬起来接着作战的感觉呀 雪明等了一会,见到马利·佩罗只是抱架据守,没有进攻意图。 他抽空把右边腮帮子的臼齿给拔了下来,这颗牙已经断了。 “呸”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枪匠挥了挥手。 “来!” “老师”马利·佩罗不理解,他怎么能有资格站在无名氏的英雄面前,芬芳幻梦消失的一瞬间,他憋着眼泪,终于将战斗意志维持到现在,似乎几个简简单单的词,就要把他的心击碎了。 枪匠只是接着挥手,要马利主动进攻. “来啊!来!” 过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阳光要渐渐远去,空腔穹顶的云霞变得一片血红。 马利垂头丧气的,一下子失了所有的勇气。他佝下身体用尽了所有力气,发怒发狂的吼叫着,表情狰狞两眼暴突。 “啊!!!————” 他看不清了,只觉得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个牢笼中逃出去,像一头战兽。 “啊!!!!!————” “你还有体力吗?”江雪明一屁股坐在河堤上,终于能大口喘气,一直绷紧的核心也放松下来。 他摇晃着手臂,的搏斗让他负伤,新长出来的臂膀又去敲打佩莱里尼的脑袋,它是血淋淋的,还不太听话。想用这副身体来降伏马利·佩罗,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打不动了?” “老师”马利小子蹲了下来,半跪在地—— ——与他想象中的枪匠有所不同。 这个男人不像传说里描述的那样,似乎不如以前那样强壮了。 一时间这个孩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这些复杂的谜题,他只得讲起不知所云的谜语,说出一个个支离破碎的英语单词。 “为什么要活着呢?父母” “家庭,朋友” “我的心,什么是纯洁的.美好的.真实的.” “我我.” “出路在哪里呢.” “我不明白.我.” “教育,文化,努力,功成名就” “恨!孤独!焦虑!绝望!” “我究竟变成了什么东西.” [part2·纷纷飞花] 雪明没有回话,他处理不了这个问题—— ——他只能去摸裤兜,想抓出来皱巴巴的烟盒,拿出一条染血的香烟。 紧接着抓住芬芳幻梦的爪子,在河堤上磨得通红,就着大猫咪的趾爪高温,把烟点起来。 马利小子看向河堤之外的公路,有更多的人赶过来了。 一只大手突然印在了他的脑袋上,是江雪明在抚摸这个孩子的头。 “老师?!” 马利恍然若失,在这一刻不知所措。他只觉得两手奇痒无比,肉掌中的眼睛和嘴巴!属于佩莱里尼的元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佩莱里尼的眼球从马利的掌心滚落,牵扯出一条僵死的肉虫,尖牙利齿和腥臭的舌头变得瘫软无力,摔在水泥地上立刻被太阳的余晖晒成了焦炭。 香烟叫河堤两岸的微风吹出灿烂的亮金色,它忽明忽暗,不时往外吐出一缕烟絮。 过了很久很久,以马利·佩罗的体感时间来算,几乎有八分钟那么久,枪匠就一直这么站在他面前,按着他的脑袋,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马利惊奇的看着两掌的伤口,它们在渐渐愈合,河水之中,他的头发也从鲜艳的红色变回了橘红。他的眼睛再次变成棕金色的瞳孔,就像是再世为人重活了一次。 他看向枪匠老师,只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说,芬芳幻梦的能力是.是把怪物变成人吗?!老师!” 车站方从未公开过sweetdreams·芬芳幻梦的特殊灵能,授血怪物们也不知道sd的真正能力是什么,毕竟见识过这种超能力的敌人,大多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枪匠没有说,像是铁铸的雕塑,停止不动了。 马利·佩罗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香烟散发出来的烟气,还有河水!掠过低空的水鸟,水中的纹路,河堤上草地另一侧靠近公路的人们。 他们似乎全都不能动弹了!不对!这不对啊! “难道.这是我的魂威?是我停住了时间?” 马利有些诚惶诚恐,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留住时光的超能力呀!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因为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所以觉醒了属于我自己的魂威? 一定是这样吧?!利用佩莱里尼强横的灵能,还有这副授血之身,条件都已经满足了! 霍恩海姆的元质理论,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凑齐了。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没等马利小子陷入重生的狂喜,另一个问题难住了他。 “怎么办?离开这里吗?” “要怎么控制它?怎么呼唤它?” 马利开始抓狂,挠着满头乱发,甚至连魂威的名字都不知道。 “怎么让时间继续流动啊!?” 等一等!等一等!不行不行不行!我得逃走!我要从这里逃走我. 他小心翼翼的从枪匠身边绕开,跑过青草地时,这个小家伙又跑回来了,坐回老师身边。 他满脸懊恼,到了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终于能敞开心扉说点什么了。 “老师我杀了人” “为了抓住佩莱里尼,我杀了人,我把她吃掉了.” “我过不去这一关,可是怎么办呢?我好想苟且偷生,好想活下去,我该怎么面对克莱尔的父母呢?” “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只是觉得她长得不赖我真是个人渣啊!” 他前后摇晃着身体,脑袋都要磕到地上去,悲愤且自责。 “这些话我不敢和您讲真他妈丢脸呀” “格罗巴会怎么看我这个哥哥呢?他如果还活着的话” “优纪子一定会很生气吧她应该再也不会觉得我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了。” “如果这种超能力,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能让我离开一会吗?就一会.我想一个人呆着” 马利·佩罗渐渐站起身,刚走出去几步又跑回来—— ——他把枪匠手里的烟头给恰灭了。 “师母看见了一定会生气的.我先帮您灭了” 做完这些,他像是放下了什么,感觉全身轻松,要飘起来了。 爬上矮坡,终于是不放心,要回头看一眼,确定枪匠还在原地没有离开,被强大的时空引力牢牢锁死。 马利·佩罗从笼子里走了出来,他再也不是什么战兽。 “有这么多人吗?” 城际高速路上挤满了人,马利一路看过去,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哭得死去活来的可莉太太。 她的小宝贝已经冻得肿胀起来,这个男孩不过五六岁大,脸上还挂着霜,脑袋都胀大了一整圈。 如此恐怖的场景,在马利看来——那罪魁祸首佩莱里尼更是应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他气愤得冲出去几步,想当场了结佩莱里尼的狗命,可是下一秒却制住了杀心. 因为可莉太太身边,还有哭将军,哭将军的身边,是八百里加急骑着摩托赶来的九五二七。 但凡是枪匠的追随者,都知道这么一位性格古怪的师母,她是枪匠的引路人。 可莉太太保持着歇斯底里的神态,就此定格成一座冰雕,她似乎与九五二七在争执着什么,完全听不进人话。 哭将军也是如此,为了让可莉太太冷静下来,他一边抓过写字板,在板子上用记号笔画下粗大的提示语。 “冻上了!说不定能救呢——我讲过!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九五二七则是搂着另一位无名氏的救星,是joestar疗愈室的医师,能够让人重生,重新认识自己的另一面,是尾指。 师母的手里也有一支笔,在大大的写字板上用红字怒吼着。 “你他妈清醒一点!” 紧接着是挂在写字板下边的杰森·梅根,板子就是他的绘画板,由于哭将军和师母力气太大,他只得保持这个尴尬的姿势,和尾指一起被拖拽过来了。 可莉太太则是泪眼朦胧的一边吼叫,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握着笔,板子上属于她的台词是 “我他妈的白哭了!?难道这些眼泪都是为我那个不争气的前夫掉的吗?气氛都到这儿了!” 马利·佩罗只觉得古怪,有种荒谬又温暖的感觉。 万事万物都有了色彩—— ——在这一刻,他放下了更多。 佩莱里尼已经不成人形,叫广陵止息的兵员用枪指着,跪在快餐车前。 马利大步向前,解开裤袋狠狠在这永生者的天使头上尿了一泡,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走出去几百米,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跑了回来,对着冷柜里的父母拉了一泡! 做完这一切,他只觉得内心开始空虚,重新踏上城际高速路,该做点什么呢? 死人不会复生,失去的亲人和爱人也找不回来了。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开始只是对枪匠老师说。 “我就离开一会,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要去哪里呢?要去哪儿? 去见傲狠明德吧! 马利小子精神一振—— “——对,我还没见过boss,没真正的见面!去看看它,至少得看看它!” 他坐上广陵止息的运兵车,也不在乎这辆车到底是怎么在时空静止的环境下发动的,这一切似乎不太符合逻辑,但是马利小子忽略了这些。 车辆引擎顺利发动,他是第一次开车,有些紧张,踩下油门的瞬间,强烈的推背感让他惊慌失措,终于笨手笨脚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他朝着四十区而去,离这里最近的车站就在城际高速的尽头。 路过祖宅时,他多看了一眼—— ——屠宰场里的牛圈空荡荡的,畜牲们都无人看管,冲出了围栏,生命要给自己找出路,要去牧场找吃的。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将武装车辆停在站台的停车场里,他把车子撞得前后凹陷,才勉强停进停车位。 下车时马利小子朝着车辆鞠了一躬。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他朝着月台奔跑,穿过售票处,翻过安检时,他就听见刺耳的警铃—— ——灵灾浓度超标的提示音响了一会。 他好奇的看着这道安全门,紧接着又退了回来,反复进出。 每次进去,警报就响一下,直到警铃跑完了电量,这个贪玩的大男孩才往候车厅走。 越过小卖部时,他饿得头昏眼花,往滚烫的蒸笼里捞出来两条玉米,它们在马利的掌心弹跳着,烫得马利成了杂耍演员,全都落进肚子里时,他就变得幸福。 要去月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望见无数的人们,不同的,来自各个地方的乘客们。 有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乘客在骚扰乘务员小姐姐,他便上去狠狠给了这头肥猪一耳光,紧接着从无礼乘客的衣兜里掏出两张零钱,将它送到小卖部的柜台去,当做买玉米的钱。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他又折返回来,对乘务员小姐姐看了几眼—— ——他只觉得心痒痒的,做贼心虚一样,往小姐姐的手背亲了一口。 “希望你的美貌不会成为负担.” 马利如此说着,终于要出发。 来到月台时,他的脸颊通红,只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账。 “马利·佩罗!你就是好色!你真该死呀!” 空荡荡的月台终于让他意识到,静止的时空中,他哪里都去不了。 一条条梁柱旁栽下的景观樱花树,正好是灿烂绽放的样子。 阳光永远停在了站台出口处,极远的山峦一侧,花瓣叫风儿吹起,还没来得及落下,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马利·佩罗要去九界,可是火车似乎永远都不会来了。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也感觉不到这永恒的一刹那。 “富士山是什么样子的?好像只在旅游杂志上见过” “优纪子的故乡在那里” “到处都是樱花吗?还是说只有富士山有樱花呢?” “要等多久呢?”马利拿出偷来的车票,票面上的登车时间提醒了他,也将他拉回现实,“糟了!” 他抱着脑袋满脸懊悔,终于大彻大悟。 “这样下去的话!难道我要走回九界吗?!” 他在月台来回踱步,满头问号。 “三十一个小时的车程!走回去?天哪!” 他咬着指甲,蹲在月台前,看着脚下的铁轨,还有铁轨一侧的维护通道,跟着轨道一路蔓延出去,内心摇摆不定,犹豫的片刻,又望见对面月台一个模糊且熟悉的影子。 腹中的玉米让他大脑缺血,一时半会神智也难以回到身体里。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无视了月台之间的安全通道,直接跳下铁轨,爬到另一侧去。 他来到了那个身影旁边,他看着这个人,离得近了看得仔细,是一个女人—— ——是春田优纪子提着行李,戴着防晒的大草帽,另一只手抓住把粉色的碎花小雨伞,要出远门的样子,向站台的出口张望着。她与马利·佩罗记忆中的那个姑娘一模一样,以至于马利的心神受到了强烈的冲击,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马利先是一拍手,佝身往旁边躲避,又狠狠跺了几次腿,终于感觉腿麻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些谜团之中,他完完全全是一头雾水。 他几次张嘴,最后都把话憋了回去。打开双臂去抱了一下优纪子—— ——紧接着又立刻退开,假作自然而然的偶遇,站在优纪子身边。 他只怕时间突然开始流动,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他把两手塞进裤兜,一条腿不自觉的抖动着,最后鼓起勇气。 终于凑向优纪子的侧脸,轻轻吻了一下。 “哎?!!!” 站台的大钟响起,叮叮当当的铜铃声,汽笛的啸叫。 来往乘客要伙伴们跟上来,马上要去往另一个站点。 管理员吹着哨子叫喊着!要人们赶紧离安全线远点! 优纪子捂着侧脸,行李也失手落下,惊得说出母语来。 “哎!?哎哎哎!?纳尼?纳尼纳尼?” 风儿将粉嫩的花瓣卷起,又缓缓落下,与粉色的蒸汽混在一起,受了月台冷热空气交错时产生的旋风牵引,变成香甜味道的万紫千红。 马利接住了优纪子的行李,抬起头来,哑然失语。 在这一刻,列车进站了。 EP.1 我要的幸福 前言: 爱情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只有用生活、用生活的全部来表达它。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活人之拳] 哈斯本·麦迪逊这个外务兵员,和同门师兄打起视频电话报完平安,在四十一区医护救援队和民兵的簇拥下,要接受灵灾浓度的基本元质检查。 战斗结束了,但是还没完全结束,有很多很多扫尾工作,要等待活跃在二线的作战小组来分析溯源。以便追查出其他永生者的踪迹。 “老师的拳头很奇妙” 哈斯本对着视频电话里的罗伯特·唐宁如此说。 “我似乎能理解你说的那个事情了。” 唐宁在办公室里,神色轻佻的嬉笑着,与这个不懂事的,比他还要大上一些的师弟说:“那个事?什么事?你倒是把话讲清楚呀!” 哈斯本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服气的感觉,似乎还记得上一回师兄骗他,要他去强吻大姐大,结果挨了枪子。 “就是玛莎,玛莎·斯图亚特。” 罗伯特·唐宁的脸色变化,渐渐变得严肃:“哦” 哈斯本将此行的见闻娓娓道来。 “我到四十一区来,见到许许多多兄弟姐妹,他们都自称是枪匠的学生,把我当成榜样,把我当做前辈。” “听见枪匠老师的传唤铃时,我就立刻动身,第一个赶到战场,结果差点丢了小命。” “我被敌人挂在墙上,钢钉打进我的四肢,变成了一副挂画。” 罗伯特·唐宁嘲笑道:“他们的品味不赖嘛!很有艺术细胞呀!” “嗨呀”哈斯本憋着笑,又要师兄正经一些:“这不重要,后来老师及时赶到” 罗伯特·唐宁立刻说:“他要大杀四方!” “不不像你说的那样。”哈斯本皱着眉头,形容着:“他不像以前那样又快又狠,但是也慢不了多少,他受了伤——好久好久我都没有见到他身上的疤了,误以为他是不会流血的神。” “啊”罗伯特·唐宁愣了那么一下,神情错愕。 在这两年里,枪匠已经很少过问joestar的事务,他在忙着带娃钓鱼制械造枪。除了神道城这种离谱的特殊任务以外,真正与邪教徒搏命的战斗记录,还停留在十几个月之前。 对唐宁来说,老师总能带来胜利的消息。 有万灵药这种神奇的东西存在,每次无名氏的英雄回到车站时,都是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会让人误以为,这次任务是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对枪匠的描述也多了一丝神性。 “任务简报你看过了吗?”哈斯本向唐宁问:“关于马利·佩罗这个小孩子,你了解多少?” 唐宁立刻正经起来:“都看过了。” 哈斯本:“老师没有杀死他。” 唐宁:“啊” 哈斯本:“当他提出决斗邀请的时候,老师对我说,这小子想自杀,有强烈的自毁欲。” 唐宁:“一头怪物,走到穷途末路,大多都是这副嘴脸,这般德性。” 哈斯本:“不罗伯特你不在现场,你感受不到他们的灵压,你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你没有他们的体验。这真的很复杂。” 唐宁:“那你慢慢讲。” “这小子的父亲母亲在佩莱里尼的蛊惑下,合力杀死了他的弟弟。”哈斯本讲事情的原委,通过他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又转述了一遍:“那是他的少年时代的玩伴,是他血脉相连的,最亲近的兄弟。他童年的梦想没有了,消失了。” “佩莱里尼将他变成了授血怪物,操纵着他的肉身,吃掉了春田优纪子,这是他的青年时代,是他第一次想要挣扎着解开命运的锁链,想要组建自己的家庭,去追寻美好的爱情,也没有了,消失了。” “为了让佩莱里尼安心,他杀死了克莱尔·沃夫,斑马动力队里放浪形骸的啦啦队长,这是他的成年时期,他已经认清现实,有个漂亮的女伴,有一份工作,把骑士比武当做热爱的事业,和爱情与理想不沾边。最后也没有了,消失了。” “自始至终,这个小家伙能选的路只有那么几条,像每个失意的年轻人一样,被社会改造着,要么变成羔羊,要么变成狼。” “杰森·梅根先生为老师指明了佩莱里尼的活动范围,但是这远远不够,也仅仅只能锁定快餐车的路线,要抓住这头狡猾的老鹰,实在太难。” “马利·佩罗帮了我们一把,一步将军死棋,把老师送到了佩莱里尼身边。提前结束了这场痛苦又恼火的猫鼠游戏。” “哪怕是傲狠明德来了,也听不得这种故事——因为佩莱里尼这个元凶还没死,哪里轮得到马利·佩罗去黄泉赎罪呢?” 唐宁默不作声,听见这个小家伙搞丢了两个伴侣时,脸上露出了同病相怜的迷茫与焦虑。 霍恩海姆的元质论也在侧面印证一个很暧昧的话题,爱和性是分不开的—— ——这小子失去了精神的伴侣,失去了肉欲的伴侣。一次是被动,一次是主动。 加上小格罗巴的死,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元质都击碎,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一辈子都难以摆脱的心理阴影。是镌刻在灵魂里不灭的印,这种痛苦会伴随一生。 “所以我说,老师的拳头很奇妙”哈斯本的汉语词汇量少得可怜,他只得改用英语来和师兄交流:“当我挂在墙上,老师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我立刻就睡死过去——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似乎老师也察觉到,芬芳幻梦起了作用。” “在那一刻,老师的模样突然就变得迷幻起来。” 哈斯本笨拙的形容着,表情也变得古怪。 “他居然变成了葛洛莉我不理解,此前我听说过芬芳幻梦的超能力是让人做梦,创造世界上最美好的迷梦,这是无名氏的核心圈层才能知道的情报,可是当我亲眼所见时,只觉得荒唐。” “难道我的内心,一直都希望把葛洛莉和授业恩师联系起来吗?为什么会这样呢?” “但是这个大姐大,将我虚弱的肉身从墙上扶下来,我感觉到了温暖,安心,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 “我再也不敢和她开什么玩笑,唐突的求爱求婚,都成了不可理喻的妄想。” “我心头一直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在这个时候挪开了。” “既然芬芳幻梦那么厉害,能满足我的愿望,为什么会是这种梦呢?” “它为什么不把我送去某个教堂,让我和葛洛莉有情人终成眷属,让我拥有几个孩子,让我紧紧抱住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枪匠老师变成葛洛莉?为什么呢?” “后来我释然了,觉得这也不错,至少我不会再去冒犯她,伤害她,或者被她伤害。” “再后来,我们一起修整装备,把身上的伤都治好,要去打扫战场,继续追捕佩莱里尼。” “我就立刻开心起来,只想抓住这每分每秒,似乎濒临死亡的混沌心智一下子清明,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我终于知道,老师的拳头,在擂台上和擂台下,有同样的作用。” “它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老师的拳风非常干净,是一板一眼的套招,总让我觉得,我可以慢慢的适应,慢慢的学习,在下一回交手的时候,或许能打败他,能变成非常厉害的战士。我不会放弃的,总会有机会抓住胜利。” “芬芳幻梦的能力,或许真的和马利·佩罗说的一样,它可以把怪物变成人——傲狠明德曾经也是怪物,老师讲过——好猫咪比智人更像人。” “无论什么时候—— “——人要幸福!必须相信自己能够获得幸福!” 唐宁:“我把这段话录下来,师母一定会杀你十次八次。” 哈斯本:“哈哈哈哈哈哈.” 唐宁:“所以呢?这和玛莎有什么关系?” “我见过麦德斯的疯狂。”哈斯本如此形容着:“这位薪王候选者为了侍者,为了心中的幻象不择手段,变得偏执且疯狂,我听过杰森先生的故事,在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我们随时都会失去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哪怕是凡俗世界,红姐在成为乘客之前,就搞丢了她的丈夫。” “师母也走过一段弯路,她曾经是罪犯,能和枪匠老师这样刚正不阿的人修成正果,真是不容易呀。” “你一直与我争执,和我说梦里的玛莎·斯图亚特是那么的重要。为此不惜让我挨上几枪,要把我送进icu来证明这件事。” 唐宁吹着口哨,假装看风景。 哈斯本接着说:“我似乎能理解你的心情了,再也不想随随便便的取笑这件事——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明白,见了芬芳幻梦,我才知道那种感觉是多么的美好。至于家国情怀和丰功伟绩,它们要许许多多的人们,用众生共业的伟大力量来完成,不光是我,对普通人来说,能找到一个葛洛莉,与她一起执行任务,就已经是非常棒的体验了。” 唐宁立刻开起没品的玩笑来:“你他妈别想和我争网吧的位子!” “我没那个意思。”哈斯本翻了个白眼。 于是唐宁正经问道:“你觉得马利·佩罗的结局是什么呢?” “这应该只是个开始。”疗养室的灯光照在哈斯本的眼睛里,照亮他的红发:“旅途才刚开始。” [part2·漫长的旅途] 列车要往更远的地方开—— ——长泉町的陌生街景让马利·佩罗感到不安。 他看着优纪子推起行李,艰难的越过和食店,走到幼儿园旁边,刚说起这家幼儿园的历史,说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地势变得又陡又急,他连忙抓住了优纪子的行李箱,两人就一起往故宅去。 “外婆是住在这里的,小时候爸爸妈妈会回来看她。” 优纪子撑起伞,给马利遮挡阳光。 盛夏的海风从渡口一路往长街吹来,有种咸咸的味道。 “现在外婆不在了,放暑假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回来看看,国小时期的姐妹也不怎么联系,感情变淡了呀!” 马利·佩罗跟着优纪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好奇的看着异邦的街景,随口问道。 “你很在意这些人吗?” “当然了!”优纪子大声嚷嚷着,像个大大咧咧的野丫头:“如果不联系的话,不就和陌生人一样吗?朋友就是应该要一直互相关照的!” 不过几十米的路程,走过一家律师事务所,在一处地台高筑的独栋小屋前,优纪子招呼马利帮忙把行李扛上石台,好不容易才进屋。 她一边费力打开老屋的大门,一边把马利往屋子里推。 “住在三岛市就这个事情最麻烦了,房子都要建得高高的。” 马利矮身佝头,挤进玄关中,特地避开采光晾晒衣服的廊道小亭,生怕箱子磕碰门框,随口问道。 “为什么?” “嘿!”优纪子像看傻子似的拍了拍马利的脑袋:“不建得高一点,来台风了!起海啸啦!全屋子都得遭殃呀!” 马利·佩罗放下行李,还没坐下喝口水,优纪子就立刻把这个男孩子往屋外拉扯。 “时间不早啦!别坐了别坐了,我们去赶车!” “去哪?”马利带上大门,叫优纪子拉到大街上,往来时路飞奔。 两人奔跑着,顺着陡峭急促的下坡路向海边冲刺,扑面而来的热气让马利睁不开眼,又想努力的打开眼睛,把每一幅画面都记在心里。 直到优纪子冲过海滨道路的绿灯,来到沼津的双叶町,倚在绿化带边上的栏杆,终于大口大口开始喘气。 “哈哈哈哈哈哈呼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舒心的大笑,用手肘去挤靠马利的胳膊。 “怎么样?跑下坡路很爽快吧?!很开心吧!爬了那么那么久!一下子像是那个那个那个那个” 优纪子不好形容,她记得在富山根的工厂旁边有一家洋食餐厅,有个温泉鸡蛋是从滑滑梯上落进汤锅里的。 “就是.就是温泉鸡蛋一样噗通一下掉进来啦!” 马利根本就不明白优纪子在说什么,他能听懂的日语少之又少,这下完全蒙圈。不过他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很开心,超级超级开心。 “我们去乘车吧!马利!马利先生!成熟的,不爱讲话的马利先生!”优纪子拿出手机开了导航,拉着马利踩上双人自行车。 时间还早,但是要去富山市的话,现在乘车刚刚好。 沿着海岸线,跟着低飞的鸥鸟一起,向着最近的车站前进。 等到马利登上月台,钻进车厢,优纪子麻溜的坐在桌对面,摘下草帽当扇子使,是满头大汗用嘴呼气,脸颊通红的模样。 “马利!马利呀!怎么样?怎么样呀?我的家!” 马利漫不经心的看向别处:“我都没进门去看个仔细,什么怎么样.” “平时我也不喜欢在屋子里呆着呀!”优纪子随口答道:“附近都是我喜欢去的地方,都是我家!” 马利:“挺好的” 话音未落,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钢铁丛林渐渐变成田野和海洋,变成草叶与飞花。 极远的地方,沿着空旷的丘陵往天边看,富士山就在那里,像是雪顶咖啡。 过了一会,优纪子见马利不爱开口,于是想枕在桌上睡一会。 马利想了很久很久,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哎?”优纪子抬起头来:“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梦?” “我说.”马利·佩罗解释道:“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在梦里发生了很多.很恐怖很吓人的事情。” “很吓人?”优纪子调笑道:“我倒是被你吓了一跳!明明我还在月台等车,要回家度假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你呢!结果你一下子——” “——()!嗙!的出现在我身边啦!还亲了我一口!车站的黄铜铃铛响起来,一惊一乍的吵闹起来,我心脏都开始疼!” 马利·佩罗:“不好意思.我.” “什么不好意思的!”优纪子轻轻拍着桌:“难道马利是走路不小心才亲我的吗?” 马利结结巴巴的:“那倒..倒倒倒倒不是.” “那就是很好意思,很好很好的意思!”优纪子话锋一转,脸色阴沉:“难道马利经常亲女孩子吗?” 马利没有说话,一下子哑口无言。 “和我说说那个梦吧?”优纪子立刻不再追问,心里想着—— ——斑马动力队的体育明星呀,应该有不少的追求者吧。 “在梦里”马利·佩罗形容着,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你死了” 优纪子随口说:“嗯嗯!嗯!大夏天的就应该多听听这种故事!要凉快起来了!” 马利·佩罗:“我被怪物控制了,就和你约会的时候.你被我杀死了。” “嗯嗯!嗯嗯!”优纪子点着头:“你讲故事的方式方法还需要学习!还需要锻炼!” 要马利·佩罗去回忆这段故事,把每一个细节挑挑拣拣拿出来讲,就像是在心里反复开出血淋淋的窟窿。 “我我不会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马利!”优纪子努着嘴,盯着马利小子的眼睛,是郑重其事的神情。 车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往富士山去的缆车,像是小小的风筝。 “如果这不是梦呢?假如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马利·佩罗不敢想,他哑口无言。 优纪子紧接着嬉皮笑脸变得活泼。 “哎!这才是恐怖故事该有的嘛!是不是一下子就不热啦!” 马利:“呵呵.哈哈哈哈” 优纪子眯着眼,撑着下巴,歪着脑袋憧憬着。 “假如呀!我是说假如!真的是假如如果噩梦成真了,以后要怎么办呢?马利,你幻想一下呀!” 马利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我要想办法把你们都复活我.” “哪里有让死人复生的方法呀!”优纪子挥着手,要马利平静下来:“要是有的话,我想让外婆活过来!” 马利摇了摇头,是诚惶诚恐:“那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呀?怎么办?” “去旅行吧!马利!”优纪子如此说:“既然你觉得总会有希望的,总能找到办法,世界这么大,说不定真的可以呢?” “还有呀!”优纪子又一次变脸,阴沉可怖的说道:“你刚才说了‘你们’?还有谁呢?” “呃啊.呃.”马利又被恐怖故事给吓住。 优纪子乐不可支的大笑着:“哈哈哈哈哈!捉弄人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马利连忙指正道:“这不好笑!这很可怕!” “那”优纪子立刻收敛笑容,变乖了:“那我说马利。” “好好活下去,在公园里,我想呀,想来想去呀——你对我那么冷漠,我心里就很委屈。” “可是想通了以后,就没有那么委屈了。因为我的生命里还有很多个马利·佩罗,但是你要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优纪子了。” “至于这个噩梦,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你听过麦德斯那位薪王的故事吗?住在四十一区的人们总想着生活里要有一颗太阳,不能总是从晨光县借来那么一点点光,所以每一位薪王的候选者,我们都在眼巴巴的盯着呢!” 马利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家伙为了复活自己的侍者,害死了不少人,他已经完全疯了,变成了偏执狂。” “你知道呀!原来你也知道这个事情呀!那就好说了!”优纪子双手合十,送上祝福:“马利!去旅行吧,无论结果如何,这是你的必经之路。” 马利没有多想,赶路耗光了他所有的体力,优纪子枕在桌上,渐渐合上了双眼。 睡意像是一场传染病,要将他也拉进更深的梦里,他矮着身子,探头去看这姑娘的脸,就见到甜蜜的笑意。 优纪子睁开眼偷偷瞄了一眼,像是等了许久。 她恰好知道马利在偷看,像是心有灵犀的惊鸿一瞥。 四目对视时,男女都抿着嘴,把晒得滚烫的桌板当做床,就此同床共枕睡下了。 (本章完) EP.2 克卜勒·Kepler 前言: 假使每个人只为他自己的信念去打仗,就没有战争了。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绝对是亲的] 四十一区的月神杯赛程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叫停。整片大区都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与暴乱之中,直到傲狠明德与猎王者亲临此地,首府罗云娜城的漫天谣言才渐渐有了消停的意思。 佩莱里尼·图昂受了芬芳幻梦的魂威攻击,一直活在甜美的幻梦之中,要等到大卫·维克托运用魂威开颅取脑。 来自城际高速路苍月湖度假区的战报,再次向人们诉说着勇士与恶魔的故事—— ——只要稍有懈怠,这些食人妖魔就会卷土重来。 三天之后,维克托老师和其他十四位vip陆陆续续赶到四十一区,并不是工作上的临时调动,这些有头有脸身负超能的探险者们,曾经也受过枪匠的帮助,是远征时代的伙伴。 佩莱里尼落网之后,三十八区到四十八区周边的所有战团,有空有闲的度假兵员,还有民兵组织都在往四十一区靠拢,他们不敢第一时间进入无名氏的战斗编组就近部署,在斩首行动结束之后才进入罗云娜城的范围。 这些散兵游勇将周边的山峦洞穴野地和官道封了个水泄不通——如果佩莱里尼想避开铁路网逃跑,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狮心体育馆的旁边,就是罗云娜城的干部疗养院,在月神杯时期为选手们治疗各种各样的白夫人制品引起的并发症。 此时此刻,江雪明倚在床边,抱着右腿。让新生的臂膀和结实的大腿作对抗。他刚刚完成二期理疗,针灸和微弱的电击来刺激肌肉,可以让手臂的神经迅速恢复到作战状态。 他看着窗外一路蔓延过来的乌云,似乎要下雨了。 黑漆漆的云朵里藏着耀眼的雷霆,它像是难以名状的怪兽,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曾几何时,他见过这一幕,就在九界之上的天空,在hk的城际高速路上,第一次前往起点之前,坐在伏尔加的后排,天边就有这样恐怖又美丽的云。 那是boss的灵压引发的异常天象,它亲自来到四十一区了。 想到此处,江雪明只觉得疲劳,两天两夜的作战时间让他头疼欲裂,护理医生要临时跑去三十九区采购广陵散小笼包,或者托人去就近的集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弄来修复精神元质的灵药。 由于是城市争霸赛的备赛期,这些至关重要的补给品,各家俱乐部会在开赛前就一扫而空,哪怕自家已经够用,也不会留给对手。 雪明要一直发动芬芳幻梦的力量,此前依靠着童话王国提供的一些忘忧茶醒神汤,一直这么熬下去,到了今天已经弹尽粮绝。 “哥!”门外边传出白露的声音,还有急促的敲门声。 雪明立刻应道:“进来!” 话音未落,白露就急不可耐的推门而入—— ——她已经长大了,在万灵药的养育下,她又往上窜了一截。 今时今日,二十六岁的白露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束着利落的马尾辫,左手揣着武器箱,右手扛着行李箱,那是她的家伙把式和棍棒,还有闪蝶衣。 她有一百七十四公分高,在泥沼中行动的厚底靴子把她撑到接近一米七七的身高。在炎热的盛夏,穿着一套黑漆漆的防晒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第一时间赶来医院看望哥哥。 她几乎与大姐大是一个模样,除了臂展和身高短了那么一点点——哈斯本见了要发狂。 白露丢下行李,也不是很着急,慢慢走过来,尽量保持安静。 她知道兄长要静养,受不得强烈的情绪刺激,也不去拥抱握手,把所有的忧心忡忡都变成清淡如水。 “你没事儿吧?” 江雪明依然在拉伸臂膀,妹妹靠过来的时候,他就坐到床边去,让出一个位子。 “刚来吗?” 白露:“就是刚到的!” 江雪明:“小六没陪着你?” 小六指的是白露的侍者,编号一二三零六。 白露自信的拍着胸脯,吹嘘着自己的本事:“哪儿呀!她没我跑得快!各个站点我都熟的很,是先上车后补票。” 江雪明:“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白露又偷偷去瞄雪明的脸,哥哥很久没刮胡子,这回进了疗养院,终于把胡须清理干净,确实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小白脸:“洛克叔叔来过吗?” 是个vip的名字,也是白露的通灵学概论老师。 江雪明:“昨天来的,先是没带东西,被你嫂子赶出去了,后来马马虎虎买了两箱牛奶,给我打了个红包,兜兜转转又给我转回去,我不喜欢这个人情,太麻烦。” 白露:“那尤克丽丽·阿努纳奇大姐呢?” 是另一个vip,用乐器和闪族神灵命名的古怪女人,也是远征途中的伙伴。 江雪明:“她暗恋我,扒在窗户边上,被伱嫂子一脚踢下楼,摔断腿,在隔壁休息。” 白露:“嗨呀!坏!” 江雪明:“蒲公英也来了,一个劲的道歉,这个青金没来得及帮上忙战斗就结束了——他和执政官一起来的,我要他们去找杰森谈,把案情都谈清楚,谈得透彻些,我需要休息。” 白露:“阿绫老师呢?” 江雪明:“她人没来,但是心意到了。” 白露:“什么心意呀?” 江雪明拿出hc卡,里边都是苏绫老师云养娃费用,盼着小七的几个崽快乐成长的钱,也没说是给枪匠的医药疗养美好祝愿。 “简单,实用,而且富有——但是我不缺钱,小七应该很开心,毕竟她就和巨龙一样,喜欢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东西,还有黄金财宝,多少都不够。” 白露:“呃也好也好” “说回你的事吧.”江雪明立刻问。 白露不等哥哥发问,立刻打断:“我能有什么事儿呀!?” 江雪明:“我不催你结婚,真的我不是那种大家长,我很好说话的。” 白露:“呵呵.呵呵呵.” 江雪明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目,正儿八经的盯着妹妹。 “你别老看我那么严肃,叫人开心不起来,其实我挺有幽默感的——我是个日子人。” 白露:“明白明白.” 江雪明:“我要问你的这个事儿,就是.” 这么说着,他指向养护室的大门旁边,那两个沉重的武器箱和护甲行李箱。 “你到底怎么过的安检?这里是医院”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露干笑着,和哥哥打哈哈:“你可真幽默!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立刻用拳头叉着腰,扮作气嘟嘟的样子。 白露紧张的答道:“我间接和一楼行政台的哥哥沟通了一下,他就放行了。” 江雪明:“怎么沟通的?间接?” 白露:“我看大家都在排队嘛,哥!你知道嘛,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呀,vip都得排队。于是我就蒙着脸,去厕所换了全甲,提起枪” 江雪明:“好了可以了明白了,不用说了。” 巡逻哨和民兵已经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是收到警情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至于其他排队的vip,都把白露认作大姐大,没把这次过于硬核的暴力插队放在心上。 [part2·孤星] “嫂子在哪儿呢?”白露接着问。 江雪明拉开隔壁床位的布帘,就见到小七安然入睡的侧躺姿态,她面朝丈夫,抱着一个小鲨鱼毛绒玩具当雪明的平替,口水都流在毛绒玩具上,睡姿非常难看。 “这几天累到了吧”白露挠着头,不知道啥情况。 江雪明:“这婆娘比佩莱里尼还癫,一上来就要拔枪杀人,要把好不容易抓住的罪犯当场枪决,在野外据点战团还逮住了几个,她就要亲自表演厨艺。被我制服了。” 白露:“啊?” 江雪明:“都说一孕傻三年,我寻思这已经六年了——她就一直这样,回了病房,醒过来的时候开始哭,哭完了又开始笑,笑着笑着没力气了就开始饿,吃完了马上开始色。我的亲娘啊” 九五二七的癫狂指数一直都是这副德行,没有变过。 “我知道,我知道她爱我,我都知道。”江雪明抿着嘴,搂住妹妹的肩,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爱得不能离开一分一秒,爱得如胶似漆——但是我现在需要安静的环境,需要休息,也不是怪她,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她安静不下来,让她睡一会。” 白露跟着笑道:“那可不是,你想让女人保持理智,多少沾点脑瘫” 过了一会,房室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七哥的细微鼻息。 白露接着问:“你几个小宝宝呢?谁在带啊?” “政儿和蓁蓁在家里,唐宁在看护。”雪明和妹妹唠起家里长短:“正阳和小白跟着你嫂子一起过来了,她怕孩子们见不到我的最后一面。” 白露:“嗨!什么晦气话!” “是真的,是我让她这么做的。”江雪明郑重其事的说:“只要我摇了传唤铃,就让正阳和小白做好心理准备。” 白露:“你个傻子!你想什么呢!” 江雪明:“老大和老二要撑起这个家,我是个战士,没办法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如果我老了,现在是三十岁,等到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如果学生们不争气,我还在一线奔波,他们就要养成这个习惯。” 白露不说话了,歪着嘴满脸不服气,她只是觉得哥哥是那么的孤独。 “就我知道的,我见过的好多个家庭,战团里的兄弟们,还有民兵——很多人都没有这个[最后一面]。”江雪明强调着:“哪怕是凡俗世界,也有在外奔波,来不及回家见亲人,这种突如其来的离别,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让人一蹶不振,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振作起来。” “马利·佩罗也是这样,他是扭转战局的关键先生,如果抓不住佩莱里尼,这头鹰隼会造成更大的破坏,让更多人失去亲人友人爱人,把无辜的受害者变成恶魔。” “你应该看过战报了,这个小家伙需要时间来疗伤,白露.” “他比我更孤独,我只是不喜欢说话,事到如今,他要找到能够说上几句话的人,都是白日做梦。” “不说了,你不爱听这个。” 江雪明感觉到了熟悉的灵压,立刻岔开话题,要白露坐姿端正。 没有敲门,大卫·维克托直接走了进来。 “十分抱歉,在你的静养期就来打扰你。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焦虑情绪,这让我感到羞耻.” 维克托提着医生包,依然是那副身姿摇曳昂首挺身的傲慢态度,迈着猫步缓缓走到学生面前。 “看上去精神不错,那么这样我就能安下心来,继续投身到写作事业中——” “——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又要麻烦你去容忍我的啰嗦了.” 维克托翘起食指,强调着。 “我的学生,你在四十一区与佩莱里尼·图昂的作战记录,我已经从这位永生者的颅脑中取出,打得漂亮!” 江雪明:“老师,不如你先坐下?” “不!我要站着和你说话。”维克托再次强调着:“这样才能表达对英雄的敬意,上一次收到你送来的生日礼物时,我也是站着,毕恭毕敬的将它拆开。” 江雪明:“你喜欢吗?” “一般.”维克托有一说一从不撒谎:“很一般,比起去年的生日礼物要逊色很多,人就是这种贪心的生物,有了很好的东西,再收到次一些的礼品,就会开始贪得无厌——你倒是提醒了我,要和这种心魔做对,时时刻刻去对抗它。” 江雪明:“因为它不是送给你的,维克托老师” 二零三一年一月一日,江雪明给维克托准备的庆生礼物是一套书架,亲手做的。 二零三二年一月一日,这次雪明车了两套戒指,还有一身体面的正装。 这些都是给寻血猎犬女士准备的,要她大胆的求爱,赶紧把婚结了。 维克托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就开始打退堂鼓,腿脚麻溜往大门拐。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等到审讯工作结束之后,我会再来探望你的。” 江雪明骂道:“狗别怂!” “无礼!下贱!卑鄙!”维克托恶狠狠文绉绉的骂了几句,带上了大门,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等到维克托离开,猎王者抱着傲狠明德进来了。 白露远远看见好猫咪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 傲狠明德则是一头雾水,表情古怪的来到兄妹二人面前—— “——最近你是开发出了影分身么?卧槽这什么灵能技艺?没见过的新玩意呀!” 好猫咪坐在猎王者的手臂上,在猎王者的胸怀之间,向江雪明质问着。 “就像是影子系统?克隆版本?你身边的这个妞.” 白露翻了个白眼:“boss!我是白露!” “哦!哦哦哦哦哦!哦!”好猫咪挥着爪爪拍脑袋恍然大悟:“哦!这么大了!” 江雪明试探性的问道—— “——猎王者,boss这是又要老年痴呆了?” 猎王者毫不客气的答道。 “它一直都是这样,咱们人类看各种各样的野兽也是脸盲——大姐大和白露长得很像,它分不出来的,委屈白露适应一下吧,谁让它是boss呢?” “恭喜你!~”好猫咪完全无视了侍者的冷嘲热讽,与江雪明祝贺道:“又一次!你又一次把癫狂蝶的爪牙给干爆了!我很满意!我很满意呀!要怎么嘉奖你呢!?” “你就像是克卜勒!像这位天文之父!为地下世界标注出一颗颗孤独的星辰!” “我的好大儿” 芬芳幻梦透体而出—— “——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boss!拜托!~” “咳咳咳”傲狠明德正经起来,不再去抖机灵说俏皮话,“缺钱花吗?孩子营养够么?要不要升级装备,我这里还有几瓶小药水,喝下去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说不定就变成授血单位了,变成化圣野兽的孩子了,你也很难很难变老.” 江雪明双手合十,一副求饶的神态。 “boss,拜托.” 傲狠明德斜着眼吹口哨,和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心虚。 “好吧!~好吧!~好吧!~” “还是做个人吧!~” “sp,异格,特别活动卡池,我就不抽啦。” 江雪明:“我倒是有个请求” 傲狠明德立刻拿出小本子,戴上老花镜,神色严肃。 “说说说说说说说!” 江雪明:“关于马利·佩罗这个小家伙,你可以给他安排一趟旅途吗?” “具体指的是什么?”傲狠明德疑惑问道:“我可以给你们派发任务,但是我不理解你的用意。” 江雪明想了很久,佝下腰贴在boss耳边,几乎要亲吻这头凶兽。 “当他醒过来,你亲自和这个小家伙谈谈,一切都会慢慢清楚。” “我相信他能在你这里找到答案,我是如此,唐宁也是如此。” “还有许多人也是如此,来到车站,来到你身边。” “谈起这些事的时候,你在发光,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你能让我们找到自己的必经之路。” (本章完) EP.3 Sweet Child O Mine·我的好大儿 前言: 幸福的源泉在我们自身,而不在外界。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丨《战争与和平》 [part1·走吧!继续往前走!] “可可可可可可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可莉太太紧张的望着手术台上的儿子,在这场展示尾指神力的医疗手术中,不光有全能之手的参与,也有傲狠明德来帮忙,要聚拢四十一区漫天谣言下的动荡民心。 这位孤苦无助的母亲已经失去丈夫,尽管这个老公不值几个钱,退一万步来讲,多少还有往日的回忆在,于是美好都变成了痛苦,如果再失去这么一个孩子,她找不到人生的意义所在。 这场露天手术持续了四个多小时,傲狠明德作为勇敢者的守护神,一直蹲在尾指身边,为这位医师保驾护航。 直到坚冰慢慢化开,年仅六岁的小巴顿僵硬的肉身渐渐变得柔软,像是一团黏腻的泥巴,在[b·side]的控制下,转化成了一个小丫头。 这个孩子的体组织受损严重,每个脑细胞都死过一遍,意识中枢也是如此,早就进入了脑死状态。 但是要知道,在这个充满了奇迹与魔法的灵能世界里,要相信自己能够获得幸福! 当尾指的破碎灵体割开小巴顿的皮肉,白夫人制品作为万用元质,再次将这个孩子转化为男孩,漫长的等待几乎要将可莉逼疯。 她先是奇怪,为什么自己生下来的明明是个男孩,却变成了姑娘,又觉得姑娘也不错—— ——紧接着手术台上的毛发与浆液将她吓得灵魂出窍,又看见儿子终于从地狱回来了。是喜不自胜颅内高潮。她为无名氏的灵能技艺感到惊讶——冻伤在地下世界是最难处理的伤害,万灵药在冰块的阻隔下难以进入肉身,血液也凝固了,没办法将药品输送到受伤部位。 白夫人制品会因为低温而失活,想要治愈这种伤害,就必须用烈火来烘烤伤处,再进行二次治疗。 直到小巴顿眨巴着眼睛,惊恐的爬起,面对母亲时,他却像是见了陌生人一样,变得警惕起来。 “这啥情况呀?”可莉太太愣在原地,看向手术台旁的尾指大夫。 尾指细心的解释着:“可莉太太,很遗憾。你可能要给这个孩子重新起一个名字了。” 可莉太太:“重新起一个名字?意思是” “我曾经接治过许许多多脑死的植物人。”尾指解释道:“万灵药也治不好的神经损伤,我可以用b·side的力量使他们重生。但是等到患者醒过来的时候,大脑的结构是天翻地覆,完全不同了。” 她以冯佳丽的女身和可莉太太交谈,试图让这位母亲接受这个事实。 “您的孩子已经重新活过来,但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他的脑细胞在速冻的过程中死光了,有许许多多的神经突触断开,人脑是非常复杂的。” “每分每秒都有上万个神经突触在交互,这些联系构成了思维和人格。” “脑皮层是储存长期记忆的地方,现在的小巴顿恐怕记不得几件事,就像被子弹开颅伤了大脑,用了万灵药,也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恢复,是永久性记忆损伤。” “他现在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说到此处,手术台上的小巴顿突然猛咳了几声,紧接着开始哭。要大口大口的呼吸,要重新适应这个身体。 尾指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莉太太张着嘴,神色恍惚,一时半会不知如何是好。 傲狠明德在这个时候跳到了这位母亲的肩头。 “可莉·巴顿,我有个活要交给你。” 可莉受宠若惊,感觉到肩头柔软温暖的肉垫,还有耳边毛茸茸的触感。 “啊?boss” 傲狠明德:“你愿意养育这个孩子吗?他的身体中流淌着格里芬·巴顿这头食人怪兽的血——但是生命本身是无罪的,我又不是什么封建时代的残暴君王,从来没有诛人九族的习惯。” “当然了!当然了!”可莉立刻哭得梨花带雨:“我不想放弃他!他是我的宝贝呀!” 傲狠明德:“档案库里有你的资料,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关于你这个小姑娘的案底,似乎没有几样拿得出手的。” 这头黑漆漆的小猫咪舔着前爪,粉嫩的舌头在爪趾之间磨蹭,囫囵不清的说。 “入室盗窃被屋主送到了警视厅蹲班房。” “后来去抢劫,结果抢到了一个拾荒者,不光因为对方太可怜,送了两千块路费给人家,还被人家反手举报拿了赏钱。” “去汇丰银行用假币,大堂经理把你们俩当场逮住。又蹲了四个月。” “劳改的时候挖地道想逃走,牢头在监控里看着你在女子监狱挖出来一条新的下水道,最后加了六个月刑期,被评为劳动先进代表。” “你的青春是和格里芬·巴顿一起度过的,一定很难割舍这段感情吧。” “哪怕他已经变了心,已经将你当做食物,已经撒手人寰。” 可莉太太抹着眼泪,把脏兮兮的小巴顿搂在怀里—— ——每个婴儿出生时,身上都是这样,带着母亲的血和肉。 “您到底想说什么呢boss。” 傲狠明德:“我将盛情邀请可莉·巴顿成为车站的侍者,编号排到五万五千一百一十一,成为马利·佩罗的侍者。” “可可可可可以吗?”可莉太太又开始结巴,“我是罪犯!我曾经对哭将军动了杀心!” 傲狠明德撇撇嘴:“对他动杀心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 流星在酒店里,与三三零一共处一室。 “哦!~哦!~哦哦哦!~” 他举着一个花瓶,发出阵阵怪叫,仗着自己手掌足够大,将瓶子立在掌心。 花瓶往一侧倒,他就立刻用优秀的平衡感将它摆正,单用一只手来耍弄这笨重的花瓶。 三三老师抱着腿坐在床上:“你发什么癫呀?” “以后我有娃了!我就这么玩!让崽站在我手上!”流星兴奋的说道:“诶嘿!” 三三零一的眼睛霎时变得通红,起了十足的杀心。 “为什么呢?”可莉太太不理解;“为什么要我来照顾马利·佩罗?他应该是个重刑犯.” 傲狠明德从来不会看错人,偏光六分仪就是它的眼睛,与九界站台的人造月亮一起,辨清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 “这小子的前半生都在与强大的父权对抗,可是人们总要找到一个父亲,或者成为可靠的父亲,就和月神杯大多数队伍里的队员生态一样,找到一个大爹,或者成为大爹。” 它探出尖利的爪子,指向可莉的鼻子。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你与马利·佩罗相差五岁,是个经验丰富的又菜又爱玩的罪犯,是一位能够填补母爱空缺的大姐,是他的领航员。” “你的孩子也需要一个榜样,你们都是授血单位,有相同的食谱,相信接下来的黑德兰之旅,在大酒店里服刑的日子不会太寂寞。” 可莉太太听说过黑德兰的环境,身份特殊的重刑犯要送去那里服刑,如果是拖家带口罪不至死的父母,就得带着孩子一起去接受社区改造。 傲狠明德笑眯眯的说—— “——至于你们两人的元质契合度,这个我就先不谈了。” 它总是喜欢保持那种神秘的仪式感,像满肚子坏水的邪恶猫咪。 “关于佩莱里尼脑子里的情报。”伍德·普拉克来到了江雪明身边,这位身兼多职智力超群的老阴逼坐在病床前,支开了枪匠的亲人和朋友们,要单独聊聊这个敏感的话题。 伍德说:“有很多有趣的玩意。” 江雪明:“哪些我能知道?哪些我不方便知道?都和我讲清楚吧。” 伍德送来一个保温瓶,里边是忘忧茶,要给江雪明的灵能技艺充电。 “他们把永生者联盟简单的称为[会盟]——不作什么臃肿的元老院形式,没有领头者。只是单纯的会员制,和你的无名氏很相似,是俱乐部形式的秘密结社。” “这些藏匿在人类历史中隐姓埋名的长生之人会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彼此的产业,吸纳财富和权力,支撑着他们度过一次又一次难关。力求每一位会员都能长久的,持续的,稳定的活下去。” “但是这建立在人肉生意,建立在癫狂蝶的神力之上。” “他们认为癫狂蝶衍生出来的各种教派,是非常好用的敛财工具,财富能够持续产出生存所需要的资源,提供优渥的生存条件,搭建强大的雇佣兵团队来保护自己。” “傲狠明德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不稳定因素,离开傲狠明德的铁道,永生者就必须在危险的荒野中求生。有一部分不畏阳光的会员,会选择前往凡俗世界——但这不长久。” “世界上的任何一位富豪,都会受到国家力量的严密监控,也包括天枢、风帽和中情局的trg,这些对灵类特殊部队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人类世界中的种种异常。永生者很快就会暴露在信息时代的情报审查机构系统里。” “好消息是,我们这一回抓住了永生者联盟中比较聪明的那一个——他散播邪信招揽手下,调兵遣将的能力很强,令人欣慰的是,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能打的邪教徒供他差遣了,这都归功于你,枪匠小子。” 江雪明:“还有呢?” 伍德接着说—— “——你的下一次任务,要前往香巴拉。” “剩下的永生者几乎全都躲在那里,他们的势力版图横跨一千三百多公里,在那个落后于时代的奇妙异域,你会见到真正的封建王朝和中古王国。” “如果你想要彻底根除这些高危目标,就得亲自动身越过庞贝大海,去海的另一边看看那个新世界。” “那是基里巴斯,凡俗世界中太平洋的中心点,在这片群岛之下两万米——也是香巴拉最繁华的地方。” 江雪明:“你会怎么做?” 伍德:“我负责看。” 江雪明:“就只是看着?” 伍德:“好吧,我会跟你一起去,当你的导游——也算回老家看看。” 江雪明:“还有呢?其他的” “关于那个达格达之釜”伍德顿了顿,紧张的形容道:“那确实是真的,不是什么传说。” “许愿杯居然是真的?!”一向冷静的江雪明也觉得不可思议:“这玩意说出去谁信啊?” 伍德·普拉克抿着嘴,耸肩无谓。 “傲狠明德曾经确实得到了达格达之釜,就是传说中的丰饶圣器,并且在古早年代,在地下世界还用木轨来运行矿车的时候,流传着龙与矮人的传奇故事的奇怪年代——人们在地穴中居住,没有阳光的庇护,身体发育不良,在山妖巨怪灾兽横行的环境中,平均寿命不过三十五岁的时代里,智人就是矮人。” “傲狠明德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这么一件丰饶圣器,并且向它许愿。” “佩莱里尼就是许愿仪式中的一位见证者,他亲眼目睹了这一次伟大愿力的释放。” “傲狠明德向这尊圣杯索要的东西很简单,也很复杂——” “——它希望全世界的每一个人,都能幸福、快乐、健康。” 江雪明只觉得匪夷所思:“然后呢?” “愿望成真了吗?”伍德·普拉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佩莱里尼的回忆录中也没有写清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金光闪闪的圣杯失去了颜色,变成了石头,十二颗辉石也在霎那间粉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灵能。” “佩莱里尼一直都认为圣器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傲狠明德的愿望太离谱,哪怕耗尽它的灵能,也无法达成这个心愿——就像跑程序时输入的bug指令一样,给圣杯整不会了。” “在历史的长河中,永生者们一直都想得到它,不需要许什么离谱的愿望,只要释放它的灵能,让永生者们永远幸福、快乐、健康就行了——也不用难为这座圣杯去照顾全人类。” “我明白了,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在造甲制枪,准备武器装备。”江雪明点点头,要继续往前走。 未来的旅途还很长,至于那个丰饶圣器的传说,boss特地将它变成了一种竞技赛事的奖赏。将它彻底埋在了历史的角落里。 人们都认为贝斯特月神杯是对战士的嘉奖,是一种加冕仪式。却把真正的许愿杯给遗忘了——这也是一种好事,傲狠明德不希望智人想起这件神奇的灵能道具,它造成的破坏力要远超想象。 伍德·普拉克似乎把话说完了,他打开电视机,要看看狮心体育馆的赛事转播。 [part2·伴舞随风] 正赛还没开打,主办方要用表演赛来拖延时间—— ——这次灵灾让各家俱乐部变成惊弓之鸟,生怕自家的选手成了癫狂蝶的内鬼,得逐轮排查一遍。 本地的兵员和战士们轮番上阵,登上擂台去捉对厮杀,能偶尔见到vip客串上场。 今天恰好排到了杰森·梅根—— “——你说他菜吧” 伍德随口点评着杰森先生的赛场表现。 “他枪确实挺准的,索敌速度也挺快。” “但你说他厉害吧” “他一套道具丢出去,倒扣自家队伍二十分。” 此时此刻,九五二七抱着大娃,牵着二娃走进来,是听见电视机的声音,事情谈完就进门来,问老公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正阳恰好看见月神杯的表演赛,于是兴致勃勃的与老爸喊道。 “爹!我也要去参赛!” 江雪明哭笑不得的说:“太早了别着急,万一你以后想成为律师,或者医生呢?” 九五二七立刻不服气,从背包里抓出一颗橘黄色的小篮球。 “听着!你的儿子!我的宝贝!一定能成为职业运动员!” 如此说着,她一球抛向正阳—— ——砸中正阳的脑袋,正中红心打出来一个印子。 小篮球高高弹起,最后落到伍德先生手里。 正阳的小脸皱巴巴的,张开双手根本就接不住妈妈的丢球攻击,被打懵了。 一时半会大家都挺尴尬的,大娃在小七的怀里,吐露出恐惧的眼神。 “我我不当运动员妈.我不想.我知道错了.” 江雪明与伍德说—— “——很遗憾,智力不通过性传播。” 童话王国在欢庆着杰森·梅根的胜利。 队员们在场边欢欣鼓舞的吆喝着,看见无名氏的青金卫士一套道具出去主动进入劣势增加比赛难度,最终历尽艰辛夺回胜利时,阿豪几乎要兴奋得跳起来了! 他抱起冷淡的丹尼尔,把这位宿舍长举过头顶。 丹尼尔冷冰冰的说道:“你别按我奶。” 阿豪:“啊?!” 丹尼尔回到地上,捂着肚子脸色铁青,举起手里的袋装牛奶。 “我刚喝下去的.” 教练组的人们听见这冷笑话时乐不可支,和队员们抱在一处,像是自己赢了比赛那样开心。 此时此刻,云卿躲在休息室的角落,对摄像机信誓旦旦的说。 “我就说嘛!他们肯定有一腿!” 来到罗伯特·唐宁的地盘儿。 来到无名氏的俱乐部娱乐室里。 尚且年幼的江政已经变成了充满灵性的猎手,她看着父亲早年剿匪杀贼的录像,看见一个又一个神奇诡异的灵能者在父亲的枪下毙命——她充满了期待和希冀,就像是我们小时候追动画片,看英雄暴揍坏蛋那样。 突然!原本安静的房室里只有电视机的嘈杂声响。 地板上出现了水渍! 这让政儿警惕起来—— ——什么时候?这些水是从哪儿来的? 爸爸不在这里!妈妈也带着尾指阿姨出去了!是敌人吗?是魂威攻击?!能操纵水流的特殊能力吗? 江政紧张起来,立刻跑向唐宁叔叔的办公室。 “——没有人了?!” 政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瞥向阿黑的军犬窝棚,一楼静悄悄的,原本守在俱乐部吧台旁边的三条军犬不见了! “糟糕了,糟糕了难道说有敌人要来绑架我了吗?” 江政小心翼翼的摸到一楼,就见到罗伯特·唐宁以一个古怪的姿势,佝着腰背对大门,像是中了枪那样,还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 “唐宁叔叔!有敌人吗?您受伤了?敌人在哪儿!是魂威攻击呀!” 罗伯特·唐宁艰难的转过身,脸色十分难看。 他戴着橡胶手套,穿着围裙,手里拿起超大号的拖把,抓住一条肆意飞舞的水管,三头军犬在撒欢时把这条水管给叼下楼去,为了制服阿黑为首的犯罪集团,差点没把唐宁给累死。 “小宝贝儿.你在说什么东西?” 政儿若无其事的腾挪步子,想回到二楼去接着看电视。 “没什么.没什么.叔叔你接着打扫吧.” 狮王大道的街头—— ——流星带着小侄儿逛街时,突然起了争执。 正阳和偶像说道:“我从糖果店里偷赠品玩具的事儿,能不告诉我爹么?” “不行!你从小就手脚不干净!我必须给你来个正义执行。”流星义正言辞的说:“给我一个不打你屁股的理由!” 正阳有理有据的说:“因为我会告诉三三阿姨,你善心大发,和患有兽化病的姐姐搭话。还要帮人家治病。” 流星:“钱我已经付过了,侄儿呀,你放心吧。” 永生者联盟的会议内容十分简短,只有一则来路不明的语音信息。 是个年轻的男人,与会员们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关于佩莱里尼落网这件事,你说得对!你们都说得对!” “但是这就是无名氏的战士,血量深不见底,有两套护甲,灵压抗性规格外的英雄们。” “能无视环境,有控制,灵体的冷却时间不知道多短,一顿饭只要两百千卡,步流星出马时甚至可以让地区的战士们士气沸腾无视死亡威胁。追踪能力强,杀伤效率高,人格魅力大。” “然后枪匠的制器手段能给地区战团的领袖获得载具加速,护甲加成,然后还有攻击力,耐力,那个大姐大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straighttotheheart·洞彻心扉] [angelcry·天使在哭] [wingsoflight·光之翼] [circusofdoom·恶魔马戏团] [thelightbringer·光明使者] [pieceofme·拆开我] [justiceandmetal·金属与正义] [letitroar·让它咆哮] [masterofillusion·幻想大师] [madness·疯] [everythingmatters·事无巨细] [outofcontrol·失控] [thehero·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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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傲狠明德所想的那样,如果贼首不死,反倒给帮助过无名氏的马利·佩罗判了死刑,这与正义背道而驰,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马利·佩罗与可莉·巴顿移交给黑德兰皇家大酒店,可莉太太作为从犯,刑期是八年,恰好是小巴顿十三岁,需要入学的年龄,马利·佩罗则是以病人的身份,进入黑德兰保外就医接受治疗——不过说句题外话,这种理由纯属扯淡,是小猫咪给这个孩子安排的另一个任务,安安静静的度过八年时间,与黑德兰里的罪犯们交换情报,从消息闭塞的故乡走出来,去龙场悟道。 要是在这个大染缸里,马利还能坚持最初的愿望,想要复活优纪子和弟弟,想要复活克莱尔来赎罪,那么一切都有了答案,时间会证明他的决心。 得知这个判罚结果之后,枪匠回到了钓鱼佬的生活中,他依然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背心,和小鲨鱼的两个助理工匠学徒一起捣鼓车间里的灵能道具,给来往的乘客们修理装备。 直到马利·佩罗入住黑德兰的消息传回无名氏,江雪明立刻找来马纳,找到了拇指哥。 说实话他对全能之手的领袖没什么好感,白露的维塔烙印是他们带来的,拇指哥的所作所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教你做人的傲慢爹味,与劳伦斯·麦迪逊一战之后,拇指哥蹲了三年多的大牢才重新回到九界,想顺着尾指这条线,攀上无名氏的关系,为全能之手找到下一个金主。 但是江雪明没有活派给这个喜欢骑墙的老哥,论情报收集,众妙之门的兄弟们是个顶个的专业,再难一些的追踪索敌还有杰森·梅根,如果只是简单的活计,就有莱斯利的银贝利来代劳。 要讲人脉资源,无名氏绝对不缺朋友,光是制械造器这么点事,就能让雪明结交到奋斗在未知地块的诸多vip。 放在几年前,拇指哥对无名氏兴许还有点用,能找到容身之处,那就是作为二五仔,把社交软件里特别关心的几位邪教头子都亮出来,让雪明瞅一眼,顺便帮马纳清理一下不需要的垃圾社交。 在暴打玫瑰教和恐怖艺术家之前,马纳给玫瑰圣母和约翰·博格通风报信的事儿,江雪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过去了,如今什么是年代? 就拇指的朋友圈里,江雪明几乎顺着a字母开头的,一路杀到了z字母。 “您今天特地找我过来是准备.吩咐我干什么呢?”马纳有些紧张,他特地换了身体面的衣服,走进枪匠的工坊时浑身哆嗦。 ——毕竟蹲在板房工具台旁边的那个男人,是个授血单位一键清理大师。 全能之手的身体中流淌着原教旨主义的癫狂蝶圣血,含人量极高,没多少灾兽的成分在,但是保不准枪匠心血来潮,突然就把他给噶了呢? “你对授血单位的巫术诅咒和通灵办法十分了解。”江雪明从工作台离开,吩咐福亚尼尼去把车架上的水箱换了,要给客户做扫尾工作,抽身把马纳哥领进俱乐部酒吧的小食铺面。 他抽来两条高脚凳,亲自把马纳扶上椅子。 “我就想知道,佩莱里尼那个法术是怎么做到的——他可以远程发动魂威的力量,把自己的魂威交给别人来使用。” “哦哦哦!哦!”马纳终于松了一口气,确信枪匠不是来要kda的,“这个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通过元质媒介来发动魂威攻击,其实和你们中国的符箓文化一样。” 江雪明眉头一挑:“符箓?” “血在离开身体时,还能存活一段时间,这个原理很简单,通常简单的东西才是可靠的。”马纳紧接着开始虚空拧魔方,生怕枪匠理解不了这个事儿:“佩莱里尼的授血办法,是通过仙丹的圣餐礼,结合他自己的血肉,也就是马利·佩罗手上的眼睛,间接赋予这个小子魂威超能。” “这次四十一区对永生者佩莱里尼的剿灭行动里,像马利·佩罗这样的授血单位,还和另外两个佣兵。” “他们都拥有一部分暴风眼的力量,佩莱里尼将自己的眼球,三分之一的肝脏和两根手指当做礼物,送给了这些打手。” “授血怪物的肉身很难失活,找到宿主之后,在圣餐礼的过程中吸收元质,寄生在宿主的肉体中,立刻能变成异位增生的器官。” “也是托了这种授血办法的福,只要佩莱里尼失去战斗力,在后期抓捕党羽的过程中,这两个拥有暴风眼的佣兵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因为魂威的本体已经失去了意识,神灵不再庇佑他们了。” “像巴顿夫妇的魂威就不是暴风眼,因为他们没有得到佩莱里尼的元质。” “哦”江雪明思索着,小声问道,“能让我的血离开我的身体,带着魂威的力量去远方吗?” 拇指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当家的.您这是要给人下毒吗?” “你就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效果吧。”雪明不打算解释动机,对其中原因守口如瓶。 拇指哥想了想,在大脑中搜索具体的方案,对智人来说,血液都是新鲜的才管用,也有比较拼命的vip会临时放血,把血当做灵感诱饵弹使用,这种技巧枪匠已经亲身演示过一遍了。 将血液泼洒出去,也能提升魂威的极限射程,但是它持续的时间很短,撑不了多久这些体组织就会失活,不可能像授血单位那样用来远程诅咒目标。 “我觉得吧,这样吧。大当家的。”拇指哥怕枪匠失望,于是给了个折中的办法,使魂威能百分之百远程成效的,有些笨拙的办法:“您好好想想魂威是如何生效的,如果要发动它的特殊能力,需要什么条件——然后再将那部分肉身切下,封存冷冻送去远方,有很多vip曾经尝试过这么做,几乎全都成功了。” 雪明双手合十点点头:“明白了,多谢。” “哎哎!哎哎哎!别这么客气,怪吓人的”马纳尴尬的应道。 就见到雪明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 马纳终于按倷不住好奇心,想要追根问底—— ——他的态度谦卑,有些礼貌得过头。 “大当家的,就我先说一句抱歉啊,但是我实在是好奇,您想把魂威的力量送去哪里?我倒是知道关于您的魂威,一直都是车站里的α级机密,是我冒犯了如果真的很重要,就当我没问.” 他越说越心虚,越来越害怕,然后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 ——马纳这么想着,他可是授血单位,去问无名氏最重要的灵体属性,这无异于自寻死路。这是捋虎须的行为,谁来给拇指证这个清白呢?谁知道拇指会不会把这条情报出卖给邪教的残党?要是枪匠一个不高兴,大卫·维克托的灵能审查环节肯定是少不了啦。到时候他脑子都得叫大作家给抠出来反反复复看一遍,什么藏在床铺底下的色情杂志,还有手机里的资源,都得暴露在青金裁判所一百多号人眼前。 拇指把话说出去,立刻就后悔了:“哦哦哦哦哦!我不问了不问了!” “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枪匠只字不提芬芳幻梦的能耐,换了个角度解释道:“我没时间去黑德兰,但是有一件事要办,还不好托别人办。” 拇指问道:“马利·佩罗?” “是的。”江雪明从工具袋里取来一点万灵药,大概只有十五毫升,“如果你有时间,把这个东西亲手交给这个小伙子,你以前是黑德兰的经理,对这地方熟。” 拇指还想问:“什么东西?” 江雪明掏出保温瓶,往小食铺的冰柜里弄来满满当当的一瓶子冰块。 他拉来拇指哥,回到工具台前,没有去麻烦芬芳幻梦,而是迅速打开台锯,转速到五千就直接上手。 只在零点几秒内,四根手指头落进保温瓶里,他的另一只手沾上万灵药,抹向伤处封堵血液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手指头又长了出来,都是细皮嫩肉的,连指甲都没来得及长全。 这手断指操作把马纳给看呆了——他知道世界上有许多拥有灵能技艺神奇法术的巫师,但是枪匠嗑药疗伤的速度实在是太吓人了,这种求生意志能够创造许多奇迹。 雪明关上台锯,锯片都没沾血,依然是亮晶晶的。 他若无其事的拧上瓶盖,要拇指好好保存,如果马纳没有骗他,那么这四根手指头带着芬芳幻梦的一部分力量,能够给马利·佩罗四次机会——是与优纪子见面,或是格罗巴,又或者是被他杀死吃掉的克莱尔,与受害者们好好谈一谈。这些体验会成为马利小子内心的力量源泉。 马纳看着江雪明粗糙的拇指,又看见其他四根不沾阳春水的白嫩指头,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施法动作也太快了 “把这个交给马利·佩罗就可以了?” 江雪明点点头:“拜托了,以后还有事情要麻烦你。” “哦”拇指哥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哦哦!哦!大当家的你终于愿意给份工打了?” 江雪明抿着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是拇指说得没错,他以前要杀怪物,收来的人头大多是拇指的“挚友亲朋”,也不方便给这位主动投诚反水的“圣教叛徒”安排什么工作。 六年之后,佩莱里尼的落网引出一系列的新线索,要前往香巴拉抓住这些鹰隼,还有一大堆准备工作,拇指非常了解授血单位,是他再就业的好机会。 众妙之门和莱斯利没办法深入授血怪物的社交圈层,但是拇指可以,他们有同一个癫狂蝶信仰,应该和香巴拉的邪教徒聊得来。 “卧底是吗?!要我卧底是吗?!”拇指哥越说越兴奋:“我为了这一天做足了准备!” 这老哥从屁股后面掏出来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给雪明现场说戏。 雪明则是推着拇指哥出门去,“你赶紧找条冷链给我送货去!” 送走了拇指之后,雪明要动身前往另外两个地方。他没有时间去照顾马利·佩罗,流星会代他去看望这个身世悲惨内心坚强的小伙子——想来马利应该是个聪明人,早就察觉到了芬芳幻梦的真实能力。 如果他能像唐宁一样,从梦中走出来,接受新的使命,这四根手指应该是非常棒的礼物。 至于“另外两个地方”—— ——其中一个是最初的起点,是芳风聚落。 大卫·伯恩这位安全员依然驻守在此,但是从伯恩先生最近的朋友圈消息来看,他喜爱的平静摸鱼生活结束了。 有十六支工程队前前后后在这里干了四年,为了寻找迦南夫人当初留下的甬道,根据史料记载,这条路应该直通爱丁堡,这里能建起一个堪比天穹站的枢纽。 地下世界最缺的就是运力,能从地表运来各种各样的物资,运来娇贵的电子通信设备和武器。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对伯恩来说,他本想在五环外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休息,在荒无人烟的海边,与梦里的枪械妹妹们约会。 结果五环他妈的变一环了,这里的安全员每天要接待的乘客超过两百位,随着新的枢纽逐渐落成,这个数字还在往上窜。还有不少同僚与伯恩开玩笑,要用重金买来他的临时据点,买下他的工作岗位。 人事部在boss的授意之下,一直都没有对伯恩的职位作调动,只是给他加了两个工作组,多了八个小跟班。 这让“不爱说话”的伯恩先生陷入了长久的自闭之中,直到枪匠要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为了新的武器材料,为了boss的几条”疫骨”,要把梼杌的元质进行无害化处理,将它们变成“明德的遗骨”,这可能需要借助迦南夫人的力量。 与妻儿告别之后,江雪明再次孤身一人踏上了旅途。 他来到内阁,领来两个散发出浓厚血腥味道的箱子,箱体上包裹着中西两方各式各样的符箓与经文,羊皮和黄纸,就差把“灵灾危险品”写在箱子上了。 boss亲切的说道:“是我的小排唷。” “你这么骄傲是要干什么呀!”江雪明没绷住。 boss接着说道:“因为爪子没长出来,你将就着用吧,反正最后都是要变成其他形态的。” 江雪明接着问道—— “——顺利吗?科研院的人们在取骨的时候,应该” boss牛逼哄哄的打断道。 “当场就疯了俩!其中一个心智脆弱的,现在还在医护站的病房里闹自杀,估计下个月才能从拘束服里出来——” “——事后有三个勤务找到尾指,他们再也不想做男人了,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第二章 高低得磕一个 离开内阁之后,雪明提着行李箱,先是赶回龙华路找到一家便利店—— ——在月亮巷的出入口旁边,顺着旭日之屋的悬桥往外走,不过一公里就能找到这家店。 它的名字很朴素,叫百家通货,也是商学派留在九界的临时据点。 如果按照严格的设定党要求来介绍这家店铺的渊源,那得写上好几千字,我们这里简单说明一下。 最初在雪明完成授石礼的时候,有许许多多元老院的不同学派,会主动蹲守在光辉道路之外,邀请新乘客们加入这些学派,那个时候地下世界最缺的就是具有灵能天赋的探险者。 简而言之,这些学派就像是人力资源市场里经过boss授权认证的公司,为各个地区的执政官招揽人才,为地方企业招兵买马,也有一半培训一半安排工作的意思,像佛耶戈·塞巴斯蒂最初就是由商学派的陶森特带到四十一区去的。这个小子交不起学费,也达不到上车背路书的年龄。 百家通货是各个学派里中介哥哥们的休息处,他们不乐意去住五王议会,因为这些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拉业务,很容易就变成往客房里塞小纸条的内卷形态,客服部的侍者们也不待见这帮人,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地方作为落脚点。 “枪匠!”出来迎客人的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小弟,身上披着红石人百味坊的马褂,一口地道的京片儿:“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么说着小弟抽来板凳,要枪匠歇一会,四十一区风波未定,月神杯的决赛打到一半,正是选手们回到家乡,行业洗牌人员变动频繁的时节,一时半会老板抽不开身。 小弟笑嘻嘻的问道:“主顾您等着,我给您去管上茶,要点心不?” 江雪明立刻说:“不必了,我” “嗨!客气啥!您往这一坐,过不了二十分钟。”小弟煞有介事的形容道:“那五王议会里的漂亮妹妹都得来这儿排队,到时候咱呐就给您备好钢笔和文化衫,您来签名我来管账,事后一九分成。” “别!别别别”江雪明连忙打断了小弟的发财梦。 小弟是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桌布往肩上一搭,开心的笑道:“算逑,就当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说回来这个事儿吧。” 他蹲下,小声问道。 “主顾,您今天来这儿,为的是” 江雪明:“找一个小工,我要出远门。” 小弟:“您看我合适不?” 江雪明:“要力气大一些的,精神属性在b以上,对灵压有点抗性就行。我要去芳风聚落,哦,最重要的事情是能开大车。” “成,您稍等。”小弟匆匆往门店里去,在人来人往的拥挤弄堂里闯出一条路,不一会就见到这机灵的小伙子攀上阁楼的木梁子,灵巧得像一头猿猴,爬进阁楼旁的办公室里。 不一会,通货商行的厨房侧门出来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留着胡子和海藻头,是常年不打理头发,戴着副眼镜。嗓门也非常大。 “枪匠老板!托人办事对吗?” 江雪明点点头,立刻站起身往门外去,从腰包里掏出一张车票,交到这位年轻人手上。 “你对一下身份信息,把你的名字和身份卡编号填上去,等会方便检票。” 年轻人笑呵呵的接走车票:“好!” 接下来要回俱乐部提车,雪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在前方领路。 后边这满头卷发胡子邋遢的小伙子倒是有点自来熟的意思。 “老板,你叫我阿峰就可以了,我是中山人。” 江雪明:“嗯。” 阿峰:“在新东方学厨师,后来去送外卖,风吹日晒都不怕,力气很大的。” 江雪明把一个装有“疫骨”的手提箱交到阿峰手上。 “试试。” 阿峰拿到手提箱的时候,明显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过十来秒之后,又恢复正常了,这小伙子立刻说:“还可以。” 江雪明夸赞道:“厉害呀。” “嘿嘿!”阿峰是一点都不经夸,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到了无名氏的酒吧前,阿峰又和雪明开始唠嗑—— ——不像流星那样,阿峰谈到的事情更多都关于事物,而不是人。 “以前我刚来车站的时候,听说无名氏这里有免费食宿,就跑过来讨生活。” 阿峰凑到雪明身边,跟到工坊里,和福亚尼尼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也就是挥了挥手,丢了一根五叶神香烟过去。 “结果我操!我看到这个招牌就觉得自己被骗了,这么高档的地方,怎么会有免费的东西吃——肯定是有人把我骗来消费。” 江雪明走到大货车下边,走进举升机,抬头查看车况,终于确定没问题,就让比利小子把悬架放下准备出库。 “怎么会呢?红姐没招待你吗?” 阿峰煞有介事的形容道:“当然有招待!她喊人来招待,我才觉得这里肯定很贵呀!你想一下,那么漂亮的阿姨跑过来和我讲——这里有好吃的,能免费过夜。我当然害怕啦!” “哈哈哈哈哈哈!”福亚尼尼捧腹大笑,“这个小伙子有点意思啊。” 江雪明也憋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泥头车倒出库房,阿峰看见满箱的货物,都是一些板材,心里没底。 “老板,是要我帮忙搞装修吗?恐怕我不会哦!” 江雪明:“没有没有,就是一些力气活,没那么麻烦。” 阿峰立刻有了底气:“那就好说!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吃饱了搬东西啊,搬家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上车。”雪明推开副驾驶的门。 阿峰立刻钻上来,到一半又退出去了。 雪明不解问道:“怎么了?晕车啊?” 阿峰跑去前台,找红姐要了一根皮筋,把脏兮兮的头发扎起来,免得搞脏了副驾驶的座椅,将两个手提箱抱在怀里,最后窜上副驾驶。 江雪明当时心里想呀,这个小工还挺有礼貌的,就是方式方法有点奇怪—— ——阿峰确实把头发扎紧了,可是背心上的汗渍和裤管上的厨房油污是一点都没少,该落在车里还是落在车里。 不过枪匠也不怎么在乎这些旁捎末节,和两个学徒简单吩咐几句,就踩动油门,往分星女士所在的旭日之屋方向开,顺着山体道路进入维护甬道,在这里能够将货车运上列车。 隧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过了两道安全哨,还有一次货品和人员身份核查的综合岗,雪明和阿峰亮出身份卡之后,就见到驻守在危险品处理中心的兵哥哥站姿标准,单手握持步枪向枪匠敬了个礼。 “向战斗英雄!无名氏!敬礼!——” 掷地有声的喝令传出,从宿舍二楼跑出来几个轮班的哨兵,也是衣服都没穿好,就要来看一眼枪匠。 江雪明:“别这样哥.我就送个货。” 执勤的兵哥哥面容严肃,没有回答,作放行指令。 “老板,你要习惯。”阿峰倒是见怪不怪了:“这里的阿兵哥我熟的,我也经常跑长途押运。” 货车在勤务电动三轮的指引下,来到了d3储仓,要跟着三轮一起通过分流口进入列车的接引匝道。 江雪明一边开车一边应:“你还是个骑士?” 地下世界的运力非常珍贵,有关大宗商品的运输全靠火车,如果是重要的物资,就有兵员来押运,如果不那么重要,安全员也会接这个兼职,就像是古代的镖师。 没有癫狂蝶滋扰的铁道线路,也不需要多么强大的兵员来保护物资,于是这些小工也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变成货厢的守护骑士。 “是的呀。”阿峰笑呵呵的说道:“你把土匪都打没了,像我这样的,还有睡我上铺的小东,我老爸都能去跑长途——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嘛?” 江雪明摇摇头,他一直都没什么自觉,不太清楚自己的定位。 “早两年的时候,从九界跑米米尔温泉集市,还要交过路费。”阿峰煞有介事的解释道:“要有熟人带,不然别人都不认你的通行证,要去更远的地方,就得付货款,看你流水多少,从你这单生意里扣掉百分之二十当保险金。这叫地方税。说白了就是民兵抢劫嘛!又不是执政官收这个税——当兵的就和土匪一样。” 江雪明的kda雷达响了:“还有这种事?” “有的啊,不然你想十九区的虾到九界怎么这么贵,绿萝啊,水果啊,从四开头的几个大区过来的生鲜,三年前每公斤要卖到三位数哦!回到hk这一路上,有多少豺狼虎豹拦在路上。”阿峰气嘟嘟的骂道:“钱多好挣哦!只要拿把枪架在铁路边,带几条气焊机,搞个喷枪,扛几个氧气瓶来,把铁路搞坏把火车逼停,立刻就有钱来了。” 说到此处,阿峰立刻掏烟盒—— “——现在就不一样啦,老板。” 江雪明看着五叶神,愣了半天,终于把香烟接走。 “这些惹人厌的小妖小怪不敢出来了,因为大魔鬼都被你打死了呀。”阿峰夹着烟手舞足蹈的指点江山:“有红星山战斗英雄,有收复尤里卡英雄勋章,有古兰堡攻坚战英雄勋章,有缉毒先锋奖章,有绿石人给你发翡翠罗兰勋章,还有奥斯因猎王者奖章,鲁班奖章和远征的三十二枚一等功奖章——我要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阿峰点上烟,把车窗摇开—— “——应该有个以枪匠起名的勋章,以后有兵员立了功劳,就用你的代号来颁奖,和诺贝尔奖一样。” 他拍打着枪匠的肩膀,把打火机递过来。 江雪明立刻给自己点上烟,不劳烦这位活泼的小哥了。 “有有有,有。” 阿峰的坐姿也变得四仰八叉的,一下子现了原形,是广东男人魅力时刻。 “哎!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枪匠老板,这功劳古往今来多少人能做到?我要是在防务兵员的岗位上混吃等死,别说敬礼了,我得当场给你磕几个,不然哪天癫狂蝶圣教回来了,我就得上战场挨枪子——说不定还会被怪物吃掉。” “哈哈哈”枪匠尴尬的笑着:“对,我不太懂。” 等到货车稳稳停在列车的地台上,枪匠要阿峰下车,两人一起锁紧轮毂,用化纤布盖住车顶,把车体与火车的底盘牢牢固定住。 阿峰干活麻利,手脚勤快,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和枪匠一起爬回客厢里。 与乘务员交了过磅单,再次核实泥头车的载重和货品类目,就没有别的杂事了。 四个小时之后,他们要在芳风站下车,从化石林地出发前往芳风聚落—— ——在这段乘车的闲适时光里,雪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座位。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流星的地方,此时此刻,他妈的已经完全挤不进去了。 倒也不是因为他变胖了,变强壮了,而是早早有观光旅游团挤在这节车厢,要轮番体验枪匠和哭将军的座椅,不少带着孩子来旅游的,就把小宝宝放在那两个位子上,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许这也是一种迷信,boss想要破除的迷信一直都在,而且根深蒂固似乎永远都无法彻底消灭。 他拉着阿峰去了安静的餐车,要给阿峰泡茶。 “峰哥,你多大了?” “哎!”阿峰一点都不在意“峰哥”的称呼,自然而然的应道:“二十二岁。” 江雪明感叹道:“真好呀” 在雪明二十二岁的时候,正准备向玫瑰教讨要辉石戒指,那是一趟随时都会丧命的旅途。 列车启动时发出尖利的啸叫,熟悉的汽笛响起,站台管理员依然在忙碌着,在奔跑着。 还有无数个像阿峰这样的普通人,奔波在地下世界的每个城市,每个乡镇,每个村庄聚落。 “你叫什么?我们正式认识一下?”江雪明突然问起阿峰的真名。 “嘿嘿!”峰哥故作神秘,推了推眼镜,用干净利落的粤语答道:“李耀峰!” “哈哈哈哈哈”江雪明笑着应道:“你这爹娘也没想让你好过呀!什么[你要疯]——哎不说了.抽烟抽烟。” 烟灰缸里都是咖啡渣,它与茶台一起,在岩浆湖的光影下一明一暗。 阿峰接走热气腾腾的茶杯,就讲起故乡的事情。 “我们广door人呢,就喜欢饮茶喝汤!排湿气养身体嘛!百毒不侵!也不知道能不能治维塔烙印哦!” “那怕是有点难。”江雪明笑道:“得加点药水。” 阿峰接着说:“我还会唱歌!要是老板你觉得无聊,可以加五块钱,我的拿手曲目是《男儿当自强》,我对我这个人啊,这个浑身上下,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歌喉,还有一点点艺术细菌” 江雪明:“艺术细胞。” 阿峰:“我心中的一团火,我感觉到在这个moment,要~~爆了。” 江雪明连忙抬手婉拒:“算了算了.峰哥,别安静一会。” 阿峰马上就不高兴了。 “那我给你五块钱,你负责听。” (本章完) 第三章 重生母神 经过黄昏隘口的时候,一切都豁然开朗。 列车从逼仄狭窄的峡谷冲出,跃入平原的刹那间,万事万物都亮了起来。 薪王照耀着这片大地,四条道岔蔓延出去,往尤里卡火山城的方向延伸,它成为链接尤里卡与香巴拉的桥梁,往庞贝大海的另一边去,大洋彼岸就是大夏朝廷的仙台港。 不过这段旅途要往后缓一缓,要到来年汛期,狂暴的洋流平缓下来,雪明才有资格登上轮船。 带着灰白色粉尘的冷凝水拍打在车窗上,熟悉又陌生的雨水唤起雪明的回忆—— ——上次见到它,已经是十年前。 白色的颗粒物是化石丛林自然风化之后,没来得及变成煤炭石油的碳化物。 阿峰正想拿起手机去拍点照片,这是他第一次与无名氏一起执行任务。 刚刚打开摄像功能,雪明就遮住了峰哥的摄像头。 “阳光会把你的摄像头烧坏,别这么干。” 峰哥笑呵呵的应道:“哦哦.这样啊。” 列车快到站了。 峰哥与雪明一样,初次来到这片荒野之地时,早早的贴在车门旁,看着外边茂密的石林,嘴里叼着餐厨柜免费供应的餐包。 雪明从综合自助箱里拿走一把大黑伞,塞进阿峰的怀里。 然后,车门在液压阀的啸叫中开启。 迎面扑来的湿冷空气激得阿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只有一条工装背心,雪明又从自助箱中取来一件乘客通用的均码灵衣,披在阿峰的肩头。 “返程的时候要还回去。” 简单吩咐了这么一句,他就遵照着广播提示,一路往月台出口走。 四周人来人往,不像十年前那样冷清,来往人们的鞋子踏在湿润的铁板路上,溅起的泥花已经成了棕黑色。 阿峰在雪明身后艰难的前进,提着疫骨箱,他感觉很不好受,但是要强撑下去。 雪明率先赶到货厢,等了一会,阿峰才找到列车货厢的具体位置,一边爬上车,一边笑呵呵的问道。 “老板,你怎么不爱讲话了?” 江雪明给轮毂解锁,将锁固车体的钢丝绳小心翼翼的解开。 “离开贸易中转站,或者离开九界以后,我就进入了临战状态,这里不安全,小伙子。你可以说我大惊小怪,但是这种习惯救了我很多次。” “哦”阿峰也一本正经的严肃起来:“哦!不说话!装高手!” 只有三分钟的卸货时间,雪明手脚麻利,在站台勤务的信号指示下,迅速将货车倒进临时搭起的卸货桥,回到综合哨卡的地磅,清点物资之后,车辆来到了安防管理处,也就是大卫·伯恩的办公室旁边。 这里已经大不一样。 雪明从驾驶位跳下来,拍干净裤管上的泥巴,仰望着这栋四层楼房。 起初它只有两层,经过改建之后,旁边加盖了两家食宿门店,四个娱乐活动室。还贴着枪匠和哭将军的历史人物传记,似乎是准备把这里当做旅游地来宣传。 停车场旁边的伏尔加也从一台加到了九台,停车场整体都扩建过。 往一楼前厅去,看见理事柜台人满为患的样子,约有二十来个乘客要办签章手续,江雪明要阿峰去领个号码,坐到大厅一侧的塑料椅上等待。 他不像十年前那样焦急,毕竟那时候妹妹的生命危在旦夕。 “嘿!哥们儿!” 此时此刻,有个乘客主动凑了过来—— ——那家伙看上去二十来岁,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看上去就像 灵衣开成爱心形,各处布料都有裁剪重新修边,给心脏和大腿动脉处开出缺口,保证万灵药能够流畅的进入大血管,头发也染成了黑色,这乘客原本应该是个金发欧洲人,笑嘻嘻的和枪匠搭话。 “哇哦!你这张脸是在哪儿整的呀?!和枪匠一模一样哎!” 这精神小伙撅起屁股,撑起腰肢,在雪明面前搔首弄姿。 “我花了好多钱才变成这副身材,怎么样?是不是有无名氏那味儿了?” 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感觉无所适从,甚至觉得恐怖。 “为什么.” 没等他的“为什么”说完—— ——这位狂热的cosy爱好者立刻答道。 “你怎么知道我扮的是枪匠!~啊!一定是我演的太像了!对不对?对不对呀!对不对呀!~” 江雪明突然就笑出声来,轻轻的鼓掌:“对!对对对!太对了哥!太对了!你做的好呀!” “嘿嘿!”这位艺术家立刻坐到枪匠身边,遇见同好要促膝长谈,就像是凡俗世界里,在漫展上见到同个角色,与自己撞衫的另一位爱好者那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哎!兄弟,我和你说——你还不够专业。” 江雪明:“哦?!” 扮演者:“你要有体验型表演的自觉,要进入那个角色你明白吗?” 江雪明:“哦什么意思?” 扮演者立刻说:“来来来!你先问,你先问我的名字!” 江雪明:“阁下贵姓?”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扮演者立刻黑着脸,微微堵起嘴唇,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沉,充满机警和怀疑的意味:“你这家伙看起来很可疑,要好好调查一下.” 江雪明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哈哈!” 扮演者依然沉浸在表演中:“你这家伙在笑什么?很好笑吗?” “不不不没那么离谱.”江雪明一个劲的挠头,他寻思自己十年前也不是这副德行。 于是扮演者要指正雪明身上的违和之处—— “——给我听好了,枪匠的背带裤时期不像你这样呀!你不能这么演。” 江雪明:“嗯那你给我说说,该怎么演。” “啧”这位扮演者脱下灵衣,就露出其中的工装牛仔裤,与雪明钓鱼时同款,“兄弟,你好好想想,三十岁的枪匠是什么心态——他功成名就了呀。” 江雪明为这手换装鼓掌:“嗯呐。” 换了衣服,这位小哥的气质立刻变得成熟起来。 “一个男人,我们用体验型表演方法来代入他,全身心进入他的生活。” “他的眼神应该要更锐利一些,像你这种死鱼眼不行的,气质达不到。” “你要把这个基本理论搞清楚,你看看你这身衣服,这黑不溜秋灰不拉几的防寒外套,哪里像枪匠呀。他出远门不都得穿着闪蝶衣嘛。” 江雪明勉为其难的解释道:“其实还是穿了软质防弹衣的.” 这么说着,他把内衬翻开,露出其中的凯夫拉层。 表演者立刻两眼一亮:“哦!你还会举一反三了,牛逼嗷兄弟!” “可是我要批评你了。”话锋一转,这位严苛的表演者又指着枪匠内衬的一颗勋章:“这个是布兰特翁斯坦保卫战的纪念奖章,我记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战斗,枪匠不会把这种东西贴身收藏的!” 雪明立刻解释道:“这个你就得补补课了,小哥哥,在布兰特翁斯坦,在郊区往城区突破敌人的防线的时候,我的孩子刚满一岁——小七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就立刻投入作战,来到我身边,这颗勋章意义非凡。” “哦哦.”扮演者有些神志恍惚,突然站了起来:“哦是这样哦那.那是我说错了,哎你这个体验型表演就很不错!有点厉害的呀,我都被你唬住了。” “谢谢。”枪匠笑着点点头:“能得到你的认可,我很开心。” 扮演者一下子又感觉到轻松,坐了回来,还想多指点几句,交流一下cos技法的心得—— ——这个时候,阿峰拿着牌号回到雪明身边。 “老板!枪匠老板!到我们了!” 扮演者惊讶的问道:“兄弟!没想到你还会花钱请小工来打配合呀!牛逼!” 枪匠没回话,笑着点点头。 扮演者比着大拇指:“多少钱?下回我也这么搞!到我群组里找个大高个儿一起,你提醒我了!” “人家问你工时费多少?”江雪明拿走峰哥手里的牌号,“你应一下。” “哦!”阿峰糊里糊涂的,与这位艺术家喊道:“给无名氏办事,要价就高一点咯,每小时八十块的样子,还要包食宿的——但是也得出全力,可能会丢小命嘛,嘿嘿!” “牛逼呀!”扮演者表现得十分兴奋,想要峰哥的联络方式。 没等两人接触,雪明逮住阿峰的裤腰带,把这小子拉走了。 两人往安保科室去,峰哥还奇怪,刚才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江雪明一边走一遍揉弄着太阳穴,只觉得有点心累。 “别问,问就是狂热粉丝。” 穿过员工储物柜,回到大卫·伯恩的办公室门前,雪明这回敲了敲门。 伯恩先生没有应—— ——他两眼发直,只觉得人间吵闹。 于此同时,隔壁传来嘈杂的人声,是两个组别的安全员在玩牌喝酒,打麻将的声音。 等了几分钟,雪明没有多余的耐心了,直接推门进去。 办公室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狭窄,左右两侧的墙壁上,原本挤满了文件柜和信息袋,十年之后它们都送去了新建的档案室,来往人员变多了,信息页变多了,伯恩的小办公室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的文件。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墙的枪械,各式各样的武装作为展品,陪伴着大卫·伯恩。 伯恩先生早知道枪匠要来,可是今天一天就来了四个不同版本的枪匠。 早上有灵衣普通版的枪匠,午饭之前来了个丐版山寨闪蝶衣枪匠,下午两点带着小女朋友一起来观光的冬季棉衣版枪匠,四点多有个无名氏前台版本,穿着侍者礼服的枪匠。 说实话他有点麻,望见江雪明的时候,已经出现了ptsd症状。 “你好!伯恩先生。”江雪明语速极快,要直入主题:“我带着boss的疫骨来,主要的目的,是接近芳风聚落,与迦南生物近距离接触——秘文书库的科研人员应该在聚落旁边驻扎,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我的大部分武装已经报废,需要把这两个手提箱里的灵能触媒无害化处理,boss要我来这里试一试,于是我就跑过来了。” “除此之外,我还为你带了一份礼物。” 伯恩像是死尸一样的眼神有了变化—— “——忽悠。” 江雪明:“伯恩先生,我不是开玩笑。” 伯恩:“接着忽悠。” 江雪明拿起手提箱,放在桌上,又拿出乘客日志,把boss的猫爪印签章亮出来. 伯恩先生探身去看,表情古怪。 “道具倒是挺齐全的嗷。” 阿峰在一旁急得直冒汗,连忙上来掰扯:“安全员大哥!他真的是枪匠呀!” “什么时候步流星长胡子了?”伯恩嘲弄道:“哎哟哟哟哟,哎哟哟哟哟哟,海藻头,何润东版本的步惊云是吧?” 江雪明轻轻敲了敲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乐不可支,差些从日子人变成乐子人。 伯恩严肃的说道:“不装了?赶紧给我滚蛋,别在我这儿找乐子。现在芳风聚落是戒备状态,核心区域只允许科研工作者出入,其他乘客暂不接待,抱歉。” 雪明并不生气,他从墙上取来一支枪,也是当初伯恩先生带他们去芳风聚落时的长枪。 他将ar-15抱在怀里,伯恩立刻紧张起来。 “没有子弹的!你想干什么?” 不过几秒钟,销钉出现在伯恩的桌子上,紧接着就是排障杆、枪机、枪管鱼骨护木前后瞄和枪托。 大大小小的零件爆炸开来,变成零零散散的一桌杂什尸块。 伯恩张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 江雪明礼貌且不失尴尬的微笑着:“是熟悉的感觉?” “瞄具全他妈要重新归零啊!我的老婆啊!”伯恩终于清醒了,眼神都明亮了。 凄厉的惨叫声引来了隔壁的小弟,安全员齐齐堵在伯恩先生的门前,先是愤怒,后来又开始恐惧—— ——他们看见枪匠时,第一反应是想要出枪警戒,瞅着桌上零零散散的尸块,立刻把宝贝武器都抱紧了,慢慢的退回宿舍去。 伯恩先生十分生气—— “——你就不能用其他方法来自证身份吗?” 他一边把ar-15拼回去,一边埋怨道。 “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雪明不做声,走到窗户旁,把窗户打开才说话。 “我给你带了一套隔音装修材料,还有一套建材,可以在办公室外边加盖一个休息室” 伯恩立刻改口:“常来!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客人!一定常来!” 江雪明说回任务地点这个事儿:“伯恩先生,你刚才讲,芳风聚落已经保持戒严状态了?什么情况?” 伯恩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防尘窗给怼到机匣上,弹簧都飞出去好几次,他头也不抬,说起这不大不小的怪事。 “就是最近嘛,新的车站要落在这地方——” “——但是有很多乘客来观瞻迦南,他们认为迦南是一位神灵,来自外太空的神。” “滩头的那些怪人嘛,你见过的,可以模仿人们说话,已经具备人类七八岁的智力。” “于是就有了一个新的教派,也不是癫狂蝶那种性质的教派。” “有个牵头者成为了领袖,将迦南生命供奉起来,认定这种生物可以改造人类的元质,使人脱胎换骨获得新生,获得外星人的力量。” “毕竟你和哭将军的起点就在这里,许多人相信这种奇怪的传言。迦南夫人本身也非常乐意见到这种传言,能引来更多的人类,与她交换元质,能让她更好的收集dna样本来研究人类,了解人类社会。” “这个教派的名字,就叫[来生]。” “迦南变成了重生母神。” 第四章 科研站的消息 “路上说吧。”伯恩大哥把雪明和阿峰领下楼,似乎对[来生]这个教派非常抵触。 他时不时看向雪明身后的小工,在取车的时候与无名氏的大当家问道—— “——这小子” 江雪明不假思索的答道:“普通人。” 伯恩眨了眨眼,特地抬高了音量:“那这个话题我们回头再聊?” 阿峰这小子立刻大声说:“哦!我不能听的对吧!” 一下子从停车场到理事柜台,再远一些的避雨亭子都能听见这小子的声音。倒不是阿峰故意这么干的,他就是单纯的嗓门大而已。 气氛一下子尬住了,但是不能一直这么尬下去。 于是江雪明打破了尴尬:“要不你也讲讲普通人能听的,宣传一下反诈知识?” 伯恩戳了戳大货车上的物料,如此说道:“一边干活一边说?” 十分钟之后,三个汉子在安保综合楼旁侧的空地上放线夯桩,芬芳幻梦若隐若现。 轰击砂石修整泥地的地平工作盖住了一部分谈话声,江雪明带来的建材都是半成品,是可以快速展开的榫卯结构楼板,这种快捷式建造的房屋在地下世界非常流行,许多科研探险队伍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需要能够带着到处跑的房子,比起帐篷它要可靠的多,能防御十六级的强台风,抗洪涝和高温。 “事情是这样的。”伯恩一边干活,为自己和枪械老婆们造一个梦想之家,一边与雪明说:“迦南变成重生母神之前,有许多乘客与她接触过——在这十年里,科研站的研究人员或多或少也和她交换了许多信息。” “关于她的种族,关于她的母星在宇宙中的具体位置。还有最重要的.” “与她进行亲密接触的人们,在早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不像传言中所描述的[脱胎换骨重新做人]那么神奇。” “你知道的嘛,步流星也和迦南母神有亲密的接触,除了一些杂乱的,难以整理的音声画面以外,我们很难将这些奇奇怪怪的特殊印象完整的用人类语言表达出来。” “但是在后来,就是.” 说到此处,伯恩特地压低了声音—— “——枪匠,在尼福尔海姆红星山前线基地的战斗过后,从苏尔特大火人身上收集的迦南,还有打偏的炮弹里回收的迦南,将这些元质经过消旋处理,物归原主之后,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阿峰在搬运预制板,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浑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装配楼板这种工作是手到擒来,对伯恩先生的低声细语没有特别留心偷听的意思。 江雪明从货车上拉来一袋袋水泥和强日光灯组,要给地基填混凝土泥料,随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外星人见到地球的史前超级文明之后,就开始对人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伯恩点了点头,搭手帮忙处理钢筋混凝土,把一组组日光灯绕着未来的小爱巢都排列好,接上安保综合楼的电源。 这位可靠的安全员知道科研站的许多一手猛料,他作为科研站的守护者,必须清楚迦南的灵灾属性,但是这些信息不可以往外传递,就像[死卢恩]一样,总会有好奇的乘客试图越过禁区。 “自那以后,半年的时间里,与迦南母神近距离接触的乘客们一共有十七人,他们前往洋楼之前,也和你们当初一样,依然会做那种怪梦,这种现象一直持续至今。” “但是越过聚落,从洋楼回来的时候,他们的性格和体态都会出现一些变化。” 伯恩郑重其事的强调着—— “——起初这种变化并不明显,我很难察觉到这些人前后有什么不同。” “直到有个特别特别奇怪的家伙,也就是如今[来生]的教宗,他叫皮克斯·阿德里阿诺,我们姑且喊他皮先生吧。就照着你们中国人的语法来。” “这位皮先生显得很亢奋,回到安保综合楼的时候,他一直在自残。” 伯恩模仿着皮克斯教宗的神态,笑嘻嘻的形容着。 “就这样,拿着小刀,反复割开手臂,看着紫灰色的血液渗出来,然后又见到伤口在迅速愈合。” “他不断的说,不断的说着。” “我成了,我成了,我get到了!” “我已经脱胎换骨了。” “哦!哦哦哦!哦!哇哦!”江雪明搞完地基地平工作,听见这些神志不清的呓语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许许多多癫狂蝶圣教的信徒在授血之后,也有喜不自胜的癫狂姿态。 这和皮克斯先生的症状很像,紫灰色的血液更像是迦南的授血成果。 起初来到芳风聚落的时候,在外围游荡的“痴呆孩儿”们就拥有富含铜离子的蓝色血液,他们的自我愈合能力极强。或许迦南圣母将这一能力送给了访客们。 伯恩接着说道:“我立刻将这个情况告知了科研站和交通署,这十七位乘客无一例外,都成了圣母的信徒,” “你的意思是,她在主动散播这种信仰吗?”江雪明问道。 伯恩摇摇头:“不见得,到时候你可以和科研站的负责人聊一聊——如果她想要招兵买马,那头号教宗应该是我。” 江雪明:“那就是皮先生的自发追星行为,和迦南女士无关?” 伯恩:“有可能,毕竟受到这种类似授血之恩的人们,也就这十七个人类。” “除了愈合能力以外,他们还有什么本事?”江雪明问道。 伯恩接着答道:“精神、求生意志和灵感三项均有明显的提升,但是非常容易陷入恐慌的状态,或许和过高的灵感有关——另外还有一些奇怪的生理现象,是一言难尽,你得去科研站详细调查。” 江雪明:“明白了。” 收拾完屋子,在强日光灯的烘烤下,混凝土地基的温度迅速来到了四十五摄氏度左右,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能完全凝固。明天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对楼板加装隔音材料,封顶完工。 “阿峰!”雪明吆喝道:“把货车上的东西卸下,你可以回去了。” “老板没有我的事情了?”阿峰有些诧异,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似乎对迦南母神充满了好奇心。 雪明接走阿峰怀里的箱子,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 “对,费用可以和红姐谈,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阿峰前思后想,终于小声问道:“我能跟你一起去滩头吗?” 伯恩:“为什么?” 雪明也跟着同时问道:“为什么?” 阿峰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就是我形容不出来,好像” 这个小伙子挠着头,感觉无所适从,有种强烈的不安。 “我想去,就是想去,不到那个地方去的话,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也没有幻听,也没有什么声音拉扯我,我没有做梦我很清醒的.” “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板。” 他开始呓语,神神叨叨的。 “我不知道,这个吊日子实在太清淡,太无聊了,你晓得的嘛。” 他比着奇怪的手势,一会耸肩,一会摊手。 “以前还有各种各样的邪教,我会想自己长大以后,能不能上阵杀敌啊。” “谁想到成年以后,要跟着老板打零工混口饭吃。” “有时候我就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要是生的早一点,人生就不一样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拘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充满了焦虑感。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以前学厨师嘛,就觉得可以一辈子烧饭做菜,后来没办法,就没办法.只能去送送外卖.我想要是有一天,可以拿起枪.” “峰!”江雪明眼疾手快,一巴掌按在阿峰的脑袋上,眼神变得非常恐怖。 直到这个小伙子脑袋一歪,身体瘫下来,倒在伯恩先生怀里,终于不再作精神内耗,安详的睡去。 伯恩先生神色古怪,开口解释道:“其他人没有这个症状,这是头一遭。” “和迦南母神没关系。”江雪明拍了拍阿峰的肩,紧接着说:“他累坏了,boss的元质让他不堪重负,到了这个鬼地方就开始发病,让他好好休息吧,麻烦伯恩先生你照顾好他——等这小子醒过来,你就送他回去。” 伯恩挑眉问道:“不用我跟着?你一个人去滩头?” “有通关文书吗?把材料给我就行。”江雪明抱着两个疫骨箱,爬上卡车,“别担心,这回也一样——要是这婆娘真想对我动什么手脚,这回我是带着宝具来的,泥头车居合术应该管用。” 大卫·伯恩将配枪送到副驾驶,把枪弹分离,还是十年前的组合,史密斯·维森和ar-15。 “你把枪械铭牌交到科研站负责人手上,给他看看,我就不去操弄打印机搞一堆废纸出来了,他们见了我的枪,就知道你是货真价实的枪匠。” 江雪明:“多谢。” 伯恩:“祝你有所收获。” 江雪明伸出手去—— ——伯恩与之相握,然后在一瞬间倒地,睡的非常香。 雪明一拍脑门,是礼貌过了头,忘了自己没戴手套。 “操!” 把伯恩和阿峰扛回办公室之后,雪明一个人开车前往临时据点。 这条路已经变得陌生起来,原本道路两侧的化石林地十分茂密,现在经过人工砍伐修整,拓宽道路之后,在两侧的野地里留着不少工程器械的轮胎印子。 和枪械一起送到车上来的,还有两本宣传册,是未来新车站的简要说明,它是八车道十六铁轨的大站台,在海滩旁边的林地有自然日照,非常适合人类居住,唯一需要忌讳的地方,就是迦南生命。 这里可以变成鱼米之乡,临近大海,和尤里卡火山城这条洋运贸易航路仅有两站路的距离。似乎迦南生命也知道这些条件,她在一个很暧昧的时间节点,与人类完成类似授血的仪式,开始往外扩张。 在信息时代,这些外星生物拥有纳米机械级的工艺标准,对电子电气半导体材料和各类金属的改造加工手法堪称神迹。迦南圣母或许认为,再过十年二十年,就是她的时代。 江雪明思索着,望着昏暗的前路,思考着一个问题。 “那么她对智人抱有敌意吗?” “人对她来说,是晋升的工具吗?是可以利用的素材吗?” “只是一个跳板?或是长期的合作伙伴吗?” “她似乎和boss一样,要模仿人,搭上人类文明的快车,这个生态位已经被傲狠明德占据了。” “她能夺走boss的生态位吗?” 这些疑问暂时得不到解答,但是此时此刻,江雪明看着两个装有boss元质的手提箱,事情似乎变得复杂起来了。 好猫咪没有提前告诉雪明有关于迦南圣母和来生教会的事情,而是让他直接带着疫骨来滩头寻求合作的机会—— ——在迦南生命的眼里,就好比隔壁邻居突然把家里凶巴巴的保安请过来,还带着两条枪。 这似乎是一种威慑行为,标记领地的行为,可是boss没有明说,小猫咪的坏心眼多着呢,就想让雪明来扮这个黑脸,毕竟战王对[邪教]是最了解的。 这段车程雪明开了很久,直到远方大海之底的火山口开始显现橙黄色的光源,它们和氤氲的雾气融化在一起。 围绕着伯恩先生的前线据点建起来四套实验楼,周边占地有二十公顷,再往远方看,一千八百米外是新车站的地平工程,围起来一条蓝色的隔离墙。 聚落里的金蛋形泥房依然矗立着,只不过没有到多雨的季节,迦南之子们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也没有出来游荡。 道路关卡前方,安全哨的持枪兵员把雪明的车拦下了。 雪明立刻抱着枪械下车,高举双手—— “——伯恩先生要我来的,这是他的枪!” 士兵里钻出来一个面容英武,身材高大的队长,见了伯恩的枪械铭牌,又看见枪匠的面容,变得惊讶万分。 “无名氏!” 雪明点点头。 队长立刻敬礼示意,报上部队番号战团所属,要两侧见了火器的兵员解除警戒,不要把枪口朝向最信赖最可靠的英雄。 哨兵队长打开臂膀,把雪明往研究站内部道路引。 “跟我来,所长等你很久了!上我的摩托吧。” 他一边把雪明送上摩托车的挂斗,一边与组别里的战斗人员说。 “叫二班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白头发的小子,有白化病的,把他喊来接车。” 江雪明照着当地防务兵员的规矩来办事,他坐上挂斗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称呼?你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连自己组里的兵都不认得?” “嗨!”小队长拧动油门,摩托就晃晃悠悠的往前开,耐心的解释道:“我是广陵止息的战团兵员,安全哨是警示厅和民兵的混编队伍,要经常换班换岗,每隔两个月,兵员都要调去其他地方.” “哦”雪明多问了一句:“因为迦南母神?” “对,就是因为迦南母神。”小队长点了点头:“留在这里太久了,每天晚上都在做梦,心智开始动摇,就会胡思乱想,想着[来生]教会宣传的东西——它会不会是真的。” 小队长把雪明带到最大的一栋实验楼前,这漫长的旅途终于快要接近终点。 所长早就候在大门边,没有穿正装,是一身防雨防寒的斗篷,看上去像个实在人。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亚裔男子,雪明见了要喊一声叔,修理过胡须,有明显的抬头纹,满脸笑容,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也有明显的灵感压力,是个灵能者。 研究所的职员证件藏在这位叔叔的袖口里,等到江雪明靠近大门了,他便立刻揣着袖口自我介绍。 “你好,我来自天枢,这次受委派来到芳风聚落,无名氏——” “——你可以叫我张翰之,我是你们姊妹单位的对灵能科研人员。” 第四章 科研站的消息 “路上说吧。”伯恩大哥把雪明和阿峰领下楼,似乎对[来生]这个教派非常抵触。 他时不时看向雪明身后的小工,在取车的时候与无名氏的大当家问道—— “——这小子” 江雪明不假思索的答道:“普通人。” 伯恩眨了眨眼,特地抬高了音量:“那这个话题我们回头再聊?” 阿峰这小子立刻大声说:“哦!我不能听的对吧!” 一下子从停车场到理事柜台,再远一些的避雨亭子都能听见这小子的声音。倒不是阿峰故意这么干的,他就是单纯的嗓门大而已。 气氛一下子尬住了,但是不能一直这么尬下去。 于是江雪明打破了尴尬:“要不你也讲讲普通人能听的,宣传一下反诈知识?” 伯恩戳了戳大货车上的物料,如此说道:“一边干活一边说?” 十分钟之后,三个汉子在安保综合楼旁侧的空地上放线夯桩,芬芳幻梦若隐若现。 轰击砂石修整泥地的地平工作盖住了一部分谈话声,江雪明带来的建材都是半成品,是可以快速展开的榫卯结构楼板,这种快捷式建造的房屋在地下世界非常流行,许多科研探险队伍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需要能够带着到处跑的房子,比起帐篷它要可靠的多,能防御十六级的强台风,抗洪涝和高温。 “事情是这样的。”伯恩一边干活,为自己和枪械老婆们造一个梦想之家,一边与雪明说:“迦南变成重生母神之前,有许多乘客与她接触过——在这十年里,科研站的研究人员或多或少也和她交换了许多信息。” “关于她的种族,关于她的母星在宇宙中的具体位置。还有最重要的.” “与她进行亲密接触的人们,在早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不像传言中所描述的[脱胎换骨重新做人]那么神奇。” “你知道的嘛,步流星也和迦南母神有亲密的接触,除了一些杂乱的,难以整理的音声画面以外,我们很难将这些奇奇怪怪的特殊印象完整的用人类语言表达出来。” “但是在后来,就是.” 说到此处,伯恩特地压低了声音—— “——枪匠,在尼福尔海姆红星山前线基地的战斗过后,从苏尔特大火人身上收集的迦南,还有打偏的炮弹里回收的迦南,将这些元质经过消旋处理,物归原主之后,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阿峰在搬运预制板,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浑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装配楼板这种工作是手到擒来,对伯恩先生的低声细语没有特别留心偷听的意思。 江雪明从货车上拉来一袋袋水泥和强日光灯组,要给地基填混凝土泥料,随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外星人见到地球的史前超级文明之后,就开始对人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伯恩点了点头,搭手帮忙处理钢筋混凝土,把一组组日光灯绕着未来的小爱巢都排列好,接上安保综合楼的电源。 这位可靠的安全员知道科研站的许多一手猛料,他作为科研站的守护者,必须清楚迦南的灵灾属性,但是这些信息不可以往外传递,就像[死卢恩]一样,总会有好奇的乘客试图越过禁区。 “自那以后,半年的时间里,与迦南母神近距离接触的乘客们一共有十七人,他们前往洋楼之前,也和你们当初一样,依然会做那种怪梦,这种现象一直持续至今。” “但是越过聚落,从洋楼回来的时候,他们的性格和体态都会出现一些变化。” 伯恩郑重其事的强调着—— “——起初这种变化并不明显,我很难察觉到这些人前后有什么不同。” “直到有个特别特别奇怪的家伙,也就是如今[来生]的教宗,他叫皮克斯·阿德里阿诺,我们姑且喊他皮先生吧。就照着你们中国人的语法来。” “这位皮先生显得很亢奋,回到安保综合楼的时候,他一直在自残。” 伯恩模仿着皮克斯教宗的神态,笑嘻嘻的形容着。 “就这样,拿着小刀,反复割开手臂,看着紫灰色的血液渗出来,然后又见到伤口在迅速愈合。” “他不断的说,不断的说着。” “我成了,我成了,我get到了!” “我已经脱胎换骨了。” “哦!哦哦哦!哦!哇哦!”江雪明搞完地基地平工作,听见这些神志不清的呓语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许许多多癫狂蝶圣教的信徒在授血之后,也有喜不自胜的癫狂姿态。 这和皮克斯先生的症状很像,紫灰色的血液更像是迦南的授血成果。 起初来到芳风聚落的时候,在外围游荡的“痴呆孩儿”们就拥有富含铜离子的蓝色血液,他们的自我愈合能力极强。或许迦南圣母将这一能力送给了访客们。 伯恩接着说道:“我立刻将这个情况告知了科研站和交通署,这十七位乘客无一例外,都成了圣母的信徒,” “你的意思是,她在主动散播这种信仰吗?”江雪明问道。 伯恩摇摇头:“不见得,到时候你可以和科研站的负责人聊一聊——如果她想要招兵买马,那头号教宗应该是我。” 江雪明:“那就是皮先生的自发追星行为,和迦南女士无关?” 伯恩:“有可能,毕竟受到这种类似授血之恩的人们,也就这十七个人类。” “除了愈合能力以外,他们还有什么本事?”江雪明问道。 伯恩接着答道:“精神、求生意志和灵感三项均有明显的提升,但是非常容易陷入恐慌的状态,或许和过高的灵感有关——另外还有一些奇怪的生理现象,是一言难尽,你得去科研站详细调查。” 江雪明:“明白了。” 收拾完屋子,在强日光灯的烘烤下,混凝土地基的温度迅速来到了四十五摄氏度左右,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能完全凝固。明天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对楼板加装隔音材料,封顶完工。 “阿峰!”雪明吆喝道:“把货车上的东西卸下,你可以回去了。” “老板没有我的事情了?”阿峰有些诧异,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似乎对迦南母神充满了好奇心。 雪明接走阿峰怀里的箱子,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 “对,费用可以和红姐谈,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阿峰前思后想,终于小声问道:“我能跟你一起去滩头吗?” 伯恩:“为什么?” 雪明也跟着同时问道:“为什么?” 阿峰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就是我形容不出来,好像” 这个小伙子挠着头,感觉无所适从,有种强烈的不安。 “我想去,就是想去,不到那个地方去的话,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也没有幻听,也没有什么声音拉扯我,我没有做梦我很清醒的.” “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板。” 他开始呓语,神神叨叨的。 “我不知道,这个吊日子实在太清淡,太无聊了,你晓得的嘛。” 他比着奇怪的手势,一会耸肩,一会摊手。 “以前还有各种各样的邪教,我会想自己长大以后,能不能上阵杀敌啊。” “谁想到成年以后,要跟着老板打零工混口饭吃。” “有时候我就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要是生的早一点,人生就不一样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拘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充满了焦虑感。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以前学厨师嘛,就觉得可以一辈子烧饭做菜,后来没办法,就没办法.只能去送送外卖.我想要是有一天,可以拿起枪.” “峰!”江雪明眼疾手快,一巴掌按在阿峰的脑袋上,眼神变得非常恐怖。 直到这个小伙子脑袋一歪,身体瘫下来,倒在伯恩先生怀里,终于不再作精神内耗,安详的睡去。 伯恩先生神色古怪,开口解释道:“其他人没有这个症状,这是头一遭。” “和迦南母神没关系。”江雪明拍了拍阿峰的肩,紧接着说:“他累坏了,boss的元质让他不堪重负,到了这个鬼地方就开始发病,让他好好休息吧,麻烦伯恩先生你照顾好他——等这小子醒过来,你就送他回去。” 伯恩挑眉问道:“不用我跟着?你一个人去滩头?” “有通关文书吗?把材料给我就行。”江雪明抱着两个疫骨箱,爬上卡车,“别担心,这回也一样——要是这婆娘真想对我动什么手脚,这回我是带着宝具来的,泥头车居合术应该管用。” 大卫·伯恩将配枪送到副驾驶,把枪弹分离,还是十年前的组合,史密斯·维森和ar-15。 “你把枪械铭牌交到科研站负责人手上,给他看看,我就不去操弄打印机搞一堆废纸出来了,他们见了我的枪,就知道你是货真价实的枪匠。” 江雪明:“多谢。” 伯恩:“祝你有所收获。” 江雪明伸出手去—— ——伯恩与之相握,然后在一瞬间倒地,睡的非常香。 雪明一拍脑门,是礼貌过了头,忘了自己没戴手套。 “操!” 把伯恩和阿峰扛回办公室之后,雪明一个人开车前往临时据点。 这条路已经变得陌生起来,原本道路两侧的化石林地十分茂密,现在经过人工砍伐修整,拓宽道路之后,在两侧的野地里留着不少工程器械的轮胎印子。 和枪械一起送到车上来的,还有两本宣传册,是未来新车站的简要说明,它是八车道十六铁轨的大站台,在海滩旁边的林地有自然日照,非常适合人类居住,唯一需要忌讳的地方,就是迦南生命。 这里可以变成鱼米之乡,临近大海,和尤里卡火山城这条洋运贸易航路仅有两站路的距离。似乎迦南生命也知道这些条件,她在一个很暧昧的时间节点,与人类完成类似授血的仪式,开始往外扩张。 在信息时代,这些外星生物拥有纳米机械级的工艺标准,对电子电气半导体材料和各类金属的改造加工手法堪称神迹。迦南圣母或许认为,再过十年二十年,就是她的时代。 江雪明思索着,望着昏暗的前路,思考着一个问题。 “那么她对智人抱有敌意吗?” “人对她来说,是晋升的工具吗?是可以利用的素材吗?” “只是一个跳板?或是长期的合作伙伴吗?” “她似乎和boss一样,要模仿人,搭上人类文明的快车,这个生态位已经被傲狠明德占据了。” “她能夺走boss的生态位吗?” 这些疑问暂时得不到解答,但是此时此刻,江雪明看着两个装有boss元质的手提箱,事情似乎变得复杂起来了。 好猫咪没有提前告诉雪明有关于迦南圣母和来生教会的事情,而是让他直接带着疫骨来滩头寻求合作的机会—— ——在迦南生命的眼里,就好比隔壁邻居突然把家里凶巴巴的保安请过来,还带着两条枪。 这似乎是一种威慑行为,标记领地的行为,可是boss没有明说,小猫咪的坏心眼多着呢,就想让雪明来扮这个黑脸,毕竟战王对[邪教]是最了解的。 这段车程雪明开了很久,直到远方大海之底的火山口开始显现橙黄色的光源,它们和氤氲的雾气融化在一起。 围绕着伯恩先生的前线据点建起来四套实验楼,周边占地有二十公顷,再往远方看,一千八百米外是新车站的地平工程,围起来一条蓝色的隔离墙。 聚落里的金蛋形泥房依然矗立着,只不过没有到多雨的季节,迦南之子们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也没有出来游荡。 道路关卡前方,安全哨的持枪兵员把雪明的车拦下了。 雪明立刻抱着枪械下车,高举双手—— “——伯恩先生要我来的,这是他的枪!” 士兵里钻出来一个面容英武,身材高大的队长,见了伯恩的枪械铭牌,又看见枪匠的面容,变得惊讶万分。 “无名氏!” 雪明点点头。 队长立刻敬礼示意,报上部队番号战团所属,要两侧见了火器的兵员解除警戒,不要把枪口朝向最信赖最可靠的英雄。 哨兵队长打开臂膀,把雪明往研究站内部道路引。 “跟我来,所长等你很久了!上我的摩托吧。” 他一边把雪明送上摩托车的挂斗,一边与组别里的战斗人员说。 “叫二班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白头发的小子,有白化病的,把他喊来接车。” 江雪明照着当地防务兵员的规矩来办事,他坐上挂斗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称呼?你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连自己组里的兵都不认得?” “嗨!”小队长拧动油门,摩托就晃晃悠悠的往前开,耐心的解释道:“我是广陵止息的战团兵员,安全哨是警示厅和民兵的混编队伍,要经常换班换岗,每隔两个月,兵员都要调去其他地方.” “哦”雪明多问了一句:“因为迦南母神?” “对,就是因为迦南母神。”小队长点了点头:“留在这里太久了,每天晚上都在做梦,心智开始动摇,就会胡思乱想,想着[来生]教会宣传的东西——它会不会是真的。” 小队长把雪明带到最大的一栋实验楼前,这漫长的旅途终于快要接近终点。 所长早就候在大门边,没有穿正装,是一身防雨防寒的斗篷,看上去像个实在人。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亚裔男子,雪明见了要喊一声叔,修理过胡须,有明显的抬头纹,满脸笑容,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也有明显的灵感压力,是个灵能者。 研究所的职员证件藏在这位叔叔的袖口里,等到江雪明靠近大门了,他便立刻揣着袖口自我介绍。 “你好,我来自天枢,这次受委派来到芳风聚落,无名氏——” “——你可以叫我张翰之,我是你们姊妹单位的对灵能科研人员。” 第六章 见到亲人了 “石川号是一艘红宝石级攻击核潜艇。” “它的前身是法国达芙妮级潜艇,由于冠绝公约的限制,它的鱼雷具和反舰导弹,还有水雷的布雷舱体全部进行了改造,变成了储仓和生活区。” “它的潜航排水量是两千六百吨,潜航深度在三百米以上,按理来说完全能够胜任火山热泉附近的勘探作业。” “在石川号失联时,艇上还有七十三位乘员。” 来到滩头,芳风聚落的科研站码头旁停着一台工程船,翰之叔叔和枪匠说起这些事,让工程队的人们帮助枪匠穿上潜水盔。 “它有三个出入口,但是只有两种进入方法。” “一个是专用任务舱,提供给蛙人部队特战单位使用的进出口。” “一个是隔离仓,人员进入之后同时外部舱门关闭,然后进行排水,打开内部舱门将你放进去。” “加上最后一个鱼雷舱,你可以使用这条逃生通道,这是每个水兵登艇之前的必修课,但是对于石川号来说,可能会有点疼。” “因为法国潜艇惯用气压活塞连杆弹射系统,这个浪漫的国家喜欢用高压气体来推动活塞,武器弹射离开艇身之后,再启动它们的发射部。” “如果你要从鱼雷舱离开石川号,一定得留意这点,鱼雷的发射程序是先注水,再启动活塞将你推出艇外,这个过程可能会让你丧命。” 江雪明点了点头,没有讲话。他看着极远处的洞窟,分不清哪里是海平面,哪里是石穴的边界线。薪王已经离开,喜爱阳光的鱼类也渐渐安静下来,是时候出发了。 潜水盔和特制的抗压服套上他的身体,像是穿了一副沉重的陶瓷甲镔铁盔,这些装备要对抗海底两百多米的水压,还有火山热泉接近一百摄氏度的高温。 工程船渐渐驶离码头,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来到了任务地点。 两条粗大的钢索成为了江雪明的生命线,这种特制线材能为潜水装备提供氧气和信号,在深潜作业的过程中,如果枪匠失去意识,这两条生命线可以将他立刻拉回来。 黑漆漆的海平面之下,浪潮拍打出一层层泡沫,更深的地方,就是此起彼伏忽明忽暗的金黄色光源,那是一个个火山口喷吐出来的熔岩,它们在海床缓慢的蠕动着,高温硫化物接触海水的一瞬间,就变成沸腾的黑烟,反复被热泉的熔浆冲开,冷热压差让海水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环流,让海底的水域环境变得更加凶险复杂。 “听得见吗?”翰之叔叔举起无线电。 视线变得狭窄,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能提供少得可怜的视域,来自头顶两侧的音声单元传出翰之叔叔的声音,江雪明抬手应道:“能听见。” 翰之叔叔:“出发吧。” 雪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可是这套潜水装备压根就没有脖子,在工程组的搀扶帮助下,他踏上吊笼,跟着吊笼一起落进黑漆漆的海洋里。 进入大海的瞬间,一种奇异的灵感将他包围。 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暖的水流,它们像是手掌一样,轻轻的按压着潜水设备,就好比好奇的孩童看见了新鲜的玩具,总要摸一摸碰一碰。 四道线束牵连着吊笼,把雪明往更深处放。从后腰处吹来凉爽新鲜的空气,那是工程船的制氧机开始工作,通过钢索生命线运来的氧气。 “浓度可以低一些。”雪明如此说着,不由自主抓紧了吊笼的线束:“再过两分钟我会出现醉氧症状。” “会慢慢降低的。”翰之叔叔应道:“下潜的过程很快,要保证你的血氧指数,大脑还清醒吗?” “我开始幻视.”江雪明如实答道:“往下看,光斑太多了。黑的地方太黑,亮的地方太亮,有种晕眩感。” 潜水装备各处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那是隔热陶瓷层和抗压服互相摩擦发出的轻响。 小窗外边的世界难用语言来形容,正如雪明所说的—— ——各种各样黑漆漆的色块在缓慢蠕动着,黑暗让他的肉眼产生了一些幻觉,黑漆漆的色块在视网膜留下了一些残迹,大脑会不由自主的将这些色块识别成熟悉的物件,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这种感觉。 就像是我们走夜路的时候,碰上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眼睛会产生飞蚊症的斑点,它一会变成桌椅电视,一会变成芝麻西瓜,这和大脑的联想能力有关,是想到什么就变成什么,非常的神奇。 一片漆黑的海水中,除了极远处的火山光源之外,雪明已经失去了距离感,他没办法抬头去观察工程船,这些黑漆漆的色块几乎要冲进观察窗,完完全全将他包围。 翰之叔叔:“很近了,能看见藤真号吗?” 江雪明立刻应道:“好像有个黑漆漆的轮廓,它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了。” 海底的热泉环流牵动着吊笼的线束,来到水下一百七十多米时,雪明能感觉到吊笼在摇晃,钢缆的也开始震动。 “看清了。”雪明见到了复杂的海床,能听到海水中细微的颗粒物撞击潜水盔的动静,那是环流中夹带的各种硫化物,像是雨点一样敲在潜水装备上,“它的灯已经坏了,没有光源。” 轰隆一声轻响,吊笼落在坚实的海床基岩上。这一刻雪明来到了海底。 沉重的潜水装备牢牢将他锁定在大地之上,通过两腿外侧的荧光标识,能看见海床的岩石中蕴含着闪闪发光的砂石和晶体——大多都是黑曜石火山岩。 这里留不下泥巴,环流活动会带走热泉里的烟尘。 地形非常奇特,火山口喷出来的多金属硫化物在环流的牵引下,变成了一把看不见的锉刀,它们反复打磨着这片海床,让它变得平整光滑,变成一条条好似巨蛇碾过的通路。除了地质活动留下的裂痕以外,雪明甚至能在这条路上溜冰。 翰之叔叔:“打开你的探照灯。” 雪明跟着指示照做,在开灯的一瞬间,强光照出一条五色斑斓的道路,各类矿物质的自然发色让这片海床变成了一个迪斯科大舞台,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没了防护罩的肩灯立刻罢工,环流里的细碎砂石将灯泡外边的抗压板材敲出来一道裂痕。 “我的肩灯坏了,头灯应该也坏了。”江雪明立刻向工作组说:“海底的环境很复杂,这身潜水装备扛得住吗?” “我们检测了水体的重金属和矿物质。”翰之耐心的解释道:“主要成分是玄武岩和黑曜石里的铁、锌、锰、铜——它们啃不开你这身钢盔。” 雪明定下心神,开始艰难的移动,他慢慢摸到藤真号附近,艇身已经发生了侧倾,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扯得东倒西歪,一头栽在海床上。 他来到艇身侧面,与工作组说起这件事。 “我已经抵达藤真号,它的电源已经瘫痪,柴油发动机也停了,我在动力部感觉不到引擎的喘震,非常的安静。” 翰之:“有生还者吗?” “看上去好像”江雪明刚想答话,立刻改口,“等一下。” 他默不作声的弯下腰,笨重的潜水盔让他难以看见膝盖以下的东西,只能佝身往下捞。 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两根荧光棒,往艇身与海床的撞击部位探视,紧接着看见了一条手臂,应该是搜救组的成员之一。 “有一个遇难者,应该已经死了。”江雪明歪着身体,观察窗里看不清这条手臂的细节。 它已经失压肿胀,细胞从内到外膨胀破裂,在海水的浸泡下变得苍白,指甲软化指节粗大。热泉附近的水温接近六十多度,恰好是鸡蛋开始变质的时候,对人体组织也一样,这个温度能慢慢把人煮熟。 翰之:“有钢制铭牌或者其他的身份标识吗?” “我得离近一点。”雪明一手举着荧光棒,一手撑在艇身外壳上往里钻。 在靠近这条肿胀的手臂时,他明显能感觉到强烈的灵能波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这身潜水盔太重太沉了。 他先是觉得臂膀被什么东西抓住,紧接着本能往外退缩。 等到完全离开艇身,回到空旷地带时,他就看见胳膊上带着一点肉末。 掩埋在藤真号之下的残骸,似乎刚才动了一下? “它好像抓了我一下?” 雪明不理解,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翰之根本就听不懂其中真意,因为潜水设备已经放不下摄像摄影器材,工程组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有抗压盔的保护,雪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臂膀处传来的震颤让他起了疑心。 环流迅速将那点肉末卷走了,过了几秒钟,他的瞳孔微缩,迅速锁定了艇壳外边的手臂—— ——它似乎被雪明粗鲁的动作带起,生生扯断了。 它悬浮在海底,跟着湍急的水流一起迅速翻滚着,断臂处没有任何血流出来,已经完全煮成了白色,外露的骨骼先是被藤真号压碎,又叫柔韧的肌理咬住,不至于变成环流沙尘的一部分。 这条手臂刚才似乎真的抓了我一下。 它的主人还活着?可能吗? 藤真号已经进水,没有智人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 “这玩意好像还活着。” 翰之立刻紧张起来:“要提前结束任务吗?我们随时能把你拉回来。” “去石川号看看吧。”江雪明立刻说:“我不能白跑一趟,要把这条胳膊带回来吗?” 翰之:“可以的话,最好.” 话还没说完,这条断臂跟着环流跑了。 在雪明的眼皮子底下,它翻出去几十公分远,立刻受到更强的牵引,被海底看不见的锉刀一点点打成了肉泥,飘去了几十米外的山坳里,变成环流的一部分了。 “晚了,不好意思,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它没了。”江雪明这么说着,把荧光棒掰断,绿油油的示踪剂往前飘,立刻变成了海底的一条彩带。 发光的油液跟着这些细沙一路奔涌,往上翻滚,其中密度比海水小的液体也没办法逃到水面去,叫强劲的水流锁定。 雪明小心翼翼的绕开这些看不见的“锉刀”,这样的汹涌水流在海底随处可见,没有示踪剂的指引,只要看一眼海床的沟壑就能辨出流向和流速。 “如果还有其他搜救组和捕捞队要下水作业,让他们多带点示踪剂下来,这下边太危险。”雪明一边说,一边向石川号靠近:“我不能在这里退缩,翰之叔叔——换其他灵能者来也一样,随时都会丢掉小命,更别说没有灵感的普通人。” “那么你的动作要快些。”翰之提示道:“潜水设备的两条钢索能抗住水压,能承受这些环流砂石的磨砺,但是金属总会有疲劳的时候,钢铁也会发生蠕动形变,时间久了,它输送氧气的功能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我尽量速战速决。”雪明摸到了石川号的艇身侧面,照着记忆中的潜艇常规出入口位置去。 它离海床有一段距离,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 ——由于石川号是结结实实坐在岩石上,想要够到出入口舱门还真有点难度。 “sd!”江雪明大声呼喊着魂威的真名。 钢铁大猫从身体中窜出去,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海水挤压着芬芳幻梦的脑壳,它吹出一个个泡泡。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咕噜噜噜噜噜”的嘟着嘴巴,手足无措的划水来保持平衡。 “把我带上去。”江雪明隔空喊话。 可是芬芳幻梦完全听不见雪明在说什么—— ——它原地愣了半天,终于往前探身。 江雪明吓了一跳,观察窗突然就钻进来一张闪闪发光的大猫脸,没有任何实体支撑的芬芳幻梦直接把脑袋塞进了潜水盔里,几乎要和本体亲上了。 “你在干什么呀!”猫咪骑士满脸迷糊:“为什么突然就跑到海底来了?!” “在执行探索任务。”雪明只觉得心累,他的魂威拥有自我意识,坏处就是干什么事儿都得再向灵体解释一遍,“把我送到出入口去!” “哦!你早说嘛!”大猫咪先是恍然大悟,又立刻嘟着嘴挤眉弄眼:“哦哦哦!我忘了!我听不见!” 就看见这头万能的机器猫离开潜水盔,两腿跟着扭曲变形,化为六根螺旋桨叶,搂住雪明的躯干,抬起本体一路往上升。 来到隔离仓门前,雪明才发现石川号的机械开关和电控开关全都失效了,这艘潜艇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铁棺材——它已经躺在海底数年之久。 他轻轻敲了敲艇壳,比着手势,要芬芳幻梦去开门。 这么点小事根本就难不住钢铁猫咪,它在大门的液压装置和连杆组之间来回游动,前后上下看得仔细,把大门打开时候,除掉门扉接缝处的岩盐钙化物和红蛤贝壳,把雪明送进来。 “我到潜艇里了,想去生活区,就得把生命线断开。” 翰之紧张的问道:“隔离仓里有什么?” 江雪明举起荧光棒,照着舱体里的物件一点点数过去。 “板材完好,不见形变,加强筋的结构完整,没有锈蚀。” “能看见一些形状很像蒲公英的水螅,门口有一些红蛤,躲在夹缝里生存。” “舱室里还有一些海蟹的断肢,有死掉的海星和海葵,底部沉积着一层泥沙。” 翰之接着解释道:“这都是正常的,如果你要断开生命线,潜水服的氧气储备能让你自由活动二十分钟。” “我的魂威在检查隔离仓的注水放水系统,如果一切正常的话.”雪明的话还没说完。芬芳幻梦趴在机械台旁边,与本体比着“ok”的手势。 “应该没问题,翰之叔叔,一切都很顺利。” 雪明松了一口气,与工作组的每个同伴说。 “我进去了嗷,语音要离线了,二十分钟之后要是没动静,你们再派人下来。” 翰之没有立刻回话,他还在考虑,工程组和科研组的其他人都默默关注着江雪明的一举一动,他们希望此行能有所收获,但是更加希望枪匠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过了几分钟,翰之终于和组员们商讨完。 “等一下,枪匠。” 江雪明倚在隔离仓靠近生活区出入口的位置等待,听见工作组的语音消息,立刻应道:“你说。” 翰之立刻说:“我们会放下其他钢索作为备用逃生路线,工程船上有八台柴油引擎作为牵引机,它们的绞盘都能把你带上来,有任何不对的情况,你赶紧使唤魂威帮你暴力破开一条生路,往外看见任何一根钢索,都能顺着它回来。” “至于水压会不会破坏石川号内部的设施,这些都不用考虑,优先保存你的生命。” 江雪明:“明白了。” 芬芳幻梦慢慢的拆掉雪明躯干位置的两条钢索,输氧管阀闭合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空气在慢慢变浑浊。 生命线叫魂威丢去潜艇的舱室大门之外,紧接着合上沉重的门扉,保证艇内的压力。 随着管阀的啸叫,水位渐渐下降,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沉重的引力再次将雪明拉回了熟悉的环境中。昏暗的隔离仓里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脱下潜水装备之后,与钢铁大猫一起打开通向潜艇内部的隔离门。 有不少黄澄澄的核工业副产品作为安全灯光,这些氚管贴在抗压潜水装备的柜门旁,在生活区走道靠近小腿的位置,为紧急断电的走廊提供基础照明。 雪明进入这条狭窄逼仄的廊道时,就立刻看见两个安全员,从更远的宿舍区慢慢“走”了过来。 他们穿着发灰发白的衣服,身上有不少血污,脸皮肿胀,没有瞳孔。毛发脱落半挂在脸上。皮肉似乎已经开始溶解,走得非常慢,姿势扭曲且古怪,靠右手边那位安全员的牌证齐全,膝盖已经不太好用了,身体像是受着某种莫名怪力的牵引,和提线木偶一样,抖擞颤栗的不停蠕动着,每踏出一步,就带有啪嗒啪嗒的水声。 江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见这两头怪物的时候,简直和见了亲人一样。 “哦!我还以为没有!原来真的有啊!” 第五章 闹鬼的潜艇 “重生的诱惑有多大?” 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翰之叔叔与雪明简单介绍了一下迦南母神的状态。 黑板上挂着一系列照片,对应的文档资料和日志记录在柜子里,乘客们与迦南生命的接触过程全都能在这里查到。 “你的无名氏有尾指。”翰之叔接着说道:“想来有很多人希望自己能够以另一种身份重新来过——对么?” “实际上”江雪明抿着嘴,有些拘谨,他抱着双手,搭在膝盖上,在这位天枢老叔叔面前,不知道怎么形容尾指的神力—— “——这事儿就像你去改名字,得要家属同意。” 翰之颇感意外:“哦?” 江雪明解释道:“一个人突然改变了性别,他在车站的系统里消失了,然后变成了她——这样可不行,早在[b·side]为核心的医护疗愈系统搭建起来的时候,我就为尾指设计了一整套规章制度。” 他反复敲桌,说明重点。 “重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们有社会身份,有亲属关系,有自然人和法人的性质。有公民和乘客,各种各样的前缀。” “所以我和尾指订了一整套完善的规矩,无论是心灵还是生理,肉身还是精神,当人们真的需要重生的时候,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病理症状——性别认知障碍或是干净利落的脑死,走不出来的内耗抑郁和难以痊愈的精神损伤,如果再严重一些,我会动用芬芳幻梦的力量来试着治疗他们,给他们缓冲的时间,再考虑[b·side]配合治疗的事情。” “当然了” 江雪明舔舐着嘴唇,说得口干舌燥了。 “这一切都得经过家属同意,工作单位签章,朋友们,亲戚们,所有与病人相关的人们,都应该知道这个人——他即将死去,要用[她]这个身份重新活过来。” “我认为这不应该是一个逃避的过程,而是一个勇敢面对的过程。” “所以翰之叔叔,你和我讲这个重生圣母的事情,我似乎可以理解这种诱惑力。” 江雪明接着分析道—— “——拥有新的能力,和纯血智人的dna说再见,快速愈合的肉身,机敏的反应力,更强的灵感,或是能换一副肉身,换一副面孔,丢下以往的社会身份亲属关系,把所有累赘都丢掉,把所有过往的不堪、失败、羞耻和悔恨都丢掉,这样他们就自由了。这些我都清楚,我都明白。” 翰之叔对枪匠的知识面颇感意外。 “你不像个战士,更像一位学者。” 江雪明谦虚有礼的答道:“我只是喜欢拆解一些东西,在拆解它们之前,得了解它们。” “在直入主题之前,我要正式介绍一下自己。”翰之叔叔打开双臂,展示着御寒斗篷下边的灵衣,与天枢的干员配置一样。 “我是[文曲]科室的研究人员,也是最早一批对晶格维度进行灵能材料探索的数据分析师,我同时在[天同]和[文曲]两个科室来回跑,哲学家基金会要求我去美航天,也就是在nasa担任技术顾问,具体什么技术就不方便透露了——这次来到芳风聚落,主要的科研项目有大大小小三十三个。” “都是围绕着外星生命,它们的深空航行,它们的生态调查,它们的元质结构,它们的基础灵能等等等等。” “我会给你提供一套隔离服,类似宇航员进行太空行走时的那种非常厚实,非常笨重的服装,用来对抗迦南圣母的灵能污染——你可以近距离接触她,但是最好最好,不要再尝试和她进行精神交互了。” 江雪明不假思索的问道:“她可能对我进行授血操作?对么?” “授血操作”翰之叔叔想了想:“与她进行过亲密接触的乘客们,近期有一部分人确实很像癫狂蝶圣教的授血办法制造出来的混血儿——但是在盖棺定论之前,还是不要这么讲。” “这些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吗?”江雪明追问道:“皮克斯·阿德里阿诺为首的这批人,一共有十七位,我觉得他们应该还在科研站里。” 翰之叔叔答道:“已经关起来了,还在持续观察中。” 江雪明:“我能去见见他们吗?” 翰之叔叔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他们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获得紫灰色的血液之后,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光是偏光六分仪的账面数据那么简单。” “地下世界的灵能蜕变阶段是基于维塔烙印的生长阶段来而构建的,这个你应该清楚,每个灵能者都要经过六次蜕变。” “蜕变的过程中,从人体的四肢百骸会散发出灵丝,然后是灵丝构成的团块,团块开始发色,变成更加凝实的肢体——最终肢体变得完整,成为魂威化身。” “它是基于智人的元质,血液流动的瞬态,神经活动的规律,肌肉和大脑的互相配合,各种各样复杂的要素结合在一起,是智人灵能的迸发。” “授血单位是改造了智人的器官,篡夺了一部分dna,直接从肉身元质开刀,将智人变成混合了各种灾兽圣血的怪形,他们能够走一条捷径,获得更强的力量,更长的寿命,更具攻击性的魂威,灵体同时也会更加脆弱。” “但是迦南圣母对这些乘客进行的元质操作完全不一样。没有寄生和宿主的授血关系,单纯是从体组织的结构成分,动了一场大手术。” 这么说着,翰之叔叔将好几张人体扫描图展示在雪明面前。 无论是x光,超声还是灵能相关的探测仪器,都显示着同一个结果——受了迦南圣母恩惠的人们,骨质结构、筋膜肌肉到大脑全部都变得“非人”了。 外表看上去,这个乘客似乎还保留着智人的皮囊,但是在x光显示下,这位成年男性的骨骼里藏着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亮光空腔。 这些气穴中似乎镶嵌着不同密度的晶体,在同一个辐射强度的造影结果下,呈现出不同色温的阴影。 江雪明:“很像.辉石,难道她把辉石植入了这些人的骨头里?脱胎换骨?” “所以你们把我请来了。”翰之叔叔收好图册,接着说道:“原本我就是研究灵能道具灵石辉石相关的——在征得几位受试者的同意之后,我们确实从他们的身体里,取出了一部分骨质,经化学核验确认,就是辉长岩,是地下世界最普通的辉石。” “除此之外,不同性格的人们体内的辉石发色也是不一样的,和灵翁的操作类似,这位圣母在进行她理解范围里的——授石礼。” “有点东西.”江雪明惊讶的感叹着:“这娘们是两头都沾两手都抓,一边授血,一边授石。” 翰之叔叔从抽屉里取来一块氧化铝,也就是毛料刚玉。 “我们一直都在试图破解辉石的奥秘,为什么这种东西经过加工,能够成为灵能者的灵能放大器。” “加拉哈德的教材中,有两本书,一本是《通灵学概论》,一本是《灵力导线图》——它不像电力那么可靠,但是灵能也拥有工业化的可能性,所以才会有学者去研究它。” “庇佑乘客们的石头,通常都是经过灵翁的精加工产出的饰品。” “我们对比了普通珠宝匠人和灵翁的作品,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材料内应力产生的更加微观层面上的晶格与分子原子电位排列等等。” “显然这他妈又涉及到了一部分超导理论中的单维二维通路等——得到凡俗世界科学院和哲学家基金会的支持,再用这套理论和实验结果,对应迦南圣母对乘客们的改造,她能够完成这些精细的操作。” “她将一部分迦南生命的体征送给了乘客,并且直接在乘客的身体中种晶孵石,被改造的人们应该不能叫智人,而是迦南的幼子,她确确实实就是这些乘客的母亲——这场外科手术几乎将他们从内到外完全翻新。” 江雪明说道:“很像是新人类?” “是跨种族的混合生命。”翰之叔叔强调着:“这些乘客的灵感非常强,拥有这套硬件之后,蜕变的过程也会变得非常快,估计用不了几年,一场合适的历劫,就能让他们拥有魂威——就像是更新了硬件的电脑,再去跑原来的程序,当然会有明显的能效提升。” 江雪明:“这种合成生命稳定吗?” 翰之叔叔立刻说:“当然不稳定了,就和你听见的传闻一样,那个皮克斯·阿德里阿诺立刻开始宣扬来生教派——几乎将迦南生命的馈赠当做了神恩。” 讲到此处,这位科研工作者很是头疼。 “明明是科学能够慢慢解释,慢慢证伪的东西,却要把它神圣化,迷信化——实在是令人费解,这家伙浑身上下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是迦南圣母通过精细的操作,通过迦南生命的纳米级刀法改造出来的生物工程制品,可是到了这个‘小皮’嘴里,就变成了[信圣母者恒久幸福]——我有点绷不住。” 没等江雪明开口说话。 翰之叔叔又说起另外一个事。 “课就上到这儿吧。我也不和你讲什么复杂的理论了,这次傲狠明德让你来这里,不光是将疫骨无害化这一个事情。” 江雪明:“还有其他委托吗?” 翰之点了点头:“藤真号潜艇失联了。” 早在数年以前,对芳风聚落的探索计划中,也包括了近海火山口周边的金蛋。 哲学家基金会作为全人类的代表,派往此地进行探索的科研人员里,有大批语言学家和地质学家,迦南生命的原始形态很珍贵,在它们逐渐适应地球的环境之前,必定要保留一部分样本来研究迦南的母星——这种环境下创造出来的生命实在太奇妙,太珍贵了。 作为开拓尼福尔海姆红星山前线的队伍,得到了迦南生命的支持,也正是黑龙、石川、名古屋三艘工程用潜艇将金蛋捞起,才有后来的迦南炮弹轰击苏尔特,进行机体充能的操作。 很不幸的是,石川号在后来的探索计划中,永远的留在了海底,没有找到任何原因—— ——满是活火山的海底环境全是杂波,水下摄影设备难以工作,拍到的画面也显示这艘潜艇外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它并没有变形,壳体没有出现开裂的迹象,更不会失压内爆,只是静静的瘫痪在海床之上。 关于石川号的打捞工作一直处于搁置状态,没有那么强大的工业设备来完成这件事。 直到最近新车站的计划提上日程,科研站的人们有了更好的无线电系统,铁道网络一路铺开,但是有个很诡异的事情是,石川号一直都在朝科研站发送求救信号,似乎已经持续了几年,都没有停止过。 “闹鬼了吗?”江雪明不理解:“这艘潜艇的无线电台有那么厉害?能往外发信?” “发信和收信不一样,枪匠。”翰之耐心的解释道:“你想制造一个很大的噪音,让别人听见,这事儿很简单,但是想从一堆噪音里找到具有逻辑的话语,要做到抗干扰,这点很难很难——所以我们近期才收到石川号的求救信号,说实话挺吓人的。” 江雪明:“会不会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没等雪明说完,翰之就提前打断:“不是探险队的成员们临死前发出的信号,似乎还有一个活着的东西在操作电台。石川号还没断电,它用核动力炉。” “要是捞不回来,科研站的负责人对遇难者亲属没个交代,这件事暂且不说,万一发生核泄漏,这些娇弱的迦南生命都得跟着遭殃。” “藤真号作为搜救艇,搭载了八位有高压深潜经验的潜水员,他们的设备是全世界顶级的,在这两个月里,与石川号有八次近距离接触,拍照留档观察艇身状态,估算打捞数据,制定打捞计划。” “直到上周,藤真号跟着石川号一起趴窝了。” 翰之叔叔对江雪明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别有深意。 “我就和boss说,能不能请一个厉害的灵能者,最好拥有一些机电维修的基础知识,能在极端环境下找到潜艇的压载水舱,用魂威破开一条道路,从外边打开这些铁皮罐头,进入潜艇内部,看看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要勇敢,要有自信,要胆大心细,而且能活着回来。” “最重要的是,得活着回来。” 翰之叔叔强调着—— “——必须回来。” 江雪明眨巴着眼睛,似乎没听懂,信誓旦旦的说:“一定有这样的人,我帮你联系一下boss吧。” 翰之看着江雪明—— “——傲狠明德向我推荐了你。” 江雪明:“我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翰之叔叔:“我知道这很危险,地下世界充满了未知因素。” 江雪明:“不是,你听我说” 翰之叔叔:“你的大哥叶北,他曾经也是这样,面对未知的危险,他毫不犹豫——我为他打造装备,他的红山石是我亲手切出来的,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行吧.”雪明给老婆发了条短信报平安,只希望石川号里边没什么惊吓和惊喜,硬着头皮接下这活了。 他没有多少潜水经验,此前的潜水技巧还是流星手把手教的,最低的潜深在海下一百零八米。 石川号离海岸线有一千四百米远,在两百七十米深的海床瘫着,薪王的阳光照到这个地方已经所剩无几了。 想了半天,他还是发了一条短信给傲狠明德。 [boss,为什么你不早点和我说?我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好猫咪立刻回复—— [——我没有和你说吗?不都在任务简报里写明白了吗?] 江雪明想了半天,当着翰之叔叔的面,把疫骨箱子上的黄符给撕下来。里边厚厚的夹页,都是文件袋。 “操!我恨开箱的仪式感!” (本章完) 第六章 见到亲人了 “石川号是一艘红宝石级攻击核潜艇。” “它的前身是法国达芙妮级潜艇,由于冠绝公约的限制,它的鱼雷具和反舰导弹,还有水雷的布雷舱体全部进行了改造,变成了储仓和生活区。” “它的潜航排水量是两千六百吨,潜航深度在三百米以上,按理来说完全能够胜任火山热泉附近的勘探作业。” “在石川号失联时,艇上还有七十三位乘员。” 来到滩头,芳风聚落的科研站码头旁停着一台工程船,翰之叔叔和枪匠说起这些事,让工程队的人们帮助枪匠穿上潜水盔。 “它有三个出入口,但是只有两种进入方法。” “一个是专用任务舱,提供给蛙人部队特战单位使用的进出口。” “一个是隔离仓,人员进入之后同时外部舱门关闭,然后进行排水,打开内部舱门将你放进去。” “加上最后一个鱼雷舱,你可以使用这条逃生通道,这是每个水兵登艇之前的必修课,但是对于石川号来说,可能会有点疼。” “因为法国潜艇惯用气压活塞连杆弹射系统,这个浪漫的国家喜欢用高压气体来推动活塞,武器弹射离开艇身之后,再启动它们的发射部。” “如果你要从鱼雷舱离开石川号,一定得留意这点,鱼雷的发射程序是先注水,再启动活塞将你推出艇外,这个过程可能会让你丧命。” 江雪明点了点头,没有讲话。他看着极远处的洞窟,分不清哪里是海平面,哪里是石穴的边界线。薪王已经离开,喜爱阳光的鱼类也渐渐安静下来,是时候出发了。 潜水盔和特制的抗压服套上他的身体,像是穿了一副沉重的陶瓷甲镔铁盔,这些装备要对抗海底两百多米的水压,还有火山热泉接近一百摄氏度的高温。 工程船渐渐驶离码头,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来到了任务地点。 两条粗大的钢索成为了江雪明的生命线,这种特制线材能为潜水装备提供氧气和信号,在深潜作业的过程中,如果枪匠失去意识,这两条生命线可以将他立刻拉回来。 黑漆漆的海平面之下,浪潮拍打出一层层泡沫,更深的地方,就是此起彼伏忽明忽暗的金黄色光源,那是一个个火山口喷吐出来的熔岩,它们在海床缓慢的蠕动着,高温硫化物接触海水的一瞬间,就变成沸腾的黑烟,反复被热泉的熔浆冲开,冷热压差让海水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环流,让海底的水域环境变得更加凶险复杂。 “听得见吗?”翰之叔叔举起无线电。 视线变得狭窄,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能提供少得可怜的视域,来自头顶两侧的音声单元传出翰之叔叔的声音,江雪明抬手应道:“能听见。” 翰之叔叔:“出发吧。” 雪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可是这套潜水装备压根就没有脖子,在工程组的搀扶帮助下,他踏上吊笼,跟着吊笼一起落进黑漆漆的海洋里。 进入大海的瞬间,一种奇异的灵感将他包围。 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暖的水流,它们像是手掌一样,轻轻的按压着潜水设备,就好比好奇的孩童看见了新鲜的玩具,总要摸一摸碰一碰。 四道线束牵连着吊笼,把雪明往更深处放。从后腰处吹来凉爽新鲜的空气,那是工程船的制氧机开始工作,通过钢索生命线运来的氧气。 “浓度可以低一些。”雪明如此说着,不由自主抓紧了吊笼的线束:“再过两分钟我会出现醉氧症状。” “会慢慢降低的。”翰之叔叔应道:“下潜的过程很快,要保证你的血氧指数,大脑还清醒吗?” “我开始幻视.”江雪明如实答道:“往下看,光斑太多了。黑的地方太黑,亮的地方太亮,有种晕眩感。” 潜水装备各处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那是隔热陶瓷层和抗压服互相摩擦发出的轻响。 小窗外边的世界难用语言来形容,正如雪明所说的—— ——各种各样黑漆漆的色块在缓慢蠕动着,黑暗让他的肉眼产生了一些幻觉,黑漆漆的色块在视网膜留下了一些残迹,大脑会不由自主的将这些色块识别成熟悉的物件,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这种感觉。 就像是我们走夜路的时候,碰上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眼睛会产生飞蚊症的斑点,它一会变成桌椅电视,一会变成芝麻西瓜,这和大脑的联想能力有关,是想到什么就变成什么,非常的神奇。 一片漆黑的海水中,除了极远处的火山光源之外,雪明已经失去了距离感,他没办法抬头去观察工程船,这些黑漆漆的色块几乎要冲进观察窗,完完全全将他包围。 翰之叔叔:“很近了,能看见藤真号吗?” 江雪明立刻应道:“好像有个黑漆漆的轮廓,它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了。” 海底的热泉环流牵动着吊笼的线束,来到水下一百七十多米时,雪明能感觉到吊笼在摇晃,钢缆的也开始震动。 “看清了。”雪明见到了复杂的海床,能听到海水中细微的颗粒物撞击潜水盔的动静,那是环流中夹带的各种硫化物,像是雨点一样敲在潜水装备上,“它的灯已经坏了,没有光源。” 轰隆一声轻响,吊笼落在坚实的海床基岩上。这一刻雪明来到了海底。 沉重的潜水装备牢牢将他锁定在大地之上,通过两腿外侧的荧光标识,能看见海床的岩石中蕴含着闪闪发光的砂石和晶体——大多都是黑曜石火山岩。 这里留不下泥巴,环流活动会带走热泉里的烟尘。 地形非常奇特,火山口喷出来的多金属硫化物在环流的牵引下,变成了一把看不见的锉刀,它们反复打磨着这片海床,让它变得平整光滑,变成一条条好似巨蛇碾过的通路。除了地质活动留下的裂痕以外,雪明甚至能在这条路上溜冰。 翰之叔叔:“打开你的探照灯。” 雪明跟着指示照做,在开灯的一瞬间,强光照出一条五色斑斓的道路,各类矿物质的自然发色让这片海床变成了一个迪斯科大舞台,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没了防护罩的肩灯立刻罢工,环流里的细碎砂石将灯泡外边的抗压板材敲出来一道裂痕。 “我的肩灯坏了,头灯应该也坏了。”江雪明立刻向工作组说:“海底的环境很复杂,这身潜水装备扛得住吗?” “我们检测了水体的重金属和矿物质。”翰之耐心的解释道:“主要成分是玄武岩和黑曜石里的铁、锌、锰、铜——它们啃不开你这身钢盔。” 雪明定下心神,开始艰难的移动,他慢慢摸到藤真号附近,艇身已经发生了侧倾,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扯得东倒西歪,一头栽在海床上。 他来到艇身侧面,与工作组说起这件事。 “我已经抵达藤真号,它的电源已经瘫痪,柴油发动机也停了,我在动力部感觉不到引擎的喘震,非常的安静。” 翰之:“有生还者吗?” “看上去好像”江雪明刚想答话,立刻改口,“等一下。” 他默不作声的弯下腰,笨重的潜水盔让他难以看见膝盖以下的东西,只能佝身往下捞。 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两根荧光棒,往艇身与海床的撞击部位探视,紧接着看见了一条手臂,应该是搜救组的成员之一。 “有一个遇难者,应该已经死了。”江雪明歪着身体,观察窗里看不清这条手臂的细节。 它已经失压肿胀,细胞从内到外膨胀破裂,在海水的浸泡下变得苍白,指甲软化指节粗大。热泉附近的水温接近六十多度,恰好是鸡蛋开始变质的时候,对人体组织也一样,这个温度能慢慢把人煮熟。 翰之:“有钢制铭牌或者其他的身份标识吗?” “我得离近一点。”雪明一手举着荧光棒,一手撑在艇身外壳上往里钻。 在靠近这条肿胀的手臂时,他明显能感觉到强烈的灵能波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一步——这身潜水盔太重太沉了。 他先是觉得臂膀被什么东西抓住,紧接着本能往外退缩。 等到完全离开艇身,回到空旷地带时,他就看见胳膊上带着一点肉末。 掩埋在藤真号之下的残骸,似乎刚才动了一下? “它好像抓了我一下?” 雪明不理解,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翰之根本就听不懂其中真意,因为潜水设备已经放不下摄像摄影器材,工程组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有抗压盔的保护,雪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臂膀处传来的震颤让他起了疑心。 环流迅速将那点肉末卷走了,过了几秒钟,他的瞳孔微缩,迅速锁定了艇壳外边的手臂—— ——它似乎被雪明粗鲁的动作带起,生生扯断了。 它悬浮在海底,跟着湍急的水流一起迅速翻滚着,断臂处没有任何血流出来,已经完全煮成了白色,外露的骨骼先是被藤真号压碎,又叫柔韧的肌理咬住,不至于变成环流沙尘的一部分。 这条手臂刚才似乎真的抓了我一下。 它的主人还活着?可能吗? 藤真号已经进水,没有智人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 “这玩意好像还活着。” 翰之立刻紧张起来:“要提前结束任务吗?我们随时能把你拉回来。” “去石川号看看吧。”江雪明立刻说:“我不能白跑一趟,要把这条胳膊带回来吗?” 翰之:“可以的话,最好.” 话还没说完,这条断臂跟着环流跑了。 在雪明的眼皮子底下,它翻出去几十公分远,立刻受到更强的牵引,被海底看不见的锉刀一点点打成了肉泥,飘去了几十米外的山坳里,变成环流的一部分了。 “晚了,不好意思,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它没了。”江雪明这么说着,把荧光棒掰断,绿油油的示踪剂往前飘,立刻变成了海底的一条彩带。 发光的油液跟着这些细沙一路奔涌,往上翻滚,其中密度比海水小的液体也没办法逃到水面去,叫强劲的水流锁定。 雪明小心翼翼的绕开这些看不见的“锉刀”,这样的汹涌水流在海底随处可见,没有示踪剂的指引,只要看一眼海床的沟壑就能辨出流向和流速。 “如果还有其他搜救组和捕捞队要下水作业,让他们多带点示踪剂下来,这下边太危险。”雪明一边说,一边向石川号靠近:“我不能在这里退缩,翰之叔叔——换其他灵能者来也一样,随时都会丢掉小命,更别说没有灵感的普通人。” “那么你的动作要快些。”翰之提示道:“潜水设备的两条钢索能抗住水压,能承受这些环流砂石的磨砺,但是金属总会有疲劳的时候,钢铁也会发生蠕动形变,时间久了,它输送氧气的功能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我尽量速战速决。”雪明摸到了石川号的艇身侧面,照着记忆中的潜艇常规出入口位置去。 它离海床有一段距离,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 ——由于石川号是结结实实坐在岩石上,想要够到出入口舱门还真有点难度。 “sd!”江雪明大声呼喊着魂威的真名。 钢铁大猫从身体中窜出去,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海水挤压着芬芳幻梦的脑壳,它吹出一个个泡泡。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咕噜噜噜噜噜”的嘟着嘴巴,手足无措的划水来保持平衡。 “把我带上去。”江雪明隔空喊话。 可是芬芳幻梦完全听不见雪明在说什么—— ——它原地愣了半天,终于往前探身。 江雪明吓了一跳,观察窗突然就钻进来一张闪闪发光的大猫脸,没有任何实体支撑的芬芳幻梦直接把脑袋塞进了潜水盔里,几乎要和本体亲上了。 “你在干什么呀!”猫咪骑士满脸迷糊:“为什么突然就跑到海底来了?!” “在执行探索任务。”雪明只觉得心累,他的魂威拥有自我意识,坏处就是干什么事儿都得再向灵体解释一遍,“把我送到出入口去!” “哦!你早说嘛!”大猫咪先是恍然大悟,又立刻嘟着嘴挤眉弄眼:“哦哦哦!我忘了!我听不见!” 就看见这头万能的机器猫离开潜水盔,两腿跟着扭曲变形,化为六根螺旋桨叶,搂住雪明的躯干,抬起本体一路往上升。 来到隔离仓门前,雪明才发现石川号的机械开关和电控开关全都失效了,这艘潜艇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铁棺材——它已经躺在海底数年之久。 他轻轻敲了敲艇壳,比着手势,要芬芳幻梦去开门。 这么点小事根本就难不住钢铁猫咪,它在大门的液压装置和连杆组之间来回游动,前后上下看得仔细,把大门打开时候,除掉门扉接缝处的岩盐钙化物和红蛤贝壳,把雪明送进来。 “我到潜艇里了,想去生活区,就得把生命线断开。” 翰之紧张的问道:“隔离仓里有什么?” 江雪明举起荧光棒,照着舱体里的物件一点点数过去。 “板材完好,不见形变,加强筋的结构完整,没有锈蚀。” “能看见一些形状很像蒲公英的水螅,门口有一些红蛤,躲在夹缝里生存。” “舱室里还有一些海蟹的断肢,有死掉的海星和海葵,底部沉积着一层泥沙。” 翰之接着解释道:“这都是正常的,如果你要断开生命线,潜水服的氧气储备能让你自由活动二十分钟。” “我的魂威在检查隔离仓的注水放水系统,如果一切正常的话.”雪明的话还没说完。芬芳幻梦趴在机械台旁边,与本体比着“ok”的手势。 “应该没问题,翰之叔叔,一切都很顺利。” 雪明松了一口气,与工作组的每个同伴说。 “我进去了嗷,语音要离线了,二十分钟之后要是没动静,你们再派人下来。” 翰之没有立刻回话,他还在考虑,工程组和科研组的其他人都默默关注着江雪明的一举一动,他们希望此行能有所收获,但是更加希望枪匠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过了几分钟,翰之终于和组员们商讨完。 “等一下,枪匠。” 江雪明倚在隔离仓靠近生活区出入口的位置等待,听见工作组的语音消息,立刻应道:“你说。” 翰之立刻说:“我们会放下其他钢索作为备用逃生路线,工程船上有八台柴油引擎作为牵引机,它们的绞盘都能把你带上来,有任何不对的情况,你赶紧使唤魂威帮你暴力破开一条生路,往外看见任何一根钢索,都能顺着它回来。” “至于水压会不会破坏石川号内部的设施,这些都不用考虑,优先保存你的生命。” 江雪明:“明白了。” 芬芳幻梦慢慢的拆掉雪明躯干位置的两条钢索,输氧管阀闭合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空气在慢慢变浑浊。 生命线叫魂威丢去潜艇的舱室大门之外,紧接着合上沉重的门扉,保证艇内的压力。 随着管阀的啸叫,水位渐渐下降,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沉重的引力再次将雪明拉回了熟悉的环境中。昏暗的隔离仓里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他脱下潜水装备之后,与钢铁大猫一起打开通向潜艇内部的隔离门。 有不少黄澄澄的核工业副产品作为安全灯光,这些氚管贴在抗压潜水装备的柜门旁,在生活区走道靠近小腿的位置,为紧急断电的走廊提供基础照明。 雪明进入这条狭窄逼仄的廊道时,就立刻看见两个安全员,从更远的宿舍区慢慢“走”了过来。 他们穿着发灰发白的衣服,身上有不少血污,脸皮肿胀,没有瞳孔。毛发脱落半挂在脸上。皮肉似乎已经开始溶解,走得非常慢,姿势扭曲且古怪,靠右手边那位安全员的牌证齐全,膝盖已经不太好用了,身体像是受着某种莫名怪力的牵引,和提线木偶一样,抖擞颤栗的不停蠕动着,每踏出一步,就带有啪嗒啪嗒的水声。 江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见这两头怪物的时候,简直和见了亲人一样。 “哦!我还以为没有!原来真的有啊!” 第七章 果冻人的真身 “芬芳幻梦,去试试他们的能耐。” 雪明与灵体细心嘱咐道—— “——不要太快,不要太用力,潜艇的抗压壳体只能抵抗由外到内的水压,你要是全力输出,把潜艇打漏水了,咱们可能要交代在这儿。” 钢铁大猫透体而出,活动脖颈按压指节,神采奕奕的:“明白,这点儿精细活我还是做得来的。” 再看两位安全员,他们已经走出宿舍区,扶着门框一前一后朝着雪明来。这两个家伙走路的姿态像极了迦南生命,身上的粘液和灰白色的皮肤,与雪明初次来到芳风聚落时见到的奇怪人形体简直一模一样。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潜艇上的乘员转化成迦南生命体了,而且这些肉块好像失去了视觉—— ——离得近了,雪明才看清楚,这两个安全员并非没有瞳孔,而是肉眼移位,眼黑的那部分跑到了眼窝的其他位置,就像是失去意识两眼上翻的状态,神态骇人,姿势奇怪。 “咻!——” 芬芳幻梦呼气如箭,在狭窄的范围里使出弹踢。 带着铁铠的小腿敲在当头一位安全员的膝盖上,精准又有力的摧毁了他的下肢,他身子一歪,就见到外露的半月板和腿骨,断裂的骨骼刺破裤腿,跟着粘稠的紫灰色血液一起迸发出来。 挨了魂威重击的倒霉蛋一头栽在铺位的储物箱钢板上,脑袋撞上箱体时就像果冻,眼睛一下子从眼窝中弹了出来,似乎一点韧性都没有,已经变成软趴趴的肉泥了! 不过在下一秒,他就像一个奇怪的不倒翁,身体打颤迅速回正,浑身上下和通了电似的,断开的膝盖骨又一次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与迦南圣母一样,这些生命体似乎拥有非常强大的自愈能力。 它们的生命形态就像是群居的真菌,但是迦南的个体要比真菌更小——物理攻击似乎不奏效! “啊”安全员的嘴巴张开,探出双手,吹出一股子阴冷潮湿的,带着香甜味道的风,他依然在缓慢的移动着。 芬芳幻梦看直了眼,大猫咪眼里都是难以置信,它还是第一次与这种诡异的果冻怪物打架,以往的作战对象都是血气旺盛结构完整的灾兽或是邪教徒,化身蝶的物理形态也拥有恐怖的自愈能力,但是和迦南生命这种几乎不吃物理伤害的属性来比,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奇了怪了!” sd抬起腿一个斯巴达踢狠狠踹出去! 凶悍的直蹬印在安全员的面门上,几乎要将他的头颅给挤碎,这回两只眼睛都掉了出来,蓝灰色的血液连着部分结缔组织一起扯断,圆滚滚的眼球在地板上打转。 就看见安全员倒飞出去,撞倒了同伴,一路飞退到宿舍区廊道的尽头,结结实实的撞上下一个房室分区的隔离门上,两个安全员变成了两块馅饼,他们叠在一起,几乎不分你我了。 “好像杀不死!”芬芳幻梦捂着鼻子:“他们身上的味道好奇怪!我不喜欢!” 江雪明撑着膝盖,半蹲下来,往昏黄的安全灯处佝身探视,在这个高度,他能勉强看清这两个目标的受创状态。 在刚才的打击实验中,两位安全员都表现出迦南生命的体征,难道石川号私自收集了金蛋里的迦南物质吗? 火山热泉附近的金蛋都是迦南生命体的太阳风帆船,是它们的壳体和临时住所,这些乘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把迦南生命当饮料喝掉了?被寄生了?就因为迦南圣母的传说? 不对,这不对。 关于来生教派的传言,是近几年才开始逐渐流传的。 皮克斯·阿德里阿诺作为教宗,科研站早就把这家伙控制起来了。 根据翰之叔叔提供的资料显示,石川号至少趴窝瘫痪了七年。如果这些乘员是为了获得迦南生命的力量,最终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和来生教派没关系,这口锅不能扣给小皮。 那么是迦南圣母的授意吗?她要控制这些人类,通过这些智人来了解人类社会? “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雪明喃喃自语,要芬芳幻梦继续保持警戒。 “如果照着这套逻辑来臆测迦南圣母的行为动机,她的第一批试验品,应该是我和流星,还有更早来到芳风聚落的人们,除非是后来人给她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她才会想着绑架智人,用智人做活体实验,要和车站的武力进行碰撞——这不符合智慧生命的求生本能,这是自取灭亡的行为。”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这艘潜艇上的乘员,看上去像被迦南生命寄生了呢?” “芬芳幻梦!这两个家伙身上有血!是红色的血!你能看见外伤吗?” 钢铁猫咪捂着鼻子往前探视,这两位安全员正在逐渐复原,地上的眼球也慢慢朝着肉身滚去,要回到族群之中。 大猫终于看清了—— “——伤口都在心脏的位置!好像已经愈合了!” 雪明立刻说:“心室的血液能在二十秒内跑到全身各处,这些外伤的衣料是割开的还是撕开的?是枪伤?有弹孔吗?” “没有弹孔!是撕开的!”芬芳幻梦紧张的应道,准备提拳再次制服这两条失去意识的行尸走肉。 “应该有个更加厉害的东西”雪明立刻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在给这些乘员注入迦南生命,手法简单粗暴,依靠人体的心血系统循环把迦南生命带去任何一个角落。” “s”安全员挣扎着,在芬芳幻梦的猫爪钳制之下挣扎着,从喉口泛出一点点紫灰色的腥臭血液,嘶哑的叫喊着:“st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p!” 江雪明:“卧槽?!” 这下把芬芳幻梦吓得松了爪爪:“卧槽!能说话呀?” 这位口吐人言的安全员一屁股坐在同事身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像是开了省电模式,任何动作都变得无力且缓慢,说话也一样。 “listentoooooooooome?(听懂听不懂?能听我说不?)” 讲完这三个单词,几乎抽干了这位安全员的所有精神力,他的舌头不灵活,和声带一起慢慢的蠕动着。 “huuuuuuuuuuuuuuuuuuuuuuuurts” 听上去很疼。 “fuuuuuckchinese” 听不懂中文,且发出严正抗议。 雪明长大了嘴,喘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立刻改用英语问。 “怎么帮你?!老哥?还有意识吗?” 安全员没立刻答话,另一边他身后的那个倒霉蛋反倒是先开口了—— ——这位兄弟指着胸牌证件,把自己的名字给念出来,并且成分非常复杂。 “石川号,芳风聚落研究所,伊吉·曼哈顿。” “i·g·g·y——伊吉。” 像是觉得还不够,这老哥一个个单词念完,与无名氏敬礼示意。 “要怎么帮你们?”雪明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这两位安全员,他不知道这两个目标有没有受到灵灾污染,至少从芬芳幻梦的灵体感应来看,大猫不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 伊吉老哥指了指床位旁边的水桶,立刻说—— “——喝。” “泼过来” “倒下去.” “sd!”江雪明和芬芳幻梦对视了一眼,雪明要灵体去完成泼水的工作。 等到一桶海水泼上两位安全员的脑袋,他们像是清醒过来了。 眼珠子灵活的转起来,从眼窝的各个位置成功归零,渐渐有了神采。 当头那位安全员吃了芬芳幻梦两记重击,胸牌在很久以前就被棕黑色的污血给遮住。他的身体像是充了气的娃娃,一下子变得“蓝”润有光泽,这种异色皮肤和橙色的安全灯混在一块怪吓人的。 “我是石川号备用动力系统的柴油机工程师。”这位穿着安全员衣服的老哥终于能说话了,舌头也变得利索:“我的名字叫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着,把肺里的积液都吐出来。 “我叫.我叫哈赞·加拉瓦,父亲是印度人,母亲是英国人。” 跟在这位工程师身后的大哥扶着储物箱爬起,坐回宿舍床铺上。 哈赞先生没有立刻靠近雪明,他似乎知道自己身上带着迦南生命,说话都是把脑袋偏向另一侧。 “这地方被污染了,无名氏,你带了隔离服吗?” 两人没有攻击的意图,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位子坐下,保持低位无威胁姿态,尽量保存体力。 江雪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直接问起石川号的失事原因。 “把来龙去脉都和我说清楚,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哈赞先生是个急性子,也有点谜语人的属性在:“你得赶紧离开这里,制氧机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停运了。我不确定你能在这里活多久.我.” 江雪明要芬芳幻梦一点点退回来,与哈赞讲起带有威胁意味的命令。 “回答我的问题,哈赞先生,我是车站来的vip,你们既然知道无名氏,那么说话得说重点。” 哈赞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常年在柴油发动机组工作的人都是这个脾气,要天天接受噪音和机油的洗礼,还得去面对落后于时代的核潜艇机电系统。 “无名氏”伊吉老哥揉搓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体有了海水,说话也变得利索起来了,“这事儿很复杂.一时半会我很难和你讲清楚,我.” 江雪明:“那就慢慢说。” “我们先是遇上了一点航电信号的故障,听航电工程师说,是553鱼雷舱里传来了发射指示,但是咱们这艘艇哪儿来的鱼雷啊!” “于是就找人排查嘛!一开始几个潜水兵出去又进来,进来又出去,没发现任何异常,故障信号来来回回报了好几次,电路也没问题。” “后来这几个潜水兵就就.” 伊吉在谈到此事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他们的脑袋突然裂开了,和授血怪物一样!眼睛鼻子嘴巴是各想各的!从鱼雷舱改造之后的库房,一路上都有人被杀,这些怪物延伸出来的触须和肢节,带着骨头造的刀子和矛头,遇见一个活人,就立刻把心脏给刺穿,然后这活人也活不长,要变成新的怪物!很像是瘟疫!” “还好有哈赞大哥!” 伊吉手舞足蹈的,一巴掌排在生闷气的哈赞肩膀上,打得哈赞整个肉身都开始抖动,像是凝胶假人一样。 “我俩把艇长带到医护室去,才发现艇长当场吓死,我们又带着喷灯和氧气瓶,在备用动力室搞来撬棍和扳手,一路这么打了出来,身上都是伤。”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变成怪物,我和哈赞大哥的心窝子都叫这些怪物给捅穿了,但是没死,也没变成奇奇怪怪的东西。” 哈赞抬起手,与伊吉老弟解释道:“是海水,要和湿婆神合为一体——要喝海水。” “哦哦哦哦!哦!可能是海水,在石川号的潜航任务过程里,我就听哈赞大哥说.”伊吉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车站对员工有规定,要破除迷信:“我们收集了一些隔离仓的海水,天天都喝这玩意,喝得上吐下泻的,梦到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能听见奇奇怪怪的声音。” 哈赞立刻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湿婆大神赐我力量。” “也就是说,你俩靠着喝恒河水的优良传统活下来了?”江雪明不理解,一点都不理解。 伊吉想了想,立刻改口:“不!也许它知道” “它是谁?”江雪明追问:“它?又来一个它?” 伊吉点了点太阳穴:“我脑子里有个东西,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体里。对哈赞大哥来说也是这样吧。” 工程师哈赞立刻应道:“没错,这就是湿婆大神.” “可别大神了,说点实在的。”江雪明隔空喊话:“能听见不?你要躲在这俩人身体里,听见我说话,你就应一句!” 伊吉的脑袋瓜立刻嗡嗡响,他的瞳孔剧烈的震颤着,马上将颅内的音频信息转告给江雪明。 “这两个智人足够幸运,他们活下来了——无名氏。” “你身上有母亲的味道,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和我们的母亲接触过?对么?” “这下就好办了,你对我们有多少了解?我要警告你,不要靠近宿舍区通往武器库和总控的大门,这扇门里封印着恶魔,封印着我们之中最凶最恶的那个氏族——是的,我们用氏族来称呼不同的个体,我如今就寄宿在这两个智人身体中,获得了他们的知识,了解他们的语言,也在帮助他们生存下去。” 有一撮迦南生命活在哈赞和伊吉的身体中,这些小生命在保护这两位人类。 哈赞捂着脑袋,每当迦南生命开始传达意愿,这位工程师就会陷入魔怔状态,开始跪地念经。 伊吉则是正常的多,他完全把发声器官交给了迦南生命,作为一个传声筒。 “无名氏,你的身上有种熟悉的生物电脉冲信号,它似乎来自恶魔,但是很微弱,难道你身边也有被恶魔寄生的人类吗?” 没等江雪明答话,芬芳幻梦立刻跳了出来。 “骂谁恶魔呢!” 伊吉体内的迦南生命立刻说:“不是说你。” 芬芳幻梦恍然大悟:“哦!哈斯本·麦迪逊!难道说.” 江雪明:“石川号遭遇了肉食性迦南的入侵?” “肉食性?”迦南生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新鲜词,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含义,用伊吉的嘴巴解释道:“很有趣的说法,在我们的诸多氏族之中,它们确实可以称为肉食主义者。” “一切的灾祸都来自于这颗星球过于糟糕的环境。” “我们的母亲与我们分开,就是为了适应环境。” “只有分开,才能让她成为母亲,才能让她继续教育我们,指引我们,让我们学会如何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下去——这么说有些难以理解,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对迦南来讲,我们起初是不分彼此的,是没有[个体]的,连语言都不需要,连氏族的概念都没有出现。” “只需要群落和群落之间的融合,思想与思想发生交汇,就能创造出新的生命。” “而[个体]改变了这一切,也包括你所说的[肉食性氏族]——我们当中有一些[个体],从母亲那里逐渐了解到这个物质贫瘠,欲望横行的世界,也在逐渐了解这颗星球的霸主级生物,逐渐了解智人的行为举止思维逻辑。” “此后它们便开始争夺元质,改造元质,强化氏族,离开母亲,适应环境,长久的生存下去——因为母亲成为了[个体],所以变得神圣且强大。那么这支氏族也要成为[个体],个体改变我们,个体塑造我们,个体成为我们。” “石川号的灵能污染就是这支氏族的手笔,我所说的生物脉冲信号,在你身边,那个被恶魔附身的人——他的身上也有这种氏族。”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 伊吉说着说着,嘴巴突然探出来两条触手,发出意义不明咕哝声。 “咕噜噜噜噜咕噜噜噜噜。” 江雪明看得头皮发麻,不知道说什么好。 伊吉把滑腻的触手都收回去—— ——他体内的迦南生物礼貌又不失尴尬的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我忘记他的发声器官和口鼻离的那么近,没把话讲完,就想和你来一次信息交换,实在是失礼。” 芬芳幻梦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 “它还.还挺搞笑的哎!” 进行一个鱼的摸 今天去影院取材,从封神几个里选一部 然后接下来本月全勤 《深渊专列》进行一个鱼的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叙旧 “我得找到潜艇的航程日志,或者你们写的日记。” 雪明拒绝了迦南生命的神交请求,他不确定这些小生命到底说的是真是假,而且这两位石川号的乘员都遭受了肉食性迦南的袭击,如果他们身上还藏着一些“恶魔”,雪明是绝对不敢与他们近距离接触的。 哈斯本能和身体里的“小精灵”共同相处,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做到。 曾经在黑德兰大酒店里,还记得那位好邻居吗?那位买下旧货仓库,获得《星空》真迹的杰奎琳女士。 她被这种奇异的生命体控制,除了大脑以外,所有的元质都被肉食性迦南夺走了,她不能哭,不能笑,只能感受,就像被囚禁在肉身里的一缕魂魄,如果没有遇见哈斯本,杰奎琳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迦南们操纵着她的肉身,慢慢的度过痛苦且耻辱的一生。 除了一些专门用来探测灵灾的器械,只要这些肉食性迦南低头做人,在杰奎琳的肉身死去之前找到下一个宿主,它们就能一直活下去,基本很难会有人察觉到这些生命的存在——被寄生的人们依然能够正常交流,能回忆起之前的往事,和朋友们相谈甚欢,完全可以继续扮演宿主的社会身份。 但是实际上这副肉身里的智人,已经被迦南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颗大脑了。 如今哈斯本还能保留意识,但是很多决策行为也会受到肉食性迦南的影响。 他不能去强磁强电的环境里,这样会让体内的迦南感到痛苦。面对生死抉择的大事,迦南会控制松果体,强化他的恐惧情绪,让他更加怕死。 他变成了一个美食家,因为迦南能带给他更敏锐的感官,特别是在进食环节,这些寄生体在慢慢的改造哈斯本。他们似乎签了一张无限期的停战协议。 此时此刻,江雪明必须带点东西回去,他不打算直接面对其他舱室的怪物。 “有这种东西吗?我刚才说的,能够带回研究所,起码得让工程组的人知道这艘艇发生了什么。” 伊吉立刻应道:“有的!有的有的!我一直都写日志的!” 江雪明伸出手去:“把东西丢过来,我会想办法把它封起来,带回研究所去。” “然后呢?”伊吉犯了迷糊,这位vip似乎打算直接离开这里,不像传统印象里的搜救队——正常流程不都是一路杀到总控,然后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吗? 而且 没等伊吉想完—— ——暴躁的工程师哈赞大哥立刻嚷嚷着。 “你打算回去?直接就走了?” 江雪明点了点头:“啊” 哈赞:“没有.没有我们的事情了?” 伊吉:“我们不能跟你一起.吗?” 江雪明再次点头:“啊” 哈赞:“为什么?!我在这里住了起码有五年了吧!” “对啊!”伊吉也开始抓狂:“我就想着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呢!不然早就自杀了!” “五年啊!整整五年!”哈赞比着手指头,似乎觉得一只手不够,要两只手分开比。 他左手比二,右手比三。 “二加三!五年!” 秀了一波数学,非常厉害。 “每隔半个月取水,然后身体越来越虚弱,一天到晚都和这个家伙聊,聊完了没有力气了,身体变干燥了,就开始睡觉。” 伊吉跟着说:“我不想和哈赞呆在一块了呀!” 安全员这么讲着,立刻又改口。 “哦不!我不是嫌弃哈赞大哥你不是的,你人挺好的,还救了我一命。” 哈赞眼神飘忽,又变得疑惑,紧紧盯着舍友。 伊吉紧接着解释:“我只是觉得挺奇怪的,咱俩处了那么久,也应该有点感情” 哈赞:“他妈的你暗恋我?” “没有.没有的没有.”伊吉心虚的说道:“因为电影里不都这样么.你把两条公狗放在一个笼子里,要是时间久了,它们没变成仇家,那多少都有点机会有.” “听我说。”江雪明打断道:“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 两个大哥齐齐看向江雪明,都希望这位vip能把他们带出去。 江雪明指着隔离仓,指向出入口。 “我只有一套抗压潜水盔,只能让我一个人回去,至于你们能不能对抗水下两百多米的水压,什么都不穿就这么浮上去,我想要是你俩能做到,应该早就跑出去了,对不?” 伊吉和哈赞点了点头,他们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跑回去,但是人命只有一条,比起外边的海阔天空波涛汹涌,看上去还是黑漆漆的小宿舍比较安全。 “我要是回不去,码头的工程组可能会再派人来——至于派来什么人,我不知道。”江雪明好声好气的说道:“怎么搜,怎么救,我也不知道。关于艇上的灵能污染,还有裂变引擎这些东西,我想应该有一套专业的处理流程,走完流程你们能不能活下来,会不会变成实验室里的切片样本,那也不好说。” 讲到这里,伊吉和哈赞都是瑟瑟发抖的。 他们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太久了,太久太久了。 私底下他们也互相埋怨过,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们俩呢? 如果是湿婆神显灵的话,那么这还算是一场试炼,是富有宗教意义的心灵之旅。 只要通过试炼的考验,一定会有所收获,可是好几年过去了,迦南生命也反复与他们讲过这个事儿。 人总是需要盼头的,当美好的神话破灭之后,哈赞和伊吉终于明白,这就是单纯的受苦,是连坐牢都不如的痛苦——毕竟牢狱里边还有集体活动,还有讲话好听的狱友,还有每天按时按量供应的饭食,有娱乐活动,有智人最喜欢的劳动,还能隔三差五的放风,和亲人朋友们在探监环节时说一说心事。 可是伊吉只能拥有哈赞,哈赞也只能拥有伊吉。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们把讲过无数次的东西再讲一遍。 他俩除了彼此,什么都没有了——迦南生命钻进他们的身体里,对他们的大脑了如指掌,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任何交流的必要,除了告诉他们每个月头月尾准备海水,弄一点隔离室的海鲜存货来补充能量,其他的时候就是在迷迷糊糊的做梦,在梦境与现实中来回穿梭。 说实话这俩乘员没疯掉,也在另一种角度展示了石川号科研艇的人员配置是多么的豪华。除了那个心脏不太好,当场被肉食性迦南吓死的艇长以外,有至少五十多头怪物拦在他们面前,但是伊吉和哈赞在潜艇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是.可是你得试试吧!”哈赞出了个馊主意:“你不把我俩带回去,你总得去.去那什么.” 时间太久了,这位工程师甚至记不起隔壁房室的功能区到底叫什么。 伊吉提醒道:“餐厨和电视房。” “对对对!你至少得往电视房走两步呀!说不定还有其他幸存者呢?”工程师哈赞手舞足蹈的爬起,他跑到下一扇门边:“五年?还是七年?过了那么久!里边的怪物应该也没多少力气了!无名氏!你一定一定要带点有用的玩意回去呀!不然搜救队把我俩当垃圾处理掉了怎么办?” 伊吉连忙补充道:“对呀!我不是垃圾!我也不想进实验室!” 话音未落,从房室内部传出一阵凄厉的嘶吼声。 隔着一面厚实的钢板,在门廊尽头的小圆窗上,哈赞猛的回过头去,就看见房室里耸立起一副血肉模糊的怪形。 那怪形的胸腔打开,像极了癫狂蝶最新风尚的授血造型,时髦值是蹭蹭往上涨,是刚刚睡醒,裂开的脑壳左眼右眼相距有七十多公分,叫柔韧的肌肉牵扯起来,合在一处对焦。 紧接着这头怪物的胸腔中暴露出来十数根指头大小的骨质尖刺,腹腔的肉膜突然充血膨胀起来。 圆滚滚的两片腰肋肌节在收集空气,骨刺像是飞镖一样,经由压缩的空气朝着隔离门喷射! 雨点一样的敲击声打在门扉的另一面,不少尖刺戳中观察窗,立刻把哈赞给打醒了,眼神都变得清澈了,要不是这玻璃的强度够高,他的脑袋都得多几个窟窿。 伊吉一边挠头一边骂道:“他妈的这么久了还是活蹦乱跳的!?” “咱们也一样.”哈赞退开几步,光是看见这些怪物都让他神智狂乱,双腿打颤。 工程师又坐回小水兵身边,不由自主的搂住了小水兵的腰。 江雪明:“那就按你们的意思?试试?” 伊吉:“啊?” 哈赞:“啊?” 原本江雪明是不想作任何尝试的,他没有隔离服,也不确定研究所有没有办法为他除掉身体里的寄生生物。 但是芬芳幻梦能够穿墙,它是在物质世界自由穿行的精灵。按照十六米的射程来说,多少能做到一些事情。 这两位乘员需要一些信心,需要重见天日的希望——他们已经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了七年,和强烈的自毁欲做斗争,用神话来欺骗自己,用各种各样的奇怪欲望来牵引自己的肉身。只为了留住神智,等到搜救队打开隔离仓的那一刻。 “我来会会这玩意。”江雪明深刻的知道,希望对这些人有多么重要。 在以往的远征之路上,有许许多多广陵止息的兵员,深陷在癫狂蝶战区的民兵,任何一个与邪恶势力,与恐怖灵灾对抗的普通人,他们都是失去了勇气,没有任何希望了,才会放弃生路,走上绝路。 如果生活没了盼头,再怎么强壮的勇士也会变成恶魔的爪牙。再怎么乐观的男男女女,都要约好了一起,选个良辰吉日共赴黄泉。人是很强韧的,也是很脆弱的。在无名氏赶到战场之前,太阳有多么热烈,凌晨的黑暗就有多么恐怖。 伊吉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可以对付这鬼东西!?是的嘛!我就说嘛!” “必须给它结结实实来几脚!”哈赞大哥人也不颓了,精气神一下子上来了:“像你刚才踢我那样!” 雪明挥了挥手,要两位往旁边靠一靠,去宿舍床位的角落里蹲着。他贴在门扉旁,几乎能听见房室里怪物的呼吸声。 他朝着观察窗里看去,就见到一只血红的眼睛,与他相隔几公分的距离,亲昵又暧昧的大眼瞪小眼。 “sweetdreams·芬芳幻梦!” 魂威透体而出,钢铁大猫从大门的另一侧穿了出去。 它的步子灵巧迅速,比着大拇指去抹鼻子,颇有李小龙在怪吼时的调皮神韵,有夜叉鬼轻捷无常的身法速度,空气中的扬尘再次闪烁着晶莹的微光,强磁强电的气团构成了灵体的铁甲钢盔。 “我在你身后呢!宝贝儿!” 怪物扭动脖颈,猩红的口涎从胸腔一路淌到破烂的裤腿去,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不能理解这一幕,这肉食性迦南生命还没见过魂威灵体,从水员的大脑中搜索不到与之相关的事物或经历。 只在十分之一秒内,电光火石雷霆一闪。 高高弹起的钢爪旋踢把这怪物的两颗眼珠子都踹出来了! 伊吉:“喔!!!————” 与迦南生命蓝色的血液不同,这些寄生生物依然保留着铁元素丰富的人血。 怪物的深v形上肢受了巨力殴打,芬芳幻梦的踢击就像一把凶悍的斧头,将这头怪形的上肢敲得骨碎肉裂断成两截。 哈赞大哥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战果,起身伸长脖子多瞅了一眼。 “好疼呀!~好疼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怪形叫芬芳幻梦踢得陷进了柜台里,和一堆空空的罐头挤在一处,它越是挣扎,铁皮铝渣也刺进血肉之中,有更多的体液喷溅出来,马上又因为肉食性迦南的调度给吸回去。 “疼!疼死我了!~疼!~” 它的发生器官已经移到了肚子上,从肚脐眼长出来两条柔韧的声带,一左一右像是尼龙弹力绳,它们发出声音的时候就开始震颤。 这一幕看得哈赞老哥san值狂降,眼里有了紫灰色的血丝,立刻与江雪明说。 “vip!不要听啊!不要听这些鬼话!它已经不是人了!” “我知道。”江雪明神情严肃,心中自然明白哈赞在说什么。 肉食性迦南拥有宿体的一切记忆,它们可以模仿人类的声音,可以模拟人类的感知,痛苦自然是感觉不到的,全都要留给体内的智人大脑来品尝,可是“呼痛”或“呼救”的行为,或多或少能够让敌人产生犹豫和怜悯。 雪明没有其他动作了,他默默召回了芬芳幻梦—— ——从怪物受创之后的愈合速度来看,与哈斯本的自愈能力一对比,这些肉食性迦南完全没有即将饿死的迹象。 它们和哈赞、伊吉两人一样,这几年里都保持着低功耗的省电模式,除非有猎物靠近才会主动醒来。 艇内的食物储备能养活多少头怪物?江雪明不清楚,但是他得离开这里,芬芳幻梦没办法同时对付这么多敌人,这些自愈能力极强的外星寄生体对能量的利用率非常高。 以芬芳幻梦的持久力来推算,要是江雪明打得累了,精神枯竭了,想要安全的回到码头都成了奢望。 “我去摇人。”江雪明一边往外走,一边与工程师哈赞说,“给我等着,我回去配套装备,这玩意用拳打脚踢杀不死。” “好的呀!”哈赞有了信心,也不提回家的事儿了:“vip!你做得好!” 雪明挥了挥手,一声不吭的回到隔离仓,接来伊吉的日志本,没敢亲手拿——他要芬芳幻梦现场割了储物箱的铁皮,做一个简单的防水盒子,把东西塞进去。 紧接着他穿上潜水盔,从潜艇的常规出入口回到舱外,抓住生命线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工程船上。 “帮我联系哈斯本,还有流星,把他们喊过来。” 一上船,江雪明马不停蹄,把装有日志的小铁盒交到翰之叔叔的衣服上。撕了灵衣一角,紧紧的包裹住。 天枢的研究员见了这阵仗,自然是不敢怠慢,知道石川号上出了大事,藤真号上的人们也是凶多吉少。 雪明迅速来到工程船的消毒室里洗的干干净净,又把潜艇上发生的事全都速记在日志本上,交付到组员手里。 他干完这些活,没有作多余的解释,要翰之叔叔去看材料——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这位vip爬回了心爱的大货车里,往滩头的洋楼去了。 只见柴油机引擎拉出一串黑漆漆的烟,在昏暗的半空留下一条警戒线。 迦南夫人依然坐在那里,端庄又和蔼。 隔着五十来米,雪明就提前下车,他来到迦南夫人面前招手。 “过来过来过来,过来过来,站到这边来,有事儿找你,来叙叙旧。” 迦南夫人没办法说话,也不知道这位vip想干什么,叙旧时只觉得亲切。 她内心感叹着,又是一个十年过去,这个小男孩似乎长大了,从往来乘客与研究人员的口中可以得知,他似乎成为了大人物,是智人族群中的英雄。 那么这一回,能不能得到他的dna呢? 如果能够来一次精神上的深入交流,或许会更好! 这么想着—— ——迦南圣母跟着雪明来到化石林地的另一侧,远离怪石嶙峋崎岖不平的滩头,来到了一条平整的道路上。 她依然沉浸在雪明温柔的灵压中,那种灵压与初次见面时有些不同,却依然带有冷冽与安宁的味道,他变得成熟了,就像大海一样。 下一秒,大货车开始咆哮。 一眨眼的功夫,迦南圣母看见了海岸线。 她依然在翻滚,在半空中转圈。 她感觉不到疼痛,不像其他寄生体,她是一个大氏族,并没有像智人那样的自我保护机制。只是姿势不怎么好看。 她的衣料跟着一部分肢体撕裂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落地的时候,她被撞飞出去十八米远,身体里的蓝血在滩头画出来一个醒目的惊叹号。 她终于明白—— ——这个小男孩好像生气了。 第九章 主要是心疼车 “在你的身体完全愈合之前——” 江雪明爬下车架,大声呵斥道。 “——我给你时间好好思考,好好回想一下,出现在这片海域里的肉食性迦南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这些东西也算你的族人,那么石川号上七十多条人命,可以当做战争借口,你要和傲狠明德开战了。” 化石林地之外,不过七百多米就是新车站的地基,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层层叠叠的矮坡丘陵让地势一路走高,之字形的铁轨向着更高处蔓延,这就是迦南圣母在一百多年前花费重金开掘出来的甬道。 “你一定要想清楚。”雪明就近找了个石坳坐下,排水渠的地台上都是阴湿的露水,他也不嫌脏,紧紧盯着迦南圣母逐渐愈合的肉身。 道路上的蓝色血液像是一条条蠕虫,卷起一些泥土砂石,从水泥的间隙中翻滚着,慢慢往本体流淌。 “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你就能领到一差半职,我和你讲个事儿吧。” 雪明掏出烟盒,往嘴上来了一根万宝路,和邻居家的大姐聊股价基金似的,态度非常随和。 “这个站台在爱丁堡,如果它能顺利落成,乘客们要去天穹站就方便太多太多了。伦敦离爱丁堡才多远?” 他比着手势,在画一个不存在的“圆”,想把地球的结构画清楚。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以前我们要绕过智慧巨人米米尔的熔融层,要绕开大金矿,在盘根错节的复杂铁路网四处辗转换乘,从九界到天穹的路非常远,还不如坐飞机去伦敦。” “这个站点很重要,迦南圣母,这个站点非常非常重要。” 雪明一边喷吐烟气,一边与迦南商量着。 “根据我的亲身经历,我在黑德兰大酒店里看见的东西——我不知道科研人员有没有对那副《星月夜》画作进行过详细的调查,但是我觉得他们肯定是调查过了,至于后续要怎么处理那副画,我也没多问。” “但是这事儿就摆在我们面前,早在梵高去治精神病的那个年代,你其实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这事儿你清楚,心里早就明白。” 雪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弹烟灰也变得用力。 “你有一部分族人,已经变成了怪物。” 迦南夫人终于恢复了人形,受了泥头车居合术之后,她变成了三块大小不一的肉片,刚刚恢复一点元气,就立刻爬了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挥动衣服里的触须,想试试自己的肢体功能是否健全。 她说不出话,江雪明也不知道这婆娘在想什么,继续说着。 “那么科研站的语言学家还有翻译工作者,他们这几年到底和你聊了啥?我就很好奇,我真的很好奇。”雪明开始生气,他只觉得有些荒谬,“那么重要的事情,就在你的地盘,有个对人类的杀伤率致死率极高的物种,它们是你的族人,生活在这片海洋里,难道你对此一无所知?” “你是忘了和科研站的人们说这个事儿?还是根本就不想说?是故意隐瞒吗?” “这不是一天两天了,迦南圣母,在《星月夜》落笔完工的那一刻,直到今天,已经过了一百多年。” “任何神话历史传说或是现代生物大发现,都没有记载你这群肉食性的族人,它们隐藏得很好,或许我们头顶的凡俗世界还有一些离群索居的怪人,他们惧怕阳光和电力,生活在荒野中,几乎几年才出一次门,他们或许早就被你的这些肉食性族人控制着,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 “你现在开不了口,我就单方面和你讲讲这个车站的情况,也要你好好想想。” “等会要是你能开口了,别和我装可怜谈无辜,这事儿论迹不论心。” “石川号上有七十多个乘员,现在只剩下两个神智清醒的幸存者。” “藤真号作为搜救队,又搭进去一批抢险精英,至少有一个倒霉鬼在水下丢了一条胳膊——这仅仅是我亲眼所见的事。” “如果石川号上的人们没办法脱离迦南生物的控制,他们就是死透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江雪明按灭了烟头,一脚踩扁:“这么多条人命,要按癫狂蝶圣教的处理办法,是跳过审判流程,当场格杀勿论。” 迦南圣母没什么表示,她的裙子碎了,露出数十条柔韧的触须,慢悠悠的爬回了洋楼里,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从她的工作间搬出来一张磁粉写字板,要和江雪明谈谈这个事。 “关于这些不听话的氏族。”迦南夫人卷起一块磁铁,粗大的触须抱住椅子,来到雪明面前坐下,不断写下新的汉字,“我并不了解它们的生存状态。” 江雪明没好气的嘲弄道:“好!很好,你就住在这儿——每天都在看海,离滩头一千多米的水下,这群怪物在吃人,你却说不知道!它们喊你母亲!” “别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别急。”迦南圣母拉动轴体,迅速写下新的词句,“无名氏的英雄,在你内心的杀戮欲望冲昏头脑之前,我要和你谈谈这些氏族。” 写字板上图文并茂,画下金蛋和迦南圣母两种不同的[个体]。 “早在九年之前,车站对芳风聚落进行大规模探索开发时,我和许多的人类讲过这件事——在这片海洋中存在着一些致命的危险生物,它们确实是我的族人,也将我称为母亲。” “但是我对它们的生命形态知之甚少,我们离开帆船时,就要想尽办法去应付地球的地磁和强烈的阳光,只要从[集体]变成[个体],除非再次近距离进行精神交流元质交换,不然我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更不知道它们的想法。” “在你们眼里,芳风聚落是一片风水宝地,我们是外来物种,是入侵者。如果没有表现出攻击性,那么就得为人类让路,如果表现出攻击性,就得亡族灭种——这点我非常清楚,所以我明白你的愤怒来自何处。” 迦南圣母画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炸毛雪明,并且还画出飞驰而过拖出残影的泥头车,还有高高飞起的章鱼怪物,代指她自己。 “包括你开着车把我撞飞出去十八米,摔在地上碎成三块这件事,或许在人类的世界里,又多了一段史诗——正义的勇士驾驶着钢铁巨兽,碾碎了邪恶的海怪。”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这些攻击性极强的氏族来说,智人的世界已经足够恐怖,这迫使它们朝着‘恶魔’的方向演化。” 在写下这些词汇时,迦南圣母的肢体明显在颤抖,她能感觉到江雪明身上的冰冷杀气。 “我不再为这些氏族讲话,单单为我自己作狡辩——假设有一百个,一千个,一百万个地球人,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外星球,这里的环境对地球人来说不适合生存,他们要入乡随俗改变自己,要具备本土生物的习性。” “这些地球人会变得脆弱易怒,生存压力与恐惧让他们充满了攻击性,有那么一群人变成了恶魔。你得知此事,要来追问我这个先行者的罪责,这是否有失公允。” 江雪明不假思索立刻说:“别急着喊冤,我知道你的意思。现在我们之间的处境变得很微妙很危险——迦南圣母,回到之前的话题来,你既然讲,你把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诉科研站的人了,为什么他们还会接着去深水区勘探作业?”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傲慢的生物。”迦南圣母一笔一划慢慢写下:“在凡俗世界,也有许许多多屡见不鲜的例子,明明知道有生命危险,依然要去攀岩登山,要搞飞机实验,要造液体炸弹。” “无论你们的科研学者问多少次,我把一个答案重复多少回。” “我这么说,那么说,我讲海洋里很危险,应该能感觉到那种强烈的灵压吧?就像是一座会呼吸的山,一头会吃人的龙——再怎么威胁恐吓,也拦不住勘探队的核潜艇。” “你们相信潜水设备,相信工业制品,相信人定胜天。” “关于芳风聚落的探索计划,有多少人在参与?又有多少人在期待着?它几乎是数以百万计的人类衣食所系,无论是地下还是地上,新的生活区域,新的交通站点,新的工作岗位,财富与荣誉,在科研和工程领域拔得头筹的顶级首功——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太重要了。” “至于我一个外来者嘴上几句轻飘飘的[生命危险]就显得可笑,你们自始至终都坚信着,自己能够突破困难完成任务,还有冒着死亡风险写下遗书,义无反顾的进行勘探工作的水员,这些人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我有罪,有这个过失。”迦南圣母突然愣了一下,在组织语言,她已经向许多人类学习过汉语,依然有些生疏,“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击败你们的傲慢——我做不到。” “你和我说论迹不论心,那么你们要是能把石川号捞上来,或许我还能把这些已经转化为迦南寄生体的智人变回原样——他们会变得很虚弱,要大病好几年,万灵药都治不好的那种,是体质虚弱神智错乱,神经痛会伴随一生。” 江雪明听出了言外之意:“以前你做过这种手术?” 写字板上多了一幅画—— ——是鲜艳的向日葵。 迦南夫人如此写下。 “不然《星月夜》是怎么来的?文森特·梵高在患上精神疾病之前,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画匠,要用生命给画布抹上鲜艳又扭曲的色彩,才能得到智人社会的赏识——这本身像极了一场献祭仪式,我作为他的好友,实在不能理解这种艺术,为什么要等到美好的事物死去之后,人们才会开始惋惜呢?” “我和丈夫一起,将他身体中的迦南生命分离,他却觉得不过瘾,要把这些元质变成画,后来的事情大家都明白都清楚——他离开了人世。” “啧”江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也确实符合新的大站落成之前的疯狂氛围。 九年之前,那是一个拼存量的时代,是癫狂蝶肆虐的时代,是人吃人的世界,车站的工作难找,人才更难找。从光辉道路出去,各个学派争先恐后抢着要人,但是真正能挣到钱的行业,大多与癫狂蝶的人肉生意有关。 一个新的,通向凡俗世界的大站——光是一套ppt,一个概念,一场热情洋溢的路演,它们就能让人充满希望,充满勇气,不惜献出生命来到未知地块夯土建城。 人的伟大在于勇敢,人的愚蠢也在于勇敢。 “这是一个复杂的谜题。”迦南圣母见雪明不再讲话,窸窸窣窣的写字声依然在继续:“也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无名氏——你是傲狠明德的武器,如果解不开这个谜题,不如将它丢给你的领袖。”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江雪明佝身抬头,拄着膝盖,一手指着迦南的脸——指向没有五官的厚皮,“我会通知工程站和boss,把这个情况如实告诉他们。还有一个事” “是[来生]吗?”迦南圣母不等江雪明说完,就提前画下了奇奇怪怪的章鱼祭坛:“如果你要谈这个[来生]教会,我要和他们撇清关系,拉开距离——正如你所说的。” 触须挥打,指向新的车站设施。 “这里会越来越繁荣,我不会自取灭亡,步癫狂蝶圣教的后尘。” “人们需要偶像,需要宗教,需要神——但是把肉身推上神龛这种事,在我看来毫无意义。在智人的世界观里,神灵一般都是死的,我不想死。” “倒不是这件事,虽然你的想法和我推断得差不多。”江雪明摇了摇头,又点头:“但是你自己表态就不一样了。” 迦南圣母:“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托我来办吗?” 江雪明拿出两个手提箱—— “——boss要和你谈生意,讲人情。送你一段缘分。” 他撕下箱体边边角角的黄符羊皮,露出银色的箱子卡扣,还没来得及打开,迦南圣母和见了鬼似的,浑身的触须抖动着,一会凝聚化为人形,一会又变成了炸毛海星。连写字板都拿不稳了。 江雪明接着解释道。 “这里面有boss的两条骨头,短时间内秘文书库的人们没办法将它们无害化,也没办法把这种强大的灵能触媒利用起来,如果贸然使用它——” 说到此处,雪明吐了吐舌头,扮鬼脸。 “——我可能会变成伥鬼,到时候老婆孩子都得吃席。” “至于是哪种伥鬼就不好说了,最糟的情况就是变成复读机。” “照我这个脾气,要么是寻找癫狂蝶圣教的余孽提升kda,变成杀怪物的机器。” “要么就蹲在小鱼塘边上,一直钓鱼钓鱼钓鱼,钓到池塘干涸,再过几百年也挪不开腿。” “说不定还会在工坊里看见我天天抱着台钳流口水,把泥头车反复拆了装,装了拆。” “谁知道呢?比较糟糕的情况就是傲狠明德乐开花,我还能保留一些意识,不过也和智人的生命说再见了,永远都得伴随boss左右。” “boss说,你能搞定这两根骨头——于是我就想,傲狠明德请你办事,一定准备了报酬。” 江雪明向着新车站瞅了瞅,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过了两分钟,迦南圣母在傲狠明德的灵压刺激下终于变回了人形。触须卷走了两个手提箱,这位天外来客也没有写其他多余的话,只是默默把这份活接下来了。 她一边往洋楼走,把箱子带回她的天文台去,一边在滩头留下一行字。 “一百天之后再来吧。” 雪明没有立刻离开,因为迦南圣母放好东西又回来了。 她向江雪明招手,急急忙忙的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讲。像是出门忘了钥匙那样惶恐不安。 雪明不理解:“还有事儿?” 迦南圣母在水渠地台旁写道:“你一开始来,还想求我办事是吧?” 雪明:“啊。” 迦南圣母:“那好说,我们先叙叙旧,来来来,过来过来过来,站这边来。” 雪明站到马路上。 迦南圣母正想往泥头车上爬—— ——雪明立刻喊停。 “不不不不,不了不了,不了不好意思,年轻人冲动了。不是不让你居这么一下,我心疼我车。” 第十章 我希望你能赢 列车继续往前,旅途还没结束。 将疫骨交给迦南夫人之后,雪明把大货车开回大卫·伯恩所在的综合楼—— ——他没有等哈斯本和流星,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早上七点时,薪王照得整片化石林地蒙蒙亮,空腔的穹顶和大地连成一片银灰色,雪明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刚刚醒来的大卫和阿峰。 他们看上去睡了个好觉,都是精气神十足的样子,听见推门的动静,立刻从椅子上翻起,也不试着重新入梦睡回笼觉了。 伯恩先生:“枪匠.” 雪明抬起手,要伯恩先生先别说话。他走到阿峰身边,把小工报酬都结清,顺便给了一笔加班费。 “帮伯恩先生把他的活动室造起来,拜托了,我没有这个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阿峰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才呆滞木讷的应道:“哦!包在我身上啦!大当家的,你是临时有事?要提前走吗?” 雪明一边脱下外衣,一边与两人说。 “对,有任务。” 伯恩先生立刻追问:“什么任务?能不能.” 问了一半,这位安全员终于意识到自己多嘴多舌,问了不该问的事。 无名氏的任务,又岂是普通人能过问的? 江雪明没有答话,他在武器柜下边抓来一套携行具,把伯恩先生的大老婆和小老婆都送了回去,穿上软质避弹衣,没有拿头盔,从衣柜里弄来防雨的塑布披风,把脸藏进了阴影里。 芳风聚落已经好几年没闹过癫狂蝶的灵灾了,这些备用武装都落了灰,有股子阴冷潮湿的霉味,不过阳光足够热烈的话,很快就能杀死尼龙料里的霉菌。 在武器柜上挑挑拣拣,雪明最后拿走一支古董枪来防身,是西格绍尔p210,看扳机锁上的铭牌,是七十年前的老东西。 他拉套筒挂机,检查枪械状态,熟门熟路的打开抽屉,从伯恩先生的库存里薅走三十颗子弹。 把两个匣子压满子弹,雪明朝伯恩招呼道:“回头还你。” “哎!”大卫·伯恩还想说点什么。 江雪明:“舍不得?” 伯恩先生:“你好歹选支厉害点儿的!” 江雪明:“够用就行。” 就在伯恩手忙脚乱的,往办公桌下的私密空间翻找,想要找到一些私人藏品,平时他都把最亲最爱的老婆藏在桌下,免得遭了隔壁两个小组队员们的咸猪手,等到他抬起头。枪匠就像是幽灵一样消失了。 伯恩先生连忙去找,趴在窗边看大货车—— ——货车没有动静,枪匠没打算驾车离开,也不愿意透露接下来的行踪。 “小伙子,你老板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阿峰叼着烟,满脸迷茫:“我刚才准备来一根神清气爽烟,点个火的功夫,他就不见了,蝙蝠侠啊他?” “糟了糟了糟了!这下糟了!”伯恩只觉得大难临头:“他要是没和车站报备,也不打算买车票,在地下世界到处乱窜的话,马上就有记者跟过来寻访!枪匠是在我这里失踪的.” 通向[dd·死偶机关]的班次依然是top5013特快列车。它的vip贵宾车厢属于大卫·维克托。 不过此时此刻维克托老师不在这里,或许去其他地方云游取材了。雪明扒车逃票,转了四个车站,偷偷溜进了维克托老师的贵宾车厢,向着死偶机关进发。 他走得如此匆忙,是不告而别,要避开票务系统和交通署的眼睛——这都是boss的授意。 去芳风聚落是为了搞定新的装备材料,在疫骨的箱体外层,傲狠明德用文件袋向雪明传递了一封信。这封书信的内容让雪明临时起意,要一个人单独上路。 他坐回维克托老师的工作台,拿起两根纯银的镇纸,在手中旋转着,跟着明亮的电灯光源,转了一圈又一圈。 重新打开文件袋,他将傲狠明德留下的亲笔信又念了一遍。 “江雪明,我希望你能前往[死偶机关·王庭]的核心区域,经过大卫·维克托多年以来的反复勘察,在内城和王庭遗迹有着这么一群人。” “他们是星尘战士,也是自哲学家基金会成立以来,联合国对地下世界的勘探工程中,默默无闻坚守在战场一线的人们。” “或许你早就从洁西卡和娜娜美的口中打听到了这些战士的信息,但是这对姐妹只能算制铁所区域的安全员,她们对星尘战士了解甚少。我则是希望你能与这群人有近距离接触。” “在内城区有十二个兵营,维克托没有跑遍全部区域,深入王庭遗迹之后,除了麦德斯薪王所在的花廊温室,还有斗牛场、大澡堂、天文台和青铜钟楼,中庭院落和潘克拉辛宫,这片古代遗迹之中,依然有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恐怖生物被死卢恩禁锢着。” “我们不知道这座行宫的主人到底是谁,但是史学家和古生物学者,还有秘文书库的研究员都一致认为,它极有可能是从穆斯贝尔海姆或其他地方逃出来的山巨人。” “它在此处设立行宫,成了人类的帝皇,成为矮人们顶礼膜拜的神。” “但是它身上的死卢恩影响着地区范围内的所有生物,死偶机关的自然灾害并不是薪王麦德斯引起的,只不过是这位巨人临终之前的苟延残喘和垂死挣扎,导致地震持续多年。” “为它服务的山妖巨怪都是它的子嗣,山妖又与各种野兽杂交,生下许许多多的奇美拉混种灾兽,这也是地下世界自然生态的物种起源,是癫狂蝶圣教赖以为生的圣血元质之一。” “这位山巨人完全断气之前,它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腐烂——往外散发出来的死卢恩污染了王庭范围的所有生物,它们的时间被定格在某一天了。” “灾情很快开始外溢,越来越多的人类也变成了不死者,他们留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为了维持城市原来的面貌,要和王庭里失去神智,被死亡恐惧支配的怪物作战——就像留在红星山前线基地的苏联人。” “他们自身无法被杀死,怪物也是如此,战士们要对付体形巨大速度与力量远超智人的怪兽,起初还有装备的支持,可以将这些怪物封印在遗迹区域,但是金石钢铁总有腐烂朽坏的一天。” “这些战士们开始使用原始的工具来对抗怪兽,如果没有他们,死偶机关应该在五十多年前就变成了无人区。这座贸易中转站不仅要降格缩写,它会失去所有价值,在地图上除名。” “除了维克托和麦德斯以外,没有任何探险队见过他们,死偶机关的城区非常大,被死卢恩束缚的群众把他们喊作星尘战士,我也仅仅是建议,仅仅建议你前往这个地方,与这些战士学习制服妖魔的作战技巧——并不是强制要求。” “制铁所的工程师们能为你铸造神兵利器,因为他们从事冶金行业近百年,死偶机关的特殊环境造就了这一身锻钢绝技——星尘战士无法离开死偶机关,对怪物的猎杀手艺自然是炉火纯青,你需要这方面的技艺,来对抗香巴拉的妖魔。” “永生者在癫狂蝶圣教的领袖群体中播撒力量的种子,采用的灵能触媒是混沌之卵——说到这颗肉丸,我不得不和你讲一些题外话。” “关于达格达之釜的传说,能帮助人完成心愿的圣杯确实存在,我曾经得到了它。” “但它不像你想的那样,它不是某个器皿,不是十二辉石金杯,而是金杯中的内容物,它是一种庞大的灵能聚合体,是亿万生灵夙愿所在。” “众生共业的力量非常强大,与其对比的个体是那么的渺小,在凡俗世界,有许多壮观的工程,许多伟大的发现,都是无数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达格达之釜就像一个灵能收集器,最初的薪王正是见识了它的力量,所以才会采用相同的构型来模拟太阳。” “生命本身的构型也是如此,它们并不符合热力学的规律,在我们呼吸、进食、睡觉、生育等等行为里,其实是能量的收集和整理,这是熵减。可是智慧生命的诞生又带来了熵增,这很矛盾。” “太阳的熵要比地球低得多,所以它照耀万物,众生平等。” “达格达之釜也是如此,它将复杂的灵能归拢在一处,变成纯粹的愿力,能让我完成一个小仪式。” “我在许愿杯前这么说过——我希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幸福、健康、快乐。” “现在听来,这个愿望似乎很荒谬,对么?”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在我许愿之前,矮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不到,孩子的夭折率在百分之七十,女人难产的死亡率在百分之五十左右,你还会这么想吗?” “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达格达之釜没有回应我,十二石金杯上的辉石都失去了灵能,变成了粉末。” “说起来有些好笑,我一直都要你们破除迷信,破除迷信,可是我自己却难以对抗这个心魔,我一直都坚信着,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在我许下心愿的那一刻,一定有什么东西变了!” “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今天再来看这个愿望,似乎它一直都在发挥作用,只不过这个实现的过程有点慢,以我的寿命来看,以凶兽的时间尺度来观察这件事,似乎没什么——但是对人类本身来讲,这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说回这个混沌之卵吧。” “它与达格达之釜和薪王的元质构型如出一辙,这倒霉蛋之前一直在追求[生命的真相],如果凶兽也有个性,有人格,它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谜语人,它喜好混乱的环境,喜爱颠倒是非的人们,把简单的东西变复杂,搞得善恶模糊——它曾经在凡俗世界搞风搞雨,受到了制裁,被不知名的热心群众打回原形。” “你也知道,它现在变成了一台血肉pos机,它的天赋神通能支撑起整个地下世界的金融交易系统,它的算力可以代替臃肿的银行,让人们的货款毫无障碍,迅速的流向远方完成结算。” “这是它的求道方式,也是它受到制裁之后的服刑办法——钱这种东西,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象征物,它是现代社会的灵媒道具,每次购买消费,每次借贷还款,都是一次仪式。” “手里的货币并不是货币,它被人们升格成各种各样的欲望,各种各样的物质。” “购买的消费品也变成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贪嗔痴。” “永生者们迅速注意到了这种带着强大灵能的万用元质,经由混沌之种控制的癫狂蝶圣教,它们看上去像邪教,其实本质是商业公司,做不到商业公司那个体量的,就变成了小作坊或者地区黑帮。” “各种各样的欲望混杂在一起,由实现欲望的道具来发酵,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人肉生意。” “可是为什么一般等价物,为什么这个钱,有这么大的魔力呢?” “这里我就不和你讲什么复杂的理论知识了,用大白话来说——江雪明,永生者们确实离许愿杯非常近,或许在香巴拉,他们已经凑齐了圣杯内容物的必要素材。你要面对的敌人,就是使用了混沌之卵为力量源泉的妖魔鬼怪。” “所以我才会建议你来到这个地方,去寻找星尘战士们。你对人形生物的杀伤效率极高,但不代表你能对付完全失去理智,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妖魔。” “我的铁道无法延伸到海洋的另一边,我的祝福会在那片荒芜且野蛮的大地失去作用。幸运女神不会再眷顾勇者了。” “这次旅途,你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这很残酷,真的很残酷。” “你的孩子们应该才七岁大,是么?似乎匆忙了些,你才三十岁,我也希望你能休息一段时间,可是现实情况似乎不允许——佩莱里尼·图昂脑袋里的圣杯不会说谎,这些永生者确实想要利用这种力量绝境翻盘。它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包括先祖行宫的王庭区域,那也是极为凶险的未知地块,我希望你能低调行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究竟去了哪儿,对于乘客们来说,他们总是会跟在vip的屁股后边,根本就不怕死亡威胁。” “我不会和九五二七谈起这件事,在你回来之前,没人知道你是去求学练功。这场旅途会很孤独,只有你的魂威陪伴在你身边。” “我在神道城的任务作战记录里,又一次见到了fe204863,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个高维生物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你的守护神——他就像一个宠娃的父亲,一直在修正你的世界线。或许前往香巴拉的旅途也是有惊无险,这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谁知道呢?我们不能一直请求神灵保佑,对么?” 书信的最后只留下了问句,看来boss也对这次旅程没有任何的把握。 难得这头猫咪会用如此严肃的口吻来诉说过去的事情,雪明一直都以为boss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准,是个类似谐星的喜剧吉祥物角色。 从这封信里可以看出来,傲狠明德还是太保守了,它的用词非常克制,希望雪明能理解事态的严重性,又不想让他产生精神压力。 可是达格达之釜这个词儿冒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一颗核弹。 它几乎能改变人类的历史,尽管整个过程非常慢——boss也说这个圣杯很可能是假的,可是谁知道它是不是真的生效了呢?万一它是真的呢?地下世界的矮人能从地穴中走出来,能成为地下世界的霸主级生物,难道只靠一个愿望就能完成吗? 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虚无的意味,仿佛智人的所有努力都是上天的安排。 江雪明自认为脑子不太好使,于是就自动屏蔽了这些词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永生者的身上。 这些家伙使用混沌的力量,在那片穷山恶水山旯旮里,伍德·普拉克来自于此,罗平安也来自于此,他们的魂威,还有作战技能都强得可怕,可见香巴拉的本土妖魔也不是什么善茬。 必须遵照boss的指示,去王庭练个级——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揍过化身蝶了,关于化身蝶的衍生物,上一次暴打使徒还是在两年前。 这种任务他没办法拒绝,要知道车站系统中的vip众多,虽然这些灵能者拥有魂威,但是也要区分功能,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作战——无名氏就是干这个的。 这么想着,他给阿豪打了个电话。 “小豪。” “啊!老师!我” “你先别说话,我没怪你的意思,这么久才联系你,因为我想啊,月神杯的败绩应该挺影响你的心情。” “哈哈哈哈哈!没有没有!没有的!” 电话另一边,邵景豪笑着笑着就开始哭。 “哈哈哈哈.呵呵唔唔呜呜!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江雪明笑着抱歉:“不好意思,我不应该提这个事儿,呵呵” 阿豪的哭声愈演愈烈:“是我的错!我的错呀!我太弱小了!~~” 江雪明:“豪,我说一个事情。” 阿豪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嗯呐.” “我还想找你打一次训练赛,我俩切磋切磋。”江雪明如此说着,手边一直在把玩维克托老师的镇纸,坐在这个位置时,他终于能完全理解大卫·维克托的心情了。 豪哥立刻拒绝:“不要!每次输给你我都觉得好不甘心!好像就差那么一点了!就差那么一点我可以赢的!每次都是这样!” “其实.”雪明有些哑然失语的感觉,他舔着嘴唇,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其实我希望你能赢。” 邵景豪似乎感觉到了老师心里的焦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 江雪明立刻补充道:“我希望你能赢,你二十岁了吧。我真的真的很希望你能赢——你是未来。” 邵景豪:“老师,你在哪里?” 江雪明随口报了个站点:“我在七十一区。你听听寒风的声音,这地方太冷了,一个人在外面觉得无聊,就给你们挨个打电话。” “老师,你好怪哦!”豪哥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江雪明又拨给丹尼尔—— “——最近课业修行怎么样?” 丹尼尔还在澡堂里,他的防水智能手表一亮起来,电话提示是枪匠,立刻提着浴巾往外狂奔。 “老师!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 这个小伙子神情严肃,抱起手机,保证最佳通话质量。 江雪明:“小佛拉格拉克,我在外面执行任务,就想和你打个电话,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哦”丹尼尔显得木讷呆板,立刻说:“我一直都没办法把雏鹰的枪口跳动控制在九度以内,它像一匹烈马,老师,我甚至有些沮丧了,你给我做的武器好像在辱骂我,它在嘲笑我,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江雪明:“你需要一些耐心,一定要记得睡觉,人的大脑很奇妙,如果休息不好,就没办法形成肌肉记忆,像学乐器弹钢琴玩吉他,这支枪很适合你的手型——我不会看错人的。” 丹尼尔:“嗯” 江雪明:“有很多很多功课,不是你练了就立刻会变强,我们好好睡一觉,在第二天才能感觉到细微的变化,别着急,慢慢来会比较快。” 丹尼尔:“我能胜过马利·佩罗吗?老师,此前我一直在复盘月神杯的战报,越看越无力。” 江雪明:“我希望你能赢。” 丹尼尔:“真的吗!” 江雪明:“我希望你能赢过我,小佛拉格拉克,我只希望你能赢过我。别和马利比了,你们不一样。” 丹尼尔若有所思,没等他开口问,电话又挂断了。 江雪明打给黑德兰大酒店—— ——前台转接到随行侍者可莉太太。 “可莉太太,能帮我把电话交给马利吗?” “哦哦!”电话那头传来婴儿的哭喊声,似乎是小巴顿刚刚醒,哭声很古怪,是八九岁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可莉太太把电话交到娱乐室一侧的马利手里。 这个小子失了一条手臂,主动把暴风眼的力量给封印了起来,佩莱里尼的肉眼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他唾弃这种超能力。 接到枪匠的电话时,马利·佩罗颇感意外,当他收到冷冻柜的时候,起初还不明白里边装着什么,看清其中的手指头,还有枪匠写给他的信,又躲在贵宾单间禁闭室里哭了好一阵。 他的语气颤抖着,不知道怎么去称呼枪匠,他没有受过枪匠的亲身指导,可是最后还是说—— “——老师” 江雪明:“适应黑德兰的环境吗?” 马利:“我不知道.我不确定” “陌生的地方总会让人感到害怕。”江雪明把镇纸放下,接着说:“你身体里的圣血会让你变得过分敏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马利:“我我.” 江雪明:“别让恐惧摧毁你,马利。活下来的机会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想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使命。” 马利:“我能做到吗?老师我不清楚,听可莉太太说,我要在这里呆八年,哪怕表现良好得到减刑,至少也是五年,五年之后我会变成什么人呢?” “你自己说了算。”江雪明打断道:“下次骑士比武,我希望你能尽全力。别他妈找我借枪自杀了。” “对不起”马利低下头,哪怕枪匠看不到,他也是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江雪明:“希望你能赢,马利·佩罗——我希望你能赢。连我都赢不了,要跑到地下世界找奇珍异宝,要复活你的亲人爱人,要对自己有个交代,这恐怕很难很难,我也没办法让死人复生,你得赢了我,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没等马利回话,江雪明提前挂了电话,把手机卡给拔了,一起塞到维克托老师的书桌里。免得被车站的通信网络追查到具体位置。 他把剩下的香烟也一起塞了进去,远征时代结束之后,在鱼塘旁等待鱼儿上钩时,焦虑感迫使他有了抽烟的坏毛病——这回得放下香烟,放下短暂的贪欢。 安静的等待着,等待列车到站。 (本章完) 第十一章 Ghost·游魂野鬼 再次来到死偶机关,来到这片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 江雪明一下车就往百货商超去,要买足一个月的食物储备。他身上的现金应该足够撑过三个月,智人不能在这片死亡卢恩管辖的地方呆太久,否则有可能变成亡命徒。 在采办食品饮用水帐篷和滤水器等等物件的时候,有个蹲在充电宝箱旁边的男人,恰好看见了江雪明。这大包小包一袋袋东西送到门外,装进租来的车里,这些稀奇古怪的行为,都变相印证着男人心中的猜测—— ——这位贵客,似乎要去死偶机关里住很久。 “喂,你是乘客吗?要去死偶机关吗?能不能带我一程?” 江雪明没有理会这个陌生男子的邀约委托,继续搬货。 男子也不生气,他的手机屏幕忽明忽暗,像是受了强烈的电磁干扰,依然在充电。 只见这家伙慢慢直起身来,把手机放下,走到收银台旁边,一手搭上柜台的压缩饼干,这些货品本属于江雪明。 “你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听不懂英文?中文呢?” 简简单单的短句拆成了四国语言,男子十分有耐心,等待着雪明的回应。 江雪明的脸藏在雨披里,眼神移到压缩饼干的那一刻,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这位男子身上的服饰华丽,都是皮具与扣带组成的紧身衣,衣袂有防尘防泥的布条,与长靴一起对付肮脏的沼泽地形。看上去像个亚裔,头发又黑又亮,毛发的质地粗硬,像是打了啫喱水,风都吹不动的那种定型膏。 他的眼睛给人一种阴桀狠厉的感觉,眼窝内陷眉弓凸出,两颊饱满,看上去健康开朗,气质凌厉咄咄逼人。 “我的安全员不愿意带我,要不小哥,你来送我一程?” 眉毛有很多杂毛,从眉心往外延展开,不到半路就有逆着生长的毛发,眼尾上翘,是斗志十足的面相。 江雪明低声应道:“不好意思,恐怕没空.” 男子紧接着说:“天哪!原来你不是哑巴!” “我可以帮你联系其他安全员。”江雪明指着身后的四座电动车:“这辆车塞不下更多的东西了。我要去死偶机关住上一个月,没办法带你。” “哦”男子露出失望遗憾的表情:“那能不能麻烦你多跑一趟呢?” “多跑一趟的意思是?”江雪明伸出手去,想拨开男子的手,想拿回自己的干粮。 男子连忙将压缩饼干护在怀里,眼神戏谑:“就是你先进去,再开车出来接我?怎么样?” 雪明没有多想,直接按在这男子的手背上—— ——在这个瞬间,芬芳幻梦的能力发动。 收银员立刻看见这个小帅哥神智不清昏倒在地,连声惊叫着跑出来,与雪明一起将他扶到员工休息室去。 收银小妹吓坏了,焦急的问道:“先生!他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昏过去了?” 江雪明:“或许是低血糖,或许他受不了这地方的灵压,我也不太清楚,先让他休息一下吧。” 收银小妹迷茫的点点头:“哦那.他没事儿吧?不会有其他病吧?!” “乘客们身上应该都有万灵药。”江雪明从这位男子的腰包里搜出来一张身份卡,还有一些万用的探索工具,指北针和灵能探针,求生刀具和钩索麻绳,除此之外这家伙连枪都没带。 江雪明一边查看身份卡,没有发现异样,就把这张卡片交到收银员小妹手里。 “你拿好,联系附近贸易中转站的医生来照顾他吧。有不少流动餐车也跟着行商医生,说不定等会他就醒了,好好检查一下。” 收银小妹接走卡片,只觉得莫名心安,眼前这个背包客看上去非常靠谱,于是也不再多想多问。 江雪明拿走这位陌生男人怀里的饼干,收拾好行囊,立刻开车前往死偶机关,电车冲进无边的黑夜之中,再次向着灯火摇曳的公路驶去。 就在他离开百货超市的一瞬间,前脚刚走,后脚充电站的手机就开始响。 铃声像是一段鬼哭狼嚎,一会是万圣节的管弦风琴,一会是中元节的唢呐锣鼓,吵得人心神不宁。 收银员小妹刚回到工作岗位,就被这奇怪的铃声吓了一跳,左顾右盼心神不宁的看了半天,见到手机荧幕亮起,动态屏保闪过血腥恐怖的分尸图片,有西方的稻草玩偶,也有东方的僵尸纸人,它们被各种各样的利器分尸,喷溅出来的血液一次次的染红荧屏。 她终于不耐烦的走过去,心想接了这个电话也好,万一是家属亲朋,也能将这古怪又不懂礼貌的男子提前接走。 当她拿起手机,却惊恐的发现怎么都拿不稳这电子产品了—— ——她的手指像是摸到了一块细腻的沙粉聚合物,是直接撞进了荧幕之中,稍稍有些奇异的阻尼感,像是在尘沙中搅动指节,然后离开了中框,冰冷的触感剐蹭着指节的皮肤,紧接着摸到温润的柜台。 她愣了那么一下,手掌完全从台面离开时,这部手机就像是一团浑厚的黑雾,手指头戳出来的孔洞在慢慢复原。 “都怪你!!” 从屏保中闪过一个穿着野鸡袍子的清朝画风小僵尸,它的肚子都叫收银员小妹的手指给戳穿了,半挂肠子暴露在身体外边,它七窍流血神情恶毒的骂道。 “臭婆娘!你看看看自己干的好事!把我弄得破破烂烂的!” “嗬”收银小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退开几步。 等到屏保跳转到另一副动态图,铃声依然是那么刺耳。 小姑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下意识的往柜台旁挤靠,想从安全箱里拿出点灵能道具来防身——这或许是一种灵灾。 她慌慌张张的摸来陌生男子的身份卡,又摸到一把降魔杵,这还是绿石人的工匠祝福过的灵能触媒,能直接伤害灵体的道具。 她紧张得浑身发抖,吓得身份卡也捏不住,轻飘飘的卡片叫一阵阴风带去远方—— ——它的乘员姓名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黑色的墨渍像蠕动的虫子那样,从正经的中文名,变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英语单词。 [ghost·游魂野鬼] [vip·高级资深乘客] 它飘到陌生男人的指缝中,紧接着这位乘客睁开双眼,完全不像受了芬芳幻梦的影响,身子轻飘飘的直了起来。 他将身份卡收好,走到前台来,熄灭了手机屏幕。 “别担心,别担心” “先生!您醒了?!”小妹看见这位大活人安然无恙,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好像.好像闹灵灾了,您的手机.您.” “没事儿。”男子拿走手机,语气亲切的安慰着这个小姑娘:“没事了,没事的。” 强烈的吊桥效应让这个手足无措的丫头血压升高,心脏狂跳—— ——她眼中的小帅哥变得异常迷人,像鬼魅妖魔。 “哦哦,您还需要点什么吗?我给您做一杯咖啡来提提神?” 男子走到门外,恰好能看见江雪明的尾灯。 “尽你所能。” 收银小妹立刻开始捣鼓咖啡机,炫耀着自家的茶水点心。 “先生,那您今天有口福啦。我和您说呀,这地方好几天都不见一个客人。我们百利威超市的咖啡在周边几个大区的咖啡茶饮比赛里,也是能排的上号的!您喜欢牛奶吗?要几分糖呢?” 咖啡豆研磨机的杂音盖过了男子的默默低语。 “好熟悉的灵压,有个vip跑到这里来,要去死偶机关长住——是谁呢?他似乎很赶时间,也不想带我一程,还试着用魂威来制服我.” 收银小妹在柜台下搜索合适的杯具,抬起头时,却连个鬼影都看不见了。 “哎?哎哎哎?!” 从车辆各处传来公路砂石的噪音,这台车比不上娜娜美长官的伏尔加,是公共电车基站租来的便宜货。 车体各处传来塑料橡胶件互相摩擦的异响,挡风玻璃的透光度也不怎么样,在黑暗的环境里,一切都变得魔幻迷离,远方的城市灯火在冷热气流的碰撞下变得模糊起来。 雪明紧紧握着方向盘,不时能听见一些啸响,那是来往的狂风裹挟着扬尘,打在壳上的声音。 死偶机关的灵压依旧带着怨毒与悲苦的意味,它原本属于山巨人,如今这座行宫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失去理智的行尸,在宫殿周边生活的所有生物都要受到死卢恩的诅咒。 这一回没有任何车辆从机关城出来。月神杯刚刚结束,或许乘客们都忙着和亲朋好友聚会观赛,要给自己放个假。 还有最后三百多米车程,雪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由于这台电车载满了货,往死偶机关的道路是一条大直道,它的引擎很安静,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尾箱和车座的货品负载让轮胎紧紧咬住地面,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几乎见不到任何参照物,这一切让雪明有一种“车子还在继续往前开”的错觉。 三百多米外,死偶机关城的河坝就矗立在那里,与接引匝道一起,似乎永远都不会往前挪动一点。 这个时候雪明才反应过来,这台车压根就没动过! 他立刻摇下车窗,往外探视,可是在这个角度也看不见轮胎的状态。车辆外边的世界静悄悄的,只有车轮高速运转时电机的嗡鸣声。 这位谨慎的日子人决定停车熄火,下车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打开车门,踩在结实的沥青路面,特地避开了道路两侧的卢恩符,佝身蹲下仔细去观察轮胎的状态。 轮皮还是热的,轮毂的状态也正常,于是他伸出手去按压路面,却摸不到任何东西! 具体来说,是五指往下伸,好似捞到了一把干燥却光滑的沙土,指头戳进这些沙尘之中,就撞到更深处的路基沉降岩。 他立刻打开手电,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轮胎深深陷进了一个凹坑之中,这些凹坑恰好对应着四轮的尺寸,这四条轮子在坑口里飞转,却没有因为摩擦过热而爆胎,反倒是平平稳稳的运转了一分多钟。 “这是.什么鬼东西” 手电前后反复检查四个轮子,都是这种情况。那些乌漆嘛黑的沙尘像是拥有生命的奇异物质,因为手指的搅动,它们时而变成柔韧的纤毛飞起,又慢慢滑落,回到坑口之中。 没等江雪明回过神来,就听见电车引擎哆嗦颤抖,电机再次启动了! “有人在车里吗?!有人跟着我?” 雪明猛的抬起头,立刻看见驾驶位多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透过玻璃他看不见那人的摸样,只能见到两排惨白的牙齿,是笑嘻嘻的摸样。 说时迟那时快,瘫在坑口里的车,似乎又有了力气! 车辆里的陌生人猛打方向盘,前轮直冲着江雪明的小腿碾过来,两百多匹马力的电机在全力输出! “sd!”雪明刚刚起身,根本就没办法作出应急躲闪的动作,心念一动—— ——魂威透体而出,钢铁大猫抱住电车的前鼻,像是在斗牛角力,把这台前驱车硬生生的抬起来了! 轮毂依然在飞转,失去前轮的牵引力,它的后轮要往后滑动,芬芳幻梦将它退出去十来米远,终于没了动静。 车子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雪明保持着警戒姿态,持枪迎敌,观察着一望无际的黑暗环境。 是魂威?有人盯上我了? 他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沥青路—— ——原本困住车辆的四个坑口还留在那里,路政要跑来加班骂娘。坑口里面的奇异沙尘却不见了。 他摸到电车的驾驶位旁侧,打开车门枪口索敌,却发现车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一点点灵能残迹。于此同时,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在他身后聚沙成塔,化为人形。 没等雪明回过神来,他的灵感甚至没有发出警报。 芬芳幻梦已经提前作出了攻击!铁拳敲在这道鬼影的头壳之上,打得这道影子脑袋歪斜翻滚在地。 “怎么回事?”江雪明这才有时间回头观察。 不远处,那个鬼影变回人形,正是超市里见过的陌生男子,他半个下巴都裂开,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果然是你呀!我就说嘛!连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灵体就先动手啦!” 小帅哥说话的时候嘴巴都漏风。 “只要用魂威攻击试一试,你立刻现原形啦!” 两半下巴慢慢愈合,黑漆漆的雾气重新塑造了他的形体,他伸出手去,要和无名氏的英雄握手。 “你好!我现在是众妙之门的哨兵,以前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和boss,还有joe,都在一个社交软件群组里,我叫[ghost·鬼影]。” 雪明扯下斗篷雨披,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收好枪,憋了半天终于说。 “我在执行任务.” ghost不以为意:“我知道。” 江雪明:“秘密任务!” ghost:“我也知道。” 江雪明:“我要去找.” ghost解开绑缚脖颈的扣带,露出脖子下边的卢恩纹身。 “我就是——” “——其中一个。” [真名:吴兆明·ghost] [魂威:ghost·游魂野鬼(星尘战士特化型)] [破坏力:c] [速度:???] [射程距离:b] [持续力:c] [精密度:b] [成长性:???] [特殊能力1[灵灾化·土]:可以将物质转化为灵体的能力,这种转变是不可逆的,被转化的物质依然能维持基本的功能性,譬如电子产品,手机、电器等等,灵能触媒和任何活物对这种能力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抗性——它就像一个地板小精灵,能让物质世界的各种东西不翼而飞。物质在受到灵能转化之后,会变成ghost的一部分灵体,由于这位vip是死卢恩控制的行尸走肉,灵体也偏向砂石泥土的碳素单质构型。] [特殊能力2[邪灵体]:这位vip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已经被死卢恩转化成邪灵,他是星尘战士的一员,除了一些条件苛刻的封印式,配合灵能触媒将他关起来,几乎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彻底杀死他——他的物质肉身像一团尘沙,肉体即灵体,也没有任何成长性可言。] [备注:《ghost》出自deathstranding:timefall(originalmusicfromtheworldofdeathstranding)·死亡搁浅原声宣传大碟] (本章完) 第十二章 上门售后 “直入主题吧?!” ghost一副自来熟的做派,挤进轿车的副驾驶。 他拉伸两臂,双手指头交叉往外伸展,态度随和惬意。 “这么说吧,枪匠老弟,我不是特地来蹲你的,就是恰好咱们在百货商超外边撞上了。” 雪明捧着ghost的手机,对着身份卡的条码看了又看,再次核验聊天记录,确信这就是车站的vip,终于放松警惕。 只是还有几件事他想不通。 “你是个灵体?” ghost没有半点忌讳的意思,坦言告知:“没错,死了很久啦!” 雪明:“怎么办到的?你不怕阳光吗?” “当然怕光了,所以只能呆在没有薪王照耀的黑暗区域,干些见不得人的脏活累活。”这么说着,ghost抬起腿,动作轻浮表情荡漾,就这么搭在主控前方的橡胶垫上,也不系安全带(虽然没这个必要),任由车辆发出警报提醒,完全没有半点vip的矜持和自觉。 这让雪明想起了joe,想起了文不才大哥,这位vip也是如此,似乎活了很久很久的特殊单位,都有这种游戏人间的性格,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个人形象,也不在乎社交礼仪。 “哎,哎哎哎。”ghost提醒着雪明:“要是你对我好奇,诚心诚意的发问,那么先别急着打火开车,咱们好好唠唠。” 江雪明:“不好奇。” “哎!”ghost急了,立刻改口:“要不等会儿?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说呢!我诚心诚意求求你,听完这些话再走啦!~” 江雪明一个劲的挠头,把车钥匙拔了,手机和身份卡都还回去。 “那你讲吧。” “我们众妙之门作为一个情报机关,当然需要我这样!~”ghost轻轻抚摸着脸颊,那感觉就像在展示珠宝:“天生丽质,英俊潇洒,光彩动人,能力出众的英雄。” “虽然没多少人知道我叫什么,人们总是在为舞台上的主人公们喝彩,但是幕后有我来掌控致胜的玺印,将最关键的任务简报交到你的手上。” “环境调查,基本敌情,武装配置,生态资料,地形图的绘制,气候与水脉的数据,在黑暗无光的地下城,没有了太阳的威光,癫狂蝶就显露出凶狠的本色,而我就成了另一颗幻影太阳——让这些妖魔鬼怪无所遁形呀。” 雪明煞有介事的抬起双手,轻轻鼓掌,挤着嗓子,学起ghost老哥的戏腔:“你真的好有才华。” “你就不想说点别的?”似乎是被自己尬住了,这位不知年岁的灵体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江雪明立刻答道:“要不我给你磕几个?砰砰响的那种?” ghost挥手作罢:“那倒不必,不必了不必了。” 雪明发动电车,由于芬芳幻梦刚才对这台前驱车来了那么几下,主轴似乎出了点小故障,车体开始喘震,再也走不动道了。 雪明正准备去修车排障,ghost立刻呼喊着自己的灵体真名,“[ghost·游魂野鬼]!想办法修好它!” 从这位邪灵的臂膀处散发出漆黑的浓雾,它顺着车窗钻进车底,不一会车辆就开始蠕行,跟着雪明踩电门的动作加速。 “牛哇。”江雪明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他一直都是夸夸星人。 ghost:“小意思,传动轴坏了而已,这种鬼魂作祟的戏法只能撑一小段时间,咱们到了内城,你这车该修还得修。” 让旅途继续,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昏黄发亮,过了河坝的主干道,进入死偶机关城的外城区,和十年前的光景比起来,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破旧的变得更破旧了,亡命徒们没有照顾到的地方,它们跟随着时光一起往前飞奔,慢慢腐烂朽坏。 不过有人照顾到的招牌铺面,大小商户和民居,这些建筑渐渐变得鲜活起来,似乎是受到制铁所的启发,居民们慢慢开始寻找活着的意义,再也不当复读机了。许许多多的便条和谏言留在小区之间,和小广告似的。 从这些信息可以得知,有很多乘客效仿着雪明的做法,要把死偶机关城的亡命徒彻底唤醒。 “枪匠,看来你的工作没白干。”ghost打开两掌,像是变魔术似的,一颗黑漆漆的种子落在手心:“埋下善因,就会开出一朵善花,最后结来善果,这是世上最好的事。” 黝黑发亮的莲花生根吐芽,迅速在灵体的掌心绽放。 “也有十年啦,先是一些乘客看见你留下的谏言,后来又有许多人来追随你,模仿你,毕竟你是传奇人物——于是这座城市似乎要活过来了。” 江雪明对死偶机关城发生的变化并不在意,他与这些居民素不相识,这前因后果只能说是巧合。 “我没这么厉害,最多就带了个头。” “是呀!”ghost咧嘴笑道:“可是世上要带头做事,又有多难呢?要见所未见,又有多么恐怖呢?” “咱们还是说说你吧。”江雪明照着路牌,拐进主干道,死偶机关非常大,整个遗迹群也分内外区域和堡垒高墙,有充足的时间来聊天。 ghost:“说回我?” 江雪明:“对,就说你——据我所知,星尘战士不能离开这里,你是怎么出去的?和你现在的状态有关系吗?” ghost:“当然有关系!我是灵体,按照四灵座的灵体分类办法,我是邪灵,可以四处游荡,能够作祟作妖的邪恶灵魂——我记得维克托先生的好朋友杰克·马丁也是.” 江雪明:“我对这类灵体知之甚少,它们很稀有。” ghost嬉皮笑脸的,又小声嘀咕着:“当然稀有了,拥有肉身元质的怪物要更鲜活更强壮,因为有物质基础在支撑着它们的生命构型——我们缺失了这部分元质,所以变成了自由自在的恶灵。” 特别是最后一小段,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照着三元质基础定律的细分项目,通灵概论里讲——傲狠明德如今的状态也是邪灵。” 江雪明:“你说boss坏话。” ghost:“没有!” 江雪明:“你偷偷骂boss不是什么好鬼。” ghost:“你没录音吧?” 江雪明:“没有。” “那我就接着讲了。”ghost松了一口气:“有许许多多新乘客,来到车站之前,总要接受傲狠明德奇奇怪怪的死亡威胁,譬如鬼魂作祟,各种各样的短信诈骗,电器故障和骚扰来电——身边的人都变得神神叨叨,出现幻觉,一个劲的催促着你,要你去乘车啊乘车!~这就是傲狠明德的邪灵戏法!” “我作为星尘战士的一员,本该永远留在潘克拉辛宫,和内城的怪物们搏杀,永远永远战斗下去。” “但是战争的号角吹起,癫狂蝶在人间肆虐,傲狠明德在呼唤我,许许多多同胞要遭受食人魔的毒手。” “于是.” ghost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光源,他神色惆怅的看向故乡街景,先祖的行宫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军营里的战士们,还有罗平安先生,他们为我举行了潘克拉辛至高仪式,要我逃离这座地狱,去帮助傲狠明德。” 江雪明:“看来仪式的过程很痛苦。” ghost:“确实很痛苦。” 江雪明:“令人钦佩。” ghost:“是难堪的,苦楚的回忆。” 江雪明:“能详细说说嘛?我很好奇,要是我也变成了亡命徒,或许能用这种方法逃出去。” ghost:“那是非常复杂的大型灵能仪式,需要许许多多珍贵的触媒,造价高昂机会难得。” 江雪明:“为什么会选你呢?” ghost:“因为我是最弱的那一个——潘克拉辛是古希腊斗士的武艺,也是最早无限制战斗的代称。” “哦,另一种c√b杯赛开打了。”江雪明语气冷静得可怕,字眼却像是一把刀:“我们决出了失败者,就由他来承担守护傲狠明德的重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ghost发出阵阵狞笑,捂着肚子浑身打颤,笑声带起阵阵黑烟,连基础的碳素形态都无法维持:“这么说也没错!所以它苦楚又难堪..” “不过我要说”ghost随手从雪明的衣兜里掏,想弄根烟,摸了半天啥也没摸到,悻悻不满的说:“正因为我是最弱的那一个,才有资格离开这片遗迹——其他战友要继续守在地狱的大门前,防止可怕的灵灾外溢。” “你之前和我讲,你的安全员不乐意带你来这个地方?”江雪明一边说着,一边把车停稳,前方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就是内城的第一道哨卡,哨卡后方的道路画风变得魔幻起来。 四处都是蛛网一样的裂纹,当年灾情最严重的区域,受地震影响的道路已经没人去修缮,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两侧都有粗大的管线通道一路往坍塌的建筑周边延伸,直升机可以配合地面的驻防人员提供最基础的水电,但是要修复建筑重整道路,长期的工程作业必然会给这片死卢恩污染过的大地,带来更多鲜活的元质。 想往这座死城填进更多的血肉,这很简单,但是想把血肉带离这里就变得非常困难了。 ghost口中的那个潘克拉辛至高仪式,更像是分离了他的三元质,只留下了部分精神元质和灵魂元质,肉体完全消失了。 “对,我的安全员一直都不太喜欢我。”ghost老哥跟着下车,一边帮忙搬东西,一边解释道:“他总是说呀,和我在一块干什么都不方便,少儿频道变成午夜档,看个海绵宝宝,屏幕里的派大星都会七窍流血唱船歌。” “至于其他事情,就更邪门儿了,像镜子、梳子这种通灵物件不必说,哪天不闹鬼才是不正常,要在野外遇见坟场,他和我都得吓一跳。” 江雪明一边收拾帐篷一边问:“你没有侍者吗?” ghost打了个响指,要雪明别急着搭窝棚:“我没资格呀,没资格——和哨兵单位走得最近的,应该就是广陵止息的特情人员,情报收集执行特殊任务时,这些大活人让我感到亲切,至于日常生活起居,都是这个安全员在负责。他会告诉我,哪座城市又遭难了,哪个教团又开始搞风搞雨了,我得立刻动身去调查此事。” “这么说,我是刚好碰见你了?”江雪明搂着帐篷,立起小推车的货架。 ghost指挥着衍生出来的黑雾,将它们化为一条条灵巧的触须,卷起货品往架子上搭,“没错,我就想搭个顺风车,没想到撞见一位使用魂威的蒙面客人,于是多留了个心眼儿,跟了上来。” 江雪明:“我的魂威对你没用?” ghost在调度灵体搬运重物时非常吃力,看得出来他的魂威似乎没有多少力量,更谈不上破坏力的属性,能暂时修复轿车的传动轴,应该是尽了全力。 “我已经死了,一个死人甚至不需要睡眠,又怎么会做梦呢?你的芬芳幻梦只能对付活生生的东西。” “你居然知道它的特殊能力?”江雪明有些诧异,芬芳幻梦的真实能力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众妙之门都知道你的特殊能力。”ghost有一说一,不带半点避讳:“做情报工作的,就得知道战士到底有多能打,不然没办法为你规划行动路线。” 来到哨卡前方,就见到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脸上身上都是粉尘,不一会这些粉末不规则的跳动着,渐渐融入孩子的身体里,似乎是刚刚睡醒,肉身状态也在慢慢复原。 离得近了,就能看清是个男孩,他大声嚷嚷着:“狗死他!狗死他!” 从塑料英文的口语发音来听,和娜娜美洁西卡两姐妹一样,都是日裔。 “这是葡萄。”ghost与雪明作介绍,把雪明往内城破碎道路引:“我们的哨卡防务兵员。” 江雪明只觉得诧异:“他年纪那么小.” “是呀。”ghost感叹着:“年纪那么小。” 只在这一声感叹里,雪明是个成年人,一切似乎都不用言语来作解释。 “他就叫葡萄?也是星尘战士的一员?” ghost点点头,随手从货架上取来一包水果,交到小朋友手里。 “战友们大多都记不住自己的名字,名字只会让我们痛苦,让我们想起亲人友人爱人,让我们活在炼狱里,是刀山油锅一样的折磨,我们喜欢什么,就叫什么——他喜欢葡萄,于是在漫长的时光里,他渐渐要学会长大,要丢掉之前的身份,变成葡萄。” 葡萄接走水果,只取了最喜欢吃的青色果子,把剩下的都送回来。 “谢谢你!狗死他!其他的你都留着,元质不能太多喔!” 小家伙指着江雪明—— “——这家伙是谁?” ghost搂住雪明的肩,笑嘻嘻的应道:“他是来上课的,是地下世界的大英雄,是无名氏。” “那太好啦!”葡萄小子两眼一亮,高兴得欢呼起来,原地蹦跶着,肠子也跟着激动的心情往外窜:“哎呀呀呀!哎呀哎呀!” 看来内城周边的死亡卢恩结构非常复杂,葡萄的物理形态很不稳定,他在迎接死亡的那一刻年纪太小了,一直用着这副肉身坚持到了现在。 “狗死他!我的衣服烂了,得想办法造一套严实点儿的!像你身上的那样!”葡萄捂着肚子,好不容易把脏器都塞回破布衣衫里。 雪明心念一动,喊芬芳幻梦加了个班。他取下行李架的衣服,套在葡萄小子身上,芬芳幻梦现场裁剪走线,给这个小孩子做了一套新衣。 葡萄握紧了小拳头,在芬芳幻梦的操作下,他看直了眼。 “唷!哟西呀!你做的好呀!” ghost抱起双手,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怎么样!厉害吧!” 仿佛是缝衣制衣的不是芬芳幻梦,而是ghost的精彩操作。 葡萄小子兴奋的说道:“快把他带进去!他一定就是枪匠吧?大家伙肯定都想见他!” “这些星尘战士?都认识我?”江雪明十分疑惑。 ghost不假思索答道:“当然了,我们是先祖行宫的边防兵员,又不是囚犯。” 这么说着,他指着残旧废墟上的粗大管线,也有防雨防潮的风机,有完整的塑料罩体保护这些线路。 “我们这里通网通电,每月会发经费,每隔一段时间还有干净的饮用水,虽然亡命徒不用喝水,但是体验喝水的感觉很棒——活着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要时时刻刻记住这种感觉。” “至于星尘战士是怎么知道你的——” ghost要雪明打开手机,把自家无名氏商单后台小程序调出来。 “——你看看订单。” 江雪明的工坊经常要为人们修改武器,切割制造零件,为整枪做客制化服务。修缮灵能道具触媒,翻新棍棒和护甲。 这位邪灵动动手指头,打开手机一通操作,又有一个新的委托送到雪明手上,委托无名氏制作童装的报酬已经打过来了,一共五十个辉石货币。 江雪明眯着眼,在暗光环境下终于分辨出来成串成串的商单,大多都是武器订制。 “感情你们都是我的客户?” “远征时代结束之后,我们这个地方一直在给你派发武器订单。其他地区的治安变好了,也没有那么多的高级订制需求。”ghost拍了拍葡萄的屁股,要小子回去睡觉,保持体力和精神力,“恰好你今天亲自跑到这里来了,要不现场给哥几个做做售后服务?” 雪明想了想,他不管工坊的物流,也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发去哪里。 依稀能记起几条特别离谱的商单需求—— ——客人们都是这么问的。 “我需要一款能够近距离宰杀身长一千四百五十五公分类蜥蜴生物的重武器,必须是冷兵器,这个家伙不怕子弹,而且速度很快,你有没有办法屠龙?在线等挺急的。” “要一套带绝缘防护的硬质防弹衣,但是也不用太硬,我的敌人会发射类似骨钉刺针,初速在每秒一百四十米左右的投掷物,他的动作很花哨,要是这套携行具强度足够高,可以让我用高速摄影机拍下他的动作慢慢研究就好了。” “还有就是足够大的背包,我这里的场景比较特殊,打完这家伙我马上要面对下一个强敌.目测体重在四吨半左右,是个大块头,需要绝缘护甲也是因为这个大块头的眼睛似乎能喷射闪电。” “还有就是.” 江雪明的表情和tom似的,见了鬼一样,突然觉得boss把自己送到这么个鬼地方来,要强化强化他的作战能力,这是否合理,这对他一个智人来说,是不是有点超纲。 “售后服务是吧.行吧” (本章完) 第十三章 守门人 往内城区步行四百多米,越过残垣断壁,依然可以看见屹立不倒的超古代城墙。 越往里面走,建筑的画风也越来越魔幻,死偶机关城建立在一座巨人的行宫之中,它的市政厅和考古科研院都在核心区域,有许许多多民居宿舍都直接架在考古基地旁,可能当年的工程人员起夜上个厕所,就能看见隔壁挖掘区的主墓室和古建筑,方便完了一哆嗦的功夫,还能被沉寂多年突然苏醒的鬼怪吓一跳。 从城区的东北方向往西南地势一路走低,行宫的城墙就倚着这条矮坡的脊线,造出门廊楼阁哨塔庭院,从门洞的尺寸来看,玄武岩材质的方石透露出凌厉的棱线,像是经过巧匠的切割,一眼看去,雪明难以想象那个时代的石工们是如何加工出如此规整的建材。 城墙上的壁画不像神道城的图腾那样浮夸,而是简简单单的用油彩抹了一层装饰物,似乎是为了保证墙体的稳固性,毕竟这个尺寸的墙垒,还要经常出入山妖和巨人这类神话生物,这位巨人帝皇也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在时光的打磨下,这些油彩大多失色风化,看不清具体的内容了。 越靠近内城遗迹,环境带来的灵压也越来越强,它比红星山的死寂无声要更加冷冽一点,比神道城的喧闹嘈杂疯狂失智要更加温暖一些。 是非常奇怪的感觉,好比进入了一个大温泉,在桑拿房里憋着一口气。 当他们来到第一个军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砂石防爆墙,这些临时壕沟组成一个个吸能盒,在砂石中能窥见一些晶莹剔透的辉石,都是地下世界最常见的辉长石,蓝石的工匠们把这种石头叫毛石,它们的纯度很低,复杂的晶格结构在不同角度的光源下,会散发出各种各样的光,不能作为首饰材料。 沿着这些临时壕沟往里边走,离几座大营房还有一段距离,雪明就看见队伍的拉练体育场和旗杆。 一颗黑漆漆的星星映在暗红色的旗帜上,如今星尘战士的团徽就是这个东西。 没有人出来接应ghost,这仅仅是十数个军营中的其中一个,根据boss提供的信息来看,驻守在行宫之外的战士们已经不剩多少了,他们在极度疲劳情绪崩溃时,才会回到军营修整,其他时间都在遗迹里与怪物搏斗。 “宫邸之中的怪物,乘客日志上叫做从属物,这些东西一直都想从里面跑出来,死亡卢恩虽然能抓住它们,看起来好像不用管,不过也有例外。” ghost帮雪明在营房外边搭起一个新帐篷,不是不给这位“新兵”安排床位,恰恰是为了保证雪明的睡眠质量,保证枪匠的生命安全才这么做的。 “体谅一下?”这位vip拿起合金桩子往泥土里夯,固定住帐篷的基架,耐心的解释道:“咱们的床位都有人了,在这几十年里,要是我们其中有人被遗迹里的怪物吃掉,空出来的位子也不能给客人睡,他们会做噩梦,会受到非常严重的精神伤害——而且离我们远一点,对你也好。” ghost一边比划着帐篷的地平,一边随口发牢骚。 “咱们的营房在当年的灵灾里,恰好离震中比较远,是医疗队伍,大多都是娘子军。我本来是隔壁营帐管辖区的医疗兵,男女要分开管理嘛——结果我那个营没多少人活下来,最后大家侥幸变成亡命徒,混编在一个战团里,在我变成邪灵之前,一直和她们住在一块,怪尴尬的。” 江雪明随口问道:“死卢恩的影响范围有严格的划分,像制铁所区域只有那么几百平一千平的地受到了影响,你原来的营房离这里多远?” “哦”谈到此事,ghost声音都变小了:“我当时和一个小妹妹谈恋爱,偷偷溜过来的。避开岗哨巡逻,刚越过铁丝网,就被锁在这里了。” “那还得恭喜你了?”江雪明只觉得有趣,没想到这位vip生前是个不守规矩的臭流氓,“你们后来在一起了?” 帐篷一点点搭起来,ghost干活的速度非常快,有灵体的加持,他几乎可以同时搬起十来件杂物。 “她被怪物吃掉了,就和很多很多人一样,这种倒霉事儿可太多了。” 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鬼影老哥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在讨论天气,就微信营销号的假新闻拿来当谈资那版自然。 “我原来是七班的卫生员,因为晕血,业务能力也不强,嘿” ghost轻声笑道,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就变成整个七营唯一的男丁。” 江雪明把洗漱用品都送到折叠床边,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ghost整理好小板凳和镜子,看见镜子里闹灵灾,看见年轻时的自己一闪而逝,他立刻扯来雨披盖在镜子上,免得吓到客人,“时间会慢慢治好你,无论什么事情,开心也好,伤心也罢,最后留下的只剩孤独。” “已经过了太久了,人生里新来的客人那么多,变成灵体以后,鬼生要处理的事情也多得让我头皮发麻,没有多少功夫可以停下来留恋过去,现在互联网流行的词儿叫什么来着?” ghost叉着腰,挠着头—— ——从颅脑处扣下来一片片毛发,露出血淋淋的头皮和白骨,紧接着又迅速愈合。 “哦!叫emo!~嗨!这词儿可真难记,真新鲜呀!” 江雪明再次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傲狠明德一直在旁敲侧击,想要给雪明续上一段生命。 或许这对boss来说,对车站和地下世界来讲,都是一件好事。面对长寿或永生的诱惑,雪明却一次次的拒绝了,正因为维克托老师,因为文不才先生,因为ghost这类稀奇古怪的长生种,最后都在沧桑人间饱经风霜,失去了一部分为人的情感。 另一方面,雪明在远征的旅途中见识过数之不尽的长寿老妖,他们或许在年轻时奋发图强,为人开朗良善,有些消息闭塞的地区,依然认为这些怪物是守护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主动向“神灵”献上人肉。 但是这些怪物最终都败给了时间,变成了吃人续命的魔鬼,在满足了最基础的生存需求之后,他们就开始变着花样盘剥保护过的人们,不光要吃乡亲父老,还要吃祖孙满堂,要可持续的吃,要吃出仁义道德来。 雪明能粉碎妖魔的肉身,但是傲狠明德向他发出邀请,也要他接受时间的试炼—— ——这一刻雪明只觉得恐怖,有那么那么多的朋友,有那么那么多的敌人,他们为了对抗时间,赢家要变得性格古怪,输家则是彻底疯狂。 一个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似乎所有的答案都指向“长生没有什么好下场”—— ——古代帝王一直宣扬的“活到老爽到老”是谎言,它从来都没有那么美好。 大卫·维克托曾经和雪明这么讲过,没有死亡的生命是不完整的。当一个人还活着,故事就不会结束,人生总有起起伏伏时运高低,在人们心中,再强大的英雄也有老去的一天,可是当英雄不老不死,那么漫长的时光会让英雄变成一个混蛋。 这个混蛋不再强壮,不再优秀,当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英雄也不会挺身而出,会犹豫会恐惧会计算得失,会变得精明市侩,会因为思维的路径依赖,把所有东西都标上价格。会罔顾人命而追求利益,因为对长生者来讲,短寿的智人本身就是一种消耗品,更像只能活十几年的宠物。 人是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动物,在时间的考验下,这位英雄也总有失手的时候。 人们很少会理解万能的英雄为什么突然倒下了,只记得他登上山顶的那一刻,只记得风光无限的那一刻。于是漫长的寿命也成了一种折磨,要戴上雍容华贵的假面具,一直在人前保持威严肃穆的神态,这也是活生生的人,被人们抬进神龛的那一刻。 傲狠明德一直要乘客们破除迷信,可是它自己也得用礼仪来约束人们的行为举止。它要告诉人们,它不是神,用血肉换来的万灵药,却一直被乘客们当做神迹,这几乎是无解的谜题。 ‘好了!咱们出发吧。’ghost打断了雪明的遐想,从货架上捞来一罐蜂蜜,要带去遗迹。 江雪明立刻跟了上去,把伯恩先生的枪留下,他一边走一边问。 “兆明大哥,你多大了?” ghost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低下头,拿出身份卡,确信雪明喊的就是自己—— “——不记得了。好像.” “等会等会等会,我琢磨一下啊” “好像得有快九十多了?” “又像是一百岁,我过了一百岁生日吗?过了吗?没过吗?哦!哦哦哦!没过没过!boss没给我寄礼物,就那个百岁功绩的勋章,它没给我寄这个东西,其他过了百岁的都有,唯独我没有,那一定没过!” “这事儿很重要吗?” 江雪明:“我很好奇,你有兄弟姐妹吗?” ghost的真名就写在身份卡上,叫吴兆明,但是这个名字很现代,和他的年龄似乎对不上,如果按照灵灾发生的时间来算,这位vip当时应该只有二十三四岁,是五十年代的人——要是他叫建业、安邦、建国、建伟、立明、正明,照着字辈来取名那倒好理解。 “没有。”ghost随口答道:“我是战士遗孤,老头留下我就去南韩揍棒子和美国佬了。” 江雪明:“那肯定没有一百岁。” ghost:“嘿嘿.但是你也得喊声爷爷。” 江雪明:“当时灵灾是怎么发生的呢?具体的经过” “几乎是天崩地裂啊.”ghota领着雪明往堡垒的方向去,“脆弱的人类造起来的工厂住房,都像纸糊的一样,大地裂开深沟,只有王庭的墙垒震颤着,哪怕是如此巨大如此结实的石方垒起的墙壁,它依然在轻轻摇晃着。” “从潘克拉辛宫最深处,从王朝的太阳大殿涌出来数之不尽的生灵,它们被死亡卢恩改造,互相吞噬着,融合着,变成面目全非的怪兽。” “在卢恩符咒往外扩张的十几天里,还拥有战斗意志的战士们就得阻挡这些怪兽,它们要继续吃东西,无论是熟食还是生肉,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要吞进肚子里,仿佛冬天就要来了,得储存能量熬过难关。” “后来我们才明白,那仅仅是个开始。” “在多年之后,秘文书库传来消息,从地质活动的数据记录来推测,这次灵灾,是那头古老的巨人终于咽了气——它还没完全死去,就已经开始腐烂,焦臭漆黑的脓血灌进大地,死卢恩逐渐把整个城市切得支离破碎。” “在死卢恩完全成型之前,弱小的个体慢慢被强壮的怪兽夺走所有元质,于是一个区域里,只能见到一头畸形的怪物——这种情况很常见。” “它们互相撕咬,互相占据彼此的血肉,在进食的同时被对方吞吃,直到决出一个赢家,然后反复尝试着,想要逃到另一个笼子里,要越过死卢恩的分界线,吃到更多的东西。” “进食是一种本能,它代表着强烈的求生欲,它像是一场瘟疫。在远离王庭的平民区,大多数居民依然保留着这种本能,渴望鲜活的东西,能够相对理智的活下去,度过反反复复的日子,害怕发生改变,害怕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因为一旦有改变,就有可能完全失去理智变成食人怪兽。” 这么说着,王庭堡垒的高墙门廊越来越近。 “还记得麦德斯吗?这位狡猾的乘客还没变成薪王之前,他突破了我们的防守,他的魂威很奇特,能够把我们的灵体打出肉身,让我们失去意识。”ghost说起上一回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倒不是他引发的灵灾,他为了得到巨人身上的脓疮,为了得到死卢恩才来到这个地方,只是赶巧碰见刚刚断气的神话生物,恰好遭了难——如果维克托没去王庭,麦德斯也出不来,要永远留在这个地方。他斗不过守门人和花廊的两头怪兽,会一直困在里面,是维克托的地狱高速公路,为他制服了这些拦路虎。” “另外说一句!” ghost招手躬身,彬彬有礼,向门廊前的守门人弯腰,给江雪明引路,要介绍第一位任课老师。 “这是我们的老朋友,每一次进出门廊,都要接受他的考验。” “他来自更加古老的时代,根据秘文书库的调查研究,应该是古代神话中赫赫有名的英雄。” “自科研队伍开始工作的第一天,这位有古铜色肌肤的强壮汉子,就一直带着他的剑与盾,守在大门前,枪弹火炮开路才肯死一死,才愿意把路让开。起初我们压根就不知道这号人物是谁,或许是历史中哪位求长生不老药的君王。” 如此说着,一直蹲坐在门廊旁侧的巨大阴影动了起来—— ——先是沉重的喘息声,一只穿着草鞋的脚踩进光源中。 他的脚板巨大,草鞋上流淌着黑漆漆的脓液,死卢恩几乎将这些草料都嵌进了他的足踝里,和肉身融为一体了。 小腿往上看,暴露在光源中的肤色越来越浅,变成油脂一样的铜色,日光灯晒在大理石雕像那般棱角分明的肌肉上,照出满是铜绿的护兜,除此之外是一些风化发黑的布料。 这位守门人的上半身完全离开门廊的阴影时,就见到满头白发和浓密的络腮胡,双眼已经完全变黑。 他一手提着半截断剑,一手举起满是弹痕的大圆盾,结实的双足踩出轰隆隆的响声,在门廊处传出悠扬的回音,他足有两米多高,腰身长出来细密的鳞片,似乎已经吞吃过门廊范围里的怪物,出现了类龙生物的体征。他的耳朵尖细,将两颊鬓角旁的头发拱起,这也是吞食过山妖巨怪的特征。 “在漫长的战斗生涯中,我们的潘克拉辛战技都是这位老师传授。” ghost模仿着守门人的动作,左臂护心作举盾姿态,右臂抬起持剑出拳。 “咚咚!咚咚!敲打战鼓!”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管是人是鬼,逮住对手就开打,也会阻截王庭深处跑出来的怪物——在他的帮助下,我们的防卫任务也变得轻松不少。” 断剑拍打着大圆盾,发出决斗邀请。 ghost满脸笑容,与雪明亲切的说。 “开始上课啦,要学习潘克拉辛,这就是你的第一个对手。” “贪恋蜜糖的狼王——beowulf丨贝奥武夫。”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潘克拉辛 在古希腊,潘克拉辛在希腊语中意味着[全部的力量],无限制格斗的前身就起源于它。 除了咬人和插眼,其他分门别类的战技在潘克拉辛的决斗环节中都是合理的,正当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枪匠教给学生们的骑士战技与潘克拉辛是同根同源的野蛮武术——除了手法不同,对付的敌人类型不同。格斗哲学与核心理念是一样的。 骑士战技能指导人们如何对付授血仪式中诞生的类人形妖魔—— ——逐渐了解自身的元质构成,明白攻击面和防御面的详实数据,再来针对人形单位设计一套符合自身的详细搏击打法。也包括了射击、兵击和徒手搏击。 雪明给学生们准备的课业指导中,没有强调武器的重要性,因为骑士战技要教给男女老幼,要每一个普通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这项技术,在面对授血怪兽时,随手抓到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来作战,这种力量能暂时让智人拥有还手的机会,而不是面对妖魔立刻瑟瑟发抖引颈就戮。 可能有喜欢吃席的老观众会问——如果授血单位也偷着学习骑士战技呢?难道歹徒凶犯就不会用这套战斗哲学来强化自己吗? 因为智人攻高血薄的特点,如果授血怪物与智人都选择按照骑士战技的思路进行搏杀,那么智人的胜算会大大提高,至少不是九死一生。 在更加原始野蛮的生态中,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智人,在面对同样不接受任何训练的授血怪物时,两者的作战能力相差巨大,只凭一膀子傻力气,很快智人就会败下阵来,变成食人魔的盘中餐。 骑士战技抹平了一部分元质差距,让双方来到了同一条起跑线,在这种作战环境下,授血单位再想吃人,就得好好考虑考虑自己会不会老马失蹄阴沟翻船了。 枪匠一直和学生们强调“战斗意志”的重要性,骑士战技并不是指导人们如何去好勇斗狠,而是遭遇不测撞见强敌时,它能让人精神焕发,拥有保持理智且勇敢还击的底气。 在学习这套战技的基础概论之后,会延伸出许许多多的细分项目,譬如对射击、兵击、搏击的技法强化,人们往往需要在生活中发现自己擅长的独特战技,譬如杀猪佬的斩骨刀挥得干净利落,那么以骑士战技的打法,便能衍生出一整套针对授血单位的刀法。这对猪肉铺的掌刀老板来说,便是他在偏远乡村怪兽横行的集市中,赖以为生的护身法宝——经年累月的练习,或许离了他日日夜夜陪在身边分解畜牲的刀子,也能抄起其他物件来暴打授血单位。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便可以说,这位网课学员已经拥有了一部分战斗力,他再也不会向黑恶势力低头。 月神杯的赛程中,马利·佩罗和佛耶戈·塞巴斯蒂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能接触到火器,从一开始便想用火器克敌,这七年以来,也有千千万万的学子通过地下世界的互联网,试着用这套战技心法来强化自己,从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变成有勇有谋的战士。 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有钢笔穿铁板的本事,楼下扫大街的环卫能把树叶捆扎起来当假人,只用竹条就可以精准的刺穿授血怪物的眼睛。哪怕是掂烙饼的厨子,使唤锅铲左右开弓,能把不长眼的战帮喽啰打得满头金星落荒而逃。 这些天赋异禀的战士原本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成为英雄,只是多年以来主职工作让他们拥有了超乎常人的技巧,再加上一点点帮助,通过骑士战技重新认清自己的力量,认清敌人的元质构成,不过几个月的兴趣爱好,就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当枪匠看见这位提剑架盾的真实猛男的时候,又听见ghost和报幕员似的,念出英国古神话中贝奥武夫贤王的名字——第一时间他没回过神来,因为这件事儿似乎有点魔幻。 “我要和他打?” 雪明指了指须发苍白的两米壮汉,那家伙胳膊比雪明的大腿要细上一点。 又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赤手空拳,打他这个老人家?” ghost点了点头:“嗯。” 雪明没有专门去研究徒手对剑盾的技法,多少沾点知识盲区,正常来讲持械和空手是两个领域,战斗力的差距几乎不在同一个级别里了。 如果有学生来问,该如何徒手对付持械歹徒。 雪明一般都会说,先逃跑,再想办法找武器,迫不得已才反击,如果找到了枪,一定要追上去将敌人制服,直到敌人失去战斗意志。 光是贝奥武夫高高举起的战剑,就让雪明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尽管它是断的,刃长约七十公分左右,宽四公分——从贝奥武夫老爷子张嘴呼吸,肩膀胸腹起伏的频率,再看这支金属制品轻轻摆动的幅度,照着乌兹钢的密度来算,它至少有四公斤重。哪怕将它看做一支棍棒,臂膀作为加力的杠杆,剑刃作为打击部,雪明能正面接下也得断几根骨头。 它和那面厚实的大圆盾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坚实墙垒。枪匠失去了枪,是没办法处理这种敌人的。 在两人元质相当的情况下,速度接近的条件下,空手的一方只能被动挨打,杀伤效率差距太大了,雪明只能想办法躲避,更别提越过盾牌杀伤敌人。 于是雪明干脆不想了,要ghost支招。 “要不你先给我演示一遍?” “那你看好!”鬼影老哥扭脖子蹬腿,有模有样的做热身运动。 然后他一路往前,与贝奥武夫相隔不过十来米—— ——踏进死卢恩的管辖范围内,来到狼王领地的那个瞬间! 剑与盾裹着寒风挥打过来!兵刃照出点点光芒才听见贝奥武夫进步冲锋的沉重音符! 雪明的瞳孔微缩,他试着去聚焦锁定ghost的肢体姿态,要看清这位vip的迎敌对策,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是超高速的攻防转换,几乎已经到了灵能者神经反射的极限。 没有多少声音传过来,却有激烈昂扬的吐气振声战吼呼喝,配合横膈肌助力时挥臂蹬踏,打踢拳截击等等快速又凌厉的节拍响动。 如果要细说——这些打击都发生在死亡卢恩的分界线,ghost打得很聪明。 狼王无法越过这道分界线,于是就变成了一条狗,这位巨汉被看不见的锁链牵引着,死卢恩的莫明引力让他的速度变慢,出剑劈砍撩刺的动作变形,反而护住心脏的大圆盾成了主要的进攻手段,每次垫步盾袭、砸击、拍打,扬起手臂去捕捉ghost这条鬼影,带起的沙尘能吹到雪明的脸上,刮得腮帮子火辣辣的疼。 ghost是个非常有耐心的战士,他绕着这条分界线来回进出蛇形奔走逃窜,也仅仅是连番躲避绝不还手,直到老狼王的剑盾架势出现了大破绽,受了死亡卢恩的影响,要狼狈踉跄足踝都开裂了,他便立刻抓起道路中随处可见的石砖狠狠砸向老狼的脑袋。 这一切都遵循着超高速战斗的节奏进行着,贝奥武夫看起来似乎像一块肌肉疙瘩,但是他绝不慢! 他的步距极大,持剑架盾的姿态就如ghost所说的,这种潘克拉辛武术也能应用到平举枪杆、剑矛的握持手法,包括立举战锤手法和徒手搏击办法。如果放在现代,也能提起防弹盾牌去持握步枪。 小臂大臂的姿态是一种万用格斗架势,手指手掌的应用则要看武器的结构。 贝奥武夫的速度来自于他结实有力的下盘,还有他怪物一样的索敌能力。 ghost与狼王这几十个回合,一追一逃的位置变化攻防转换的节奏快得匪夷所思,雪明只在授血单位身上见过这种近乎于机械的,不知疲惫的连续超高速对策能力。 人的集中力是有限的,特别是在高速环境下的对策,除非是表演武术中的套招可以打得你来我往,重复练习成百上千次,把对手的臂展和移动能力,把武器的攻击范围都吃透了,或许有这样的智人,能够表现出超高速环境的适应力。 但是贝奥武夫的剑太快太凶了—— ——那苍白的须发在猎猎狂风中四处飞舞着,古铜色的肌肤时而因为突然发力胀紧而膨大,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在五六米外提剑抖刺,身随剑走冲锋过来,骇人的声压一下子把ghost的灵体轰得变形,最终战剑落空了,ghost还没完全恢复原形,连携的盾击马上来了。 这手剑盾架势的精妙之处,非常贴合ghost口中“贪恋蜜糖的狼王”的说法。 哪怕一击不中,厚重的铁盾似乎永远都在贝奥武夫的近心位,这头老狼只要稍稍调整呼吸嘶声吼叫,策应他的狼群立刻就变成了盾牌,各个角度的肩肘小动作能护住他的要害。这是一种很考验肢体平衡,考验整体协调性的技战术。 面对ghost这一个目标时,贝奥武夫打的非常贪,几乎没有停止过进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卢恩烧坏了这位君王的脑袋,在雪明看来,ghost就好像一罐诱人的蜂蜜,是活血化瘀的甜蜜灵药,狼王好几次没有注意死卢恩的分界线,要说他的步幅—— ——普通人突然站定夹紧两腿的防守架势叫定步防御,突然启动发力是进步攻击。 狼王的步幅就像是犬科动物全力奔跑时,前后两肢刨土的动作姿态,又和猎豹那种夸张的跑姿有些许差别。 这两百多公分的身高加持下,他的进步攻击就已经超出了普通智人的步距,完全能称为冲锋,在一瞬间跨越三四米那是常态,偶尔双足完全离开地面的加力八字蹦跳,那就是狼王的扑杀。 流星非常喜欢这种冲锋方式,在白刃战环节,他的处决能力强得可怕,也是因为这小子的两条大腿强而有力,全身带兵刃能瞬间释放接近两吨多的冲击力,如果把这股力量全都聚集在斩龙剑上,好比几头狮子同时对猎物施加的撕咬。 狼王的剑盾架势没有那么夸张,他更希望用多次攻击来逐渐扩大战果,再看ghost时不时突然飘走,要应对狼王的低位扫踢——那就是鬼影哥无法避开的搏击伤害。 好似铁鞭一样,伴随在剑技和盾袭中阴狠的扫踢,就是冷不丁抽来的狼尾。 贝奥武夫的战技确确实实传下来了,雪明见过这种剑盾攻势,至今现代社会里依然有一部分欧剑传承者会使用踢击和剑盾攻击守势快速变化的流派技法,不过与贝奥武夫的迅猛身姿相比,已经有很多招数改得面目全非。 这就是贝奥武夫的潘克拉辛,星尘战士们偷偷从这位老师身上学来了部分技巧,包括他的格斗哲学,这种谨慎的上身姿态,狂野的进攻步幅,这些东西完全能应用在射击、搏击和白刃战斗中。 超高速的战斗环节终于来到了尾声,在贝奥武夫的左腿膝盖骨被卢恩符扯断几条肌腱之后,暴露在空气中的黄色筋络使这头老狼变得慢了那么一点。 只是那么一点!仅仅是那么一点点! ghost提起两块碎石砖一左一右狠狠敲在狼王的脑袋上,打得狼王身子往侧边歪斜,却没有立刻失去战斗意志。 老狼依然要往外扑杀,战剑破风砍来,失了下肢的支持,刀筋不再如第一回合那样凶悍笔直了。 没有中,落在空处。 ghost提起碎石再打,这次他主动前进,投石的冲击力变大了。 狼王的举盾动作离了要害心脏,去保护头颅,这是江雪明第一次看见贝奥武夫的判断出现了失误,距离太近了,只能靠猜! 飞石砸中了老狼的右膝,他吃痛想要从蹲防姿态起身,就像被激怒的恶犬。 ghost则是霸着分界线的那么一点点进攻有利的距离,终于拔来钢筋,狠狠的抽开老狼虚弱无力的剑刃,打开了严防死守的中门—— ——紧接着就和tom与spike(猫和老鼠里的斗牛犬)来回拉扯的画面一样。 粗大的钢筋抽在老狼的盾牌上,要他接着保持蹲姿,想要起身还手,对ghost来说,立刻变成了高打低的力量差距。 这位vip甚至抽空和贝奥武夫斗了一会剑,看起来是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打铁互殴,全是无效打击,等到钢筋打得发红,等到老狼失衡的机会,ghost又狠狠的将耻辱的烙印敲在贝奥武夫的脸上。 最后一切都归于寂静,贝奥武夫声嘶力竭的怒吼着,两腿一软半跪在地,脑袋往下栽倒,在半途暴露出森森白骨,皮肉都被死卢恩扯走,整个身体也跟着缩回了门廊的阴影中。 断剑与圆盾也是如此,它们几乎和贝奥武夫的手臂融为一体,叫一串串黑漆漆黏糊糊的胶状物质牵着,拖回了黑暗之中。 ghost打完收工,回到雪明身边。 “演示完了,到你了。” 江雪明依然在做笔记,他在日志本上高速写画,一半是文字,一半是素描。 贝奥武夫和ghost的形象变成了许多组分镜,雪明要慢慢研究研究。 “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麻烦给我一点时间。” ghost先是嫌弃:“哎!磨蹭啥呀!你多死几回不就都搞清楚了?” 紧接着这老哥终于回过神来。 “哦哦哦哦!哦!你只有一条命啊?” (本章完) 第十五章 铸剑 “芬芳幻梦!”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古代遗迹的高墙之前,相对完整的沥青道路留下了一幅幅简笔画。 江雪明喊出魂威,要芬芳幻梦来补课,他不打算以肉体凡胎去挑战这不死不灭的贝奥武夫,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试错的机会。命只有一条,哪怕boss和平安道长不止一次这样说过——枪匠的学习能力很强,作战中突破自我的适应力,才是这个小孩子最厉害的地方。 雪明非但没有被这些夸夸攻击冲昏头脑,反而开始焦虑——误以为这是对其他能力过于弱小而讲出来的场面话。 成为灵能者满打满算已经有十年,他的学习能力一直在进化,并且有了好几套系统性的学习办法,使用灵体对敌,再呼唤灵体回到肉身,用芬芳幻梦来带动本体进行复习训练,雪明将这种练习方式称为“铸模训练法”——芬芳幻梦的各项属性要远超他的肉身,能做到不可思议的精密操作。 在神道城面对隼式的克隆电子人军队时,雪明操持步枪灵肉合一的凶悍射击像是开了锁头外挂,这就铸模训练法的成果,以灵体当做压铸件模具,让肉身去配合灵体掌握新的技巧,就能一点点减少肉身受灵体加速时带来的劳损挫伤。在模具的挤压下逐渐成型,变成锋利的剑刃,变成精密的工具。 在这套办法的帮助下,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雪明制造闪蝶衣的速度也明显变快了,这也是当初踩缝纫机踩到冒火时偶尔想到的“偷懒方法”——如果灵体外放会一直消耗精神力,自身的集中力也无法在一天之内连续造好几套衣装,那么灵肉合一的状态或许可以省一点力。 于是我们的枪匠大婚之后,在六年的远征生涯里有了卡姿兰大眼睛形态。 这种形态比钓鱼佬工装裤的扮相要时髦得多,每次遇见授血单位时,灵能者们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枪匠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竖瞳,那就是他与芬芳幻梦灵肉合一的状态,是上膛待击的枪。 每次看见这对眼睛,不少来自众妙之门的同事或多或少都会感叹着,他们的领袖是罗平安,多少都信一些道教经义——江雪明那对明晃晃的虎目白睛,像极了地藏王菩萨手底下几个双花红棍官将首,他圆滚滚的瞳仁一变形,立刻就有授血怪物要现真身吃枪子儿了。 “要我干点啥?”钢铁大猫钻出雪明的背脊,上半身刚刚绕到本体面前—— ——它往巨大的门洞看了一眼,傲狠明德独有的夜视能力让芬芳幻梦这个好大儿看清了贝奥武夫。 “卧槽?什么逼东西?!” 江雪明依然在画画,拿住一小节钢筋在沥青路上刨开新的痕迹,做完这些事,他感觉精神虚弱双手打颤,在这种灵压环境下,要记住贝奥武夫的动作,要完成这些简笔画实在太难了——狼王的武术套路看起来简单,实际上非常复杂。 芬芳幻梦见到邪灵状态的ghost,又被吓了一跳。 “卧槽!这又是什么逼东西?” “你冷静点儿。”雪明把魂威抓过来,揪住钢铁大猫的尾巴,带到街边来:“把这些东西都记住。” “啊?”芬芳幻梦当时惊得合不拢嘴,因为这些图案实在太多太多了! 从长廊走道的门洞,按照贝奥武夫活动范围的分界线为起点,火柴人的图样一路往外延伸出去,足足有近八百多个小人,它们都是手持剑盾作不同的姿态。 每一幅图,雪明都写上了具体的备注。 狼王的持盾架剑警戒姿态,被称为[mode·1]。 狼王的提剑低位启动架势,被称为[mode·1→mode·2] 受到攻击的防御架势又有四种形态。 分别是定步夹腿类似钳羊马,紧缩核心的对抗姿态。 非要害受创时,无视伤害的钢身姿态,会马上切换回警戒姿态准备重新启动攻势。 要害受创之前,如果可以追踪锁定攻击来源,那么会进入[mode·4]举盾防御,之后有四种变化衍生,分别是持盾滑步观察对手,持盾蹲防抵抗连携的重击,受到远程攻击则是持盾前冲准备进入冲锋大跳,进入下个攻击轮。 还有一个比较少见的,就是盾挡反击,由于ghost是灵体,似乎狼王知道格挡带来的冲击力对这轻飘飘的鬼魂没多大作用,在这场超高速的战斗中几乎没有用过几次盾袭弹反来反制ghost的近身滋扰攻击。 芬芳幻梦看见这些小人涂鸦时,感觉自己的猫脑都要变大了,它苦着脸,一个劲的埋怨着。 “我的妈呀!你到底要和谁打架?这家伙套路那么多的吗?” 雪明点点头,拉着芬芳幻梦一幅幅动作分解图看过去。 “这家伙的持械架势就有八种,看上去好像区别不大,毕竟剑与盾都是朴素实在的武器,它们在作战中发挥的功能非常简单,可是贝奥武夫使用它们作战的经验丰富得可怕,在他变成亡命徒之后,还与现代军队和星尘战士们继续打了不知道多少年,他的作战经验变成了这些复杂的套招变化。” “如果让他动起来,这些变化就更多了。” 江雪明指向这一路的分解图,要芬芳幻梦慢慢看。 剑盾打击技有十六手,根据狼王演示的套路来说,战剑的劈砍撩刺挑抖拖割削点抹拍,还有盾牌的砸顶冲摆震,以盾为刀的等等技法,配合踢技和冲锋肩顶——这位来自古早时代的贤王几乎将剑与盾玩得臻至化境。 除此之外,贝奥武夫的索敌手段也十分吓人,雪明作画时,要ghost再去打上十来场,结果这头老狼对虚无缥缈的灵体表现出了强大的追踪能力,这也是贝奥武夫能够连续进攻,像疯狗一样扑杀敌人的原因。 哪怕ghost突然消失,又重新出现在另一处,贝奥武夫后脑生眼一样的反应力立刻就能让他追上目标,继续用这种剑盾猛攻的姿态和强壮的下盘追击敌人。 这位贤王对武器的距离感,剑刃指向性,盾牌能够触及的地方,对这些要素都了然于胸。 江雪明也有这种技能,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对趁手兵刃的掌控力,往往在摸到枪械时,雪明就明白它的枪口指向性和出枪速度,这些属性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清晰精确。 芬芳幻梦一边走一边看,对照贝奥武夫的出招表,是越看越惊—— ——这家伙,好像比之前揍过的授血单位都要强,如果只从武艺来评价,癫狂蝶圣教那帮靠着强大元质欺负人的怪物们,在这灵活的老头面前简直和痴呆儿一样弱智。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芬芳幻梦蹲在一副分解图面前百思不得其解。 它作为灵体拥有极高的精密度,图解说明贝奥武夫的冲锋大跳同时切换左手剑,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用两百四十毫秒的时间,越过四米多的距离,还能用左手共持剑盾攻防一体的特殊姿态,去寻找有利的进攻点位,这在钢铁猫咪的眼里也是非常魔幻的操作。 如果不是江雪明的吸力和观察力够强,其他灵能者恐怕根本就看不穿狼王的剑与盾。 “这真的是智人能做到的吗?被肉身和重力束缚着,还能做到连续布置如此精妙的进攻” 芬芳幻梦索性不想了,草草看完剩下的分解图,把基本架势都记在心里,随后的衍生变化只能靠实战去体验,这就是“铸模训练法”的“翻模”环节。 魂威作为一张安全牌,可以代替雪明探索危险的未知环境,在面对强敌时,它的试探性攻击就是雪明延伸出来的手臂。当它学会了一些作战技巧,模具成形的时候,也是雪明表达出极强适应力,从黏土砂中亮出剑刃的时候。 芬芳幻梦展开腰肢昂首阔步往门廊去。 “不管了!我先和他斗一会!你准备了多少小蓝瓶呀?” 江雪明从携行背包里掏出几袋子广陵散小笼包,仔细数了数,还有四十来颗存货,再看背包里的蓝瓶数量,vip特约茶室的忘忧茶带了十四罐。另外加两个一升装的保温壶,则是叶北大哥用魂威制造的礼品。 只要出远门,他都会带满补给,紧接着与芬芳幻梦说:“应该够。” “那就行!你看好了!”芬芳幻梦伸出长舌,舔舐着粉嫩的鼻头,已经很久很久没遇上这种对手了,它有些兴奋。 越过死卢恩分界线的那一刻,雪明也在来回踱步,不断调整十六米的极限射程,要给芬芳幻梦更多的发挥空间。 贝奥武夫再次站起身来,提剑举盾,慢慢从阴影中现身。 “唷!看起来精神得很!”大猫踩着恰恰舞的步子,后爪的钢甲铁趾在碎石中剐蹭出火花,身形摇摆不定,前肢自然放松举过头顶,只护着脑袋,要对付这种两米多的巨汉,它离开地面就无法借太多的力,留在地面就得保持高位进攻姿态。 一步,两步,草鞋再次来到光源之下,第三步便是裹挟狂风的冲刺。 那一刻ghost老哥紧张又激动,他希望无名氏的战王能够摧枯拉朽的击败这个守门人,如果在这里消耗了太多时间,王庭里其他的怪物,枪匠恐怕连面都见不上。 说时迟那时快,老狼的扑杀撕咬带起一道断剑寒光,芬芳幻梦只接了一招一式,只觉得右腿脚板传出沉重的轰鸣,曲臂格挡时发觉这断剑毫无变化的刀筋,等剑势走老,便是简简单单的防御反击打出去! 轰隆!—— 几乎在同时,两团音爆掀开对决双方脚下的碎石与扬尘。 钢爪拧做铁拳,与老狼的冲锋剑盾合击打在一处,巨大的力量凝聚在圆盾与拳头上,空气中荡起的冲击波掀开了雪明的领口,吹乱了他的头发,于此同时他还能感觉到,芬芳幻梦用来作攻防一体的两臂和右腿,都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 ghost更像是受到强电强磁的干扰,无法维持邪灵体的形态了,浑身上下往外冒出黑漆漆的浓雾,好似刺猬似的往身后泼洒出去,又立刻复原。 这仅仅是第一回合,贝奥武夫的第二回合马上要来! 短暂的对冲接招之后,芬芳幻梦几乎是本能抬腿去拦挡狼王的低位扫踢,这是图解流程中老狼最喜欢的招数,用来破坏敌人的平衡,削弱敌人的战斗力。 它只是动了动髋胯,却立刻发觉不对劲! 自己的预判似乎被老狼完美的读了心——直到那夹带飓风的摆拳轰中侧腰时,芬芳幻梦终于悔悟醒觉。这不是猜拳!这家伙!这个老头子的观察力太强了!甚至比灵体还要厉害! 它叫这记狠厉的摆拳打得下肢横移,却没有完全离开地面。 狼王受了芬芳幻梦的直击,用盾牌挡下这魂威的攻击时,圆滚滚的大盾牌就多了一个深深的拳印,这股力量将他的身体带偏,再想用速度争取一些进攻机会时,就必定得牺牲打击面。 所以第二回合芬芳幻梦受的是拳击,而不是盾击或剑击。 只是这一点点优势,一点点再启动的压制时间差,再回到战斗架势的先攻优势叫贝奥武夫紧紧攥在手里! 雪明的瞳孔微缩,难以锁定芬芳幻梦和贝奥武夫的身姿,他竭尽全力想要进入这种超高速的战斗环境里,去适应贝奥武夫的速度。 接下来的十二个回合,芬芳幻梦几乎被老狼压着打了一路,从死卢恩的分界线由西向东,它完全不能撤出安全距离,除非雪明直接唤回灵体,它被老狼的连携剑击盾击踢击和拳击逼得连连后退,回应敌人的拆挡格挡偏斜还有打迎击反击的动作质量全部变形失衡——它几乎被打傻了,原本清澈的眼神也变得浑浊,往往在三四个组合之后,它的铁甲就会留下一道醒目的火花,留下断剑劈砍和盾牌猛砸的焦黑痕迹,硬吃下这冲击力极强的攻击,马上又丧失了下个回合的先攻权。 在最后三个回合,芬芳幻梦只觉得灵体都要失力,于是两臂夹紧颅脑,收缩上肢保持核心出力,硬生生用体内的涡轮增压引擎爆发出强劲的气流,想要架住狼王的攻击换到呼吸的权力,换到还手的权力。 可是狼王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那汹涌的气流吹开老狼的须发,露出一对黑得发亮的眼眸。 芬芳幻梦骂道:“卧槽!你他妈开挂了吧!” 这种技战术在格斗游戏里很常见,遇见看不懂的招数时,贝奥武夫选择放帧操作,也就是让对手自行表演一轮,这也是他第一次从进攻姿态中完全静止,保持着警戒架势,任由芬芳幻梦去施展灵能神威。 没等芬芳幻梦把话说完,就看见狼王的正蹬斯巴达踢像闪电一样敲在大猫的裙甲上。 雪明只觉得肚子被狠狠踢了一脚,疼得能吐出来,芬芳幻梦一路翻滚,直接被打回了本体。 ghost捂着脸,有点没眼看的感觉—— ——雪明再次喊出芬芳幻梦,他感觉眼皮打架,仅仅是二十来秒的战斗,他的精神力几乎要油尽灯枯。这也和他的年龄有关,来到三十岁的关口,他的熬夜能力在下降,魂威的持久力也在下降。 “没事吧?” 芬芳幻梦有些不服气,它捂着小腹,就看见护甲上的裂纹,这种伤害好似耻辱的印记,要等到雪明完全恢复精神力才能愈合了。 “这家伙有点厉害呀!我好像打不过他!” 江雪明给出建议:“要不你搓把枪试试?搞点兵器?” 芬芳幻梦立刻动手就地取材,一边手搓钢筋一边回应着:“行!我试试!” ghost此时却浇了一桶冷水,他好心好意的提醒道。 “别想着走捷径,小猫咪兄弟呀,贝奥武夫吃过不少枪子,还挨过炮击,他对付热武器的经验,恐怕比冷兵器还要多。” 芬芳幻梦已经搓出来一把m1900,提起枪牌撸子,从雪明的衣兜中掏来子弹。 “嘿!我就不信了!” 只见大猫趾爪连续扣动扳机,好似游龙吐珠连续释放美式居合。 前三发子弹敲在圆盾上,留下新的弹痕,第四发开始—— ——射出去平头弹无一例外,都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反射角度回到了芬芳幻梦的脑袋上。 它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把弹匣清空,才发现头盔叮叮当当和敲锣打鼓似的,自己的脑袋受了子弹反射的冲击,被弹头敲得歪到一边去,恰好看见江雪明抱着鬼影当盾牌,生怕这些流弹把小命给夺走,这个时候大猫终于回过神来,枪子儿似乎对这老头没用。 “见鬼呀!” 没了枪声,贝奥武夫透过圆盾的缺口观察着芬芳幻梦的姿态,这位狼王似乎觉得无趣,又慢慢退回了阴影之中。要利用死卢恩,把刚才激烈的战斗环节中几乎报废的盾牌给修好。 就在芬芳幻梦埋怨的时候,就在江雪明一筹莫展,ghost也想不出对策的时候。 这位看似早已失去理智的君王,似乎找回了一丝一毫的神智,吐出一个古英语单词,翻译过来简单直接—— “——弱!” “这家伙能说话呀!”芬芳幻梦惊讶的叫唤着。 江雪明看向ghost—— ——ghost也是耸肩摊手毫无头绪,只能靠猜的。 “你这个活人让老头儿兴奋起来了?他活过来了?” 第十六章 Remix·混音 故事从这里要另起一段。 芬芳幻梦会继续尝试与贝奥武夫贤王决斗,反复循环这个过程,逐渐完成“铸模训练法”,这是一段漫长且痛苦的时间,如果能够得到潘克拉辛战技的力量,雪明的作战能力将会来到一个全新的台阶。 只要熬过这一关,来到壮年的战士将会浴火重生,这是一次[remix·再混音]的过程。贝奥武夫贤王能抵挡远古时代的巨怪行尸,也永远留在了这座王陵,日复一日的杀怪物。 死偶机关的战士们不需要吃饭睡觉,为了遏制王庭内部剧烈的灵灾,他们要接受养蛊一样的险恶环境,却创造出璀璨的星尘。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无人记得他们的英名,无人能超越他们的功绩。 癫狂蝶圣教的教团领袖在这些战士面前就像软弱的婴儿,永生者也绝不会轻易与这些战士为敌,要远离这片死亡之地。 这样的一群人,在承受不死不灭的诅咒时,依然选择了希望,因为在这座城市之外,还有许许多多智人受到他们的保护。 虽然永生者一直在念叨着,时间能改变一切,但是ghost与傲狠明德,还有不少智库的权臣都知道,这是虚无主义者的歪理邪说,时间无法改变的东西有很多,有很多很多。 把枪匠送到这个极度危险的强化炉来,傲狠明德正是希望江雪明能够战胜时间,成功渡劫。 如果江雪明的适应力足够强,他一定会有所收获,星尘战士们就像一座巨大的经验池,能吸到多少全看本事。 除了维克托这类胆大心细的高级资深乘客,往里边送多少人都是白给。偶尔有乘客能从王庭回来,那便是脱胎换骨的神奇造化。 越过大海,踏上香巴拉这片未知的大陆,傲狠明德的祝福将不会眷顾这些勇敢的人们。 为了这件事,还要做其他的准备。 江雪明出发之前,傲狠明德召集智库与科研院的要员,前前后后大大小小开了数百次会议。 佩莱里尼·图昂这位永生者的脑袋里,有许多重要的情报,它们能彻底的杀死会盟中的其他成员。可是具体的战略方针还需要仔细的考量琢磨,是一个漫长的对弈环节。 地下世界并不太平,癫狂蝶圣教成了珍惜动物之后,空出来那么一大片生态位,还会出现许许多多的新敌人。歹徒只是畏惧无名氏的威名,正如维克托说过这么一句话,念得嘴皮子都秃噜的话——我们并不仇恨邪恶,只是仇恨无能的自己。 如果有一天,无名氏再次退出元老院,离开历史的舞台,枪匠和他的伙伴们都一一老去,剩下的话事人拖家带口枝繁叶茂,再去面对黑恶势力,是否还能表现出如此强劲的威慑力呢? 答案显而易见,从十二元老院创立的那一天起,无名氏就只能籍籍无名——它本身就应该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元老院。 枪匠和哭将军让它拥有了名字,唐宁和哈斯本还有一干人等为它赋予了实体,大姐大则是变成了无名氏的神。 这一切都是好事,它像一座灯塔—— ——但也是一件坏事,因为灯塔只有一座。 关于江雪明的这次试炼,一系列的安排联动已经在暗地里进行着。 最初是伍德·普拉克的一个馊主意,在神道城的电子灵灾发生以前,这位哲学家基金会的成员明显感觉到诸多战团方面对无名氏的风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神道城之旅结束之后,有霜月骑士团的通信士为代表,对无名氏的这次任务表现产生了信心不足的迹象,人们总是贪心的,希望有一个英雄来替自己开拓疆土,抱着极高的期望值来要求无名氏的战士们做得更好。 “我要枪匠死,找个机会让他死。” 这句话出自伍德先生的嘴,是当着其他十四位分区代表人,还有几位交通署总参的面,与傲狠明德说的。 当时boss只觉得这位金发贱货的脑子出了问题,应该是发癫了—— ——枪匠在地下世界的威名是一张非常好用的治安环境牌,只要他还活着,各个城市至少能维持三十多年稳定的生产环境。广陵止息和民兵队伍都把无名氏的战士们当做奇兵救兵,枪匠怎么能死呢? “已经六年了,可以了。他做得够多了。” 让时间调转回一年半以前,在江雪明和步流星依然疲于处理城市之间罪犯家属的扫尾工作时,胜局已定的那一刻。 九界之中,拥挤的内阁厅堂前,伍德·普拉克与四位哲学家基金会的代表,一起向傲狠明德说出了这些话。 “boss,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他永远留在你身边,可是这对他来说合适吗?” “要把一个人变成神,首先得让他割爱忘情,让他冷血麻木。” “且不说将万千民众的性命都押在一个人身上是否合理,而后续产生的问题会越来越多的。” “伱的战团会德不配位,你的民兵会变成懒汉,当无名氏有了具体的真名实姓,他们不再是什么锋利的剑了。” “我要枪匠死去,就有无数个枪匠活过来。” “要他死得壮烈,死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好是与黑恶势力的角力环节中死掉。” “但是,枪匠死了,江雪明就能活——” 伍德煞有介事的说。 “——城市里的居民们被癫狂蝶圣教当做肉票绑架了那么多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要不留遗憾的乘胜追击,还不是欢庆胜利的时候,boss。” “夺回尤里卡火山城之后,金融系统里的蛀虫死了,权力网络中的老虎败了——但是我们抓不住元凶,除非让他们害怕的无名氏倒下,才有可能以这种[拟态示弱]的战法战技,再次将这些不老不死的人渣败类钩出来。” 傲狠明德有些不甘心—— ——说实话可爱的小猫咪压根就不想让江雪明离开[joestar]。 如果枪匠这个名字真的死了,江雪明很可能会回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再也没有机会变成它的授血单位。 它明白伍德·普拉克在说什么,这是一次非常大胆,非常激进的锐意进攻。永生者的光之翼被折断了,可是这些鹰隼还会用更多的灵能触媒去制造新的党羽。 只要他们一直活下去,有朝一日总会卷土重来。他们躲在香巴拉,躲在一个蛮荒原始的小世界里,铁路无法抵达海洋的另一端,祝福无法眷顾远航的战士们。 这个议题刚刚讲出来,立刻就有人举手要讲话。 boss对着内阁另一侧的智库要员挥动爪子,点了点头:“你说。” “我认为伍德·普拉克的提议不可行,我们暂时不能这么做。” “枪匠已经变成了一面旗帜,他不能倒下,哪怕是一个泥塑法身——也不能由您的嘴,去讲出他已经死了这种事,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他确实有很多弟子,他教人们怎么保护自己,有没有想过——这些拥有了骑士战技的人们,会在枪匠销声匿迹的那一刻,一瞬间填上各个村镇县城原本属于癫狂蝶的生态位。” “无名氏的学生会不会变成新的癫狂蝶,我认为这两点属性并不冲突,而且可能性很大,我的boss,我还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这件事,伍德·普拉克刚才说的东西真的太激进了,我们并不是要孤注一掷,赌上前六年所有的战役功绩,来完成对永生者的伏杀——这不合理。” “现在一切都在变好,boss,一切都在变好呀。您还没来得及给无名氏和各地官兵授勋——难道就要立刻马上打出这套组合拳吗?” 没等boss说话,另一个地方官又举起手来。 傲狠明德神情凝重:“你也说说。” “我只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位智库要员比刚才的年轻人要更稳重一些:“要把整个过程放的更平缓,更自然一些,否则很难保证成功率,我们有这样的战略智慧可以操作,这是好事,boss。但具体战术执行,还要等待良机——人们已经被癫狂蝶折磨得太久太久了。” “我希望boss你能三思而后行,这不仅仅关乎枪匠的名誉,与他的人生息息相关的,与之牵连的还有数百位vip的友谊——如果要隐秘行动,要确保整个侵扰视听的烟雾弹能完美的发挥它的作用,这是一个长期的计划。” “就我自己来讲,如果你突然告诉我枪匠死了,我的行政分区立刻得天翻地覆,我会焦头烂额,每天收到民众的投诉信,或许会有恐怖袭击冲着我来,人们都会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好好的保护英雄。” “民兵的士气会跌到冰点,战团也好不到哪儿去。” “犯罪率会在短时间内飙升,这些都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 不等这位老人家说话,从绿石人的阵营中举起了一只纤纤素手。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面目柔弱,眼神透着愤怒与坚强。 “这对枪匠不公平!boss!” 傲狠明德一抬爪子:“我没让你说话。” 妇人依然举着手,不愿意放下。 傲狠明德:“好吧,你接着说,黛西女士,我很少见到你会如此愤怒,一定是有非说不可的理由。” “这对枪匠不公平!”智库中的绿石人代表,黛西女士继续喊道:“对他的家庭,对他的学生们,对他的孩子不公平。” “boss,这么做只会创造出一大堆敌人,您要听是了这个伍德·普拉克的鬼话,那是自断一臂!” “您有没有想过,枪匠为什么要来到地下世界求生?他最初的愿望是什么?” “他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在执行这道程序之后,白子衿会失去她名义上的丈夫,他们的孩子自小就会失去父亲,哪怕是假的。” “对香巴拉的远征是几个月?有关永生者会盟成员的斩首行动得持续多久?是几年?还是十几年?这谁说得准呢?” “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你却要和枪匠的学生们说——你们的老师战死了,或是死在其他地方了,因为别的原因死掉了。” “骑士战技会变得可笑.” 黛西女士神情激动,几乎要落泪。英勇无畏的无名氏帮助了这位智库里的古生物学家,带着她穿越战区,帮她夺回了故乡,帮她报了杀父之仇,这才有今天的她,有重获新生的一座城市。 在场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与无名氏有恩义情缘。 “看来这件事得缓一缓了,普拉克。”boss与身边的哲学家基金会代表们说,“至少现在不行。” 这场会议还有后续,内阁会议所有的战略方针都会根据实际情况保留下来,逐渐去慢慢推演,慢慢估算它的可行性,直到有一天这个备案可以执行,那么它会重新提上议程。它也有了正式的名字,正式的代号。 ——[remix·混音]侵扰行动。 最近有关于[remix·混音]侵扰行动的主题会议,要重启这个备案的动机,来源于佩莱里尼·图昂落网的消息。 各个大区都是休养生息的状态,民兵和战团在迅速减少兵员配置,战后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从佩莱里尼的颅脑中取出这份情报时,[remix·混音]侵扰行动的预案也变得完善合理。 智库有了充足的准备,他们能够应付枪匠突然死亡带来的一系列问题,这是傲狠明德对永生者联盟的一记直拳,是主动进攻的信号。 在枪匠前往芳风聚落时,有许多事情都在同时发生。这一路上的追随者,cosy爱好者,让无名氏的形象变得平易近人可爱又可笑,他不再是什么神灵,渐渐要回到正常的位置。 佩莱里尼催化出马利·佩罗这位光之翼,在月神杯的比赛中挫败了枪匠的学生们,电视转播是清清楚楚把几个小家伙狼狈的战败姿态播放给千千万万个观众看—— ——骑士战技的光环也要慢慢褪色,它依然好用,但是枪匠和大姐大似乎也从战无不胜的神,回到了普通人的行列里。 这些消息看上去都糟透了,却在暗中应验了伍德·普拉克之前所说的话。问题有很多,但不见得是坏事,它们恰好可以推波助澜,为[remix·混音]侵扰行动添上一份力。这便是转逆境为顺境的力量。 家里的守护者们要去海的另一端执行任务,那么留在亚欧大陆铁路网的各个城市,首先得清扫一遍,免得躲在暗处的老鼠再次起事,这种漏网之鱼,在地下世界还有很多很多,毫无疑问——枪匠的死讯能让他们欣喜若狂重操旧业。 伍德:“他已经完全失联,boss,这一步很重要。” 内阁之中只剩下最后的十数人来探讨[remix·混音]的主题。 傲狠明德:“他会照做的,一直都很听话,他相信我。” 伍德:“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 傲狠明德:“他家人也要知道这件事,至少两位长兄必须知道这件事。” 伍德:“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没人会相信小孩子说的话。”傲狠明德如此解释道:“哪怕他们跑出去说,boss在撒谎,我爸爸才没有死呢!我们准备了其他宣传办法,我只希望九五二七这个做母亲有足够的能力,去给这个小家庭带来一些信心——要稳住,要稳住。” 伍德·普拉克点了点头:“那么城市之间的治安战.” “我们都准备好了,这是一个大工程,从半年前各部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傲狠明德如此说道:“各地方的战团领袖都在向交通署的总参埋怨,自家的兵员战斗意志止不住的往下滑。退休的老兵没地儿去,就笼络三五好友开始搞私人俱乐部,这些俱乐部性质的小结社,又变成了新的关系网,还有不少猎手主动上门寻访,想找到再就业的机会——看来其他的领域也是这样,新的灰色地带要出现了。” 一切正如伍德·普拉克所想的,这些迹象并不明显,都是合法合规的。无名氏管不到这些人的头上,但是枪匠的死讯或许能带来一些变化。 “他会在一百天之后回来,这是一次考验。”伍德·普拉克与在场的其他人如此说:“是一次非常严格的大考——我们已经准备了接近两年的时间,江雪明从此会销声匿迹,直到永生者产生错误的判断,认为时间已经战胜了这位勇士,鹰隼们身上的病症又一次不药而愈了。通往香巴拉的航船会多一位神秘的旅客,他籍籍无名。” “维克托,发动你的魂威。” 傲狠明德如此说着—— ——从壁炉旁的小沙发上站起身来,探王者举起钢笔,在智库要员们身上写下一串串命令。他们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眼神也迷离起来,有关于枪匠的事迹要改写,变成杂乱的[remix·混音]。 [地狱高速公路]的能力发动成功,轮到伍德·普拉克时,这位幕僚却摊手耸肩。 “别别别!别!对我没用.” 维克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对方要以何种办法去执行,去展现枪匠死亡的画面。 boss则是捏着小手绢,一个劲的擦眼泪,这或许是江雪明离它最近的一次,芳风聚落和死偶机关,是江雪明来到铁路系统之后的两个起点。 如果他变成了亡命徒,或许还能用其他办法转化成自由自在的长生种,如果他变成了迦南共生体,也是一件美事——这些都是boss的安排,去骗去偷袭,试着把短期保镖变成长期猫奴。 如果这个男人突破重重阻隔,成功渡劫。 从香巴拉回来,他有理由功成身退,变回本分的日子人。 枪匠的故事将画上休止符,江雪明的故事会继续讲下去。 “开始吧。” 至于如何给枪匠找一个替死鬼。 伍德·普拉克早有安排,黑德兰大酒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恰好是寒雨时节,这位客人披着厚实的斗篷,以伍德·普拉克的面目博取了林克老爷爷的信任。真实身份是天枢所属特别行动组,哲学家基金会的一员——是陈富贵先生。 这位灵能者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一直都作为伍德车长的影子战士,伴随在叶北身边监视着穷奇凶兽的一举一动。 他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拿到江雪明寄过来的包裹,取走一根手指。 他的魂威真名叫做[芳心纵火犯],能力十分特殊。只要得到一部分目标的元质,就能将自身改造成目标的模样,非常适合做谍报工作。 陈富贵要利用这根手指头,运用魂威的力量变成江雪明的模样,完成最后的混音。 大人们的世界是如此复杂。对于躲在暗处的妖魔来说,即将到来的好消息或许宛如仙音神乐,又或许是进地狱服刑之前的最后狂欢。 小七则是早早收到了boss的密信,知道老公正在接受考验,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坐在酒吧一楼的儿童房里,和孩子们一起看婚礼现场的录像。 她紧紧握着拳头,不敢取下钢之心—— ——从中传来的灵能潮汐让她感到安心。 这代表丈夫健健康康的活着,她能将力量传递到爱人身边。 只是下一秒—— ——钢玉戒指裂开了! 小七惊讶的看着婚戒,手臂传来阵阵酸胀疼痛。 大娃江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妈,我爹不会真的死了吧?你别骗我喔!我还没长大!他不能这么早就爆金币呀!要我来继承家业,我也没这个本事呀!” 小七抬手就想揍儿子:“你特么能说点好的不!?” 突如其来的灵能潮汐搅得小七心神不宁,她依然能够从破碎的辉石中感受到丈夫的灵能痕迹,但是为什么这颗宝石会突然碎掉呢? 江政被这种灵能感应吸引过来,她望见妈妈心神不宁的样子,就挤开二哥,把沉默寡言的江正阳挤到沙发的扶手上。 “别担心,妈妈!” 小七摸不着头脑,这好好的首饰怎么说碎就碎,难道是老公遇见危险了吗? 江政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神色笃定。 “老爸变强了,变强了很多很多!” (本章完) 第十七章 FF·法依·佛罗莎琳 “我的名字叫法依。” “fay·foroisin丨法依·佛罗莎琳。” “是的,我是来领政府救济的,这是我的身份卡。” 队伍排成一列长龙,一个年轻的棕发姑娘站在理事柜台前观望。 不过九月初入秋不久,她就裹着寒衣来到民政大厅领物资—— ——办事处开条敲章的大姐多打量了一眼这个小姑娘,看清人种源流地时有了一分亲切感。 “爱尔兰人?” 法依点了点头,似乎永远都睡不醒的样子,双手互相交叉相握,手臂枕在柜台前,往前探身说道。 “是的,太太。” 大姐:“小玫瑰?” “没错.”法依接着解释道:“我的名字是妈妈给的,意思是——把生命力和创造力,都当做祝福送给罗莎琳,送给小玫瑰。” 居民救济申请表上写着法依小姐的基本情况。 在两年前,她还拥有一个家—— ——三十九区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癫狂蝶很喜欢这里,这个大区人口多,城市密集,而且四通八达,是西南线铁路网的交通枢纽,也是通缉犯的天堂。 法依小姐曾经有一位长兄,后来成了战帮的喽啰,她的父亲带着长子一起捞偏门,母亲则是带着女儿不告而别,只怕父子俩惹来仇家。 直到无名氏来了,罪犯伏诛贼首受刑,法依小姐就变成了需要救济关怀的特殊家庭。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死在黎明到来之前的暴乱之中。 每半个月就会有战团或民兵组织的辅导员来看望这对母女,与她们谈谈近况,聊聊未来。要尽量把癫狂蝶圣教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让这个失去主要劳动力的家庭能够再次焕发出生机。 犯罪者的家人们要接受严格的背景调查,才能领到这份救济,法依小姐本来没有资格拿到这笔钱——毕竟傲狠明德是头精明的生意猫,它不会做亏本的事。 罪犯的钱财来往通常都会流向他们的家人,这些收了不义之财的家庭本应该自力更生,如果有手有脚,犯不着让社会来养活他们。 但是法依的母亲知道这一点—— ——娘俩想继续在三十九区生活下去,想在故乡继续找一份差事,就得面对丈夫和儿子留下的一笔烂账。 这两个战帮余孽为她们招了多少麻烦?只要带上癫狂蝶圣教的名头,这对孤儿寡母的日子就太平不了。 为了争到这份救济,法依的母亲前前后后在民政厅大闹好几回,想让战团和民兵来保护她们,都是无功而返。 时至今日,法依·佛罗莎琳能拿到这笔钱,全都仰仗妈妈的大义凛然,妈妈的自我牺牲——就是字面意思,她的母亲自寻短见了。 “最近过得好吗?”大姐要法依别急着走,要和这小姑娘多聊几句。 法依拿到签章,有些迷茫:“在公租房住着,还算不错。” 大姐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她只晓得这个姑娘很可怜,总想多安慰几句。 “呃世事无常我.” 法依小姐打断道:“谢谢。” 大姐:“民兵去你家里看你了吗?” 法依小姐:“他们经常来,要我坚强一些,不要像妈妈那么脆弱。” 大姐:“嗨,我也觉得应该乐观积极,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对吧?怎么就.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 “应该这么说姐姐。”法依努力睁开眼睛,就露出好似鸡血石一样的美丽双眸:“家里的两个男子汉都不争气,他们要出人头地,要不择手段的搞钱,要去信邪教——我的老娘或许有了心理阴影,她不相信生活里还能找到什么依靠。” 大姐的表情黯淡下来:“也对.” 法依倒是看得很开:“能怎么办呢?我们俩要跑去其他城市重新开始吗?再找个男人嫁了?一穷二白的,谁看得上呢?还是犯罪者的家庭” 大姐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母亲走得很坚决,她甚至没和我留任何遗言。她怕我伤心吧。”法依瞥向别处,眼眶泛红咬牙切齿的:“我就记得前一天,我和她吵架,只因为房子的天花板漏水,我说咱们花点钱,就四十块钱,喊个修水管地漏的工人来试试。” “她不听,她就想自己去干这个事。” 法依越来越激动,捏着签章文件,纸张都皱巴巴的。 “她爬上脚架,就摔下来,疼得哼哼唧唧。” “我去关心她——她就骂我。”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你开心了!伱的诅咒生效了!” “我确实不该管这档子事儿!都是我自作多情!” 法依小声的嘶吼着,手舞足蹈的。 “要不我们别活了吧?我这么和老娘赌气,和她斗嘴。” “我只是开玩笑的.我只是在开玩笑吧,我感觉自己应该是气昏头了。” “我想家里要是有个男人多好?至少他能把天花板里的水管挖出来,把它给堵上。” “当天晚上,我窝在被子里用手机又给妈妈发了条消息,我想自己睡不好,就也要她睡不好,于是我又问她——” “——要不我们别活了吧?” 法依过了很久很久都没说话,那表情非常吓人,柜台的办事员大姐不敢答话了,只怕刺激到这个小姑娘。 “她给我发了个[ok]的表情,然后就走了。” 她如此说着,突然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与大姐鞠了一躬,感谢有人能听她发发牢骚。 “对不起” 大姐:“哎!ff(法依·佛罗莎琳的简写)!等等!” “还有什么事情吗?”法依小姐捏着寒衣的衣袂,裹紧了纤瘦的肉身。 她看见排在身后的队伍,那些人们的眼神让她害怕—— ——有各种各样的人们,都要来这里领救济。 他们大多也是失去劳动力的中老年人,或是孤寡幼儿。 大姐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ff,你找到合适的男人了吗?” 法依·佛罗莎琳的想法很单纯,她想重新进入这个社会,想从孤独中解脱,想要一个正常的社会身份,重新组成家庭是一条捷径,与她的母亲不同,她没有那么可怕的心理障碍。 “嗯。” “嘿!”大姐立刻喜笑颜开,要下一个居民来办事敲章,一边工作一边和法依唠起家常,听见这个好消息时,她几乎乐得合不拢嘴了,“是哪里人?小伙子多大了呀?” 法依没有立刻离开,她与大姐说起这位突然走进她生活的男人。 “是个拉美裔,经常和我吹嘘他的工作——他说他是无名氏工坊里的学徒,枪匠就是他的老师。” 提起枪匠时,队伍明显发生了一些骚动,这里的人们或多或少有走上邪路的家人死于枪匠之手。 他们或恐惧,或仇恨,或是感到欣慰,只觉得亲人罪有应得。 法依·佛罗莎琳接着说:“他叫比利,以前也是民兵的护工,在战斗中负伤,转去后勤来照顾我们这些特殊家庭——他还有一个好兄弟,两个家伙都很会逗人开心。” “啊”大姐一时怔住,说实话她没想到ff还能攀上这层关系,又仔细一琢磨—— ——如果这姑娘的母亲泉下有知,或许也会为女儿高兴。 可是刚想到这茬,大姐立刻猛地摇了摇头——这下不就变成人肉生意了吗?如果这老母亲不死,她女儿还没这么好的福分呢!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个理! 就在大姐还自我拉扯纠结魔怔的这点功夫,法依小姐默默离开,带着签章来到物资管理处,领来下个月的油粮票据和血蝴蝶消费券,她十分感激傲狠明德的大度,与工作人员逐个鞠躬道谢,慢慢的走出民政厅—— ——临走时,依然能听见身后的闲言碎语。 “那个小姐姐长得可真标致呀!” “是罪犯家庭的孩子吗?希望她能早点接受思想改造吧。能走出阴影回到社会里来。”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当辅导员了!嘿!指不定能捞到以前癫狂蝶圣教大人物家里的遗孀喔!那可都是天姿国色的姨太太,要么是明星,要么是模特!~” “晚啦!想什么呢?都两三年过去了!你要报个预备役也来不及啦!现在哪儿还有邪教呀?” 她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觉得可笑又可怕,往生鲜集市赶去—— ——她心心念念的比利大哥就在那里等她。 越过闹市区的两条街,她刻意避开了灾兽混种管理的珍奇坊,只觉得这些畜牲野蛮又恐怖,终于来到太云江畔的河鲜市场。 “比利!”福亚尼尼隔着五十多米远就看见法依·佛罗莎琳的身影,他杵了杵好兄弟的咯吱窝,要比利打起精神来:“你对象回来了!快快快快!” “快什么快呀!让她自己过来呗!”比利忙着搞直播,枪匠出门之后,工坊里的小订单很快就做完了,大工程没了江雪明来把关,他和福亚尼尼根本就搞不定。 每到休假的时间,他就会带着各种设备,各种灵能探针和打假道具,给自己买上天价保险,去各地惩治非法商贩,也算是一种义举。 此时此刻,比利的事业心非常强,他顾不上ff——那仅仅只是一个相亲对象。 他要与河鲜老板斗智斗勇,精力都放在集市大门前的两台鬼秤上—— ——这缺斤少两的鬼秤,能把来往旅客的钱包掏空,能毁掉太云江支脉和小洛阳两个地方的旅游业。 法依·佛罗莎琳的老家就是这样,无名氏能惩治妖魔,妖魔手底下的小鬼还没死绝,就会慢慢变成各种各样的江湖骗子。 “哦!哦哦哦哦!”比利腾的一下站起,终于瞧见鬼秤运作时巧妙的机关联动。 他顾不上法依·佛罗莎琳,扛起河鲜店铺的招牌,带着保险合同还有配枪一路闯到了饭店的经理办公室。路上好几个保安来拦,看见无名氏黑石人的战斗英雄勋章时,都默不作声的让开路——大家心里明白,又有人要倒霉了。 “干什么的!干什么呀!哎呀你干什么!?” 饭店经理叫比利小子拉到前台来,眼神中都是嫌恶,一身西装皱皱巴巴,领带都快被扯断,身上沾了鱼腥味,这位斯文人就变成了败类嘴脸。 “喂!当差的!你干嘛呀!?” 比利把肩上的鬼秤给放下,将饭店的招牌砸了个稀碎,一下子客人们也不吃东西了,听见这动静立刻跑来观瞻。 “你是管事的?” 经理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于是笑呵呵的说:“当差的,我们卖的是中国菜——和您二位的大当家算老乡” 没等这客套话说完,比利跳上称重平台,立刻往秤上敲打,终于触动磁铁开关,那七十多公斤的体重陡然升到一百二十公斤。 “他妈的八两秤九两称我见过!你家要搞五两秤啊?!你翻天了啊?!” 最早在四十一区,佩莱里尼的光之翼里有这么一位倒霉蛋,也就是海棠,他在撞见这些饭店时也被狠狠坑了一笔。 比利小子掏出保险单合同,指着经理的鼻子骂道:“有没有良心?你还要不要脸了?我这完美的八块腹肌身材,到了你家这台秤上就变成两百多四十多斤的肥仔了!?你明明可以抢!还要送河鲜给大家吃哦!” “嘿嘿.呵.”经理眼神变化极快,从尴尬漠然到狠厉怨毒只用了一秒,又化为云淡风轻:“一定是有误会!这个东西有故障了!这样吧!我们现场所有的客人!今天的单全免了!我个人掏腰包请大家吃这顿饭!好不好?!” 比利小子不依不饶的呵斥道:“你想蒙混过关?!” 经理立刻大声吼道:“外面的不要再进客了!把门关上!” 比利小子跟着大声吼道:“你想蒙混过关?!” “哎!当差的今天吃过饭了吗?”经理又是笑嘻嘻的与比利说:“要不我私底下请二位一顿?” 比利小子一拳砸在门廊的房柱上:“你觉得这事儿能带过去了?” 客人们都明白经理的意思,他们大多是来旅游的背包客,恰巧遇见比利当这个出头鸟,受了坑害,能把钱拿回来是最好。可是要他们来见义勇为,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在三十九区的克拉克港,这地方是个交通枢纽,大多乘客都只是来转车换乘,在此地不会逗留太久,能来这饭店打卡吃饭,也默认了八两秤的规矩,要给地头蛇交一笔智商税,说不定还能通过这层关系讲几句好话,找到一些熟门熟路的好导游。 饭店经理见到门外只剩下两人,正是拿着手机作直播的福亚尼尼,还有刚刚赶到的法依·佛罗莎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了,他终于有了底气。 “当差的,你把直播关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比利可没打算轻易放过这家饭店——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等会食药督查和市场管理的人来了,你和他们谈。” “那就是要我的命咯?”饭店经理舔舐着嘴唇,有些紧张,他要硬气一回,不然这份工作就得黄:“你要我卷铺盖走人?要我几个兄弟都被东家扫地出门?” “呵!”比利冷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经理指着客人们:“那这顿我就请不起了啦,客人们呀,家人们呀!我出不起这个钱,到时候因为赔付流程耽搁了各位的行程,我也没办法咯——都是当差大哥要找咱们的麻烦,客人们等会也要一个个接受调查呀。” 比利大手一挥,挤眉弄眼的:“我先垫着!来来来,你接着作妖!接着表演!” 法依·佛罗莎琳在一边看得眉目生花,只觉得有趣—— ——她印象中的无名氏都是高来高去,没想到比利和福亚尼尼喜欢和市井里的泼皮恶霸骂街。 经理接着小声呵斥道:“给脸不要脸是吧?我给东家做生意,只是个打工的!这条街上谁不是缺斤少两?你查得动鬼秤!那没有鬼秤的呢?那前台后台一转手!鱼头变鱼骨,鲜肉变冻肉,他们个个都是刀法精准的魔术师!你怎么不去查他们呀!你为难我一个小喽啰干什么!” “那我就要一个个查过去了!”比利立刻说。 经理喝道:“你会死得很难看的!你以为太云江的风光带,就一条街一天要挣多少钱?你要砸人饭碗,人家就要你的命呀!当差的,你太年轻.” “我有保险。”比利拍了拍保单合同,把战斗英雄的勋章擦得亮堂:“怎样?还不服气?没办法贿赂我?就想威胁我呀?” 法依·佛罗莎琳喊道:“傻瓜!你死了钱有什么用呀!” “那福亚尼尼不就发财了吗?他是受益人!”比利小子哈哈大笑:“哥俩总算能有一个梦想成真突然暴富了!” 福亚尼尼大笑着骂道:“王八蛋!哈哈哈哈哈哈!” “你要有点真本事”比利小子轻轻拍打着饭店经理的脸,“可别挡着我兄弟的财路!我不怕死的,我老师是枪匠,他和我们讲过,世上有很多珍贵的东西,比生命重要得多。” 此时此刻,饭店里的客人们也开始跟着吆喝,饭钱似乎也不打算要了。 “动手揍他!妈的!这家伙缺斤少两挣黑心钱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英雄呀!你赶紧喊人过来!你俩打不打得过这些保安?” “我这儿有枪!我这儿有枪!操!我好不容易过的安检!你别!老婆你别!”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去。 只是下一秒,电视的转播画面突然毫无征兆的切换,从晚间新闻的播音室,来到了死寂无声的列车之中。 那是一辆武装专列,属于青金卫士押运囚犯的特快列车—— ——佩莱里尼·图昂满脸是血,对镜头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嘿嘿.嘻嘻嘻嘻嘿嘿嘿嘿” 这位永生者已经挣脱囚笼,恢复了神智,在押运过程中重获自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打开武装专列里的全频道信号,要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地下世界的所有人,告诉所有同伴。 “枪匠死了喔!枪匠死了!” 他缓缓站起身,人们能看见这个罪恶滔天的囚犯身上血淋淋的孔洞,似乎是受了重伤。 他带着摄像机来到火车头,两侧的窗台座位,桌板和储物架上都是碎肉和器官,现场都是暴风眼的魂威留下的恐怖痕迹。 “来来来!来看看!来看看!枪匠死了喔!” 他像个失去神智彻底疯狂的精神病人,揭开连接板的橡胶垫子,从中提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几乎已经看不清这尸体的五官了,佩莱里尼捧起黏糊糊的肉块,一点点拼拼凑凑,把“枪匠”的脸给拼完整,最终将“钢之心”作为这人肉蛋糕塔的点缀,放在“枪匠”的额头上。 他一边吐血,一边大笑,然后脱力跪倒。 “嘿嘿嘿嘻嘻嘻嘻嘻嘻嘻.” “病好了,病要治好了嘻嘻嘻.” 摄像机倒在佩莱里尼的脑袋旁边,血越来越多,最终淹没一部分荧幕。 这段录像还没结束,就像现场直播,只是没人来结束它——哪怕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急得发疯,依然无法强行掐断信号源。 佩莱里尼的瞳孔慢慢在人们的注视下放大,彻底失去生命体征时,他的身体抽搐着,从肚腹爬出肥嘟嘟的肉虫,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下,这些身强力壮的白夫人还能活上一段时间,它们在慢慢啃噬佩莱里尼的肉身。让这副尸体不自然的蠕动着。 饭店里的人们一动也不动,像是思维僵死,似乎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敢说话,包括刚才还在叫嚣,还在求饶,还在挣扎的饭店经理。 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怀疑或者不断的打消怀疑,相信或者不断的推翻相信。电视里的故事似乎太过魔幻,人们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它就像一场天灾。 就在此时,法依·佛罗莎琳默默的离开此地。 她丢下了所有东西,几乎以飞檐走壁的方式,回到公租房住所,脱下寒衣就见到一身适合快速行动的紧身速干服。 她从浴室的瓷砖里掏出来一套携行具,全部塞到行李箱里,立刻办好托运手续—— ——她取出一个小铁盒,里边有不同系统的卫星电话,还有一颗混沌之卵。 这凶恶的肉球刚刚张开血红的牙齿,就叫ff身上冒出来的灵压所制服。 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拨通了秘密号码。 “枪匠死了?你们看见了吗?” “不确定,我很难相信” “等尸检的结果吧。” “不论是真是假,试着伤害他的家人,杀死他的孩子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活我不干。”ff语气别有深意,带着轻佻荡漾,像在炫耀功绩:“我已经给佩莱里尼收集了那么多情报,接近枪匠的学生,了解他的家庭状况,去凡俗世界当幼儿园老师,结果这不争气的家伙还是被抓住了——他比我要聪明得多,比我还要惜命,我才不要冒这个险,我要回香巴拉避避风头,如果枪匠真的死了,咱们约在尤里卡一起开香槟?” “这顿我请。” ff刚想挂电话—— “——ff,我不信任你。你似乎对枪匠的学徒抱有好感。” 法依小姐皱眉眯眼,满脸嘲讽:“拜托!~我不是小孩子,你居然觉得我会感情用事?” 电话另一头传出质问:“那么为什么在佩莱里尼被捕之后,你依然要留在这两个学徒身边呢?” “体验体验生活嘛!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体验!”ff斜眼笑道:“不放心呀?要不我现在去割了他们的脑袋?在你们重新治宰尤里卡之前,搞点下酒菜来助助兴?” 电话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不必了,不要暴露自己。” (本章完) 第十八章 [象牙塔·Ivory Tower] 收到[remix·混音]侵扰行动的任务信号时,九五二七第一时间带着几个宝宝躲了起来,她要寻求boss的庇护,在混乱动荡的时局之下,谁也无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傲狠明德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假死仪式中有关李代桃僵的环节做得非常细致自然,在半年前就已经拟定好了具体的执行方案——由大卫·维克托的[地狱高速公路]来控制死刑犯,挑选演员。再由众妙之门和伍德·普拉克一起运用药物和催眠手段来下达命令。 武装专列中发生的惨案,自始至终都在摄制组的预料之内。 除了佩莱里尼·图昂本尊,所有的警员、青金还有那个与江雪明长得一模一样的替死鬼,都是假的。 这场死刑处决了四十一位重犯,留下一个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几乎变成碎肉的陈富贵先生。他再次化用[芳心纵火犯]的特殊能力变回伍德·普拉克的肉体时,只差那么几分钟就得去投胎。 从佩莱里尼身体中爆发出来的维塔烙印很好的完成了破坏现场的工作,这些经过永生者元质强化的白夫人胃口大开,几乎把整个车厢里的所有尸体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富贵还险些变成永生者的授血单位,要留在vip特约茶室接受后期观察治疗,一时半会下不了床。 这颗烟雾弹的效果很明显,在佩莱里尼押运事故发生之后的一周里,傲狠明德没有半点休息的时间,要么是在举行新闻发布会,要么是在案发现场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作刑侦调查。 无名氏的前台几乎被挤爆了—— ——每天来慰问英雄家属的人们,要从分星女士的小屋子排到月亮巷的龙华路去。 枪匠到底是死是活?傲狠明德还没来得及讲个准信,谣言已经给这个英雄判了死刑。 只用了一个礼拜,事件已经发酵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人们开始举起各种旗帜,打着各种招牌,要重操旧业招摇撞骗,开始试探地区安防反诈公共机关的能力——要是他们失灵了,就有搞大钱犯大罪的机会。 小七在内阁躲了七天,每天都能听见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boss说一切都得看情况,如果得不到好转,九五二七和雪明的几个小宝贝,就得一直留在内阁,变成另一种囚犯。 唐宁和哈斯本在主持无名氏的基础业务,要保证joestar的基础功能—— ——收到枪匠的死讯时,唐宁和哈斯本都惊呆了。他们不是[remix·混音]的知情人,只觉得这件事无比荒谬。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冗杂的事务和堆积成山的信件几乎要把两个年轻人淹没,数之不尽的疑问和慰问,以及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暴露了出来。 枪匠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的压力没这么大。在枪匠的死讯传到地下世界的各个区块之后。短短的七天时间,唐宁作为内务总管,收到了七百多封意义非凡的恐吓信。 无名氏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元老院,它的功能决定了它的属性,也注定会惹上一大堆麻烦。 让唐宁感到头疼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些恐吓信来自五湖四海,在枪匠老师已经死掉的谣言传得漫天飞的时候,这些曾经被无名氏教育过的恶棍流氓,似乎立刻变得气焰嚣张,要变本加厉继续施暴。 这还仅仅是有闲工夫,气急败坏特地给无名氏写信的人们—— ——如果算上没空写信的,事业心比较强的歹徒,估计这些人已经开始订制东山再起的犯罪计划了。 唐宁麻木的念叨着:“关于电话炸弹的恐吓预报信件有四十三封,全是红石人管辖的地区。” 哈斯本:“脾气够暴的” 办公室里投下来幽暗的星光,那是星光色天幕的真菌蚋虫以及一系列寄生物发出的光源。 唐宁从厚实的文件袋里取出一封书信—— “——来自第三新乡城的老父亲汉姆向无名氏问好。” “万幸的是,人生没有一直这样颓废下去,监狱食堂里在给犯人们做猪食。” “他们把我肥胖的屁股当成泄愤工具,只因为我背上了性骚扰女儿的骂名。” “这狗杂碎枪匠总算是死了,你们给我等着,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的愤怒,都会变成一瓶液体炸弹,我要亲手讨回这个公道。” 哈斯本匪夷所思:“真的?这老东西说真的?” 唐宁:“哪个真的?你问的是哪一句?” “他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哈斯本火气来了:“这种人就应该吃枪子儿!留在监狱里都是浪费粮食!” 唐宁抿着嘴摇摇头:“那倒不是真的,他的女儿哭哭啼啼的跑到我们这里来求公道,原因是老父亲确实够变态的,经常会去嗅女儿的内裤,我们觉着有朝一日这父爱迟早得变质——提前和当地的战团沟通,把这姑娘保护起来。但是汉姆要暴力抗法,冲击警视厅。当然得送监狱里好好反省教育。” 哈斯本:“他真的会往我们这儿丢炸弹?” 唐宁放下书信:“哪儿有这么容易呀。只是老师不在,这些[受了委屈]的潜在罪犯就开始狂欢。” 哈斯本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宁这几天看信看得san值狂掉,要好好给师弟也拉一拉血压,于是接着抽出另一封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面无表情的捧读着一连串的hah,终于来到书信的正文。 “王八蛋!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你还记得自己以前干过什么好事吗?” “本来我要升迁,要去第三区的交通署工作,只要拿下几颗人头,马上要从战团调走了!可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臭傻逼!我的功劳全都被你抢走了!还有我的婚姻!我的大好人生!” “全都怪你!全都怪你啊!凭什么你能坐在那个位子上吃香的喝辣的!” “你死以后,老婆孩子一定没人照顾吧!我就找个机会去帮帮你呀!要不也让她们来陪陪你?” 唐宁耸肩无谓—— ——像这样的恐吓信还有不少,极有可能是以前的地区战团队伍里的小头目发来的,或许把远征当成了一笔生意,都要在这笔生意里求仕途发横财,只是无名氏挡了他们的财路。 老师还在的时候,没人敢往这里发信。 这些信件内容大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罪犯们,要把心里的委屈都抒发出来,要出一口恶气。 真正麻烦的还是那些罪不至死,有机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小鬼。 唐宁从另一个文件袋里拿来信件—— ——是一个老母亲的求助信。 “boss是怎么说的?枪匠先生还好吗?” “他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 “我儿子最近又在牢里给我打电话了,要我准备些钱,他出来以后还要去开赌场我不知道怎么办.” “之前是我来无名氏,求求你们,要你们帮帮忙,把他送去改造,他剁了自己的手指头,要洗心革面,要重新做人了。” “可是那个.那个视频转出来以后,他好像一天天的,又变回去了。” “他在电话里骂我,说我这个恶婆娘连亲儿子都害,说我不是人。” “所以,枪匠先生他还好吗?我不知道民兵会不会管我家里的事情,我也是犯罪者的家属,可是我就这一个儿子。” “要是他再犯错了,能不能麻烦你们,能不能再求求你们,让他变好,再砍几根手指头也没关系的.” “我想让他活” 除此之外,还有少年犯。 唐宁拿出另一个文件袋,继续念叨着。 “可见这个世界依然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说了算。” “枪匠先生,您亲手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和我说伤人杀人都是重罪,但我认为,这是您最强大的技能,我必须要找几个合适的实验对象来模仿学习,对么?” “我明明是您的崇拜者,您却要告诉我这是犯罪,实在是让我很头疼呀。” “尽管我才十三岁,但是我认为自己的头脑要远比其他同龄人清醒得多,甚至比某些大人更加聪明。” “您的死讯让我感到震惊,也有一种莫名的欣喜,这代表我想的没错——我的理念是正确的。” “像无名氏这种意义不明的元老院,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它是一种霸权,用来凌虐我们的自由意志。” “嘻嘻嘻嘻嘻嘻嘻我在监狱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这里不像外边传言的那样恐怖,反而是我的乐园。” “罪大恶极的人们要受到狱友的崇拜,经济犯和政治犯通常都是领袖,因为他们吃起人来又快又好,有许多小偷小摸的卑劣歹徒就变成了食物链的最底层,是连狱警都瞧不起的人渣。” “偶尔能见到性侵犯案件相关的犯人被丢进来,也没有受到我们的歧视,因为这里一个女人都没有,我们得好好问问这些[经验丰富]的家伙,为什么会被抓进来呢?是因为没有服务好受害者吗?” “总而言之,你的无名氏就像一场行为艺术,很有趣,枪匠先生。” “我本以为远征之后的地下世界会一直无聊下去,没想到这段牢狱之灾成了生活里的绝佳调剂。” “我学到了很多技能,人们虽然和社会脱节,但是他们都有雄心壮志,开口闭口就是几百万的大项目,让我也憧憬起未来的日子,一想到你的存在,就有种深刻的刺痛感——因为你不让我们这些人发财,不让我们这些人好过。” “或许是众生共业的伟大力量发挥了作用,马上要出狱时,我收到了你的死讯,实在太好,太棒,太梦幻了。” “我马上就要满十四岁了,没有你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呀。” 哈斯本听得火冒三丈:“我给这熊孩子加刑!他妈的!我就蹲在他监狱外边等他!我去蹲他!” “你是小学生吗?”唐宁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放学了要和这小逼崽子约个架?” 哈斯本追问道:“他犯了什么罪?” 唐宁:“购买管制刀具,一部分枪械的装饰件,没有结构件,被物流盯上了,民兵找上门的时候,这小子要暴力抗法,被当场拿下。” 哈斯本:“啊?” 唐宁:“送到少年管教所改造,在少年改造所黑化了,回到学校被班级里的同学嘲笑,就掏美工刀刺伤了同学,这才送到少年犯的监狱里去。” 哈斯本:“啊?” 像这样的案例还有很多很多,几乎堆砌如山,唐宁坐在无名氏办公室的主人家位子上,一直都作为倾听者,事无巨细的为人们解决生活里的麻烦。 枪匠死后,这些原本已经了结的恩怨,又一次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这对两位学生来说也是一次大考,没有枪匠和大姐大的无名氏,光环粉碎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标靶,随时会受到攻击。 “你出去吧,我得见客了。”唐宁要师弟让个位置,给下午排队办事的访客们让出空间,休息时间也结束了。 哈斯本忧心忡忡的看着大师兄:“老师他.不会” “他不会死的!”唐宁神情激动起来:“我不相信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会相信的——命运女神眷顾勇者啊,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你想啊哈斯本——” “——佩莱里尼凭什么能杀死老师?他比老师勇敢吗?他比老师强?如果说是青金里出了叛徒,和押运队伍的内鬼一起把老师杀了,或许这个理由还能说服我。” 哈斯本:“boss没有放出任何实质性的消息,这事儿还没完。” “退一万步来说吧。”唐宁抿着嘴,一想到跟着老师一起走的还有大姐大,他的内心几乎要崩溃:“白露还能撑起一块招牌,我们更应该好好想想,如果真的有一天,老师要退休了。咱们俩到底能不能继续把joestar经营下去。” “我明白了。”哈斯本若有所思,只觉得唐宁要比他成熟太多太多,没有多问什么,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这位游骑兵团的战士来到一楼,人们在踏进这间酒吧时,还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一拥而上问东问西,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红姐这位管家订下的规矩。 熟客都很懂礼貌,每次有好事的新人来了,都会主动上前告知俱乐部的基本礼仪,要维持这片土地的神圣性。 没人来阻拦哈斯本,人们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这个年轻人,注视着枪匠的得意门生——这些目光让哈斯本感觉无所适从。 “[象牙塔·ivorytower]!跟上他——或许能从他嘴里得到枪匠家人们的消息。”一位生面孔低声念叨着魂威的真名,这位客人刚刚来到九界,立刻闯进了无名氏的俱乐部。 在哈斯本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这位面生的客人立刻站起,似乎没有多少跟踪潜行的谍报经验,结账之后马上开始行动。 他看上去三十岁出头,脸上有稀疏胡渣,满头的黑色碎发,从面相来判断应该是个韩国人。 他的名字叫金泰康,永生者联盟的会员之一,明目张胆招摇过市,来到了整个地下世界的起点,是深入龙潭虎穴,要执行有关于枪匠亲人爱人的刺杀任务。 一切的依仗,都来源于他特殊的灵魂力量,能够掩盖圣血的灵灾指数,能够改变样貌的易容手段。 “[象牙塔·ivorytower]!” 哈斯本正准备牵走军犬,拿来黑哥的绳索,把大狼带出犬舍。 微弱的灵能波动让他起了疑心,猛然回头看向工坊旁侧跟来的陌生人。 哈斯本问道:“有什么事吗?” 金泰康脱下外衣,挂在工坊的大门挂钩上,微笑着张开双臂,表示自己身上没有武器。 “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九五二七和枪匠的几个孩子在哪里吗?” 哈斯本想拒绝—— ——可是一时间大脑似乎僵住了。 他只觉得狗绳传出一丝丝凉意,这些烦躁的感觉要逐渐控制他的脑。 麻烦死了,真是麻烦死了!不如就说实话吧——他如此想着。 一切都朝着“让自己舒服”的方向而去,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在内阁” 金泰康恍然大悟:“哦!在内阁呀谢谢!” 直到这位陌生人离开,哈斯本的瞳孔巨震,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受到了精神控制。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 [小子?你在疑惑什么?] 潜藏在体内的迦南生命对这种特殊的灵能没提起任何防备之心,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哈斯本身上发生的异常现象。 “啊”哈斯本捂着脑袋,把黑哥的狗绳给放下。 他低头多看了一眼,却被黑哥的神态吓了一跳! 这头化圣野兽的子嗣原本还有点军犬威风凛凛的意思,可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黑哥的肚子鼓胀起来,好像完全忘了拉练运动,变胖了很多很多! 阿黑的眼睛不自然的内缩,变得蛮横凶悍,好似吃饱了的种猪,它看见哈斯本要拿起狗绳,立刻变得狠厉起来,直到哈斯本退开几步,阿黑才缩回了犬舍窝棚里,趴在投送食物的窗口旁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斯本只觉得大脑开始混乱,他无法清晰的思考,一切都指向了一件事。 “我不想工作了,真的好麻烦——为什么老师要死呢?” “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死呢?” 他呢喃着,一边将这些话说出口,一边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 “我明明想在入冬之前” “找个机会和葛洛莉.再表白一一次..一” 他竭尽全力要和这种本能对抗—— ——可是疲倦感让他败下阵来。 “要不把这些事情都留给别人来做吧。” “我想,我现在应该去应该去找白露” “看看她也好,她和葛洛莉很相似呀” 如此说着,哈斯本似乎把所有的工作都忘掉了。 他解开了沉重的携行具,用最舒服的方式穿衣服,从工坊里拿走了枪匠的烟斗,他想了很久,终于要试着体验一下老师抽烟的感觉,又把“见白露”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听见吧台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扑克拍打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动静。 哈斯本立刻往酒吧的娱乐室走,捧着烟斗就往大厅冲。 红姐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哈斯本!你在干什么!大厅禁烟!” 哈斯本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觉得红姐拦在道路中很碍眼,他不假思索的呼唤魂威。 火花女皇拨开红姐孱弱的身子,将她推去沙发上,摔在客人们身上。 “真不错呀”哈斯本挤开一位客人,坐在赌桌前,神态与他酷爱赌博的父亲,与劳伦斯·麦迪逊一模一样。 哈斯本是本能作祟,客人要来争座位,立刻受了火花女皇的拳击,被这金灿灿的灵体打得口鼻溢血颤栗惊呼。 “你这手牌好厉害呀!” 哈斯本举起德州扑克的牌面,依然是嬉皮笑脸的。 “真不错呀!能赢大钱!” 第十九章 第三子 狼犬匍匐在内阁的暖炉旁。 它是无名氏军犬三兄妹里年纪最小的那一头,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还记得这头橘红色的小妹。 和它的二姐还有大哥一样,枪匠不会起名字,老家的狗就喊作狗,于是三妹的名字也起的草率,就叫小橘。 此时此刻,它恰好轮班护在九五二七身边,肚腹的柔软毛发变成了四个小宝宝的枕头,而无名氏的主母则是跪坐在地毯旁,抱着一本睡前读物,要给孩子们讲述夜魔巴巴亚戈的故事——它来自俄罗斯的神怪传说,不听话不愿意睡觉的小宝宝,就会被恐怖的夜魔抓走吃掉。 可别觉得这睡前读物过于硬核,枪匠在地下世界也是授血单位的“夜魔”,邪教徒往往是眼睛一闭,往床上一躺,就永远留在了梦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给孩子们读夜魔的故事,恰好也是在读父亲的典故。 “古俄罗斯的传说里,有一个老巫婆,她叫雅加婆婆。” “据说她专门吃不听话的小孩,每当她来到村子里,一心想帮忙碌在厨台的主妇们照顾孩子。” “这些小孩要是调皮捣蛋,不听话也不吃饭,不睡觉也不学习,自小就是坏家伙,长大了也不想当好人。” 九五二七捧着日志本,扮成凶神恶煞的表情。 “他们就要被吃掉啦!~” 二娃江正阳惊呼:“是大姑!” 小妹江政喊道:“不对!是爸爸!” 孩子们已经听过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夜魔传说,它们无一例外都指向江雪明和葛洛莉。 “哎!你俩兴奋个什么劲呀。”小七轻轻拍打二娃的脑袋,要二娃躺回大狼的怀里,“现在立刻马上睡觉,醒来就有晚饭吃啦。” 这个时候,一直不讲话的白蓁蓁抬起头来—— ——第三子问道:“妈,爸爸真的死了吗?” 大哥和二哥同时说:“没有!绝对没有!” 这两位长兄是傲狠明德特意指定的[remix·混音]知情人,他们事先知道这个事情。 江政和蓁蓁都不清楚父亲的下落,这些天在各种流言蜚语的洗脑攻势里,二哥甚至觉得老妈是不是在骗人,其实父亲真的死了,只是不方便和他们这些小孩子讲实话。 这几个娃都是二五年以后出生的,大脑发育的过程很快,心智的成长速度也非同寻常。 政儿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她拥有傲狠明德的元质—— ——这种特质可以让她隐隐约约的感知到芬芳幻梦的状态。只要与boss有关的灵能潮汐,她或多或少带着一点通灵的天赋。 政儿去捏三哥的胳膊,有些急了:“爸爸没有死,他们在讲坏话,讲假话。” “我也觉得是这样”蓁蓁叫妹妹捏得疼了,于是干脆把妹妹抱在怀里:“我确实觉得就是这样,可汗爷爷在爸爸的背上留了字——得找着那行字才行,那才是我亲爹呀。” 蓁蓁说的字迹,是尤里卡火山城的水下大旅馆老板,也就是老可汗曾经在江雪明背上留下的“航标”祝福。这种独特的魂威能力几乎不坏不灭,除非老可汗运用魂威擦去这些记号,否则这种灵能刺青能伴随一生。 雪明背上的[命运垂青勇者]一直都保留到了现在,哪怕他变成了葛洛莉,这些记号也要跟着他。 第三子的性格很内向,他不像大哥那样直白勇敢,不像二哥那样狡诈多疑。他一直都只是默默的看着,什么都记在心里了,偶尔会讲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见解,却总是能带给九五二七意外之喜。 小七为三娃的观察力感到惊讶,这个小宝贝在听见老爹的死讯时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直都在等母亲主动开口说个准信,他也是四兄妹里看上去最像雪明的那个。 “妈妈,我觉得这里不安全。”白蓁蓁有理有据的分析道:“躲在这也不是个事儿。” 九五二七只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 傲狠明德的内阁是地下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有猎王和诸多vip驻守,每天都有几百位乘客出入,这些灵能者和武装防卫人员构成了一道坚实的壁垒。 它的安检标准是最高的,它的监控系统也是最完善的。 如果说这个地方不安全,那世上恐怕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白蓁蓁接着说:“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灵能者,各种各样的魂威,我们不知道的超能力多了去了,妈,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白子衿点头称道:“确实。” 白蓁蓁继续分析着。 “我不知道boss为什么要让老爸突然死掉,虽说他不是真的死了,可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啦。” “老爸是罪恶克星,要是他没了,还没被打死的坏人肯定得找咱们报仇。” “我说boss的办公室不是什么安全的藏身地——因为人人都知道傲狠明德就在这儿,每天都有乘客跑到这里来述职,有很多人知道这里的房屋结构,地窟的风道和排水系统他们都见过,都清楚。” “不说工作人员会不会被坏人收买,可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魂威肯定能办到这件事,想搞到这点消息,简直就就像绕开老妈你的监管,去作业帮上查答案抄在试卷上一样简单。” 小七警觉:“你这么干了?” 蓁蓁立刻举手投降:“我没有这么干!” 江正阳正想坦白从宽—— ——大哥江白却抢先说:“我干的!我干的!我指使的!” “呃”小七看着这三兄弟团结一心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三娃接着讲。 白蓁蓁干脆盘腿坐起,与妈妈说清楚他内心的假设。 他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小宝宝,与雪明最初来到车站时的心态一样,没有力量就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保持冷静,用平常心来观察这个世界。 “每个风道和餐厨通道,还有boss和猎王阿姨的寝室都有人把守对吧?都有人看着,可是人越多就越不安全呀。” “因为有没有一种可能,世上有这么一类魂威,它可以让活着的生物为它所用呢?或许像维克托先生那样,可以直接控制人们的心呢?” “老爸要对付的敌人,是整个地下世界最凶最恶,能力最强的一群人,他们懂得怎么把自己藏起来,他们叫永生者对么?” “既然他们能活那么久,好猫咪的内阁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堡垒。只是贸然来到这里,肯定有丢掉小命的风险,但是呢——” “——但是呀。” 白蓁蓁抓住了母亲的手,非常肯定,非常执着的说。 “为了搞清楚老爹究竟有没有真的死掉,他们肯定会无视死亡的威胁,哪怕牺牲会盟里的一两个人也没关系,一定要来找咱们算账。” “如果我们受到了死亡威胁,老爹还是没有任何[复活]的迹象。” “永生者可以慢慢的回来,重新操持以前的产业。” “如果我们被杀掉了,这对癫狂蝶圣教来讲,可以在瞬间点燃这些血蝴蝶的士气。我很喜欢读历史书。” “世上没有哪个英雄在跌倒之后,他们的家人和孩子还能有好下场的。” “野蛮的古代要诛九族,哪怕到了现代文明,在整个世界的权力顶点,美国总统肯尼迪死后,他的老婆杰奎琳太太也得卖身下嫁,家族里的亲眷都要死于非命。” “我们是用来祭旗的祭品,老妈。” “我认为这里不安全,我想了好久好久——” “——等了整整一礼拜,还是没收到老爸的消息,这些事情让我有点懵,脑子也转不过来,可能长大一点以后,就不会那么慌张。” “我认为,我们得走,立刻动身。” “躲在坚固的堡垒里,是人人都能看见,都能搞清楚防守方几斤几两的静态防御,现在敌人为了拿到我们的人头,肯定是不择手段,悍不畏死的精神状态。” “因为佩莱里尼已经输了,他怕死,所以输了。” “接下来要登场的家伙,肯定会改变策略,永生者要和傲狠明德[换子]——我们就是必须换掉的几颗重要的棋子。” “永生者能活那么久,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儿,这才是合情合理的动态防御。” 白蓁蓁一边解释,又一边挥手否认,这个小朋友有点过于礼貌。 “我并不是不相信boss的安排,这里的叔叔阿姨们人都很好,他们都很厉害,把我们安排在内阁,是为了保护我们,这点我非常同意。” “但是如果是老爸的话” 白蓁蓁突然沉默,紧紧闭上眼睛,再次张开双眼时,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 “我认为现在最该做的事情,老妈,你要找到尾指和拇指,他们知道犰狳猎手的通信网络,知道灰色地带的密文暗号,永生者的行动离不开通关文牒和乘员证件,这些东西常人不会提供给他们。” “马纳曾经得到了父亲的一部分元质,是那四根手指头,他一定能找到父亲。” “尾指保罗叔叔可以把老爸变成大姑,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内阁,是坐在大姑的大腿上。没有什么怪物敢来招惹大姑。或者说变成女人的爸爸。” 小七只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知道” “我”白蓁蓁恢复常态时使劲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大脑功耗过高,导致身体的其他部位供血不足:“我我之前是这么猜过,因为大姑和老爸从来都没有同时出现过——而且只要大哥二哥在老爸面前喊,他一定能把大姑叫来,这太奇怪了,虽然你们都不怎么在意。” “就好像” 大娃的偶像是哭将军。 二娃很喜欢葛洛莉。 只有白蓁蓁特别在意自己的亲生父亲。 “就好像有了大姑,爸爸就不重要了——每次大姑来,老爸马上要去别的地方,去钓鱼呀,去买烟,出远门去买特产,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借口。人们都很喜欢大姑,因为大姑那么能打,又很少很少出现,客人们立刻把话题转走了,所有的聚光灯都照在大姑身上了,却从来没发现老爸不见了。” “虽然小姑和大姑长得那么像,但是我也不会搞混的,你们好几次都搞混了,特别是老爸和小姑在一起的时候,给咱们买积木,小姑还骗咱们说——她就是葛洛莉,试图蒙混过关把这个事情带过去。” “我想咱们几个都是老爸的亲生儿女,也经常被小姑和大姑骗的神志不清的——大哥和二哥都不在意,小妹倒是不怎么在乎,但是我很在乎呀,那是我亲爹呀。” “妈,所以这事儿是真的?大姑其实是我们的爸爸?” 白子衿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这对孩子们来说太复杂了。 战王是joestar的至高兵器,葛洛莉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来到人间—— ——只有在发生特别棘手的灵灾时,枪匠才会传唤这位神祇来制服敌人。 人们尊重她,敬仰她,却绝不会和她主动搭讪聊天,她的灵压像是烧红的刀斧,令人难以接近。 此时此刻,九五二七琢磨着第三子的建议。 要离开这里吗?去找到拇指,要拇指带路,与孩子们一起逃走,正如蓁蓁所说,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五王议会的内阁,而是大姐大的身侧, “我去联络他”九五二七思虑再三,又想到车站的历史。 确实有许多灵能者可以悄无声息的来到内阁,其中也包括fe204863这种魂威能力极为特别的个体。 这里绝不安全,蓁蓁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只是抱着“不计代价杀死目标”的核心思想,永生者都不怕死了,不需要构建复杂的逃生规划,只要到达内阁完成击杀,对这些灵能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保守起见,她还是先给boss打去电话征求意见。 这位曾经目无法纪的罪犯,如今成了人母,也变得小心翼翼—— ——傲狠明德依然在出席活动,围绕着枪匠之死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 电话暂时接不通,于是她立刻致电维克托老师,这位vip参与了[remix·混音]的具体执行。 “维克托先生吗?” “嗯?”维克托接起电话时,就站在理事柜台旁,一直留在内阁的大门外。 这位探王和其他的vip轮流值守,在特殊时期保护着江雪明的家人。 九五二七如此说:“维克托老师,我想离开这里。” 维克托:“离开这里的意思是?要换一个藏身地?” 九五二七:“对,有太多人知道了,我觉得内阁并不安全。” 维克托:“有这种顾虑是好事,我还有其他的安全屋可用——要是你愿意的话,能立刻动身。” 九五二七:“不是,我想去丈夫身边。”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维克托:“你并不相信车站系统内部的知情人?对么?” “不光是这个原因”九五二七捂着额头,有些焦虑,她时不时看向抱作一团的四个小宝贝——她也很难说服自己,这么一个主意,是七岁不到的小孩子提出来的。 “我想,你应该休息一下。”维克托如此说着,安慰道:“是这几天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扰乱了你的心?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的恐慌来自何处?难道小七你真的认为——枪匠已经死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小七戴上了辉石首饰,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把头发束起来,“是我家宝贝说,这里不安全,想换个环境。” “居然是枪匠的孩子们提的要求”维克托颇感意外:“确实,小孩子的眼睛似乎要比大人更察觉到危机的征兆——我们很难处理枪匠死亡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特别是社会层面的,需要许多德高望重的话事人去安抚各个地区的民心,这几天我也帮人写了不少演讲稿。只是照着轮班的工作任务,站在内阁的大门外,却没有好好思考一下,这偌大的五王议会究竟能不能护住你们的性命。” “安防投入的成本是每周两百四十万个辉石货币,包括值班人员和武器装备,调动vip的工时费用和食宿,灵能触媒等等消耗品的规格也是最高的那一档——听上去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是谁知道这马奇诺防线究竟能不能发挥作用呢?” “你说得有道理,你的孩子也说得有理——” “——我决定越过伍德·普拉克总指挥的权限,将你们带离这里。说实话我并不信任这位哲学家基金会的vip。” “[remix·混音]会造成极大的破坏性,虽然它是合理的,但它并不正义,或许这就是我个性中狭隘的地方,也是我厌恶政治要素的原因,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已经变成了牺牲品,此时此刻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 维克托先生正准备抽身离岗,去内阁接人。 于此同时,永生者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五王议会的大门。 金泰康先生没有暴力破门,或者一直在使用灵能层面的暴力—— ——[象牙塔·ivorytower]的特殊能力很简单,它能唤醒人们的潜意识,让潜意识主宰大脑。 它几乎没有任何破坏力,却与[地狱高速公路]一样,能够施展极强的精神控制。 哈斯本·麦迪逊触碰了狗绳之后,也受到了[象牙塔·ivorytower]的催眠,他只想做一些让自己舒服的事,遵从内心的指引,让潜意识来控制肉身——于是他变成了一个[心随身走]的木偶。 饿了就去找吃的,困了就立刻睡觉,想要排便,马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裤子撒尿。 遇见动心的对象立刻要索吻,看见好玩的牌局马上加入其中,使用暴力来殴打挡路的无辜者。 这一切都让他看上去像极了嚣张跋扈的老父亲劳伦斯·麦迪逊。这只不过是哈斯本的潜意识在作祟,他在[象牙塔·ivorytower]的控制下变得像是一头畜牲。 金泰康选了一条最短的路—— ——他径直来到五王议会的大门,默不作声的拍打着安防护卫人员的肩颈,灵体跟着骚乱一路扩散出去。 这些失去了意识,又没完全发疯的人们,就开始脱离社会的管束,变成了潜在罪犯。 人来人往的议会大厅里嘈杂喧闹,[象牙塔·ivorytower]微弱的破坏力引起的灵能潮汐几乎难以察觉,但是一种莫名奇妙的混乱却慢慢扩散开来。 这位性格耿直,脑子里没多少花花肠子的永生者,一直都在[象牙塔·ivorytower]的保护下苟活到了今天。每次有人将他认出来,都逃不过[象牙塔·ivorytower]的精神控制,解除魂威灵能之后,知情人通常都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此事也不了了之。 今时今日,金泰康要赌上性命,来内阁一探究竟。 有不少灵能者已经开始发癫,他们抱着手机流口水,为虚拟世界里的老婆发狂。 也有人直接扑向理事柜台的小姐姐,要立刻下下火,要给发狂的潜意识找到一个温暖的宣泄口。 十数人受到影响,周遭的战团官兵就提着电击棒来干活,与其他乘客惊讶愕然的神情作对比——金泰康看上去反而是比较理智,比较正常的。 他偶尔还会帮助战团的兵员一起制服身侧受到魂威控制的受害者,紧接着这兵员也开始神魂颠倒,意识模糊,要跑去四方露台跳脱衣舞,要解放自己的天性。 短短的一分钟里,整个五王议会变得一团糟,维克托甚至搞不懂这一现象是怎么发生的—— ——第一时间维克托并没有联想到魂威灵能,而是认为这是一种癫狂症,是奇奇怪怪的传染病。 众多的乘客在大厅里飞跑奔走,有刚刚休息完毕整装待发,精神饱满的旅客要立刻释放精力,于是顺着立柱爬到二十多米高的油画去,要和油画里的先王合影。 又有旅客运用灵体在殴打兵员,冲到光辉道路去嘶声大喊。 “灵翁!~我好喜欢你呀!~为了你!~我要电xxx————” 人们似乎回到了内心的舒适区,思维回到了真正的[象牙塔]里。 照着[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想法,都要变成狂欢派对里的绝对主角。 “究竟.” 维克托看着这一幕,手中的灵灾指示器的仪表却一动也不动。 “是怎么回事?!” Act.Zero丨第零幕 将身体交给潜意识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是一种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束缚的欢愉喜悦。 无论是法律、道德、仁义、礼仪都可以抛之脑后,语言已经变成了多余的东西,在[象牙塔·ivorytower]的失智瘟疫扩散开来的那一刻,五王议会陷入了暴乱之中。 千万不要小瞧这种灵能的神威,金泰康正是利用这种特殊的能力,才能保佑他一次又一次度过难关——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能够活到今天,全都靠天赋和运气。 [象牙塔·ivorytower]虽然没有任何破坏力,可是它拥有极快的速度,拥有难以捕捉的特殊灵体结构。 混乱的理事柜台之间,偶尔能看见一抹闪着灰色光芒的“闪电”低飞掠过人们的头顶,它所到之处,人们便会中招失智,瞬间变成另一幅心智面貌。 这么一点点灵体,就是金泰康的魂威真身,它是一头戴菊莺——是世界上最小的鸟。体重只有五克左右,身长约八公分,可是这只小小鸟的食量惊人,捕虫能力要比燕子还强。 作为灵体,它散播魂威超能的效率非常高,同为精神控制类型的[地狱高速公路]在传播灵能这一方面远远不如[象牙塔·ivorytower]——维克托老师需要控制灵体,或是灵肉合一使用工具,在目标身上写下命令,才能完成精神控制。 所以毫无疑问,这位永生者并不是什么喜剧演员,他来到此地的全部依仗,都依托于自身的魂灵与决意。 只要在五王议会之中散播混乱,不需要造成太多的伤亡,毕竟这里的乘客们大多都是灵能者,被潜意识操纵之后,脾气暴烈的灵能者们会主动攻击身边的伙伴,照着最舒服的方法来活,就得找到各自的心理舒适区。 人是一种非常需要独处空间,需要自由领土的生物。当人们的[领土]重合,或许还能用规矩束缚,用各种各样的繁文缛节来教育,可是一旦这道枷锁被解开,就会发生惨烈的冲突与斗争。 灵能潮汐往返于大厅四壁,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受到了[象牙塔·ivorytower]的攻击,一百六十多位灵能者被潜意识控制之后,肉身中的灵体不由自主的往外发散。 化蛹的人们探出灵丝,像是婴幼儿那样好奇的探索着陌生世界,与周遭其他人的灵体碰撞在一起,又因为陌生和害怕,立刻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姿态。 他们没有武器,就用拳头来释放心里的怒火和恐惧。这种带着火药味和血腥气的灵感灵压马上传染给其他人,让混乱的五王议会火上浇油。 第一时间维克托和在场的其他两位vip完全没发现[象牙塔·ivorytower]的踪影,金泰康就藏在混乱的人流之中,一点点向内阁靠近。 在第二时间,青金的守夜人终于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这位授血单位守在电梯门旁侧,从各种各样混乱的灵压中捕捉到了[象牙塔·ivorytower]那高速飞行的小鸟灵体。 “维克托!这是魂威攻击!各组别注意.” 这位青金半狼举起无线电,要传唤各个组别的安防守卫人员来支援,可是话说到一半,却听见电台小组里各种各样嬉笑打闹的怪声儿。 于此同时,在joestar的酒吧外边,往建设一路延伸出去的儿童乐园,二十八位童心未泯的安保人员就在沙地里玩耍。 他们互相追逐着,像是回到了童年,男人推着女人的背脊,把姑娘送上秋千。一个班组里的几个好兄弟挤上滑滑梯,就这么叠罗汉一样落下来,那塑料架子也跟着垮塌,几人摔在沙地里,满嘴都是沙土也一点都不生气。 他们开心的笑着,打闹着,直到班组中一个孱弱的普通人受了伤,这个可怜虫不如青金那样结实,队员们也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个“小玩具”—— ——他们在欢呼,为满地狼藉的儿童乐园振臂呐喊。 “真他妈见鬼!”广陵止息战团的领袖也在现场,这位老兵听见青金大狼的呼喝之后,面对如此霸道的精神控制却拿不出好用的对策。 维克托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可是为时已晚。 他只能轮流抓住一个个不知廉耻的行人,在他们身上迅速写下“睡觉”的短语,是抓到一个睡一个,远不如[象牙塔·ivorytower]传播混乱的效率。 万幸的是,现场没有多少武器,除了安防人员身上的电击棒以外,他们身上的火器都有解锁程序。还多亏了枪匠设计的防御敌人夺取枪械的整套系统,不然这些失了神智的孩子拿到真家伙,恐怕会立刻会心生好奇——试试到底是脑袋硬,还是子弹硬。 连vip也不太好使的情况下,来自十一区的两个小姑娘却毅然决然的挺身而出。 她们和弗拉薇娅与茜茜算同乡,在稀人宫邸的香料铺里打工,这对姐妹自小就听着无名氏的故事长大,这次枪匠落难,她们收到白蛇的委托,要送来一剂凝神香,给九五二七和江雪明的孩子们做慰问的礼物。 常年手握切香铲,抓取油泥料,在各种各样的迷幻香料中生活的两个姑娘,却对[象牙塔·ivorytower]的精神控制有了些许抵抗力。她们原本站在幕后,为乘客们制作抵御特殊灵压环境的消耗品,此时此刻要来到台前,直面恐怖的永生者了。 不过短短十来秒的功夫,一阵清风夹带着谷物秸秆和药液的味道,它跟着通风系统吹过五王议会的理事柜台,形形色色的,发着不同疯的人们就马上安静下来。 这些受到[象牙塔·ivorytower]控制的人们并没有立刻醒来,而是在两种不同的精神控制下变得呆滞木讷。 这一点点助力改变不了什么,这两位调香姑娘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要拿出药包和桐木粉现场做一些药品来对抗这种灵能,但是她们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帮不上太多的忙了。 金泰康离议会只剩下最后的几十米,这一路他走得非常慢,躲藏在混乱的人群中,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就像一个仓皇失措的受害者那样,将自己很好的隐藏在人群里。这是无数的年岁换来的生存经验,他一定要抵达内阁,一定要搞清楚枪匠究竟是死是活。 这对永生者们来说太重要了,哪怕金泰康赔上这条性命也无所谓。这关乎于会盟的命运。 只要到达那个地方,用[象牙塔·ivorytower]控制九五二七,控制枪匠的孩子们,他们一定会说出真相。 拦在必经之路的障碍,只有大卫·维克托了! “维克托先生!救救我!”这位韩国人惊慌失措的向鼎鼎大名的vip求助,他故作软弱无力的样子,鼻青脸肿衣衫褴褛,受了旁人的殴打,要用这种方式削弱维克托的戒心。 “救救我呀!” 金泰康叫汹涌的人流推搡着,在四处奔走跳跃玩耍的“孩子们”里边,他被撞得东倒西歪,往前跨出去几步,就立刻叫旁边的路人敲上一拳,又听见路人们见了血之后那一声声嬉笑,有种诡异的滑稽感。 维克托不为所动,他像个铁石心肠的判官,冷冷的盯着这个“溺水之人”,眼睁睁的看着金泰康渐渐靠近。 “就停在那里吧。如果你很害怕的话,暂时睡过去吧。”等到这个伤痕累累的韩裔生面孔来到维克托的警戒线,老师放下手边的受害者,与这个陌生人隔空喊话:“我的魂威能让你忘记这些痛苦,如果你再往前,我就要攻击你了。” 金泰康则是不依不饶的,惊讶恐惧的叫喊着:“这些家伙是怎么了?维克托先生!我.我很害怕.我能躲去内阁吗?我.” “这样的话.”维克托眉头紧拧:“我就要先揍你一顿,再考虑你是不是在撒谎的事了!” “[highwaytohell·地狱高速公路]!——制服这个可疑的家伙!” 从大卫老师消瘦的身形中钻出来一头红皮魔鬼,它睁大了眼睛,一手贴着头顶的光环,一手作望远镜停在眼前,想要仔细看看金泰康这不速之客脑子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瞬间—— ——[象牙塔·ivorytower]越过了魔鬼的封锁,这只灵动的鸟儿几乎擦着地狱高速公路的臂膀冲进了维克托的眉心! 戴菊莺钻出维克托的后脑,却没有留下任何伤害,没有任何的破坏力。难以用肉眼去捕捉它的神速,哪怕是维克托的灵体也抓不住它! 越过地狱魔鬼的光环时,小鸟的羽毛受了炙热灵体的烘烤,立刻变成了一团火焰,这是两位长生者灵体之间的碰撞,金泰康完全不是维克托的对手,他受到了严重的精神伤害。 一下子他身体不受控制,强打起精神在死门前方徘徊,拼尽全力维持着魂威继续运作下去。 “呕!——” 胃液从金泰康的口鼻中喷洒出来,他吐得满地都是,也成功的抓住了胜利。 维克托已经被[象牙塔·ivorytower]控制住了! “这场骑士比武,是我赢了!只是一瞬间!我赢了!” [象牙塔·ivorytower]的速度要远超[highwaytohell·地狱高速公路],尽管它看上去如此弱小,对人们造成的影响也有种“意义不明”的感觉,但此时此刻——金泰康赢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维克托两腿一软,瘫坐在地,脊柱神经似乎不听使唤,彻底瘫痪在门洞之前。 他已经无法控制双腿,大脑的各种念头像是洪水猛兽,原本都用一层层书架规划好的回忆,也像开闸放水一样涌现出来。 “原来.原来我一直都不想走路吗?” 维克托先生的潜意识中,他从来都非常讨厌用双足旅行,自小锦衣玉食,他连乡下的烂泥路都没走过几步,为了对抗这种本能,他对写作素材的热爱压过了一切,只是偶尔被打断双腿时,才会想起来坐在轮椅上的那种安心感。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他喃喃自语,心中浮现出具体的交稿日期。 “如果今天再不动笔的话,话剧班的活儿要排到周六去,还有六封演讲稿要写,这样的话,我该怎么描绘新书的女主人公呢?她是谁?是什么社会身份?有什么值得人们注意的闪光点吗?” “真是恼火至极!!!” 他在愤怒的低吼着,注意力已经完全丧失,被各种各样的念头操纵着。 “如果要追求比较真实的神怪传说作背景,那么我要去查阅斯堪的纳维亚的历史丛书,找英雄传记还是王朝杂记呢?反正都要去实地考察,那么地点呢?要去哪里?我有助手吗?我应该找个助手吗?” “不不不,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维克托,你要冷静,你不能懒。” “为什么我没办法集中精神.” “糟了,太糟糕了。我的脑袋好像受了酒精和毒品的侵害,它为什么.” “我好想” 突然间,维克托的表情也变得呆滞,脸上露出欣喜。 “我好想再坐一次轮椅呀双脚可以离开地面,电动机或者燃气机能带着我去各种各样的地方。” “嘿嘿嘿我好想.” 金泰康不打算逗留,凭手边能找到的武器,想杀死这位vip得浪费不少时间,他径直走向门洞,与维克托擦肩而过时,脸上不由自主的带着一抹轻蔑的笑意。 这就是青金裁判所的审判员,也是傲狠明德身边最强大的史官,是梼杌的翻译。 在精神层面的决斗中,是我!一个永生者联盟里的无名小卒!完全碾压式的战胜了大卫·维克托! “你要到哪里去?!” 刹那之间维克托紧紧攥住了闯入者的衣服—— ——这举动着实让金泰康吓了一跳,他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没有人能从[象牙塔·ivorytower]的控制中解脱出来,哪怕再怎么厉害的凝神香,再怎么强大的灵媒道具,也没办法接触这种控制! 难道维克托的内心舒适区里,也有这么一条习惯? 他喜欢抓住我的衣服吗? 他紧紧是出于这么做很舒服!就抓住了我的衣服? 他还能完成这种复杂的大脑活动吗? 这位永生者想要挣脱维克托的钳制,可是维克托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下半身已经完全罢工,从裤腿里冒出尿渍,是半身不遂的状态,但是这位老师依然紧紧抓着闯入者的袖子和衣袂。 “你不能进去” 这么说着,在维克托的脸上身上冒出了一行行金灿灿的字符,那是地狱高速公路留下的笔迹。 [无论如何,天崩地裂,山石移位,沧海桑田,维克托,你都要守住内阁,你要保护枪匠的孩子们,要保护枪匠的家人。] “怎么会这样呀!”金先生几乎抓狂,他抄起门洞旁的登记台,抱起木质台座狠狠的砸向维克托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维克托本就没多少徒手格斗的能力,与金泰康一样,他是个读书人,靠着灵能来保护自己。脑袋受了重击,立刻两眼上翻昏死过去——可是他的肉身依然在执行命令,没有松手的意思。 旁侧看见这一幕的武装人员立刻要上来帮忙,却叫混乱的人流冲散,连配枪都没办法解锁——这种情况下,据枪射击是非常危险的事,万一打爆了乘客们的脑袋,他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发号施令的领袖也是麻烦缠身,根本就抽不出手来帮助维克托,不时低飞而过的鸟儿早就夺走了这些青金卫士的部分神智,要躲到两位调香姑娘的施法范围里才能平静下来。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金泰康拽着维克托的肉身回到门洞处,把外衣给脱下,马上有维克托老师的狂热粉丝来扯弄维克托的大腿,要把这位大文豪给掳走。 在混乱人流的帮助下,金先生终于脱困了。 他如释重负,急匆匆的推开内阁大门,往里边寻找枪匠的亲眷,房室之内突如其来的紫外线强光灯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强烈的灼烧感让他现出原形,授血之身变得滚烫,这是最后一道安全杀毒哨——金先生的脑袋长出鸟喙,眼睛也变回了橙红色的兽瞳,精神力枯竭的瞬间,也即将走到人生的终点。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颗混沌之卵,割开手臂给pos机完成授血附魔操作,拨通了首领的号码,用混沌的信息素网络实现超远距离的灵能通讯。 “我已经来到内阁,离目标只有最后一点距离了。” “她躲起来了,有很多小孩子生活的痕迹,就在这里,我感觉得到。” “枪匠不在这儿,不在妻儿的身边,还有一头狼。我闻得到——应该是无名氏的军犬。” “首领,我可能回不来了,好饿我好饿.” “要控制这么多人,要战胜他们的灵魂,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我感觉体内的维塔烙印已经不受控制,首领,我要归一了。” “她” 这位永生者来到傲狠明德的寝室,刚刚打开门,就看见九五二七将孩子们一个个送进通风管道,这位母亲仓皇失措的想要往风道钻,可是通道的尺寸太小,她进不去。 无名氏的军犬就守在小七身边,对着来犯的敌人龇牙吼叫。 金康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呼唤着[象牙塔·ivorytower]去袭击军犬,同一时间被这头巨大的狼狗扑倒。 “不不不不!不不不!”小七惊声尖叫:“别咬他!小橘!这畜牲的血很厉害的!” 可是受了[象牙塔·ivorytower]影响的野兽,哪里还会听主人的命令呢?小橘已经听不见任何指令,它只知道这块肉又臭又香,怪好吃的。 金康泰叫狼犬扑倒,几根肋骨齐齐让锋利的狼牙啃开,被狼犬恐怖的咬合力压碎,马上要丢掉心肝—— “——好好听着!首领!好好听着!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小孩子不会说谎的!” 灵巧的鸟儿撞进风道,冲向了江正阳,还在管道里爬行的二少只觉得脚板一凉,立刻大声呼喊。 “妈妈救我!妈妈救我!我害怕!” 金康泰是进气多出气少,望见肚腹的虫巢往外喷出白花花的浓浆,知道自己大限已到,用回光返照的力气吼叫着,要下达最终的心理暗示。 “小子!怎么不叫你爹来救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爸爸.”江正阳不假思索立刻说:“爸爸死了呀!爸爸终于死了呀!” 这就是二少内心的真实想法,这熊孩子不过六十斤的体重生了五十九斤的反骨。 混沌之卵从金康泰的掌心滑落,[象牙塔·ivorytower]的幻身鸟儿也渐渐变成了零零碎碎的光斑——他死透了。 惊魂未定的小七甚至没搞清楚这家伙的魂威能力,[象牙塔·ivorytower]表现出来的神力实在是过于隐晦,过于匪夷所思。 小橘嘴边还留着一片片红白相间的血污,清醒过来时,就开始呕吐。永生者体内的圣血马上要在它的身体中种下更加恐怖的虫巢。 五王议会的骚乱突然停了下来,人们在接受自己社会性死亡的一瞬间,都是噤若寒蝉默不作声。 灵翁在光辉道路被乘客们搞得焦头烂额,各种各样的辉石首饰成了玩具,叫人们丢到房顶上,丢去岩浆湖泊里,甚至有干脆吞下肚的。 大厅之中还留着十六个光着屁股的暴露狂,刚刚找到自己丢弃的衣物,羞愤又惭愧飞也似的跑回了客房。 其他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鼻青脸肿,呆若木鸡。 三天之后,傲狠明德从其他站点匆匆忙忙赶回内阁时,小七却不见了,留下几个宝宝交给joerank的叔叔伯伯们看管。 小橘吃下金泰康的大部分元质之后,还是没能挺过来,将它送回狼母身边时,它已经受到严重的污染,要变成行走的瘟疫传播源,万灵药也治不好,如果再让它活下去,它体内的圣血和狼血会养出一批生命力极强的癫狂蝶。 几乎来不及告别,秘文书库的科研工作者,还有青金裁判所的人们立刻给小橘判了死刑,几乎等不到傲狠明德回来,小橘就得执行安乐死程序。 小七与白露两人不告而别,也没去寻找枪匠。她们带走了joestar吧台的两套闪蝶衣,把拇指一起叫上,在前往香巴拉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主人家要出远门,在临走之前,一定要把房子打扫干净。 通往五十四区的列车货厢里,小七把身子藏在阴影之中。她的手机还留着三头小狗年幼时的合影,是孩子们刚刚满月,夫妻俩带着流星一起照全家福,此时这台手机和脏乱的衣服一起抛到垃圾箱里,打开货箱的门,丢到荒野之中。 “嫂子,你要冷静。”白露揭开面盔,和白子衿说道:“只死了一头军犬,这是好事,至少孩子们和你没有受伤,没有人因为这次恐怖袭击丢了性命。” “我得做点什么.”九五二七出离的愤怒,她依然是红着眼睛:“小橘是我的家人!” 在远征的第四年,军犬就已经开始赶赴前线,为无名氏分担携行任务,提供重火力支持。 三兄妹在战场排雷,执行爆破操作,光是狗腿就炸断了不知道多少条,给战士们扛机枪运弹药,黑哥对枪声很敏感,它胆子最小——小橘反而是最笨最勇敢的。 现在它死了,是四个小时之前下的诊断书,是三个小时之前最终宣判,然后送去在手术台接受麻醉,送去焚化炉里,变成一个小盒子了。 在小橘临死之前,它依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x光和超声的扫描,还有各类灵能仪器的结果显示,因为受了敌人魂威的侵害控制,小橘一时嘴馋闯了大祸,它的体内已经开始孵化出难以疗愈的圣血病毒原体。 它只是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隔离房外的“两个母亲”,小七和白露对它来说就是亲妈,红姐是它的奶娘,它的意识渐渐变得狂躁暴烈,也听不明白人话了。 这些狼犬已经变成了家人,孩子们在它们的保护下长大,人和狗狗的友情是一朝一夕难以割舍的。对于傲狠明德来说,无名氏的勋章少说有十分之一要发给这些军犬。 白露沉默不语,她跟着嫂子出这趟远门,也不光是为了看护嫂子,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她也很喜欢小橘,几乎是看着小橘一点点长大—— ——拇指能找到引渡永生者的帮凶,这找到藏在铁道系统里的蛀虫。 这些人是犰狳猎手,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行商,是各行各业的战帮余孽,虫子们平时都遵纪守法,可是一旦抓住机会,就立刻会给穷凶极恶的魔头开绿灯,因为只有魔头能带来坏时代,这些坏人能在坏的时代获得便利,在混乱的时局中找到飞黄腾达的成功路径。 “这事儿很简单,对吧?!白露你说说看,是不是很简单?让拇指给咱们指条明路,然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七往弹匣里压子弹,把丈夫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擦得又新又亮,ash12.7和p320x5已经很久很久没开过火了。 “他们要我狗命,我就要他们狗命。” Act.1 Back In Black·邪恶回归 [part1·战争余孽] 五十四区的边陲水乡又湿又冷,这里与北境接壤,不适合智人生存,却因为库尔波金矿的高昂关税变得大富大贵。 数之不尽的灰色产业聚集起来,被无名氏赶去人类聚居地以外的乡镇,烈阳堡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是癫狂蝶圣教诸多余孽的庇护所,连接零号站台和文明社会的桥梁,此处藏匿着各行各业三教九流之人,多数是踩在法律边缘来回摇摆的骑墙派,也有倒卖违禁品和走私矿物毛料的避税公司。 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地下世界的城邦大多是缺什么就起什么名字。 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坚实的堡垒,只有错综复杂的水脉河床,稀碎的烂泥道路,潮汛警务艇难以搜查的坝口违章建筑,层层叠叠垒起来的木制高塔,在官道两侧沿着铁路的坚实沉降层搭建起来的龙门阵和吊脚楼。形形色色的流动商贩在船舶上打着花花绿绿的灯笼,要留住那些大富大贵的逃难罪犯,好发一笔横财。 在五十四区,最厉害的组织部门不是执政官的区政府,而是有天主教信仰的一个小教会—— ——它是烈阳堡的白鲨会,起初是一群由鲨人混种组成的弱势群体联盟。在地下世界,灾兽混种就是弱势群体。 它们或许有一部分远超智人的特殊能力,但是对于智人来说,这些难以使用工具狩猎,难以组成集团战斗力的野蛮生物,就像菜单上的新鲜食材一样弱不禁风。 白鲨会最早投靠了红石人的洪门会盟,成为车站官方钦定的一个小战团,就和起初三合镇也是由红石人开拓,最后送给战马主母这群蜥蜴人一样,鲨人族获得了烈阳堡的管辖权。 这座城市闹过许多次癫狂蝶,而且直至今日依然灵灾频发,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特别的人员构成决定了它注定得不到太平日子。 它没有大片耕地,却是黄金矿脉的出入口之一,它没有安全可靠的水路航道,却有藏污纳垢的复杂支脉。 这些都是罪犯梦寐以求的生存环境,藏进黑暗中,去更深远的荒野寻找癫狂蝶前辈们留下的零号站台文化遗产,获得圣血的配方,获得授血仪式的必要素材——这些营生一点点改造着烈阳堡,也改造着白鲨会。 在十七年前,有一位永生者堂而皇之的接管了白鲨会。他从来没有隐姓埋名的意思,而是大力鼓吹着自己在历史中留下的赫赫功绩。 他是一位冒险者,是战争中的杀人狂魔。 主战坦克以他的恩师命名,他参与过南北战争。 他曾经与亚伯拉罕·林肯和杰弗逊·戴维斯共同参与了黑鹰战争——那是一场对印第安索克族人的单方面屠杀,二十九年之后,这两位战友各自代表南方和北方,开启了浩浩荡荡的统一战争。 南北战争打死了美国当时三十分之一的青壮年,伤亡总数超过美利坚时至今日所有战斗的总和,包括后来的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和各种大大小小的治安战斗。 他代表北方军跟随恩师谢尔曼将军一起,完成了威克斯堡的屠杀和火烧亚特兰大。 北方军来到南方时,从来不会顾及平民的苦苦哀求,不去理会已经投降的敌人。 谢尔曼老师如此说过—— “——我们一定要清除和摧毁一切障碍。” “夺走每一寸土地,没收每一件财物。” “无情的摧毁我们见到的一切东西,不管男女老少,不管穷人富人。” 这些经历塑造了这位永生者狠厉毒辣的心智,好大喜功的性格,以及对待俘虏惨无人道的手段,他是一个优秀的统治者——于是会盟也要他来治宰烈阳堡。 他的名字叫乔治·约书亚,一个不知年岁蛮横嗜血的暴徒。 在黑鹰战争发生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哲学家基金会还未成立,它的前身是一群社会精英组成的秘密结社,他们来自各行各业的顶点,财富只是入场券,是万用的权力代币——围绕着美国未来的命运,太平洋铁路也由此诞生。 之后的铁路工程试行,也是乔治·约书亚牵线搭桥,他曾是工程兵,特地从英国故乡挑选了二十七位豪绅子弟招商引资,为这条贯穿全美的大动脉,从东海岸华盛顿到科罗拉多河谷的瑰丽奇观,搞来了无数条中国人的命。 斯坦福大学的[斯坦福],也正是太平洋铁路的大老板当时认为,乔治的做法可能会劳民伤财。 但接下来的故事,就得由joerank翻开新的一页,在乔治·约书亚的引荐之下,杰克·马丁·李恩菲尔德来到了美国,就此从一位不世袭的落魄勋爵,变成了寻找圣人遗骸的“大首脑”,传闻这件圣物拥有让人长生不老的能力,也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文不才的故事也即将开始。 在这只神之手的推动下,乔治·约书亚作为一个永生者,在历史的长河中或许没有留下醒目的名字,但他活到了今天,并且依然在烈阳堡发光发热,为会盟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为金泰康提供便利,把这位会盟的死士送去五王议会。 此时此刻,红发红眼的魁梧男子端坐于烈阳堡的议事厅里,四周空无一人。 他的身形高大,体面的西服几乎要被那双开门规格的宽阔肩颈给撑爆,他有一副漂亮的胡须。眉弓外凸眼神深邃,鼻梁大鼻翼宽,无论是眉毛还是头发都有种往上升腾的冲刺感——就像一直在汹汹燃烧的烈焰。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如果把胡子剃了,或许是十七八岁,厚实的嘴唇让乔治·约书亚看上去和佩莱里尼一样,充满了孩童的诡异幼稚。 永生者联盟的大多数会员都拥有这种面貌特征,他们或多或少都保持着“童真”,孩子是残忍的,而他们童心未泯。 “您有一条新的待办事务,会长大人。” 办公桌上亮起消息提示,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液晶屏幕上亮起女助理艳俗娇媚的笑容。 乔治:“直入主题。” 助理刻意向镜头倾身佝腰,要去整理衣襟的扣子,要把所有的风韵都展示给会长看,慢慢悠悠的把屁股塞回办公椅中,舔舐着嘴唇,轻轻推送眼镜,随后矫揉造作的说:“就小四门那批货被巡逻船查了,会长,恐怕要你指派几个管事,这事儿白丁可搞不定,是一些樱粟壳,火锅店里做辅料的调味品。” “你是新来的?”乔治·约书亚瞥向女助理的火爆身材:“没人教你规矩?没人指导你礼仪的事情吗?” “倒也不是”女助理心猿意马,此前白鲨会的人事专员曾经给她做过一套完整的培训流程,要她端正态度,不要刻意的取悦会长,可是她左耳进右耳出,全部抛之脑后:“我就想,试试嘛,开个小玩笑” 要是能借此机会爬上会长的床,还用得到每天都呆在远程会议室吃粉笔灰么?那是麻雀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一下子就不用努力了。 “你想用身体换钱,这事好说,我马上叫人把你领走,想去哪条船上营业?”乔治·约书亚立刻给这婆娘指了条明路:“你不适合当助理,小妹妹。” 女助理脸色一变,突然听见敲门声。 “总管?!会长?!我开玩笑的!我.” 乔治·约书亚往液晶屏上敲了敲,女助理的远程桌面立刻出现六艘沿江风光带的观光船舶,这些流动的赌场酒吧都是洗钱销金的好去处。 “如果你不选,那么我就要你的上司来选了。” 总管脸色极为难看,急匆匆的快步走进来,却不敢说话。 乔治·约书亚滑动屏幕,将船只界面调转到武器界面。 “你喜欢手枪弹还是步枪弹?喜欢爆炸物吗?或者更古老一些的东西?绞绳的窒息玩法?” 女助理已经吓得面无血色:“我我我我.会长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 “只有小孩子犯错可以被原谅,你已经长大了。”乔治如此说着,有些不耐烦的意思:“就不必用那套职场潜规则来对付你的领袖了,你在侮辱我,在歧视我的心智——在远程会议的过程中卖弄风骚,浪费我的时间和子弹?你觉得自己是谁?如果你再不选船,那么我要替你选枪了。” “我选!我选!我选!”女助理苦苦哀求着,心中琢磨着,送去观光船上当招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会长是那么英明神武,他一定会物尽其用,一定会替自己这副皮囊找到一个好买家! “那么是哪条船呢?要选哪条呢?”乔治·约书亚粗大的手指头扫向游艇的列表。 “是灾兽马戏团主题的珍奇馆?” “是赌博酒店一体式的度假休闲娱乐会所?” “还是军火商贸的推销会展中心?” “专门为大人物提供情妇的舞厅?” “快选吧” [part2·毫无人性] 乔治·约书亚从抽屉中取出一沓照片,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指头。 “我选这个!我选这个!”女助理不假思索,立刻指向军火展销的轮船——如果能调到这个岗位,她接触到的人们大多都是拥有武力的实权将领,比起做文职的官员油水要多得多!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船舶舰艇的图标赫然变成了7.62*51机枪弹的样式。 “原来你喜欢用这种口径的子弹来结束自己悲哀又无能的一生。”乔治·约书亚咧嘴大笑,捧住照片的姿势就像是握住了一副好牌,他抽出其中一张—— “——说实话,我是个喜欢主动进攻的人。” 大姐大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屏幕前。 “我只输了一次,要抱头鼠窜狼狈的逃离烈阳堡,还险些丢了小命。现在还得低头做人,全拜这娘们所赐。” 第二张照片,便是大姐大穿着便装在俱乐部里敲打沙袋泼洒汗水时的摄影。 “去亲吻她的鞋子,和那只长靴里爆发出来的六颗9*39重型弹头亲密接触的时候,我的脑袋几乎变成了西瓜——那个时候.” 一张一张照片落在桌上,乔治·约书亚的脸色变得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爱情的俘虏。” 最终的王牌,停留在战王葛洛莉全甲全装的英武姿态。 “我爱他,我想要追求她,想要毫无保留的攻击她!” “想要征服她!打败这个强而有力的劲敌!然后看着她变成我胯下的玩物!完全臣服于我!” “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还望你在投胎转世时好好考量,好好思索一番。” “变成她的样子再来见我吧。” 荧幕的另一头,总管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位管事与安保打了个手势,比划子弹口径,紧接着抓来一支轻机枪,对着膛口塞进子弹。 女助理稍稍偏过头,立刻看见了灼热的枪焰。 血压暴增的同时天灵盖和脑浆子一起泼在天花板上,就此香消玉殒,尸体的手指头还死死抓住了桌椅,不愿意倒下,似乎不想提前下班,要把最后一岗站完。 “抱歉,头儿。”总管托德先生是个老实巴交的社会人,会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放下枪,要安防人员和保洁来收拾现场:“是我的过错,我总是心软,不想去体罚这些员工,结果说出去的话,他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那确实是你的错。”乔治·约书亚收好大姐大的照片,像是不愿意让下属见到这些宝贝:“接着说吧,就接着她的工作来谈——被查处的船只上有什么东西?” 总管坐在无头尸体旁边,情绪平静得可怕,他止不住的流眼泪,似乎在为身边的姑娘感到悲哀,可是扣扳机时动作是那么标准且迅速。 “这些干农活的小商小贩要给火锅卤味店送点辅料,多简单的事儿,咱们也不喊那个东西叫大烟,喊它樱粟壳子——可是总有一些不听话的,自家后院里种了六千多株。” “嘿你说这事儿蹊跷不蹊跷,五十四区的耕地都没多少,能在烂泥水田里养活这么多花,也是个人才了。” “结果边防和广陵止息肯定得找过去呗,问起这一家人,还有渔船上的几个小伙子,都是好人!绝对是好人!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呀!” 托德挥着手,满脸的无辜。 “他们种那玩意就是为了给家里的畜牲治病,它是中药嘛,可以止咳的。” “可是呢,头儿,广陵止息的特别缉毒组好像没打算放过这伙人,你得找个办事麻利的,说话算数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解决这个事儿,一切都不能往毒品上带——边儿都不能沾哦。” “不然大姐大再回来,且不提咱们能不能活下去这档子事儿,以后您要想再回来,就没那么简单了哦。” 提到[大姐大]这个词,乔治·约书亚的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既恐惧又兴奋,最终强行压抑着内心的自毁欲,要大脑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明白了,我会处理的。” (本章完) Act.2 Immorality·背德 [part1·魔鬼的温床] “两位贵客,这里就是烈阳堡。” 列车即将抵达城南货运站,由于烈阳堡周边的卫星乡镇自然土质疏松潮湿,车速要降到四十公里每小时。 拇指哥和九五二七说道—— “——我再次向您恳求,这趟旅途实在凶险,如果您和江白露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是枪匠真的没有死,他肯定会将我大卸八块。因为是我把您二位带到这穷山恶水来,全部都是我的过错。” 九五二七揭开闪蝶衣的面盔,荷鲁斯的黄金瞳回到了衣装的兜鍪之中,露出她冷峻肃然的眼神。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我对boss没意见,对你也没意见,唯独对这些人渣走狗有很大的意见。” “这些家伙让我睡不好一个安稳觉,每天都是担惊受怕的守在孩子们身边,如果广陵止息抓不到他们,我就亲自来。” “你要明白,我以前也是个罪犯,是天天在脏水里打滚的泥鳅,我知道怎么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 “马纳,你对傲狠明德有所隐瞒吗?你能骗过维克托吗?我的丈夫曾经将烈阳堡的邪教连根拔起——-可是这才几年?它又回来了?” 拇指哥自然是不敢对傲狠明德有任何保留的,烈阳堡的这条[快捷通道]是傲狠明德特意留下来的。 我们的boss也读过孙子兵法,知道围师必阙的原理,想要消灭敌人,不能将他们团团围住,必须留一条出路。 烈阳堡周边的环境地形复杂,气候不适合智人生存,只有躲避追捕的罪犯会跑到这里来自我流放,试图在这片灰色地带谋生。 这是一个很复杂,很麻烦的政治议题,有许多拖家带口的嫌疑人已经在此处重新组建家庭,过了几十年上百年,此地就变成了七十多万人口的城市,五十四区的执政官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要像癫狂蝶圣教那样?用屠杀焚城的方式对待每一个平民吗? 可是只要这些居民活着,穷凶极恶的罪人们就有生存的空间,无名氏可以来一次两次,可以暂时将邪教击退,把带头大哥都杀光,但是空出来的生态位并不会消失。用其他产业进行劳动改造也是无稽之谈——因为这里除了关税和非法营生能谋取暴利,其他的民生行业几乎挣不到几个钱——-烈阳堡的肉蛋奶粮油纺织品等等都要依赖其他城市,都要批量采购。 如果铁道货车停运,断了这座城市的民生,那么居民们就会立刻摇身一变,投身癫狂蝶的阵营,成为反抗傲狠明德邪恶统治的民兵,可是让他们活下去,又会因为产业结构的原因,走上一条亲近罪犯的道路。 从一夜暴富到一贫如洗,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任何的中层建筑,没有任何的缓冲带。 于是它变成了一座“自由的监狱”,比黑德兰大酒店更加自由。乔治·约书亚受到无名氏的制裁之后捡回来一条狗命,不过几年的功夫,本地的犯罪者像新长出来的韭菜,被战团拿去换功劳刷业绩,割了一茬又一茬。这位永生者选了个好时机,在地方交通署领袖换届时偷偷回到了这里,拿回了本属于自己的权柄。 他摇身一变,从零号站台的大东家,从癫狂蝶圣教的幕后投资人,变成了白鲨会的会长。主营业务还是和以前一样,和遵纪守法沾不上半点干系,全是丧尽天良的勾当。 在野地里种樱粟,被管事托德说成“良民”,办公室里向领导抛媚眼的新员工,似乎是耽搁了“良民”的营生,只那么十来秒的功夫,乔治·约书亚就可以给这姑娘判死刑。 “是这样啊.”拇指哥心里打鼓,没有多少把握,于是转而向白露问:“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白露没多说什么,与嫂子不同,她在干活时很像她哥,不喜欢说废话,只是拉下面盔,开启夜视功能。 她的面盔上边有一只明黄色的皮卡丘,这口袋妖怪还是哈斯本亲手镀的氮化钛,是出于对大姐大的喜爱,爱屋及乌给白露的小礼物。 每一个无名氏的战士,面盔都有不同的镀钛钢印,在混乱的战场环境中用来识别彼此的身份。 后来这种特征也在战团领袖拿到闪蝶衣之后沿用下去—— “——好吧,他妈的大不了跟白鲨会爆了。”拇指哥是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态度。 要放到前几年前十几年,他宁愿给劳伦斯打工也不想来到这座罪恶之城,马纳的魂威没多少战斗力,甚至在魂威生效时,还会视观测对象的精神强度,导致自己进入死门。 列车的时速越来越慢,临近烈阳堡的沼地郊野,就看见每隔几百米一户户孤独的民居。 这些农户在野地里搭起工作间照顾水田,用人工照明的办法来养育粮食,有收粮的游商就蹲在火车铁道边的公路,要来收粮。 九五二七看得真切,这些收粮食的家伙身上也带着枪,想在这地方做生意,第一样本钱就是武力。 “下车吧。”拇指哥提醒道:“大当家的太太呀。再往车站方向去,您就得接受搜查,这身装备躲不开金属探测器的,到时候闪蝶衣露出来,您立刻就得被战团的人遣返回九界。” 白露和拍了拍嫂子的背,示意跳车步行。 拇指哥是第一个翻下货厢的,他扛起两个旅行背包,身上挂着携行包,照着记忆中的跳车点,一头栽进潮湿的树丛里。 不一会白露和九五二七也是如此,跌进泥地再爬起来,盖住闪蝶衣的雨披和棉毛罩衫都变得脏兮兮的。 湿冷的空气跟着列车远走,寒风和水汽涌进面盔的缝隙中,九五二七本能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自己的身体远不如以前健康——她已经三十岁了,生养四个孩子之后,哺乳期让她的身体好了那么一点点,似乎生命力涌现出来了。 可是到了二十八岁的关口,仅仅是一年的功夫,她就能感觉到自己似乎老了很多很多。体测环节里的代谢指数,运动能力,集中力和精神力都有所下降。 她咬牙切齿的站定,从湿软的泥巴里拔出靴子,抬起脚跟,结结实实的踩在铁道的地基上,光是跳车带来的冲击就让她开始感到眩晕,似乎之前讲过的豪言壮语,都变得可笑。 “嫂子!你没事儿吧!”白露前来搀扶,小七却挥了挥手。 她如此说:“小事儿。” 紧接着又找到拇指—— “——下一个落脚点在哪儿?” [part2·生存的手段] 任务正式开始,金泰康的乘员证件和身份卡都来自烈阳堡的一家小作坊,它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叫《永恒的记忆》,主营业务是给公司性质的经营户制证造章,偶尔利用机器搞一些珠宝加工和木料雕刻的副业,工人师傅曾经是一个机械表制造业出身的匠人,是个蓝石人——所以会接棍棒与辉石维修翻新的活。 金泰康的通行证,就来自这里。 要问拇指哥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放在几年前,拇指哥想要坐车也需要证件,他只一眼看过去,金泰康身上的证件特征,所用蓝宝石卡片的材质,还有晶格纹理,都与《永恒的记忆》所制造的产品一模一样。 顺着这条线索,拇指哥可以肯定,这位永生者的出发地点就是烈阳堡。而且很有可能,曾经被大姐大踢爆脑袋的乔治·约书亚已经回到了这里。 这头“赤鬃雄狮”被无名氏碾碎了,但没完全碾死,恢复元气休养生息,几年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这座罪恶之城,如果当地执政官的能力不够强,傲狠明德不打算提前收网,那么乔治·约书亚的好日子还能过上几个月。 “走吧,我们要去dc区的百花步行街,那里有几栋城寨,就在老烟斗巷口旁边,我很熟的——来过这儿不止一次了。”拇指一边带路,一边说:“要找到一个中间人,他会给我们提供食宿,可以把那个地方当做临时据点。” 重新回到这个鬼地方的感觉很不好,拇指哥总得活跃活跃气氛,他一边背过身来,退着走,想要轻松一下,一边与两位贵客说。 “其实我以前也是个良民,来这种鬼地方完全是为了讨生活。” “这儿有非法器官移植,也不为了健康,就为了获取更强的力量,人们把手臂啊,大腿啊剁下来,换成灾兽混种的肢体,就为了变得更能打。” “那场面可太稀奇了,我就觉得自己很弱小,能不能用这种方式变强,比如移植两颗眼球什么的。换下来的眼睛还不用丢掉,可以拿去还钱,给全能之手的其他孩子们买奶粉。” “嗨前前后后跑到这地方来,也有十几次了,就是不敢待太久,它不太平,永远都太平不了” “卧槽?!” 拇指没看路,摔得屁股疼。他要爬起来,白露顺带搭把手,逮住这老哥的衣领像是抓娃娃似的,一下子扶正了。 白露如此说:“专心。” 拇指为白露的臂力感到惊讶—— ——要知道他多少也有八十多公斤重,江白露几乎只用了两根手指,挂住他的携行背包扣带,就这么提起来了。 “哦哦哦哦哦!好!” 往灯火阑珊的城区走去,错综复杂的河道里又有沙洲和人工岛,船舶来往时在幽暗的水面带起一阵阵浮光掠影。 九五二七问:“这位中间人叫什么名字?” “是个退伍老兵,以前在烈阳堡当地有个战团,叫[神奇先生]——奇奇怪怪的名字。”拇指不假思索答道:“大约是二十多年前吧,这个战团被癫狂蝶的战帮灭了满门,理由也很离谱。” “因为当时圣教的领袖是个女人,要知道癫狂蝶圣教向来都是喜欢和地区执政官做生意的,不喜欢搞正面的武力冲突,打来打去只能把银子烧光,和和气气的吃人肉才是正经行当。” 白露:“咳!” “呸!”拇指一时半会还没改过来这副口吻,立刻恶狠狠的骂道:“丧绝人伦!败坏民风!这些邪教徒只因为一个离谱的理由,说[神奇先生]这个战团名歧视女人,于是就把广陵止息在烈阳堡地区的驻军杀得只剩下女人了。” 九五二七问道:“然后呢?” “这位老兵当时已经退伍很久了,今年应该得有六十来岁。”拇指如此说道:“战团的很多兵员都是他的学生,或是他侄儿那一辈的亲人——他也没有能力报仇,在老烟斗巷口,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或许别人会投身于癫狂蝶圣教,但他绝对不会。” “所以有很多淘金客,或是身不由己来躲债逃难的人,第一时间来到烈阳堡的选择,不是去白鲨会或是癫狂蝶圣教,而是找到这位中间人谋生路。” “他住在乌龙别院,那是他自己盖起来的房产,后来变成了乌龙城寨,因为那块地好呀,就坐在一座矮丘上,四周没有沼地水潭,建筑牢靠通风凉爽。有很多外来租客就要老房东给条生路。”拇指哥解释道:“他们在乌龙别院里盖房子,后来院落也没了,房子越建越高,如今应该有八层楼,一百多户人了。” “他们就管这位老兵叫房东先生,我是知道他的真名的。是中国人,还是个少数民族,叫东方昊。” “我私底下就喊他东方老爷子,实际上咱们俩的辈分,他应该要喊我一声大伯的嘿.” 说到此处,拇指尴尬的笑了笑。 “开玩笑,开玩笑你们要是见到他,也喊他房东先生,不要念叨他的真名,烈阳堡里人才辈出,有奇奇怪怪的巫师,只要得到人们的真名,就可以扎纸人做玩偶偷偷下咒,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傲狠明德也拥有这种能力,新乘客家里闹灵灾,大多是傲狠明德搞的批量化真名诅咒仪式。”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河岸的潮汛警务艇恰好走下来一个巡逻的民兵小哥。 “干什么的?!” 远远听见一声呼喝,拇指哥本能要跑路,九五二七藏匿在内心深处的某种特长却觉醒了——这位无名氏的主母一个大别子把拇指给放倒,然后拉着白露飞跑! “嫂子!你把他落那儿当替死鬼了!谁给咱们指路啊?!”白露跟着小七窜出去五十多米远,终于回过神来。 九五二七一拍脑袋,面盔叮当作响。 “哦哦哦哦!我职业病!这气氛都到了,我就” 俩人齐齐回头—— ——拇指被巡逻民兵拿枪指着,两手高高举起,警务艇的探照灯打在拇指的脸上,让这个中年男子显得特别孤独,特别狼狈。 只在下一秒,魂威发动的灵能潮汐扑面而来。 “[immorality·背德]!——” 拇指高声呼唤着魂威的真名,只见一个稀碎的灵体,像是被孩子玩坏的乐高积木凑出来机器人,狠狠对民兵小哥揍了一拳。 那个瞬间,民兵小哥长出来四个脑袋,都是虚幻的灵体,各种各样颜色的幻身。 它们说着不同的话,表达出不同的意思,每一种都是真实的想法。 “这家伙看上去好可疑!要不要把他带走呀!” “是偷渡客吗?谁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呢?他身上全是泥,脸也被树枝给刮花了,刚才还跌了一跤。” “是罪犯吗?可是罪犯会带这么多的东西吗?从背包的轮廓来看,都是食品罐头呀” “别被他骗了!或许是运毒的恶棍呢?!” “不不不,听我说!都听我说!刚才他的同伙把他放倒了!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去抓那两个逃走的!这都是功劳呀!” “要敲诈他吗?能搞出来多少油水呢?” “他好可怜.居然被当做诱饵,被同伴抛弃了,呜呜呜就像我一样,大半夜的还要给同事值班,只因为一百五十块钱就可以收买我!就可以.” 拇指迅速从衣兜里掏钱—— “——两百块,行个方便。” 民兵小哥眼神呆滞,突然放下枪,所有的杂音都不见了,只剩下最后一个灵魂,精神得到了慰藉,内在达成一统,他收走钱,立刻笑嘻嘻的说。 “下次注意点,我其他几个哥们不像我这样好说话哦。” Act.3 Big Gun·大人物 [part1·乌龙城寨] 往老烟斗巷口看,东边胡同外是一整套铜具加工的小作坊,西边胡同口则是玉米烟斗和阴沉木的来料加工杂什市场。 胡同口往里走再来二十多步,就能见到幸福里社区卫生中心的招牌,旁边那地势走高的矮丘上,坐着一栋又胖又高的木楼,那便是乌龙城寨。 城寨的四周都有围栏,离得近了去仔细看,那围栏大多是钢板轧出来的边角料,是刀具厂车间里送出来的回炉孔料——这么说可能不好理解,你大抵想一下,我们现在用的厨房水果刀,都会有一部分手柄,那部分的铁条是焊上去的。 大型加工厂的刀刃材料难以用冲压的技术来塑形,所以要用后期焊接的方式加上更软的不锈钢作为刀柄,而这些围栏就是一张张钢板受了冲压机的切割,上边尽是刀柄的窟窿眼儿,想来也是住在乌龙城寨里的刀具工人偷偷从厂子里薅来的废料。 里外里整五层的刀柄孔钢皮就成了乌龙城寨外边别样的风景,它既是围墙也是防盗网。路上行人要是倒了血霉,不小心跌在这层护栏上,身上的肉肯定是东一块西一块。去外科医生那儿缝针,估计医生都得喊患者家属去把肉片捡回来再动手术。 “讲究!”九五二七见了这层铁网,立刻比着大拇指:“外边炒烟叶是下油锅,进来这城寨还要上刀山——这装修风格,够威啊!” 看门大爷与拇指哥对视一眼,做完眼神交流便开闸放人。 一楼商铺琳琅满目,俨然是一个大型百货市场。从裙楼西的早餐食铺,到裙楼中部的地产中介和裁缝铺面,一楼和二楼还夹带着一个小空间,似乎是之前乌龙别院的阁楼改造而来,春华理发店就开在这儿。 旁边有美容美发的中文招牌,又有楼凤和红娘的相亲招待所,这楼凤的招牌算情色服务业,红娘则是正儿八经给单身汉牵线。 再往裙楼东看,一处坐北朝南的大门是乌龙别院的主厅,也是东方昊老爷子的家。只不过这个正门有点难走,两侧的道路往外延伸,就让居民们私自加了许许多多铁网当做挂板,拿来遮雨棚造起一个个小小的便利店。 制冷货柜和烧烤架都摆放在这里,更远一点的地方则是篮球坪和三口水井,往楼宇上边看,原本乌龙别院豪华气派的习武梅花桩阵,还有七根紫铜龙纹顶梁柱所造的牌楼,这些都算进门之后演武场留下的遗物了。如今它们变成了电线杆子,密密麻麻的线材从四面八方飞来,落进寻常百姓家。 “房东先生今天见客吗?”拇指哥去大厅,立刻抓住一位面善的小伙。 那小伙还在大厅的香堂旁洗漱,头顶和嘴边全是泡沫,没有穿衣服,只有一条内裤,见了外来的女人立刻慌张起来,一溜烟跑不见了,过了两分钟——他换上棉布坊的员工套装,缓缓越过老楼的门槛。 “原来是马纳大哥回来了,小弟没有来迎接,要自罚三杯,这个三杯就留到晚上夜宵的时候再算。” 拇指正准备动用魂威:“啧,别废话” “别!别别别!大哥别打我!”这小弟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凑到拇指身边,向两位陌生女人嗅了嗅:“包租公现在换到七楼去了,他有风湿,住太低层身体不好——今天有当差的来找人,托爷爷办事。” 拇指低声问道:“你说的是民兵还是?” “当然是民兵。”小弟也跟着低声说:“广陵止息只会送礼品来,哪里会来麻烦他哦。” 拇指:“那房东先生现在还在屋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弟摊手耸肩,又偷偷瞥向拇指身边俩姑娘:“敢问两位姑娘芳名呀?有没有博客呀?冲不冲浪?加个微信慢慢聊?” 九五二七歪头凑向拇指:“这兄弟是完全没见过女人是么?” “您以前碰见枪匠的时候也像是完全没见过男人。”拇指反驳道:“这地界就是这样,稍有姿色的女人大多都得去卖肉身——乌龙城寨里的人们都是社会底层,人家找你要微信算是承认你的美貌,没直接性骚扰都是极度克制了。” 九五二七:“那没事了。” 拇指:“我怀疑您在骂我,却没有证据。” 江白露则是二话不说,指向电梯—— “——走!” 仨人离开前厅香堂之后,接引小哥又脱下工作服,打着赤膊继续洗漱,把衣服体体面面的叠起来,一边刷牙一边洗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镜子上边的贴画。 那是无名氏的一个个小人logo,还有闪蝶衣上的镀钛钢印,就像是广告宣传卡通形象,和我们小时候的超人或蝙蝠侠,奥特曼的q版形象一样。 “加油!————” 从大门外的裙楼小巷子,围墙边跑过一列列晨练的精壮汉子,大多都是刀具厂的员工。 “努力!————” 小哥啥也没说,把毛巾挂在肩上,捞起工作服送去弹棉花的小作坊里,立刻跟上这晨跑的队列,与哥哥们一起做锻炼,一起呐喊着。 “奋斗!!!————” “我们裹得那么严实。”白露感到疑惑:“为什么一楼那个小哥一眼就看出来我和嫂子是女人?” 小七和白露都穿着闪蝶衣,这套装甲外边还有一整套抗寒的棉麻布和防水雨披,用头巾裹住面盔。 拇指解释道:“阿德是个混种,他老妈有十六分之一的青金血统。传到他这代已经很稀有了。” “阿德?”白露疑惑的问道:“他怎么不去民兵或者.” 拇指接着解释道:“全名就叫赵有德,还有啊——这小子不是一楼看香堂的,只是喜欢在一楼洗头刷牙,是城寨里弹棉花做被子的,至于为什么不去当民兵?不从武职.” 伸出食指戳着电梯里的小广告—— ——拇指接着说道。 “御龙大酒店,看到了吗?保安八千四百辉石货币,标配usp、电击棒。做到队长能拿全自动武器。” “再看这个民兵广告。” “区政府管辖下烈阳堡治安队伍招义工,每月一千八百块生活补贴,武装自费。” “况且.” 拇指眼神黯淡了下来。 “阿德家里老爸是个赌鬼,老妈走得早,他要生存下去,要吃喝拉撒找婆娘。他出了城寨,追债的人就要拿他的器官去换钱,父债子偿嘛。” “人生在世,哪里有自己想过什么生活,就能过什么生活的好事——都是身不由己。” “城寨里还有很多其他拖家带口的,吃不饱穿不暖,身上没有半毛钱,拿什么来谈正义呢?” 就在此刻,电梯停在了一点五层。挤进来几位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大姐,也是乌龙城寨楼凤手下的头牌姑娘。 不说这几位大姐年龄已经四十往上了,不带任何容貌攻击,护甲叠满的讲法,应该是洗浴场所退休回到城寨寻找再就业机会的服务人员。 “哎呀,这不是马纳嘛!全能之手的大人物呀!~”当头的姐姐穿着高叉旗袍,五官分布有点分散,搭配那廉价粉底妆容和香水,让白露错以为这是什么妖怪。 这旗袍姐姐摇着桃花扇挤到马纳身边—— “——什么风把您吹回来了?” 拇指:“咳!咳咳咳!注意点儿形象.” “呵呵呵”旗袍姐姐要几个姐妹往电梯的墙上靠,给几位客人留出空间。之后就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了。 “难不成阁下以前也照顾过几位姐姐的生意?”白露好奇的问道。 拇指摇了摇头:“没有,她们倒是一直这么想来着,找个靠谱的男人过日子。” “可不是嘛!~”旗袍姐又来了劲,“只是马纳大哥瞧不上咱们这些庸脂俗粉。” 白露还想说点什么,却叫嫂子踢了一脚。 九五二七明显能感觉到白露有点偏激,她和雪明一样,这对兄妹都见不得人肉生意。 可是要硬说—— ——这几位身材高挑的特殊行业服务员,应该都不是人类,用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要求妖怪恐怕是管的太宽了。 她们的身高接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穿上高跟鞋接近两米,都是灾兽混种。 “怎么着?”旗袍姐用桃花扇挡住嘴,也算是最后一点体面:“我闻见你身上的嫌恶味道了,是瞧不起咱们么?” “嘿嘿.”一旁的金鱼眼小妹凑到姐姐身边,嬉皮笑脸的:“我就是喜欢躺着挣钱!~不然要怎样呢?跪着么?多少人想躺还没这个福气呢!” “别和客人们斗嘴置气啦.”另一边套着深蓝色汉服的小姐姐脸色阴沉的往前凑,连瞳孔和毛发都带着诡异阴冷的蓝色:“房东老先生还在等咱们,今天有贵客要招待,调整好状态去伺候客人吧。” 拇指一听立刻问道—— “——几位妹妹都是来接见民兵的?” 领头的旗袍大姐神色倨傲,送走了嘴边的桃花扇,也把笑容大大方方的露出来,似乎是找到了好下家。 “是白鲨会的主顾要房东先生办事,想要把生意谈好,自然少不了我们的且歌且舞呀。” 白露暗骂一句“臭不要脸”,却只把表情都留给面盔看,她是憋着一肚子火。 小七内心毫无波动,反而看见一样耐人寻味的玩意—— ——这领头的大红旗袍,像是一条锦鲤鱼。 旁侧煽风点火的甲亢金鱼眼小妹,伴着紧身衣衫好似黄花鱼。 至于后面那个藏蓝汉服的蓝发妹妹,活脱脱的电鳗成精。 她们三人身上都有同一样特征。 大姐是波浪卷毛,盖在头发下的耳环,那个小阿努比斯胡狼狗头,正是流星的面盔钢印。 二姐架在脑门上用来遮丑的黑框眼镜,镜框上也有胡狼的金边印。 三妹要更直接一些,手臂靠近手掌的位置,直接纹上了流星的大狼面盔,透过那黑色纱布往皮肉看,胸口便是福寿万年长命锁的纹身。 除此之外,其他两位默不作声的海产妖怪也是如此,她们的配饰或者脸上身上,都有无名氏哭将军的印。 于是乎到了七楼,小七要拇指和白露等一等,让这几位花枝招展的姐姐妹妹去营业,去和白鲨会的贵客放浪形骸。 小七则是领着拇指和白露坐在讲茶堂的过道长椅上,特地躲到消防通道旁边,要等白鲨会的人走了,再看看情况。 [part2·无耻混蛋] 接待客人的茶堂里,有五座木人桩—— ——就见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练功,正是东方昊。 他的拳樁苍劲有力,手法灵活多变,吸气如牛,吐气如箭。 茶堂里挤了二十来个打手,都是黑衣黑裤皮靴锃亮。 为首的二位白鲨会的战帮堂哥,是一对兄弟。 二人坐在东方昊的主人位置上,原本那是老爷爷和他老伴儿做茶艺和书画的地方。 哥哥比较讲究,是个体面人,江湖人送外号旋风虎,指的是两把尼泊尔砍刀配芝加哥打字机,搞黑帮械斗手脚干净利落。十分礼貌的正襟危坐。 弟弟就不怎么讲究了,一双沾了泥巴的大靴子挂在门边,脱下袜子打着赤脚搭在老爷子的茶艺桌台前。 “滚地龙,打得好呀!你打得好!~” 这小弟陷在白狐大氅里,看得直呼过瘾。 “厉害呀!老爷子今年多大了?还能比划这么两下?不简单吧?!” 小弟的诨号叫丧门星,和哥哥旋风虎是白鲨会旗下安保公司的两位股东,说大白话就是战帮余孽换了个皮,摇身一变成了民兵,又重新上岗就业了。 为什么这两人不能讲真名,也和烈阳堡的混乱生态有关系,此前说过——这里的巫师懂邪法,知道真名就能下咒。所以大多数身上背着血债的恶棍,从来都不敢把真名实姓挂在嘴边。 东方昊故作高深的打完一套体操拳法,原本那股世外高人的劲也没了,听见丧门星的调侃,这老爷爷是笑呵呵的,回到茶桌旁边,给二位贵客沏茶送水,对丧门星特别照顾,送去一盏茶点。 “哎!小少爷看得开心就好!” 丧门星原本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此时此刻却像是一拳挥到空处,于是变得色厉内荏—— “——喂,我喊你滚地龙呀!瞧你那副奴才样!你不觉得.很丢脸吗?” 东方昊连忙摇头,连胡子一起也跟着飘荡起来:“不不不不!不丢人不丢人嘿嘿” 就在此时,一直都没开口讲话的哥哥旋风虎却猛的一脚,把老弟的腿给踹下桌。 “胡闹!” 这一脚的力道非常大,几乎把丧门星半个身子都踹歪,桌腿和椅子也一起敲碎了。 丧门星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带着东方老爷子要送过去的茶点也跟着遭殃,滚烫的茶杯洒在一旁小弟的裤腿上,烫得喽啰嗷嗷叫。 有幸福的小兄弟脸上挂了半块桂花糕,又仔细尝了尝。 “有钱人的小点心,就是香呀” 丧门星神态狼狈,从地上爬起时捂着屁股,站到哥哥身边去,变得阴桀狠厉起来。 “把鞋子穿上。”旋风虎掏出手杖,从侧门钩来老弟的鞋,送回弟弟手里。 丧门星:“嗯” 旋风虎:“说清楚点儿!” 丧门星:“好!大哥!” 旋风虎:“我要请过江龙——东方昊先生出马,摆平杨江渡口码头的一件小事,你接着说,好好说,让东方昊先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丧门星一边穿鞋子,一边嘟囔着。 “老爷子,我们想请您办个事儿,有群不长眼的战团兵员,把咱们一批货给扣下了.” 旋风虎:“什么叫不长眼的战团兵员?那是保护群众的英雄!” “是,没错。”丧门星连忙点头:“您是德高望重呀!到五十年前,谁不知道您滚地龙.” 旋风虎:“过江龙!” “是是是,谁不知道您的名号呀。”丧门星连忙补充道:“现在嘛,警视厅也好,民兵也好,再到战团的英雄们,都得听您一句话,给您一个面子。” 话说到一半—— ——东方昊的脸色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只是一瞬间,那凶悍的眼神又收了回去,依然是笑嘻嘻的。 “有得谈的!这个事情好讲的好讲的,就是可能没那么快哦。” “不用很快!”大哥旋风虎立刻说:“我相信这事儿肯定是个误会——毕竟那些个运货的船夫,种粮食的农户,都是良民呀,都是良民。” 丧门星跟着附和道:“只要您一通电话,把人约出来,离了杨江渡口,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杨江渡口是整个烈阳堡最安全的地方,水警船舶最多,也是广陵止息战团军营所在。 如果负责此案的缉毒组离开杨江渡口,恐怕会被这两兄弟打成筛子然后乱刀分尸。 “你们要我帮忙杀人?”东方昊语气平静,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不像一开始那样热情。 大哥旋风虎还想解释解释:“老爷子您放心!我们只想要一个公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来战团的英雄是不会冤枉良民的!只是要把误会解开——要解开误会,肯定得有一个合适的,冰释前嫌的约见地点。” 小弟丧门星立刻说:“摆下酒宴,就在杨江渡口外十六里地松雅农庄,这里的蝴蝶鱼是一绝,我再从白鲨会提几桶酒来。好好与英雄们喝上一杯。” 东方昊:“你们要我帮忙,杀战团的人?我以前也是战团的人” 讲茶大堂里,兄弟二人的身后是枪神的神位,三位火药祖师爷还在神龛之中。 头顶则是一块牌匾,如今它是[长命百岁],原本它应该是[邪恶克星]—— “——爽快!老爷子果然是明白事理的人!”丧门星现场给东方昊表演脑筋急转弯。 紧接着旋风虎挥挥手,小弟立刻来送烟和火,又被老大狠狠抽了一耳光,终于明白了真实意愿,连忙把准备好的钱都送上来。 那是满满一箱子纸钞现金,总计有一百八十四万的辉石货币。 旋风虎捧起茶盏,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要东方昊接招。 “你要想清楚,自己是怎么从过江龙,变成滚地龙的!” “收下这笔钱,长命百岁啊!兄弟们为你赴汤蹈火呀!昊哥!” 小弟们齐声喝道—— “——赴汤蹈火!昊哥!” 窗外传出工人兄弟们晨练时的呼喝,那声音越来越远。是马上要开工,人们都一路往街头奔走,要去工厂打卡。 “加油!————” “努力!————” “奋斗!————” “嘿嘿嘿嘿.”东方昊突然释怀的笑了—— ——他连忙把钱箱子的盖子合上。 “多不好意思呀嘿嘿嘿.这个钱呀!我收下了,但是这个活有点难办,不如这样。” 老爷子敲了敲响指,立刻要楼凤的几位头牌姑娘进门来,给二位青年才俊表演歌舞。 “咱们先看点攒劲的节目?” 鱼妖们徐徐而入,站在茶堂前走了个过场,与二位贵客作揖—— ——小弟们看得喉干舌燥,方才那位吃完桂花糕的小伙子喃喃道。 “没想到乌龙城寨这种鬼地方还有如此极品!?我就喜欢成熟的女人!” 直到两位老大偏过头去,小弟这才闭上了嘴。 “阿凤和我讲喔,这些灾兽混种都是艺校出来的,当然比不上白鲨会的佳丽!不过论身材,还是灾兽带劲儿呀” 东方昊蹲在旋风虎身侧,满脸都是贱兮兮的笑容,活脱脱好色老头的嘴脸。 “不如就在这里小憩片刻?等会再.” 旋风虎听得不耐烦了,只觉得这老汉聒噪—— ——他从后腰取来砍刀,对着当头的旗袍姐姐投出致命的飞刀。 刀子打着旋飞出去,在半途就叫东方昊一脚踢飞,又紧紧抓回手里。 老爷子把砍刀送回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是受了惊吓心脏都不太好了。 “大少,要是怠慢了您二位,她也罪不至死.” 话都没说完,二少丧门星又是一刀劈出—— ——这一回,东方昊终于是没有能力去拦了。 他太老了,已经老得走不动道了。 丧门星离他有五尺远,哪怕他在年轻时,也抓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飞刀劈砍了。 老爷爷闭上了眼,不想看见血—— ——楼凤的几位头牌都机灵得很,见到客人撒气,立刻跑到各处躲避,要往桌椅屏风后边藏,还有抱住小喽啰当挡箭牌的。 只有一个傻乎乎的河豚妹妹张着嘴,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瓜子网红脸变得圆圆胖胖。 飞刀砍进她的额头,只是擦破了一点皮,就叫一只手抓住—— “——王八蛋!” 九五二七骂骂咧咧的,她拿住刀子,把身侧的傻妹一脚踹到廊道去。 拇指哥和白露还躲在后边呢。 “她什么情况?!” “不是呀,我也不知道呀!嫂子叫咱们不要轻举妄动的!” “她怎么自己就跑出去了?” Act.6 Baptism By Fire·火的洗礼 [part1·克拉克·肖恩] 杨江渡口的公共安全防务中心传出熙熙攘攘的人声,起初是口头争吵,再后来是激烈的喝骂。 最终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一个强壮又狼狈的汉子撞开,克拉克·肖恩一屁股坐在地上,配枪也摔成了一堆零件。 这个金发碧眼的昂撒男子汉却操着一口地道的中国川蜀地区方言,大声骂道。 “老子是广陵止息战团缉毒行动组的!你们哪个管事的?还他妈敢动手了?!” 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位面容姣好,身材火爆的安保负责人,从稍稍畸变的五官来看,竟与大姐大有几分相似—— ——这位女安保头子的真名叫丽莎·克劳萨,是托德总管推介给乔治·约书亚的情妇之一。照着这位永生者的特殊xp进行整容操作,整成了大姐大的模样。 别奇怪,像这种拙劣的模仿在地下世界比比皆是,往各个贸易中转站的市中心,特别是商业步行街,往往能在人堆里揪出来三四个枪匠。 克拉克·肖恩是一个正直憨厚,甚至有些木讷笨拙的小警长,广陵止息扩编的缉毒行动组分为六个组别,人手实在不够,才将这位退伍兵扩招再编,负责杨江渡口码头附近的水上警务。 他自小就遭父母遗弃,是一对中国夫妇收养了他,送他上学读书,靠着优异的成绩考入警校,十九岁成功毕业,二十三岁退伍转业,二十五岁又回到了一线,枪匠的骑士战技伴随着他的整个青年时代。 当克拉克先生逮住这艘运输樱粟壳的小船,他是喜不自胜,还以为要破获一起重大制毒案件,结果警视厅送来消息,以监狱环境复杂,要保全重案要案人员生命安全为理由,把犯案人员押运到杨江渡口的私人安保公司来看管。 结果事情就是这样—— ——克劳克把人送来了,却没有了下文。 正如你想的那样,丽莎·克劳萨是乔治·约书亚的情人,她所在的安保公司,就是专门用来保人的[灰色地带]。 一旦有罪犯落进广陵止息的口袋,托德总管马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把这些重要的人员物料都保下来,是软硬兼施的招数,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扣下的东西都是合法合规的货品,你的头儿没和你讲过这个事?”丽莎·克劳萨不耐烦的说道:“小警长,你可以去抓罪犯,但是扣押良民,侵害良民的合法权益就不对了。” “良民?”克拉克捂着屁股直起腰,面露痛苦之色—— ——只是简简单单的推掌,就这么一下子,克拉克感觉自己的腰椎都要开裂了。 “良你mmp个民!那几个老杂种在野地里头种大烟!你喊他们叫良民?婆娘你讲不讲理哦!” 丽莎让开半个身子,就看见办公室里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围着几个神情凶悍的老农—— ——犯罪嫌疑人在办公室里抽烟打牌,是有恃无恐。他们都知道,乔治·约书亚不会坐视不管,托德总管有的是办法。 “我懒得和你作口舌之争。”丽莎仰头以鼻孔视人,言语中隐隐有威胁的意思:“要是你不服气,打电话给你长官问问清楚吧——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动手?和我们这些民兵打一架?” 克拉克捡起配枪的零件,拼拼凑凑又装了回去,骂骂咧咧的拍干净身上的灰尘。 他终于死心了,似乎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人间清醒。 “他妈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骚婊子贱货还顶着张战王的脸.” 他小声骂道,只怕丽莎再给他几巴掌。 “要是无名氏来咯,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这些杂种走狗.” 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急匆匆的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走着瞧嗷!” 最后[走着瞧]这几个字,终于是敢大声叫嚷,似乎克拉克先生赢得了胜利,离开丽莎身边,离这授血怪物的巨力推掌远了一些,他就有了胆量。 走出门外,他和副手四眼一起蹲在安保公司的石阶旁边抽烟。 四眼连忙上来给队长把火管上:“怎么样?队长?怎么样?人要回来了吗?” “哪里要得回来!”克拉克气愤的说道:“打也打不过,讲道理嘛人家当笑话听,只要把人送进去,就莫得出来的讲法——我是被老头骗了!” “那”四眼立刻说:“那你给老头打电话问清楚!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啊!” “好嘛!”克拉克掏出手机,当即给战团一个退休的老干部打过去。 第一个电话打不通,没人接。 克拉克不依不饶,拨了好几次。 他分明记得,缉毒特别行动小组的总负责人在对待这起案件时千叮万嘱,一切都要听从这位老干部的远程调度,这位老干部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在社区的各个战团小组里颇有威望,还是一位武器专家,依然在战团中挂着爆破物顾问的职位。 当克拉克先生抓住这艘涉嫌运毒的船只时,老干部是亲自致电叮嘱,要克拉克·肖恩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此事关乎于克拉克个人的升迁仕途,战团的特别缉毒行动组从来没有破格升迁的先例,这个小组很年轻,还没成立多久,要是插了别人的队伍,恐怕克拉克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年轻的克拉克先生真的就这么信了这番鬼话,按照这位中间人的说法,一点点将罪犯送到了安保公司里,要丽莎·克劳萨妥善看管。 “老头儿不接电话,你打给总队嘛!打给团长也行呀!”四眼提醒道。 克拉克:“我晓得!我晓得!我要你来教哦!” 慌乱之下,他又拨通了总队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总队刚等到克拉克小子的来电,立刻大声骂道。 “你这个白痴!真的就把人放走了啊?!” 克拉克的耳朵都叫总队的喝骂震得声疼,他痛苦的把手机挪开,离耳朵远一点。 总队:“你抓人都是靠游泳追船的吗?!不然脑子里怎么晃荡晃荡能摇出水来呢?!” 克拉克:“不是,总队啊——是你要我听老头儿的话,我这是.” “那是场面话!场面话你懂不懂!”总队立刻解释道:“酒桌上的托词你一句都不要信呀!给那老头儿一点面子,好歹他是我们科室里几兄弟的授业恩师!现在他和托德蛇鼠一窝,收了人家的好处!要横插一脚,你还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呀?!克拉克·肖恩!你告诉我!你现在人在哪里?” 克拉克:“不不不,不,总队我不交枪,我还有任务。” 总队:“给你一个小时!立刻!马上滚回战团办公室!” 说完这些,电话就被挂断了。 克拉克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不知道要怎么交差。 四眼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立刻问道:“总队不会怪我们几个吧?肖恩队长?他肯定是只罚你一个,对不?” 手机铃跟着响起来,克拉克一看是总队打来的,以为事情有转机—— “哎!总队,我在我在!是要我继续行动?” 总队:“——把四眼!诺伊德!菲利普斯全部叫来!你组里所有人!全部!” 电话又挂断了。 四眼一下子靠在安保公司的外墙上,失了所有力气。 “要不你还是接着给老头儿打电话要说法吧,咱们这是替乔治·约书亚做了事情,好歹也要点辛苦费嘛!” “放你娘的屁!老子没要他们的命就已经算是给面子咯!”克拉克骂骂咧咧的,手上却没停,继续拨老头儿的电话:“还找这些罪犯要钱?要表功劳?你给老子清醒一点!四眼!” “好嘛,好嘛”四眼小弟撇撇嘴,把歪脑筋全都收起来。 电话终于拨通了。 [part2·智慧] 科鲁亚夫·康纳利与总管托德相谈甚欢,在总管的引荐下,这位年迈的战团爆破物顾问终于找到了第二春。 无论是权力的第二春,还是作为男人的第二春,克拉克先生正是受了这老头儿的忽悠,把涉案人员全都送回了白鲨会的手里。 此时此刻,科鲁亚夫身处白鲨会的二号游轮,刚刚与托德总管安排的一位佳丽共度鱼水之欢,穿好衣服,接到了克拉克这小子的电话。 “老头儿!你喊我做了什么事情哦!”克拉克愤怒的质问着:“现在我里外不是人!总队要我卸任滚蛋!嫌疑人全都被安保公司扣下咯!啷个办?!” “事情办得很不错呀!”科鲁亚夫腆着肚腩,翻开耳朵旁边的双下巴,将手机凑到耳朵旁,他几乎胖成了一头猪:“年轻人,你很有前途嘛!” “莫和我讲这些有得没得!”克拉克骂骂咧咧的,改用带着口音的英文骂道:“他妈的你现在在哪里?总要给个说法吧!我在帮助罪犯呀!” “你说话最好小心一些。”科鲁亚夫一下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把良民污蔑成罪犯,是要吃官司的,对五十五区的战团形象影响很大呀,要是人家追责上诉,你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你的总队问责下来,说不定还要蹲监狱呢。” 克拉克似乎被吓住了,嘟囔着:“那你讲怎么办?我现在要么去战团交章交枪,要么把人带回去。”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科鲁亚夫压根没打算管克拉克·肖恩的死活,“只不过你要想清楚,从烈阳堡的水道出去,货物吞吐量那么大,你一艘一艘全都查过去?这都是百姓衣食所系呀年轻人,你不懂这个道理,你的上司也懂的,他要你请辞卸任是对你好,要是你接着干下去,活不长久——不是我害你,要和白鲨会做对,战团不够格的,做人不能太耿直。” 克拉克没说话,只是抿着嘴,恨得牙痒痒。 “要不这样,我看你办事挺麻利。”科鲁亚夫接着说:“我给你写一封引荐信,让托德总管介绍几位战帮的堂哥,大家认识认识,以后到我手下做事,只要你像今天一样,依然秉持正义对事业忠诚,一定不会亏待你。” “我晓得了。”克拉克·肖恩的语气低落,情绪也跌倒谷底,脑袋像是浇了一桶冰水。 科鲁亚夫接着说:“我还有事,在开会哦,先不讲了哦。” 这么说着,他又将女伴搂到怀里,摩挲着游轮佳丽的美好腰肢,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言语之间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真的在开会。 挂断电话之后,托德总管适时敲了敲门—— ——科鲁亚夫立刻将女伴推开,连忙应道:“请进!” 托德总管整理领带和衣袂的样子一板一眼,比车站的侍者更加懂礼仪,他是个体面的日子人,自然知道这些退休的老兵最渴望什么。 他们已经从权力的顶点跌落谷底,除了一些社区群众将他们当英雄看,要是回了战团就是原形毕露,时代在进步,骑士战技对广陵止息来说是如虎添翼,可是也变相淘汰了这些七老八十的暮年英雄。 在抓捕罪犯作战指挥等等整套系统更新换代之后,科鲁亚夫除了那么一丢丢对爆炸物的敏锐嗅觉可以教授给新时代的孩子们以外,就帮不上任何忙了。 这个时候,给他一些权力,他会立刻想起年轻时风光无限的幻影——他拒绝不了的。 “先生还开心吗?过得舒适吗?”托德总管如此问。 眼看伴床的姑娘要往外跑,科鲁亚夫的眼神也跟着往外瞟,他忘不了二号游轮的美色,忘不了这温柔乡,这让他感到精神焕发,这些体质特殊的混种灾兽经过精心调教,虽然是妖怪,但也算可爱的妖怪,迷人的妖怪——特别是这几位任他挑选的极品。 她们的床上功夫身手了得,个个都有独门绝技,照着大姐大的脸来整容动刀,虽有瑕疵,但也让科鲁亚夫体验到了拥有战王的奇特满足感——他突然就理解了乔治·约书亚的恶趣味。 征服欲是如此的美妙,让强大的女人变成自己的战利品,这就是肉食主义者的美学。 在智人文明以前,还有无数个人类大族,大多都是互相杀戮,男人被抓去剁掉脑袋送上烧烤架,女人就变成了生育机器,如此反复混合繁殖,在十数万年的漫长岁月中,才孵化出地球的霸主级生物,才诞生了智人。 “呵呵,乔治·约书亚如此尊敬我。”科鲁亚夫笑呵呵的:“和战团的那些后辈们完全不同,我想这才是英雄的气量呀。” 托德总管点了点头:“先生谬赞了,会长一直都尊老爱幼,有一副菩萨心肠。” “只不过呀”科鲁亚夫皱着眉,心中思量着,想在甜点上加一些小条件:“要是这个游轮上的佳丽,和大姐大长得再像一些,身材再好一些.”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先生。”托德总管连忙打断道:“这是要掉脑袋的。” “哦?此话何解?”科鲁亚夫不理解。 托德总管细心的解释道—— “——您要知道,约书亚会长这个人没什么坏毛病,他很自律,很克制,从来不会抽烟喝酒,也不喜欢滥杀无辜。” “他生活的方式非常健康,内心也十分平静,唯独只有一个坏毛病,这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他好色,非常非常好色。” “哪怕隔着数十米,只要用鼻子嗅一嗅,就知道这个女人成色如何,能卖几个钱?心里都有一笔账。” “说回船上照着战王捏脸整容的姐妹们,科鲁亚夫先生,这些幸运儿的脸大多都要留下一些瑕疵,她们绝不能和战王一模一样——倒不是说整容技术做不到,而是乔治·约书亚会长特地吩咐过。” “这些女人受了圣血的洗礼,依然是软弱无力的,要她们去开枪射击,要她们练出那恐怖的腿力臂力显然是强人所难。” “约书亚会长不光好色,他也是一个用情极深之人,如果科鲁亚夫先生您真的要某个姐妹照着大姐大的脸,给你完美还原,来伺候你了——你认为约书亚会长会怎么想?” “哦这老小子还真是变态呀”科鲁亚夫惊叹道:“算了,算了算了,也没人知道真正的战王抱起来是什么感觉?对不?除了枪匠的孩子们,还有枪匠太太抱过以外,也没人能接近她——就把假的当成真的吧!” 托德连忙拍马屁—— “——科鲁亚夫先生,您的人生智慧内在哲学让我感到深深的钦佩。” 科鲁亚夫得意洋洋的笑着:“只是可惜那位过江龙,他没有这样的智慧。” 另一边,克拉克·肖恩蹲在家门口。 他既没有回战团交枪,也没有壮着胆子,深入安保公司去抢人。 他甚至不敢回家,养父养母在屋子里做饭,他就蹲在后门的铁梯上,只怕爹娘对他失望。 望着破败的小区,还有隔了两个街区新建的楼盘,那也是乔治·约书亚的合法生意。他气不过爬到楼顶,对着远方隔空喝骂,只希望这座城市能受到火焰的洗礼。 “就晓得起楼!起楼!楼起啷个多,像哪个买得起一样哦!” 就在此时,有德小哥从隔壁屋顶翻了过来。 “当差的!有事儿找你!” 赵有德受了九五二七的委托,特地找到了缉毒行动组里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克拉克:“啊?” 有德的身手灵巧利落,把一个小灵通手机塞到克拉克怀里,翻身跨过栏杆,跳到隔壁酒店的水箱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夜色中。 楼下辖区民兵打着手电四处搜寻,似乎是在追踪赵有德。 克拉克看向小灵通,收到了九五二七的第一条短信。 “我有办法帮你抢人,信我。” “我不是秦始皇,不用v我五十。” “我是无名氏。” Act.4 Realize·理解 [part1·先杀掉] “这家伙是谁?听声音好像是个臭婆娘?女的?” 哥哥旋风虎来了兴致,歪过头,向着紧张兮兮的东方昊发问。 “她也是你请来的舞娘艺伎吗?乌龙城寨的楼凤妈妈手底下还有这号人物?” 东方昊老爷子只顾着摇头,不敢讲话,他偷偷瞄向这些出卖肉体来讨生活的姑娘们,只希望她们能捡回一条小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只要每一个租客都能平平安安的,都能快快乐乐的过下去,迟早有一天太阳会升起来的—— ——傲狠明德绝不会放弃这片土地,无名氏一定会回来。 房东爷爷没有能力和白鲨会作武力上的决斗,只能拖延时间。 可是这个突然闯进讲茶堂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确实救了河豚小姑娘不假,可是看这阵仗,她要和旋风虎两兄弟斗到底了? 不行呀!这样下去不行的!无论谁输谁赢!乌龙城寨会死很多人的! “这娘们有点意思呀!” 弟弟丧门星从喽啰手里掏来两把砍刀。 “能接下我的飞刀,身手不错呀!把脸露出来让小爷我看看?” 九五二七没有说话—— ——她听了这对兄弟的下头话,一时气愤跑出来救人。从没想过要说点什么。 丧门星勾住刀子的环扣,任两把利刃在手中摇晃着。 “怎么着?害羞呀?” 他嬉皮笑脸的调戏着眼前僵立不动的陌生女子。 “都说习得文武艺,卖去帝王家——你突然一下子跳出来,一定是想找个好人家吧?” “我就勉为其难看你一眼好了?婆娘?要知道小爷我就喜欢能打的!” “毕竟呀,出门在外拼杀搏斗,要是家里起火了,砍人都不安心喔!” “有个能打的老婆,那肯定做梦都笑醒!” “只不过我想吧.” 丧门星嘴上的垃圾话很多,但是一直在观察九五二七的动态。 他绕着屏风走了半圈,来到九五二七的左侧,要避开右利手,准备偷袭。 “老婆肯定不能只娶一个,对不?要是怀孕了,其他姐妹们还能帮忙照看,帮忙带带孩子看家护院,像我就有三个老婆,家里的别墅还要再盖两层,要不伱住第四层?” “等到我给你娶来小妹之前,你都是住的最高,地位最高的那个。” 九五二七手一动—— ——丧门星要后发先至,两把飞刀冲着这婆娘的侧后方腰脊和大腿去。 他并不想杀死这个女人,只想调戏凌辱一番,说不定这厚实的布袍下当真藏着一位美人呢? 只是这个瞬间—— ——丧门星的心凉了半截。 “大哥!” 飞射而出的刀子打着旋,敲在小七的护甲上,撕开那么点雨披,连棉衣都没撕开,就被闪蝶衣的钢丝铁线拦下了。 九五二七则是捏住刀尖,狠狠将砍刀打向一直坐着不动的旋风虎—— ——利刃破风的瞬间振打,传出噼啪脆响,是鸡血木的刀柄与弹簧钢拍击空气时发出的强音。 势大力沉的刀刃直冲旋风虎而去,丧门星反应过来时,只觉得羞愧又屈辱。内心暗想—— “——这婆娘居然完全无视了我?!她要杀大哥?” 说时迟那时快! 旋风虎坐在东方昊的硬木椅子上,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发力点,他本能想要起身格挡,抬起手杖却发觉这兵刃实在太长太碍事了!于是驱策灵体来助阵,那化茧期的灵体手臂揨出肉身,想要将这破风而来的砍刀挡住。 可是下一秒,两团粉红色的丝线团块紧紧攥住了丧门星投来的武器。 一下—— ——又一下! 多出来的连携攻击一起将旋风虎打得身体失衡,这位彬彬有礼的衣冠禽兽前脚还在威胁广陵止息的退休干部,眨眼之间脑门多了三把刀子,白的红的都往枪神的神龛里喷洒。 香炉叫突如其来的血浆冲得滚下神龛,陶瓦罐子摔得稀碎,可是火药祖师爷们却一点都不生气,从满面的红光来看还挺满意。 “他妈的!————” “拔枪呀!宰了这臭婆娘!!!” 丧门星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助大哥,反而是奋力嘶吼之后,要往侧窗逃。 仅仅是一个回合!只用了一个回合!这古怪的女人就把大哥杀了!用的还是我的刀!这下要怎么和白鲨会的干部解释?!怎么和托德总管解释呢?! “就是你这个杂碎杀了我的狗?!”九五二七怒不可遏,摘下头巾抽向仓皇逃窜的丧门星。 头巾在灵体的加持下就像灵活的鞭子,它卷住丧门星的腰肢,生生将他从窗外拽了回来—— ——城寨楼下的人们原本还在吃瓜看戏。 出来遛狗的王叔仰着头,手里的卷烟都快烧光了,要烫到手了。 卖早餐的李婶握着两个豆沙包,也是歪着脑袋冲着七楼直瞅瞅,客人都走了,她依然没有动。 赵有德在棉花铺里干活,就听见九五二七要震碎玻璃的怒吼—— ——小伙子猛的抬头,那民兵队伍里的贵客像是电玩厅娃娃机里的毛绒玩具,刚刚跳出窗外又被捞了回去。 要问小弟们在干什么?小弟们当然在看戏了,自从九五二七摘下头巾的那一刻,荷鲁斯的黄金瞳跟着闪蝶衣的面盔一起出现—— ——他们几乎当场吓破了胆,再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战衣里的英雄是谁?这个镀钛钢印他们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印象。 在尤里卡的决战中,小七的面盔上印着太阳神阿波罗,那是雪明对爱人的祝福,希望她能一直健健康康快乐幸福。 如今它变成了全知全能的荷鲁斯之眼,也是小七自己要求的,她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做好母亲的本职工作,要盯紧每一个孩子。 丧门星回到房内,立刻受了九五二七的铁拳殴打。 这小子眉骨破裂,鼻梁断开,想要反击,去腰间摸枪,却看见九五二七手里拿着cz-75,正是他的爱枪。 “狗?什么.什么狗?你说什么呀!我根本就听不懂呀!” 丧门星满脸委屈—— “——我就想来办事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七下手非常狠,她偷来丧门星的副武器,先是照着下阴打了一梭子平头弹,又换来自己的携行背包里的开花弹。 拉动套筒重新进膛的声音,听得小弟们噤若寒蝉瑟瑟发抖,都往东方昊的身边躲。 有个机灵些的喽啰刚刚拿起手机,九五二七换左手取出p320x5,对着腋下开了一枪,想要通风报信的喽啰遭了殃,脑壳与手机壳一起飞了起来。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记得白子衿的作战技能的具体等级。 “我的狗死了,是白鲨会干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她一脚将丧门星踢翻在地,踩着这小畜牲的脑袋, “我哪儿有什么..什么头绪.”丧门星的脑壳都要被踩得变形,他能看见微微张开的靴底,泥巴里渐渐伸出来六根黑漆漆的枪管—— ——这是黑无垢呀! ——这是.这是踢爆大头领乔治·约书亚脑袋的黑无垢! 她是大姐大吗?不不不 如果是大姐大的话,我早就死了! [part2·通通杀光] “冤枉呀!!!”丧门星扯着嗓子哀嚎着:“我冤枉呀!!东方昊!东方昊!过江龙!您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求求了!求求您!求您了!” “冤有头债有主!您和这位无名氏好好说道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杀过她家的狗呀!” “你说冤有头债有主,那么这笔债,我得找谁去讨要?你能想起来吗?”小七倚在膝盖上,渐渐给黑无垢鞋跟的六膛弹药加压。 眼看东方昊不答话,丧门星继续叫屈,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受害人。 “是托德总管!还有乔治·约书亚!肯定是这两个歹人干的!他们把永生者送到九界去.我也看了新闻,您肯定是说那头军犬吧!哎哟!哎哟哟哟哟” “哎呀!哎哟哟哟.” 丧门星几乎要哭出来了。 “它死得冤枉!就和我大哥一样,我们明明是来谈生意,是什么都没做呀!” “这一眨眼的功夫,把钱掏出来,大哥就死了.” 咔哒一声,9*39的重型弹头滑进了枪膛,在两百六十磅左右的压力顺利闭锁,只要再用点力,丧门星就 “砰!!!——” ——我话还没说完,六颗子弹同时从鞋跟射出,轰碎了这颗脑袋。 弹头撞进地板里,沾上粘稠腥臭的血,在卵石碎沙的地砖上留下六个清晰可见的铁饼,裂痕一路扩散出去,要来到小弟们的脚下。 现场变得死寂无声,小七还没开口,立刻有小弟跪下来求饶。 “别杀我呀!我我我我.我投降了!我绝不把您的行踪说出去” 几乎是第一时间,九五二七没有任何的犹豫,抬起p320的枪口,开始清扫剩余的目标,她对邪教战帮的喽啰也是不留活口的态度,不论他们之前的生活怎样,又有什么难处苦楚,只要敢给食人魔办事的,通通都是格杀勿论。 从七楼传来零零散散的枪声和哀嚎。 白露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 ——她只知道嫂子很久没有出外勤任务,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 在白露开始地下旅途之前,九五二七就差不多开始休产假了。 妹妹几乎从来没见过白子衿活跃在一线的情形,也正如流星讲的那样,雪明和小七都是心狠手辣的杀神,他们能走到一块不是没有原因的,非常重要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对待起敌人毫无慈悲之心,能不留活口,就尽量赶尽杀绝。 直到三位枪神祖师的神龛都叫血染得通红。 东方昊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着白鲨会的战帮喽啰们一个个接着倒下—— ——看着子弹轰去九五二七的身上,逐渐将棉毛衣都撕下来,露出金蓝二色的闪蝶衣。 黄金瞳的镀钛钢印也叫血浸透了,九五二七拉动套筒,把卡壳故障的弹药退出来,朝着最后一个喽啰扣扳机,头骨的碎片从茶堂撒去花园,把老房东的两盆兰花都浇得红艳艳的。 小七的内心得到了短暂的安宁,她走到楼凤手下的几位姐妹身边,一人一脚,把这些装死的灾兽混种都踢醒。 “别睡了,喊人来洗地。” “呀!~~~~好恐怖呀!~~~”鲤鱼精还要作妖,是装腔作势不懂发生了什么,不想把麻烦惹上身。 小七摘下脏兮兮的手套,拿住鲤鱼精妹妹的耳朵—— “——你戴着哭将军的耳环呢!跑什么?来伺候癫狂蝶圣教的贵人?醒一醒!” 鲤鱼精姐姐也不装了,一个劲的赔笑,“哎哟,早知道马纳大哥投靠了无名氏,没想到这回还能带两位英雄回来” 房东老爷爷在清点尸体,似乎已经做过不止一次这种事,他脱了血淋淋的外衣,先是和九五二七敬了个礼,紧接着跑到收藏柜旁边,拿出一部手摇拨盘电话,这是乌龙城寨的内部线路。 “阿斌呀,喊有德,英才,英杰和老张上来,有衣服要洗。” “大概.” 房东先生再次迅速清点现场的尸首。 “大件八个(身材高大的,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中件十三个(身材普通的,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下),全都沾水了(大出血,脏器破碎),搞得到处都是,都要强效洗衣液,肯定要化学品呀。” “从哪里走?(指运输方法)你不会想办法吗?拜托啊!这单一百多万,我不动手,也有无名氏的人动手。提前做好准备。” “多给河豚仔家里十万块,是汤药费和安家费呀,他脸上挂彩,差点丢掉小命,不加钱不好交代。” 白露闻声看向身边的河豚小妹—— “——河豚仔?” 她好奇的戳了戳这“小妹”的腋窝。 “哎呀!!”河豚妹立刻变成了河豚小子,把两个大白馒头从裙子里掏出来:“别搞我呀!大人物!我是男的!” 白露这才回过神来,东方昊似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白鲨会合作,想借这几个灾兽混种的力量来办事杀人,要把钱拿走,还得把两兄弟命留下。 “只是没想到这兄弟俩是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要杀害这位男扮女装的河豚小哥。”拇指哥义愤填膺,与白露解释道:“而你嫂子同为女人,见到这些艺伎被霸凌,被当做随时可以杀害的玩物,完全控制不住怒火,是含怒出手。”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写着[长命百岁]的牌匾突然掉了下来,它落在血泊里,漂浮起来,露出背面的字样。 “邪恶克星,这才对呀。” 小七揭开面盔—— ——东方昊要送烟送火。 “领袖,来一根?我这儿没什么好烟。” 小七则是叼着烟,张开双手,慢慢拧成拳头,向东方昊老爷爷挑眉大笑。 “我丈夫在练功,家里的孩子受了惊吓,最小最可爱的护院犬,被坏人害死了。” 很久没听过了,依然是玉石俱焚的笑声,笑得咬牙切齿。 “你说该怎么办?” (本章完) Act.5 Dirty Deeds Done Dirt Cheap·恶行易施 [part1·废料回收站] 茶堂大厅冲进来六位帮手,都是楼下商户的闲散人员,十来个大桶分装尸首,他们麻利的抄起工具分解物料。像棉花作坊的有德小哥,把尸体上的衣料棉麻化纤布和皮具都收走,送去洗纱翻新的地方,做完这些事情就匆匆离场了。 这小子不依不饶的,冲着白露姐姐要微信,结果被东方昊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立刻跑走了。 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整个屋子焕然一新,沾了血渍的桌椅挂画都换过一遍,还有鱼妖姐姐跑上去,冲着房东先生兴奋的问道。 “这把椅子能给我不?是上好的阴沉木呀!” 东方昊答道:“你要不嫌它闹灵灾,就拿去用吧。” “好呀!好的呀!”鱼妖混种抱着老房东的座椅挤进了电梯,又有木匠送来新的椅子。 东方昊老爷爷还在为枪神祖师爷的雕像擦拭法身,要把牌匾上的血都弄干净,这些玩意都是战团送来的纪念品,他舍不得丢掉。 鲤鱼精姐姐给二位无名氏的英雄沏茶送水,做完这些事也回去了。 白露好奇的问道:“这些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城寨外边就是卫生社区中心。”东方昊从铜盆里捞起抹布,沾上肥皂水,细细擦拭着[邪恶克星]上的血迹:“你猜每个月免费供应的白夫人制品是怎么来的?” “哦!”拇指哥立刻悟了:“您这把岁数还在当义警啊?是宰了罪犯拿来器官,培植白夫人?” “我哪儿有这个本事?现在你要我提枪杀人,别说瞄准,我连东西都看不清了,只能靠耳朵去听。”东方昊摇了摇头,与客人们解释道:“自从无名氏重回元老院,就一直有义士在帮助我们。” 白露一下子来了兴致:“还有高手?知道具体的身份么?” “拇指之前也和你们讲过城寨里的事。”东方昊给铜盆换了好几次水,终于把牌匾收拾干净:“我们人微言轻,都是平头百姓,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哪里敢当出头鸟。” 这么说着,他打开藏品柜,取出来几个小香炉,重新给祖师爷供上香火。 从藏品柜的隔层里,拿来一套“闪蝶衣”,这衣服就有讲究,有说法了。 它看上去像无名氏出征时的护命宝甲,可是充其量只能算样子货,大多都是由层层叠叠的钢丝简单纠缠拧绞在一起,用锁甲铁片当内衬,摇起来就发出”恐龙闶阆”的杂音,不像真正的闪蝶衣那样浑然一体。反倒有种cosy道具的廉价感。 它的面盔没有任何镀钛钢印,只是照着枪匠的面盔用激光打标画了一个苍白的v字。它没有热成像,没有执法记录仪,没有生物信号探测,没有灵能探针,更没有多媒体作战中心单元和复杂的无线电,它就像一套玩具。 “事情是这样的.” 东方昊这么说着,苍老的容颜带着一点点哀伤。 “我四十来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远征结束之后,他也退役回到老家,于是私底下造了这么一套战衣。” “我说他也应该长大了,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但是他不听,就穿着这身铁衣去打击犯罪,被白鲨会的人抓住,吊死在车站的门楼上。” “很早以前,我就斗不过乔治·约书亚,只能靠战团旧部和执政官的关系苟活,为了这块地皮,要从城市规划管理局的大门前一次次滚进滚出,过江龙也变成了滚地龙。” “无名氏走了,可是乔治·约书亚这头狮子还没死透,他又回来了。” “我又滚了一次,跪在白鲨会总管面前,把儿子的尸首要回来,老伴儿见不得这些,不久之后就发癫狂病死掉了。” 白露只觉得悲哀—— “——老先生,您想过报仇吗?” “打不过啊,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和赤鬃雄狮拼命?这是送死!我得想办法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东方昊抿着嘴摇了摇头:“我的孩子认为,他的死是值得的,是必要的——他是死得其所。” 拇指只觉得匪夷所思:“什么叫死得其所?” “白鲨会杀了他。”东方昊的情绪平静下来:“可是死了一个无名氏,还有千千万的无名氏。” “我的傻儿子是这么说的——” “——爸爸呀,如果有一天我遭了授血怪物的毒手,被罪犯害死。” “一定要让我穿着战衣,我会变成蝴蝶,这样大家都会变成蝴蝶。” 东方昊又把衣服塞了回去,好好藏起来。 “如今还有许多人,许多默默无闻的,不敢报出真名实姓的蒙面人,他们要继续和白鲨会斗。广陵止息管不到的地方,他们会去主持公道,要是像您二位这样,还得四处奔走,去更危险的地方的探索。实在抽不出援手来帮助这片边陲之地。” “我的孩子或许正是这么想的,我们自己要变得勇敢起来,我们得自己救自己。” “就在上个月,社区卫生所门口多了两桶[猪肝],都不知道是谁的器官——隔天华湘中学旁边那个赌场,管事的老板和十六个打手全部都死于非命,是被人乱刀分尸。”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尸体上的伤势,我一看就知道,是楼下旺财肉铺老寡妇的手笔,她的丈夫就死在那间赌场里——因为借了高利贷当赌资,没有及时还上。” “城寨里的人都知道这案子是她做的,谁都没有说多余的话,因为赌场开在学校旁边,本来就是丧尽天良的生意。” “我的城寨里还有许多[无名氏],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是枪匠先生传授的骑士战技。” 东方昊来到崭新的茶桌旁,收拾书画镇纸,给贵客续杯。 “您二位也见过有德这小子,他喜欢在一楼香堂洗漱刷牙,镜子上还有无名氏的贴画,我和他讲过,在烈阳堡最好不要把无名氏挂在嘴边,更不要贴在墙上,白鲨会的人看了会生气,会来找麻烦。” “月桂茶楼的楼凤姐姐也是如此,她们虽然喜欢躺着挣钱,都有一个哭将军当精神寄托,认为灾兽混种也是可以融入人类社会的——这些东西支撑着她们,要冒着生命危险和白鲨会斗下去。” 两把钥匙分别交到拇指和九五二七手上,是乌龙城寨的房间钥匙。 “我本来就想把丧门星和旋风虎这对兄弟的命留在这里,不过没想到有无名氏的主母来代劳。”东方昊轻轻拍着脑袋,只觉得头疼:“原本是杀两个,然后买通其他喽啰,再想想如何处理杨江渡口的樱粟食品添加剂的事情,现在是全都杀干净了,恐怕白鲨会的管事托德立刻会派其他人过来调查。” “二位可以先把装备都送去房间,好好休息一会。我会吩咐乡亲们把托德派来的探子都挡在门外,至于后边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吗?这就不好说了,毕竟以前我在战团里也不是决策单位,只是个冲锋陷阵的投弹兵。” 一直都没有开口讲话的九五二七动了,她照着老公教的手法在修理p320的枪机——刚才这支枪械卡了壳,也是因为太久没有射击,时隔数年之后再次开火,难免有点故障。 “好意我心领了,老先生。”九五二七如此说:“你刚才说,还会有探子来是么?” 东方昊点点头:“没错。” 九五二七:“我有一个点子。” 东方昊:“要是我能帮上忙” 九五二七立刻打断道:“只要靠得住信得过的几个,这城寨虽然卧虎藏龙,可是大家都算拖家带口的日子人,没办法豁出性命来当侠客,我只要干活麻利的几个帮手。” “哦,那倒是还有几位人才。”东方昊犹豫了那么一会,似乎是不放心,开口问道:“您想干什么呢?” “这点子是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我一时半会是说不清了。”九五二七招手把白露拉到身边,小声附耳吩咐,绝不让东方昊听见。 [part2·点子王] 这次小七来烈阳堡的目标非常明确,谁杀了她的狗,谁就得死。 如果白鲨会人人都有份,那么一个都跑不掉,要说最该死的,就是那赤鬃雄狮乔治·约书亚。 她交给白露的任务,是保护拇指,去调查江河水脉支流各个码头的舰船游轮,这是白鲨会的头等生意,在五十五区、五十四区,漕运营生养活了数十万人,没有铁道那样严格的货品安检制度,其中非法交易和灰产利润爆炸,从这里开刀,就能直击乔治·约书亚的痛处,作为幕后老板,他一定得现身。 白露和拇指的行踪是不能说给东方昊听的——倒不是信不过这老爷爷,只是自从经历了永生者的恐怖袭击以后,谁知道世上有没有更加诡异离奇的魂威,能轻易撬动这些普通人的嘴巴呢? “我来应付白鲨会的探子,剩下的事,咱们在手机里说清楚。” 小七如此嘱咐道,拍了拍白露的肩,要拇指去一间房休息,白露去另一间房换成便装。 车站的vip要是来到这穷山恶水,第一时间就会被交通署的人脸识别认出来,反倒是小七这种刚刚迈进羽化期的灵能者,没人会在意她是谁——哪怕她有个枪匠当老公,依然没多少人记得这张脸。 这也和九五二七黄石人的性格有关,她一直都认为闷声才能发大财,无名氏的公共活动慈善展会几乎全都推给了红姐代劳,如今吴东红与刘伟强夫妇俩反而是车站系统里的名人。 如果不是远征初期的授血怪物,像尤里卡火山城的幸存者(如果没杀干净的话),一般的授血怪物还真认不出来小七——倒是白露需要好好易容伪装一番,她和大姐大实在太像了。 交代完这些事,小七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像极了准备干坏事的杰瑞。 “好了,我要开始干活了。” 东方昊连忙问道:“您不打算休息吗?” “我已经休息了六年,像这把枪一样。”小七拉动套筒,p320乖乖听话成功闭锁,变得丝滑顺畅:“我出门去,五王议会的经理喊我[枪匠太太],我去管理处,以前的客服部上司也喊我[枪匠太太]。” “枪匠太太!吃了嘛?” “枪匠太太吉祥!” “枪匠太太今天气色不错嘛!” 小七装腔作势的形容着,挤眉弄眼掐着嗓子嚷嚷着。 “人们都知道,我嫁了个好老公,好像我这个人除了选丈夫的能力比较强以外,其他地方是一无是处了。” “我也不是想证明什么,要把我丈夫的事迹写成一本书,那有多少人开始埋汰我这个花瓶角色了?我不敢想——要是孩子们长大了,指不定还能在地摊文学找到这些东西。” “房东老爷子,我一刻都不想休息,先走了。” 小七说完这些话,立刻回房换下闪蝶衣,穿了一身便装。 她把过长的头发一刀剪短,咬着皮筋,换成干净利落的马尾辫,戴上劳保口罩,套上方便行动的硬皮牛仔裤,凯夫拉背心外边裹着防寒的羽绒服,再加上一顶内置陶瓷防弹盔的兔兔帽。 把副武器手枪塞到腋下的枪套里,方便随时取用。 “嫂子,你换衣服怎么这么快?”白露刚把护甲卸下,就发现九五二七什么都换好了。 小七歪嘴笑道:“以前见你哥的时候我速度更快。” 另一边,托德总管心神不宁的。 他单知道战帮的旋风虎两兄弟出了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两个战帮的高级打手身上没多少高科技产品,手机也没装窃听器,这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与乌龙城寨的管理人谈谈,然后把杨江渡口的潮汛警务船舶队伍的头儿约出来,大家吃个饭,和和气气的把事情办好了,是皆大欢喜的事。 这对兄弟不会是立功心切,想把那块地皮拿回来吧?这不是触人家霉头,断人家收租的财路吗? 托德如此想着,内心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东方昊已经老了,但是在广陵止息的社交圈子里,还算一个说的上话的老大哥,如果能收买他,威胁他,用金钱腐化他,疏通航运水道这些事情上,能省下来不少的钱。要是这对兄弟被赶出来,那还好说,能派其他人接着拜访。 可是这二十多号人进去以后,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传回来任何消息,钉钉也不看,微信电话也不接,负责这个任务的战帮代表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检讨书都写了两版不同的。 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再派两个人进去,让他们带上窃听器,问问街坊们发生了什么,别去打搅东方昊,要是他们还在谈,就让他们接着谈。” 托德总管这么吩咐下去,立刻要忙其他的事情。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 ——探子立刻带着消息回来了。 “杀狗?” “老板,街坊说,在一楼就听到这一句话呀。” 托德不理解—— “——什么杀狗?傻狗?在骂人吗?事情不顺利?我去想其他办法.” 小弟立刻说:“不是!不是不是,就是杀狗!” “啧没用的东西。”托德总管挂断电话,压根就没时间处理这种小事,当即把招募中间人的委托交给了另一位助理。 过了一分钟,托德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办公室。 “你刚才说什么?杀狗?” 他满脸的冷汗,似乎从前几天的新闻里找到了一点灵感,可是不敢相信。 另一头,前来打探消息的两个小弟,此时此刻正蹲在厕所旁边—— ——他们浑身赤裸,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瑟瑟发动,在粪坑边上来回试探。 九五二七举着枪,将他们的衣物丢了下去,纽扣窃听器这种玩意在她眼里就和儿童玩具一样,显得可笑了。 这二位卧龙凤雏混进城寨的那一刻,小七丰富的犯罪经验让她有了一对火眼金睛,立刻看出来这两人不对劲。 她拿起城寨里幼儿园薅过来的小黑板,用粉笔写下一字一句,要小弟跟着念。 其中一位小弟哆嗦着,颤颤巍巍的贴在电话前。 “老板,不是不是,我听错了,就是傻狗。” 另一位小弟连声哀求,向九五二七投去求饶的目光,眼泪都落下来了,变成冰花挂在脸上。 “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托德大怒:“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另一头立刻齐声答道。 “傻狗!要我乖乖合作?做你的美梦!” “是这个意思呀!老板!是这句话!街坊们听见的是这句话!” 托德松了一口气,又惊又怒的骂道:“浪费我的时间!吃屎去吧!”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 ——小七拿走了俩兄弟的手机。 “听见了吗?你们老板要求的哦!变成灵灾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找他算账喔!” 她这些给食人魔打工的探子踹进了粪坑里。 不过一回的功夫,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弱,这对难兄难弟淹死在粪坑里。 小七确定没留活口,戴上平光眼镜,对着两台手机翻翻找找,要找出下一个受害者。 Act.6 Baptism By Fire·火的洗礼 [part1·克拉克·肖恩] 杨江渡口的公共安全防务中心传出熙熙攘攘的人声,起初是口头争吵,再后来是激烈的喝骂。 最终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一个强壮又狼狈的汉子撞开,克拉克·肖恩一屁股坐在地上,配枪也摔成了一堆零件。 这个金发碧眼的昂撒男子汉却操着一口地道的中国川蜀地区方言,大声骂道。 “老子是广陵止息战团缉毒行动组的!你们哪个管事的?还他妈敢动手了?!” 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位面容姣好,身材火爆的安保负责人,从稍稍畸变的五官来看,竟与大姐大有几分相似—— ——这位女安保头子的真名叫丽莎·克劳萨,是托德总管推介给乔治·约书亚的情妇之一。照着这位永生者的特殊xp进行整容操作,整成了大姐大的模样。 别奇怪,像这种拙劣的模仿在地下世界比比皆是,往各个贸易中转站的市中心,特别是商业步行街,往往能在人堆里揪出来三四个枪匠。 克拉克·肖恩是一个正直憨厚,甚至有些木讷笨拙的小警长,广陵止息扩编的缉毒行动组分为六个组别,人手实在不够,才将这位退伍兵扩招再编,负责杨江渡口码头附近的水上警务。 他自小就遭父母遗弃,是一对中国夫妇收养了他,送他上学读书,靠着优异的成绩考入警校,十九岁成功毕业,二十三岁退伍转业,二十五岁又回到了一线,枪匠的骑士战技伴随着他的整个青年时代。 当克拉克先生逮住这艘运输樱粟壳的小船,他是喜不自胜,还以为要破获一起重大制毒案件,结果警视厅送来消息,以监狱环境复杂,要保全重案要案人员生命安全为理由,把犯案人员押运到杨江渡口的私人安保公司来看管。 结果事情就是这样—— ——克劳克把人送来了,却没有了下文。 正如你想的那样,丽莎·克劳萨是乔治·约书亚的情人,她所在的安保公司,就是专门用来保人的[灰色地带]。 一旦有罪犯落进广陵止息的口袋,托德总管马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把这些重要的人员物料都保下来,是软硬兼施的招数,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扣下的东西都是合法合规的货品,你的头儿没和你讲过这个事?”丽莎·克劳萨不耐烦的说道:“小警长,你可以去抓罪犯,但是扣押良民,侵害良民的合法权益就不对了。” “良民?”克拉克捂着屁股直起腰,面露痛苦之色—— ——只是简简单单的推掌,就这么一下子,克拉克感觉自己的腰椎都要开裂了。 “良你mmp个民!那几个老杂种在野地里头种大烟!你喊他们叫良民?婆娘你讲不讲理哦!” 丽莎让开半个身子,就看见办公室里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围着几个神情凶悍的老农—— ——犯罪嫌疑人在办公室里抽烟打牌,是有恃无恐。他们都知道,乔治·约书亚不会坐视不管,托德总管有的是办法。 “我懒得和你作口舌之争。”丽莎仰头以鼻孔视人,言语中隐隐有威胁的意思:“要是你不服气,打电话给你长官问问清楚吧——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动手?和我们这些民兵打一架?” 克拉克捡起配枪的零件,拼拼凑凑又装了回去,骂骂咧咧的拍干净身上的灰尘。 他终于死心了,似乎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人间清醒。 “他妈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骚婊子贱货还顶着张战王的脸.” 他小声骂道,只怕丽莎再给他几巴掌。 “要是无名氏来咯,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这些杂种走狗.” 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急匆匆的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走着瞧嗷!” 最后[走着瞧]这几个字,终于是敢大声叫嚷,似乎克拉克先生赢得了胜利,离开丽莎身边,离这授血怪物的巨力推掌远了一些,他就有了胆量。 走出门外,他和副手四眼一起蹲在安保公司的石阶旁边抽烟。 四眼连忙上来给队长把火管上:“怎么样?队长?怎么样?人要回来了吗?” “哪里要得回来!”克拉克气愤的说道:“打也打不过,讲道理嘛人家当笑话听,只要把人送进去,就莫得出来的讲法——我是被老头骗了!” “那”四眼立刻说:“那你给老头打电话问清楚!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啊!” “好嘛!”克拉克掏出手机,当即给战团一个退休的老干部打过去。 第一个电话打不通,没人接。 克拉克不依不饶,拨了好几次。 他分明记得,缉毒特别行动小组的总负责人在对待这起案件时千叮万嘱,一切都要听从这位老干部的远程调度,这位老干部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在社区的各个战团小组里颇有威望,还是一位武器专家,依然在战团中挂着爆破物顾问的职位。 当克拉克先生抓住这艘涉嫌运毒的船只时,老干部是亲自致电叮嘱,要克拉克·肖恩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此事关乎于克拉克个人的升迁仕途,战团的特别缉毒行动组从来没有破格升迁的先例,这个小组很年轻,还没成立多久,要是插了别人的队伍,恐怕克拉克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年轻的克拉克先生真的就这么信了这番鬼话,按照这位中间人的说法,一点点将罪犯送到了安保公司里,要丽莎·克劳萨妥善看管。 “老头儿不接电话,你打给总队嘛!打给团长也行呀!”四眼提醒道。 克拉克:“我晓得!我晓得!我要你来教哦!” 慌乱之下,他又拨通了总队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总队刚等到克拉克小子的来电,立刻大声骂道。 “你这个白痴!真的就把人放走了啊?!” 克拉克的耳朵都叫总队的喝骂震得声疼,他痛苦的把手机挪开,离耳朵远一点。 总队:“你抓人都是靠游泳追船的吗?!不然脑子里怎么晃荡晃荡能摇出水来呢?!” 克拉克:“不是,总队啊——是你要我听老头儿的话,我这是.” “那是场面话!场面话你懂不懂!”总队立刻解释道:“酒桌上的托词你一句都不要信呀!给那老头儿一点面子,好歹他是我们科室里几兄弟的授业恩师!现在他和托德蛇鼠一窝,收了人家的好处!要横插一脚,你还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呀?!克拉克·肖恩!你告诉我!你现在人在哪里?” 克拉克:“不不不,不,总队我不交枪,我还有任务。” 总队:“给你一个小时!立刻!马上滚回战团办公室!” 说完这些,电话就被挂断了。 克拉克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不知道要怎么交差。 四眼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立刻问道:“总队不会怪我们几个吧?肖恩队长?他肯定是只罚你一个,对不?” 手机铃跟着响起来,克拉克一看是总队打来的,以为事情有转机—— “哎!总队,我在我在!是要我继续行动?” 总队:“——把四眼!诺伊德!菲利普斯全部叫来!你组里所有人!全部!” 电话又挂断了。 四眼一下子靠在安保公司的外墙上,失了所有力气。 “要不你还是接着给老头儿打电话要说法吧,咱们这是替乔治·约书亚做了事情,好歹也要点辛苦费嘛!” “放你娘的屁!老子没要他们的命就已经算是给面子咯!”克拉克骂骂咧咧的,手上却没停,继续拨老头儿的电话:“还找这些罪犯要钱?要表功劳?你给老子清醒一点!四眼!” “好嘛,好嘛”四眼小弟撇撇嘴,把歪脑筋全都收起来。 电话终于拨通了。 [part2·智慧] 科鲁亚夫·康纳利与总管托德相谈甚欢,在总管的引荐下,这位年迈的战团爆破物顾问终于找到了第二春。 无论是权力的第二春,还是作为男人的第二春,克拉克先生正是受了这老头儿的忽悠,把涉案人员全都送回了白鲨会的手里。 此时此刻,科鲁亚夫身处白鲨会的二号游轮,刚刚与托德总管安排的一位佳丽共度鱼水之欢,穿好衣服,接到了克拉克这小子的电话。 “老头儿!你喊我做了什么事情哦!”克拉克愤怒的质问着:“现在我里外不是人!总队要我卸任滚蛋!嫌疑人全都被安保公司扣下咯!啷个办?!” “事情办得很不错呀!”科鲁亚夫腆着肚腩,翻开耳朵旁边的双下巴,将手机凑到耳朵旁,他几乎胖成了一头猪:“年轻人,你很有前途嘛!” “莫和我讲这些有得没得!”克拉克骂骂咧咧的,改用带着口音的英文骂道:“他妈的你现在在哪里?总要给个说法吧!我在帮助罪犯呀!” “你说话最好小心一些。”科鲁亚夫一下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把良民污蔑成罪犯,是要吃官司的,对五十五区的战团形象影响很大呀,要是人家追责上诉,你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你的总队问责下来,说不定还要蹲监狱呢。” 克拉克似乎被吓住了,嘟囔着:“那你讲怎么办?我现在要么去战团交章交枪,要么把人带回去。”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科鲁亚夫压根没打算管克拉克·肖恩的死活,“只不过你要想清楚,从烈阳堡的水道出去,货物吞吐量那么大,你一艘一艘全都查过去?这都是百姓衣食所系呀年轻人,你不懂这个道理,你的上司也懂的,他要你请辞卸任是对你好,要是你接着干下去,活不长久——不是我害你,要和白鲨会做对,战团不够格的,做人不能太耿直。” 克拉克没说话,只是抿着嘴,恨得牙痒痒。 “要不这样,我看你办事挺麻利。”科鲁亚夫接着说:“我给你写一封引荐信,让托德总管介绍几位战帮的堂哥,大家认识认识,以后到我手下做事,只要你像今天一样,依然秉持正义对事业忠诚,一定不会亏待你。” “我晓得了。”克拉克·肖恩的语气低落,情绪也跌倒谷底,脑袋像是浇了一桶冰水。 科鲁亚夫接着说:“我还有事,在开会哦,先不讲了哦。” 这么说着,他又将女伴搂到怀里,摩挲着游轮佳丽的美好腰肢,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言语之间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真的在开会。 挂断电话之后,托德总管适时敲了敲门—— ——科鲁亚夫立刻将女伴推开,连忙应道:“请进!” 托德总管整理领带和衣袂的样子一板一眼,比车站的侍者更加懂礼仪,他是个体面的日子人,自然知道这些退休的老兵最渴望什么。 他们已经从权力的顶点跌落谷底,除了一些社区群众将他们当英雄看,要是回了战团就是原形毕露,时代在进步,骑士战技对广陵止息来说是如虎添翼,可是也变相淘汰了这些七老八十的暮年英雄。 在抓捕罪犯作战指挥等等整套系统更新换代之后,科鲁亚夫除了那么一丢丢对爆炸物的敏锐嗅觉可以教授给新时代的孩子们以外,就帮不上任何忙了。 这个时候,给他一些权力,他会立刻想起年轻时风光无限的幻影——他拒绝不了的。 “先生还开心吗?过得舒适吗?”托德总管如此问。 眼看伴床的姑娘要往外跑,科鲁亚夫的眼神也跟着往外瞟,他忘不了二号游轮的美色,忘不了这温柔乡,这让他感到精神焕发,这些体质特殊的混种灾兽经过精心调教,虽然是妖怪,但也算可爱的妖怪,迷人的妖怪——特别是这几位任他挑选的极品。 她们的床上功夫身手了得,个个都有独门绝技,照着大姐大的脸来整容动刀,虽有瑕疵,但也让科鲁亚夫体验到了拥有战王的奇特满足感——他突然就理解了乔治·约书亚的恶趣味。 征服欲是如此的美妙,让强大的女人变成自己的战利品,这就是肉食主义者的美学。 在智人文明以前,还有无数个人类大族,大多都是互相杀戮,男人被抓去剁掉脑袋送上烧烤架,女人就变成了生育机器,如此反复混合繁殖,在十数万年的漫长岁月中,才孵化出地球的霸主级生物,才诞生了智人。 “呵呵,乔治·约书亚如此尊敬我。”科鲁亚夫笑呵呵的:“和战团的那些后辈们完全不同,我想这才是英雄的气量呀。” 托德总管点了点头:“先生谬赞了,会长一直都尊老爱幼,有一副菩萨心肠。” “只不过呀”科鲁亚夫皱着眉,心中思量着,想在甜点上加一些小条件:“要是这个游轮上的佳丽,和大姐大长得再像一些,身材再好一些.”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先生。”托德总管连忙打断道:“这是要掉脑袋的。” “哦?此话何解?”科鲁亚夫不理解。 托德总管细心的解释道—— “——您要知道,约书亚会长这个人没什么坏毛病,他很自律,很克制,从来不会抽烟喝酒,也不喜欢滥杀无辜。” “他生活的方式非常健康,内心也十分平静,唯独只有一个坏毛病,这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他好色,非常非常好色。” “哪怕隔着数十米,只要用鼻子嗅一嗅,就知道这个女人成色如何,能卖几个钱?心里都有一笔账。” “说回船上照着战王捏脸整容的姐妹们,科鲁亚夫先生,这些幸运儿的脸大多都要留下一些瑕疵,她们绝不能和战王一模一样——倒不是说整容技术做不到,而是乔治·约书亚会长特地吩咐过。” “这些女人受了圣血的洗礼,依然是软弱无力的,要她们去开枪射击,要她们练出那恐怖的腿力臂力显然是强人所难。” “约书亚会长不光好色,他也是一个用情极深之人,如果科鲁亚夫先生您真的要某个姐妹照着大姐大的脸,给你完美还原,来伺候你了——你认为约书亚会长会怎么想?” “哦这老小子还真是变态呀”科鲁亚夫惊叹道:“算了,算了算了,也没人知道真正的战王抱起来是什么感觉?对不?除了枪匠的孩子们,还有枪匠太太抱过以外,也没人能接近她——就把假的当成真的吧!” 托德连忙拍马屁—— “——科鲁亚夫先生,您的人生智慧内在哲学让我感到深深的钦佩。” 科鲁亚夫得意洋洋的笑着:“只是可惜那位过江龙,他没有这样的智慧。” 另一边,克拉克·肖恩蹲在家门口。 他既没有回战团交枪,也没有壮着胆子,深入安保公司去抢人。 他甚至不敢回家,养父养母在屋子里做饭,他就蹲在后门的铁梯上,只怕爹娘对他失望。 望着破败的小区,还有隔了两个街区新建的楼盘,那也是乔治·约书亚的合法生意。他气不过爬到楼顶,对着远方隔空喝骂,只希望这座城市能受到火焰的洗礼。 “就晓得起楼!起楼!楼起啷个多,像哪个买得起一样哦!” 就在此时,有德小哥从隔壁屋顶翻了过来。 “当差的!有事儿找你!” 赵有德受了九五二七的委托,特地找到了缉毒行动组里此案的主要负责人。 克拉克:“啊?” 有德的身手灵巧利落,把一个小灵通手机塞到克拉克怀里,翻身跨过栏杆,跳到隔壁酒店的水箱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夜色中。 楼下辖区民兵打着手电四处搜寻,似乎是在追踪赵有德。 克拉克看向小灵通,收到了九五二七的第一条短信。 “我有办法帮你抢人,信我。” “我不是秦始皇,不用v我五十。” “我是无名氏。” Act.7 Are You Ready·准备好了? [part1·出千老手] 神奇先生老干所俱乐部如今被改造成了白鲨会旗下的一家夜总会。 这里也是杨江渡口最大的娱乐场所,乔治·约书亚是个很念旧的人,托德总管说的“尊老爱幼”一点不假,在约书亚还没接管烈阳堡的生意之前,当地的战团就被之前的癫狂蝶圣教屠得只剩下女人。 这位永生者捡起零号站台的营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人家安排生计,给孩子们建学校——当然了,这些营生都非常特别,要贴合癫狂蝶的美学。 战团的老兵们原本就有退休金,只是这个夜总会的收入能让他们活的滋润,重新掌握年轻时拥有过的那种权力,于是变成了杨江渡口的一颗腐烂毒瘤,新晋的战团班底要面对自己的老师,老师的老师,甚至是家人——想彻底根除这些产业变得极为困难,阻力非常大。 乔治·约书亚并不是什么聪明人,与佩莱里尼相比,他只是懂得如何花钱。 癫狂蝶圣教与傲狠明德的车站相比,弱项在于侍者和辉石的配套服务,在于青年才俊的上升通道——因为授血单位的长寿或短命问题是无法解决的,这个奇怪的社群圈子里很少有新鲜血液能一步登天,大多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情况。 于是约书亚会长就把钱花在了老年人和幼儿身上,让老年人去拖战团的后腿,让幼儿成为战帮的生力军。反而是把最难拉拢最难伺候,要求最多的青年人口排除在外,反正青年也是从幼年长大的,青年最终也会变成老年。 百里香夜总会就是用来招揽杨江渡口退伍老兵的场所,它由丽莎·克劳萨掌舵,与边陲之地的战团军营在同一个区块,暗地里做人肉生意,却没有任何一个战团勇士敢质疑它的合法性。 有许许多多的中间人,许许多多战团领袖的长辈,就靠着这间俱乐部收地税收例钱,为了家庭的未来,为他们的亲人捞取利益,为孩子捞到一个未来。 东方昊要和白鲨会做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喊出口号组建民兵,因为乌龙城寨依然坐落在老烟斗巷口,只要这位老房东一死,房地管理处马上就会征收这片风水宝地,到时候城寨里的租客们都会变成流浪汉。 正因为乔治·约书亚的慈悲,正因为白鲨会长的宅心仁厚,才留给东方昊一个收房租养老的地方——哪怕这老东西的儿子曾经穿着可笑的闪蝶衣,一次次挑战白鲨会,东方昊还活着,还在人世间品尝这份丧子之恨亡妻之痛,这就是白鲨会对东方昊狠的报复。 这种行为在其他“中间人”看来,简直和上帝派来的天使一样亲切。约书亚会长的形象也变得伟岸高大,要知道其他地区的癫狂蝶圣教可不像这位永生者那么好说话,广陵止息和这些邪教是死敌,对待彼此的方式,大多是灭人满门都不解恨,哪里有杀了人家不懂事的儿子,还把老父亲供养起来的说法? “——是的,慢慢的,慢慢的,东方昊的儿子就变得“不懂事”起来了。” 一位赌客如此说着,小手也不太干净,想搂住身侧正在玩牌的小七。 这位客人和九五二七聊得很投缘,今天恰巧是百里香夜总会的会员日,偶然在赌桌上碰见这么个女人,一时兴起就把这家店铺的来历都说给这位新人听了。 可是当他的咸猪手要碰到小七的那一刻,却摸到了冰冷的刀刃。 九五二七:“喜欢吗?80crv2钢叠加锻打,一百度水淬的刀身,再往上提起来,你手指头就要掉下来了。” 赌客连忙收手,神情慌张,他不知道这位陌生女子是如何过的安检,百里香夜总会的安检规格放在整个地下世界所有贸易中转站里,也是最严格的那一档,任何金属制品都带不进来的。 小七推走筹码,看来今天的运气不怎么样,悻悻不满的离开德州扑克的桌台。没人注意到这位新客,尽管她已经输了很多很多,三个小时不到的功夫,她就输出去二十多万。 有很多赌客都盯上了这头肥羊,在玩牌的过程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几乎都是推心置腹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小七了。 这是一种很独特的话术,在九五二七丰富的幼年经历,报童的犯罪生涯里,要询问战帮的基本情况,赌场就是一个“满嘴真话”的地方。 当人们要把赢钱的意图隐藏起来,就会崭露另一部分真实的信息。 他们嘴上夸夸其谈,想着用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极尽所能的揣测推论战帮的人员配置武器构成,谈论百里香夜总会里几个干部的日常起居,这些贵人开什么车,手下有几个小弟,如何风光无限——那夜总会的领头人丽莎·克劳萨的体重三围都能给小七好好说道说道。 实际上赌客们只想赢钱,只想分散九五二七的注意力,让她看起来傻傻的出牌,傻傻的跟牌。 至于小七身上的刀是怎么来的?这对她来说可太简单了,就这种级别的金属探测器,她能用灵体来干扰pcb的信号传达——她的灵体在偷鸡摸狗这方面是专业的,直接将p320x5和战斗短刀一起带进来了。 摸清百里香夜总会的底细之后,她换到一张麻将桌前,开始展现自小就不怎么熟练的牌技,还有非常熟练的粤韵风华——说实话她不怎么会打麻将,与joestar的几个姐妹一起玩牌的时候,都是一边骂一边打。 剩下三位老年干部家属和这个三十岁的“小姑娘”谈天说地,都把自己的家庭情况说了个大概,直到讲起丽莎·克劳萨,九五二七变了脸色。 东风位的阿婆说:“丽莎老板找了个好老公。” 西风位的阿公讲:“他们没结婚呢!小声点儿。” 北风位的大叔立刻反驳道:“在烈阳堡,但凡有本事的,谁不是三妻四妾?虽然没有过户,但是乔治会长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妻子呀!你看这家夜总会,普通人要奋斗多少年?靠努力能变成百里香的老板吗?” 小七看也不看,一张牌打出去。 “丽莎长什么样呀?” “碰碰!碰!”阿公兴奋的说道:“就和战王一个样!” 小七先是愣了一会,然后问:“啊?和战王一个样?” 阿婆望着小七的牌堆,口干舌燥的说:“是呀,人人都知道乔治会长在追求战王,他的妻子们都要整容动刀,把脸改成战王的模样来讨好他。” 小七立刻推牌:“和了!” 大叔连忙喊道:“哎!你这算诈胡!” 小七站起身来,丢下筹码:“我全赔!有急事儿呀!不打了不打了!” 阿婆焦急的问道:“你去哪里呀?小姑娘!你就输他们两家!还没喂牌给我呢!” “丽莎老板在哪里?”小七从兜里掏出一把筹码:“阿婆?你知道吗?” 阿婆看见筹码时挤眉弄眼郁郁不乐:“我缺的是钱吗?我缺的是和牌的体验!” 小七又耐着性子坐回牌桌,刚抓完一张立刻打出—— ——阿婆兴奋的捂着心口,差些闹出心脏病,嘶声喊道:“和!大三元大四喜十八罗汉!我.” “在哪里?”小七立刻问。 阿婆这才松口:“她饭后会去澡堂,和她的宠物一起,就在浴场。” 小七立刻行动起来,等到这头“肥羊”离场,麻将桌前三位赌客才回过神来。 阿公挠着头:“为什么这个丫头,好像知道你想和什么牌呀!她故意打的?” “你出老千了!阿婆!”大叔震声呵道。 [part2·屠龙者] “浴场要另外买浴资票,女士。” 看门的安保小哥把九五二七拦住,又看了一眼这位女士是两手空空的状态。 “没有带浴衣的话,我们浴场也会提供,但是比较贵。” 小七满脸愠怒,抽出偷来的hc卡:“别废话,让开。” 混沌之卵刷卡完毕,对应的用户信息单据也打了出来—— “——您用的不是自己的卡?”前台小妹疑惑的问道:“是卡主的家属吗?” 小七没说话,只是凶了一眼,前台小妹立刻送来单据和浴衣,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到了浴场的女汤更衣室里,马上有服务员来说明情况。 “这位太太,我们的老板还在泡澡,进入女汤要搜身的喔!不好意思呀!” 小七面无表情双手高举,刻意避开公共走道的摄像头,来到更衣室相对隐蔽的环境。 她跟着服务员的双手绕了一圈,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功夫,把武器全都藏在了服务员的工作服口袋里—— ——服务员小妹只觉得衣服变沉了,本能歪过头去查看,脑袋偏向口袋时,那枪械和刀子都回到了小七的身上。 九五二七问:“可以了吗?” 服务员小妹怔了怔,随后笑道:“可以了!可以了!您是立刻换浴衣?还是.” “我喜欢安静。”小七挥挥手,要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服务员特地提醒着九五二七:“丽莎老板还在蒸桑拿,她把宠物带进去了,如果您在意水质的话,浴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自循环热水,水温不合适的话就摇传唤铃哦!” 说完这些,服务员回到工作台去,再也不来打扰小七。 百里香的熟客都知道,丽莎·克劳萨有一头“可爱的小宠物”,是乔治·约书亚送给这位性格孤僻脾气暴躁的女老板的定情之物。晚饭过后,丽莎老板就会带着这头宠物来泡澡,期间没人敢来打扰她们。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丽莎·克劳萨刚刚处理完公事,在桑拿房里抱着爱宠一起享受饭后闲适的休息时间。 她摩挲着小宠物的光滑鳞片,粉嫩的蛇鳞在水汽的衬托下,有种迷幻的彩色虹光。 这是一头地龙,与骷髅会饲养的地龙有几分相似,可以看做亚种—— ——算上尾巴,体长约有三百六十公分,四爪完全成型,已经来到了成年期。从眼睛上的素白色的肉须,还有背脊的两片好似小翅膀的尾鳍来看,它也是一头母龙。 只不过和唐宁的侍者安娜比起来,它就是纯纯的畜牲,不会说话,也不能进行复杂的思考。 在桑拿房里,授血怪物与灾兽都十分享受这种高温环境,五十五区实在太冷了,对于乔治·约书亚的圣血来说,它的气温实在太低太低。 “你说呀,小粉。” 丽莎歪着脑袋,身上一丝不挂,低眉垂眼的看着爱宠。 “要是你会说话,你来评评理,为什么约书亚对葛洛莉念念不忘呢?” “要我蒸干净身上的水分,保持这个体脂率。” 她抬起腿来,手臂搭在结实的大腿上,矫健有力的肱骨肌群跟着腿脚一起胀紧,其中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要和葛洛莉一样,但是又不能一模一样——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胸前,红褐色的发丝像是变质发霉的海藻。 “我讨厌汗味儿,每周都要打药来维持这个激素水平,每隔几个月就要去激光扫除腋毛,真是麻烦死了——约书亚就不能忘了葛洛莉吗?他真的爱我吗?还是说” 地龙自然是听不懂这些话的,只能吐出蛇信子,时不时的张嘴散热调整体温,三排锋利的牙齿露出来,丽莎马上从水桶里捞来一块肝,丢到宠物的嘴里。 “吃吧,接着吃,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保护我了,我们就远走高飞,好不好?” “小粉呀,我感觉约书亚是把我当成了一件藏品,他有那么那么多藏品,就和玩具展柜似的。” “我们照着葛洛莉的脸,做成一个个精致的芭比娃娃,可是永远都比不上真正的金刚芭比。” “如果你靠得住,就快快长大,也多生几个宝宝,说不定我也能建起一个教会。” “这样的话.” 地龙偏过头,似乎是感知到了陌生人的存在。 厚实的毛玻璃外边,有一个人影—— ——丽莎·克劳萨立刻警觉,按理说这个时间,熟客不会来打扰她。 “谁?!” 枪声震碎了桑拿房的灯泡,在如此狭窄的环境中,水汽被弹头带起的音爆震出一个个环形旋涡,第一时间在丽萨身上敲出十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玻璃破碎的那一刻,就见到九五二七背对光源,藏在浴巾里的凶悍眼神。 当无名氏的主母听见这个消息时,她几乎气得失去理智,只想把乔治·约书亚的鸟蛋剁下来喂狗。试想一下,如果有个家伙拿你老婆的脸当作模特,捏出来这么些“充气娃娃”,任谁都会火冒三丈。 “他妈的!”丽莎中枪吃痛,躯干血流如注,一只眼睛也被打瞎了,根本就看不清敌人的模样。 小粉护主心切,直朝九五二七扑去—— ——小七换弹动作被这畜牲打断,生生用两手接住了灾兽的撕咬! 她一手擒住地龙的鼻头,一手扼住喉颈下颚,钢之心爆发出剧烈的辉光,脑后的[林中小筑]作为她的护命辉石也散发出强烈的灵能波动。 巨大的冲击力险些将她撞进池水里,就见到两条纤细的灵体胳膊从肩膀伸出,与肉身合二为一的瞬间! “咔擦!——” 小粉的下巴被九五二七生生掰断!可是它的趾爪似乎还不肯松,两条前肢已经抱住了小七的肩,扣出来六道血淋淋的印子! 格斗短刀刺进这头畜牲的颅脑,顺着脊骨一路剖下。地龙的尸首变得瘫软无力,脑袋和躯干被狠狠的割开,几乎变成了y形,只有尾巴的皮肉连在一起了。 “丽莎·克劳萨!” 小七丢开尸体拿回枪械,恰好与浴室里的授血怪物面对面眼对眼。 “准备好了吗?” 枪声并没有引来安防人员—— ——浴场的工作台前,服务员小妹已经被小七放倒,这个小丫头睡得很香。 在工位的多媒体中心,用最大的音量单曲循环播放着《好日子》,枪声都敌不过这套音响系统。 满地狼藉的桑拿房里,丽莎的身体中吐出来十余颗变形的弹头,她的骨骼强度要远超智人,自愈能力更是直逼使徒单位和化身蝶。 眼睛还没有完全愈合,瞎掉的右眼是白茫茫一片,瞳仁也没有再生,可是她迫不及待的要来接战,踩着碎玻璃,带着血淋淋的脚印,脚板的伤口又迅速愈合,她来到了浴场大厅,直面九五二七。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臭婊子?敢杀我的小粉?!我要把你做成标本!” Act.8 Ballbreaker·破碎球 [part1·弱腕故障] 视觉是人体最昂贵的感知,用万灵药再生的眼睛,由于晶状体与视神经的调度变焦定焦等等行为,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来适应新生的组织,所以眼睛并不是随长随用的器官。 对于丽莎·克劳萨这种授血怪物来说也是如此,她能通过信息素和气息体温等等要素来锁定九五二七的位置,可是最重要的观察眼已经瞎了一只,短时间内难以愈合。 此时此刻她火冒三丈,心爱的宠物被这个似曾相识的女人一刀剖成了烧烤架上食材—— ——在烈阳堡,在她的地盘,在百里香夜总会的浴场。 明目张胆的带着枪进来,是骑在丽莎这位安防公司领袖的脑袋上拉屎,是终极侮辱。 如果这些事让乔治·约书亚知道了,她立刻得卷铺盖滚蛋,毕竟长得好看的皮囊是照着大姐大来整容动刀千篇一律,谁都能代替她,谁都能把她赶下这个位子。 要迅速杀死这个闯入者! 不能留下任何线索,必须在其他人赶来之前,独自把这件事处理好! 否则啊!丽莎·克劳萨!你没有好下场的! 这位永生者的授血战士没有多想,愤怒已经完全控制了她,也带给她不可思议的力量! 肾上腺素激增的同时,她的自然代谢和心率都达到了远超智人,接近神话生物的水平—— ——在这个瞬间,九五二七提枪就打! p320完成换弹动作的那一刻,枪口指向身无片缕皮肤赤红的怪物。 子弹的爆鸣声再次响起,成串的枪焰喷吐而出! 只见丽莎·克劳萨猛然跺地,桑拿房前朝向浴池的一条砂石地砖跟着巨大的怪力猛的翘起,阻挡了小七的射界! 前两颗弹头敲碎了地砖,石块散落的那一刻爆发出成片的扬尘,又迅速被潮湿的空气浸湿,化为灰黑色的泥点子。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丽莎双臂互抱掩头冲刺,手臂上多出来六个弹孔!手枪弹三百多焦耳的动能根本就拦不住这头怪物——她的元质构型是照着大姐大仿造的,极强的自然愈合能力让她无所畏惧! “死!” 要在一回合内将这婆娘爆杀!把脑袋都拧下来! 丽莎心里只剩这些念头,靠近九五二七时突然打开双臂,带起血雨腥风的投技已经来到了猎物面前。 拿住衣襟的那一刻,丽莎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手指继续深入,继续扣住这婆娘的肩颈和躯干,哪怕只要摸到手臂,她就跑不掉了! 随着掌指渐渐合拢,丽莎的表情也变得惊愕。 她扑进浴池,又连忙滚地爬起,喝了一肚子洗澡水,飞身跃上厅堂的地板,还来不及抬头详看敌人所在的具体位置,立刻就受到迎头痛击。 枪弹像是凿子,要在她严防死守的两臂缝隙中找到另一只眼睛。丽莎低头看向手中握持的物件—— ——那仅仅是一件防寒外套,一时间惊得瞳孔失焦。 这婆娘脱衣服的速度那么快?! 九五二七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她身上只剩下防寒的毛衣和内衬,对着丽莎左右摇晃的上半身送去一颗颗子弹。 她的射击频率并不快,不像她老公那样擅长清空弹匣居合射击,照门准心牢牢锁死了丽莎的颅脑,这头怪物每次想要启动,就立刻有枪弹招呼在两臂交错的观察窗,试图从小臂的缝隙中送进一颗子弹——她的内心清明,冷静得可怕,钢之心虽然已经裂开,可是丈夫的灵压依然在保护她。 真是恼火!——丽莎此时此刻侧过脑袋,抱头佝身迎接枪弹的冲击,她只能一边慢慢侧向移动,没有骨头保护的太阳穴,耳朵上方的神经,还有柔软的眼睛都是致命的弱点。可是如果看不见敌人的位置,光靠听声辨位,以信息素来追踪对手,她根本就摸不到小七。 每次小腿发力想要启动时,马上就会有子弹朝着眼窝射过来,小臂的着弹点几乎都在同一个位置,实在太疼了!伤口已经变成一片肉糜,不断的再生又愈合,它现在痒得要命! 这婆娘不是一般人,她究竟是谁? 无名氏?可是无名氏里有这号人物吗?有这么强的女人存在吗? 要是能拿到武器,哪怕是一套护甲!一面盾牌!我也能把她撕成碎片! 丽莎恶狠狠的想着,琢磨着突破射界的方法,表情越来越怨毒,越来越委屈。 如果是公平对等的决斗条件,她不会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用枪来对付我这个手无寸铁的人!你难道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多谢!”小七迅速换弹,出口讥讽:“我刚好为了换弹时机伤透脑筋,现在好了,你要接着吃下这二十一颗子弹,是扩容弹匣哦!” “他妈的!”丽莎想要故技重施,找到合适的角度,抬腿跺地踩下跷跷板,要以砖石为掩体,获得冲锋启动的力量。 石板跟着那跺地怪力突然翘起,丽莎微微打开两臂,露出观察窗的刹那—— ——她确实锁定了九五二七的位置,同时看见裂成两截的地砖板材。 小七几乎在同时跟着提腿跺地,进步紧逼,枪口从未离开丽莎的面门。 同一招对无名氏的圣斗士来讲是没用的,这在枪匠的作战格斗中处处可见,往往挨了第一下之后,雪明就有办法去处理第二次相同的连携攻击是这么死的,佩莱里尼也是,有无数的癫狂蝶都死在相同的情形下,他们用某种进攻手段尝到了甜头,在第二回殒命当场。 “砰!——” 砖石在二人的合力之下断成两截,丽莎的臂膀之间钻进来炙热的弹头,它偏了那么一点点,打中眉弓擦过耳朵,刮下来一撮鲜红的毛发,疼得丽莎涕泪横流——面部丰富的痛觉神经让她的战斗意志产生了短暂的动摇。 这头授血怪物呜呜嘤嘤的抱住颅脑重新回到了据守形态,两腿战栗不止,往更衣室的方向狼狈的退缩,似乎是想跑! 小七没有立刻追上去,调度枪口去敲打丽莎的脚趾,就见到这壮硕的怪兽身体失衡跌在地上,也没有作追击补枪——小七与雪明的演练情景里,见过太多佯装败退的敌人临死反扑的例子,她本来就是个装死大师。 “如果你不起来的话,我要换子弹了哦。” 九五二七拍了拍腰间的弹匣,恐吓道。 “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赖在地上,我不会给你买玩具的。” 其实她的备弹只剩下最后十一颗,根本就没有其他弹匣。 丽莎·克劳萨一咬牙,翻向更衣室旁的搓澡服务台,偶然暴露出来的后脑受了子弹的轰击,她只觉得颅骨也跟着开裂,脑震荡带来的晕眩感让她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要到达这个地方,或许就安全了,就有反制手段了! 铁桶和毛刷在这头授血怪物手里变成了势大力沉的投掷物,朝着小七的面门打过来,要矮身躲避时,丽莎就有了喘息的机会,她来到服务台的零钱柜,这里是向客人收取额外服务费的地方,也有枪弹可用。 小七看穿了这怪物的意图,抬枪去打,却发觉p320x5的前准心居然在刚才躲避投掷物时,被一盒去死皮的搓澡粉给打歪了。 “wtf!?” 还没骂完呢!子弹不偏不倚敲在零钱柜的锁芯上,柜子里滑出来一把格洛克十七,恰好落在丽莎手中。 “谢谢啦!~”丽莎喜笑颜开反唇相讥,“我正愁找不着钥匙呢!姐妹!”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但是很快她们就打破了尴尬—— ——小七只能瞄个大概,对着丽莎的持枪手使用除你武器咒。 在丽莎一臂掩头,一臂搓动套筒上膛的那一刻,中指叫弹头打成两截,可是不影响弹匣进弹机工作,食指也刚好进入护圈。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g17走火,丽莎手臂失血失力,枪械套筒撞上手腕,弹壳不能完全抛出,下一颗子弹也卡在膛口。 “操!” 丽莎大声喝骂,对九五二七嚷嚷着。 “这不公平!” 如果放下手臂去拉动套筒解锁,那么丽莎的脑袋就会变成活靶子。 如果不放下手臂呢?用单手上膛的方式来排除卡壳故障? 她放低持枪手,可是光滑的肌肤给不了多少摩擦力,大腿挂不住套筒—— ——瞬间p320的枪焰又带走了丽莎的一根手指,这回是无名指。 九五二七已经杀红了眼:“谁他妈和你讲公平了?!姐妹!我不是那种人!你也算不上人!” 迟钝的丽莎·克劳萨终于回过神来,为什么不抬高持枪手呢?把g17送去脑袋那里不就好了?两臂互相配合不就能顺利排障了吗?! 当她抬臂拉滑套,弹壳落下,子弹也顺利进膛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爽到了极点。 小七的枪械故障没办法第一时间排除,前准星想要重新归零,需要螺丝刀来配合调整弹道,她打空了最后一颗子弹,眼睁睁的看着丽莎·克劳萨修好了致命的武器。 “扑街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丽萨在狂笑,第一时间起身据枪射击。 小七已经跳进泡池,一颗颗弹头撞进池水中,敲在她的背脊上,动能大多被湍急的自循环水流给带走,伤不了她。 “要一直躲下去吗?!你能憋多久的气?臭婆娘?!”丽莎停火观望,在浴池旁来回踱步,“你还有子弹吗?子弹泡水之后还敲得响吗?” 她心怀忌惮,经过这么一遭濒死体验,也不敢下水肉搏。 小七提刀宰杀地龙的能力让她摸不清看不透,也不知道这婆娘在水下有多大能耐。 “如果你不上来,我就要下去了哦!” 丽莎出言恐吓—— ——小七则是睁大了双眼,几乎趴在浴池的底部,紧紧盯着丽莎·克劳萨的健硕身影。 那模糊的身形与大姐大几乎一模一样,一时半会让小七有种梦幻的错觉,她居然和战王打得有来有回——要知道在家庭暴力层面,她一度想抱着大姐大一个背摔搞上床,却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因为打不过。 “要不.”丽莎·克劳萨蹲在浴池旁,找到了水阀开关:“我说呀,咱们也别斗下去了。” “女人要帮女人,你和我拼什么命呀?不如我俩联手,在烈阳堡过神仙日子,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不比无名氏每天提心吊胆打生打死要快活潇洒?!” “girlshelpgirls!对不对?” 水循环系统跟着丽莎拧阀门的动作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出不进的情况下,水位在慢慢变低—— ——小七已经弹尽粮绝,她能感觉到一股吸力要把身体往排水口带。 丽莎·克劳萨的鬼话,她一句都不会信!罪犯在开出各种诱人条件的时候,就是起了杀心,要不死不休了! 授血怪物趴在浴池边上,据枪瞄准九五二七,看着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影子,特地走到排水口一侧,近距离确认射击目标!要一击必杀,敲开小七的头壳!不见脑花不死心! 两人重新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她们只有咫尺之遥。 灼热的子弹送出枪膛,打在小七的兔兔帽钢盔上! 第二颗子弹也是如此,敲得小七头颈生疼耳鸣眼花! 丽莎要调转枪口去敲打敌人的喉舌与眼窝,一对结实有力的手臂已经从浴池里伸了出来! 小七应着那拉枪的力道挂在丽莎的臂膀上,只这两枪的空档找到了生机,灵体紧紧的握着g17的套筒,两足并在一处,作狠厉的火箭踢! 这下几乎将丽莎的面骨都踢得凹陷进去,她的五官变形,要重新整容了! 两人失力在浴场大厅翻滚,枪也掉在地上—— ——小七内心像是浇了一桶冰水。 黑无垢泡水之后,子弹出了故障,刚才的踢击是结结实实印在丽莎脸上了!可是重型弹头没能成功击发,这是她最后的杀招。 丽莎·克劳萨的内心也像浇了一桶冰水。 当黑无垢的进弹机发出咔哒一声,是撞针敲底火的信号。她做鬼都忘不了这对靴子!这是乔治·约书亚梦寐以求的战靴!这婆娘穿着战王的装备! 两人想要爬起来,要继续搏命,喘着粗气,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挫伤。 格洛克恰好在她们两人之间,于是起身的第一时间,都想去夺枪! [part2·诱杀] 似乎是中场休息的铃声响了,工作台的服务员小妹抱着浴巾跑进来,是浴池水位到达警戒线触发了工作人员的传唤铃,这小妹看见满地狼藉,吓得脸色发白,就停在丽莎·克劳萨和白子衿中间。 “啊呀!” 小七成功刹车,一会看丽莎,一会看服务员小妹。 丽莎也是如此,满脸警惕的盯着服务员。 有许多退伍的战团老兵,还有他们的家属,这些重要人物都会来百里香夜总会休闲娱乐,六年之前,白鲨会的年会就是在这开的——要是浴场里进了持枪刺客这种事儿,传到乔治·约书亚耳朵里,丽莎承担不起这个责。 丽莎冷冷的说道:“闹着玩的。” 服务员小妹尴尬的笑着:“老板!您真是吓死我了,是不喜欢女汤的装修风格嘛!” 丽莎立刻解释道,向小妹招手介绍九五二七:“这是我请来的室内设计师。” 小七立刻说:“对呀!你老板最近品味独特,想要搞个乌克兰战损风温泉泡池,就把我喊来了。” “怎么不早说呀!噼里啪啦搞得怪唬人的。”小妹一边说,一边给丽莎递浴巾。 丽莎·克劳萨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只是这张脸需要重新修整,终于有了浴巾遮身,眼睛却离不开九五二七。 这位战士的战斗意志让她折服,令她惊叹,甚至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在服务员小妹的陪护下,两人都不敢暴起伤人—— ——丽莎不想把这档子丑事捅到白鲨会长的耳朵里,小七则是心系这位服务生的安危。 这姑娘看上去只是普通人,没有案底,对浴场的各个设施非常关心,反倒和赌场里的收银打手截然不同,还没从烈阳堡的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就跑到这么一家澡堂子半工半读的大学生。 “哎哟!哎哟哟.”小七和丽莎前几分钟还在搏命,下一刻两人肩并肩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 丽莎揉弄着小七的肩颈,看见这婆娘脱了毛衣,弹头穿过泡池的水流,打在她背脊上留下的紫色淤痕,于是想要顺势扭断她的脖子,提前结束她的痛苦。 小七比划着刀子,在服务员小妹背身取毛巾的时候,和丽莎短打搏斗,像两头猫猫挥爪互相揍了几下。 服务员小妹回过头来,又见到老板和这位“设计师”相谈甚欢,互相按摩肌肉的样子。 “你有红花油吗?”小七随口问道。 丽莎:“在十三号柜,一般我用不着这玩意,我是授血之身,你要用就自己去取吧。” 小七拿来汤药,往身上涂抹,疼得龇牙咧嘴的。 丽莎好奇的问着:“你不是有万灵药吗?” “哦!你倒是提醒我了!”小七立刻从携行腰包里掏药瓶:“谢谢啊。” 丽莎只觉得不可思议:“你这家伙?为什么.” “太久没上战场.”小七解释道:“我一直都在带孩子,小孩子嘛,到处疯跑玩闹,他们受了伤,也不能用万灵药去治,boss说滥用万灵药可能会影响宝宝的发育,后来我就把这茬忘了。” 丽莎拄着膝盖,托着下巴,看服务员小妹在身前走来走去,也不好驱赶。 这小妹似乎想在老板面前多表现表现,特别勤快,要把更衣室的柜面都擦得亮堂。 丽莎:“你结婚了?” 小七:“早就结婚了,娃都有四个了。我三十岁了呀。” 丽莎:“老公对你还好吗?” 小七:“他很爱我.” “等等.”丽莎这才回过神来:“你是.那位的太太?” 小七指正道:“不是谁的太太!应该改个称呼,叫九五二七!” 丽莎终于想起这么一号人物,想起枪匠的妻子—— “——没想到,你那么厉害” 小七喜笑颜开:“嘿!大开眼界吧?” 九五二七身上有种很独特的气质,她黄石人的特质让罪犯有种莫名的亲昵感,但这也仅仅是止步于亲昵感了。 “你离不开这里的。”丽莎威胁道:“好好想想吧,你老公已经死了,你的日子会很难过。不如把靴子交给我,我有办法让你们一家活下去。” “多谢好意,咱们不是一路人。”九五二七把红花油塞回柜子里,刻意往出口走了几步。 等到丽莎要追上来,小七拉着服务员小妹当挡箭牌——属实是一波屑到极点的操作,随后成功脱身。 丽莎·克劳萨气急败坏的追出去,是一边套裤子一边穿衣服,跑到门外左右探视,她带着两个打手顺着信息素追到夜总会的后厨,就看见地上放着一把手枪—— ——那正是九五二七的p320x5。 丽莎·克劳萨起了疑心,没有第一时间去取这枪械,尽管它看上去十分好用,吃过它的亏,自然知道它的厉害。可是无名氏的杀人手法令人印象深刻,有不少癫狂蝶圣教的受害者就是这么死的,去拿无名氏的装备时被设伏诱杀。 “你上去,把枪给我捡回来。” 在丽莎的命令之下,打手小弟把枪械捡了回来。 丽莎摩挲着这支枪械,眼中有贪婪,有志得意满,这是枪匠调教过的杀人武器,它非常好用,果然是“girlshelpgirls!”,她这么想着—— ——九五二七在暗中帮助我吗?怕我在人前没个交代?要把这支枪送给我? 紧接着,巷口的方向,靠近大马路的人行道,有一样更诱人的东西躺在地上。 “黑无垢!” 丽莎两眼失焦,大脑停转! 那是大姐大的靴子!是乔治·约书亚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要能得到它!一定能离开杨江渡口!拿到白鲨会长的正宫席位! 真他妈见鬼了!九五二七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丢在大马路上!? 丽莎大步流星往前赶,再也不想让打手去触碰这件神圣的信物! 一对脏兮兮的手即将摸到这对靴子了,是个流浪汉—— ——丽莎·克劳萨连忙震声大喊。 “狗屎玩意!你敢碰它一下!我轰碎你的脑袋呀!我生吃了你!” 流浪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澈起来,受到丽莎的呵斥,连忙退开。 丽莎·克劳萨冲出巷子的那一刻,要摸到靴子的一瞬间,热风扑面而来。 巨大的铁球刨开沿江风光带商铺的门面,轰碎了巷子的墙垒边角,球式破碎机在一刹那将这授血怪物砸成了肉泥,甩出去一滩臭烘烘的肉块。 驾驶室里的克拉克·肖恩比着大拇指,手脚干净利落爬下机器,与乌龙城寨的几位义士打着撤退的手势。 扮作流浪汉的有德小哥提起黑无垢,从肉块里捞到小七变形的配枪零件,飞也似的逃走了! 九五二七光着双脚,坐在楼宇之间的露台栏杆上,对地上血肉成泥的丽莎骂道。 “去你妈的girlshelpgirls!” “你这臭不要脸的食人魔!还想和我谈什么姐妹情深?” 沿江风光带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丽莎·克劳斯的一只眼睛慢慢翻滚着,最终失去了高光,变得黯淡无神—— ——她死透了! Act.9 Black Ice·黑冰 [part1·大星探] “小苏珊死了?” 白鲨会的星探如此问道,把身子从事务所的沙发挪到办公桌去—— ——这头鲨人混种有完美的肌肉线条,赤裸上身时就能看见臂膀和背后的鱼鳍纹理,以及脖颈两侧的鲜红腮纹。 他的代号叫棕熊,和白鲨会其他的干部一样,从来不以真名示人。 此时此刻,托德总管撑着一把大黑伞,站在大雨滂沱的街道口,不愿意踏进大门一步。 “你最近真的要戒酒,脑子都不清醒了。”托德表情严肃,神态冷漠,“苏珊又是他妈的哪个臭婆娘?你清醒一点!丽莎·克劳萨死了!” “哦!哦哦哦!”棕熊鲨鱼哥终于回过神来,立刻解释道:“她就是苏珊!~丽莎是她的花名,或者叫艺名,我把她带到会长身边以前,她就叫苏珊。” 这么说着,棕熊打开酒柜,完全无视了总管托德的关心。 他拿出一瓶大麦酒,金灿灿的酒液落进杯里,自顾自的喝上一口。 “高贵的!优雅的!纯洁的苏珊!进了白鲨会的门,就得改名了!你说对不?” 托德有些不耐烦,他收起伞,挤进臭烘烘的事务所,来到满是烟灰的办公桌前,和昔日的老同事唠叨着这次的任务。 “不管她叫苏珊还是丽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江渡口的安保防务公司,它的负责人死了。” 棕熊眯着眼,只用一只眼睛看托德:“要我重操旧业?给你们抓点姑娘来?找个好苗子来顶苏珊的班?” 今时今日,大星探棕熊先生已经不做人口贩卖的生意了,原因也很简单,这片市场几乎被无名氏赶尽杀绝。他百分之九十的老主顾全都进了功德林——剩下一家白鲨会,如今也是明码标价招收小姐,绝不强抢民女。 “不。”托德摇摇头,目光扫向烟灰缸时内心几乎崩溃,但依然要保持微笑:“我要你查出这事儿是谁干的。” “丽莎·克劳萨的浴场里全是弹壳,有搏斗的痕迹,女汤没有监控,赌场的监控只看见一个带着兔子帽的女人急匆匆的从浴场离开。” “这娘们的反侦意识很强,监控拍不到她的脸,都藏在那顶该死的帽子里了。” “丽莎似乎和这婆娘有矛盾,她冲出街巷之后,被一台破碎机的大铁球打成了肉泥。” “现场有很多脚印,不止一个人,我想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有组织的暗杀行动。” “就在案发的十分钟前,丽莎的公司遭到了恐怖袭击,杨江渡口运送樱粟壳的几个农户全都身首异处,脑袋被割下来,挂在门梁上,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活下来了,已经送到战团手里。” “我不知道广陵止息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他的嘴巴够严吗?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在鬼门关前走了这么一遭,他肯定会认为呆在战团要更安全,会把渡口附近的水路农户供出来,就这户人家知道的,全都跑不掉。” “棕熊?棕熊?你在听吗?!” 鲨鱼哥微微张着嘴,酒精让他的大脑停止工作,托德总管的长篇大论引人昏昏欲睡。 “哦!我要干什么?!那么我要干什么呢?!” “我要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托德大声骂道:“你这懒鬼!废物!起来干活呀!现在白鲨会不像以前了!找出这个臭婆娘!能活捉的话价钱翻倍!我要好好的折磨她!” “我只负责强抢民女。杀人越货不是强项呀!”棕熊满脸无辜:“要说这个事儿,你得去委托血手邦德。” 托德:“他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棕熊:“那刽子手佛根呢?” 托德:“被无名氏剁成七分。” 棕熊:“普拉克斯汀妖鬼大师?” 托德:“他去刺杀枪匠,尸体都找不着,法医看了案发现场的肉泥也是毫无头绪。” 棕熊:“咒缚者莫瑞拉·阿克汉?” 托德:“吃了六十四颗子弹,没死,洗心革面及时投降,现在应该在黑德兰度假。” 棕熊一听杯子都有点拿不稳—— ——说实话他算退休比较早的那一批,躲过了大远征时代野蛮血腥的暴力斗争。 在白鲨会受到雷霆打击之前,棕熊就急流勇退,赚够了钱准备养老。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混种灾兽甚至会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嗑爆米花,一边看着昔日的会长被暴打,偶尔还会为大姐大喝彩几句。 乔治·约书亚回到烈阳堡以后,棕熊又重出江湖,给白鲨会物色合适的姑娘,将她们抓来二号游轮改造整容,丽莎·克劳萨就是其中一员。 也仅仅是做了几单生意,从那以后棕熊这位犰狳猎手就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要不是今天托德总管重提旧事,棕熊几乎都把小苏珊给忘了。 这位罪犯的事业心并不强,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变成杀人如麻大奸大恶的家伙,托德找到棕熊,也仅仅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些刺杀行动是冲着白鲨会的干部来的,需要找一个中间人来调查。 “在一条大马路上?”棕熊突然问。 托德:“是的。” 棕熊:“球式破碎机?就是那种吊车拉起大铁球,几十吨的铁球?” 托德:“是的。” 棕熊:“一下子!把苏珊打成肉泥了?” 托德:“是的。” 棕熊乐呵呵的问:“有监控吗?” 托德的脑门冒出来青筋:“要是有监控我还能来请您出山么?沿江风光带的监控全他妈歇菜了!” 棕熊满脸失望,低声呢喃着:“哦,真可惜,我还想看看小苏珊是怎么表演大变活人的呢” 托德怒吼道:“您还想看一眼精彩击杀镜头是么?!” “亲眼看见,跟道听途说当然不一样了!”棕熊懒洋洋的解释道:“你想呀,一颗几十吨重的铸铁大球打过来,那花花绿绿的内脏,骨头呀,血呀,脑浆子呀——能飞出去多远呢?一辈子能见几次这种场面?多稀奇?” “法汉!法汉·佛罗多!”托德喘着粗气,喊出棕熊哥的真名:“够了!给我去干活!” 棕熊连忙噤声示意:“别别别别激动,别喊我大名,谢谢嗷。” 不过下一刻,棕熊又开出条件。 “预付款你总得给吧?” 托德总管悻悻不满的从大衣里掏出一沓钱,约有十二万辉石货币,也没有点钞机。 棕熊看都没看,收进办公桌里—— ——这位鲨人混种立刻起身,形象变得光辉伟岸,义正言辞的说。 “我感觉到了!邪恶势力在召唤我!我马上就会行动起来!” 说完这句出发之前激励士气的话,棕熊不紧不慢的回到厨房,往烤面包机里塞了两片吐司。 托德总管是看着这兄弟,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悠悠的准备早饭去了。 他消瘦且阴郁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嘴巴微微张开,露出授血怪物的尖牙,好似一个震惊猫猫头的表情包。 棕熊哥废话不断,又谈起早饭的做法:“我喜欢两个煎蛋当三明治的夹心,你知道三明治是怎么来的吗?托德?” 托德摇摇头。 棕熊:“最早是一群闲得无聊,沉迷打牌的赌徒,没时间吃饭,就搞了这么些快餐,随手抓过来吃完了,就可以接着打牌。” 托德:“我说.” 棕熊连忙挥手,要托德安静一些。 “不不不,吃饭是很重要的事,我最近开始接触智人的食物,熟食比生肉要好吃多了。” “比如加一片番茄,加一片起司,撒一点胡椒盐,然后呢!” 棕熊将食材抛起,两掌一合,烤面包机里弹出来的吐司片就变成了他的早饭。 “是不是很厉害?这几年我都在练这个!你看见的所有奇迹,都是勤学苦练呀!” 托德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是枪匠说的。”棕熊哥如此讲:“很有道理。” 托德总管终于受不了这家伙了,他挥了挥手作告别,一声不吭的离开,狠狠摔门而去。 就在托德老哥准备下坡走出街口时,棕熊打开窗户,像是在揽客推销。 “喂!~连再见都不讲吗?” 托德:“再见!” 棕熊拿出一张照片,是最近二号游轮附近街区的街拍。 “你看好咯!我发现了一个姿色不错,气质优秀的好姑娘,她或许能顶替小苏珊的职位。” 托德总管定睛一看—— ——照片上的人与战王不能说一模一样,那也是五官近似,体态相同。 这位星探拍到的优秀素材,正是在搜集情报的江白露。 这位星探拍到的优秀素材,正是在搜集情报的江白露。 “能找到吗?”托德立刻问,又补充道:“别说废话!” 棕熊咧嘴笑道:“当然!要我抓过来?还是请过来呢?” 这个“抓”指的是强行绑架,“请”则是用钱强行绑架,手段一样,但是有成本的区别,一个是直接违法犯罪,一个是签了合同的违法犯罪。 托德拿走照片,要去乔治·约书亚会长面前邀功。 “你把杨江渡口的事情办好,再去请这位姑娘来二号游轮。” 棕熊笑眯眯的应道—— “——没问题!我的好兄弟!” 等到托德走远了,棕熊打着哈欠,面对毫无线索毫无头绪的刺杀案,他决定遇见困难睡大觉,要好好补个回笼觉再来考虑追凶的事情。 饱腹感让他头昏脑涨,不一会就靠在办公桌前睡了过去。 意识朦胧之际,他又想起了小苏珊—— ——想起了丽莎·克劳萨。 [part2·天生混蛋] 那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日子,在五十五区的月神杯海选赛开打之前,一辆小轿车沿着铁道旁的公路,驶向烈阳堡郊区的水田农庄。 车上司机和帮众还在讨论月神杯的博彩内容,要选择合适的队伍下注。 农夫在外插秧,主妇就在仓库里搓麻线。 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小苏珊,在窗边幻想着未来的生活。 鲨人混种率先从车上走下来,他不紧不慢的踩踏着旱地里的白菜,直到听见农夫的喝骂。 “可算找着你们这一户了。”棕熊血红的双眼有了兴奋的光彩。 农夫看见车上白鲨会的徽记之后,身子也开始哆嗦,眼中尽是恐惧—— ——他快步跑回屋里,把女儿藏进地下室,这才慢慢悠悠的来接待客人。 棕熊挤进大门时,高大健壮的身形几乎把旱地的紫外线大灯的所有光源都遮住,他裹着一身黑漆漆的大衣,戴着高帽,像马戏团里的魔术师那样彬彬有礼。 “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事。” 棕熊就这么坐在主人的位置,与几年之后的旋风虎两兄弟一样。 他与男主人说:“你们家有一个女儿,对吗?人们都讲,她很像大姐大,有战王的好身材。” 农夫没有回话,两眼发直。 棕熊自顾自的拿走桌上的酒,只是浅尝了一口,立刻吐到地板上:“真他妈难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酒” 农夫依然没有回话,他能感觉到这些灾兽混种身上强烈的信息素。 棕熊紧接着给自己卷了一支旱烟,又给农夫卷了一根。 “抽烟吗?” 农夫点了点头,拿到手里。 棕熊给农夫点火—— “——你知道白鲨会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对不对?也知道我是个星探,对不对?” 农夫摇摇头,假作无辜。 棕熊瞥向隔壁房室,尽管儿童房已经变成了旧物仓库,但是它还留有绘本和签名。 “那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我要你的女儿跟我走,她叫小苏珊,是么?” 农夫笑呵呵的说:“那是我妻子的小名,大人,我没有什么女儿。” 棕熊一点都不着急—— ——在战王打退了癫狂蝶圣教之后,白鲨会就不能像之前那样招摇,那样明目张胆的抢人了。 除非逼不得已,谁都不愿意见血,重大的刑事案件会把更恐怖的无名氏招来,要这些农户心甘情愿的卖儿卖女才行。 棕熊哥叼着烟,抱着双手,直勾勾的盯着老农,脸色也变得狠厉起来,只是看着这满头冷汗的懦弱汉子。 老农抽烟时,夹住旱烟的手指一直在发抖,他不知道这些食人魔会对他的家人做什么,妻子似乎什么都不懂,她在厨房煮咖啡,要好好招待司机和两个随行帮众。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咖啡壶发出尖利的啸叫,直到这啸叫也渐渐停止。 棕熊终于开口小声说:“我不会告诉他们的,您老就放心吧。” 农夫:“放心什么?我.听不明白” 棕熊:“你把小苏珊藏在地下室,对么?” 农夫不说话了,他的眼神木讷呆滞。 棕熊:“你知道后果吗?欺骗白鲨会的后果,你真的能承担吗?” 农夫只是摇头。 “那个司机会把你老婆的衣服扒光,在你面前给你生个二胎,为五十五区的人口出生率添砖加瓦。”棕熊小声嘟囔着:“另外两个帮众兄弟更有一手绝活,他们不喜欢女人,应该会把你拉到地下室去谈谈心——而你的小苏珊,要拆成零件送去白夫人工厂。” “乔治·约书亚不喜欢骗子,他最讨厌的就是不守诚信的人。” “我和他们不一样,兄弟。” “我是个鲨人,我会为你想办法的,只要苏珊和我走,她能大富大贵呀。” 棕熊拿出一张纸钞,弹了弹票面,神色得意的说。 “这是一百块,如果你不愿意主动开口,我只会给你这么多。” 紧接着大星探掏出一沓钱,约有一万五千辉石货币。 “要是你变得诚实勇敢,这些就都是你的,因为乔治·约书亚就喜欢诚实勇敢的人,这是你们的友谊。” 农夫想了很久,想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斗不过恐惧,败下阵来。 棕熊:“只要你点点头。” 农夫跟着点点头。 棕熊:“只要你主动开口。” 农夫跟着开口说:“苏珊在地下室.在酒窖里。” 棕熊:“在酒窖哪里呢?” 农夫:“大木桶里,靠左边数第四个,今年的粮食收成不好,空出来两个桶子.” 棕熊掏出枪,轰碎了农夫的两个膝盖—— ——这头鲨鱼怪物原形毕露,与厨房的三个兄弟招手示意。要把主妇拽过来。 只是一瞬间,主妇惊声尖叫着,喉舌却像是冻在一起,被看不见的“恶魔”紧紧捏住,脖颈还留着淤青的痕迹。 “你给小苏珊上一课,要她好好学习学习。”棕熊敲了个响指,农妇的就被一股莫名的巨力按在桌前,“学习怎么伺候约书亚会长。” “好勒!大哥!”司机脱了裤子就准备办事,要撕开这位太太的衣服。 棕熊收好钱,对奄奄一息的老农夫踢了一脚,那尖叫声哀嚎声戛然而止,似乎是中了魔咒,这老汉再也喊不出一声。连两条手臂都像是冻在地板上,想要翻身更是难如登天! 棕熊兴冲冲的跑去地窖,要把小苏珊抓出来。 就在这时—— ——梦醒了。 “我不理解!为什么每次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他妈的就醒了!” 此时此刻,棕熊哥从沙发上翻身而下,他回忆着往昔快乐的违法犯罪经历,回忆着自己优雅的作案手法。比起杀人全家的那些残忍暴徒,他简直像个绅士。 “好吧!找回点感觉了!” “托德的短信嗯.最近出现的生面孔.” 拿起手机,鲨人在蠢蠢欲动。 “乌龙城寨?是个好地方呀!” Act.10 Who Made Who·谁怕谁? [part1·说书唱戏] “说这乌龙城寨里风云变幻,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响亮的哨子吹起来,大门临街的刀柄围墙外边架起一个小书摊,从华湘一中和附属小学下课回家的孩子们,就围在儿童书摊前边,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戴着圆墨镜的先生也不嫌这暗无天日的地窟中满目阴云,他是眉飞色舞洋洋得意。 “那癫狂蝶圣教手下战帮五虎丧尽天良,在烈阳堡欺男占女烧杀抢掠,有一日——” “——赤鬃雄狮乔治·约书亚传令,要占了这乌龙城寨,总管白头老树精托德委任白鲨会旗下虫眼儿帮干部,冷血狂刀·旋风虎。” “旋风虎携帮众十数人,双花红棍丧门星前来邀战,进了房东老爷子的茶堂,等不及两三句寒暄,喝不完一壶龙井汤。” “听!” 说书先生吹起哨子。 “二人率先发难,提刀上前眼中有火。放下满箱大钞,要缴了房东老爷的地契!嘴硬一句!就得拿命来偿!” “茶堂外莺声燕语,走进来六位女郎。” 先生扭腰送臀,神态也调皮起来。 “弟弟丧门星见色起意,心神离体。” “哥哥旋风虎疑神疑鬼,却是顾此失彼的须臾间呐!” “见斜刺里杀出一号威武猛将——” “身披闪蝶衣,脚踏黑无垢,头上黄金眼,面盔吐神光。” “上前定步拿住丧门星,提刀便砍!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连着三个手起刀落,先生是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兴奋。 “那抢占民女的丧门星变作兔儿样貌,唇齿成了三瓣,红的白的都撒了一地。” “旋风虎仰头要躲,却叫房东老爷踩住脚趾,再仰起身来,挺直腰板,叫无名氏一刀两断,眉心天眼长到脖子根儿,两腿哆嗦就去功德林领了闲职。” “丧门星还想作妖,哥哥断气他是又悲又怒,要翻窗赶将出去保小命,又叫无名氏使鞭子卷到怀里。” “这一正一邪好似亲昵舞伴,在茶堂中转了十数个来回,再详看丧门星飞滚出去的脑壳——” “——是死透了。” 虽然这个版本和现实故事有点出入,但结果大差不差。 孩子们大多是听着无名氏的故事长大的,最近几天,乌龙城寨里的传言搞得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都说有英雄跑到烈阳堡来了,可是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名氏却从来都没在人们眼前出现过。 小书摊旁边的贴画倒是很畅销,是闪蝶衣面盔上的镀钛钢印,金属贴和水贴都是小朋友们喜欢的东西,会贴在包书封皮上。 讲完了第一段,赵有德摘下墨镜,戴上蓝牙耳机。 “啊!领导,要下一段是吧?事情办完了?” 小哥接着给孩子们编—— “——来来来!旋风虎死了,还有呢!” “就见那嗜血头陀·笑面虎,无毛罗刹·纹面虎,剥皮行者·黑心虎三人同来乌龙城寨一探究竟。” “烈阳堡人才济济,白鲨会歹徒众多,这三位帮会堂哥手底下命案无数,个个都是残害忠良杀人越货,神憎鬼厌的主。” “无名战士约见三位堂哥到楼顶一聚,要较量兵器,呃.” 话音未落,几十米外飞来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它落在书摊前的马路上,死不瞑目—— ——从满面的褶子虎纹来看,正是纹面虎。 有德小哥收了摊,要专心望风,故事也不讲了,因为现实比他的故事更逼真,更迷人。 战帮头领的脑袋在斜坡一路往老烟斗巷口滚出去,在外边看戏的小弟慌慌张张的跟上去,想把老大的遗骸捡回来。 那脑壳没有毛发,没有多少阻力,非常适合当球踢,只见一个毛孩子上前补了一脚,它马上冲着沿江风光带狂奔。 战帮的喽啰刚想冲着孩子发火,从腰间拔出钢刀,要给这不懂事的娃娃留点童年阴影,就见到牛肉铺里走出来一位精壮的汉子。 那汉子须发茂密,赤裸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路灯的照耀下好似钢铁,抓住砍来的钢刀,一对铁掌戴着拆牛骨的防割锁甲,翻腕拧转施展骑士战技——战帮小弟像是陀螺,在坡道转了五六圈,手里的凶器也落到别人手里去。 他们不敢声张,于是接着追纹面虎的脑袋,终于冲出街口,就见到一辆送刀具的大卡车从莱阳制铁二厂冲过来。 作恶多端的纹面虎没能留下全尸,头颅在钢轮的碾压下好似西瓜一样爆开,跑得最快的,最忠心的小弟也跟着老大变成了大马路上的地毯。 追在第二位,不那么忠心的小弟惊魂未定,又见到纹面虎的颅脑受到卡车倾轧时突然爆射出两颗眼球,直直打进这倒霉鬼的喉咙里,他一时喘不过气,竟然被老大的眼睛给活活噎死。 战帮的其他帮众吓得涕泪横流,一时半会不知如何是好,没了堂哥指挥,就看见卡车爆胎货架倾倒。 剩下十数位小弟本想把沥青路上的遗体给带走,车体偏斜时那超载货厢里的千把万把利刃划开尼龙袋,一下子倾覆出来,顿时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烈阳堡的交通管理混乱至极,与巴基斯坦白沙瓦的最炫超载风有的一比,每天的马路事故那么多,在路人眼里,这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只见驾驶位跳下刀厂的一个小哥,那也是有德的同宿,慌慌张张的跑回乌龙城寨去,要找人帮忙了难。 此时此刻—— ——白露已经砍杀了两头恶虎,她倒提西瓜刀,是傲狠明德所赠奇门棍棒。名为[明德杰作·无上大业物·tasukarukirisaku(西瓜切)] 纹面虎的无头尸首还没倒下,一直在往外喷血。 笑面虎已经躺在天台的水房旁,丢了小命。 这两位都使过枪械,现场有不少弹痕,可是常规火力对无名氏的宝甲铁衣来说毫无意义。 起初几位堂哥来乌龙城寨,无非是想搞清楚旋风虎两兄弟到底是生是死,与东方昊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受到邀约,来房顶谈地契的“大生意”——收购乌龙城寨这片矮丘福地的买卖,白鲨会是明令禁止的。因为乔治·约书亚对这些地盘暂时没兴趣。可是战帮的堂哥们兴趣却非常大。 要知道如此一块通风避水的好地就在学校旁边,哪怕是文明世界凡俗地上的物产,那也能修起一套价值不菲的学区房。 可是它的地契握在东方昊这条滚地龙手里,如今就这么一栋小破木楼,住着形形色色的打工人,在战帮堂哥们的眼中,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里收养着各种各样的孤儿,无家可归的人,租不起房子的流浪汉,收容灾兽混种妓女,找不到工作要自然淘汰饿死街头的穷鬼都躲到这城寨里了,这简直是包庇罪犯! 没错!你没听错! 堂哥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罪犯,穷才是罪。 [part2·癫起来了] 不过两个照面的功夫,这三位恶虎全然忘了旋风虎两兄弟的安危。带着贴身保镖来到楼顶,就见到穿着闪蝶衣的无名氏负手而立。 金蓝二色的衣装跟着那潇洒灵动的身影转过头来,诸位战帮小弟想要反抗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因为面盔上的镀钛钢印,是独属于战王葛洛莉的金色v字符。 白露长大以后,就一直穿着哥哥的战衣,这身衣服是最好的护命符。 她点起手腕上的镂空香炉,其中被火焰灼烧的辉石亮起来,发出黯淡绿光,已经有十来位帮众选择跳楼逃生,无一例外,都叫城寨大院里的阿姨叔叔们提着农具补刀杀死。 居民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也知道和白鲨会做对有什么下场。或许会失去生命,或许会像东方昊的宝贝儿子那样,变成车站牌楼上吊着的一具尸首,可是枪匠在骑士战技里这么讲过。 “不要听信恶魔的鬼话,不要示弱,不要投降。” “指望歹徒心慈手软,还不如求耶稣显灵,世界上是没有神的,却有恐怖的魔鬼。” “幸运的是,暴力能让魔鬼退缩,暴力可以让魔鬼害怕。” 笑面虎上来求和,说客套话的时候,就叫白露疾步上前一刀劈碎了脑袋,势大力沉的西瓜切刀刃厚重,钨钢所造的棍棒几乎谈不上切割,像是钝器一样撕开了这头恶虎的颅脑。 笑面虎跌出去两三米,又保留着一点求生意志,到了水房才完全死透。 于此同时纹面虎才回过神来,吓得尿了裤子,却不敢去跳楼求生,于是上前叫阵,想要唤醒战斗意志,私底下偷偷喊小弟先去领死。 于此同时纹面虎才回过神来,吓得尿了裤子,却不敢去跳楼求生,于是上前叫阵,想要唤醒战斗意志,私底下偷偷喊小弟先去领死。 十数支手枪冲锋枪指向白露时,就见到这位无名氏的后起之秀爆发出惊人的移动能力,踩着水房的管道上屋顶,再借栏杆跳进人群中,从帮众手里夺来一把手斧,左右开弓送人上路。 那混乱的战局一下子就清晰了,乱军之中纹面虎躲闪不及,先是被手斧勾住脚踝身体失衡。 再看黑无垢踩上他的背脊,斧头带着脖颈的皮肉一起飞出去——是白露用不来这兵刃,没有在骑士战技中刻苦修炼,于是斧子跟着脑袋一起飞出城寨,落去大街上。 剩下的帮众吓得再也不敢还手,于是都选择了爬墙扒水管逃生。 最后一位黑心虎本是做毒品买卖起家,参与的暴力犯罪事件也是最多的,要和水警火并,和战团搏命。 他不想逃,也不敢逃—— ——就看见楼宇之间,有战帮小弟进了民居阳台,叫乌龙城寨里的租客一菜刀劈开胸腔,血花从八楼落去一楼,把临街阳台上的衣服都染得通红,可又听一句“收衣服啦!” 黑心虎这才惊醒! 这些租客都是有备而来,都在家里等着呢! 谁给他们的勇气?是什么让这些草民敢对战帮还手的?! 几年前,这些老弱病残碰见战帮的帮众,只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我要和你斗将!” 黑心虎脱下外衣,那里外里看身段也是一条好汉猛男,混到白鲨会堂哥的位子,就一直靠着这身腱子肉,还有堪比吴彦祖的帅脸吃软饭。 此刻他要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了——是傲狠明德亲口颁布的斗将办法,如果能在决斗中胜出,他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哦吼!”江白露已经杀红了眼,她摇晃着手里的西瓜刀,没去取枪,“怎么个斗法?” “呵呵。”黑心虎撩起头发,免得挡住视线:“按照条文来,我发起决斗,你来定规矩。” “徒手搏斗。”江白露取下辉石,放下西瓜刀:“要我脱下战甲吗?” 黑心虎:“那倒不必了,大姐大——我见过闪蝶衣,里边恐怕什么都没穿吧?这衣服得贴身穿戴才有用。” 江白露:“我敬佩你的勇气,来吧!” 这么说着,白露卸了甲—— ——与葛洛莉不同的是,她还留着一条裹胸与短裤。 白露没有大姐大那样的夸张身材,她没有那么强壮的大腿和胸肌。 见到白露的真面目时,黑心虎愣了那么一下。 “好年轻” “杀你足够了!”白露弓步抱架,右臂探出两指,随后慢慢握紧拳头。 黑心虎小心腾挪步子,试探距离,观察着江白露的身高—— ——臂展是我有优势!这婆娘也太猖狂了!如果没有魂威的帮助!说不定我真的能战胜她! 他的自信来源于一颗半成品仙丹,是靠着他这张脸狠狠吃到的软饭,这使黑心虎拥有了一颗漆黑的心脏。 他的自然代谢和肌肉出力要远超常人,是和丽莎·克劳萨近似的灾兽体质。 小七与丽莎的搏斗中吃尽了苦头,哪怕是持枪对徒手,有甲对无甲这种极不公平的决斗,七哥也战得十分吃力。 此时此刻,白露能感觉到对方胸口处那颗黝黑心脏传出来的异常灵压,她并不害怕—— ——大姐大能够做到的事,她一定也能做到。 因为江雪明说过,白露要更厉害一些,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九五二七抱着音响,破坏了所有的气氛,把所有的仪式感都毁灭掉了。 白露和黑心虎的决斗已经开打,这点小插曲免不了让小妹分神—— ——她单知道嫂子很癫,但是没想到癫到这个份上。 小七像个搞笑艺人,来到决斗现场,看着白露和黑心虎斗在一处拳脚相交,然后拿出话筒给白露加油鼓劲,唱了一曲《我是女生》。 “你不要找机会靠近我~我的脸硬得像高压锅!~” “你不要用垫步来试探我,我的拳只会打你差合。” “你不要学那个强尼(johnny)·康雀(control)!~躲角落用灵能来戏耍我~” “你不要把迎击timing送给我!哦哦哦!~” “因为我们没有,道场约会过!” “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 “我是女生!强壮的女生!~” “我是女生!你打不过女生!~” 白露压着黑心虎暴揍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嫂子。 “您一直都这样吗?!” 小七只顾着给自己鼓掌,完全不在乎脑袋里飙升的癫狂指数,她只晓得恶棍死了就该开香槟。紧接着给白露上第二段精神强度。 “你不要地上搞假动作,我帮你正骨做按摩。” “你不要虾行逃避着我,我膝盖会送你见阎罗。” “你不要逃走之后伸胳膊,大飞脚在你脸上盖一个火锅。” “你不要捡石头丢给我!~哦哦哦喔!~” “看好这招投技!~地狱极乐落!~” 本该结束了—— ——就在白露逮住黑心虎,从水房借了个高低差,坐在敌人的后腰,狠狠砸向地面时,黑心虎已经快死透了。 小七依然在唱,她癫个不停。 “我是女生!~无敌的女生!~” “我是女生!~优雅的女生!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是女生!没输过男生!” “我是女生!噢耶!!~” “打拳的女生!” 白露收拾完黑心虎的尸体,穿上了衣服。 看得出来,嫂子真的很开心。 只是有人不怎么开心—— ——在黑心虎脊椎折断丢掉小命的那一刻。 正准备进入乌龙城寨的棕熊鲨鱼哥突然打了个寒颤。 “靠!这门口胡说八道的小哥哥,讲的不会是真的吧?!” (本章完) Act.11 Stone Cold Killer·冷酷杀手 [part1·灵能飙升] “已经干掉了一百多号白鲨会的喽啰,也没有走漏风声。可是那个托德总管一直都没露面,更别说乔治·约书亚了。”白露有点沉不住气,在配钥匙的小工作室里帮九五二七修枪。 她的心乱糟糟的,只觉得恐怖又诡异—— ——明明死了那么多人,白鲨会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这些高级打手都是可以随便抛弃的。 赵有德小哥在街巷讲评书,把无名氏的消息都放出去,事到如今却没有一个高价值目标站出来为战帮出头。对乌龙城寨的滋扰就像是暴力催收的短信,是雷声大雨点小——搞得人心烦意乱。 她们只有两个人,拇指哥的作战技能基本为零,九五二七事前就这么想着,旋风虎已经死在乌龙城寨,纸是包不住火的,与其等着乔治·约书亚派人来逐轮查探,不如直接捣了他的老窝,炸了他的金库,然后逼他现身。 可是白露进不去二号游轮,拇指也没有引荐文书和vip卡,想直接进入白鲨会的高级会所是难如登天。 这些舰船固若金汤,四周都有侦查游艇,最重要的一艘军火展览船周边还布置了水雷,想来也是乔治·约书亚害怕东窗事发,只要无名氏联合战团进行大规模的清剿,这位生命力顽强的永生者就能乘船离开,躲进复杂的水道网络中。 “嫂子,你说接下来我还要不要去二号游轮呢?如果我不在城寨里,你能坚持多久呢?接下来白鲨会肯定会派出更厉害的灵能者。”白露这么说着,清理干净p320的泥沙,看见歪歪扭扭的套筒,内心开始烦躁:“难搞啊这玩意是我哥用装甲钢锻出来的,如果要扳金校正——它得退火,可是退火就不够硬了。” 九五二七睡得迷迷糊糊,意识朦胧的应道:“接着去试试吧我没问题” 与丽莎·克劳萨的恶战让她身心俱疲,她的灵体不像丈夫那样强韧,有许多精细的操作和承担体重的拉举抬升动作,反复的承重载荷让她精神疲劳,越来越癫。 就在她睡觉的时候,体表也开始出现维塔烙印的红斑,白露起初见了这红色的恶魔,吓得连忙给嫂子喂药,可是小七却不以为然。 白子衿的癫狂指数常年维持在a+,周期性的维塔烙印爆发症状在她看来是习以为常了,这些严重的过敏反应并不会真正的致病,只是成片的红斑丘疹会让她身体虚弱,难受很久。 “我修不好这玩意”白露只觉得自己很没用:“嫂子,搞不好了。要不你把我的副武器拿去,先用着?” 九五二七翻了个身,半梦半醒之间扯来厚实的毛毯,嘟囔着:“不需要,我什么枪都能用,你就喜欢92改,不换了不换了——如果修不好,喊拇指和你一起出门,抓紧时间。” “等我睡醒了,老公能把这支小玩具修好的。” “你放心吧。我能处理好城寨里的事情。” 白露二话不说,换上闪蝶衣,提上枪械和棍棒,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出发。 九五二七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了孩子和丈夫,在凡俗世界的篮球场里玩耍,她就安静的坐在球场边,听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这一觉的睡眠质量非常糟糕,她起来时腰酸背痛,似乎身体出了点小毛病,是头疼欲裂几近癫狂的感觉。她的眼睛难以聚焦,手臂一直枕在脸上,不过一个多钟,白露要靠近二号游轮周边打探消息的时候,闹钟叫醒了小七。 她连忙爬起,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变故,要保持临战状态,保存乌龙城寨里平民百姓的安全,如果白露成功突破,要立刻联系战团的军将锁定乔治·约书亚的具体位置。 正当她跑去配钥匙的工作台,要用洗手盆简单清洁面部时——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疲劳,镜中出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是.什么情况?” 脸上依然有手掌压出来的红印子,皮肤看上去水嫩且富有弹性,眼角细微的鱼尾纹不见了。原本有些松弛的下巴也变得紧致起来。 她微微歪过头,就看见耳畔的头发变得又黑又亮,她分明记得,发尾还有一些毛糙发黄的地方,此时此刻却像是常年吃黑芝麻养出来的一头光亮秀发。 她似乎年轻了好几岁!不!是年轻了整整十岁! 她连忙打开手机,对着之前天台唱歌时的自拍纪念照看了又看,与镜中的这张脸作对照。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 她大惊失色,一下子清醒过来,这对她来说难以理解,甚至有些恐怖。 重新变得年轻不是什么坏事,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坐立不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这是敌人的魂威攻击吗? 是一种诅咒?它源自什么?是魔术? 是丽莎·克劳萨的血渗到我身体中了? 各种各样的猜想让白子衿内心发憷,狠狠咬了一口手指,咬出血来,再去携行背包搜索灵灾探针,维塔烙印的污染指数不见增长。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像小橘一样,变成圣血的傀儡,没有变成维塔烙印的传染源。 可是另一项灵灾浓度指数,却来到了百分之七十左右。 这让九五二七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不正常—— ——只有灵能作祟,或者处于特殊灵压环境下,灵灾指数才会来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如果一个狭窄的环境中,有十几条百年老鬼在开派对唱摇滚,灵灾指数能飙到百分之百。 “什么.鬼.” 小七看向沙发,发现了一点蹊跷。 刚才她就睡在这里,与沙发有肌肤接触的位置都是软质牛皮,此时此刻这些地方变得梆硬。 具体来说,是风化之后变得脆弱发白,用手捏一下就会掉下散碎的皮渣—— ——九五二七看得入神,又比对着身上的衣服,确信那些发生风化老化的地方,就是她的脖颈与手臂,还有两只脚掌接触的位置。 沙发的扶手处留着两个发白发青的脚印,她用手指头去戳弄,立刻出现一个大洞。脆弱的皮质已经变成了粉末,完全失去了油脂和水分,风一吹就刮走了。 “wtf” 此时此刻,灵灾探针发出蜂鸣警报,计量表陡然跳转到百分之百! 只听哐当一声,洗手台传出怪响—— ——九五二七连忙赶去查看,台面上的塑料杯盏完好无损,可是出现了缩胶的情况,杯子的把手有手指形状的凹陷纹理。 牙刷上的软橡胶变成发黄的烂泥,洗手盆上出现了两个巴掌印,不断的冒出褐色的锈斑! “莫非.” 九五二七再次看向镜子,她变得更加年轻,已经回到了十六七岁!五官更加集中,她忘不了这张脸—— ——这是青葱少女时代那副志得意满骄傲自信的神态,眉眼上翘五官精致,两颗大门牙还没经过牙医的修整,微微往前凸。 “我的灵能失控了?这是.这是我的魂威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你得听话!” 尽管灵体非常微弱,它尚且不能透体而出,似乎一直在虫茧中挣扎着,但是已经隐隐有了破茧成蝶的迹象。 小七控制不了身体中霸道的灵能,她把指头上的血迹抹去镜子上,要用最简单的灵媒道具来强化灵感,要看清楚灵体的样子。 在一层暗红色的迷雾中,朦朦胧胧的镜面之下,她看见了一对似曾相识的兽瞳—— ——竖起的瞳孔就藏在她的眼睛里,与她丈夫那“卡姿兰大眼睛”形态简直一模一样! 这部分元质不属于她!这不对!要怎么解释呢?! 为什么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会变成九五二七的灵体特征!? 这时候如果流星在场,一定能解释这个问题—— ——此前在介绍通灵概论与化身蝶的生态,以及灾兽的奇美拉血统等等要素时说过。 使徒和化身蝶都拥有羊膜动物的一部分特征,在孕育新生命,将智人转化为怪物时,它们会得到一部分“孩子”的元质。 对于母亲来说也是这样,生育儿女时,要和儿女们共生一段时间。尽管这段时光非常非常短暂,是母亲与孩子们变成血肉嵌合体的妊娠期。 所以在产子之后,年轻妈妈们总会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会有二次发育的迹象,就像重新活了一回。九五二七的灵体构型有一部分精神元质来自傲狠明德,正是孩子们和小七作为血肉嵌合体时留下的元质——江政出生时就拥有猫科动物的瞳色和尖牙,这是最明显的授血特征。 对于九五二七的灵体来说,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它在羽化期已经臻至完美,和丽莎·克劳萨的恶战让白子衿重新唤醒了灵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懒洋洋的闪蝶即将破茧而出。它睡了太久太久,加上这部分boss的暴烈灵能,它出现了失控的迹象。 [sweetdreams·芬芳幻梦]从出生开始就不明白江雪明的心意,它自始至终都是失控状态。 小七的灵体也是如此,这素粉色的灵能幻身结构非常奇特,不像其他灵能者的蜕变路径—— ——化蛹期的人们可以使用灵丝,化茧期时灵丝就拥有了丝线团块的形态,羽化期更是能直接见到延展出来的手臂肢节。 但是九五二七能同时操纵这三种形态的灵体,蜕变的阶段形态对它来说像个笑话,似乎可以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 九五二七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癫狂指数,导致了这种灵能阶段的倒退—— ——她一直都认为,喜怒无常的脾气会影响灵体,她或许像杰森·梅根一样,经常发生实力倒退的现象,特别是生完孩子以后,她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变菜是自然的,也没把这个事情放心上。 眼下失控的灵能表达出来的特殊能力,或许就是正确答案——并不是她周期性发癫搞得灵体变来变去,而是她想要什么形态的灵体,身体里的小精灵就立刻回应了她的心意!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这下我连枪都拿不了啦!”白子衿刚刚摸到p320x5的握把。 丈夫亲手铸出来的工程塑料件立刻变得柔软,它就像是受到高温烙铁烫印的塑料泥巴,被这种诡异莫名的灵能吸收了一部分“生命力”,或是吸走了“时间”!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它叫小七的手指头捏出来几个黑漆漆的坑,变得又脆又硬。 小七吓得不由自主去拿变形的套筒,装甲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点点铜色的锈迹。 “这下要怎么办呀!我这双手摸到的东西都会变老?都会迅速死掉吗?” 小七再次看向镜子时,她已经回到了十五六岁—— ——似乎在这些物件上夺来的时间,都回到了她的身上。 “我的灵体!你听我说!别在这种地方添乱呀!我以后要怎么抱孩子!我.” [part2·我真的不是福瑞控] 她终于清醒过来,看向袖口。 手腕处的衣服似乎没有受到影响,这也是伍德·普拉克在灵能概论里讲过的特质,魂威的手性会在灵肉合一的状态中,以两只手掌为起点释放出去,用肉身手掌来释放灵能的效果,往往是最强力最暴烈的。 解除灵能的方法万用办法也非常简单—— ——如果遇上灵能失控暴走的现象,平衡自身的磁暴气团,让灵体作祟的现象停止下来,可以试着双手合十,这就像一个短接操作,好比电路里的阴极阳极重新调整电势,让灵能消失。 关于这些基础灵能概论的知识,还是在小七于前线据点一边打灰劳改,一边读书考试时学来的。 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魂威对于乘客们来说实在有些遥远,通常是百万挑一的高级资深乘客才会撞见灵能失控暴走的糟糕情况,不过也要感谢伍德·普拉克教授的普适教材,小七照着这个办法合拢两掌。 她感觉十分吃力,似乎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调皮孩子在和她对抗。 她咬牙切齿试图合上双手,身体中仿佛藏着一个恶魔,不让这位虔诚的信徒做祷告。 那一刻配钥匙的小作坊里风起云涌,电灯也开始忽明忽暗不停的闪动,从窗外吹进来一阵阵妖风,把工坊掌柜的账本都吹乱了,镜子突然裂开,九五二七留在镜面上的血迹,成了增幅灵能的触媒。 它作为灵体的延伸,镜面的玻璃也开始老化,膨胀收缩开裂,而小七的身体却越来越小—— ——这样的下去的话!我会死掉的!会变成婴儿的! 小七咬破的手指头已经完全愈合,长出来一层白皙脆弱的皮肤,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只晓得视野越来越低,身体越来越小,脑子里的癫狂指数也在蹭蹭往上涨。 “哦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的!再这么搞下去我老公要坐牢了!” “我不想孩子们对着一个四五岁的妈妈要零花钱呀!”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让我变回来!” “啪!——”的一声。 掌心的微弱雷霆终于合在一处,她的身体像是见了春光的野草,发疯的往上窜了五十多公分,从八九岁的孩童,一下子长回三十岁成人的模样。 宽大的衣服再次紧紧抓住了她,皮肤的生长速度跟不上肌肉,在胳膊和大腿还有腰脊各处留下了鲜红的印子,像是成片的妊娠纹。 小七喘着粗气满头冷汗,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再慢那么几分钟,如果再晚一点,这种诡异的灵能会杀死她—— ——她会变成一个婴儿,变成娘胎里的形态,就在呼吸系统回到羊水循环的那一刻,她会窒息而死,哪怕这些都杀不死她,没有母亲的保护,免疫系统崩溃的瞬间,细菌和病毒也能杀了她。 工作台夹具上的手枪套筒突然断成两截,满是锈迹的p320套筒一下子炸裂开来,似乎是还原反应让它产生的内应力和热量,在锈迹退回套筒,时光倒流的一刹那,摧毁了钢铁的基础结构。 洗手盆也是如此,镜子也是如此,从沙发落下来的皮屑又变得柔软光洁。 一切与“返老还童”对应的,被夺走时间的物件,像受了刀劈斧凿枪械重击,要么开裂要么粉碎,再也变不回原样了。 过了很久,九五二七才敢分开双手,她的指甲是“半死不活”的。这些角质蛋白从出生开始就死了。它们生长出来又立刻脱落,全都掉在洗手盆里,除了小七手指头上还留着一些,盆中还有二十多根指甲,都有三四厘米长。 头发也是如此,为了和白鲨会的强敌死斗,她来到烈阳堡之前就剪掉了一部分头发,此时此刻脑袋上的发丝是一节一节的。 它一会变得黑亮,到了下一节又更加柔软,靠近毛囊的部分几乎变成了幼儿时代的纤弱毛发,最终回到正常体态时,有些暗黄的黑棕色发丝终于长回来,几乎垂到了地板上。 小七喘着粗气,一刀把多余的头发剪掉,她变得更加虚弱,似乎是身体需要能量。于是带上手机去城寨的一楼食铺,要好好休息一会。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棕熊也感觉到了强劲的灵能潮汐。 他就坐在馄饨铺的门外,在一张小桌前,把馄饨铺的老板叫来问话,想摸清乌龙城寨的基本情况。 九五二七走到食铺街巷,从茫茫多的来往客人里,锁定了这头食人魔。 她的眼睛猛的变成好似野兽的竖瞳,与江雪明一样。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是下意识的念出了魂威的真名。 “[stonecoldkiller·冷酷杀手]!” 一个身姿妖娆,前凸后翘的猫女郎从九五二七的肉身之中透体而出。 它纤长的尾巴绕着小七的胳膊转了一圈又一圈,柔软的趾爪肉垫踏在小七的腰上,整个灵体向前倾斜,随时都会扑出去似的。 它裹着一身黑漆漆的皮衣,绿油油的双眼藏在一层薄纱头套之中,两耳竖起聆听着来往食客的对话,不时抖动着。 它的唇齿微微张开,那猫咪的分瓣嘴中间还有一点好似血液的口红,嘴唇微微上翘,从中能看见舌头上的倒刺。 它的两臂戴着长手套,同样是紧身皮质材料,在手心手背,都有爱心形状的愚人金作装饰牌。 皮衣外边搭着一件机车夹克,夹克上是无名氏的镀钛钢印logo,就像嘻哈文化里的涂鸦标记,它呼之欲出的丰满上围叫一团颜色更深的粉色毛发遮挡住,只能看见深不见底的事业之心。 它微微佝着身子,手臂上还挂着一双满是钉刺的高跟靴子——是它踩在本体身上时,不愿意穿鞋,怕伤到小七。 sck([stonecoldkiller·冷酷杀手])说话了—— ——声音尖细,像夜莺那样嘹亮,带着矫揉造作的颤音。 “iseeyou!~有坏东西的味道!~” “我想吃鱼啦!~” Act.12 Sweet Candy·甜心 [part1·脏] 拴在路边的黄牛舔舐着玫瑰盐块,口水滴在食铺街巷的水泥路上,立刻因为暴烈的灵能潮汐而化为冰渣。 sck[stonecoldkiller·冷酷杀手]的幻身灵体直指鲨人棕熊—— ——这位脾气火爆的猫女郎和sd[sweetdreams·芬芳幻梦]一样,拥有一对火眼金睛。 它一眼就找到了妖邪所在,只是九五二七还没回过神来,被饥饿和焦虑控制了大脑。 “你说什么?你.”小七脸色铁青,她没有带武器,也没有穿护甲,几乎手无寸铁,在这种情况下与敌人作战,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那个鲨人混种怎么了?我的魂威?你在说什么?” sck捂着鼻子满脸嫌弃:“小辣椒!~这家伙身上有种臭不可闻的味道!我都快吐出来了!他绝对背着几十条人命,是毫无负罪感,在施暴的同时还能和受害者开玩笑的顶级混蛋!看好了!——” 灵体扶正了小七的脑袋,刻意要九五二七与棕熊对视。 那头鲨人和食客有说有笑的,偷偷摸摸的搞小动作,从食客的屁股兜里抽出来一沓零钱,又笑呵呵的讲起他的三明治做法,比划手势的同时,运用魂威灵体轻轻对着食客的大腿这么一摸。 似乎魂威攻击已经发动了! 鲨人法汉·佛罗多已经发现了九五二七,只是此时此刻从sck的灵体散发出来的灵感实在过于恐怖,这头鲨人混种不敢贸然出手,生人要进入乌龙城寨,都得留下全自动武器。 他身上只有一支ppk,不想和这头猫女郎正面扳手腕,光是从灵压的特征来看,他的魂威[ckice·黑冰]似乎完全不是对手。 “——枪匠太太!” 他如此说着,兴致勃勃风度翩翩,刚喝完馄饨汤,嘴边的葱花都没擦干净,就和他与托德总管说的一样——这头怪物已经改了食谱,也可以吃素,看上去好像是从良了。 热情的问候让九五二七愣了那么一下。 只是这个眼神,这一瞬间的神情变化,立刻让鲨人锁定了目标! “没错!这婆娘就是枪匠的女人!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门口说书的小哥没撒谎,无名氏真的来了!” 法汉·佛罗多内心暗想,如果能把九五二七活捉,那一定是天大的功劳,这颗人头最少值一千八百万!如果能活着带到乔治·约书亚面前,还能翻好几倍! 这巨大的贪欲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就和丽莎·克劳萨看见黑无垢时的眼神一样。 白鲨会的混蛋们与他们的领袖都有一副喂不饱的饕餮心肠,乔治·约书亚甚至想要把战王据为己有。 起初绑架丽莎·克劳萨时,这罪大恶极的鲨人混种连一百块都不愿意出,嘴上和老农夫讲的都是仁义道德,干出来的事情却丧心病狂,不光不给钱,还要杀人全家。 他非常享受凌虐弱者时,受害人那种瑟瑟发抖苦苦哀求的神情,要将这份恐惧和敬畏都品尝完了,才会把猎物切开剁碎吃干抹净。 此时此刻,他能从九五二七身上嗅到恐惧的味道——或许这婆娘很虚弱? 或许大姐大不在她身边?或许战王葛洛莉根本就不在烈阳堡?! 她似乎受伤了,身上有种血腥气,袖口和脖子的皮肤有撕伤,难道是万灵药也治不好的伤害吗? 她很饿. “我能闻到金钱的味道” 鲨人混种侧步腾挪,只是浅浅看了一眼九五二七的神色,就可以判断出这个智人的基本生理情况——这是他身为犰狳猎手的天赋。 要想办法激怒她!要想办法抓住她! 要她跟上来!羞辱她! 法汉·佛罗多,你是最厉害的人贩子,你能做到!你一定能做到! 干完这票就退休啦! “我没能来参加您丈夫的葬礼!实在是太可惜啦!” 这头灾兽混种眉飞色舞的嘲弄道—— “——枪匠太太!要不现在我随点份子钱给您?要帮忙介绍下家吗?不然您这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呀?!我恰好认识一家摄影公司!给您介绍些私房摄影订制情趣录像的活计?我想这玩意肯定能卖大钱!” 没等鲨人把话说完,九五二七瞬间血怒,直冲这口无遮拦的混账灾兽而去! “丢给你啦!~”法汉·佛罗多猛的一推邻座食客。 刚才还与他聊得兴起的食客此时倒了大霉,身子一歪,受了鲨人巨力推搡,屁股像是黏在了椅子上,大腿也紧紧和桌腿粘在一起! 这无辜的路人阿叔带起桌子,一头栽倒在九五二七面前,那馄饨面刚刚上桌,滚烫的汤点往这无辜之人身上泼洒,接触到皮肤时立刻起了一层红点。 “哇呀!!————” 路人阿叔疼得发出凄厉惨叫,想把身上的汤汤水水都拍走,可是他怎么拍打,都甩不下这些油腻的汤汁。 “王八蛋!”九五二七叫桌椅和路人拦着去路,只见法汉·佛罗多冲进馄饨店,把整锅高汤都泼洒出来! 小七想搬起木桌作盾牌,可是怎么都搬不动! 她眼角余光瞥见桌椅像是焊死在水泥地里,又见到食客阿叔身上的汤水——那些汤水不像什么自然流体,好似失去重力,在失重环境中的液体,紧紧的吸附在这小叔叔的胳膊上,只要手掌擦上去,它立刻就带着炙热的高温将整片皮肤都烫烂了! 说时迟那时快。 “sck!” 小七只能寄希望于灵体—— ——如果灵体也没办法挡下这些诡异的魂威攻击的话如果 “要怎么办呢?!枪匠太太!”鲨鱼法汉要窜到了馄饨店的阁楼去,准备翻进居民楼里躲藏,要寻找更厉害的武器,抓住更多的人质对九五二七施压。 他瞪大了嗜血的双眼,想要看清九五二七的灵能特征! 她一定会动用魂威的,对吧!只要搞清楚她魂威灵能的特殊之处,或许就有反制的手段! 像她这种行侠仗义救死扶伤的无名氏!一定会出手的! 快一点,时间啊!再过得快一点吧! 足足四十升的开水浓汤泼向地上的食客阿叔,如果小七想不出办法,sck也没办法处理这些带有恶毒魂威诅咒的浆液,这可怜的男人恐怕会活活疼死。 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叫鲨人法汉大跌眼镜! 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几乎要把窗户都震裂—— ——小七逮住身边的王屠夫,这厮平时就喜欢看热闹,赶巧是离小七最近的那一位。 无名氏的主母毫不犹豫,拉来了另外一位无辜的围观群众当挡箭牌,sck几乎与主人心意相通,第一时间把这屠夫圆滚滚的屁股和背脊的厚肉对准了泼来的滚烫高汤。 屠夫老哥满脸通红,眼睛都要暴出眼眶了。 “哦!~~哦!!哦哦哦哦!~~~” “这婆娘究竟在想什么呀!”鲨人混种无法理解,法汉先生惊出一头冷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什么她可以毫无羞耻心的!把无辜的围观群众当做挡箭牌呀!” 做完这一切,小七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sck还抽空往屠夫老哥的额头亲了一口—— “——英雄!~你干得好!” 这头调皮的小猫咪又蹲下来,与死死黏在地上的食客叔叔说。 “你应该感谢这位大英雄!是他救了你!~” 尽管这些普通人都听不见鬼魂的声音,看不见灵体的样子,可是sck却像个戏精,与傲狠明德一样,它就像boss的亲生女儿掌上明珠,一点都不着急,等到超出射程距离,本体的牵引力将它扯进馄饨店,它一路倒飞进门,顺手把钉头长靴给穿上。 九五二七对[ckice·黑冰]的解题方法简单粗暴,这种手法完全在法汉·佛罗多的意料之外。 这头鲨人混种一边逃命,一边琢磨着活捉枪匠太太的计策。 他的灵能十分简单,也十分可靠—— ——[ckice·黑冰]的能力是“摩擦力”,能将两个东西牢牢锁在一起。 哪怕它再怎么光滑,液体的流动性再好,也能完完全全贴合在一起。他的脚下生风,在阁楼的墙壁之间奔走跳跃,好似轻身功法有如神助,不一会就翻进了居民楼。这都要依托于[黑冰]在鞋子上施加的神力,可以让他牢牢的抓住墙面。就像鲨鱼回到了海洋里那样,自由自在的游动着。 “她的灵能是什么?她的灵能是什么?” “一直都没有发动攻击吗?为什么?” “是射程限制吗?还是说她太虚弱了?发动不了魂威攻击?” 棕熊是个非常有耐心的猎手,他爬进一点五层的发廊,在狭窄的长廊走道避开一个个理发摊位,粗鲁的撞开正在营业的tony小哥哥(发型师的代称)们。 这狡猾的鲨人随手拿起一瓶香波,取出瓶中膏体甩向这条必经之路! 小七恰好翻窗进门,就看见法汉·佛罗多掏出ppk指向身侧的一个tony小哥。 “别动!” 以防万一,鲨人这回是直接掏出手机开了直播。 “这段录像会送到互联网上!枪匠太太!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些普通人的死活吗?!” “你可是无名氏呀!~” 小七见了这一幕,有些投鼠忌器的狂躁感,她已经被怒火支配了大脑,眼中的杀意暴露无遗。 被挟持的tony小哥反而一点都不慌—— ——他听见枪匠太太的名号时,一下子兴奋起来,对着歹徒的枪械吹口哨。 “原来您是枪匠太太吗!我就说嘛!咱们城寨里来了大人物!” 鲨人紧紧抓住了这个奇怪的人质—— ——他不理解,这些普通人为什么如此勇敢,如此癫狂。和前几年的业态完全不一样。 tony小哥兴奋的问道:“不用管我的!枪匠太太!这家伙是癫狂蝶圣教的崽种吗?如果我碍着您办事了,不如喊出魂威!把我和他一起敲碎吧!” 小七坦然说道:“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嗷!不关我事嗷!” “什么玩意!”法汉不理解,完全不理解:“这小子不要命啦?!” 小七正想往前走—— “——别他妈的乱动!”法汉立刻喝道:“我很害怕呀!枪匠太太!我真的很害怕!您把我杀了是小事,要是伤害到了无名氏的光辉形象!恐怕枪匠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的!~” 小七没有说话,她倒要看看这头灾兽混种到底想干什么。 原本还在等待客人的几位发型师都躲回了宿舍里,从窗口处悄悄观察着走廊的情况。 “对对对!对!冷静下来!”法汉试图控制小七:“我要你踩上那团香波,不然我毙了这小子!” 鲨人混种想通过[黑冰]来控制小七,这座乌龙城寨里随手都能抓住人质当谈判的筹码。这就是旧时代战团要面对的恐怖难题,在闹市区巷战环节中,正义的一方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随时随地都要和挟持人质的匪徒斗智斗勇。 “不用管我!真的!我真不怎么想活啦!~”tony小哥神色坦然:“上个月女朋友就跑去二号游轮入职!她不要我啦!~她要去赚大钱!我去报最低生活保障金,人家说我有手有脚没这个资格,可是在这个鬼地方想搞到钱,实在太难太难,我想自己剃头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吃人肉来钱快吧!你说——” tony小哥拿住鲨人法汉的腕口,两眼冒火怒发冲冠,勇气与决心爆发出来惊人的力量。 “——对不对呀!” ppk的袖珍握把在鲨人手中居然打滑了!那一刻法汉·佛罗多几乎吓得丧胆,魂威再次回到了身体里,他无法理解乌龙城寨的民众心性,这些小家伙爆发出来的战斗意志几乎难以摧毁! “砰!——” 尖利的枪声响起,子弹擦着tony小哥的脸,击碎了颧骨,打掉了半只耳朵,可是照着骑士战技紧握的拳头,那凸出的食指用来增加杀伤力的关节即将撞进法汉的脸! “不不不不!不对呀!这不对呀!” 法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强提一口气重新将[ckice·黑冰]喊了出来! 只见一只黑漆漆的爪子紧紧攥住了tony小哥的手臂,截住了狠厉的拳击。 可是下一秒,这头狡猾奸诈的鲨人后脑勺与地面狠狠亲了一口! [part2·处决时间] 在那一刻—— ——他望见枪匠太太的重拳捶在tony小哥的肘骨,突如其来的劲力几乎将他打进了地板里! 要逃走!要逃走!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啊! 法汉·佛罗多满脸是血,还听见发廊宿舍中传出如雷的喝彩。 太奇怪了呀!这些家伙以前面对我的时候.话都不敢说一句的!明明.明明就. 来不及思考了,要从这里逃走,逃去更高的楼层!要去看看其他居民,最好选个小女孩当肉盾吧!对!对对对! 法汉受到重创的一瞬间,蜷缩着身子往外蠕行,在[黑冰]的加持下,他的移动速度非常快,迅速绕到了外墙,好似壁虎游墙迅如闪电。 九五二七紧随其后,蹬踏墙壁挂上晾衣栏杆,一个空翻踢碎窗户,身法手脚干净利落的跟了上来—— ——这让法汉惊得脸色发白。 这是智人应该有的移动能力吗?她生了四个孩子?真的吗?开什么玩笑?! “小孩子!小孩子!要小女孩!我就喜欢小女孩.” 法汉满头的血浆,他感觉前额破裂颅脑震荡,难去理解九五二七的拳头有多狠。 他从三楼翻下,冲着幼儿园的方向狂奔,要找到新的护命符—— ——是的!女人!女人总是软弱的.小女孩就更加软弱! “我最喜欢欺负软弱的智人了!” 法汉·佛罗多找到了一个目标,在公共厕所旁洗刷拖把,看上去只有五岁大的小女娃。 九五二七气急败坏的说:“sck!我追不上这混蛋!你再不动手我.” “已经产生效果了喔!”灵体幻身化为猫女郎的形态,一直附在小七身侧,它神情严肃,同样忧心忡忡的看着那个奔向幼儿的鲨鱼混种:“只要一下就够了!” 法汉·佛罗多越走越慢,只觉得精疲力尽。 他从未感觉如此累,走到小女娃面前时,他感觉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不断的解除[黑冰]的灵能,还以为是鞋子的摩擦力太大,妨碍了他的行动能力。 可是走到公厕旁的镜子面前,这头鲨人就看见一张形同活尸的苍老面容,是形销骨立弱不禁风。 “喂那边那个老头看什么看!小心我打断你的骨头呀!” “挺嚣张的嘛!还学我讲话?” 法汉·佛罗多的头脑似乎已经转不动了,他对镜子里的自己大声骂道。 “老畜牲,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我法汉·佛罗多可不像白鲨会长,我不会尊老爱幼的!我最喜欢打小孩和老东西了!” 小女娃被这古怪的老人家吓得退开几步,这丫头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满头白发的鲨人—— ——她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看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小七”艰难的跑到风烛残年的鲨人混种身边。 在[sck·冷酷杀手]的影响下,衣服变成了累赘,白子衿得提着裤子卷起袖子,短手短脚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猫女郎也变成了小猫咪,不过四十公分的体长,跟着本体一起“返老还童”了。 “老师喊你喔!”小七指向教室的方向,要小孩子赶紧回到安全的地方。 女娃歪头看去另一侧,立刻跑走了。 法汉·佛罗多望见[sck·冷酷杀手]的幻影,从阿兹海默症的病魔手中挣脱,惊出了一身冷汗,终于从生锈老化的脑袋里回想起重要的使命。 “啵!~”猫女郎抛了个飞吻,那红彤彤的桃心光斑飘到法汉的额头,打得他头晕目眩。 只在这一刻,这个瞬间! “受死吧!人渣!”年幼的白子衿拿住法汉的手机,直播还要继续,“stonecoldkiller·冷酷杀手!!!” 魂威化作一朵粉红烈焰破空而去!迅速变为sck的猫形灵体!尽管它看上去非常幼小,但是动作迅速神采奕奕! 从法汉苍老的脸庞中钻出一头黑漆漆的狰狞怪兽,它看上去虚弱无力,与本体苍老的身躯一起颓废下来,要作垂死挣扎! 小甜心猫咪挥着爪子划了那么一下!暮年无力的魂威像是烟尘消散—— ——[黑冰]被击碎了! 死门大开的瞬间,法汉的眼神失去了焦点。 “啵啦!!~” 一拳又一拳! “啵啦!~啵啦!~啵啦!~” 三拳过后,法汉身体抖擞,重新找回了一点年轻的感觉,气血涌上来了! 可是眼前性感诱人的猫女郎也在长大! “啵啦啵啦啵啦啵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趾爪拧拳刺打,高速敲击时突破了音速!鲨人混种的躯干血肉成泥!爆发出成片的血雨! 九五二七拧眉怒视两眼有火,一点点回到了正常的身形,她一步步往前,魂威也跟着往前! 拳风将这健壮的鲨人混种,将这重新回到壮年的食人怪兽顶到了镜子上! 它越来越大,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诱人,越来越有力,越来越迅速,越来越致命——变成冷酷杀手! 皮质手套上的金色爱心铭牌好似一个个证章!它变成法汉·佛罗多身上一处处桃心伤痕,不断的刷新图章,不断的爆发出新的血雾来! 重击爆鸣好似在敲打战鼓,鲨人混种的脑袋陷进公厕墙体里,完全变形了! “呼!——” 九五二七的胸口起伏不定,饿得头昏眼花。 “我要搞点吃的,你有想法吗?姐妹?” sck轰碎了整面墙壁,已经挥出上千次直拳,它两只前爪的爱心图章从金色变成了金红色,变得滚烫炙热! 妖娆的猫女郎笑嘻嘻的应道—— “——就地取材?鱼丸?” 小七:“太倒胃口了。” sck:“那还是云吞面吧?亲爱的小辣椒,你要控制饮食,虽然你的老公不嫌你身材走样,但是我嫌呀!你自己都嫌!~” 小七:“咱不提这个行么?” 一人一猫已经走远。 法汉·佛罗多的脑袋已经完全变形,他留着最后一口气,装死逃过一劫。 混种灾兽的体质救了他的命!他内心一阵狂喜,只听九五二七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是真的要去找东西吃了。 他的手指头稍稍动了那么一下,想看看脊椎是否还在正常工作,神经信号真的能传到四肢去吗? 只是这一下!再次把死神召了回来! “我想你忘了这个东西!” 九五二七几乎在一瞬间回到了公厕,她踩上墙垒的坑口,踏在法汉·佛罗多的胸膛上,拿着手机和ppk。 sck来到手机摄像头面前,仪态端庄有礼,像个成人频道特殊栏目的播音员:“接下来的节目!小孩儿不能看!” 无名氏的主母笑出玉石俱焚的强音。 “我就喜欢看着你们这些畜生找到生存下去的希望,又在瞬间破灭的那一刻,露出绝望眼神的样子!这让我乐在其中!” 枪声连绵不绝,子弹打在法汉·佛罗多的喉颈,打碎了脊椎,削开骨肉,把脑袋彻底打断! 这颗头颅翻进粪坑,终于找到了家。 ——他死透了! (本章完) Act13.War Machine·战争机器 [part1·破灭的太阳] “杨江渡口的安保公司被查了。” 托德总管来到会议室,还没来得及坐下,是一边走一边说,急得满头大汗。他蹲到乔治·约书亚身侧,与白鲨会的领袖贴在一起,带来糟糕的消息。 乔治·约书亚则是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健壮高大的身躯让他不得不低下头去,这才能听清总管托德的轻声细语。 托德紧接着说。 “丽莎·克劳萨死了,现场的鞋印里,有莱阳制铁二厂的防静电鞋,所以我推断是乌龙城寨的人干的——他们能调动关系搞到破碎机。租用工程器械的中间人已经抓来了,但是不肯开口。” 这么说着,托德恶狠狠的骂道。 “中间人是个硬骨头,这条老狗杂种早就把妻女送走,事发之后要搭船跑路,好不容易才抓住,要接着盘问吗?” 乔治·约书亚:“动刑了?” “水刑、电刑、阉刑都用过了,就差火刑。”托德非常沮丧,他感觉有劲没地方使。 为了配合无名氏的行动,杀死丽莎·克劳萨,彻查杨江渡口的安保公司,东方昊老爷子四处辗转托人办事,找到的中间人都是意志顽强心性坚韧的战团旧部。 白鲨会的酷刑撬不开这些老头子的嘴,也找不到这些战士的软肋,用金钱诱惑,用权力腐蚀都毫无效果,如果不是制刀厂工作服的防静电鞋印暴露了身份——托德甚至不知道丽莎·克劳斯死在谁的手上。 东方昊所在的神奇先生战团,曾经多次直面五十五区的妖魔鬼怪,他们与癫狂蝶圣教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退伍转业,又经历了战团的灭门惨案,看着战团的中青年男丁死得干干净净——这种仇恨无法磨灭的,像东方昊一样,有许多老兵的儿子侄子孙子,就死在癫狂蝶圣教的手里。 杰森·梅根成为vip以前,二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是五十五区的常驻乘客之一,在烈阳堡练就了一身逃命的本领,可见这片边陲之地是多么的险恶。 “既然你知道是乌龙城寨在暗中作梗。”乔治·约书亚的状态十分放松,像在讨论生意:“去找东方昊谈谈,他想找事情做,我们就给他事情做。” 托德不理解头领的意思,甚至认为老大在说谜语:“什么事?具体是什么?头儿你能不能把话讲明白一些,我是专业的管家,专业的侍者!你不要考验我的执行能力!” “给他事情做的意思是——”乔治·约书亚终于打起精神来,好好答道:“——接着派人去,烧他的木楼,给取水井投毒,把小孩子绑走,和城寨里的租客讨要赎金,要了赎金以后再绑几次,直到这条滚地龙回心转意。” 托德十分疑惑:“头儿,无名氏在城寨里,你要战帮的人去送命?” 乔治·约书亚摇晃着手指头,有理有据的分析道:“马仔的命不值几个钱,而且你之前说大姐大在城寨里——这不可能。” “以大姐大的杀伤效率来算,这几天死的一百多个人,甚至不够她塞牙缝。” “她胃口巨大,就这么几个战帮的堂哥,加上丽莎·克劳萨和法汉·佛罗多,绝对填不饱她的肚子。” 托德总管忧心忡忡的说:“已经有征兆了呀,会长!杨江渡口的安保公司出事之后,又被战团的人查了一遍,现在整个东二环水道没人照看,生意怎么办?” “我叫人查的。”乔治·约书亚答道。 “您叫人查的?!”托德只觉得不可思议。 乔治伸了个懒腰,这位巨汉在舒展腰肢时有种莫名娇憨的感觉。 “嗯!~我托人送去举报信,上头来视察工作,你总得交一些成绩给人家,不然人家怎么和执政官交代?怎么和傲狠明德交代呢?” “哦”托德若有所思,随后问道:“头儿,你要把广陵止息和无名氏分而化之?让他们起冲突?搞乱他们?” “不是我把他们搞乱。”乔治站了起来,来到会议室的窗边,望着烈阳堡的城镇街景,“是他们自己要乱——” “——托德,你想想。” “如果你是一个战团军官,是战团的大头兵。” “憋了好几年,手里没捞到像样的功劳。” “你马上就要三十多岁了,家里老婆嫌你没用,父母要你赶紧调走,团部长官和你说,这个月的升迁名额实在是不好意思,又叫无名氏抢了头功,得留给更优秀的人。” “今时今日,恐怕战团的兵员要比我们这些癫狂蝶的信徒,更恨无名氏。” “只不过枪匠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乱不起来,因为乞丐不会嫉妒富人,乞丐只会嫉妒有钱的乞丐。” “烈阳堡原本是没有太阳的,它没这个资格,但是枪匠太完美——” “——他暂时充当了傲狠明德身边的幻影太阳。” “作为一个偶像来说,他没有任何丑闻,过着深居简出衣食朴素的生活。” “哭将军偶尔还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桃色花边新闻,人们会去攻击这个冒失莽撞的匹夫,会说这家伙打起仗来像拆楼,脑子不好使,看上去笨笨的,还经常流眼泪,造成了太多太多无谓的损伤——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敢说枪匠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他愿意聆听每个普通人的诉求,去群众里走访,然后把问题解决。把复杂的事情变简单,根除痛苦,让人们幸福。” “战王葛洛莉都没有这种能力,她是个嗜杀的狂热分子,是傲狠明德凶残暴烈的化身,人们怕她尊敬她,却绝不会爱戴她,更不会把她当做老师当做朋友,只敢在背后议论她,甚至想占有她。” “枪匠这个幻影太阳破灭了,无名氏就没了主心骨——再怎么热忱的哭将军,没有枪匠的帮助,用一腔热血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我们抓住的老兵,这些硬骨头亲身经历过火和血的时代,他们知道癫狂蝶是智人的天敌,但是新时代的人们不知道,如果没有那种体验,没有骨肉分离之痛,没有夺妻杀子之仇。我们的项上人头,在如今的广陵止息看来,就是换来大好前程的道具。” “无名氏要和广陵止息争功劳,是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托德,不是我要把他们分开——是枪匠的死,让他们自动离心。” 说到此处,乔治·约书亚只觉得唏嘘,这位永生者一直都把枪匠当做值得尊敬的对手,完全没把战王放在眼里,哪怕他被葛洛莉踢爆了脑袋,依然没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 “或许骑士战技和师徒传承的方式方法,能让无名氏紧紧的跟随在战团身边,让他们变成一个配合默契亲密无间的整体,可是枪匠死了。” “他是加拉哈德的老师,同时也是各个地方战团子弟兵的救命恩人,骑士战技改变了无数年轻人的命运,正式的课程还有非正式的网络教习,到地方言传身教现场演练,这些情谊都牢牢锁定了枪匠与人们亦师亦友的关系。” “如今人走茶凉,那些受到枪匠帮助的人们,有许多还不了的恩情,在枪匠身死之后,又有多少人会继续履行义务呢?托德?” 总管抿着嘴,内心五味杂陈,甚至开始感伤:“头儿,您说的没错,咱们手底下借出去的高利贷,要是有人成功逃账,那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哪一天咱们白鲨会又没了,就从来没有向死人还钱的说法,那些个赌狗和毒鬼,是绝不会认这笔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乔治·约书亚哈哈大笑:“这不一样!咱们本来就在做坏事,高利贷不道德。人们总是对本身就不道德的东西嗤之以鼻,自然不会遵守失德的规矩,哪怕他们自己也要失信败德,自然会认为欠债不还天经地义。” 托德:“您居然会认为咱们在做坏事吗?您居然还有良知?” “知道是坏事还接着干,这才叫坏蛋!”乔治·约书亚给总管倒茶,这叫总管受宠若惊。 [part2·下头男] 这位白鲨会的领袖接着说。 “人总是会慢慢的,慢慢的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这就是时间最厉害的地方。” “今天我们感谢枪匠,承了人家的情,晚上回去睡觉时忧心忡忡,总觉得要把债务还清,不然就会受到周围人们的指责和批判,于是恩情就变成仇恨。” “明天我们要捏着鼻子感谢枪匠,无名氏总在保护我们,可是晚上睡觉就没有那么慌张,似乎债务欠得多了,就可以习以为常。” “后天我们要憎恨枪匠,因为他走了,去了另一个地方。” “直到有一天,枪匠死了,我们终于如释重负,有那么多人欠他的,我要是没还上这笔债,似乎也不算什么事,人总是自私的,人总会找到合适的借口,这是自然界赐给智人的求生手段,是一种巨大的思维惯性。” “就这样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这颗太阳熄灭了。” “傲狠明德也是如此,它把万灵药送给人们,仿佛这些治病救人的神物变成了随处可见的自然资源,是任人采摘的贱货——从此以后它就要一直维护自己的光环,否则连王位都坐不稳。” 托德连忙说:“您身为长生者的智慧,总是让我耳目一新醍醐灌顶。” 乔治没答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办事麻利也会拍须溜马的总管。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明明知道的,我真的不喜欢这种刻意讨好逢场作戏的下手,你也想选一颗子弹?” 托德连忙说:“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若是头领您说完了,我还有事禀报。” 乔治:“讲吧。” 托德从衣兜里掏出记事本—— “——不光杨江渡口,飞地码头和茂城三区的烟花巷,还有两家白夫人加工车间,这些地方都被查了。难道说” “都是我托人做的。”乔治·约书亚坑害自己产业的手段倒是非常厉害,切割分离的速度奇快:“你把这些钱财功劳,都送给广陵止息。无名氏再要来找麻烦,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托德恍然大悟:“哦!这叫金蝉脱壳!死而后生?!” “咱们可以变成五十五区执政官的稻米地,农场主每个季度都能来我这儿刷点业绩。”乔治·约书亚耸肩无谓有恃无恐:“广陵止息和民兵们回家时有个交代,哪怕是战王葛洛莉亲自来了,她也要先过战友这关。没有枪匠作为支点,就没有地方攻坚队伍的配合。”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边,她拿什么和我斗?她真的能再次把我逼进死门吗?恐怕这一回咱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公司的好处,托德,这就是合理合法的好处,白鲨会从来都是在执政官的地方法规范围内办事——违法犯罪的可不是我,是我的无数化身,无数爪牙。” 乔治·约书亚笑呵呵的说。 “要记得,女人可以感情用事,男人不行。” “我把枪匠当做可敬的对手,因为我们无法击败他——” “——自康雀·强尼开始,以佩莱里尼·图昂为终结。” “哪怕枪匠死了,他也不是被时间杀死,不是被思想杀死。这个男人是被卑鄙的武器杀死的。” “他没有腐烂在泥土里,而是变成了烟火,死在天上。他本该和我们一样,是天上的鹰隼,是普通人要仰头尊敬的神!” “可是他就这么落在人群中,心甘情愿的做牛做马。我理解他,我曾经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托德惊讶的看着老主顾—— ——他没想到乔治·约书亚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位头领如今能因为一句话,就立刻把刚入职的年轻姑娘杀死,只因为不开心,就要草菅人命。 可是这种十恶不赦的人,居然会说. “我曾经也想成为枪匠这样的人。”乔治·约书亚重复道:“活得简单自然,是充满蓬勃生机的昭昭烈日——去当一个英雄,去帮助别人,去回应他人的求救。” 乔治·约书亚的眼神深邃,又想起南北战争时的往事。 “如果没有人牺牲,就没有人能结束战争,如果没有一边倒的屠杀,就没有另一边的凛然正义,如果没有刽子手,就没有政客上台演讲,把总统的花冠戴在头上。” “世上弱小的人要远比强大的人多得多。” “所以愚蠢的人也比聪明的人多得多。” “如果要用大多数人的意志,来决定全人类的命运,我就感觉到虚无和羞耻,是彻头彻尾的反智。” “我远没有佩莱里尼·图昂那样机敏狡诈诡计多端,这位智者也栽倒在新时代的车轮之下,倒在科学技术的进步,倒在战术执行层面,与其说佩莱里尼是被马利·佩罗出卖,不如这么讲,是枪匠传授给马利·佩罗的思想,击败了佩莱里尼这头聪慧的白鹰。” “能支撑着我活到现在的,只有一个事情——” “——仅仅只有一个事。” “分辨傻逼,远离傻逼,漠视傻逼,利用傻逼,残害傻逼,屠杀傻逼,千万不要变成傻逼,不必当第一,比傻逼做得更好就可以了。” 当乔治·约书亚说出这套理论时,一连串的傻逼让托德笑出声来。想来那位新人女助理在老板面前做的傻逼行为,所以才会惹来杀身之祸——乔治·约书亚并不憎恨敌人,反倒是憎恨傻逼。 “头儿,还有一个事情要向您汇报。” “就是.” 讲到这里,托德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法汉·佛罗多之前给了我一张照片,他找到了一个与大姐大有九分相似的女人。” 他将照片递交过去—— ——乔治·约书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过又立刻回复平静。 托德猜测道:“这会不会就是葛洛莉” “不是,虽然很像”乔治仔细观察着照片,慢慢将照片贴近嘴唇,亲了上去:“很像啊很像!” “但不是她,我没有心动的感觉,没有濒临死亡的体验,没有那种恐惧感——她不是大姐大。” 托德还感觉奇怪呢—— “——头儿,您以前在大姐大身上吃过亏,为什么一直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呢?我认为这是您唯一通向傻逼之路的捷径,要不是您只有好色这点毛病,我也不想去提这个事情。” “因为她的元质构型太美了”乔治·约书亚在讨论xp时非常自然大方,没有任何猥琐矫情的地方,就像是在讨论国际形势那样正式。 “我能拥有几个强壮的孩儿,可以不用担心他们的未来,与葛洛莉生下的孩儿们,肯定不会变成傻逼,他们天生就有强健的体魄和广阔的胸襟,有豪迈的男子汉气概。” “你要知道智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往往是肉身决定了意志和个性,肉身不坚意志软弱,这才是自然规律。会催生出各种各样的傻逼。” “而且我从来没说过——我现在就要立刻对付这个泼皮娘们。” “没了枪匠的无名氏,葛洛莉能坚持多久呢?单靠杀人可解决不了问题。 “她无法击败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变慢变弱,变得没有力量,被时间打败。” “她是一台战争机器,是可靠的战马!可是机器和马儿也需要人来操纵!人来驾驶!需要人来骑乘!” “在她变老的那一刻,在她最需要帮助的那一刻,我可以让她重返青春——往往是在这种时候,女人是孤苦无助,最脆弱的时候。” “她们是一种情绪化的动物,葛洛莉会忘记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会慢慢接受我。” 乔治·约书亚是那么普通,又那么的自信—— “——历史是由百分之九十五的男人来创造!这是写在史书上的铁律!我从来都没把这个泼皮娘们放在心上!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者,她不配当我的对手!” 托德听了这么一通普信发言,也是附和着带过去了,说回照片的事情。 “那么这位佳丽不是大姐大的话” “马上请进二号游轮!”乔治·约书亚强调指正:“斯文一点!” Act16. Realize·理解 [part1·自寻死路] [鬼臂罗恩]是战帮堂哥们都尊敬的大人物。 在无名氏对烈阳堡的清剿行动中,在那场残酷的远征中,罗恩作为乔治·约书亚的光之翼,成功通过错综复杂的水路摆脱了杰森·梅根的追捕,活了下来。 曾几何时,罗恩曾经是零号站台的领袖,是癫狂蝶圣教的教宗,是乔治·约书亚的金牌打工人。 如今时代变了,托德大总管俘获了乔治·约书亚的心,白鲨会以公司的形式重新干起以前的营生,可是罗恩却没这个机会再次来到台前,失去了大部分权力。他是得过且过,只能听托德的调度安排,去干一些脏活累活。 闹哄哄的紫藤花集市里,就见到两家糖果屋,一家是正经卖给孩子们甜品的店铺,另一家则是销售软性毒品的特殊窝点。 罗恩就坐在大堂旁边的老头椅上,他有一头漂亮的黑发,面皮都是红色,曾经在黑德兰呆过一阵,还为黄牛镇地方的薪王添火,这副肉身经过数次改造,特别是两条手臂。 且看他搭在扶手上的臂膀,左右手合计十八根指头,这些元质都是乔治·约书亚赐给他的圣物,拥有非凡的魂威超能,也是罗恩先生[鬼臂]诨号的由来。 这些指头都生在手掌的肉丘处,好似鹰爪的形态,多出来的元质一路蔓延到大臂小臂,复杂的臂膀肌肉群处处都是异常健壮的肉瘤,它们不像正常人的肌肉线条那样匀称,哪怕是世界上最强壮的大肌霸也没有这么畸形的手臂。 它经过三位战帮灵能者巫毒医生的接肢改造,将乔治·约书亚的一部分臂膀元质,融合在罗恩的身体上。 这些灵能触媒不光让罗恩拥有了魂威,他可以单手持枪完成换弹操作,可以使用重武器,他就是一个机枪班组。 上午九点半,烈阳堡的第一趟客运列车刚刚到站不久,从客运站传来响亮的汽笛声。 罗恩慢慢从假寐中醒觉,这是他与乌龙城寨决斗流程的第五个回合,今天的主题是抓人。 “罗恩老大!”门外立刻闯进来一个战帮的亲信,带来了好消息。 罗恩:“吃过早饭了吗?” 战帮的堂哥马上双手抱拳作揖,保留了红石人洪门会盟的习惯:“兄弟们都吃过了,刚逮住一个年轻人。” 罗恩从靠椅上挺身:“带过来。”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战帮的打手提着一个精神萎靡的小伙子,送到罗恩的糖果店里。 这小伙是刀厂的员工,在城寨戒严之后,就负责周边地区巡逻的工作,本来藏得挺好,结果这几天停水停电,实在没法子洗衣,穿了一件略有战损带着血腥气的衣服出门巡逻,被战帮里嗅觉敏锐的授血单位逮住了。 到了鬼臂罗恩面前,这小伙子立刻被对方强劲的灵压震慑,感到心神不宁两股打颤。 罗恩不紧不慢的走出门去,到隔壁提来一个西瓜,从饭店排挡抽来塑料桌,当着小伙的面剖瓜分给各位兄弟。 十几号人将糖果屋团团围住,把这个俘虏围在中间,大家也不说话,等着小伙主动开口。 过了十来分钟,罗恩吃饱喝足,把饮料罐抛到街对面的垃圾桶里,手法精准,眼神微妙。 “你哪儿个屋的?东方昊每个月收你多少租?” 小伙立刻答道:“房东老爷子不收我租,他收留我,是看我可怜。” “嘿!还报起恩来了?”罗恩立刻蹲在小伙面前:“我这还留了一块西瓜,要尝尝吗?” 小伙面露嫌弃:“谁看得起你那点仨瓜俩枣?” “这样吧。”罗恩也不着急,他是个有风度,有理想,有追求的坏东西,也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怀柔型谈判:“你告诉我乌龙城寨里的情况,有多少无名氏在里边,就说个数!” 这位光之翼比着九根手指头,张开手掌。 “只要你开这个口,这块瓜你吃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给白鲨会办事,就你那个刀厂我调查过,莱阳制铁二厂嘛!” “那个那个那个小田!” 罗恩与手下打着招呼。 “你以前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一旁还在看电视的小田立刻答道:“对呀大哥!” 罗恩接着问:“一个月多少薪水?” 小田马上说:“一千八底薪,看当月厂子的订单还有绩效吧,最多三千五,不包吃住的话,也留不下多少钱。” 罗恩凑到俘虏跟前,小声商量着。 “三千五呀,东方昊免了你的房租,一个月三千五,你和我较个什么劲呀?” 小伙子立刻变得牙尖嘴利:“我的事业光荣。” 罗恩与兄弟们笑呵呵的调侃道:“唷!什么时候进厂打工也光荣了?” 小伙子:“可不像你们,放高利贷,拐卖儿童,教唆男人去赌,逼迫女人去卖。” “嘿!”罗恩笑嘻了:“业务熟练!是可造之材呀!都不用上岗培训了!” 小伙子接着说:“我做菜刀,你知道做菜刀这行当里边,有多少讲究么?罗恩?鬼臂罗恩?” “那你给我说说,让我开开眼界?”罗恩耐着性子,要俘虏把话都说完。 小伙子跟着罗恩那股兴奋劲,也是嬉皮笑脸的:“枪匠说过——菜刀是用来料理畜牲的,给人们做菜刀,就是给每个普通人还手的勇气,这事业可太光荣了,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呀。” 罗恩的笑容僵硬,渐渐的失去耐心。 当“枪匠”二字从这个小伙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他想不通这些草民是哪儿来的胆子,敢和授血单位叫阵,敢和永生者的光之翼贫嘴。或许是枪匠给了他们勇气,可是如今枪匠也死了! 不应该呀!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命如草芥的贱民就得回到以前老实本分的生活里去呀! “生气了?”小伙儿依然跪在地上,他的双腿叫左右两位堂哥护法死死踩住。 罗恩故作大度,背地里恨得牙痒痒,只怕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 “啊确实有点气。” 小伙儿如此说着:“落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咱们没有合作的机会,下辈子吧。” 在这个瞬间,罗恩有种强烈的错愕感,像是听见了什么魔幻故事。 “你不活了?” 小伙儿:“你们对付不听话的俘虏,从来没有留活口的习惯,我不打算合作,剩下不就是死路一条。” 罗恩立刻解释道:“蠢货!我没想杀你呀!你要是好好合作,我还得给你钱呢!” “没得合作不就得把我杀掉嘛!~”小伙儿满脸无谓:“和食人魔谈生意?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不是钱的问题——在我小时候,你可是风光无限的大人物。如今再看看你的下场” “够了!”罗恩在瞬间破防,两眼一红起了杀心,与帮众们说:“这是他要求的噢!~” 这位领袖与各位堂哥说起自己的无奈。 “这是他自寻死路噢!你们都听见了噢!枪匠已经死了!他还要念枪匠的经!我看他就是最他妈迷信的那个傻逼!”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求身体健康,荣华富贵!” “既然他一心求死,我们就做做善事,送这位新来的小朋友上路!也是送给癫狂蝶提前归一了,是好事呀!” 这番话讲出来,罗恩自己都有些心虚。似乎是一时半会略占上风,可是这个年轻人只因为一个信念,就随随便便把生命舍弃了——这在罗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枪匠虽然死了,可是与癫狂蝶做对的人们不会消失,这种战斗意志反而越来越强。 以前遇见非暴力不合作的俘虏,还能威逼利诱用酷刑来逼迫他们屈服。 可是如今这世道,哪怕是三岁小孩都对无名氏的故事深信不疑,他们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而且是现世报。 “拿你祭旗,不要怪我。”罗恩低声附耳,与小伙说,“这是你自己选的,成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小伙子看上去只有十八岁,似乎刚刚成年,他神情一下子从轻松写意变得凝重起来,终于认识到自己死期将至,终于开始害怕,但是依然咬牙抿嘴点了点头。 “让我转个身行么?罗恩?” 鬼臂罗恩已经拿出配枪,宽大的手掌握持着经典网红款沙漠之鹰,点五零ae子弹刚刚滑进枪膛。 “你要转身?为什么?” 小伙解释道:“理解一下,落叶归根,我想看着城寨死。头七要回魂的时候,我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呵!”罗恩冷笑道:“那不是你的房子!东方昊养狗的技术倒是挺厉害的!租客都能找着回家的感觉了?” “我在这儿长大,罗恩。”小伙子挪动膝盖,要扭过头,望向城寨高地:“不像你呀,我知道你幸福,到处都有你的楼盘,在哪儿都是你的屋——可是你有家吗?有家里人吗?” “你这小子!——”罗恩怒不可遏,露出呲牙嘴脸,随后又在帮众面前保持风度,“行呀!来两个兄弟,给这位壮士拍张照片,送到东方昊手里去,等会他脑瓜子裂开的时候,让滚地龙好好瞧瞧!这个小子是怎么死的!” “和白鲨会做对!就是这个下场!” 小伙儿点了点头,身体跟着脖颈一起上下摇晃,似乎是放宽心了。 他微微仰起脑袋,意识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看向隔壁的正经糖果屋,还有不少小孩子跑过来凑热闹,误以为罗恩手里的沙漠之鹰是网络电商同款玩具枪。 无名氏的主母恐怕没时间来救我这个小人物吧? 枪匠太太还在城寨里,她要保护其他人。 我很害怕. 真的很害怕,死到临头是这种感觉吗?脸上的肉都在发麻发抖. 幸运女神眷顾勇者,哭将军会来救我吗?恐怕我没那么走运. 也不能每一次都指望别人来救,对不? 年轻人的嘴巴微微张开,又紧张的想着。 绝对不能告诉这些家伙,不能说出口呀! 如果他们知道城寨里只有一个枪匠太太,会死更多人的! 这条街就在城寨西南边不到四百米的位置,如果能把这条讯息传到广陵止息. 等等!等一下! “唷!罗恩?”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战团的巡逻队恰好经过这条街。 带队的小队长掏出烟盒,挤进人群,与鬼臂罗恩打了个招呼。 “嘿,辖区管事的?”罗恩有些紧张,他露械了,是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枪械,这本来就违规。 巡逻兵小队长先是亮了团章,又和罗恩打起哈哈。 “没什么,最近这个地区接到太多投诉了,我们得过来看一眼嘛。” “哦”沙鹰的枪口从未离开俘虏的脑袋,罗恩先生接走长官的烟—— ——曾几何时,这癫狂蝶圣教的领袖和地区战团是水火不容,如今在白鲨会的管理下,他们居然可以在一家糖果屋里和和气气的聊天。 小队长:“这家伙,你抓过来的?” 罗恩:“长官要把他带走?” 小队长:“不不不,你的人,你自己处理好,别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出人命,影响不好。” 罗恩:“其实吧,这小子挺有骨气的,就是他自己不怎么想活了。” 小队长:“那你换个地方?还有小孩子看着呢。” 罗恩立刻动了火气:“我的地盘儿我的战帮死了那么多人,总得对兄弟们有个交代!” 小队长:“为什么要他的命?” “只要他愿意开口,说道说道乌龙城寨到底来了多少无名氏,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呀!”罗恩立刻变得无辜无助:“长官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只要动动嘴皮子,他就能活,还能大富大贵的活!” 小队长立刻踢了俘虏一脚—— “——机灵点儿!” 这个时候,被抓住的小伙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看来广陵止息也护不了他。 巡逻兵队伍里窃窃私语,都是各怀鬼胎,枪匠死了之后,战团也在关注乌龙城寨,也想知道城寨里究竟来了多少无名氏,这次清剿行动规模如何,平时和战帮有勾连的兵员得提前卷铺盖跑路。摇摆不定的骑墙派要看人下菜,谁赢了他们帮谁。 “你机灵你他妈的大血逼!我操你妈的!”小伙儿对罗恩是和和气气,反倒对广陵止息的战团兵员破口大骂:“你有没有心!这些混账东西要在集市里处决我!在这些孩子面前!你是个战士!他妈的.”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这样的人配得上广陵止息的战团徽记吗!” “狗东西!你不得好死啊!” [part2好狠的枪] “砰!———” 枪声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分开,吓得人们抱头鼠窜。 罗恩还以为自己的枪械走火了,结果战团的巡逻兵也变成了缩头乌龟,再看俘虏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使劲甩了甩脑袋,终于明白脖子和脑子都完好无损。 那么谁中枪了呢? 巡逻兵的小队长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的铭牌,子弹打裂了战团徽记,但是没有穿透铭牌,落在防弹衣上。 现场乱作一团,依然没人找到枪手。 “警戒!保持警戒!” 有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抱着玩具枪,对鬼臂罗恩指指点点,似乎是在玩打坏蛋的游戏。手里花花绿绿的声光玩具一响起。 “砰!———” 罗恩还想趁乱击碎这俘虏的脑壳,手指扣动扳机时,就感觉巨力震得枪口偏移,沙鹰指向巡逻兵的队伍,一下子泼出去不少子弹的裂片!似乎是有枪弹在半空中碰撞,敲在巡逻兵们身上,灼热的弹片割开凯夫拉防弹衣,割开脸上身上的皮肉! “罗恩!你他妈的在干嘛!”巡逻兵队长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要退出街巷:“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要和广陵止息火并?!你不想活了?!” “不是我!不是!有杀手吗?!有杀手!”罗恩连忙解释道,却有一种致命的危机感在催促他,要赶紧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顾不上补刀,来不及给这俘虏最后一枪了—— ——隔壁糖果屋的小娃娃依然抱着玩具枪,对着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帮众们扣下扳机。 声光玩具里奇奇怪怪的电流音乐响起,夺命的子弹就从混乱的环境中飞来! 只是一瞬间!仅仅是一次呼吸的功夫! 十四颗致命的弹头夺走了在场所有战帮打手的生命,一个个天灵盖飞了起来,从前额钻进去,子弹带来的巨大能量轰得头皮毛发和骨头一起往外迸射。 血浆把两家糖果屋的门面染成一片赤红!罗恩大哥终于回想起了刻入骨髓的恐惧! 这种精妙绝伦的射术!这种恐怖的定位能力!这种蛮横霸道的杀伤效率!这. 他已经来不及多想,要往糖果屋里逃!要从后门溜走! 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他撑起两臂,用结实的灾兽元质来护住脑袋,就见到门面柜台旁的石台冒起了火星子! 那是柔韧的钢芯弹在坚实的混凝土地台发生弹跳,是匪夷所思的跳弹技术! 子弹经过折射,敲在他的面门上!打得他两腿发颤,由于折射之后的弹头动能杀不死这强壮的授血单位,于是这种攻击就变成了漫长的折磨! 他往墙侧躲,只觉得两臂承受着重拳的敲打,脸上多了一片片烂肉,眼睛也看不清了,为了活下去,要接着往射界和跳弹的死角躲避! 可是痛苦从未停止!子弹就像是复仇女神,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没有跳弹的角度之后,罗恩就尝到另一种痛苦! 连绵不绝的枪火点射强音轰得他头昏脑涨,又看见墙体混凝土的钢筋露出来,又是十四枪轰开墙皮,紧接着一道道放射状的金属射流沿着钢筋泼洒而出! 子弹撞上硬物马上四分五裂,变成好似剑气一样的滚烫碎片,在柔软的墙皮上割开一道道凌厉的横线!它就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劈砍在罗恩的臂膀上! 屋子里的桌椅,糖果自助贩卖机,还有收银台上的橡胶垫,四处都是剑气纵横枪弹碎片留下的伤痕,每一次枪响,都会留下两道银光闪闪的劈砍裂纹。 鬼臂罗恩的脑袋和臂膀血流如注,他喘着粗气,终于连滚带爬逃到了库房里,枪声也停止了,似乎是没有后续攻击了! 他吓破了胆,这些子弹好像长了眼睛,一直将他牢牢锁死,用不同角度不同方式泼洒着火力,他认得这些弹药,只是普普通通的手枪弹,是7.62*25毫米托卡列夫pst钢芯手枪弹。 好狠的枪啊!这种定位能力,这种恐怖的射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是枪匠吗?他不是死了吗?还是说枪匠的学生也拥有这种能力了? 他惊魂未定,狼狈的躲在库房检查伤势,被五十多颗子弹撕碎了脸皮,打得双手满是弹孔,十八根手指如今只剩下十根了!要重新做人了! 罗恩不敢逗留,连滚带爬的走出后门,正想掏出手机,和托德总管报告这个坏消息。 他的脑袋刚刚探出门扉,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措手不及—— ——手机跟着手指一起落地。 寒光一闪,菜刀劈开脖颈和手机,人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叫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温热手掌抓住,死死攥住头发。 罗恩的意识停留了三点七秒,这是斩首之后脑神经依然在活动的时间。 他看见玩具店里的一张面具,是黑白相间的,扑克牌里的小丑面具。 眼前这个冷血杀手好似魔王降临,一手提着染血的菜刀,另一只手放开托卡列夫,手枪还没落地,它逮住罗恩的脑袋,连魂威都没来得及喊,就被瞬间杀死了! 被抓来的小伙子依然跪倒在前门,整个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快,他还没来得及站起。 从门店里走出来一个神秘的旅客,似乎是刚刚下车,早间九点半的火车上还有水房散发出来的臭味,是长途旅行之后,身上混合着速食餐品与汗液的臭气。 这位旅客戴着小丑的面具,把罗恩的脑袋放下,把菜刀和枪都捡回来。 小伙子想说点什么,刚开口—— ——这位旅客攀上房檐,几个纵跃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楼巷里了。 Act17 T.N.T·三硝基甲苯 [part1·传承之力] 摘下面具,丹尼尔·佛拉格拉克席地而坐。这位枪匠的得意门生刚刚来到烈阳堡,就立刻开始着手对付当地的战帮。 他和阿豪找了一家宾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马上就得提枪救人,由于“真名咒”的传言,丹尼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有一点点私心—— ——这两个学生都希望成为枪匠的影子,唤醒地方群众的战斗意志。 “交班了,大丑。”丹尼尔如此说着,迅速脱下臭烘烘的御寒衣物。 另一边还在休息的邵景豪立刻翻身起床,换上携行具和避弹衣,戴上扑克王牌的彩色小丑面具,“没问题!这次你睡满八个小时!接下来交给我吧!” 丹尼尔只是简简单单的冲了个凉,入睡之前要做拉伸,过于紧张激烈的枪战让他无法放松,浑身肌肉紧绷着。 他一天天长大,就越来越佩服老师。学的越多,就越感觉自己弱小。 枪匠老师能够连续作战三十一个小时,不眠不休不用吃东西,仅仅需要一些干净的水源,在这种极端高压的环境下还能支配睡眠时间,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丹尼尔揉搓着僵硬的肩颈,射杀鬼臂罗恩的帮众,终结罗恩的生命时,他投入了太多的集中力,接近百次的高精度射击掏空了他的心神,可是这些技战术射击方法,对于枪匠来讲只是开胃前菜。 这种耐力的差距,执行射杀计划的专注度,这一切都让丹尼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尽管他已经做得很好——哪怕是二十岁的哈斯本·麦迪逊也没有佛拉格拉克这样优秀。 “老师真的死了吗?” 丹尼尔忧心忡忡,反复揉捏着脚趾。 他的双腿像是僵尸肉,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又立刻投入作战,需要促进血液循环,让身体完全放松才能安心入睡。 豪哥收拾好衣装,听见师兄讲起这么个事情,原本高昂的战斗意志像是浇了一桶冷水,再也燃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夺魂,如果boss是这么说的,枪匠老师确实大概是死了。” 丹尼尔:“永生者击败了他?” 阿豪:“嗯” 丹尼尔:“我们要担起责任来,我说啊,阿豪,如果我能再强一些,如果我们能再厉害点,是不是老师就不会死了?” “你太紧张了。”阿豪想去安慰师兄:“这不是谁的错,也不是谁的责任,我.” “不对!老师已经三十岁了!这不对!”丹尼尔打断道:“他不像以前,他不是神,他也不是什么不会老的青金——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和癫狂蝶的邪教徒搏命了!我们是他的学生.” 丹尼尔一直都喜欢钻牛角尖,他活得很认真。 “我们应该比他更厉害” 阿豪:“你干掉了一个光之翼!丹尼尔!你太紧张了!” “那是应该的!那就是我应该做到的!”丹尼尔感觉口干舌燥,与授血单位近距离接触时,他受到了怪物的灵压影响,精神状态也变得非常糟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常识!” 他像是魔怔了,脸上青一片红一片。 “枪匠老师死了,我就得变成下一个枪匠,对不?” 在半年之前,丹尼尔与阿豪,还有许许多多加拉哈德的学生们,都认为未来是一片光明。头顶有一把大伞,会为他们遮风挡雨,会继续指引他们求学练功,变得更强。 “不然谁来保护弱小的人们呢?哭将军和大姐大代替不了枪匠老师。” 流星和葛洛莉的技战术,他们的武道流派和作战风格与自身元质息息相关,拥有惊人的体格,是无法复制的,所用的战斗办法也很难传授给学生们,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一千磅冲击力的拳头。 “为什么老师突然就倒下了?我感觉很迷茫” 在枪匠的死讯传到加拉哈德的那一刻,丹尼尔的人生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指路明灯。 他的信仰一次次崩溃重组,是枪匠改变了他的命运,除了血统家财,除了身份地位以外,枪匠用骑士战技和六艺心法告诉这些小朋友们——有另一种途径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丹尼尔!”阿豪喊出了师兄的真名。 这一下子,丹尼尔·佛拉格拉克终于从焦虑中醒来。 阿豪握住门把手,准备去支援师娘,要去乌龙城寨帮忙,他和丹尼尔不同,他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那么聪明,没那么多的忧虑。 “我改口了!我不知道老师是不是死了,说不定他还活着呢?可是生活总得继续!哪里有敌人,我就要去哪里——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丹尼尔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那么一瞬间,他被恐惧战胜,被鬼臂罗恩身上属于永生者的元质灵压给吓住了,尽管他能够压下恐惧心,能够执行斩首程序,但是这些精神损伤在事后依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丹尼尔,我们在马利·佩罗手上输过一次,是敌人的怜悯让我们活下来的。”阿豪仰起颅脑,侧身回头看着师兄:“如果让这些光之翼成功释放魂威超能,我们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吧?可是枪匠老师教给你的东西,确实让你做到了!” “就像网络里经常写的跨级击杀!出来混社会,总要讲等级,总要论高低,见人不问姓名,先要问排名——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如果骑士战技能打破这道铁则,那么枪匠老师就没有死!” “我的好兄弟,我们出发之前就想过这个事,旅途凶险,小命不保。”阿豪探出食指,轻轻敲打胸挂护板前的枪械:“要是再遇上马利·佩罗这样强大的对手,要直面永生者的魂威——你我都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了。” 丹尼尔终于不再软弱:“豪” “我崇拜的流星助教!他是个天才!”阿豪兴奋的说着:“我也要成为天才!哪怕我不是天注定的天才!当天才的第一步,就要变成自大狂,要有极强的自尊和自傲,总是把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那怎么能行呢?!” “我走了!小丑!” “大丑!等等!”丹尼尔立刻喊,可是喊不住。 直到十五秒之后,阿豪咚咚咚的敲门。 “忘记带子弹了,不好意思。” 丹尼尔满脸无奈,从床边捞来四个弹匣,送到门边—— “——大丑,你干活的手,能有嘴巴一半麻利就好了。” 阿豪收拾好备弹,笑嘻嘻的说。 “放心吧!我没事的!一定能平安回来!你起床给我买晚饭!我在楼下看见录像厅里有八十年代的擦边小电影!咱俩一起晚上研究一下学术?等我捞到几颗授血怪物的脑袋,再.” 丹尼尔:“您完全不怕g成真是么?” 阿豪插旗的技术和流星一样,根本没在怕的。 [part2·牛头人] 此时此刻,在乌龙城寨里打着一场恶战。 九五二七遇上了大麻烦,鬼臂罗恩遭遇刺杀之后,立刻有其他战帮的授血怪物补上带头大哥的位置,也是乔治·约书亚的光之翼。 能得到永生者亲自用仙丹授血的对象,都是恶贯满盈战绩非凡的人才。 鬼臂罗恩这种从远征时代活下来的珍奇怪兽还算走后门靠资历,实际战斗力并不强,能够被丹尼尔借枪匠余威偷袭斩首。 顶替罗恩职位的新任领袖,是托德总管最器重的王牌打手。 这头怪物在获得仙丹之前就是地下世界的珍稀物种,被猎牛者赶尽杀绝的牛头人,拥有一部分米诺陶斯牛神话怪兽的血脉。他在烈阳堡臭名昭著,有[夺心魔丨哈里斯·孔蒂]的恶名。 执政官和一干兵团将领都会给白鲨会几分薄面,原因就是乔治·约书亚旗下不光有通过真名下咒的巫师,还有这么一号能蛊惑人心,让男男女女移情变节的怪物。 这牛头怪残忍好杀,天性好淫。与体体面面的鬼臂罗恩完全不同,牛头怪哈里斯对待俘虏从来都没有什么怀柔谈判的政策,不论男女,都要从心理生理实施究极折磨。 得知枪匠的遗孀留在乌龙城寨之中,这牛战士欣喜若狂,把强者的眷属归入后宫里,就是弱肉强食自然法则的铁律,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怎能错过呢? 正午十二点,就见到战帮大批人马来到乌龙城寨外,再也不像罗恩指挥团队时那样畏首畏尾。 领头的牛战士身高九尺,四肢关节扭曲凸出,膝肘皆有反曲的兽化病特征,头颅前凸鼻孔巨大,一对金灿灿的犄角更是印证着他的神话血脉。 在天寒地冻的烈阳堡,从这牛头怪兽的口鼻中冲出一股灼热的雾气,带着腥骚臭味。 他只有八根手指,指节粗大且没有指甲,这些明显的兽化特征让周边安防巡逻的城寨小伙子们心神不宁——这回是真的来了个大人物。 那对黄澄澄的牛眼之中,还有两道厚实的横纹瞳孔,看似忠良憨厚,实际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否则夺心魔哈里斯也无法从猎牛时代活到今天。 门卫老爷子想来问话—— ——可是刚要开口,那牛战士只是轻轻呼唤灵体,敲了敲老爷子的天灵盖。 一下子气氛就变得不对了。 门卫老爷子眼中,牛战士身上那套叮当作响的皮具饰品里,隐隐约约往外吐露出来的结实肌肉和野兽气息都变得诱人起来。 这暮年老汉似乎是见到了亡故的老伴,眼神迷离心烦意乱,于是再也不多嘴,将刀柄厂层层叠叠的废料所造闸门打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行。 沿途有城寨的内部安保人员来拦路,他们提着武器,也有藏在队伍里的枪手,想趁机杀死战帮的领袖。 可是十数个小伙子上去交谈几句,枪还没来得及开,就见到一个淡黄色的魂威虚影轻轻擦过众人的身体,紧接着发生了奇异的一幕。 这些拦在哈里斯面前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变成了愚钝痴傻的畜牲,开始用四足爬行,似乎是在模仿动物求偶的姿势,把屁股高高撅起来,等待着牛战士的临幸。 战帮的兄弟们看得目瞪口呆,都知道夺心魔有多么厉害,可是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都不由自主的避开领袖,要离这恐怖的牛战士远一些。 哈里斯·孔蒂不紧不慢的从一个失去心智的俘虏手中取来手枪,把几位饭堂的厨子喊来,这些年轻力壮的伙夫都是乌龙城寨里一等一的壮汉。 伙夫们已经中了牛战士的蛊惑,在他们眼里,这身高九尺的怪兽已经变成了梦中情人,自然是说什么都悉听尊便乖乖领命。他们垒成一张人肉座椅,牛战士就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那夸张的体重几乎要把“坐垫”的脊柱都给压断,可是受害者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让枪匠太太见我,还有其他无名氏的话,要他们一个一个的,慢慢出来。” 哈里斯朝城寨的主楼大声喊道,那嗓音低沉有力,好比洪钟大吕。 “让我数数看呀” “一个,两个,三个.” 他抬起牛蹄,随意踩踏着脚下肉垫的脑袋,把俘虏的脑袋都踩得变形开裂。 “一共十七个。十七个家庭呢!无名氏什么时候变成缩头乌龟了?要拿普通人当挡箭牌了?” 此时此刻,小七刚刚从午睡状态中惊醒,她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保持作战状态,她不是铁人。 哈里斯·孔蒂的叫阵惊醒了她,于是她提起ash12.7,准备狙杀这个目标。 两者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百米不到,她的主武器完全能做到这件事。当武器的瞄具锁定哈里斯·孔蒂的那一刻,小七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什么鬼玩意?!wtf?!” 令她感到棘手的事情是,有好几个乌龙城寨的内部安保人员,主动挡在了这头怪物面前,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受到了精神控制! “不许伤害我的爱人呀!~枪匠太太!”有个伙夫朝九楼大声喊道:“这是我此生挚爱!~我已经沦陷了!彻底沦陷了!~” “你他妈的说什么胡话!”从三楼的晾衣阳台里冲出来一个家庭主妇,对着水泥坪里不知廉耻的丈夫骂道:“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我才是你老婆!” 小七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power?! 看上去这伙夫居然还保留了一部分意识,已经把我的位置告诉敌人了?! 哈里斯·孔蒂身侧的两个俘虏露出情意绵绵的眼神,护在牛头人身边,完全封死了小七的射界,同时轻轻抚摸着牛战士的腹肌和胸肌。 “看呀!看这充满力量和美感的body!~简直就像tnt炸药一样!让我的心爆炸了!” “活了这么大!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喜欢一头公牛!~这是生命力!是澎湃的生命力吔!!~” 瞄具中照出哈里斯·孔蒂的丑陋样貌时,九五二七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异常恐怖变态的灵压——甚至让她回忆起初次与雪明老公见面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哪怕没有与对方的魂威直接交手!这种恶念,这种操纵心智的邪能,这种费洛蒙失控的狂暴状态几乎要将她的癫狂指数逼进红线! 她红着脸,捂着心口,连忙撤走枪械,再也不敢看牛战士一眼。 她感觉心脏在狂跳,因为这种邪异恶毒的灵能潮汐,胸口传来阵阵绞痛。 “糟了糟了糟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本章完) Act14. Hells Bells·丧钟 [part1·该死的狗] “他还是不肯开口?” 同样是杨江渡口,同样是警视厅—— ——民兵队伍的领袖数钱数到手指冒火,躲在办公室里低调做人。 审讯室里两个年轻小伙逮住战团的老兵一通毒打,这是今天的第三次审问环节。血落在地板上,已经变成了一层粘稠的,好似火漆一样的泥。 这个老头叫里奥,在神奇先生战团服役三十四年,退伍转业之后成了交通署的工事监理,原本儿女双全,儿子参军之后死在白鲨会手里。 这次为无名氏办事,老先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提前把老伴和女儿一家都送走。杀死丽莎·克劳萨的球式破碎机,就是他提供的。 他并不是什么拥有钢铁意志的超级战士,他也会疼,会因为年迈的身子而感到虚弱和恐惧。 他受水刑时前后几次心脏骤停,心肺系统的绞痛和窒息感折磨着他,让这位白发苍苍的战士产生了投降的念头。 他不能睡觉,有三人轮班来抽他的耳光,精神极度衰弱时,他也想过松口,也想要东方昊来尝尝这种身处地狱的体验。 他受过阉刑,然后又用白夫人制品给治好。 可是他依然没有说什么—— ——里奥老爷爷想啊。 东方昊也没了儿子,他应该和我一样,对白鲨会恨之入骨,如果这种仇恨能战胜痛苦,我就应该继续恨仇敌,不能去恨我的战友。 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机会报仇,这些民兵还没动手了结我的性命,应该是要我主动开口。 “老头儿!”负责审问里奥的小伙子拍了拍这老兵的脸,“醒一醒,想起来什么了吗。” 里奥的双手吊在电扇上,他的意识模糊满脸是血,在小伙子伸来手掌的时候,他立刻想去咬断一两根手指,可是这种动作也做不到了——他失了所有的力气。 “我”里奥喘着粗气,浑身冒出热腾腾的雾:“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什么想起来了?什么?” 审问人看向执刑人—— “——还打得动吗?” 执刑人要更年轻一些,摇晃双手撑着膝盖蹲下,不一会去了洗手池清洁手指上的血迹,是再也打不动了。 “行呀!”审问人摘下手套,准备亲自动手,“你牛啊!里奥·莱克博格!” 里奥老爷爷微微抬起头,眼皮耷拉着,他感觉很累,随时都会睡过去—— ——他冲着这年轻气盛的民兵一个劲的笑。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审问人从衣兜里掏刑具,拿出钳子:“还笑得出来?!要不我再给你做一套拔牙手术?” 里奥:“来吧。” 审问人有些发憷,就像是面对笼子里的老虎,尽管里奥·莱克博格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可是那种想杀人的眼神还是如此明亮。 一般来说,受尽折磨的俘虏都会开始求饶,苦苦求饶也得不到解脱,就会开始寻死,直到求生意志跌到冰点,他们的眼睛里就见不到任何光彩了,只希望早日从痛苦中解脱。 “你他妈的.” 审问人用喝骂来壮胆,心里却叫苦不迭。 “为什么不说呀?!为什么!” 长官在办公室里数钱,行动组的组长在监控室空调房里睡大觉。 “只要你开口!立刻就能重获自由!还能戴罪立功呢!只要你讲——” “——是无名氏指使你这么干的!是无名氏的主母!是东方昊给你发的消息!要你开着他妈的球式破碎机,跑到沿江风光带!配合他们谋杀了丽莎·克劳萨!” “这很难吗?这事儿很难吗?动动嘴!低下头!老东西!” 里奥抬起眼皮,朝着审问人吐口水:“你这不是都知道了嘛?怎么还要我开口呢?” “这不一样!”审问人挥舞着钳子,只觉得里奥不可理喻:“你要是不肯开口,怎么把你送上人证的席位?要你主动开口,和我们自己查,完完全全是两个事情哦!是两种情况哦!” 里奥:“脱裤子放屁” 坐在监控室里的小伙子百无聊赖,还在拉小提琴—— ——这小子也是战团的后代,他的老爸比较走运,去了消防署。爷爷打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到了地下世界就直接晋升顾问,不属于作战人员。 “头儿,我也不是很理解。” 这位兵三代懒洋洋的说。 “既然约书亚会长都知道是谁干的了,为什么还要咱们接着虐待里奥老爷爷呢?直接去抓人不就好了?在烈阳堡这地方,会长不是想杀谁就杀谁吗?他一声令下,还谈什么流程呀?” 负责审讯的组长走到兵三代身边,把桌上包钱的油纸袋子封好,塞到办公桌里,免得无关的同事看见。 “这不一样。” 兵三代:“哪儿不一样了?不都一样吗?我们拿着证据去抓,要告无名氏的主母蓄意谋杀吗?这罪名简直太可笑了,到时候还不是正面开打——喊堂哥去抓也是开打。有区别吗?” 组长拍了拍兵三代的脑袋:“你清醒一点!要是里奥不开口,我怎么搞钱啊?白鲨会的会长大人要的是什么?!——” “——是尊重!是臣服!” “是发自内心的悔悟,是里奥·莱克博格痛哭流涕的跪下来认错!” “你觉得咱们在干什么?匡扶正义吗?咱们做的是服务业呀!小朋友!” “不然你真想逮罪犯来挣工资啊?和无名氏抢业绩?” “你有这个本事吗?啊?” “重点是他的态度,态度明白吗?态度!” “就和你女朋友天天闹小脾气,然后和你要一个[态度]。” 兵三代立刻明悟:“哦!可是约书亚会长又不是我女朋友.” 组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翻了个白眼。 兵三代若有所思,又说—— “——难道约书亚会长把里奥当男朋友了?!真他妈刺激!” 组长:“我真该给你找个精神科大夫,你的癫狂指数太高了吧!” 兵三代不管不顾,接着在监控室里拉小提琴,面对组长的斥责他是有恃无恐,反正有个在消防署工作的老爹罩着,在哪儿混不是混呢? “组长,我爷爷英明神武,我老爸救人于水火,到了我这儿,我除了会拉琴,就一点养狗的本事了,把我塞到民兵队伍里来,我也干不好这活儿呀!~” “还提狗的事儿?!”组长听见[狗]的时候,立刻吓得炸毛。 他撑着办公椅的两只扶手,来到兵三代面前,苦口婆心的说。 “你知不知道!乌龙城寨里没了一百多条人命!全是因为死了一条狗!就因为一条该死的狗!” “枪匠太太在我们的地盘上转悠呢!你要是还敢提她的伤心事,黄泉路上你可别拉着我一起当替死鬼喔!” 兵三代一个劲的点头,是受到了惊吓。 审讯室里,里奥依然在遭受酷刑的折磨,就在组长心安理得的泡咖啡,民兵队长躲在三楼办公室里调戏女助理的时候。 咖啡的水杯出现了阵阵波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part2·欢乐喜锯人] 除了丽莎·克劳萨以外,烈阳堡当地有四个民兵组织。 此地是金矿出入关卡,周边有漕运水路重镇。虽然不及米米尔温泉集市那样的人口规模,但是只靠一个广陵止息根本就管不过来。 羁押里奥·莱克博格的民兵组织叫做黑键——也就是钢琴上的黑键。 这些民兵混迹于黑白两道,维护社区治安的同时也做情报买卖,如今为白鲨会打工,虽然不像战帮那样明目张胆的违法犯罪,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人渣为白鲨会刑讯逼供拷打“犯人”,查处白鲨会的竞争对手,关停某些不听话的个体户产业。 黑键的当家有三位,都是灾兽混种。 虎力大仙稳坐大当家的位子,在三楼办公室里沉迷女色玩秘书。也对外传自己是傲狠明德的私生子,靠着畜牲的血脉拥有了超凡的战斗力。 羊力大仙身居会计的职位,受了大当家的知遇之恩,从此一对羊蹄敲算盘使心眼的本事越来越厉害,在诸多野鸡民兵团体中杀出重围。 至于老三呢? 可能你会觉得老三是鹿力大仙,但实际上不是的。 鹿力大仙曾经作为虎力大仙的二把手,在兄弟三人穷困潦倒的时候,被当做食物吃掉了,如今顶替鹿力大仙位置的,是黑键民兵队里的总秘书,也就是天天与虎力大仙在办公室里缠绵的那个女人。 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虎力大仙醒觉—— ——他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虎头虎脑的撞上地板,只觉得整栋楼都颤了那么一下。 原本坐在他怀中的秘书也摔得不轻。 “哎哟!~您轻点儿!~疼死人家了!” 照着这口音来听,秘书应该是夹子成精,我们姑且就喊她夹子精吧——倒不是我起名废,像这种找不着人物特征,坏的毫无关注点的婆娘,可能在几百字之后就下地狱了,我觉得不用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笔墨。 且看虎力大仙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满目愁容—— ——秘书体内没有多少圣血,但是身为灾兽混种的虎力大仙可不一样。 夹子精:“头儿!~是地震了吗?” 虎力大仙毛茸茸的爪子撕开地毯,好不容易借力爬起。 “不不不!不对不对!不对呀!” 夹子精:“您慌什么呀!天塌下来有约书亚会长顶着呢!” 虎力大仙喘着粗气,把一步裙给秘书丢过去—— ——这五大三粗身负灾兽之力的汉子看着保温瓶。 那水瓶里不断散发出一圈圈波纹,几乎要结冰了!这是非常恐怖的灵能潮汐! 夹子精好不容易穿上裙子,终于体面了一点,又攀在大当家身边,好心好意的安慰着领袖。 “别担心,约书亚会长派了战帮的堂哥来保护咱们,您在害怕吗?是怕无名氏找上门来吗?” 虎力大仙:“嗯” 夹子精笑呵呵的:“哎哟!我的好老公呀!~这回不一样啦!~那堂哥里也有使唤魂威的好手,为了让里奥·莱克博格低头认错,约书亚会长可是煞费苦心呢!” 只听这莺声燕语娇俏的嗓子,如数家珍报菜名一样,把黑键民兵总部的驻防人员都逐一讲出来。 “那业务能力极强的老手有人皮面具·普拉多。” “魂威劲爆射程拔群的灵能者,死亡之眼·孔方。” “和咱们合作多年的凯恩兄弟就在保安岗亭守着。” “要说后起之秀,二十三岁就觉醒魂威的授血单位,白袍帮的双花红棍也来啦!” “您别看战帮五虎死得多凄惨,您要看看这些拥有魂威的大人物呀!他们都在这儿。” 夹子精又爬回领袖身边,小声议论道。 “无名氏要杀,那也是从他们开始杀,轮不到我们这些小喽啰.” 虎力大仙往外吐舌头,他没办法通过皮肤冒汗,只能吐舌头来散热流汗,听见小情人这番言语,他又放下心来,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灵能潮汐搅得他心神不宁的,要打电话给前台确认。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 “——喂?外面在搞拆迁吗?怎么老是震来震去的?!” “hell————————o!” 电话那头,一个拖长音的问候搞得虎力大仙莫名奇妙。 能听见一楼传出各种各样的嘈杂喧闹声,小提琴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地的噗噗怪响。 “兵三代?!他妈的这小子不在监控室里?”虎力大仙恼怒的问道:“他怎么跑去接待厅拉琴了?!我要炒了他!” 电话似乎被传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你好!长官!” 虎力大仙立刻问:“谁在一楼!你是谁?” 电话里的人答道:“我有些事情要办,长官,您在哪儿?” 虎力大仙挂了电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妈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确信自己没有打错电话,确实就是黑键民兵接待处的前台。 一楼大厅里。大卫·维克托还在拉小提琴,给两位老朋友鼓舞士气。他并不擅长战斗。 驻守在一楼的堂哥们,拥有魂威的授血怪物,大多已经变成了身首异处的菜肴—— ——是正儿八经被分尸之后,再用高温喷枪乙炔烧烤一边,防止癫狂蝶疫情外溢。 杰克·马丁抓着电话,与文不才抱怨道。 “我跟你说了!别他妈乱讲话!万一逃掉一两个怎么办?!” 文不才高举双手:“我知道他在哪儿!就三楼!三楼呀!” 杰克·马丁:“你知道你还接电话干嘛?搞那么多有的没的!” 文不才撇撇嘴:“我从人家门口路过就听见他们在——” 说到此处,文不才立刻比着奇怪的手势,然后挺身扭腰,跟着维克托激烈的琴声猛的摇动臀部。 “——所以我觉得不太方便,挺尴尬的。” 杰克立刻低下头:“哦!哦喔。确实挺尴尬的。” 就在此时,门外闯进来一头身形巨大的羊头怪,几乎有四米多高。 “没死透?”杰克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好像使徒化了!” 文不才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要上去揍妖怪:“我的我的,食材处理不当。你接着侦查,有事儿喊我嗷!” 维克托身形辗转腾挪,在大厅左摇右摆,像无根落叶,一直在展现他的艺术天赋,拉着小提琴。 就看见文不才先生与使徒化的羊力大仙缠斗在一处,怪物被[酒狂]揍得骨碎肉裂,拳头打出来的音爆和冲击波在楼道之间回荡着。 杰克·马丁要去三楼搜房,临走之前埋怨道。 “维克托!你就这么看着!?” 维克托闭上双眼,已经完全沉醉在音乐之中—— ——他矮身避过横飞而来的羊力大仙,那羊头怪的尸首把接待厅的牌匾撞得粉碎,把[秉公执法]四个金灿灿的大字轰成了齑粉。 “莫非你认为我毫无用处吗?” 维克托声色俱厉的反问道,在拉下一曲之前,捏着琴弓指向杰克·马丁的鼻子。 “丑东西!我可是一直在激励你们的士气!这样的我,也要受到你的指责吗?!” 杰克·马丁捂着额头,身子已经有一部分化为邪灵形态的灰尘,要前往别处,去解救里奥·莱克博格—— “——为什么这家伙这么多年了,还可以毫无羞耻心的,一本正经的,义正言辞的偷懒?!” 在安保岗亭处,文不才骑在一个突然诈尸的对手身上,一边挥拳一边马马虎虎的敷衍回应。 “对对对!对!拉得好!” [酒狂]抽空飘过来,把杰克·马丁的锯肉刀给抢走。 杰克消失之前惊慌的喊道:“那是我的!喂!” 文不才提起锯刃,心中琢磨着,这小玩具应该活不了多久。 “我太感动了!力量涌上来了!” 今天摸了 月头请假是《深渊专列》的传统,还有12号可能会去省博取材,不得不品尝。 本月假条余额-1,不好意思!~给各位磕一个砰砰砰 啊?今天的请假理由是啥? 身体不太好,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春梦,也不知道是什么女妖怪趁着台风跑到我家里来了嗷。 《深渊专列》今天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15. Big Gun·大人物 [part1·男人和马] 乔治·约书亚对旧时代joerank的到来一无所知,他们的恩恩怨怨要追溯要一八四零年,从铁路开始,从铁路结束。 这位永生者一直都认为,历史是由男人创造的,是由男人和他们的马,还有他们的枪创造的,没有了枪匠的无名氏什么也不是。 地区战团士气低迷,战斗意愿会慢慢消解,无休止的维和任务与治安战斗会让这些士兵变成满腹怨气的居委会大妈。这时候用金钱权力攻势从内部瓦解广陵止息,像上个时代癫狂蝶圣教做过的事情——它从未改变。 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这位决策者不会来到台前,学会如何花钱,如何差使别人干活就可以了,这才是老板该做的事。 约书亚给乌龙城寨带去的麻烦确实拖住了九五二七,持续三天三夜的滋扰与挑衅,各种各样的破坏与绑架,入室抢劫和偷盗等等犯罪行为搞得城寨的居民人心惶惶。 小七刚刚觉醒魂威,就得陷入无穷尽的麻烦里。 前天上午收拾完战帮五虎的余孽,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幼儿园后门围起来二十多号人贩子,全部打发走,该杀杀该埋埋。晚上还有十二个不知死活的纵火犯来搞偷袭。 东方昊老爷爷帮忙组织城寨里的年轻人和灾兽混种,与小七一起协防,昨天就从安防保卫的队伍里逮住四个收钱的内鬼,这几位街道办事处的小职员想去白鲨会谋出路,于是给战帮带路,又变成了东方昊的刀下亡魂。 拇指原本与两位无名氏这么讲—— ——乌龙城寨是据点,是安全的地方。 事到如今,它反而变成了软肋,如果没办法把白鲨会连根拔起,这样的骚扰攻击还会持续很久很久,这些看上去不痛不痒的下贱招数,对小七来说倒是没什么。 可是只要有一个普通家庭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父亲母亲,这种灾难对乌龙城寨的居民来说是毁灭性的。 这个时候,小七就开始怀念丈夫—— ——葛洛莉不需要据点,她的单兵杀伤效率极高,在执行清剿任务时不需要顾及平民伤亡。她有暴风骤雨一样的进攻能力,拥有不可思议的情报搜集能力,在这些喽啰出手之前就能把手打断。 枪匠要沉稳得多,如果是雪明来办这件事,一开始针对旋风虎两兄弟的处理办法,就不是杀了完事那么简单了。 老公会折磨他们,用芬芳幻梦控制他们,催眠他们。给托德总管带去奇奇怪怪的消息,用这些手段来误导决策单位的排兵布阵,准备万全之后再主动出击。 今时今日,小七一天难得有几次好觉睡,都是在紧锣密鼓的应对白鲨会的进攻。正如乔治·约书亚说的那样—— ——东方昊想做点事,就安排一些事情让这个老头子做。把矛头对准普通人,如果英雄无法保护普通人,那么英雄就要变成狗熊了。 为了把无名氏的客人关在乌龙城寨里,地区周边出动了六个战帮,包括已经死去的五虎在内,总共三股大势力和四千多位帮众,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块肥的流油的高地。 小七累得头昏眼花,为了把白露送出去,她要一个人来招呼指挥城寨里的青壮年,要看紧老弱妇孺,要保证居民的基本营生同时兼顾他们的安全。 城寨里的取水井已经隔开,要严加看护,周边的变电柜被歹徒破坏过三回了,杀了好几拨人,依然有不知死活的罪犯来搞事。 城寨里的人们也陷入了短暂的恐慌,基础民生都无法保障的前提下,实在很难去支持无名氏的行动。可是就这么把无名氏赶走吗?送走无名氏,他们要面对白鲨会的黑恶势力,又有什么办法反抗呢? 这些事情,都是烈阳堡历代历任广陵止息战团领袖面对过的难题。枪匠之所以那么强大,是因为他能够保证居民衣食住行的基础需求,同时对黑恶势力施展雷霆手段,这都是日子人的智慧。 另说白露那头,她想混进二号游轮,这里是白鲨会的权力核心地带。也需要中间人引荐,需要特殊的vip通行证。 拇指不能当这个中间人,他已经正式投诚,再也算不上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打工者。 小七在乌龙城寨死守,白露是唯一的攻击手段,如果这一拳送不到乔治·约书亚的痛处,她们也只能单方面的挨打。 法汉·佛罗多死了,原本他能为白露作保,把这位佳丽送进二号游轮,但是他的脑袋被sck剁掉丢进粪坑时,这一系列的计划就胎死腹中。 一切正如乔治·约书亚说的那样—— ——女人总是意气用事,她们受困于不必要的仁心与善良。在行事时优柔寡断或过于莽撞,这些都会带来预料之外的麻烦。 如果能放弃乌龙城寨,不管居民的死活,九五二七可以抽出手来对付其他赌档和娱乐会所,至少能和托德正式交手。 如果能留法汉·佛罗多一命,让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灾兽混种多活几天,白露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二号游轮码头附近瞎转悠那么久。 她们顾此失彼又互相担忧,留在城寨里的小七会担心白露的安危,而白露也会为嫂子担惊受怕,那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如果出了什么事,她要如何面对这些小宝宝呢? 唯一能值得依靠的广陵止息也并不可靠,这些战士有前车之鉴,早年与白鲨会的正面碰撞,让这个战团失去了所有男丁,如今填充进来的兵员要一直和白鲨会的公司代表打太极。要是真的帮助乌龙城寨,就代表着做好了丢掉小命的准备。 枪匠死了,如今谁来为他们出头? 把性命交给枪匠和哭将军,战团的兵员是毫无怨言的,可是要听枪匠太太的调度,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来到暗云低迷的第四天,乔治·约书亚暴露出了唯一的弱点。 “托德,为什么这位佳丽还没有送去二号游轮?为什么呢?你找不到她?” 白鲨会的雄狮领袖轻轻弹动照片—— ——他色急攻心,迫不及待。 托德低声答道:“那位中间人已经死了,法汉·佛罗多死了,没有后续的线索。” 乔治·约书亚越来越躁郁,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就像是手办柜里从未收藏过的景品,这些“芭比娃娃”可以不摸,可以不去把玩,但绝对不能没有。 “找不到其他中间人了吗?” 除了法汉·佛罗多这位星探以外,白鲨会还有其他的星探。 他们稍稍善良一些的,就会以介绍工作的理由来寻找合适的姑娘,像法汉这类罪大恶极的人渣败类,则是以暴力恐吓辅以钱财诱惑来欺骗软弱的平民,最终以心情决定这户人的性命去留——丽莎·克劳萨的家人就死在这种人渣手上,可是丽莎却心安理得的接走了乔治·约书亚送来的差事。 “我当然有安排!~头儿!”托德连忙应道:“已经锁定位置了,但是人家一直在二号游轮附近徘徊,这是闹市区中的闹市区,不方便动粗呀。” 二号游轮附近是最讲文明的区域,这里不光是白鲨会的钱权交易市场,各行各业需求暴力的商人和官员都会聚集起来,对安保系统的要求也是最高的那一档。 要在这种地方动手抓人,还真没那么简单,万一搞不好,出现了大规模伤亡事件,惊动了地区执政官,傲狠明德要调度周边的战团,无名氏倾巢出动,又会有一次大清洗。 乔治皱着眉:“价格不合适?谈不拢?” “人家不缺钱。”托德与各个中间人多次接触,也了解到这位神秘女子的口风:“只是在周边逛逛,出来旅游的,不打算卖身呢!” “废物.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约书亚会长怒道:“难道他们就没泡过妞?要尊重女人!” 托德一个劲的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暗自腹诽—— ——尊重女人这四个字儿从会长嘴里冒出来也太没说服力了。 “他们可以假借约会的意思!然后给我安排一场浪漫的约见嘛!”乔治·约书亚嚷嚷着:“难道听见我的大名!会有女人拒绝这种邀请吗?!” 托德:“是是是!您说得对。” 约书亚:“只要能见上面,我英明神武的外表和气度不凡的身姿,一定能征服她的!” 托德:“没错!是的没错!” 约书亚:“谁能办到这件事呢?托德?” 托德:“我倒是有个排除在外的中间人发来了这套方案.” “哦?!说说看!”约书亚立刻来了兴致:“为什么排除在外了?” “拇指马纳。”托德一边说,一边把手机信息展示出来。 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凑到乔治·约书亚身侧,依然蹲在会长旁边,像一条忠诚听话的狼狗。 “他早就向车站投诚,我的会长大人,这回他带来了消息,是两个月之前就回到了烈阳堡。有四个战帮的小兄弟为他的行踪作证,但是我还是不太相信他。” 托德如此说着,满脸都是怀疑。 “拇指和无名氏似乎走得很近,消息的来源并不可靠,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您要说安排约会,其他中间人都绕不开拇指这关。” “他明确的警告过其他中间人,要这些猎手离咱们的佳丽远点——这是拇指马纳送给乔治·约书亚会长大人的礼物。” 乔治一下子警惕起来:“还有这种事?” 托德总管抿嘴笑道—— “——这就像过于弱智的电话诈骗,任谁都不会相信一个两面三刀的二五仔,对么?会长大人?” 乔治:“你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马纳先生的意思是,回到烈阳堡要办两件事。”托德不紧不慢娓娓道来:“他把真名实姓留在这里,此后一直都在遭受厄运的诅咒,无法从全能之手脱身,这次回来,是想解除这种诅咒,成功解救一个想要自杀的人。” “第一个事情就是,他有理由怀疑是白鲨会里的某个巫师用[真名咒]的方式迫害了他,他要找桑德拉·约翰逊的麻烦,这位巫师会施展这种咒术。” 乔治·约书亚:“很有趣的理由,他的业务能力不行,还来怪罪我的手下?” 托德总管接着说:“第二个事情,他把战王葛洛莉的妹妹带出来了。” 讲到此处,约书亚的瞳孔微缩,立刻变得聚精会神。 “枪匠刚刚过世,这三兄妹里边的小妹心情不好,于是委托拇指,要找到幕后主使。”托德有理有据的,把拇指哥半真半假的消息放了出来:“最终就由拇指引路,来到了烈阳堡。” 乔治·约书亚:“这个消息倒是可靠,这家伙确实就是这么一个谁都能投靠,谁都能出卖的混账东西。” “接下来才是重点,我的头领呀。”托德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把事情的原委都讲清楚:“拇指想把这婆娘卖给你——” “——和您想的一样,他的魂威似乎能看透人心。似乎是直击您的要害。” “他为您安排了一场约会,并且把这位佳丽,也就是江白露,诓骗到了这么个地方。” “现在枪匠死了,他得为其他指头拼一个未来,他不打算把肉票交到中间人手上,只想亲自向您要一个[男人的承诺],您懂吗?他要一个承诺。” “哦!”乔治·约书亚立刻站起,眼神炙热:“男人的承诺!我喜欢这小子!哪怕他像个小丑,把自己卖来卖去,可是这种人也值得信赖,因为谁出的价格高,他就为谁办事!” “头儿,我还得提醒您一句,无名氏的到来看上去雷声大雨点小。”托德依然摸不清乌龙城寨里的情况,他甚至不知道有多少无名氏来到了这座城市里:“这绝非偶然,江白露是战王的亲妹妹,她们几乎一模一样,虽然白露没有多少历史战绩,也有不少功劳被强行安在了她的头上,可是这里面肯定有点猫腻。” “如果呀,我是说如果” 托德的语速越来越慢。 “如果来见您的,不是江白露,而是葛洛莉.” “那就更好了!”乔治·约书亚兴奋的打断道:“勇士总要面对挑战,时隔数年之后,在我的地盘,我来设宴,我来调度人马对付这么一个女人——她未必能全身而退!” 托德小心翼翼,再次嘱咐道:“我的领袖,您真的真的该把好色这个毛病改了.我.” “这是一次试炼!”乔治·约书亚比着食指信誓旦旦的说:“如果被一个女人吓住!这种混账懊糟事会成为我的心魔!” [part2·种太阳] 在二号游轮的阳关码头旁有三家酒店,这条风光带旁边是烈阳堡的主干河流菩提江所在,这里绿水青山葱葱郁郁,唯独没有阳光,只有沙滩。 五号游轮处的麦克阿瑟皇家酒店里,白露与拇指就在此处,他们已经打发走好几位中间人,由于地处特殊的安保环境,白鲨会的帮众也不敢上门来找麻烦。 拇指几乎将他知道的消息全盘托出,对乔治·约书亚无所不谈—— ——这位刚刚踏上无名氏贼船的老哥心里其实叫苦不迭。 与枪匠见了最后一面,领导刚刚给他安排完工作,就立刻撒手人寰,这心理建设还没做好,无名氏的主母又要他帮忙。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小七她带着四个娃,那拇指不也是带着四个娃吗?这种出生入死的活计,拇指哥从来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 数年以前,他与乔治·约书亚见过一面,所以才会想出这种招数,他的魂威能够看见约书亚身体中的各种[杂音],各种[欲望]的幻影。 “能行吗?马纳大叔?”江白露还是不安,在这里多等一天,嫂子就得多守一天。 “对付这种直男,你必须用直拳,你和他说实话,他根本就抗拒不了,这就是他的弱点。”拇指这么说着,手机来了新消息—— “——托德联系我了,准备好!在二号游轮的甲板酒会!咱们要正面碰一碰!” 沿江风光带靠近一号游轮的酒店,名字叫阳光海岸大宾馆。 它带着美好的祈愿,祝福着烈阳堡的人们,希望这片土地被阳光眷顾。 一楼靠近食铺的地方围满了人,唯独有一片真空区—— ——人类与灾兽混在一起,快餐厅里,文不才刚落座,周边奇形怪状的灾兽混种都主动避开。 文不才先生抱怨着:“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一些b级片电影里,人们总是可以一直说啊说啊,不停的说下去,好像编剧在写这些台词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故事的流畅性。” 杰克·马丁抓住瓷碗,一嘴啃下去,给身体补充了一点硅元素,发出嘎吱嘎吱的恐怖音符。 文不才立刻喊:“维克托!你管管!” “他已经长大了。”维克托用头巾包住脸,坐在轮椅上假装成病患:“而且他也不受我管控,杰克不属于铁道系统,你想给他下令——” “——首先.”杰克张开嘴巴,展示着满嘴的碎渣子,然后咕咚咕咚咽下肚:“你要去天枢申报,然后去风帽填表,最后再跑一趟联合国,看看有没有对死人的管理办法。” 文不才翻了个白眼。 杰克立刻说:“您还别不高兴,我是来撑场面打白工,如果我不来,您指望这个拉琴的轮椅战士给您老人家探路报点?” “拉琴的怎么你了?”维克托立刻骂道:“丑东西!那叫振奋士气!” 文不才压根就不想参与这种幼稚鬼的斗嘴环节,他又回到了电影里—— “——我还是不明白,就刚才说的,里边的一些主人公啊,或者反派,他们有好多垃圾话要讲。然后搞得故事很拖沓,维克托!” 维克托立刻应道:“那是一种贴近生活的艺术创作方法,说一些轻松的笑话,可以让观众来到故事里。” “哦!哇哦.”文不才若有所思。 维克托指正道:“而且b级片不需要剧情,它就和拉屎用的厕纸一样,屁股不会在乎厕纸的光洁程度,反正它只用一次。” 杰克依依不饶的问:“你刚才骂谁丑东西?” “有些人长得心善,有些人长得像冤案。”维克托皱眉道:“谁要应了这一句,感到冒犯,那一定是做贼心虚。” 杰克哈哈大笑:“维克托老师他真有趣!~” “别吵吵了。”文不才原本想,这两个老伙伴多少还带点滤镜,或许活在回忆里会更美好一些,只是见了面以后,正经凑到一桌来,大家就食谱这个话题能吵上好几天。从衣品到菜品,从人格到长相,是完完全全聊不到一块去。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 这个时候,灾兽混种的取餐口送来打包好的菜品。 文不才连忙拉着两个老伙伴回房,到了电梯里又开始絮絮叨叨。 “我看了新闻,前几天丽莎·克劳萨死了,好像是你学生的老婆干的。” 维克托摇着轮椅进了电梯,非常入戏:“没错。” 文不才:“我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能忍,他一直都没出面处理这个事情。” 杰克马上说:“我也干过这事儿,你几乎要气疯了。” 文不才小声低头凑到维克托身边:“这家伙真会说话” 维克托:“他一直如此,面貌和嘴巴一样恶毒。” 文不才摇晃着手里的餐盒,看着塑料袋绕着手指头转了一圈又一圈。 “约书亚,约书亚,你的情人都被人杀了,碾成肉泥了,居然还能忍得住.” “其实他忍不住的,他一点都没法忍。”维克托接着说:“昨天的新闻,二号游轮有个客人喝醉了,闯到后台去。” 文不才迫不及待问:“然后呢?” “到了这种话题他就特别兴奋。”杰克笑嘻嘻的说:“我懂,我懂。” 维克托:“这位客人昏了头,要去找约书亚的后宫佳丽玩。” 文不才:“哦!哇哦!终极侮辱呀!他好有才华!~” 维克托:“有个特别懂事的姑娘,她也是照着战王葛洛莉的样子整容,见过大场面,于是拦住了这位客人。” 文不才:“啊” 维克托:“她为醉酒的客人宽衣解带,为他擦身洗脸,为他按摩,这才安抚了客人的情绪,让后台的姐妹们松了一口气。” 文不才:“这姑娘不会被约书亚杀了吧?她可不干净咯!~” 杰克骂道:“傻逼直男。” 电梯到了九楼,维克托一边推轮椅,一边说着后续。 “没有,约书亚没有惩罚她,反倒是给她加了薪水。” “至于那位客人,眼睛被挖出来,照着那姑娘的按摩手法,把身上的皮肉都割下,吊在二号游轮的船锚上,现在还没放下来,应该快死了。” 杰克往窗外看了一眼:“哦!死了!刚死的!” 文不才:“那就是说,其实约书亚脾气非常大,他很在乎自己的女人?哪怕给客人按摩都能气急败坏?” 杰克:“不然呢?你老婆要是给别人按摩,你会怎么做?” “咱们的喷枪还有气吗?”文不才问维克托。 维克托掏房卡开门:“没了,怎么了?” 杰克立刻抢答:“他想把我的嘴烧成玻璃,这样我就不能开口说话了。” 文不才又翻了个白眼:“他真聪明。” 不一会就看见屋子里的老爷子,是从警视厅救回来的里奥·莱克博格,这位风烛残年的老绅士捏着披萨,向身边另一个陌生人塞去食物。 这位陌生人绑满了绷带,都是类似石墨和铅布材质的纺织物,也是老熟人了。 薪王麦德斯就藏身于此,joerank这一回的任务,是执行麦德斯的日出程序,为烈阳堡带来一颗太阳。 麦德斯一边拒绝里奥老爷爷的好心好意,一边拿到文不才的灾兽混种餐品时,就看见转了好几十圈的饭盒,里里外外都是油污,饭菜也变成了烂泥。 薪王如此说:“我要投诉你呀!” 维克托叉着腰,气鼓鼓的看向文不才:“不能虐待俘虏,他已经服过刑了。” 文不才则是阴阳怪气故作无辜—— “——哦!哦哦哦哦!你要为他说话了?!为了一个罪犯?和我吵架?!” 杰克·马丁则是趴在阳台上,与几位被重力束缚的碳基生物说。 “我再去带一份?很快的!直接跳下去,再飞上来就行了。” 文不才小声问:“你猜猜他能砸死几个?我赌至少两个。” 维克托拿走文不才的钱包,推着轮椅准备下楼。 “我戒赌了。” (本章完) Act16. Realize·理解 [part1·自寻死路] [鬼臂罗恩]是战帮堂哥们都尊敬的大人物。 在无名氏对烈阳堡的清剿行动中,在那场残酷的远征中,罗恩作为乔治·约书亚的光之翼,成功通过错综复杂的水路摆脱了杰森·梅根的追捕,活了下来。 曾几何时,罗恩曾经是零号站台的领袖,是癫狂蝶圣教的教宗,是乔治·约书亚的金牌打工人。 如今时代变了,托德大总管俘获了乔治·约书亚的心,白鲨会以公司的形式重新干起以前的营生,可是罗恩却没这个机会再次来到台前,失去了大部分权力。他是得过且过,只能听托德的调度安排,去干一些脏活累活。 闹哄哄的紫藤花集市里,就见到两家糖果屋,一家是正经卖给孩子们甜品的店铺,另一家则是销售软性毒品的特殊窝点。 罗恩就坐在大堂旁边的老头椅上,他有一头漂亮的黑发,面皮都是红色,曾经在黑德兰呆过一阵,还为黄牛镇地方的薪王添火,这副肉身经过数次改造,特别是两条手臂。 且看他搭在扶手上的臂膀,左右手合计十八根指头,这些元质都是乔治·约书亚赐给他的圣物,拥有非凡的魂威超能,也是罗恩先生[鬼臂]诨号的由来。 这些指头都生在手掌的肉丘处,好似鹰爪的形态,多出来的元质一路蔓延到大臂小臂,复杂的臂膀肌肉群处处都是异常健壮的肉瘤,它们不像正常人的肌肉线条那样匀称,哪怕是世界上最强壮的大肌霸也没有这么畸形的手臂。 它经过三位战帮灵能者巫毒医生的接肢改造,将乔治·约书亚的一部分臂膀元质,融合在罗恩的身体上。 这些灵能触媒不光让罗恩拥有了魂威,他可以单手持枪完成换弹操作,可以使用重武器,他就是一个机枪班组。 上午九点半,烈阳堡的第一趟客运列车刚刚到站不久,从客运站传来响亮的汽笛声。 罗恩慢慢从假寐中醒觉,这是他与乌龙城寨决斗流程的第五个回合,今天的主题是抓人。 “罗恩老大!”门外立刻闯进来一个战帮的亲信,带来了好消息。 罗恩:“吃过早饭了吗?” 战帮的堂哥马上双手抱拳作揖,保留了红石人洪门会盟的习惯:“兄弟们都吃过了,刚逮住一个年轻人。” 罗恩从靠椅上挺身:“带过来。”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战帮的打手提着一个精神萎靡的小伙子,送到罗恩的糖果店里。 这小伙是刀厂的员工,在城寨戒严之后,就负责周边地区巡逻的工作,本来藏得挺好,结果这几天停水停电,实在没法子洗衣,穿了一件略有战损带着血腥气的衣服出门巡逻,被战帮里嗅觉敏锐的授血单位逮住了。 到了鬼臂罗恩面前,这小伙子立刻被对方强劲的灵压震慑,感到心神不宁两股打颤。 罗恩不紧不慢的走出门去,到隔壁提来一个西瓜,从饭店排挡抽来塑料桌,当着小伙的面剖瓜分给各位兄弟。 十几号人将糖果屋团团围住,把这个俘虏围在中间,大家也不说话,等着小伙主动开口。 过了十来分钟,罗恩吃饱喝足,把饮料罐抛到街对面的垃圾桶里,手法精准,眼神微妙。 “你哪儿个屋的?东方昊每个月收你多少租?” 小伙立刻答道:“房东老爷子不收我租,他收留我,是看我可怜。” “嘿!还报起恩来了?”罗恩立刻蹲在小伙面前:“我这还留了一块西瓜,要尝尝吗?” 小伙面露嫌弃:“谁看得起你那点仨瓜俩枣?” “这样吧。”罗恩也不着急,他是个有风度,有理想,有追求的坏东西,也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怀柔型谈判:“你告诉我乌龙城寨里的情况,有多少无名氏在里边,就说个数!” 这位光之翼比着九根手指头,张开手掌。 “只要你开这个口,这块瓜你吃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给白鲨会办事,就你那个刀厂我调查过,莱阳制铁二厂嘛!” “那个那个那个小田!” 罗恩与手下打着招呼。 “你以前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一旁还在看电视的小田立刻答道:“对呀大哥!” 罗恩接着问:“一个月多少薪水?” 小田马上说:“一千八底薪,看当月厂子的订单还有绩效吧,最多三千五,不包吃住的话,也留不下多少钱。” 罗恩凑到俘虏跟前,小声商量着。 “三千五呀,东方昊免了你的房租,一个月三千五,你和我较个什么劲呀?” 小伙子立刻变得牙尖嘴利:“我的事业光荣。” 罗恩与兄弟们笑呵呵的调侃道:“唷!什么时候进厂打工也光荣了?” 小伙子:“可不像你们,放高利贷,拐卖儿童,教唆男人去赌,逼迫女人去卖。” “嘿!”罗恩笑嘻了:“业务熟练!是可造之材呀!都不用上岗培训了!” 小伙子接着说:“我做菜刀,你知道做菜刀这行当里边,有多少讲究么?罗恩?鬼臂罗恩?” “那你给我说说,让我开开眼界?”罗恩耐着性子,要俘虏把话都说完。 小伙子跟着罗恩那股兴奋劲,也是嬉皮笑脸的:“枪匠说过——菜刀是用来料理畜牲的,给人们做菜刀,就是给每个普通人还手的勇气,这事业可太光荣了,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呀。” 罗恩的笑容僵硬,渐渐的失去耐心。 当“枪匠”二字从这个小伙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他想不通这些草民是哪儿来的胆子,敢和授血单位叫阵,敢和永生者的光之翼贫嘴。或许是枪匠给了他们勇气,可是如今枪匠也死了! 不应该呀!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命如草芥的贱民就得回到以前老实本分的生活里去呀! “生气了?”小伙儿依然跪在地上,他的双腿叫左右两位堂哥护法死死踩住。 罗恩故作大度,背地里恨得牙痒痒,只怕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 “啊确实有点气。” 小伙儿如此说着:“落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咱们没有合作的机会,下辈子吧。” 在这个瞬间,罗恩有种强烈的错愕感,像是听见了什么魔幻故事。 “你不活了?” 小伙儿:“你们对付不听话的俘虏,从来没有留活口的习惯,我不打算合作,剩下不就是死路一条。” 罗恩立刻解释道:“蠢货!我没想杀你呀!你要是好好合作,我还得给你钱呢!” “没得合作不就得把我杀掉嘛!~”小伙儿满脸无谓:“和食人魔谈生意?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不是钱的问题——在我小时候,你可是风光无限的大人物。如今再看看你的下场” “够了!”罗恩在瞬间破防,两眼一红起了杀心,与帮众们说:“这是他要求的噢!~” 这位领袖与各位堂哥说起自己的无奈。 “这是他自寻死路噢!你们都听见了噢!枪匠已经死了!他还要念枪匠的经!我看他就是最他妈迷信的那个傻逼!”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求身体健康,荣华富贵!” “既然他一心求死,我们就做做善事,送这位新来的小朋友上路!也是送给癫狂蝶提前归一了,是好事呀!” 这番话讲出来,罗恩自己都有些心虚。似乎是一时半会略占上风,可是这个年轻人只因为一个信念,就随随便便把生命舍弃了——这在罗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枪匠虽然死了,可是与癫狂蝶做对的人们不会消失,这种战斗意志反而越来越强。 以前遇见非暴力不合作的俘虏,还能威逼利诱用酷刑来逼迫他们屈服。 可是如今这世道,哪怕是三岁小孩都对无名氏的故事深信不疑,他们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而且是现世报。 “拿你祭旗,不要怪我。”罗恩低声附耳,与小伙说,“这是你自己选的,成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小伙子看上去只有十八岁,似乎刚刚成年,他神情一下子从轻松写意变得凝重起来,终于认识到自己死期将至,终于开始害怕,但是依然咬牙抿嘴点了点头。 “让我转个身行么?罗恩?” 鬼臂罗恩已经拿出配枪,宽大的手掌握持着经典网红款沙漠之鹰,点五零ae子弹刚刚滑进枪膛。 “你要转身?为什么?” 小伙解释道:“理解一下,落叶归根,我想看着城寨死。头七要回魂的时候,我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呵!”罗恩冷笑道:“那不是你的房子!东方昊养狗的技术倒是挺厉害的!租客都能找着回家的感觉了?” “我在这儿长大,罗恩。”小伙子挪动膝盖,要扭过头,望向城寨高地:“不像你呀,我知道你幸福,到处都有你的楼盘,在哪儿都是你的屋——可是你有家吗?有家里人吗?” “你这小子!——”罗恩怒不可遏,露出呲牙嘴脸,随后又在帮众面前保持风度,“行呀!来两个兄弟,给这位壮士拍张照片,送到东方昊手里去,等会他脑瓜子裂开的时候,让滚地龙好好瞧瞧!这个小子是怎么死的!” “和白鲨会做对!就是这个下场!” 小伙儿点了点头,身体跟着脖颈一起上下摇晃,似乎是放宽心了。 他微微仰起脑袋,意识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看向隔壁的正经糖果屋,还有不少小孩子跑过来凑热闹,误以为罗恩手里的沙漠之鹰是网络电商同款玩具枪。 无名氏的主母恐怕没时间来救我这个小人物吧? 枪匠太太还在城寨里,她要保护其他人。 我很害怕. 真的很害怕,死到临头是这种感觉吗?脸上的肉都在发麻发抖. 幸运女神眷顾勇者,哭将军会来救我吗?恐怕我没那么走运. 也不能每一次都指望别人来救,对不? 年轻人的嘴巴微微张开,又紧张的想着。 绝对不能告诉这些家伙,不能说出口呀! 如果他们知道城寨里只有一个枪匠太太,会死更多人的! 这条街就在城寨西南边不到四百米的位置,如果能把这条讯息传到广陵止息. 等等!等一下! “唷!罗恩?”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战团的巡逻队恰好经过这条街。 带队的小队长掏出烟盒,挤进人群,与鬼臂罗恩打了个招呼。 “嘿,辖区管事的?”罗恩有些紧张,他露械了,是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枪械,这本来就违规。 巡逻兵小队长先是亮了团章,又和罗恩打起哈哈。 “没什么,最近这个地区接到太多投诉了,我们得过来看一眼嘛。” “哦”沙鹰的枪口从未离开俘虏的脑袋,罗恩先生接走长官的烟—— ——曾几何时,这癫狂蝶圣教的领袖和地区战团是水火不容,如今在白鲨会的管理下,他们居然可以在一家糖果屋里和和气气的聊天。 小队长:“这家伙,你抓过来的?” 罗恩:“长官要把他带走?” 小队长:“不不不,你的人,你自己处理好,别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出人命,影响不好。” 罗恩:“其实吧,这小子挺有骨气的,就是他自己不怎么想活了。” 小队长:“那你换个地方?还有小孩子看着呢。” 罗恩立刻动了火气:“我的地盘儿我的战帮死了那么多人,总得对兄弟们有个交代!” 小队长:“为什么要他的命?” “只要他愿意开口,说道说道乌龙城寨到底来了多少无名氏,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呀!”罗恩立刻变得无辜无助:“长官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只要动动嘴皮子,他就能活,还能大富大贵的活!” 小队长立刻踢了俘虏一脚—— “——机灵点儿!” 这个时候,被抓住的小伙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看来广陵止息也护不了他。 巡逻兵队伍里窃窃私语,都是各怀鬼胎,枪匠死了之后,战团也在关注乌龙城寨,也想知道城寨里究竟来了多少无名氏,这次清剿行动规模如何,平时和战帮有勾连的兵员得提前卷铺盖跑路。摇摆不定的骑墙派要看人下菜,谁赢了他们帮谁。 “你机灵你他妈的大血逼!我操你妈的!”小伙儿对罗恩是和和气气,反倒对广陵止息的战团兵员破口大骂:“你有没有心!这些混账东西要在集市里处决我!在这些孩子面前!你是个战士!他妈的.”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这样的人配得上广陵止息的战团徽记吗!” “狗东西!你不得好死啊!” [part2好狠的枪] “砰!———” 枪声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分开,吓得人们抱头鼠窜。 罗恩还以为自己的枪械走火了,结果战团的巡逻兵也变成了缩头乌龟,再看俘虏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使劲甩了甩脑袋,终于明白脖子和脑子都完好无损。 那么谁中枪了呢? 巡逻兵的小队长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的铭牌,子弹打裂了战团徽记,但是没有穿透铭牌,落在防弹衣上。 现场乱作一团,依然没人找到枪手。 “警戒!保持警戒!” 有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抱着玩具枪,对鬼臂罗恩指指点点,似乎是在玩打坏蛋的游戏。手里花花绿绿的声光玩具一响起。 “砰!———” 罗恩还想趁乱击碎这俘虏的脑壳,手指扣动扳机时,就感觉巨力震得枪口偏移,沙鹰指向巡逻兵的队伍,一下子泼出去不少子弹的裂片!似乎是有枪弹在半空中碰撞,敲在巡逻兵们身上,灼热的弹片割开凯夫拉防弹衣,割开脸上身上的皮肉! “罗恩!你他妈的在干嘛!”巡逻兵队长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要退出街巷:“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要和广陵止息火并?!你不想活了?!” “不是我!不是!有杀手吗?!有杀手!”罗恩连忙解释道,却有一种致命的危机感在催促他,要赶紧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顾不上补刀,来不及给这俘虏最后一枪了—— ——隔壁糖果屋的小娃娃依然抱着玩具枪,对着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帮众们扣下扳机。 声光玩具里奇奇怪怪的电流音乐响起,夺命的子弹就从混乱的环境中飞来! 只是一瞬间!仅仅是一次呼吸的功夫! 十四颗致命的弹头夺走了在场所有战帮打手的生命,一个个天灵盖飞了起来,从前额钻进去,子弹带来的巨大能量轰得头皮毛发和骨头一起往外迸射。 血浆把两家糖果屋的门面染成一片赤红!罗恩大哥终于回想起了刻入骨髓的恐惧! 这种精妙绝伦的射术!这种恐怖的定位能力!这种蛮横霸道的杀伤效率!这. 他已经来不及多想,要往糖果屋里逃!要从后门溜走! 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他撑起两臂,用结实的灾兽元质来护住脑袋,就见到门面柜台旁的石台冒起了火星子! 那是柔韧的钢芯弹在坚实的混凝土地台发生弹跳,是匪夷所思的跳弹技术! 子弹经过折射,敲在他的面门上!打得他两腿发颤,由于折射之后的弹头动能杀不死这强壮的授血单位,于是这种攻击就变成了漫长的折磨! 他往墙侧躲,只觉得两臂承受着重拳的敲打,脸上多了一片片烂肉,眼睛也看不清了,为了活下去,要接着往射界和跳弹的死角躲避! 可是痛苦从未停止!子弹就像是复仇女神,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没有跳弹的角度之后,罗恩就尝到另一种痛苦! 连绵不绝的枪火点射强音轰得他头昏脑涨,又看见墙体混凝土的钢筋露出来,又是十四枪轰开墙皮,紧接着一道道放射状的金属射流沿着钢筋泼洒而出! 子弹撞上硬物马上四分五裂,变成好似剑气一样的滚烫碎片,在柔软的墙皮上割开一道道凌厉的横线!它就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劈砍在罗恩的臂膀上! 屋子里的桌椅,糖果自助贩卖机,还有收银台上的橡胶垫,四处都是剑气纵横枪弹碎片留下的伤痕,每一次枪响,都会留下两道银光闪闪的劈砍裂纹。 鬼臂罗恩的脑袋和臂膀血流如注,他喘着粗气,终于连滚带爬逃到了库房里,枪声也停止了,似乎是没有后续攻击了! 他吓破了胆,这些子弹好像长了眼睛,一直将他牢牢锁死,用不同角度不同方式泼洒着火力,他认得这些弹药,只是普普通通的手枪弹,是7.62*25毫米托卡列夫pst钢芯手枪弹。 好狠的枪啊!这种定位能力,这种恐怖的射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是枪匠吗?他不是死了吗?还是说枪匠的学生也拥有这种能力了? 他惊魂未定,狼狈的躲在库房检查伤势,被五十多颗子弹撕碎了脸皮,打得双手满是弹孔,十八根手指如今只剩下十根了!要重新做人了! 罗恩不敢逗留,连滚带爬的走出后门,正想掏出手机,和托德总管报告这个坏消息。 他的脑袋刚刚探出门扉,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措手不及—— ——手机跟着手指一起落地。 寒光一闪,菜刀劈开脖颈和手机,人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叫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温热手掌抓住,死死攥住头发。 罗恩的意识停留了三点七秒,这是斩首之后脑神经依然在活动的时间。 他看见玩具店里的一张面具,是黑白相间的,扑克牌里的小丑面具。 眼前这个冷血杀手好似魔王降临,一手提着染血的菜刀,另一只手放开托卡列夫,手枪还没落地,它逮住罗恩的脑袋,连魂威都没来得及喊,就被瞬间杀死了! 被抓来的小伙子依然跪倒在前门,整个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快,他还没来得及站起。 从门店里走出来一个神秘的旅客,似乎是刚刚下车,早间九点半的火车上还有水房散发出来的臭味,是长途旅行之后,身上混合着速食餐品与汗液的臭气。 这位旅客戴着小丑的面具,把罗恩的脑袋放下,把菜刀和枪都捡回来。 小伙子想说点什么,刚开口—— ——这位旅客攀上房檐,几个纵跃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楼巷里了。 Act17 T.N.T·三硝基甲苯 [part1·传承之力] 摘下面具,丹尼尔·佛拉格拉克席地而坐。这位枪匠的得意门生刚刚来到烈阳堡,就立刻开始着手对付当地的战帮。 他和阿豪找了一家宾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马上就得提枪救人,由于“真名咒”的传言,丹尼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有一点点私心—— ——这两个学生都希望成为枪匠的影子,唤醒地方群众的战斗意志。 “交班了,大丑。”丹尼尔如此说着,迅速脱下臭烘烘的御寒衣物。 另一边还在休息的邵景豪立刻翻身起床,换上携行具和避弹衣,戴上扑克王牌的彩色小丑面具,“没问题!这次你睡满八个小时!接下来交给我吧!” 丹尼尔只是简简单单的冲了个凉,入睡之前要做拉伸,过于紧张激烈的枪战让他无法放松,浑身肌肉紧绷着。 他一天天长大,就越来越佩服老师。学的越多,就越感觉自己弱小。 枪匠老师能够连续作战三十一个小时,不眠不休不用吃东西,仅仅需要一些干净的水源,在这种极端高压的环境下还能支配睡眠时间,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丹尼尔揉搓着僵硬的肩颈,射杀鬼臂罗恩的帮众,终结罗恩的生命时,他投入了太多的集中力,接近百次的高精度射击掏空了他的心神,可是这些技战术射击方法,对于枪匠来讲只是开胃前菜。 这种耐力的差距,执行射杀计划的专注度,这一切都让丹尼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尽管他已经做得很好——哪怕是二十岁的哈斯本·麦迪逊也没有佛拉格拉克这样优秀。 “老师真的死了吗?” 丹尼尔忧心忡忡,反复揉捏着脚趾。 他的双腿像是僵尸肉,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又立刻投入作战,需要促进血液循环,让身体完全放松才能安心入睡。 豪哥收拾好衣装,听见师兄讲起这么个事情,原本高昂的战斗意志像是浇了一桶冷水,再也燃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夺魂,如果boss是这么说的,枪匠老师确实大概是死了。” 丹尼尔:“永生者击败了他?” 阿豪:“嗯” 丹尼尔:“我们要担起责任来,我说啊,阿豪,如果我能再强一些,如果我们能再厉害点,是不是老师就不会死了?” “你太紧张了。”阿豪想去安慰师兄:“这不是谁的错,也不是谁的责任,我.” “不对!老师已经三十岁了!这不对!”丹尼尔打断道:“他不像以前,他不是神,他也不是什么不会老的青金——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和癫狂蝶的邪教徒搏命了!我们是他的学生.” 丹尼尔一直都喜欢钻牛角尖,他活得很认真。 “我们应该比他更厉害” 阿豪:“你干掉了一个光之翼!丹尼尔!你太紧张了!” “那是应该的!那就是我应该做到的!”丹尼尔感觉口干舌燥,与授血单位近距离接触时,他受到了怪物的灵压影响,精神状态也变得非常糟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常识!” 他像是魔怔了,脸上青一片红一片。 “枪匠老师死了,我就得变成下一个枪匠,对不?” 在半年之前,丹尼尔与阿豪,还有许许多多加拉哈德的学生们,都认为未来是一片光明。头顶有一把大伞,会为他们遮风挡雨,会继续指引他们求学练功,变得更强。 “不然谁来保护弱小的人们呢?哭将军和大姐大代替不了枪匠老师。” 流星和葛洛莉的技战术,他们的武道流派和作战风格与自身元质息息相关,拥有惊人的体格,是无法复制的,所用的战斗办法也很难传授给学生们,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一千磅冲击力的拳头。 “为什么老师突然就倒下了?我感觉很迷茫” 在枪匠的死讯传到加拉哈德的那一刻,丹尼尔的人生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指路明灯。 他的信仰一次次崩溃重组,是枪匠改变了他的命运,除了血统家财,除了身份地位以外,枪匠用骑士战技和六艺心法告诉这些小朋友们——有另一种途径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丹尼尔!”阿豪喊出了师兄的真名。 这一下子,丹尼尔·佛拉格拉克终于从焦虑中醒来。 阿豪握住门把手,准备去支援师娘,要去乌龙城寨帮忙,他和丹尼尔不同,他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那么聪明,没那么多的忧虑。 “我改口了!我不知道老师是不是死了,说不定他还活着呢?可是生活总得继续!哪里有敌人,我就要去哪里——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丹尼尔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那么一瞬间,他被恐惧战胜,被鬼臂罗恩身上属于永生者的元质灵压给吓住了,尽管他能够压下恐惧心,能够执行斩首程序,但是这些精神损伤在事后依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丹尼尔,我们在马利·佩罗手上输过一次,是敌人的怜悯让我们活下来的。”阿豪仰起颅脑,侧身回头看着师兄:“如果让这些光之翼成功释放魂威超能,我们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吧?可是枪匠老师教给你的东西,确实让你做到了!” “就像网络里经常写的跨级击杀!出来混社会,总要讲等级,总要论高低,见人不问姓名,先要问排名——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如果骑士战技能打破这道铁则,那么枪匠老师就没有死!” “我的好兄弟,我们出发之前就想过这个事,旅途凶险,小命不保。”阿豪探出食指,轻轻敲打胸挂护板前的枪械:“要是再遇上马利·佩罗这样强大的对手,要直面永生者的魂威——你我都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了。” 丹尼尔终于不再软弱:“豪” “我崇拜的流星助教!他是个天才!”阿豪兴奋的说着:“我也要成为天才!哪怕我不是天注定的天才!当天才的第一步,就要变成自大狂,要有极强的自尊和自傲,总是把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那怎么能行呢?!” “我走了!小丑!” “大丑!等等!”丹尼尔立刻喊,可是喊不住。 直到十五秒之后,阿豪咚咚咚的敲门。 “忘记带子弹了,不好意思。” 丹尼尔满脸无奈,从床边捞来四个弹匣,送到门边—— “——大丑,你干活的手,能有嘴巴一半麻利就好了。” 阿豪收拾好备弹,笑嘻嘻的说。 “放心吧!我没事的!一定能平安回来!你起床给我买晚饭!我在楼下看见录像厅里有八十年代的擦边小电影!咱俩一起晚上研究一下学术?等我捞到几颗授血怪物的脑袋,再.” 丹尼尔:“您完全不怕g成真是么?” 阿豪插旗的技术和流星一样,根本没在怕的。 [part2·牛头人] 此时此刻,在乌龙城寨里打着一场恶战。 九五二七遇上了大麻烦,鬼臂罗恩遭遇刺杀之后,立刻有其他战帮的授血怪物补上带头大哥的位置,也是乔治·约书亚的光之翼。 能得到永生者亲自用仙丹授血的对象,都是恶贯满盈战绩非凡的人才。 鬼臂罗恩这种从远征时代活下来的珍奇怪兽还算走后门靠资历,实际战斗力并不强,能够被丹尼尔借枪匠余威偷袭斩首。 顶替罗恩职位的新任领袖,是托德总管最器重的王牌打手。 这头怪物在获得仙丹之前就是地下世界的珍稀物种,被猎牛者赶尽杀绝的牛头人,拥有一部分米诺陶斯牛神话怪兽的血脉。他在烈阳堡臭名昭著,有[夺心魔丨哈里斯·孔蒂]的恶名。 执政官和一干兵团将领都会给白鲨会几分薄面,原因就是乔治·约书亚旗下不光有通过真名下咒的巫师,还有这么一号能蛊惑人心,让男男女女移情变节的怪物。 这牛头怪残忍好杀,天性好淫。与体体面面的鬼臂罗恩完全不同,牛头怪哈里斯对待俘虏从来都没有什么怀柔谈判的政策,不论男女,都要从心理生理实施究极折磨。 得知枪匠的遗孀留在乌龙城寨之中,这牛战士欣喜若狂,把强者的眷属归入后宫里,就是弱肉强食自然法则的铁律,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怎能错过呢? 正午十二点,就见到战帮大批人马来到乌龙城寨外,再也不像罗恩指挥团队时那样畏首畏尾。 领头的牛战士身高九尺,四肢关节扭曲凸出,膝肘皆有反曲的兽化病特征,头颅前凸鼻孔巨大,一对金灿灿的犄角更是印证着他的神话血脉。 在天寒地冻的烈阳堡,从这牛头怪兽的口鼻中冲出一股灼热的雾气,带着腥骚臭味。 他只有八根手指,指节粗大且没有指甲,这些明显的兽化特征让周边安防巡逻的城寨小伙子们心神不宁——这回是真的来了个大人物。 那对黄澄澄的牛眼之中,还有两道厚实的横纹瞳孔,看似忠良憨厚,实际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否则夺心魔哈里斯也无法从猎牛时代活到今天。 门卫老爷子想来问话—— ——可是刚要开口,那牛战士只是轻轻呼唤灵体,敲了敲老爷子的天灵盖。 一下子气氛就变得不对了。 门卫老爷子眼中,牛战士身上那套叮当作响的皮具饰品里,隐隐约约往外吐露出来的结实肌肉和野兽气息都变得诱人起来。 这暮年老汉似乎是见到了亡故的老伴,眼神迷离心烦意乱,于是再也不多嘴,将刀柄厂层层叠叠的废料所造闸门打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行。 沿途有城寨的内部安保人员来拦路,他们提着武器,也有藏在队伍里的枪手,想趁机杀死战帮的领袖。 可是十数个小伙子上去交谈几句,枪还没来得及开,就见到一个淡黄色的魂威虚影轻轻擦过众人的身体,紧接着发生了奇异的一幕。 这些拦在哈里斯面前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变成了愚钝痴傻的畜牲,开始用四足爬行,似乎是在模仿动物求偶的姿势,把屁股高高撅起来,等待着牛战士的临幸。 战帮的兄弟们看得目瞪口呆,都知道夺心魔有多么厉害,可是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都不由自主的避开领袖,要离这恐怖的牛战士远一些。 哈里斯·孔蒂不紧不慢的从一个失去心智的俘虏手中取来手枪,把几位饭堂的厨子喊来,这些年轻力壮的伙夫都是乌龙城寨里一等一的壮汉。 伙夫们已经中了牛战士的蛊惑,在他们眼里,这身高九尺的怪兽已经变成了梦中情人,自然是说什么都悉听尊便乖乖领命。他们垒成一张人肉座椅,牛战士就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那夸张的体重几乎要把“坐垫”的脊柱都给压断,可是受害者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让枪匠太太见我,还有其他无名氏的话,要他们一个一个的,慢慢出来。” 哈里斯朝城寨的主楼大声喊道,那嗓音低沉有力,好比洪钟大吕。 “让我数数看呀” “一个,两个,三个.” 他抬起牛蹄,随意踩踏着脚下肉垫的脑袋,把俘虏的脑袋都踩得变形开裂。 “一共十七个。十七个家庭呢!无名氏什么时候变成缩头乌龟了?要拿普通人当挡箭牌了?” 此时此刻,小七刚刚从午睡状态中惊醒,她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保持作战状态,她不是铁人。 哈里斯·孔蒂的叫阵惊醒了她,于是她提起ash12.7,准备狙杀这个目标。 两者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百米不到,她的主武器完全能做到这件事。当武器的瞄具锁定哈里斯·孔蒂的那一刻,小七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什么鬼玩意?!wtf?!” 令她感到棘手的事情是,有好几个乌龙城寨的内部安保人员,主动挡在了这头怪物面前,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受到了精神控制! “不许伤害我的爱人呀!~枪匠太太!”有个伙夫朝九楼大声喊道:“这是我此生挚爱!~我已经沦陷了!彻底沦陷了!~” “你他妈的说什么胡话!”从三楼的晾衣阳台里冲出来一个家庭主妇,对着水泥坪里不知廉耻的丈夫骂道:“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我才是你老婆!” 小七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power?! 看上去这伙夫居然还保留了一部分意识,已经把我的位置告诉敌人了?! 哈里斯·孔蒂身侧的两个俘虏露出情意绵绵的眼神,护在牛头人身边,完全封死了小七的射界,同时轻轻抚摸着牛战士的腹肌和胸肌。 “看呀!看这充满力量和美感的body!~简直就像tnt炸药一样!让我的心爆炸了!” “活了这么大!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喜欢一头公牛!~这是生命力!是澎湃的生命力吔!!~” 瞄具中照出哈里斯·孔蒂的丑陋样貌时,九五二七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异常恐怖变态的灵压——甚至让她回忆起初次与雪明老公见面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哪怕没有与对方的魂威直接交手!这种恶念,这种操纵心智的邪能,这种费洛蒙失控的狂暴状态几乎要将她的癫狂指数逼进红线! 她红着脸,捂着心口,连忙撤走枪械,再也不敢看牛战士一眼。 她感觉心脏在狂跳,因为这种邪异恶毒的灵能潮汐,胸口传来阵阵绞痛。 “糟了糟了糟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本章完) Act18. Wild Reputation·名声大噪 [part1·狂风骤雨] “小辣椒” [sck·冷酷杀手]漂浮在本体身侧,它贴在小七的耳边,轻轻擦去冷汗。 “这家伙很难对付喔!要逃跑吗?” 九五二七没有回话,她倚着窗户抱住枪,在思考转移路线,九楼并不安全,马上就会有敌人来搜房,可是那头牛首怪兽还控制着十七个俘虏,是用特殊的灵能魂威操纵心智,使他们变心移情! 米诺陶斯牛的魔咒真的很可怕—— ——它并不像[地狱高速公路],维克托老师的精神控制止步于神经活动,通过各种命令符号来指挥肉身和思想。 可是刚才小七亲身体验到了肉身的异常,这种恶毒的灵能夹带着强烈的激素反应,完完全全是模拟了“爱情”的幻象,如果真的与那种淡黄色的灵体虚影接触,立刻就会沦陷在怦然心动的幻觉之中。 以小七的阅历来说,它比黑市中流传的催情毒品还要高级。这种移情效果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是专门针对羊膜动物的繁殖系统的特效药。 这是个非常恐怖的对手,毫无疑问,只要被对方的魂威击中,就很难找到翻盘的机会了! 要战胜[夺心魔丨哈里斯·孔蒂],就得抱着向挚爱开枪的决心,要把最喜欢的对象撕成碎片,要有断情绝爱的大毅力。 “逃跑吧。小辣椒,我认为你不是对手。”sck有理有据的分析道:“这家伙的魂威射程在二十一米左右,最远不会超过三十五米。” “你刚才也看见了,他能控制住厨房伙夫,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控制伙夫的家属——这些住户都在三楼露台叫骂,这就是他的射程极限。” “如果你想用子弹来解决他,就得越过一堵厚实的人墙,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爱情会让人盲目,会让人奋不顾身,甚至会让人忘记生命有多么重要。” sck捧着小七的脸—— “——你愿意为了家人以身犯险,为了报小橘的仇,来烈阳堡单刀赴会。”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深爱着这个家庭,你离不开爱意,它是水,你是鱼。” “如果没有枪匠,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你们在互相成就,互相塑造。” “这个正义感极强的男人让你开始循规蹈矩,再也不去作奸犯科,小偷小摸的毛病也没有了,这都是因为爱意。” “你无法战胜米诺陶斯牛,因为你是个用情极深的人。听姐一句劝,赶紧收拾行李跑路,这头怪物不是我们目前能战胜的。” “12.7毫米口径的制暴弹头也未必能杀死它,想要在瞬间击倒神话生物,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我没有那么厉害的破坏力。” “除非是步流星那小子来了,给他足够宽阔的舞台,给他一次处决的机会,那么他可以杀死这头怪物。” “看看牛战士身上的元质构成,好好分析一下吧。” “那是经过仙丹授血之后,堪比化身蝶的坚实肉身,他的物理强度应该正好在使徒和化身蝶之间,比丽莎·克劳萨要强大的多。” “更何况,它还拥有如此特殊的灵能力,可以让人们为它疯狂,为它奋不顾身的献上性命。”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楼下传来哈里斯·孔蒂的嚣张嘲弄。 “枪匠太太!别害羞嘛!” 牛头人打开双臂,搂住乌龙城寨里的无辜民众。 “我保证!只要你乖乖配合,整个过程会很快的!你很快就会忘掉枪匠!已经死掉的男人就是失败者,是被自然法则淘汰掉的废物!” “你不会有任何痛苦,不会有任何羞愧或别扭的感觉。” “我的天赋灵能就是为了拯救像你这样的美人而存在的呀!” 一旁有热心的好邻居举起手机,把枪匠太太的照片举到哈里斯面前。 这牛头怪兽鼻孔张大喷出热气,两眼瞪得滚圆,一下子口水要流到好事的俘虏脑袋上去。 “喔!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就喜欢这种熟透的女人!” “如果你还会担心孤独,相信我!~马上就有战王来陪伴,把你们送给乔治·约书亚之前!我一定要好好调教,好好修改你们的脑子!” 约书亚的二号游轮是烈阳堡最大的妓院,正因为有哈里斯·孔蒂的存在,这头米诺陶斯牛能够改造人们的思想,让姑娘们死心塌地的卖身求荣。 就在这个时候,sck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九五二七的癫狂指数已经突破了极限,她的腕表是江雪明亲手造的,里边有灵灾浓度和颅内违禁品检测仪器,还有迷你的癫狂指数探针,它们齐齐朝向完全漆黑的[规格外]滑去。 sck:“喂!小辣椒!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冷静?”小七露出了恐怖的笑容,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去,她既兴奋又愤怒,喜悦之中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这头畜牲在侮辱我的丈夫,还要把我老公改造成妓女!听上去可太刺激了!这主意太棒啦!只是我一直都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这些杂乱的念头在小七的颅脑中横冲直撞,它们非常的混沌。 她本就不是什么守序善良的好人,眼睛里的血丝蔓延到黑漆漆的瞳孔时,脑子也开始暴走。 “我要撕了这头牛!然后把它一锅炖了,你说雪明吃下去以后,会不会变得浪漫起来?他就学会跳钢管舞了!?倒立着吹小号!然后从俱乐部的速降管一路光着屁股滑下来?!嘿嘿嘿嘻嘻嘻嘻!” sck往外吐舌头,猫女郎浑身都是毛,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冷汗。 它实在搞不清本体的脑袋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似乎是受到极强的外部刺激,九五二七已经完全崩溃,或是进入了另一个新的思想境界。 小七身上的皮肤逐渐变红,维塔烙印的丘疹团块起起伏伏,不断出现又消失。 “家人们谁懂啊?”sck捂着脸,无法制止本体的行为:“这娘们好像比我要癫得多呀!” 还没来得及抱怨完,猫女郎叫一阵巨力扯出房外,是灵体的射程限制将它拉扯去本体身边。 哈里斯·孔蒂在牌楼前的水泥坪挟持人质有恃无恐,只等枪匠太太主动送上门来。 他气定神闲,料定无名氏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毕竟枪匠刚死,要是再传出无名氏的怯战丑闻,这便是第一声灾厄的号角吹起——癫狂蝶会再度占据上风。 要彻底击碎这些不知死活的智人!要让枪匠的遗孀,还有葛洛莉丑态百出! 要人们不光能在新闻报道里见到这些女人,还要人们在p站下载到她们! 女人!女人!女人!女人是他们的软肋! 再如何强大的英雄,只要他保护不了女人,立刻会变成小丑!这是粉碎无名氏光环最下作,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嚯嚯!果然没有逃跑!反而是气急败坏的冲出来了?!”牛头人眼神兴奋,就看见九五二七迫不及待的从正厅破窗冲出。 “吃屎去吧你!”小七骂骂咧咧的丢来一个液化气罐。 只见钢瓶在半空中飞转,吓得住户连忙关窗避难。 东方昊老爷子脸色惨白,原本还在忧心忡忡的观战,没想到无名氏的主母居然完全失去了理智!犹如一个恐怖分子,对待人质根本就没有任何怜悯之心,难道这婆娘要把乌龙城寨的租户和牛头怪一起炸死吗?!她疯了!? “他妈的!你疯了呀!?”哈里斯·孔蒂惊讶骇然,完全没想到正义的英雄也会出此下策,危急时刻再看身后的帮众喽啰,那是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再看身侧十七位受到灵能控制的俘虏,这些人心惊胆战,是死亡威胁将他们从爱情的魔咒中拯救了出来——人都要没了!还爱什么爱?! 左右两位身强体壮的伙夫吓得屁滚尿流,从牛战士宽广的胸襟中挣扎逃脱。 屁股下边的人肉椅子们也是如此,在煤气瓶还没落地的时候就作鸟兽散。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要各自飞,哈里斯·孔蒂死死抓住了手边的两个俘虏,厉声对九五二七威胁道:“别他妈做傻事!” 小七端枪站定,眼神变得极为恐怖,那冰冷的杀意几乎与她丈夫一模一样,枪口跟着哈里斯的畸形兽身横移,直勾勾的看着那两条粗壮的臂膀,看着臂膀裹挟的两个人质。 液化气瓶朝着神话生物翻滚而去,哈里斯·孔蒂知道这玩意有多么可怕,他归根结底还是碳基生物,如果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到时候如果还有其他无名氏来补刀,那他是凶多吉少。 ash12.7的射程有限,它巨大的弹头不能保证射击精度,小七想要精准的解救人质,就只能接着靠近哈里斯,要保证将子弹送进这头怪兽的眼睛里! “对!对对对!别激动!别激动哦!~”哈里斯看着小七一步步往前走,似乎以为手中的人质真的起了作用,真的能威慑无名氏的主母,“再靠近一些.再.” 话音未落,进入灵体射程的那个瞬间! 明黄色的牛头灵体从这怪兽的肉躯中窜出,猛然冲向小七。 九五二七据枪爆射,sck同时扑向了敌人的魂威! “小辣椒!我说过了!我没那么大的力气!” 素粉色的猫形灵体一闪而逝,狠厉的直拳撞上牛首人身的神灵却寸步难进。 它不是米诺陶斯牛的对手,从破坏力与速度来比拼,绝不是这神话生物的一合之敌,只在须臾之间,ash的子弹与sck作协同攻击,一起敲打着明黄色的牛头人灵体,却完全无法阻止它! 它突破了sck的防守,来到小七面前时,已经是一副昂首挺身傲立天地的胜者姿态! 哈里斯·孔蒂欣喜若狂,低声喝道。 “赢了!是我赢了!“ 他空出一只手来,丢掉右臂的无用俘虏,准备控制灵体执行精密操作,扼住小七的脖颈,施加爱情的魔咒! sck如何去踢打截击也无济于事,小七是血肉之身,根本就无法在这种超高速的灵体决斗中作出反抗——这牛头怪的速度太快! [part2·必杀之] 米诺陶斯牛强而有力的四指紧紧逮住了九五二七的头发,紧接着便是凶狠的拳头敲在小七的脸上! 在那一刻,她的心脏骤停,几乎要被“怦然心动”的感觉逼进死门。 “气动针剂!sck!” “喔!”粉色大猫猫像是灵蛇入洞,窜到本体身边掏出携行具里的万灵药,掏出环形牙针,戳进九五二七的心室。 她的肉身在迅速代谢脑袋里分泌的无用激素,过高的癫狂指数似乎让她无视了一部分痛苦。 哈里斯·孔蒂只觉得热风扑面,将全部的精神力都灌注在眼前的敌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略掉了! 这娘们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年轻? 她真的是生过四个孩子的女人吗? 好像和照片上长得不一样呀!不一样!不对不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灵能失效了?她应该放弃挣扎,乖乖听话,已经爱上我了才对呀! 为什么.这么烫呢?! “老娘还没到发情期呢!”九五二七贴住ash的托腮板,身体的年龄已经回到了十一岁,是大姨妈都没来得及敲门的年纪,而sck的特殊灵能时时刻刻在影响另一样至关重要的道具。 液化气瓶的阀门,它一体式铸造的瓶顶缩喉处,出现了一个圆圆的锈蚀孔! 丙烷气体受到ash的枪弹攻击,正在往外喷吐炙热的火焰!它就像一把刀子,一把由火焰构成的利刃!由异常精密的力量操纵着,焰刃导向哈里斯的躯干和臂膀,只是灵体交火对冲的那个瞬间,牛头怪兽已经无暇去顾及身边这颗早就爆炸的炸弹了! “砰!——” “你喜欢几分熟!?” 小七扣下扳机,子弹沿着米诺陶斯牛的灵体腋下窜出! 它敲开气罐的锈蚀孔,原本气焰柱也变成了扁平的焰刃!它顺着哈里斯的腰脊一路扫到眼睛,把牛头怪的脸面都烤焦了! “七分熟?五分熟?!” 子弹的爆鸣声不绝于耳,又有帮众想回来拉新首领一把,刚踏进小七的射界,从围栏墙体冒出头来,脑袋立刻就变成了牛排的浆果点缀。 ash巨大的子弹动能几乎留不下任何完整的颅骨,通常只会看见一个往外喷血的下巴。 小七的身形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年幼,心脏承受着癫狂指数爆表带来的高压,还有米诺陶斯牛的精神攻击—— “——sck!下一针!药不能停!” 气动针再次狠狠的将二十五毫升万灵药推进小七的身体中,她杀红了眼,在敌人失去视觉的那一刻,要避开眼前碍事的牛头灵体完成料理。 哐当一下,液化气罐的阀门彻底打裂,火球把哈里斯·孔蒂吞没的一瞬间,也把他身边的俘虏一起烤焦了! 小七顾不上那么多,换弹提枪再打。躯干却传来火辣辣的阵痛! 哈里斯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哪怕双眼失去视觉,也要挣扎着提枪反击,他算准换弹空档,对枪声来源和魂威所在的位置,冲着小七开火还击! 手枪弹打得小七身体抖擞,几乎失去了大半的战斗意志,这副幼弱的肉身无法穿上闪蝶衣,也没有多少护甲,不一会就血流如注。 哈里斯丢下了半死不活的俘虏,他内心极惊极恐,往门外爬去,要逃出这个人间地狱,他完全没想到枪匠太太居然会对俘虏动杀心,双目失明之后,是连滚带爬往沿江风光带的矮坡,往老烟斗巷口逃走! “sck!不能让这畜牲逃了!”九五二七深知放虎归山的可怕之处。 如果哈里斯·孔蒂回到白鲨会,把身上的伤势都治好,那么下一次,这牛头怪要玩阴的,去操纵城寨周边的驻防人员,慢慢渗透进来,到时候就不好说了! 不能让这头畜牲活下去!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家庭!毁在这头妖怪的手里! “小辣椒!我追不上它!你动不了啦!~” 小七喘着粗气,两眼发直,这才惊觉回过神来,她已经身负重伤,万灵药依然在发挥作用,可是两肺还有肋骨,残留在横膈肌和肠道的弹片,这些伤势死死拽住了她,她感觉两腿灌铅,根本就迈不出一步。只能狼狈的据枪朝向其他帮众,这些不知死活的喽啰还想来捡漏,敢踏进乌龙城寨一步,走运的缺胳膊少腿,倒霉的就得脑袋搬家。 “逃走!逃走!只要逃回去!只要能逃回去!” 哈里斯·孔蒂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前几日他还在笑那鬼臂罗恩胆小如鼠,小小的乌龙城寨,挟持十几个平民当人质肉盾,定能叫无名氏有来无回。 事到如今罗恩丢了小命,他哈里斯也是死到临头,下回再想攻占城寨,一定得带上更多的人马!更厉害的武器! 他挥着两臂,顾不上帮众的呼喊,只想往外奔逃,失了双眼之后彻底癫狂。 要知道没人能拒绝米诺陶斯牛的力量!没人能逃脱爱情的魔咒! 可是今天!无名氏的主母居然破解了这种神力! 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爱情吗?难道. 难道这些人类幼崽,能抵抗这种霸道的灵能吗? 这属于哈里斯·孔蒂的知识盲区,因为他从来都不在乎智人幼崽的感受,狩猎名单上也没有孩子。 九五二七使用sck将身体年龄倒转回了十一岁,用万灵药来加速新陈代谢,汰换体内的多余激素,这种举动使她在米诺陶斯牛的影响下,获得了一部分行动能力。 正是这一点点行动能力,正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喷涌而出的丙烷焰刃刺瞎了神话生物的双眼,让她拥有了反击的机会。 “老大!别跑了!老大!” “那婆娘没追过来呀!老大!别跑啦!” 任凭帮众如何呼喊,恐惧已经完全控制了哈里斯这头野兽。 他只觉得这条街巷的道路是那么陌生,那么漫长。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身体中来源于牛头怪的远古血脉,却一次次的击败了他的理智,这是动物的求生本能。 路边一位身高六尺的壮年小伙收起手枪,将不痛不痒的pst钢芯弹塞回携行具里。 邵景豪两眼冒火,一脚把临街水果摊位的竹棚子踢倒,要多管闲事的民众往屋内挤一挤,免得被这头脸冒火浑身烈焰的牛头怪误伤。 他拦着好奇的小宝宝,宽大的手掌拍打着放学回家的孩子们,把他们一个个抓走,丢去路人们怀里,紧接着跟上哈里斯奔逃的路线,步履生风健步如飞。 他从生鲜肉档抓来劈骨大刀,又觉得不称手,立刻丢掉,换了档口的虎头铡刀,终于内心镇定,心跳也不似打鼓那样激烈。 于是回忆起流星助教的冲锋箭步,这漫长且陡峭的矮坡,便是跳劈斩杀的绝好环境。 心念一动,再想犹豫就来不及了,再要害怕也没退路了! 阿豪的脚板已经垫出步子,那四尺长两寸宽的铡刀跟着猎猎风声吹出鬼哭狼嚎的啸叫。 就见到矮坡之下的哈里斯·孔蒂身子一斜! 由上自下的铡刀劈击好似流星坠地! 漆黑且黏腻的抹油刀刃劈断金灿灿的牛角,砍进颅骨,砍断脊柱,砍到胸腔,剖开肠胃,从髋胯滑出! 滚烫的血浆好似瀑布一样喷溅出来!阿豪踩着哈里斯的残破兽身一路矮坡下滑出去三四米才堪堪停住! 他拔出刀,两眼被血染得看不清任何东西! 后来跟上的帮众吓得魂飞魄散,也有胆大的要拿阿豪的人头去换功劳,正想提枪偷袭,只听见街坊邻居里有一号壮汉,扛起油饼,从榨油铺面里走出怒喝道。 “还想害人!” 战帮的帮众立刻作鸟兽散。 阿豪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眼睛里的血,只觉得心脏要跳出喉咙,胸口的钝痛是受了灵压影响,肉身终于反应过来,终于开始害怕,害怕这远古神话生物的灵压。 看哈里斯·孔蒂分作两瓣的牛头,眼睛里倒映出满是缺口的卷刃铡刀,渐渐失去了高光,终于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死透了! Act19. Demon Fire·魔火 [part1·满目疮痍] “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呢?克拉克” 小四眼垂头丧气的坐回马路牙子上,与搭档说起丧气话。 “枪匠太太要我们帮忙,这个忙是帮完了,人也抢回来了,我怎么觉得不对呢?!” 克拉克·肖恩没有说话,倚在沿江风光带的护栏旁边,看着漆黑的夜空,看着远方的游船灯笼。 他的心里千疮百孔,就和烈阳堡烂到根子里的法制一样,当他把杨江渡口案的涉事人员送回办公室,长官却没有给他好脸色。 二十分钟之前,克拉克兴奋的挤开同事,关上组长办公室的大门,悄悄摸摸的蹲在组长身侧,小声问道。 “组长,人我给你带回来了,你看.” 话音未落,组长把领带扯下,用力拍在办公桌上。 克拉克立刻不讲话了,运输樱粟壳的几个农户送回战团以后,组长就要克拉克等消息,可是他等了三天,却等来了组长的卸任调职。 这个时候,克拉克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么严重,他还以为是自己立了功,组长也跟着升职。 “你本事大。”组长冷冷的说道:“这个队伍你来带。” 克拉克:“不是!组长你别搞我心态!什么情况呀?!” 组长:“我要你回战团交枪,你不听,科鲁亚夫·康纳利给你打电话了对吗?” “是是是的。”克拉克一下子慌了神。 组长:“你没听他的话?” 克拉克:“当然不会听他的话了,我就是去讨个说法!” 组长:“挺机灵的。” 克拉克:“嘿嘿.” 组长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位年纪不过三十五岁的壮年战士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立刻抓住重点,和克拉克这个涉世不深的愣头青说道。 “你怎么敢和无名氏走的那么近?你不要命了?” 丽莎·克劳萨是由九五二七与乌龙城寨的平民,还有克拉克·肖恩合力杀死。为了夺回杨江渡口案的涉事人员,克拉克为无名氏提供了不少线索。 听组长这么问,克拉克不假思索的答道。 “她不该死吗?组长?这婆娘不该死吗?” 组长没回话。 克拉克接着追问:“难道说!乔治·约书亚的情妇不该死吗?我们战团的老年干部活动中心变成了妓院!变成了赌场!变成了丽莎的后花园!她不该死吗?她在包庇罪犯!她为犯罪集团当保护伞!” 组长依然没回话。 克拉克愤怒的问道:“你要我别听科鲁亚夫的,不要去蹚白鲨会的浑水,你要我回战团交枪,你还要我干什么?去当个交警?要是白鲨会的人闯红灯我拦还是不拦?!” “克拉克。”组长摇了摇头:“别说了克拉克,别说了。” 克拉克依依不饶的接着吼叫:“我是神奇先生呀!我是战团的人!什么时候战团要看癫狂蝶的脸色了?” “六年前,咱们就得看他们的脸色。”组长抿着嘴,给克拉克倒了杯咖啡,神情黯淡像泄了气的皮球:“枪匠死了,又是一个轮回。” “小子,就像是股票市场。” “坏消息来了,就有数百万千万的财富蒸发掉。” “你总是以为烈阳堡可以非黑即白,实际上是非奸即盗。” “要是枪匠还活着,还有一层遮羞布,白鲨会还是一家公司,还有娱乐业作为正经营生,还有议员和军将当生意伙伴。” “这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决定的,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克拉克一口气把滚烫的咖啡喝光,热气冲上脸颊—— “——我怎么就听不懂呢?!组长?!” 组长情绪冷静,平平淡淡的说:“我被调去边防了。就这么简单。” 克拉克:“为什么?!” 组长:“因为你给我带了功劳来,这些主要涉案人员死得七七八八,还剩下孩子和家属,也要经五十四区的地方检察院提起公诉,马上就要定罪。我不是检察院一派,我是战团一派,可是科鲁亚夫去了白鲨会,我又给白鲨会添了麻烦。” 事情越说越复杂,牵扯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阁僚的孩儿们,还有议员都知道这个事,认为我吃里扒外,你明白广陵止息靠什么维持治安吗?在烈阳堡?靠枪?靠身手?” 克拉克怒道:“不然呢?!” “靠的是人情世故呀”组长拍了拍克拉克的脸:“千日防贼,哪里有和贼里应外合来得简单直接。” “烈阳堡有七十多万人,犯罪人口基数大,监控少,水路复杂追捕难度极高。” “前线警员兵员官将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不是人人都有无名氏那样的雷霆手段呀!克拉克!” “允许一部分罪犯去犯罪,让大部分潜在罪犯都在可控范围内接受战帮管理,这才是正常的战团生态。我们和白鲨会是生意伙伴的关系!他们提供一部分涉案人员给我们当业绩换军费,我们给他们.” “组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克拉克·肖恩终于听不下去了。 组长则是针锋相对,用更大的声音吼叫道:“就是因为你!我得滚蛋了!克拉克!我还有两个女儿要养!你有什么?” 一时半会,肖恩小子似乎被组长强劲的灵能震慑住。 组长接着说:“我知道你是早上八九点的太阳!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所以豁得出去!无牵无挂的!死在街头也是你养父母去伤心!你没有亲人也没有要照顾的孩子!你不用面对学费账单,不用想贷款的事儿!也不用担心儿女被黑帮绑架!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要去做就行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 “克拉克,我只想让你活着!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好样的,有理想的小伙子!” “可能.” 组长把配枪和战团徽记都留在办公桌上。 “可能你不适合这儿,烈阳堡配不上你,你应该去更光明的地方。” 组长要调到边防去,这几乎等于提前结束了战团的兵员生涯。 五十四区靠近北境的荒野之中,只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和凶猛灾兽。妻儿不可能跟着组长一起前往边陲小镇,过不了多久他就得面对离婚分家的窘境,从此与家人天各一方。 决定他命运的重要因素,也仅仅是因为不听话—— ——因为克拉克·肖恩没有听他的话,没有管好这位手下。 科鲁亚夫为代表的战团老兵集团从来都不在乎战团俱乐部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高昂的地税是最好的封口费,他们的儿女如今是烈阳堡乃至五十四区首府的骨干要员。 在枪匠活着的时候,这些人或许还会做做面子工程,好好奖励奖励克拉克·肖恩,顺便将缉毒特别行动组的人员轮换一次,打散组别中的人员构成,再重新控制杨江渡口的漕运营生。 毕竟这条水路能挣到的钱,实在太多太多了。 白鲨会交给战团的保护费,实在太多太多了。 克拉克从战团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举世崇势利,道义渺无存。” 这个年轻人心中的信仰在逐渐瓦解,逐渐崩溃。 他本来可以接受这样的生存法则,毕竟毒贩也有家人要养,对不对?毕竟罪犯也要有一点人权?对不对?不说烈阳堡,那美利坚合众国是地球上的文明之光,也是对待罪犯最仁慈的国度了吧。 他如此想着,或许仅仅是这几年,被枪匠讲述的童话迷了心,被英雄传说蛊惑了。才会相信善恶总有现世报的谎言。 组员四眼喊他,他不应,只是给科鲁亚夫打了个电话。 点上一根烟,这个大男孩已经逐渐变得成熟起来,想去求助生命里的另一位贵人,看看有没有机会走上飞黄腾达的捷径。 “老头儿,我.” 科鲁亚夫接到电话时非常热情:“哦!小伙子,我看了新闻,你让人大开眼界呀!” 克拉克协助枪匠太太的事迹已经传遍了烈阳堡,这次无名氏剿灭地下黑帮犯罪集团的作战记录依然是光鲜亮丽的,却和白鲨会没有半点关系。总管托德早就和媒体打过招呼,把一切后事都安排好了。 克拉克结结巴巴的:“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科鲁亚夫懒洋洋的说:“古兰德那小子已经下岗了吧?” 古兰德是组长的名字—— ——克拉克内心五味杂陈,依然天真幼稚。 “老头儿,组长做错了什么?” 科鲁亚夫:“你们搞砸了白鲨会的生意,本来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乔治·约书亚的女人死了,总要给生意伙伴一个面子。不然以后怎么合作啊?” 克拉克:“嗯” 科鲁亚夫:“你们年轻人办事就是太冲动,我知道你想表现,你想破大案,但是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事情吗?” 克拉克:“什么事?” 科鲁亚夫:“哎呀!是完全不记得了!我说——” “——你要扬名立万,也得排队呀” “战团里有那么多人等着加薪升职,要捞到既安全油水也多的肥差,哪里有那么容易?” “办公室的文员职位都叫漂亮姑娘靠皮肉占满了,结婚是改变命运的一大捷径,再次一等的,也得给以前为战团流血牺牲的官兵子弟让路——这是父亲母亲给他们留下来的遗产。” “你呢?你个没爹没娘的野种?还没钱!靠什么立功?” “你说这世界公平吗?它从来都不公平!” “我就知道呀,你不想排队,你等不急的。” “小伙子,在烈阳堡维持地区治安,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科鲁亚夫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深沉,变得悲伤。 “我以前也觉得,只要能打,就能匡扶正义,世上没有杀不完的罪犯,把坏人都杀完,就只剩下好人了。” “可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弱太弱,当我做出一点点成绩,就立刻有人嫉妒,有同个科室的竞争者,去笼络战帮的人绑架我的老婆,他们轮奸了我的爱人,还把她拆成了九块,送到战团办公室来。” “我的第二任妻子给我生了两个孩子,她受了哈里斯·孔蒂的蛊惑,带着孩子闹离婚,我几乎被逼疯——以前的癫狂蝶圣教,靠这些强大的灵能击败了我。” “他们知道男人的软肋是什么,我的战友也是我的竞争对手,他们明面上在安慰我,可是背地里总会取笑我,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无论你是多么杰出的警员,多么厉害的战士,只要你无法守护家人,保护不了你的女人,你就会变成一条狗。” “我一直都忍气吞声,想着有没有一天,能找到报仇的机会呢?” “枪匠替我报了一次仇,可是还不够——” “——我想那枪匠怎么这么可恶,我连开枪的机会都抓不住,亲手报仇雪恨的机会都没有了!叫这小子全部杀光了,屠得干干净净。” “现在他也死了,这就是报应吧!毕竟他得罪了那么多人!造了那么多的杀业!有了取死之道!” “我不再想着报仇的事,如果靠吃人能过得那么滋润,为什么不吃人呢?如果这套规则可以让人功成名就,那么它就是正义的,反而枪匠才是纯粹的邪恶,他害了多少人呀!” “只可怜那么多年轻人,还有执迷不悟的,要学骑士战技念枪匠的六艺经书——他们总会撞到一块铁板,它叫做残酷的社会。” 克拉克捂着手机,语气颤抖:“老头儿.我想谋份差事,组长不在了,我还不知道总部会调什么人过来我心里没底。” 在这一刻,克拉克·肖恩被恐惧战胜了。 科鲁亚夫:“你是个人才!小子!敢和无名氏一起行动,敢直面丽莎·克劳萨的恐怖灵压。这样吧,你来二号游轮,我们见面谈,如果你能把枪匠太太约出来——你们走得很近对么?你要是把这件事办好,托德总管会用丰厚的酬劳嘉奖勇士。” “为什么.”克拉克多问了一句:“托德总管打算怎么做?我.” “还怎么做?”科鲁亚夫骂道:“他妈的那个婊子躲在乌龙城寨里,让白鲨会折了两员大将!约书亚会长这才搞明白到底是谁来了!要是你能立下如此奇功!日后必然升官加爵前途无量呀!这是天大的功劳!你不是想立功么?在哪儿立不是立?” 克拉克非常迟钝的说:“我是战团的人.” “战你mlgb团的。”科鲁亚夫骂道;“你知不知道?烈阳堡有四万三千多个登记在册的罪犯,加上他们的亲属,这些狗屎人渣的帮凶算在一起,起码有十万人。” “你抓?你去抓?抓到首府去!你问问执政官!看看整个五十四区的监狱关不关得下!” “要是枪匠还活着,这鬼地方是人心惶惶,知道前几年为什么医药股那么紧俏吗?都是假释的刑犯突然爆发维塔烙印,他们在无名氏的恐怖阴影之下苟活着,最终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连医生都不够用了!” “他们憋疯了,要这些人渣不去犯罪,不去吃人,就像是扼住鸟儿的翅膀,把鱼捞出水面,是违背了他们的天性。” “烈阳堡是没有太阳的,克拉克·肖恩。” “要么加入,要么疯狂。” 克拉克抿着嘴,香烟黏在了嘴巴上,他口干舌燥两眼发黑:“我要一点时间,老头儿,我要一点时间,我要我要一点时间。” 科鲁亚夫以为这小子要乖乖合作,于是立刻喜笑颜开。 “我知道信仰崩塌的感觉不好受,小伙子,等你的好消息。” 挂断电话,克拉克·肖恩回过头来。 副手四眼仔语气俏皮,是个明白人:“领导,怎么样?找到下家了?” 克拉克不耐烦的答道:“滚你妈的.我要去执勤。” 他挂上战团总台的警情无线电,坐上主驾驶位,四眼立刻窜进副驾驶,麻利的拉上安全带。 “领导,你说要是咱俩变成科鲁亚夫的线人,那老头一个月能给多少薪水?” 克拉克没有说话。 四眼接着问:“有这个数?” 这么说着,副手张开两手,比划手势:“战帮的堂哥都有这个数。” 克拉克立刻骂道:“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四眼笑嘻嘻的答道:“我审犯人的时候多给了一根烟,人家在吹牛吧!嘿.” 副手是个小机灵鬼,他比克拉克·肖恩要聪明的多,知道烈阳堡的生存法则。 “喂,肖恩,说点实在的。”四眼突然认真起来:“古兰德组长要走了,我们准备给他开个欢送会,你会去吗?” 克拉克怒道:“我去干什么呀?我在他眼里就是灾星!” 四眼仰起头,抱着后脑勺,态度懒散语气真诚:“不是喔!组长一直都很看重你喔,几乎当成接班人来教育,只是你脑子不好。” “你骂谁呢!”克拉克一瞪眼,差点撞上前车。 四眼一下子绷紧身体,坐直了。 “你干嘛呀!国际刑警呀!车都不会开了?” 克拉克听见四眼副手的冷嘲热讽,又是火冒三丈,却憋着一口恶气无处宣泄。 四眼有理有据的解释道:“我要你去参加送别会呀!克拉克·肖恩!组长惹恼了乔治·约书亚,他有好下场吗?在他离开烈阳堡之前,兄弟几个至少得看护好嫂子和小宝宝们吧!你这点心眼儿都没有吗?” “我不明白!” “为什么古兰德组长会那么喜欢你!我们本来就不是快速反应部队的核心成员,他那么在乎你!只怕你死在任务里!你却只会给他添麻烦!” “只因为你念枪匠的经吗?只因为你相信正义吗?” “对不起” 说到此处,四眼也不做声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克拉克·肖恩没说话,把警情无线电打开,把笔记本电脑上的实时通缉令也打开,开始日常巡逻。 到了罗梅罗街道,这是烈阳堡的灾兽混种聚居地。 克拉克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车辆,笔记本上显示着嫌疑人的基本信息。 目标是一位灾兽混种,基本外貌体形是有花豹特征的三十一岁成年男性。名字叫武克文,是诸多战帮中一个不起眼的喽啰,十六年前因为一起强奸案入狱,刑满释放之后又回到了战帮,这次的报警人是同个街区的一位二十一岁独身女性。 具体的报案通讯记录,是曼妮·哈弗森小姐于二十分钟之前和广陵止息战团的警情中心交代,有一个灾兽混种这几天一直开车在楼下徘徊,而且携带了枪支。 曼妮·哈弗森小姐是首府委派到烈阳堡当地实训的一位新闻媒体专业的记者,还没有毕业,深入罗梅罗街道也是为了收集真实的新闻素材,报道当地的灾兽混种生态。 可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战帮的人盯上了。 “走,这家伙有前科,小心点儿。”克拉克按住腰间配枪,来到街巷一侧。 四眼跟了上去,在克拉克身边保持警戒随时策应。 到了嫌疑人的车辆前方,克拉克亮出了战团徽记,敲打车窗。 很快车窗摇下,车里非常暗,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只能看见一对绿油油的豹瞳。 克拉克亲切友好的问道:“为什么停在这儿?” 车内的豹子混种答道:“长官,也没地方停了呀。” 克拉克:“不好意思,例检。” 豹子混种非常熟悉流程,亮出驾照和居民身份卡,正是武克文本人。 “你带了武器吗?”克拉克接着问。 豹子混种:“有的,这地方乱的很,总得搞点家伙把式才安心呐。” 克拉克凑近车窗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 “——车上有违禁品吗?” 豹子混种立刻皱眉,变得凶神恶煞:“长官,没必要吧?” 如果克拉克猜得没错,这头灾兽混种刚刚吸了麻古,它的瞳孔放大,还有些眼泪。 “你教我执法?”克拉克反问,已经掏枪。 “不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豹子混种立刻高举两手,把畸形的灾兽趾爪举起,离开方向盘:“我就是开个玩笑!~闹着玩呢!” 克拉克说:“打开车门,让我看见你的手,为什么你的车窗玻璃贴膜颜色这么黑,这不符合地区规定。” 豹子混种照做,依然打着哈哈:“这是惯例啦,战帮的潜规则,把窗户盖起来,免得你们查车时尴尬嘛。” 克拉克往副驾驶看,车辆后排也没有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到报警,有个女孩说,你这几天一直都跟着她,在她楼下徘徊,还带着枪。有这件事吗?” 豹子混种武克文立刻答道:“没有的事!我有人证的。” “人证?”克拉克眉头一挑:“还有人给你作证?” 这么说着,混种捻起花衬衫里的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妈,我在罗梅罗街,有个警官问我这几天在干嘛,你给他解释解释。” 电话里立刻传来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 “——警官大人,我这个儿子年轻时犯过错,我知道他看上去凶恶丑陋,但是出狱以后呀,他已经改过自新了,社区里的人们都说他心地善良,是个关爱家人,喜欢帮助朋友的好孩子了。” “这几天他都在家帮忙务农,家里的粟米要他打理,甜菜也得他来收拾,这是怎么了?您又要夺走我的儿子吗?他得去监狱?这次要关多久呢?” 没等妈妈说完—— ——灾兽混种挂断了电话。 “大人,我想一定是有人报了假警。” 克拉克紧张的舔舐着嘴唇,依依不饶的说。 “你站出来,我要搜身。” 这个时候,武克文没有讲话,这头花豹先是看了一眼身形壮硕的克拉克,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在副驾驶窗外作夹击之势的四眼仔。 花豹最终乖乖听话,站到车辆外,依然举起双手。 这个时候,四眼终于查完副驾驶,要去搜索后备箱。 打开后备箱之前,四眼隐约能听见轻微的震动—— ——打开箱体的那一刻,受害人曼妮女士被五花大绑,撕烂了外衣丢在尾箱里。 她脸上带着伤,被蒙住双眼,嘴里塞着一团臭袜子,身上都是花豹的爪痕,似乎还受到了毒品的影响,是小便失禁的状态,一股子臭味熏得四眼睁不开眼睛。 克拉克的手刚要触碰到花豹的衣服。 四眼立刻说:“领导!先别动!!” 花豹翻了个白眼,终于明白是躲不过去了,他转了个身,面对两位战团的兵员。 “好吧,这么说吧,克拉克·肖恩长官。” 他照着战团徽记上的姓名客客气气的念叨着。 “两位有时间的话,不妨把执法记录仪关了?” 克拉克还没看见尾箱什么情况,内心警觉:“你想说什么?” 四眼要克拉克别冲动——这些灾兽混种杀人不眨眼,如果起了冲突,这个距离下,克拉克未必能保住性命。 “克拉克!听他把话说完!” 克拉克举枪警戒,指向花豹。 他对身后的四眼骂道:“到底有什么情况!你他妈不会说人话了吗?” 花豹依然是高举双手,冷静自然:“长官,我确实绑了一个女孩。” 克拉克:“你搞绑架?” 花豹:“这样吧,尾箱里还有四万一千五百块钱,你让那个四眼小哥拿去。有这笔钱,你能搞定办公室里管执法记录的文员。这事儿就这么带过去了?行不行?” 克拉克目眦欲裂:“你以前犯过强奸罪,监狱也没办法改造你?!还敢绑架?!” 花豹与四眼无奈的说道:“兄弟,你劝劝这位长官。” “克拉克,他说得对,咱们没必要和他拼命呀!”四眼连忙说道:“拿钱走吧!就当没看见这台车!就当没这个人!先把好处捞到手里!不要得罪灾兽混种,我们没这个能力!” 花豹连忙点头:“这兄弟是个日子人!哥们你得好好想想,杀了我,我家人一定想办法起诉,你们战团就是在欺辱灾兽混种!是歧视我们这些弱势群体,你要射杀我吗?在罗梅罗街?在我的兄弟姐妹们面前?” “你”克拉克咬牙切齿,却没办法将手指伸进扳机护弓。 嫌疑人依然是配合调查的态度,这头花豹没有掏出武器,也没有反抗。 四眼立刻说:“我去拿赃款!看好了!克拉克!我要去拿钱了哦!和你没关系哦!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 花豹:“对!对对对!和你没关系,克拉克·肖恩,你只要看好我就行了。” 等到四眼仔从曼妮小姐的身边拿走钱,手指兴奋的离开枪械,一边数钱一边往克拉克身边靠。 在这个瞬间—— ——花豹暴起发难,他的动作迅如闪电,猫科动物的反射神经是人类的数倍。 四眼还在往克拉克身侧挤靠,突然大声叫唤:“枪!枪!克拉克!枪!” 这灾兽混种完全没有合作的意思,连贿赂战团兵员的想法都不存在,他只希望这对搭档其中一位失去战斗力,至少得放下枪——他有把握,有胆子杀害广止息的士兵。 这一刻,克拉克开枪了。 武克文也开枪了,只有四眼没来得及搜枪还手。 四十多声枪响过后,满地染血的纸钞旁,三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互相看着彼此。 他们试图用恶狠狠的眼神来攻击对方。 克拉克的大腿和腹部中弹,避弹衣留了他一命。 花豹混种的手指头被打断两根,脑袋挨了两枪,但是还没死,发出阵阵粗重的喘息。 四眼在枪战开始的瞬间,就上前来堵花豹混种的枪眼,是伤势最重的那个,口吐鲜血,胸骨破碎肺叶穿孔,胸挂陶瓷护板被大威力手枪弹打得稀碎,马上要窒息休克。 “你应该听他的.你他妈的”花豹骂骂咧咧的,枪械已经被凶悍的骑士战技除你武器咒打得支离破碎。 由于是被动反击,克拉克从枪匠那儿学来的防御手段也没有发挥多少效果,他的反射神经远不如花豹混种——可是没有骑士战技,他和四眼要被当场射杀。 四眼仔命悬一线,也在用骑士战技的自救办法,尽量瘫平身体,仰头望天,不断的呻吟着,对无线电总台嘶声喊道:“枪击.发生枪击请求支援发生枪击从罗梅罗街西南方向三百尺,圣诞驯鹿公寓向东北发生枪战,两名警员中弹.克拉克·肖恩开了二十一枪,嫌疑人从西南向东北开了三十三枪.咳.没有居民受伤,没有.没有” 他的意识模糊,但是战斗意志依然在—— ——他想要那笔钱,但是要丢掉小命了。 克拉克用止血带绑住伤处,这是除了万灵药以外最快的恢复战斗力的方法,肢体短暂的失血不会影响多少行动能力,如果使用白夫人制品,残留在体内的弹头接触新生的组织,会让他疼得失去理智。 他想去拿枪,给花豹最后一击,可是那支松垮垮的枪械,就像当初丽莎·克劳萨轻轻一推那样,摔在地上就变成了零件。 “嘻嘻嘻嘻.”花豹的生命力非常顽强:“长官,你忘了枪匠的六艺心法呀。你要进坟墓,墓碑上写着我全责。” 确实,克拉克在四眼的干扰下,他动摇了那么一瞬间。 这几天的经历让他内心摇摆不定,甚至忘记了罗梅罗街是多么凶险。他无法想象车辆尾箱的姑娘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只因为这点内心的软弱。 “你会死,你身边那个四眼仔也会死。”花豹叫嚣着:“原本你可以和我客客气气的谈一笔生意嘛,一笔人肉生意,那个婆娘让你们先爽爽也行呀!~” “我很好说话的,社区里的朋友们,都说我这个人心善。” “我妈妈都讲,我是个听话的孩子。” “要是你愿意把枪放下,咱们一定有很多话聊,一定有很多酒可以喝。” 四眼第一时间为克拉克造了一堵人墙掩体,身上的窟窿还在往外飙血,一下子因为血压过高,愤怒的情绪使他厉声大喝:“我操你妈了个逼!畜牲东西!” “嘿嘿.”花豹嘲笑着四眼的无能:“要不是你去拿钱,我还不敢向两位长官还手呢!小屁孩,你要死了!如果这位长官掏不出万灵药,你肯定得死,最近的医护站离这里有四公里,就这个出血量,不过两分钟你就要见阎王。” 四眼仔的胸口伤势太重,有几颗子弹与他的心脏擦过,如果偏那么一点点,他就是当场死亡。 肺部的剧痛让他身体痉挛,又因为紧绷的肌肉抽搐着,喷射出更多的血来。心脏每跳一下,那血浆就和箭一样泵出来。 花豹往车边爬行,从车门处掏出另一支枪,从车座的下边拿出了备用武器。 “来生再见!” 枪口指向克拉克的脑袋,那一刻,这个单纯朴实的小伙子似乎是死心了。 这是广陵止息快速反应部队的标准死法,在烈阳堡,这就是寿终正寝,算得上喜丧。 只是下一刻,有人突然出现在花豹混种的身边,蹲在街巷的人工河旁,踩在血泊里。 花豹还没来得及扣扳机,就被一个身影笼罩—— ——那人穿着流浪汉的衣服,脸上戴着小丑面具。 他轻轻拨弄着枪械套筒,只是抛壳窗往后移了一点点。击锤跟着花豹扣动扳机的手指落下,在半途哑火,机针没有完全打进底火,子弹已经被抛壳钩抽了出来。 子弹被这流浪汉用手指夹住,底火这才开始迅速燃烧,迸发出炙热的魔火,它推动弹头,没有枪管集中燃气的动能加持,弹头无力的飞到花豹的脸上,带起一道滚烫的伤疤。 花豹骂骂咧咧:“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臭傻逼!” 流浪汉没有回话,像是被吓住了,紧接着松开套筒,让下一颗子弹进膛。 花豹连忙开枪,却引发了恐怖的炸膛事故! 第二颗子弹在枪膛内爆炸,枪管膨胀起来,变成汤姆和杰瑞卡通画风的喇叭花,铁皮割烂了这头畜牲尚且健全能够开枪反击的右手。 花豹混种疼得龇牙咧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破烂手枪,却见到炸裂的膛口中,被子弹打弯的螺丝碎片!回过神来时,流浪汉已经走远了. 再看克拉克·肖恩和四眼身旁,已经多了两个饮料瓶,装着白夫人制品,还有两支枪牌撸子——m1900。 瓶瓶罐罐滚到克拉克身边,他本想掏医药包寻找急救品,现在随手就能治好同伴。 花豹混种终于意识到大难临头:“不不不!四眼小哥!你一定会帮我对吗!?你.” 此时此刻—— ——电视机里转播着罗梅罗街的最新警情。 “克拉克·肖恩制止了一起绑架案,与副手击毙了一位劣迹斑斑的灾兽混种。这两位英勇的战团兵员屡建奇功,据克拉克先生描述,他们得到了热心市民的帮助,现在全市通报希望能够找到这位无名英雄。” “他戴着黑白二色的小丑面具,穿着红色的棉裤,身着匡威的羽绒服,衣衫褴褛像个流浪汉,是这位无名英雄拯救了两位兵员的性命。” “如果各位市民朋友知道线索,请第一时间联络广陵止息,我们会为这位热心市民颁发奖章,赠予奖金。” 阿豪惊讶的叫嚷着:“丹尼尔!你真有本事呀!罗梅罗街离乌龙城寨有十六公里!你的行军速度又变快啦!” 丹尼尔从浴室里走出来,满脸问号。 “这是直播,阿豪,我再怎么快,也不是闪电侠。” “哦!”阿豪的脑子没转过弯来:“那” 丹尼尔:“何况我的品味也没那么糟糕,红棉裤?太土了!狗都不穿!”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终兄弟二人齐声叫嚷着。 “是老师!” (本章完) Act20. No Mans Land·无人区 [part1·伤痕的意义] 克拉克·肖恩回到了家里,他如释重负,心里空空的。 四眼和克拉克一起回了养父母家,在天台席地而坐。 他们没敢进家门,也没敢去医院,公共安全审查机构的人跑来问讯,要把现场的弹道记录都查清,免得不长眼的子弹打中无辜群众,在烈阳堡,每天都会发生枪击案,也有被流弹击中的无辜受害者。 如果这些受害者得不到救治,被枪弹命中之后无法求救,就得靠兵员强大的记忆力,把犯罪现场的每一颗子弹去向都记住,告知公共安全审查机构的人员。让后来的兄弟们搜楼查房,找到子弹的落点。 这套办法是枪匠留给广陵止息和地下世界人民群众的保命圣经,所以四眼在中枪倒地的一瞬间,依然在为警情中心报道枪击现场的枪口指向和子弹数量。在经年累月的演习中,这些习惯拯救了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克拉克弄来了一盆清水和刀子,手术镊子和消毒酒精。 四眼摘下了眼镜,用剃刀刮干净胡须,这才变回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们不想去医院,承担不起高昂的手术费用,虽然广陵止息会报销一部分医疗保险,可是这笔钱应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譬如以后无法自救的时候,搜救队伍把他们从犯罪现场捞出来进行抢救,icu的看护治疗,万灵药也不好使的情况,要动脑神经的大手术等等紧急事态,医药账单会变成恐怖的天文数字。 “班纳。”克拉克终于说起四眼仔的真名:“为什么要去堵枪眼儿?” “我以为”小班纳只有二十岁,他不是警校编制,是克拉克的线人,后来举荐给组长,变成了战团的一员。 克拉克拍了拍好兄弟的肩,把班纳的血衣用刀割开,一个个恐怖的肉丘出现在眼前。 “你以为?” 班纳满不在乎:“我以为这头畜牲没多少火力,他掏的是手枪,手枪能有厉害呢?” 克拉克一刀刺向班纳的胸口,将肉丘里的弹片剔出来。 这些铅弹碎片混合着护甲的陶瓷粉末,还有一些凯夫拉纤维,因为白夫人制品的神力,它们长到了肉里,有一些还要深入心肺才能完全割除。 撕心裂肺的痛感要把班纳逼进死门,他咬紧牙关两眼瞪得滚圆。 克拉克手脚麻利,割完六个大肉丘,清理掉四眼身体内部的浓疮和炎症区,马上用白夫人制品浇洗。 打开瓶盖之前,克拉克还问了一句:“用万灵药吗?” 班纳说不出话,使劲摇了摇头。 克拉克开始缝合伤处:“留点疤也好。” 他挤压着这些伤口,有些极深的剖弹伤痕需要大力按压班纳的躯干,让肢体里的创面尽量合拢,白夫人制品会带来一些增生息肉,如果留下奇奇怪怪的肉瘤,很可能会恶化成癌症。 这都是枪匠留给战团兵员的财宝—— ——这位传奇人物的打药速度快得离谱,在保命这方面,枪匠超越了战团两三个时代版本。 倒不是说战团的医疗兵倦怠散漫,而是枪匠通常要面对非常严酷的作战环境,战地医师们很少会碰见一边打药一边继续作战的极端战况。伤员们需要接受治疗时,也往往代表着他们战斗意志接近崩溃,已经没办法作战了。 这些宝贵的经验就变成了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的使用办法,使用规格标准,以及处理白夫人制品副作用的医疗手法说明书。 克拉克给四眼做完取弹手术,按理来说他们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用超声仪器来检测体内情况,但是四眼的伤处集中在胸腔,弹着点一目了然,于是就用枪匠老师的土办法来查询病灶。 克拉克抱起班纳,按压着胸骨各部,检查脊柱神经的反射和大血管,确定这小子没有瘫痪的征兆,也没有大血管夹层栓塞。 轮到班纳给克拉克做手术了,难度也不小—— ——克拉克的大腿和腹部中弹,有部分肠道撕裂,五脏庙里的脏东西跑到腹腔去,起初有严重的感染,它们在白夫人制品的疗愈效果之下变成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红彤彤的脂肪瘤。 它们挤压着克拉克的肾,往脾胃拱起一个巨大的葫芦形肚腹,像极了维塔烙印即将爆发的样子。 大腿骨恰好夹住了一颗子弹,它横在腿骨中间,刚进入克拉克的身体,就发生了恐怖的横滚,还没来得及打断这小子的骨头,好死不死的卡在骨髓里。 这两个小伙子能清醒的回到家里开始执行自救程序,都是因为熟读六艺经书。以往这些恐怖的白夫人制品并发症要专业的医师来处理,现在也可以算成轻伤,不用第一时间下火线。 给克拉克做完半麻,班纳小子提刀破开小领导的肿胀肚腹,嗅见臭烘烘的气味时,他也仅仅是皱着眉头,强忍着恶心割除腹腔里密密麻麻的脂肪瘤。 那是一片片好似手指大小,紧紧将感染物裹起来的肥肉,白夫人制品在保护克拉克的免疫系统时,也在模拟维塔烙印拯救宿主的治愈行为。从肠道中溢出的脏污物都被这些脂肪瘤隔离在血液循环系统之外,变成了一个个“小包袱”。 “看起来就和百香果一样.”克拉克还有闲工夫开玩笑。 班纳把脏污物都丢进消毒桶里,能听见弹片磕碰桶子的声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呀,要跑到医院去,估计这套手术能收你三千三。” 克拉克:“不止三千三吧?” 班纳:“我也不知道,我很久没去医院了。” 克拉克话锋一转:“班纳,为什么你收了那笔钱,还要来堵枪眼儿呢?” 这话问的相当有水平,一时间小四眼甚至觉得是不是打错了麻药—— ——难道说克拉克在麻醉状态下才是清醒的? “什么意思?” 克拉克:“当时没多少时间留给我思考,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太危急太短暂了——我后来想,你要是把那四万块钱拿到手里,会不会对我开枪,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班纳强调着:“是四万一千五百块!” 克拉克:“对呀。有那么多钱,还能拿我的人头去换前程哦!哦哦哦哦哦!喔!~别别别!别!” 四眼轻轻用镊子戳弄克拉克的大肠,牵扯着克拉克的神经。虽然受了麻醉手术,肠道有一部分神经非常敏感,半麻也不管用。 “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克拉克的声音都在打颤。 班纳小子清理完克拉克的腹腔,用白夫人制品浇筑出新生的体组织,这时候克拉克有些贫血,意识变得模糊,又在班纳的拍击敲打刺激穴位整套手法下变得清醒。 光溜溜的侧腰除了肌肉线条,留下来一道不规则三角形的斜向疤痕,里边的肉瘤就是从这个小口子取出来的。 班纳开始给克拉克的大腿骨做取弹手术,他避开大动脉,选了脂肪比较厚的地方下刀,用止血带扎紧近心位的肌肉群,不过十来秒的功夫,手法精妙狠厉,把一颗完整的弹头从骨头里拔了出来。 子弹撞上克拉克的腿骨之后,它变成了一块扁平的铅片,被新生的骨质咬住,就像埋在水泥里的钢筋,伤处四周的肉筋紧紧包裹着它,只需要一刀切开,再轻轻敲下来就可以取出。 这个时候,四眼才愿意开口,他的额头冒汗,集中力也走到尽头。 “我确实很喜欢钱,克拉克,我确实很喜欢很喜欢钱。” 克拉克:“嗯” 班纳:“你要问我,为什么拿了钱,还不知死活要去堵枪眼儿——人都是矛盾的呀,克拉克·肖恩,我的小领导。” 克拉克:“嗯” 班纳:“我只是觉得,你不能死,当时要问我在想什么,我害怕极了,我怕你死。” 克拉克连回应都没有了。 “我怕来不及,我的枪还在快拔套里,要抽出来重新上膛,就会慢一点点。”班纳给克拉克的大腿浇筑新的血肉,抽空问了一句:“要万灵药么?” 克拉克:“留点疤痕也好。” “我抱着钱就冲过去了。”班纳突然鼻头一酸,不知怎的开始哭,眼泪也往下掉——他才二十岁,只觉得后怕:“我想你不能死啊你不可以死的呀” “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要你和花豹畜牲谈谈人肉生意,也不要冒着生命危险挑衅他激怒他。” “没想到这头畜牲居然直接冲着我们开火了,根本就没打算留我们一命。” “我看他手里拿的是手枪,似乎胸甲护板可以抗住,但是疼得要命!”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或许是要死了,才开始悔悟,手枪也能敲碎护板的,手枪也能打大威力弹的,这些灾兽混种知道怎么对付战团战士身上的护甲。” 克拉克:“要不是那个流浪汉.” “是枪匠救了我们。”班纳打断道:“是枪匠救了我们一命。” 克拉克:“你觉得那个流浪汉是枪匠?” 班纳:“不不不不,克拉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两兄弟处理完伤口,肩并肩坐在楼顶的水房护栏石台子上,抽着烟看远方的城市街景。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克拉克挠着头,给班纳点火。 班纳一边抽烟一边咳嗽,新生的肺叶气管还适应不了尼古丁和焦油的刺激。 “没有枪匠,我们活不到第二回合,克拉克。你打不断这头畜牲的手指头,你没那个能力。” “没有枪匠,我们或许连钱都摸不到,在下车靠近花豹混种的那一刻,就被射杀了。” “没有枪匠,我甚至打不开尾箱,也见不到那个被绑架的小记者——这些实力强大的怪兽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克拉克,所有的奇迹都是每个日夜的勤学苦练。” “我觉得那个流浪汉不是枪匠,因为枪匠不留活口,他或许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 这么说着,班纳把枪牌撸子拿出来,这工艺粗糙结构简单的枪械,是一百年前的杀人武器,它在烈阳堡只要四十块钱就能买到,重在便宜高产随处可见。 它几乎变成了枪匠的另一种符号,因为枪匠可以徒手用魂威造出来这支枪的所有零件,包括弹簧这种特殊结构的钢材。 克拉克依然不敢相信:“这么说,他真的死了?” “克拉克,让我幡然醒悟的重要因素,就是这个。”班纳拉动m1900的套筒,这支枪看上去十分廉价,里边的枪油闻着非常臭,润滑效果也一般,它滑动起来就发出刺耳啸响,钢铁表面还有压铸件的麻点,显然不是枪匠用切削手法制造的作品。 “这位英雄活在每个人的身体里。”班纳如此说着,开膛验弹释放套筒,“我要和白鲨会斗到底,我要继续战斗下去,有千千万万的人应该和我抱着同样的想法,枪匠把战斗意志交给我们了。” “克拉克,你应该比我更理解这件事,组长那么喜欢你,因为你们都相信正义。” “组长没有能力执行正义,于是想爬到战团的高处去,拿到权力再来谈正义,可是这条路走不通吧。” “我想,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它好复杂,克拉克。” 班纳抿着嘴,擦干净眼泪。 克拉克起身去收拾医疗垃圾,没有说多余的话。 日子要接着过下去,枪匠这个词也变得意义非凡,它似乎不再指某个人,某种行为或某件事。 它变成了生活方式和生存手段。 [part2·如来] 在乌龙城寨前,凯希与小敏解释着来龙去脉。 小敏同学换了一身便装,坐在有德小哥的茶摊里,和几个小伙伴说起罗梅罗街的绑架案。是她救了克拉克和四眼仔。 “白露大姐摇了传唤铃,我妈(红姐)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向boss通报了这件事,我们也马上赶过来了,就在你们后边一班车。” 凯希:“你们戴着面具行动,我们也有样学样嘛。” 阿豪是抓心挠肝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师到底来没来?” 丹尼尔立刻答道:“如来。” 就在这个时候,茶摊的多媒体电视里报道着烈阳堡各地警情。多起恐暴案件中都发现了戴着小丑大丑面具的神秘人,看来有样学样的不止是小敏和凯希。 “这回总应该是老师了吧?”阿豪叽叽喳喳的:“你看你看!这个这个!” 他拉扯着丹尼尔,来到电视机前,对着无人机视角下神秘人据枪射击的姿态细细品味。 丹尼尔:“很像,但不是。老师没这么高。” 阿豪立刻换到综合六台:“这个呢!这个呢!” 有冲进火场抱着军犬滚出来,浑身冒火的神秘人。 丹尼尔:“这是个女人,不是老师。” 阿豪又换到综合一台,电视广告刚播完,烈阳堡的北方谷仓区幼儿园附近发生了绑架儿童案,也有面具怪客的身影。 “哇草!还穿着闪蝶衣呢!这回应该是老师了吧?!” 丹尼尔:“那是3d打印机做出来的样子货,很像闪蝶衣,塑料材质,还会反光呢,比老师的战衣花哨多了。” “啊呀呀!”阿豪突然惊呼—— ——直播画面中的“无名氏”突然跌了一跤,从匪徒的车队里抢来两个小孩子,抱着孩子没办法还击,似乎是背部中枪,被宽大的塑料衣裳缠住脚踝。 小敏:“糟啦!他小命不保!” 下一刻,就见到北方谷仓区的丽蓝大道居民区中走出零零散散的持枪平民,这些普通人拿起武器,与人贩劫匪的车队对峙着,四辆垃圾车堵住了幼儿园前后的两条道路。 烈阳堡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犯罪案件,科鲁亚夫说的没错,这里是一座罪恶之城,没有太阳的照耀,它就会养育恶魔。 枪匠太太来到这里的消息,似乎让这些故事有了新的讲法。 连续几日的恶战掏空了小七的精神力,在学生们的保护下,她终于能睡个好觉。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醒来时,就见到丈夫的学生们将她团团围住。她直起身,等着白露的消息,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残留着一些幻影—— ——每次出门,狼母的孩子们,那三头军犬就会蹲在门外守在行李架旁边。只怕女主人提着武器箱出去。丈夫把它们一点点带大,孩子们和它们一起长大,有太多太多回忆,有太多太多的感情。 丹尼尔与师母说起来龙去脉,把白露摇动传唤铃的事情都讲明白。九五二七只怕boss派来的援军打草惊蛇,要是惊动了乔治·约书亚就大事不妙了。 此时此刻,托德总管忙得焦头烂额,城市里的暴力机关出现了运转失灵的状况。另一方面江白露与乔治·约书亚的约会一推再推。 会长大人公务缠身,哈里斯·孔蒂的死让二号游轮的佳丽们暂时脱离了米诺陶斯牛的精神控制,虽然有新的药剂师来补位,这些专攻心理暗示和神经药物的医师可以继续控制二号游轮的高级妓女,事务交接也需要人员磨合。 枪匠太太的战斗力超出了托德总管和约书亚会长的预期,鬼臂罗恩和牛战士相继倒下,这给乔治·约书亚敲响了警钟,但他依然是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 死掉的高级打手依然是打手,伤不到白鲨会的根基。反倒是城市中各个暴力机关遭遇的抵抗,与前几年东方昊的傻儿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些不知死活的贱民,居然敢冒充枪匠和战帮做对!” 托德总管气急败坏,蹲在约书亚身边。 “会长大人,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谈到“枪匠”这个词,乔治·约书亚终于绷不住了—— ——他的内心开始恐惧,开始惊颤。 “他到底死没死?” 托德:“当然是死了!傲狠明德亲口说他死了!他的儿子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把这个事实说出口了!” “那么烈阳堡里的这群蒙面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乔治·约书亚挠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死人!还能在我的地盘四处流窜?这混账变成鬼魂了吗?!” 托德无话可说,惊异骇然,若是枪匠变成了纯灵体形态,对每个癫狂蝶圣教的追随者来讲,那就是实打实的巴巴亚戈夜魔传说。 乔治·约书亚接着说:“不要让这些小事影响我的浪漫约会,托德,只有罪犯喜欢蒙住脸——这些人就是罪犯!你处理好这件事,如果抓住一两个,像以前一样,吊在车站的牌楼上放血,折磨致死以儆效尤!” 托德立刻应道:“没问题!会长大人!只是我一直都不明白.” 约书亚横眉冷眼,立刻反问:“你质疑我?” 托德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不是.我..我只是想说.会长大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您依然要和江白露见面吗?” “你觉得我害怕了?”乔治·约书亚冷笑道:“在这种关键时刻,我如果能把无名氏战王的妹妹娶进家门,烈阳堡里的这些宵小之辈自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好想想吧!这些刁民打着枪匠的旗号,自以为是什么蒙面英雄,玩着漫画里扮好人抓坏人的游戏。” “可是枪匠最在乎的亲人就在我的床上呀!~我可以用药物控制她!催眠她!把她变成百依百顺的奴隶!” “我还是那句话!托德!女人是男人的战利品!只要拥有无名氏的女人,把她们作为战利品,这些痴傻愚昧的普通人,自然会明白该站在哪一边!” “这是深藏于智人基因中不可磨灭的天性!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懂得化形秘法的巫师,把傲狠明德抓来!把它也变成女人!让我骑在这位猫咪佳丽身上,再让所有地下世界的居民看看他们的神灵露出怎样的丑态——那么我!我乔治·约书亚!会变成新的神!” 托德总管满头是汗—— ——他单单知道会长很他妈下头,没想到这么下头。 “只是.会长大人,我怕我没这个能力.我.” 乔治·约书亚大手一挥,鲜红的灵体冲入托德总管的肉身之中。 “我的魂威会帮你办事!去吧!托德!” “[noman''nd·无人区]会帮助你,它的神力能够扫除一切阻碍!” 托德总管体内的授血仙丹与乔治·约书亚一脉相承,在鲜红灵体进入肉身的刹那,这位灵能者拥有了永生之人的强大魂威。 他的皮肤不断凹陷又隆起,就像柔软且坚韧的橡胶,手指头似乎也生生拉长了一截,想去掏记事本,与会长大人说起接下来的计划,那柔韧的手指马上伸长,替他完成了拿取动作。 托德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副坚韧的肉体,终于有了底气。 “我一定不辱使命!约书亚会长!” (本章完) 幕间戏·去三藩市挖金子 一八三七年,八月二十七日,道光十七年。 台山县下川镇灵谷寺祥星湾。 文不才搭上了远渡重洋的蒸汽船,太阳刚刚从海平面升起,海风有种咸腥味道,渔夫们是看天吃饭,都说天上的层纹云是台风到来的征兆,要在台风天之前攒够粮食,接下来几天都不能出海了。 这几日从县城赶来村镇抓人的官兵越来越多,似乎是换了一位巡抚,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抓水匪。 文不才就是水匪,他得逃命。 蒸汽船上还有一位神父,从美洲来传教,儿女都是生意人,早年这位神父和五邑地的商贩做买卖,什么都做—— ——把中国的丝绸、陶瓷、烟草卖去美国。 后来神父年纪大了,参加仁爱隐修会,家里的产业就交给儿女来打理。 文不才本想托灵谷寺主持帮个忙,他要剃度出家,躲过官府的搜查,但是我佛不渡穷鬼。他只得找洋人帮忙。恰巧赶上了这艘蒸汽船,就和神父搭伴逃去美洲大陆,想想未来的出路。 神父的名字叫凯文·理查德,是个老美国,华盛顿建国之后家族就在哥伦比亚定居。他对文不才十分好奇,这个年轻人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英语,能够勉强用英文做简单的沟通。 出发的那一天,船只刚刚离港,凯文就把文不才拉到甲板旁,特地避开了儿女。 他认为这是一次重要的考验,是上帝将这个年轻人送到自己身边,一定有某种使命要完成。 于是凯文老头问。 “你以前是强盗?” 文不才嬉皮笑脸的答道:“那是以前,那是以前,大伯。能不提这事儿了吗?” 凯文:“灵谷寺的和尚不愿意帮你,但是我愿意,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使用暴力伤害他人。” 文不才:“行行行!当然当然!” 凯文:“文,能和我说说理由吗?为什么伱要去做强盗?” 哪儿有什么理由?文不才几乎不记得这些事了,记不太清了,只有一些细碎的回忆。 尽管这些事就发生在半年之前,他依然想不太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清醒了太久太久,他的大脑皮层的记忆区块到了极限,只能记起一些刻骨铭心的重要事件。 此时此刻,他的心智回到了十六七岁,外表看上去也是这样。 “哦我.凯文大伯。我先仔细捋捋啊!我先仔细捋一捋.” 文不才如此说着,开始努力的回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就年头那段时间!广州来了一个年轻人,我当时在做货郎生意,要翻山越岭,在县城和镇子之间游历,把海产送到台山,把台山的乌豆和虾羔送回这里。” 凯文若有所思:“那一定很艰险。” 文不才立刻说:“哪儿有什么艰险不艰险的,都是生计嘛。” 凯文:“你说这个年轻人怎么了?” 文不才:“这位兄弟是从广州来的,他府试落第,没考上去。身上没多少钱了,想走水路回老家花县,但是交不起船费,就想走一段搭一段。” 这么说着,文不才与凯文神父要了点烟叶,熟练的卷烟抽。 “这小兄弟在大雨天里一个人赶路,我在官道旁边一个破庙里遇见他,那个破庙是我平时用来避雨过夜的小驿站,偶尔也会有赶路的车马找我买东西。” “他当时染了风寒,似乎是病得不轻,我以前也在村子里当过赤脚医生,看他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喜欢蓄胡子,那小胡子还修整过,挺漂亮的,应该不是什么强盗劫匪,就守了他一夜。” 凯文:“神一定会嘉奖你,这是极善极美的事。” “嗨!”文不才吞云吐雾哭笑不得,连忙挥手:“别说什么嘉奖了,大伯。后半夜就出事儿了。” “到四更天,那雨越下越大,破庙还在漏水,眼看要淹了,我就翻上屋顶去补漏,在附近的白龙溪采了几扎大荷叶回来,身上的蓑衣都开始发臭,全是汗水和泥巴。” “起初我还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把屋顶补好,那雨水顺着叶子往窝棚去,那个窝棚里就拴着我的小毛驴,可是怎么都听不到毛驴的声音了。” “当时雷声大,我那毛驴受了惊吓,理应是要啸一整晚的,它活泼得很。” “可是怎么都听不到了,于是我终于警觉起来,往窝棚挪了几步,躲在破庙的窗户旁边,这庙宇的藻井(天花吊顶)都塌了一半。” “我就躲在藻井的木雕后边,它耷拉着,能从降龙罗汉的镂空画里瞅见窝棚。” 文不才说到此处,找凯文要了一份烟叶,接着卷烟续上。 “好家伙,就看见一头兔狲,趴在我的毛驴身上吸血!” 凯文神父似乎没听懂:“兔狲?那是什么?” “很像猫,但不是猫!”文不才如此说着,紧张的形容道:“我被吓住了,当时心都要冒出嗓子眼儿了。” 凯文笑道:“一只小猫咪也能吓住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凯文大伯。”文不才煞有介事的形容道:“那兔狲有五丈长,八尺高,我的毛驴叼在它嘴里,就和我叼住这根烟似的——那兔狲的嘴长得怪,完全张开能吞下半个窝棚。尾巴粗大,脸盘子肉嘟嘟的,毛发鲜亮肥得流油,凶神恶煞的。” “啊!”凯文惊讶的应道:“这是地狱恶魔呀!上帝呀!” “对呀!”文不才恶狠狠的说:“我这趟白跑了!当时我就生气呀!但是心里害怕——我躲在藻井下边,生怕气味飘到这兔狲的鼻子里。心里又庆幸。” “这场雨救了我呀!要不是雨水冲掉了气味,这回被兔狲吃掉的就是我啦!” “可是我又气不过,听见窝棚那头传来嘎吱嘎吱的怪声儿,以为兔狲在嚼毛驴的骨头。” “我抬起头去再看一眼,怒得头发都竖起,这畜牲不光吃肉!连我的货斗都要吃!” 凯文汗颜道,半信半疑的:“这恶魔还真不挑食呀。” “你说这事儿换谁能忍得了呢?”文不才挤眉弄眼的解释道:“我这一趟挣不了几贯钱,给落榜的书生熬药,回去还得找药铺补货,一来二去白干小半个月。” 凯文:“你冲出去了?” 文不才立刻认怂:“那哪儿行呀,我不敢。” 凯文:“后来呢?” “我就等,咬紧牙关等。”文不才抿着嘴,趁机往老神父的烟盒里捞烟叶子,接着白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吧,才想起来小煤炉还坐着水!” “我吓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窍,陶锅里边还在熬药,要是被这妖怪嗅见味道,我和书生都得死。于是我立刻去灭火!” “可是火一灭,破庙外边的冷风灌进屋里,就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书生原本横卧在佛龛前边,似乎是觉着冷,咳嗽两声,翻了个身,我立刻跑去藻井看,兔狲已经不见了!那怪物不知道窜去哪儿了?” 文不才的眼神变得极惊极恐—— “——我想了好久好久,可是就那么一下子的事,只怕来不及呀!” “原本瓦顶让我用荷叶补好,可是又开始漏水,于是我抱着书生往大门去,一边回头一边看,就见到绿油油的眼睛,从瓦顶上边往佛龛直瞅瞅,已经发现我们了!” “我往外狂奔,抱着伙计一起逃命,要跑去白龙溪北边的一颗大榆树去,那榆树长得高大,或许这兔狲不像老虎大虫,它那么肥胖,应该不会爬树。” “还好我跑得快!” 文不才一拍手,嘴巴上的卷烟差点掉下来,他扶正了烟,接着说。 “跑到白龙溪,我就抱住这小子往荷叶里躲,我听见身后有水声,那兔狲穷追不舍,张着血盆大口往前拱,蓬松的毛发也吸了水,好像是跑不动。” “它踩到烂泥里,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叫,搞得我脑瓜子嗡嗡的,雷声和兽吼要把我逼疯了。” “快到五更天,我把书生抱上树,还惊走了几头马脸猴子,也不知道这些猴子是怕我还是怕那头妖怪。” “雨还没停的意思,但是东北方向天刚刚白,我想是不是快结束了?那妖怪肯定也怕太阳?对不?” “四周还没完全亮堂起来,也看不见树下是什么情况,书生还没醒,睡得和死猪一样。” “我听见车马的声音,从树下传来钢刀出鞘的动静——” 文不才依然绷紧了一根线。 “——有人在喊,是汴州北部湾衙门的捕快来了,要我下去。” 凯文神父惊叹道:“有人来了?你得救了?” “才不是呢!”文不才骂骂咧咧的:“白龙溪就一条官道!这烂泥路有哪个捕快会驱车策马过来!我每天都走这条道!我不知道它有多烂吗?要官老爷在五更天跑到荒山野岭来救人?滑天下之大稽!” “那时我根本就不信树下的人,那家伙要么是山贼!要么是水匪!” “他骂我,逼我,还知道我的名字!晓得我在祥星湾做买卖!” “这时候我才回过神来!这分明就是妖怪!” “这头兔狲认得货斗里的账本!它认得字!会说话!要把我骗下树吃掉哩!” “许是五更过半,似乎天地都一片白了,我终于隐隐约约能看清树下,就见到一口鲜红的大锅!长满了钢刀!” 文不才惊颤恐惧的形容着。 “看清了才晓得,哪里是什么锅呀!那就是兔狲的嘴!它像个大口袋!一直在树下等我哩!” “它骂我,我也骂它!” “它骂不过我了!我就哈哈大笑!我说你应该多吃两个读书人!读书人骂人狠厉!” “它就要和我讲条件,要我怀里的这个书生——” “——我当然不会答应的,我还想着这个书生能带我发财,毕竟这是救命之恩呀!” 文不才往凯文的烟盒又搜来最后一点存货,蒸汽船已经走远,身后的故乡越来越远,前路也越来越渺茫。 “它又和我吹牛,说它是凶兽!是吞天食地的饕餮大魔!” 点上火,文不才满脸不屑—— “——我骂它,五丈的身板却连一棵树都爬不上来,什么大魔!不就是个陷在泥潭里的妖怪么!” 凯文笑呵呵的说:“这头恶魔一定是怕你,被你骂走了?” “也不是。”文不才抿着嘴,眼神有异:“确实来了两队官兵,要来找人。” “这兔狲听见兵马敲响开道铜锣,马上跑得飞快,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野地里拽出一条沟壑,消失不见了。” 凯文:“哦” “事情就是这样。”文不才恶狠狠的骂道:“这些官兵找的是垣县两个失踪的衙役。说是被水匪害了——我看是胡说八道,都是瞎扯淡。” “我见了令牌,才抱着书生从树上下来,又跟着他们回了破庙。这十来号人把我俩绑起来,书生依然没有醒。” “我就喊,明明是我遭了难!我不是贼!我没有过错呀!” “领头的衙役没多说什么,听几个县城里见识广的老兵讲,要剁了我的脑袋,就当我是水匪,回去好交差。我身边的书生长得白净,胡子也打理过,似乎不像强盗,如果他身上没有买命钱,也要剁掉脑袋。” “这时候我怒极,于是挣开绳索,去夺刀杀人。” 说到此处,文不才红着眼睛,神态十分吓人。 凯文神父感叹道:“神会惩罚他们的。” “什么狗屁神仙!这破庙里的菩萨就没显过灵!”文不才骂道:“我一刀刀砍杀过去,跑得慢的被我砍死了,跑得快的刚要上马,我就捡起石头丢过去,打在马儿的眼睛上,这些胆小的马驹散开,有撞在树上把主人摔死的,也有朝我冲过来的,最后一个往十六里铺的方向跑,但是我知道这条路怎么走,抄了近道,跳到马背上砍碎了这畜牲的天灵盖。” 凯文神父立刻不讲话了。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想要不要杀了书生灭口。”文不才满脸难色,凯文神父的烟盒也空了。 在这个空档,老神父的女儿一直在旁听,她听得懂粤语,也听得懂闽南话,吓得不敢作声,她原本把文不才的故事当笑话听,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真的呢? 于是小女儿往蒸汽船的货仓跑,又给父亲拿来新的烟盒。 文不才有烟抽,似乎也没那么狂躁了。 “我下不了这个手,书生他没错呀。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这小子也是我好不容易从妖魔手里救出来的,也是我从恶棍人渣的刀下救回来的。” “于是我又给他熬药,到了午时他才醒过来,看见破庙里的满地尸体,几乎要吓疯了。” “我和他说完来龙去脉,他依然不敢相信,可是这文人镇静下来,与我这么讲——” “——恩公,无论如何是缘分一场,愚弟有此一劫也是命中定数。” “今天下大势,朝廷腐败,兵不如匪,全因一个[贪]字。兔狲都敢假借饕餮凶兽的威名四处作恶吃人。” “今日过后,你我再也没有自由身,这十七条人命是怎样都逃不脱,洗不掉的罪过。” “滨州府说我们是水匪,那我们就只能当水匪了。” 凯文神父小心翼翼的问:“后来呢?” “后来那书生和我说。”文不才皱着眉头满脸嫌弃:“他说昨日夜里,梦见天妈,天嫂、天兄、天妹和皇上帝,皇上帝还赐给他宝剑和印玺。差遣他下凡斩妖除魔拨乱反正——奉天之命作主救人。” “我只觉这书生是染了风邪神智不清,他要与我商议造反大事,我就是一个货郎呀!” “不容我多想,就把这犯了癔症的小胡子打晕,我就赶紧跑了!” 凯文神父若有所思,猜测道—— “——文,你这故事实在离奇,任谁都不会相信,那个年轻人应该也不信,他怕你心一狠,也把他给杀了吧?所以才会和你洋洋洒洒讲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倒是不无可能!”文不才一直在抽烟,要用尼古丁来唤醒记忆:“这小子说我疯了,我也说他疯了,我又说这些被我砍死的官兵疯了,最后都疯掉了罢。” 过了一会,文不才终于不用抽烟了,他倚着护栏,看着远方的雷暴,终于意识到这趟旅途并不简单,也不知道前往亚美利的水路有多么凶险。 “凯文大伯,我现在是个新生儿,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回去只能做水匪,杀乡亲劫父老,这种事情我干不出来,我的良心还在。” “求神父给我起个道号?法号?” “啊”凯文听过法号和道号的意思,文不才大抵是要他帮忙另外起个名字,好在大洋彼岸的商户,在唐人街能混口饭吃,“那就叫你文森特。” 文不才:“成。” 风雨渐渐凶猛,文不才和凯文都躲到了甲板下边的船舱。 这个时候,文不才又问起未来的生计。 “我要去哪里呢?干什么?” 凯文神父知道文不才有本事,打算引荐给商会做翻译。 “黑鹰族长向美国政府投降了,那么最后一片印第安人的领土,也要归美利坚所有,它要变成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家,首先得有链接所有城市的交通道路——我先带你去华盛顿,然后再回三藩市,你就帮忙引渡五邑的年轻劳工来干活。” 文不才没有多想,天真幼稚的问:“干什么活?” 凯文神父比着十字,做最坏的事情,念最善的经,要请求上帝原谅。 “挖金子。” 于此同时,在另一艘蒸汽船上。 在前往门罗堡途中,华盛顿的港口,乔治·约书亚刚刚参加完会议。 他气宇轩扬年轻有为,和同僚来到首都接见杰克森总统,与查尔斯·伯德·金这位艺术家搭上了关系。 在一家胡子美容店里,约书亚和查尔斯相谈甚欢。 “印第安人投降了,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应道:“我知道这件事,早上我还在为黑鹰部族的族长绘制画像,是总统要求的。” 两位修理胡须的美容师来到英雄身边,为乔治·约书亚整理仪容。 乔治·约书亚接着说:“嘿,这些俘虏简直是恶魔的化身,他们长得好丑呀!世界上怎么会诞生这种怪物的?” “嘿嘿.”查尔斯跟着笑道:“这一路往东边来,黑鹰和滚雷(黑鹰族长的儿子),还有尼雅帕普和沃博基希尔科(印第安的其他族长)都要游街示众。” “战士们都累坏了,这些土著签完了投降协议,来到我面前时还挺开心的。” 乔治·约书亚感到奇怪:“哦?” 查尔斯解释道:“东海岸的人们都觉得主动投降的印第安人值得被同情,他们阻止了更加惨烈的战争,是英雄,把这些俘虏当战利品,当成小宠物看待,可是要我说呀,要是在底特律,这些狗杂种就应该被剥皮拆骨做成标本。” 乔治:“他们很开心?” 查尔斯:“对,第一次来到文明社会嘛!我给他们画肖像,似乎这些脑子不太聪明的土著还没意识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乔治:“哦” “一个伟大的国家即将崛起!土地是财富之源!接下来的时代属于工业,属于电,属于铁路,属于先进的文明社会!”查尔斯激动的挺起身子,又被美容师给按了回去。 他整理好情绪,与约书亚说:“总而言之,哈哈哈哈哈!乔治·约书亚!你得做好准备了哦!” 乔治·约书亚说:“我与杰克森总统提议,要修建一条横贯美洲大陆的铁道,是不是很大胆?” 查尔斯:“谁来干这个事呢?” 乔治·约书亚:“要斯坦福这位富豪来站台,用一颗金灿灿的钉子敲响开工铃!我们说三藩市有黄金!只要把铁路往西边修!人人都能变成富豪!” 查尔斯:“好主意!” 乔治·约书亚:“把澳大利亚的罪犯都抓来,去亚洲捞奴隶来,让有色贱种去修铁路,总会有办法的。这条铁路会变成美国的血管,它会把华盛顿的心跳传到每一片土地上。” 查尔斯:“北方的工厂主希望看见它,南方的庄园主就不一定了。” 乔治低声问:“你觉得未来会打仗吗?” “烈火才能炼出真金,约书亚先生,我给你安排一场约会吧!西点军校里人才辈出,我们先别去想未来的事了!搞一场联谊,你好不容易才回到纽约州,和年轻人呆在一起才有蓬勃的生命力呀。” “想要修铁路,你得有钱,有权,有人脉。” “我认识不少人,这个小子很合适。” 一张照片送去乔治·约书亚手中。 那便是杰克·马丁·李恩菲尔德的黑白相片。 查尔斯作介绍—— “——这是伦敦一位造枪勋爵的孩子,他有意来美洲求新的财路,他的爵位不能世袭,穷得只剩钱了,你这种老美国,一定能和他碰出点火花。” 紧接着是另一张名片。 “这是往东亚洋运商路的一个神父,在华人群体中颇有威望,是仁爱隐修会的代表,你要找翻译,介绍劳工来三藩市挖金子,找他准没错。如果你要黑人当奴工,去堪萨斯吧,那地方我不熟。” “新铁路可以试运营一段时间,州府各地的市民们,还有议员们,企业家们尝到甜头,一定会大力推行的。” 说到此处,查尔斯先生拍了拍乔治·约书亚的手,神态暧昧。 “只是接下来的十几年,会不会打仗,就不好说了,不好说咯。” “这本来是一件美事,领土扩张,土著投降,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是这条铁路能不能唤醒美利坚呢?能不能超越英吉利法兰西?能不能让欧洲倒在我们的胯下?” “贪婪,最重要的是贪婪,贪婪会毁灭这一切,贪婪会成就这一切。” 乔治·约书亚深表感激:“查尔斯先生,您如此器重我,要我为您做什么呢?” 查尔斯贴在乔治耳畔小声说。 “今晚到我房里来。” (本章完) Round#4. Man In The Mirror·镜中人 前言: 救一个人,就是救了全世界。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part·死亡证据] 故事要从这里另起一段,让我们来到沿江风光带,来到二号游轮。 船长的临时办公室里,托德总管坐在主人的位置,他耍弄着柔韧的指头,看着它慢慢伸长,然后勾住桌上的杯盏,把血酿酒液送到嘴边。 像他这样的授血单位要定期补充元质,要调整身体的“含人量”,有许多灾兽混种也是如此,贫贱人家只吃得起佐餐剂,如果富贵一些,就会想方设法去购买人血。 人类对授血单位而言,就等同于维生素对人类。一旦圣血失衡,他们会爆发恐怖的兽化病,会被维塔烙印折磨致死。 “东西还没弄到吗?”托德总管很生气,在烈阳堡城区广撒网出重金,招募勇士寻找宝物——要捞到催情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乔治·约书亚要控制江白露,为了保证会长大人的计划万无一失,这活计就落到了托德手上。 俗话说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托德不是什么劳伦斯·麦迪逊,烈阳堡也不像那遍地长蘑菇的白龙县清水湾,在这种寒冷的北地想要寻找制毒作坊,要找到类似火狐狸的色胺药物是难如登天。 这就是公司的坏处了—— ——它办起事来虽然章程清晰,制度明确,总是躲在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烈阳堡各个管辖区的战帮各怀鬼胎,大家都是打工的,大家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除了萝卜哥所在的虫眼儿帮,别的帮派都有自己的业务。 最方便运毒走私的北地谷仓区丽蓝大道是甲壳虫帮的地盘,这些人喜欢放贷,不喜欢运毒。 擅长制毒的水匪农户们却从来不想扩展业务,不搞科研创新,卖点以前的旧产品就能吃回棺材本了,还能把儿子孙子的棺材本都吃回来,没必要去触碰化学制剂做产业升级。 想要弄到这种东西,只有极少数不怕死的亡命徒,愿意深入其他战帮的地盘,愿意同时直面烈阳堡的黑白两道——黑吃黑那叫[正常的商业竞争],白吃黑那叫[给民兵战团交的保护费],这些风险托德可不会承担,他只管出钱。 这一回,托德往外发布了三十二条委托,由各地的战帮堂哥与干部继续向下分发任务。 他与各个辖区的民兵治安官打好招呼,只要是帮托德办事的人,都要高抬贵手放进市中心。像克里奇耶娃与托德总管的友谊,就是这么通过一次次委托,慢慢建立起来的。 层层外包就有层层盘剥的中间商来汲取利润,托德原单开价十万八千八,到了二级管理人手中就变成了五万八千八,再到地方民兵过一遍,地方战帮过一遍,最后真正办事的人们手中,完成这个任务,只能得到五千八百一十三块。 其中的一千三百一十三个辉石货币需要向烈阳堡缴纳个人所得税。 综上所述,这就是白鲨会作为公司形态的坏处—— ——它的办事效率远不如零号站台,没有教会作为主体,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核心来凝聚价值观,不能明目张胆的把圣血当做教派教义和经书圣物。 没有这些东西,人们或多或少只能相信钱,只能把钱当做圣物。 托德迟迟等不到催情药,日历翻过一页,来到二零三二年的十一月二十日。 二号游轮的活动策划没有新活整,最近也不是节庆日,万圣节的主题花灯还挂在船舶甲板上,每次活动主题都会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届时姑娘们会穿上各种各样的情趣服装,符合主题的成人展会来包装自己。 只是那恐怖的小丑面具搞得托德心烦意乱,他有种莫名奇妙的预感—— ——如果拿不到这瓶催情药,约书亚会长靠什么来控制江白露呢? 这个蠢货,这个浑身上下连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男人,口口声声说要远离傻逼,分辨傻逼,利用傻逼,残害傻逼。 可是怎么看乔治·约书亚就是个傻逼啊! 要不是他拥有这种刀枪不入的神奇魂威,要不是他无惧火器,怎么想这家伙都活不到现代社会的!这位永生者是依靠着强悍的灵能活下来的! 可是这家伙偏偏要把这些都归结于男人的气概,归结于男子汉的勇敢,是他的人格魅力?是他的卓越思想?是他的眼界? 开什么玩笑!他能对付烈阳堡当地的商会,能应付执政官,能欺凌弱小!这些优点托德都看在眼里,也非常认可约书亚会长恃强凌弱的能力。 可是真的要和无名氏正面硬碰硬?六年前的作战记录不会说谎呀! 乔治·约书亚作为烈阳堡癫狂蝶圣教的股东,和当时治宰零号站台的教主一起,被无名氏碾得粉碎,枪匠甚至没有出面——仅仅是战王和其他几位无名氏带领着战团,在一夜之间将零号站台杀得七零八落,如屠鸡宰狗一样。 鬼臂罗恩跑了,约书亚会长却没跑掉,和战王斗将落败之后,依靠这强悍的灵能变化肉身形态,最终成功逃脱。 具体是怎么逃走的,乔治·约书亚一直都不愿意和托德提。 托德也不敢问,上一位问出这个问题的总管,已经丢到河里喂鱼。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得随机应变,我去接人了。” 托德内心忐忑,约会时间已经定下,这次再怎么说也不能推迟拖延了,如果乔治·约书亚真的能控制江白露,真的能把这个女人纳入后宫,成为明面上白鲨会的压寨夫人。那么这家公司就是合理合法的! 要是约书亚会长能再给力一点,和江白露生几个孩子! 哪怕傲狠明德来了,它也必须合理合法! 自古以来,没有什么友谊比联姻更牢靠,约书亚能掌控烈阳堡的生意,能决定这片土地上人们如何生活,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无名氏会向枪匠的家人举枪吗?不见得吧?! 枪匠已经死了,在北境边陲之地留下这个家族的血脉,想来战王这对姐妹也会慢慢适应这种屈辱又幸福的命运吧,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 一旦她们变成男人的附属物,就再也没有自由,托德如此想着,终于觉得约书亚会长也不是百分百的纯傻逼——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的领袖,可以去怀疑他的政治手段,但绝对不能怀疑他的政治智慧。 想要让无名氏的光环继续照耀地下世界,傲狠明德就必须让白鲨会也沾上这道光环,让它富有神性。这就和中国古代牛郎织女的故事一样,让人不禁发笑。 那牛郎偷了织女的衣服,那么牛郎也要沾上神性,因为织女是不能从神降格为人的,她要保持纯洁,她没有任何机会堕落为人,天神不允许织女堕落。连牛郎的几头牛都要升天,学会飞行,学会腾云驾雾。 似乎一切都像约书亚会长说的那样——你只需要去征服,自然会大富大贵。 托德实在搞不懂这些永生者的思维逻辑,他抱着既鄙视又敬佩的心情,来到拇指所在的酒店,在瓢泼大雨的笼罩下,他传唤前台侍者,与拇指坦白来意,恭恭敬敬的迎接约书亚的新娘。 这极有可能是约书亚会长翻身做主人的机会,原本他只觉得约书亚会长疯了——当乔治·约书亚脸不红心不跳的讲歪理,讲出[如果你打不过一个女人,也杀不死她,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击败她的时候,那就想办法泡她,这是她们的致命弱点!]这些话的时候,托德只觉得荒谬。 可是真正到了执行的那一步,托德突然就释然了,似乎有什么心结解开了。 如果一切顺利,这位永生者成功上岸之后,托德也会跟着鸡犬升天,他就是牛郎的那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要学会飞行!要跟着天神一起成仙了! 先从电梯走出来的是拇指,这位全能之手的领头人看上去十分落魄,他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似乎这么多年来,全能之手的逐步衰败让这个中年人越来越沮丧。 紧随其后的就是江白露—— ——托德盯得仔细,想从对方身上找到破绽,如果这婆娘是货真价实的大姐大,那就糟糕了。 可是看了半天,他并没有感觉到大姐大的灵压特征。 白露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也没穿闪蝶衣,只是换了一身简简单单的休闲运动服。 拇指上来客套几句:“托德总管,久仰大名呀。” 上一回拇指哥来到这地方,托德还没发迹呢。只是五十六区的一个犰狳猎手,这算两人第一次碰面。 托德立刻摆出营业式假笑:“马纳先生!” 他打开两臂,与拇指亲切的拥抱在一起,就好像多年未见再次重逢的兄弟俩。 总管在前方带路,往酒店大门去,一边走一边说。 “约书亚会长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想为江白露小姐安排一场约见,马纳先生愿意主动引荐白露小姐,这是一段善缘——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马纳额头冒汗,只觉得托德这头笑面虎十分恐怖,他难以想象一个操纵黑帮杀人越货,害了无数家庭的杂种人渣,是如何心平气和的说出这些话的。 要知道江白露的家人们,都是癫狂蝶圣教的死敌。 托德总管非但没有表达出任何敌意,这种如沐春风端庄得体的姿态让拇指哥叹为观止,这是在黑德兰大酒店里都少见的人精。 拇指:“哦呵呵呵.举手之劳。” 托德接着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恰好二号游轮停业,船上没有其他客人,约书亚会长就喜欢安静,他一直都是个害羞且有些孤僻的人,呵.” “那二号游轮也是我们白鲨会规格最高的,装修最豪华的船,用来接待白露小姐,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嘛。” “没有其他客人来打扰,我相信约书亚会长一定能给白露小姐做好导游工作,嗯?” 讲到此事,托德特地多看了一眼白露。 江白露挤眉弄眼的:“害羞?孤僻?” 托德主动打开伞,将拇指接到车里,紧接着抬起手臂,要白露来扶。 白露也是大胆,直接冲进了车辆后座,没搭理托德。 这让托德有些尴尬,于是这位总管接着说—— “——是的,他是个害羞的人,应该很像您的兄长,很像枪匠。” 说到这件事,白露立刻红了眼。 那一刻托德总管只觉得灵能激荡,心底发凉。内心反复确认着这种灵能特征——是的,她不是大姐大。一定不是,这种灵压就像是凶巴巴的小狼狗,只会打奶嗝。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白露骂道:“你说乔治·约书亚像我哥?放的哪门子屁?” 托德并不在乎,依然是笑眯眯的,坐进驾驶室。 “抱歉!十分抱歉!我知道枪匠刚刚离世,提起您的伤心事,是我的过错。我这就带您去见约书亚会长。” 这辆劳斯莱斯启动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它是乔治·约书亚送给托德的生日礼物,如今用来招待白鲨会的贵宾。 车子一路往沿江风光带的南边开,途径二号游轮时,白露内心紧张,也不知道嫂子能带多少人来,现在乔治·约书亚的位置已经锁定了!要是能抓住这个永生者,烈阳堡就能获得新生! 这些不老不死的强大生命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难以战胜,而是看不见摸不着找不到也抓不住。 他们愿意隐姓埋名,愿意在某个地方深耕数十年,哪怕是过着穷困生活来伪装自己,仅仅只为了活下去,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来作恶。 [part2·刑房] 当劳斯莱斯的车标越过二号游轮的船尾,没有停留的意思—— ——马纳终于惊醒。 “托德总管!为什么还往前开?” 托德微笑着应道:“哦!今天的雨实在太大了,二号游轮的装潢都在甲板上,还在收拾桌椅和装饰品呢!我们临时改变计划,去三号游轮吧?” 这个瞬间,江白露愕然失色,她在出发之前就给嫂子留了消息,乔治·约书亚的具体位置就在二号游轮,可是为什么会临时变更约见的地点呢? 约书亚已经察觉到了刺杀意图吗? 这个老东西有那么狡猾吗? 她本能要抓起手机给九五二七传递信息,可是一举一动都落在托德总管的眼中,那对鲜红的眼球就在后视镜里,紧紧的盯着她。 “白露小姐,您要给谁发消息?是给您的家人报平安吗?那就不好意思了,这场雨恐怕会让您的手机信号受到一些影响。” 烈阳堡的城区降水除尘系统由托德一手安排,地区降水也是一种无声的暴力。这对白鲨会来说是非常实用的气象武器。他们不用犯罪违法,就可以惩罚不听话的战帮。 此时此刻,白露想给九五二七发信也成了问题,必须找到有线电话才行。 拇指终于坐不住了:“托德,停车吧。” 在这个瞬间,托德起了杀心—— ——这老小子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么?还是个原教旨主义者! 他这次来,明明是想把江白露当做筹码,交给约书亚换前程的! 为什么会临时反悔呢?难道说这家伙真的想配合无名氏刺杀会长吗? “我不理解,马纳先生,您是想带白露小姐离开吗?” 拇指言辞闪烁,不敢正面应答—— ——他知道事情糟糕了,要是就这么把白露送去三号游轮,无异于羊入虎口。 九五二七联络战团来搜查白鲨会,得有完整的搜查程序,搜查的对象是二号游轮的成人情色产业,是白鲨会的附属公司。 可是要搜查赌场就不一样了,性质完全不同了。战团不会答应的,武力配置到人员调度,要指挥两三百个战团的兵员去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他们没有备用方案。一旦出了差错,就得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可是战团愿意为九五二七流血牺牲么? 在六年之前,神奇先生可以为枪匠流血,可以为大姐大牺牲。如今树倒猢狲散,九五二七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枪匠与战团的友谊止步于此。 拇指:“我要带她走。托德,最早说好的是二号游轮,我们想去的就是二号游轮。现在突然变卦,是你们失信在先。” 托德终于撕破了脸皮:“你想死么?马纳?你嫌自己命长?我们本来可以做朋友。” 这么说着,车速慢了下来,从风光带两侧的道路靠过来其他车——都是战帮的护卫车辆。 拇指和白露已经被包围了,前前后后八台轿车护送着劳斯莱斯继续前进。 “你觉得我会让你们走么?”托德神态悠然自得,握住方向盘的手也开始欢快轻松的敲打起节拍,尾指跟着高高翘起,十分得意,“在你主动联络我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定下来了,拇指呀。” “你要认清现实,你只能做贼,想脱离癫狂蝶的掌心,投身傲狠明德的怀抱,也得先问问兄弟们同不同意啊。” “只有你一个人带着这几个孩子逃出生天,你让我们怎么办呢?” “如果你敢胡来,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还望马纳先生.” 话已至此,托德换回之前毕恭毕敬的语气。 “好好想一想,现在要杀掉你们简直易如反掌,只可惜江白露小姐要香消玉殒。” “我们乔治·约书亚会长心善,他见不得有人流血牺牲,见不得生离死别。” “马纳先生,你想想自己的天职,你不救自己,也要救一救白露呀。” “救一个人,就等于救了全世界。” “这不就是全能之手,拇指的意义所在么?” 马纳脸色惨白,看着周遭车辆,前后左右严防死守,护卫车里的打手们非常专业,装备齐全,护甲枪械造价昂贵,哪怕是战团的正规兵员都没有这么好的轻步兵武器。 白露没有说话,既然约书亚要见她,那就好好见一面吧! 雪明大哥与她说过,她的元质不比大姐大差,那么这理应是一场试炼! 于是白露如此说:“走吧,接着开,别让约书亚等太久。” 托德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位未来的白鲨会夫人闹起小脾气,以后他的工作就保不住了——约书亚会长是个非常狠厉的商人,如果江白露的价值远高于他托德,那么托德就得变成垃圾狗屎臭虫,用完就扔掉的厕纸。 三号游轮像是一座黑漆漆的摩天楼。 码头附近还有其他船舶,来赌场消费的富贵人家都聚在一起,在宾客泊船区等待着,轮番登上游轮的长梯。 托德把白露送下车之后,也没有主动为白露打伞,现在攻守易势,他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车队喊来一位女保镖,要这个女保镖伺候白露。 从黑漆漆的大众车里走下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高挑女人,撑着伞挤靠到白露身边,拉开车门。 白露起初并不在意,跟着宾客队伍往前,跟在托德总管身后走了一路。 身后突然传出拇指哥的惨叫—— ——只见战帮的喽啰扶起拇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拇指的两眼翻白,浑身打颤,口中冒出白沫子,血丝要贯穿瞳仁。 在拇指眼里,这座码头上站了不少“老熟人”,身上带着血淋淋的伤,似乎是从地狱的刑房爬出来了。 从河流中翻腾而起的汹涌怨灵们,逐个爬上了岸。曾经死在葛洛莉手里的圣教领袖们神态各异,他们塑造了战王,他们成就了战王,最后几乎要与战王“归一”,变成战王的伥鬼。 他们矗立在河岸两侧,排成两列长队,拥在登船的长梯之前,似乎要前往天国一样,也想登上这阶梯。 这个时候,白露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女保镖。 大姐大撑起墨镜腿,看了一眼妹妹,随后戴着皮手套的那只手,以食指抵在口罩前,要小妹噤声。 这是江雪明离开死偶机关的第三天,说好三天之内杀了乔治·约书亚,那就一定要说到也做到。 她们互相看着彼此,就像中间有一面镜子。 幕间戏·三天之内杀了你 二零三二年十一月十八日。 暂时交界地:dd·死偶机关 王庭区域·百花庭院 前来学习潘克拉辛战技的江雪明要提前毕业,因为前面的区域,已经不能再探索。 他突破了贝奥武夫守门人的防守,来到金碧辉煌的雕像厅,和一对双子怪形厮杀数百个回合,顺利过关之后再次进化,去珍奇馆面对孔雀王,差点丢了小命。 这位孔雀王据ghost所述,是所罗门王的使魔之一,是炼狱中有名有姓的恶魔爵爷,雪明此时已经知道了五王议会里发生的事情,也知道boss的用意,要尽快从这个鬼地方毕业。 从珍奇馆离开之后,就是中庭的科学院,这里没有强大的个体,但是四十多头狮虎形态的“石油怪”——它们没有五官,躯壳都是蠕动的粘液,与尼福尔海姆的死巨人一样,被死卢恩控制着,根据ghost所提供的信息来看,行宫的主人曾经非常重视科研,有许多腐烂的血肉第一时间送往科学院进行研究,试图挽救巨人的生命,这里就变成了灵能污染的重灾区。 雪明避开了这群狮虎,暂时不是它们的对手,也不想主动招惹这些极度危险的强大生物。再到王庭前方的核心区域,是星尘战士们的临时据点,能征善战的姑娘们就驻扎在百花庭院附近。 她们个个都身高七尺,两百公分出头的巨大体型,生得浓眉大眼孔武有力,没有留多余的头发,是半个世纪之前就锁死在先祖行宫的兵员—— ——如此夸张的体型能让她们操持各种各样的奇门兵器,身上的元质要么是从怪物身上夺来的,要么是吃掉了奄奄一息的同伴,把同伴的力量化为己用。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变相印证了雪明之前的猜想。 ghost的名字很奇怪,他很可能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一群人。 在死偶机关看守地狱门扉的星尘战士们,和他们的敌人一样,都是生命的聚合物,难怪薪王麦德斯也是这个状态,这些奇异的生命体已经吸收了太多太多元质,他们没有堕入疯狂的状态,能够维持本我的意识已经是难能可贵,偶尔会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在死偶机关面临天变地异的大灾难时,王庭周边的所有生命都会变成怪物的口粮,雪明此前所面对的敌人们,包括尚且能保持神智的贝奥武夫,都是死亡卢恩的傀儡。 这些强大的生命吞噬了弱者,维持着微妙的灵能平衡,让心智得以保留下来。 起初这片区域驻扎着四百多位兵员,如今只剩下数十个星尘战士,她们或许记不起自己的真名,但是依然记得战友的临终意愿,要把王庭深处的恶魔彻底封印在内城区。 这里的老姐姐们个个都是蛋白质女王的身材,常年与怪物们搏命厮杀让她们拥有了超乎常理的作战技能,枪匠抵达百花庭院时,带头大姐十分惊讶。 要知道,星尘战士都是集群行动,每次深入王庭击退恶魔,姐妹们要互相策应,以人数优势保证万无一失。就守门人贝奥武夫的一身武艺,都是被星尘战士的姐姐们群殴锻炼出来的。 枪匠居然以一己之力到达了王庭的大殿前方,这应该几十年里车站方最厉害的vip了。 维克托不算,因为这位旅客压根就没想着正面作战,而是利用魂威偷偷溜进去的。 麦德斯更不算了,在多年之前,内城区也没这么凶险,怪物们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贝奥武夫还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勇者,是一个喝过不老泉的普通国王,那会他的潘克拉辛战法还没受过如此残酷的磨砺。 经过半个世纪的演化,内城区的生物越来越少,死卢恩将元质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多少厉害的生命,它们都待在各自规划好的区域里,再也吃不到半点新的东西,已经把分区里的其他生物都吃光了。 这些受到死卢恩禁锢的怪物,它们的形态趋于稳定,变成了神话中各式各样的时髦魔神,变成巨人帝皇颅脑中模糊的影子。米米尔温泉集市里的榴辉岩[化圣]的过程也是如此,它能塑造出全新的神话生命。 为了夺取其他区域的元质,这些怪物想尽办法奇招尽出,骗过卢恩管控的区域限制,去别的怪兽身上啃下一块肉。不知不觉中,星尘战士们的形态也在慢慢发生改变。 这些姑娘们须发皆白,双眼发红,体形逐渐接近两米,两臂长出来眼睛一样的纹身,好似奥丁大神的武神官和斟酒侍女。 进入内城区的第十七天,江雪明在百花庭院挨了当头一棒,终于不再往前探索。 此地是巨人帝皇的花园,分前后两个区域,周边园林蔓延到后宫去,外围的树木会主动攻击入侵者。 每隔四十分钟,就能见到一位辛勤的园丁路过前线据点,与星尘战士发生短暂的交火,紧接着消失不见。 这位园丁头生独角,浑身皮肤惨白,好似吸血僵尸,面容俊美且没有下肢,下半身的体组织都与茂密的灌木长在一起,再看花丛草地和树木之间,花朵和果实迅速生长又衰败,好像时间法则在此地也不怎么管用了。 常规火器杀不死这种怪物,他的生命几乎和整个花园绑定。这些花草还会变成龙兽怪形来攻击入侵者,再也进不去了。 雪明决定就此结束课业修行,要回到制铁所锻造武器,虽然迦南圣母答应他,一百天之后才能去拿明德遗骨,但是在此之前,他得去帮小七解决烈阳堡的麻烦。 返程的路要轻松得多,星尘战士们将这个车站来的“小矮子”护在队列中间,前后左右立起一队高大的人墙,雪明立刻就有了安全感。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带头大姐是个话多的人,已经完全忘了真名,代号叫黑豹露娜。 “枪匠,boss要你假死,那你都死了,以后还接单不?” 江雪明看着露娜大姐那身小麦色的肌肤,还有铁块一样棱角分明的肌肉,感受到了强烈的灵压,汗颜道:“加个微信,网单不能接,我还有私单,而且我有学徒,能接着做剑做枪。” 露娜大大咧咧的挥动手臂,走一步能顶雪明三步,笑着应道:“那就行!那就行!” 往中庭去有两头恶龙挡路,是一公一母,都盘踞在宦官居所旁边喷泉的水池里,见到星尘战士的队伍,这两头恶龙便立刻探出身体,要喷吐毒雾邪火。 先前雪明已经与它们交过手,吃了不少苦。 队列中有六位女战士冲刺跳跃,三人一组按住这对恶龙夫妻,抱住龙颈,扼住滚烫的龙喉,眼看那微微发亮的龙肺鼓胀起来,这两组人手脚麻利,制住前肢使唤刀具剖开鳞片,紫绿色的魔火和黑漆漆的血浆泼洒出来,这两条长虫就成了瘫软的泥巴,滑到水池的泥潭里去了。 “你们这不是能处理好吗?”雪明见到这一幕咋舌称奇,他在中庭受了不少苦,要使唤sd去对付这两头恶龙,通常是顾此失彼难以招架,一旦中招就是险死还生的境地。 “不一样!”带头大姐露娜撩起短发笑着说道:“要六个人才能制服它们,如果有更厉害的武器,或许四个人就能解决。而且啊.” 露娜弯下腰,好似铜铃大小的眼睛盯着枪匠,那瞳孔就有婴儿的拳头大小。 “咱们也得试试其他武器嘛,要是哪天这布鲁克林和维尔娜娜(公龙和母龙的名字)无聊了,嫌弃姐妹们的解剖手法,怪我们花招不够多!我们总得安排一些新的死法呀!~” 江雪明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呵呵呵” 到了双子阁,那孪生兄弟一样的怪形再次从雕像上爬下,没有主动进攻,它们没有五官,与化身蝶十分相似,都是长着黑色羽翼的赤裸人形,在雕像之间绕行着,让出一条路。 没有发生任何战斗,星尘战士们直接越过了双子的领土,来到了中庭的珍奇馆。 原本关押着各种珍兽的牢笼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雪明记得这里有一位实力强劲的战士,是孔雀王安德里安富。 在珍奇馆的前厅能看见这位魔神,他的身高与星尘战士差不多,身上披着灰绿色的鸟羽,头戴兽牙编织的冠冕,脖子上有三圈珍兽尾巴所造的项链,鸟羽大氅都是黑漆漆的眼纹。 他说不出人话,和雪明缠斗时就喜欢瞎叫唤,喊出来的声音像是鹰隼的厉啸,带着恐怖的神经损伤。 就在星尘战士们从珍奇馆踏出的那一刻,孔雀王还保持着作战姿态,他有两支剑,皆是由兽骨打造的神兵,持剑姿态非常讲究,也是和贝奥武夫常年切磋所创造的潘克拉辛战法。 他的腰肢平衡非常厉害,可以让他拥有笔直的站姿,左手持剑于胸前好似自刎的防御架势,右手持剑于髋胯,像是要自宫的进攻架势,这两个动作非常有迷惑性,雪明初次看见这手剑法是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明白的——这种站姿和持剑架势超出了人类能理解的范畴。 这一回,孔雀王稍稍回过头,那干尸一样的黑色脸庞在兜帽中蠕动着,露出八只眼睛,看清带头大姐露娜时,他高举双手当场投降,然后把珍奇馆的道路让出来。顺便把科学院的路牌给拔出来丢去一旁,似乎是希望露娜不要给他添麻烦。 露娜护着江雪明,向孔雀王抛去硬核媚眼:“真乖!” 出了内城区域,还有一些零散的魔兽怪形在宫阙的巷道中乱窜,这些怪物经常会翻过城墙跑去死偶机关的市区,是珍奇馆里跑出来的野兽,叫星尘战士们开枪击杀,立刻变成了烂泥,被死卢恩抓回更深处。 回到门洞时,贝奥武夫从干尸的形态中醒觉,他身上的血肉像是吹气球一样鼓起,又回到了暮年,正准备提盾起剑对付敌人,星尘战士们据枪威吓,姐妹齐齐喊出战吼。这位老国王依然不肯退。 似乎狼王也有狼王的骄傲,他将潘克拉辛传授给这些姑娘们,做老师的不能随随便便认输。 “贝奥武夫!”露娜大声喊道。 贤王没有回话,动作僵硬,以剑拍盾。 露娜又喊:“贝奥武夫!我回军营去!你别挡路!” 贤王提剑指向江雪明,似乎是不服气,想要继续战斗。 露娜耐心解释道:“这家伙是个铁匠!你把他放回去,给你做点兵器!好不好?” 贝奥武夫贤王这才让出道路,队伍靠后边的一个姐妹走得慢了些,想和老师多聊几句。这位姐妹是星尘战士里年纪最小的那个,是最后一位“英灵化”的成员,性格也活泼。 她蹲在贝奥武夫身边,拿出枪匠的作品。 “喏!老头儿!这个就是铁匠做的!玩这个!劲儿大!” 那是一支锯短枪管,双发双进的vepr12霰弹枪,它由两支枪械切割合并重新设计制成,能连续喷射十六颗霰弹。 当初小妹提交的订单信息,是专门为了对付大型无甲怪兽的轻步兵武器。江雪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搞了这么一个实验型号。 贝奥武夫拿到枪,对着门洞的墙壁扣了半天,成片的龙息弹照亮了老爷子的脸,也照出老爷子脸上的笑容。 “喔!!!露娜!这玩意比剑盾好用多了!” 回到前线据点,守在内城区边缘地带的葡萄小弟带来了坏消息。 烈阳堡的情况不容乐观,这座边陲小城传出的战报显示,除了战帮的余孽以外,还有永生者养育的怪兽存在,就和骷髅会以前养腐龙一样,或许乔治·约书亚正在创造使徒单位。在错综复杂的水脉河流中,似乎隐藏着更厉害的怪兽——这是约书亚会长的依仗,是最终底牌。 ghost给江雪明收拾好行李,帐篷和粮食补给留在内城,要雪明轻装上阵,赶紧前往烈阳堡。 “准备好了吗?小子?” 江雪明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满天飞,都是ghost在作祟,牙刷毛巾一股脑的往行李箱里塞,阵阵黑烟裹挟着衣物等等杂什。他信心十足的应道:“已经可以了!” 虽然没有抵达王庭的最深处,但是这趟旅途已经将他重新磨砺成最佳状态。 他无法越过百花庭院,哪怕是星尘战士们也无法闯过这片生命的禁区,根据维克托老师的调查报告来看,百花庭院的主人是[安度西亚],这位长着独角的魔神能够操纵植被,与整片花园融为一体。 地狱高速公路也没办法催眠如此强大的植物群落,战士们无法击倒这片森林,巨人帝皇为了延续生命,在宫殿周边造起这么一片生机勃勃的院落来给自己续命。 不过已经够了,拿到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舍去枪匠这个名字,江雪明来到了人生中新的阶段,他越过了三十岁的槛。 二十五岁之后,身体的代谢水平各项指数都在下滑,这种状况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神经损伤,还有失去肢体反复再生的体组织,这一切都让枪匠变得越来越弱。 他是一位传道者,可以将骑士战技传授给千千万万的学生们,可是要他继续追寻骑士战技的道路,地下世界的vip们恐怕当不了他的老师——没人能教战王如何作战。 如今雪明找到了自己的潘克拉辛战法,在发生新的灵能变化时,钢之心也承受不了这种猛烈的灵压,干脆碎成两半。 他的[soulpower·魂威]站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事情的进展要比预想中快得多,这位学员和往常一样吸力惊人,仅仅用了半个多月就完成了进化。 雪明扛起行李箱,和ghost打招呼。 “我得走了。” ghost连忙喊住:“我送你一样小礼物!枪匠!” 江雪明疑惑道:“还有礼物?” ghost从黑烟形态化为人形,往皮具锁链里掏,那黑漆漆的烟雾中迅速凝聚出一副小丑面具,是闪蝶衣的面盔。 “你开车送我回家探亲,我总得付报酬。” 黑白二色的面具是陶瓷盔甲,有金刚石镀层。 江雪明一点都不客气,立刻收下。 ghost拉着枪匠来到镜子前,递去剃刀。 江雪明修理胡子和头发,重新变得年轻起来。 镜中闹着灵灾,ghost的身后涌出来二十多张人脸,他们漂浮在两人的身后,都是一副期待希冀的神情。 ghost老哥说:“我们这些老古董只能活在过去,未来就交给你了.” 江雪明:“乔治·约书亚?” ghost:“没错。” 江雪明:“三天之内杀了他。” 露娜揭开门帘喊道:“你好狂呀!~我好喜欢!~记得新订单喔!~” ghost连忙把带头大姐给按回女兵寝室去,回来尴尬的问候一句。 “枪匠,不好意思啊” 江雪明:“不要叫我枪匠,枪匠已经死了。” ghost:“那该叫啥?” 江雪明戴上面具,早就知晓烈阳堡中发生的种种变故。 “我是无名氏,无名氏不该有名字,它不是某个人。” 他再次扛起行李,帐篷的门帘被钢铁大猫揭开。 [sweetdreams·芬芳幻梦]漂浮在雪明身侧,与这些鬼魂作告别。 它按住胸口,锁孔已经消失不见,空缺的位置被金属填满了,这副铠甲臻至完美。 “——有缘再见!” 幕间戏·我的未来还是梦 二零三二年十一月二十日。 五十四区朱利安首府辖下执政区·烈阳堡 fdh102城际高速路临时检查站 一辆大货车飞驰而过,无视了交通安全检查站点的民兵。 它在高速路上横冲直撞,越过测速仪时保持着每小时一百三十公里的时速,差些撞到检查站的民兵哥。 “fdh102有一台日野卡车超速行驶,是套牌车辆。” 四眼仔坐在副驾驶上查阅笔记本电脑里的车牌信息,他的动态视力很好,在大货车越过测速仪的那个瞬间锁定了车牌号。 “总部总部总部总部总部呼叫总部,申请使用致命武力。” 班纳小子握紧无线电,神色兴奋急不可耐。克拉克已经踩动油门准备弹射起步,这对搭档不出意料被调到了交通安全管理部门,领了个闲职,被边缘化了,急着立功回到战团。 “啊?不能开枪?为什么?”班纳的蓝牙耳机里传出调度中心的指令。 克拉克这暴脾气根本就没打算搭理办公室的文员,扯下四眼的耳机,抢来无线电咋咋呼呼的说。 “信号不太好嗷!我离线了!” 他挂挡起步,从悍马引擎盖里传出轰鸣震动。 班纳:“领导!你这么干升不了职呀!” 克拉克:“去他妈的升职!” 他们紧紧咬上了日野大货车的尾巴,打开警灯警笛,对前车鸣笛示意靠边临检,得不到任何回应。 克拉克干脆打开侧窗,要四眼用喇叭喊话警告。 “这王八蛋带那么大一箱货强行冲卡,车上肯定有不少违禁品,不管它是谁的!一定要拦下来!班纳你做好准备!我要pit(撞击截停)它!” 班纳小子满脸冷汗:“一百三的时速?pit!?你不要命啦?” 克拉克指着前车的货架怒道:“如果它车上装的毒品呢?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逃?我看他逃到哪里去!” 班纳小子从车窗旁探头,就感觉到高速路的狂风灌进嘴里,他紧张极了,要是发生事故,万灵药都未必能救下他们的小命。 “这是烈阳堡第一起大车冲卡事件,以前敢这么干的,也就是虫眼儿帮的小喽啰,他们开着小车酒驾毒驾,身上都带着案底,怕被抓去坐牢枪毙,要暴力抗法。”克拉克提醒道:“这大货车司机如果是个良民,他跑什么跑?!说水路他们要铤而走险,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民兵抓不到他们。可是现在陆运也敢这么玩?!我不服气啊!这是骑在我脸上拉屎!” 连续三轮喇叭喊话也得不到回应,克拉克在警情电台挂起code99(最高级紧急情况),他提前朝着前车鸣枪示警,把所有的程序都走完,准备以暴制暴。 悍马的前鼻装了护甲钢梁,是专门为了pit特化的撞击装置。 跟车来到相对空旷的六车道路段,克拉克毫不犹豫深踩油门顶了上去! 只听发动机深深喘了一口气,迟滞了一两秒,涡轮带来的压力猛然传递到轮轴,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将四眼狠狠的压回座椅上。 防撞钢梁和日野大车的左后轮亲在一起,两轮的速度差立刻让马路上的最强王者发生侧倾滑动,轮胎带出一条条橡胶纤维,在路面留下黑漆漆的印子。一条条焦臭的橡胶碎片好似利箭一样弹射出来,打在悍马的挡风玻璃上,敲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克拉克只觉得身体跟着车体震散架了,日野大车的四轮齐齐爆开,钢轮在路面剐蹭出灿烂的火花。 兄弟俩欢呼着,说着垃圾话。 班纳:“效果不错!它要停下来了!” 克拉克:“路政又得来找我麻烦,上次我撞坏了两个路灯,他们都要我写报告” 话音未落,从日野大卡车的侧门冒出黑漆漆的枪口。 “我操!枪!枪枪枪枪!克拉克!枪!全自动!”班纳连声惊叫,这种提醒已经成了本能,在烈阳堡他已经见过许多持枪暴徒突然发难的情景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兄弟迅速扳动座椅调节把手,身子往后仰倒。 起码有三支步枪朝着悍马泼洒出七十多颗子弹,它们击碎了悍马的挡风玻璃,打在后排座椅上,一时间玻璃碎片和车内的皮具棉絮四散纷飞。 克拉克几乎是躺在座椅上,用膝盖顶住方向盘,这突如其来的枪弹直射吓得他差点尿裤子。眼看前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在巨大的惯性牵引下发生横滚,车里的暴徒们也失去了反抗能力。 日野大车彻底横在道路中间,车头撞在高速路旁的土堆里,司机估计凶多吉少,车箱在马路上剐蹭着,跟着大车一起漂出去一百多米堪堪刹停,箱体的铁皮微微发红变得滚烫。 没了枪声,克拉克拉着四眼坐起,两人不约而同持枪指向远处的货车,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班纳满头的碎玻璃渣滓:“我操!我操!我操!民兵车辆不配防弹玻璃的吗?” 克拉克也是满脸的划伤,给兄弟科普民兵的车辆配置:“防弹玻璃太重了,车子跑不快。普通的挡风玻璃也方便车内射击。” “下去?”班纳问:“我先来你先来?” 克拉克:“你呼叫k9(带警犬的搜爆搜毒单位),然后看住我,跟紧点,打开车门当掩体,我慢慢走过去,你开车门拦在我身边,用a柱挡住敌人射界,低速驾车靠近它!” 这么说着克拉克下车步行,四眼换到驾驶位,两人配合默契,逼向日野大车。 克拉克躲在悍马的车门后边,离得近了,才发现敌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 在公路两侧,都是从大货车箱体中甩出来的战帮打手,他们躲在货箱里没有固定好身体,大货车发生侧倾时依然要抱着步枪还手,飞出车外没有任何防护,就这么摔在马路上。 克拉克靠近其中一个敌人,矮身去检查,才发现这暴徒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确认身上没有爆炸物,要四眼继续逼进大货车。 这位作战经验丰富战团兵员大声嚎叫着。 “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 他不断的嘶吼着,喉咙喊哑了,他依然要罪犯们配合调查举手投降。 他没有去拿暴徒的武器,这些步枪的铭文编号已经被抹去,似乎进行了自动化的改造,经这么一摔也并不可靠,还不如拿着他的小手枪来作战迎敌。 越是靠近货车,马路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活人也越来越多。 还有十二米左右的距离,克拉克找到了两个奄奄一息的持枪匪徒,他们身上纹着鬣狗的图样,是白鲨会的外包单位——虫眼儿帮的喽啰。 “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呀!”靠车箱右侧,跌出箱门的匪徒中气十足,还能喊出求救声。 克拉克定睛一看,依然不敢上前。 这匪徒没了两条腿,死死抱住步枪不肯松手,是神经受到刺激,进入应激防备状态,没有安全感,要垂死挣扎。 克拉克据枪瞄准:“放下枪!” 匪徒失去了理智:“救我呀!救我呀!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救我呀!救我呀!” 克拉克再次据枪警告:“放下枪!放下!” 在货车靠近路边土堆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发不出声的,濒危垂死的匪徒,这人命悬一线,依然想要开枪还击。 这个时候克拉克终于没有任何心软的意思,他得执行枪匠老师教过的六艺心经。 子弹从手枪的膛口喷涌而出,轻巧的点打射击,拉枪定位,打出来两团血肉泥花。 克拉克的眼睛都杀红了,他抿着嘴咬着牙,内心有巨大的恐怖阴影。如果慢那么一点点,他和四眼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 再往土堆走几米,悍马的前轮栽进排水渠,贴到货柜的箱门,四眼也跟着克拉克下车搜点。两兄弟互相策应,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查清车头的驾驶位。 只见大车的驾驶室完全扭曲变形,司机已经凉透了,副驾驶还有一条火箭筒——这种武力配置让克拉克内心一凉,货箱里的东西肯定是重中之重。 两人不敢大意,能听见箱体中沉重的喘息声,似乎还有敌人藏在里面。 他们踩在柔软的土堆上,爬上箱体,一时间不敢接近侧翻之后朝天仰倒的侧门。 克拉克与四眼比着手势,四眼立刻会意,从手枪上拆掉强光手电,丢了进去。 有强光干扰刺激,车箱内立刻有了反应,也有人声传出。 克拉克依然在发出警告:“放下枪!放弃抵抗!趴下!趴下!趴下!跪下!” 回答他的只有枪声,敌人跟着声音的源头,冲着脆弱的车箱铁皮开火了! 连续不断的步枪弹炸开一声声轰鸣暴烈的强音,克拉克特地站在车头方向,只有一个小角度射界,但是他的小腿依然受到枪击,一时间血流不止。 他瘸着腿一蹦一跳,身子灵活的翻下土堆,没有呼痛,只怕呼痛的声音被敌人听见,助长了敌人的气焰,要是他们再鼓起勇气从车箱里冒头,四眼会被打死的! 他捏着拳头,与四眼交换手势,从工具袋里丢出打磨笔和钨钢小钻头。 四眼接到工具立刻开始干活,取出胸挂护板,又看了一眼领导——领导此时此刻已经打开医药包,割开小腿的裤管取弹自救,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班纳小子手脚并用,踩住土堆顶着身体,在侧翻的车皮上敲打,在另一侧留下磕磕碰碰的声音,箱体里的敌人立刻调转火力朝着那个方向射击。 也有头昏眼花满脸是血的暴徒,想要探出脑袋观察箱外情况的,克拉克是一手捏着刀子,一手持枪补掉这望风的匪徒。 四眼手里的电磨笔夹头换上钨钢钻,迅速在柔软的铁皮上打出来一个直径十五毫米左右小洞,通过这个小观察窗,他看清了车内的人员配置——还有四个暴徒活着。 与克拉克用手语交换信息,四眼仔提枪冲着观察窗射击,终于结束了这场恐怖至极的交火。他打光了两个弹匣,确信子弹都落在每个人身上,不多不少每人都吃下十一颗子弹。听见淅沥沥的血流淌出来,狂跳不止的心也终于渐渐缓下来。 土堆附近都是血迹和弹痕,克拉克治好了腿,凑到四眼身边。 “区域静默了?完全静默了?” 四眼不太敢肯定:“我不知道.领导” 克拉克塞给四眼新的弹匣:“他妈的要是有颗闪光弹,哪儿有那么多事!” 四眼接来弹匣,依然保持作战状态,他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一屁股坐在土堆上,紧接着手脚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离死亡太近太近,这些突如其来的枪击,连续不断的强烈刺激让他紧绷的神经崩溃了。 肾上腺素的效果在消退,他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他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远没有无名氏那样强韧的神经。 他捂着脸,总是感觉不可思议。 “克拉克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说的很清楚了!只要把枪放下就能活!只要把枪放下他们就能活!克拉克!克拉克.” 班纳小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里还抓着防弹护板,本在打孔做观察窗的时候,班纳用它护住脑袋和心门。他们都没有头盔,本来交通安全岗并不是高强度制暴攻坚单位,是不配发头盔的。 克拉克蹲在班纳身后,检查搭档的身体。 四眼仔紧张的问道:“我中枪了吗?领导?我中枪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你很好。”克拉克皱着眉,要把班纳小子按住。 班纳的情绪失控了,他丢下护板摘下眼镜,想去擦眼泪,可是一时间用错了手—— ——克拉克眼疾手快,把班纳的枪给夺走了。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枪械差些走火轰碎这小子的脑袋。 班纳吓得浑身一紧,克拉克扳动m92fs的保险机构,他这才发现自己准备用持枪手擦擦脸,那手指头还在扳机护弓里:“我操!我操!我操!!!” 克拉克捏住了击锤和保险机构,把弹匣和子弹退了出来。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你太紧张了,班纳,你太紧张了。” 后来增援的执法队伍在两分钟内赶到,远方已经响起了警笛声。 k9警犬在副驾驶的位置,汪汪队迫不及待的吠叫着,已经嗅到了可疑的味道。 班纳小子满脸的眼泪,心里都是懊恼后悔:“克拉克,咱们真的能活着下岗吗?我的天哪” 克拉克坐在搭档身边,肾上腺素消退的那一刻,疼痛几乎要征服他的身体。 两个年轻人心事重重,难以想象无名氏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如何继续保持战斗意志——六艺救了他们的命,可是写出六艺的枪匠,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呢? “我们真的能保护好自己吗?”班纳喃喃道:“科鲁亚夫那老头儿说的没错,战团的兵员没了武器装备,要对付这些丧心病狂的暴徒,能有多少生还率呀” “不要说丧气话。”克拉克咬牙坚持着:“这次能活下来!下次也可以!” 班纳打起精神来,想要站起,可是软弱的双腿也不怎么听话了。 “但愿吧。但愿吧,克拉克·肖恩但愿吧——但愿我们的未来不是梦。” 等到k9警犬单位抵达现场,民兵从车箱里搜出来半吨海洛因。三具尸体的嘴巴里都有不少货,似乎是临死之前还想体验一把极乐的感觉。 在司机的体内验出甲基苯丙胺,这些疯狂的罪犯临死之前都吸过毒,枪弹带来的疼痛只会让他们更疯狂。 “只有三具尸体?”克拉克终于意识不对劲的地方。 班纳小子立刻说道:“我看见了四个人啊!车箱里明明有四个!”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日野货车的箱体尾巴钻出来一根柔韧的肉条—— ——它从四眼仔开出来的观察窗,从那个直径十五毫米不到的小圆孔挤了出来。 人体的皮肤结缔组织,眼球和指头,毛发与指甲等等奇形怪状的软肉,好似橡胶一样流淌出来。 它挤出车箱之外,立刻幻化成人形,变成虫眼帮的喽啰。 这喽啰惊魂未定,被克拉克和班纳吓得失去了战斗意志,只想逃跑。提起软趴趴的两腿,像是卡通漫画里能够扭曲身体的变形怪,硬生生把两腿拉细拉长,甩着鞭子一样的腿脚,越过黄土堆飞也似的迈开步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跑走了! 克拉克感觉到灵能波动的那一刻为时已晚,他跟着k9警犬来到土堆边的野地里,持枪打向远方那个浑身赤裸的长腿欧巴,几乎是脖子以下全是腿! 子弹轰进这橡皮怪的肉身之中,似乎留不下任何伤口,柔韧的皮囊包裹着炙热的弹头,只能烧出一点焦黑的印子,弹片被充满弹性的皮肤包裹住,往前拉伸数米,好似柔软的气球一样迅速回弹,反射回来的子弹擦伤了k9,打得警犬嗷嗷乱叫,不一会汪汪队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往野地里追,变成嘤嘤怪,夹着尾巴跑回来了。 克拉克匪夷所思,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秘的灵能—— ——这就是乔治·约书亚的魂威,是他口中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他大男子主义里能进能退能大能小的胯下神枪,也是他从大姐大靴子里的重型弹头苟全性命的神力。 班纳看得清清楚楚,立刻钻回车里大声嚷嚷着。 “fdh102城际高速路!有个吃了橡胶果实的暴徒跑到野地里去了——” “——是草帽小子路飞!我没在开玩笑!总台你可不可以不要笑了!” Round#1. Thriller·惊悚片 前言: 想做英雄就没有退路,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part1·落水狗] “你他妈被解雇了!” 超市主管的叫骂声从收银台传到丽蓝大道,这条街在烈阳堡出了名的脏乱差。游走在违法犯罪边缘的人们栖身于此,在这里挣扎求生。 苏茜今年十九岁,无父无母,从朱利安首府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丽蓝大道惠民大超市的前台收银员。 她是个黑人,找不到爹娘倚靠,在首府的福利院长大,接受过基础教育,教职工与烈阳堡地区官员有利益来往,于是把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当做廉价好用的人力资源,卖到偏远地区凑人头。 他们进工厂,他们做环卫,他们爬房顶修水管补瓦片,他们去商铺做收银洗碗筷。 各种各样的廉价劳动力都需要人,烈阳堡从来都不缺食人魔,缺的是人。 今天,苏茜被炒了,原因是她把货架上快要过期的两袋面粉送给了一个流浪汉。 送的东西不多,也不值钱,但是这不符合超市的规定,不符合主管的程序正义。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苏茜要据理力争,她指着货架上的商品:“这些食物过两天就得丢进垃圾桶!外边吃不起饭的人也会去垃圾桶到它们,我拿来送人有什么关系?” “而且而且!” “从货架上拿下来,这是干干净净的!” 苏茜抱着纸箱子,里面装着她的个人物品,被解雇已成定局。 “可是他们去垃圾桶里找食吃,他们会生病,会死的!” 超市主管满脸横肉,是个老白男:“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茜争得脸红脖子粗,黝黑的肌肤也开始发红:“我会付钱呀!不就是两袋面粉吗?” 超市主管:“你要当英雄?你想当英雄?” 苏茜气得浑身发抖:“给他们一点尊严吧!” “呵!”超市主管冷哼道:“我告诉你,这些上门来讨食吃的垃圾蛀虫都是罪犯!他们是小偷是强盗!今天你给两袋面粉,明天他们找你要钱呢?是不是也要打开柜台,把钱送给这些人渣?” 这么说着,超市主管撕下苏茜的员工牌照,似笑非笑的脸色又变得凶狠毒辣。 “我告诉你!惠民大超市里的货品,别说放过期了!就算是腐烂发臭了!从里到外长满虫子了!也不会白送给这些社会蛀虫吃——给癫狂蝶吃掉都不会给他们吃呀!” “也难怪你这小娘皮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超市主管打量着苏茜的文化衫,有无名氏面盔的镀钛钢印当logo,这些周边产品都是不讲知识产权的,随便一家纺织厂都能印能卖。 “在烈阳堡,居然敢把无名氏穿在身上,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去抓罪犯呀?欺负我这个高级打工人算什么本事?站在道德高地对我指指点点哦?”商超主管阴阳怪气的:“我就想挣钱!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搞钱!你把穷鬼都喂饱了!谁来花钱呀?!” 苏茜面目狰狞,差些把手里的纸箱都捏烂,她只知道自己在烈阳堡无依无靠,回到首府的福利院,要找同学帮忙安排工作,又得欠一屁股人情债,给人添麻烦不说,还要遭首府的肤色歧视。 这个天真幼稚的小姑娘还想讲道理。 “他们不是罪犯!他们只是穷.” 主管根本就不给这个机会,安排其他员工关闭生鲜区,超市的各个分区断电关灯。 来到深夜时分,虽说这没有太阳的烈阳堡是不分昼夜的,但是人们也得休息,也得睡觉,夜晚会关闭交通信号灯,路政会熄灭照明,除了连轴转的工业园以外,生产活动完全停止,这时候罪犯就会开始活跃,展开各种各样的毒品枪支非法交易。 等到其他员工都下班走人,主管才有空转到正门,指着苏茜的鼻子。 “穷就是罪!穷人会去偷东西!” “这不对!”苏茜只为了争一口气,“这不对的!如果一个人因为穷去偷东西,那为什么他会穷呢?” 主管冷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懒惰,因为愚蠢!” 苏茜骂道:“才不是呢!要是烈阳堡里都是这样的人!这就是烈阳堡的错!就是因为你们这样傲慢自大又狂妄的白痴太多太多太多了!你们既蠢又贪!根本就没打算让别人活!如果一个人有手有脚却要做贼!那就是社会的错!” 这个小姑娘又急又气的,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紧张的直跺脚。 “首府可以让我这种没爹没娘的孩子接受教育,可是这里呢?你们连几袋快过期的面粉都不愿意送给穷人!他们如果有孩子呢?如果有父母呢?他们像我一样吗?也因为这十几块钱的东西就要丢掉工作吗?——你在逼人犯罪!你在杀人!” 此时此刻,苏茜依然固执的认为,这只是十几块钱的问题。 但是商超主管从来都不这么认为,这并不是钱的问题,是苏茜在践踏烈阳堡的规则,是这个同情心泛滥的小姑娘,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弱肉强食的铁律。 如果今天苏茜这么干,明天其他员工也会这么干,久而久之投资人都要主管下岗,他也有家人有儿女有父母,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变成下一个讨要食物的流浪汉。 这套规矩在残害每一个人,但是没人可以击倒它,只要钱币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它就会继续逼迫人们出卖血肉而活。 主管指着黑漆漆的道路:“滚!” “你让我就这么回宿舍?”苏茜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在后半夜?丽蓝大道?走回去?” 这条街危机四伏,要一个女人这么走回去,简直是羊入虎口,不出意外第二天就能在白夫人作坊里找到她的新鲜器官。 主管双手互抱威风凛凛:“怎么了?怕了吗?” 他肥大的手指戳向街头的河堤,临街的巷道,还有极远处的十字路口。 “本来我还想送你最后一程,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既然你认为罪犯也是人,穷鬼也算人,那么从这条又穷又烂的街走回去吧!我没有义务照顾你,我们只是雇佣关系,现在连雇佣关系都算不上——难道你要把我当成父亲吗?要照顾你一辈子吗?” 死一样的寂静包围着两人。 苏茜不再逞能,因为在暴力面前,任何语言都变得苍白。 商超主管的眼睛里有犹豫不决,他只想吓唬吓唬这个小妹妹,他并不是种族主义者,他只想好好的经营这家店铺,继续又快又好的搞小钱,过小日子。要是苏茜能服软,或许这事儿还有的谈。 他只是需要一点认可一点尊重,要苏茜服从这套规则——在烈阳堡,钱远比人重要。 两人僵持着,后半夜的烈阳堡开始除尘除雾,人工降雨装置泼洒出冷凝水,变成寒冬时节凌冽刺骨的雨。 ——他们就像两条落水狗。 苏茜没有踏进超市雨棚那片“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 商超主管也不能撼动苏茜眼睛里炙热且带着仇恨的心。 “你听好了,咱们要出人头地,就看这单生意能不能讨到托德主管的欢心。” 在阴暗的角落,停着一台福特探险者,这是一辆民兵执勤车。车上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不过十六七岁,他们是一对好搭档,是街区里从小就立志成为犯罪巨星,成为战帮的干部。 他们都给自己提前取好响亮的代号,在烈阳堡办事,总得有个响亮的名字。 大一些的那个叫长臂猿,自小跟着战帮的扒手干活,行事机灵手段狠厉,一般集群作案他来打掩护,同伴们被抓得七七八八,他这个望风帮手却总得逃离法网。 小一些的那个叫马脸猴,和长臂猿在同一个街区长大,都是丽蓝大街生命力顽强的孩子,只不过他在偷车方面有自己的独特造诣。 这对卧龙凤雏兜兜转转三四年,又凑到一块来,给托德总管手下战帮办事。 长臂猿从偷来的执勤车里掏出枪,电台的灯光照出他黝黑干瘦的脸,他兴奋的抚摸着枪械套筒,看见黄澄澄的子弹滑进枪膛,脸上都是兴奋与嗜血。 “我是第一次摸到它哎!~马脸猴呀!这回一定能闯出个名堂!” 马脸猴满头脏辫,与长臂猿一样,都是黑种人,这个小哥哥满脸迷茫,帮好兄弟偷完车,就一直跟在对方身边,说是要搞点大动静,可是大动静究竟是什么呢? “托德总管说,有人想当英雄!”长臂猿拿着枪,随意指来指去:“那好呀!我们就把英雄变成狗熊!” 马脸猴呆滞的应道:“啊?” 长臂猿接着形容道:“他们穿着无名氏的衣服,戴着小丑的面具,佩着闪蝶衣的面盔钢印和战帮做对!是抓不住也找不到!那我们也扮成无名氏去抢劫杀人!” 马脸猴依然是呆滞的应道:“哦” 长臂猿笑嘻嘻的说:“诶嘿!把他们搞臭!搞烂!搞成一团淤泥!搅起浑水!民兵和战团都不知道帮谁咯!乐子就大了!无名氏也要变成罪犯!变成暴徒!变成杀人魔呀!嘿嘿嘿!” 马脸猴终于听明白了:“哦哦哦!哦!” 这个时候,长臂猿开始犯难—— ——他没有多少抢劫杀人的犯罪经验,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于是和搭档讨论。 “要不我们去抢银行?这样全城的警察都会跑过来!” 马脸猴立刻清醒了,眼神都清澈了:“不行呀!bro!会死的呀!” 长臂猿咋咋呼呼的说:“有那么多战帮的兄弟都在干这个事儿!要是咱们犯的案子不够大!不够劲爆!怎么从那么多的候选者中脱颖而出呢?” 马脸猴变得机智过人,谈及生死大事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可以的呀!他妈的不可以呀!你去抢银行!这不是在和白鲨会做对吗?” 轮到长臂猿迷糊了:“啊?” 马脸猴煞有介事的问道:“烈阳堡谁最有钱?” 长臂猿:“当然是托德总管!” 马脸猴:“托德总管也是给乔治·约书亚打工的!最有钱的就是白鲨会,银行里存的是谁的钱?那还不是白鲨会的吗?我们去抢银行,如果失败了就丢掉小命,如果成功了,托德总管一样要我们的命呀!” 长臂猿呆若木鸡:“哦” 过了一会,两人都不太好意思接着说下去。 雨越来越大,带着粉尘的雨水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长臂猿胀红了脸,总觉得自己这个点子王得做点什么,不能让光荣伟大的犯罪事业胎死腹中。 “要不我们去抢珠宝店?” 马脸猴:“在市中心?丽蓝大道哪儿来的珠宝店?这地方只有高仿货,不少说唱歌手在这里找刘太太订首饰拍mv,全是铜包金,不值钱的。” 长臂猿:“铜包金也是金。” 马脸猴挠着头,突然就沉默了—— ——想在丽蓝大道求生,特别是给说唱歌手这种底层人做首饰撑门面的商铺,哪怕是假金银,店长大多都有两把刷子。 马脸猴听过这位刘太太的威名,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去年拿下五十四区ipsc射击选拔赛,蝉联六届冠军,是个华裔,自从枪匠开始传授六艺心经和骑士战技,这位老太太就和开挂一样学了一身枪炮武术。 “我觉得,bro呀!你清醒一点!”马脸猴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俩喊上街区里偷大车柴油的几个兄弟,把你以前扒包的三个哥们一起叫过来,应该都不够刘太太杀的——上礼拜不是有一起儿童绑架案么。这金银首饰店的店长肯定参与了。” 长臂猿精神一振:“哦!她也去绑人了?” 马脸猴挤弄着搭档的脸,语气歇斯底里:“她肯定去犯罪现场杀人了,戴着无名氏的面具去杀人了呀!打射击靶场的靶子哪儿有枪毙罪犯过瘾呀?我见过她!她这几天都精神焕发,像年轻了十岁!” [part2·低俗] 银行抢不得,金银珠宝店似乎也碰不了。 于是长臂猿调整了一下难度:“要不从咖啡厅,或者杂货铺这种地方下手?” 马脸猴甩动脏辫一个劲的摇头,和拨浪鼓似的:“bro!~现在都是网络移动支付,抢不到多少现金的,而且咖啡厅和杂货铺的柜面很大,要么有一个能藏枪能防弹的吧台,要么营业时间短,这个点儿都关门了。” 长臂猿:“还有一家超市!惠民大超市!” “这个可以!”马脸猴立刻赞成:“丽蓝大道来买菜的爷爷奶奶都用现金,他们眼神不好,搞不懂手机怎么用,到关门的点儿了,只要抓住一两个员工,逼他们开门就行!” 两个小伙伴说干就干—— ——福特探险者开过十字路口,停在超市门前。 苏茜和超市主管还在做无声的对峙,看见这么一辆民兵执勤车开过来,超市主管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态度也不像起初那样强硬,现在苏茜似乎能搭乘民兵的车辆回家。唯一能逼迫这个小姑娘低头认错的条件也消失了。 苏茜看清民兵车辆时,立刻对主管扮鬼脸,像是得胜的将军。高高的昂起头,马上现了原形。 “谁要你送我宿舍呀!真下头哦!你以为你是谁?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啊!” 两个半大的孩子披着执勤民兵的雨衣下车,长臂猿立刻抬起枪口指向商超主管,抬手就是一枪。 “砰!——” 主管没来得及说话,脑袋就开了花,当场暴毙。 苏茜忘了尖叫,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民兵打扮的小孩子戴着无名氏的面具,他们是来杀罪犯的吗?主管是罪犯吗?好像是哦!是坏东西! “我操!”血溅得马脸猴满身都是:“bro!你干什么!” 长臂猿的手抖个不停:“走走走走走走.走火了。” 马脸猴感叹道:“走火也能那么准?!bro你好有才华!以后你就是我猿神了!可是呀!可是你把他杀了!谁给我们开门啊!?” 长臂猿吓得失去神智:“兄弟扶一把,我.我我我我动不了。” 马脸猴扶着长臂猿的身子,苏茜这才反应过来,这绝不是民兵!也不是什么无名氏!这分明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小恶魔!要来杀人抢劫了! “你!”苏茜刚想呼救。 马脸猴抱住长臂猿的手臂,狠狠瞪了一眼苏茜。 “敢开口叫唤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呀!~雨那么大!枪声都传不出去!你觉得能喊来什么人帮你?” 长臂猿跟着威胁道:“帮忙开门!臭婊子!听话嗷!不听话就等着吃枪子儿吧!” “猿神别这样,过了过了.”马脸猴人还怪好的:“她是个黑人,她不是婊子,你不能这么侮辱人家。” 长臂猿立刻改口:“哦不好意思。能帮忙开个门吗?” 苏茜已经吓得不敢讲话了。 “真晦气!刚来这地方就下雨!” 此时此刻,另一对卧龙凤雏即将抵达烈阳堡,首先要经过的路段,就是丽蓝大道,这里属于城际高速路的交通要道,进入闹市区和市中心的必经之路,也是老烈阳堡人的聚居地。 福亚尼尼开车时一直在骂娘,他们本来在三十九区打假,收到枪匠老师过世的消息,比利大哥说什么都不信。 加上法依·佛罗莎琳(ff)的不告而别,接二连三的打击敲碎了比利的心,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改变他们人生的老师离开了人世,连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比利大哥的女朋友也没了,这让福亚尼尼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自毁欲强烈的比利出去散心。 他们一路往北开,不想再看到铁路,收到师母前往烈阳堡的消息时,比利又想做点什么,于是选择驾车沿着铁道线路来到了这么一座罪恶之城。 “这台车本来要送给ff她到底是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比利倚在车窗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福亚尼尼驾车闯进雨幕之中,雨刷也拨不开挡风玻璃上的水珠。 “操了!我真他妈的操了他妈的!” 比利;“你在骂我?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不够优秀” 福亚尼尼:“兄弟你醒一醒!” 比利:“我不知道.ff她那么好看,我应该是配不上吧?她嫌弃我?对么?” 福亚尼尼:“哦!可怜的tom!被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比利:“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不好了?因为我一直没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吗?我和这些卖假货的,坑害旅客,骗钱的杂种争来斗去,她怕我一下子丧命,要守寡?我不该这么做吗?” 福亚尼尼:“小坑悬挂大坑闭眼!小坑悬挂大坑闭眼!” 哐当一声,车子下了高速路,来到丽蓝大道。 比利:“福亚尼尼,我是不是很惹人厌枪匠老师怎么就没了呢?他是不是也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人世间他是天使呀!天使果然要回到天上去.” “god!”福亚尼尼依然在叫骂:“老师要是天使!劳伦斯立刻就从上帝的位子滚下来了!他会恭恭敬敬的对枪匠说——这个位子你来坐!” 比利;“告诉我,兄弟,我这个人有问题,对么?” “不不不!你没问题!你没问题!我找不到你的问题!”福亚尼尼忍着一口恶气,他已经连续开了二十个小时的车,就因为比利大哥和ff的情谊—— ——这台车本来要送给ff的,不能随便舍弃。 “当你找不到自己的问题,那就一定是那婆娘的问题!”福亚尼尼扯着比利大哥的衣服:“一定是那婆娘有问题!比利!那婆娘有问题啊!他让你一蹶不振!让你精神失常!可见她不是什么好人!连一句体面的再见都不肯说!她有问题呀!” 就在福亚尼尼的右手离开档把那个瞬间—— ——他们一头撞上福特探险者的屁股。 恰好停在了丽蓝大道惠民超市的门前,停车场没有其他客人了,前后三百米的街道里,只有这一家超市亮着灯。 福亚尼尼本来想着碰碰运气,要开到这个休息站来弄点东西吃。没想到一晃神居然撞在民兵执勤车上了! “糟了糟了糟了!他妈的!” 比利也清醒过来,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我操!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哦!我只是失恋!~是你!福亚尼尼!是你撞了民兵的车!是你缺德!” 就在这个时候,长臂猿和马脸猴两兄弟刚刚清点完柜台里的钱,他们把主管的尸体丢去冰柜,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都是超市员工的制服,准备换一台车逃离现场。 苏茜小妹在门口给两兄弟望风,她的身后有枪口指着,只能帮助罪犯。 福亚尼尼下车观望,才发现民兵执勤车没有拉手刹,追尾事故直接让它冲到了马路上,车里也没人。 他们饿得头昏眼花,准备去超市找东西吃,打开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这雨也太大了。附近的信号基站彻底罢工。 比利与福亚尼尼互相搀扶着,踏进超市大门。 福亚尼尼还在安慰好兄弟。 “她不明白,女人都这样,她们总以为男人有得选——其实没有的,你要当英雄,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Round#2. Beat It·逃避 前言: 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斯蒂芬·金 [part·无耻混蛋] “给我来两个猪扒包呀!” 福亚尼尼高声喊道,倚在柜台旁边。他两眼都是血丝,连续驾车行驶一千多公里,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一时半会长臂猿和马脸猴两兄弟不知所措——显然这两位客人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员工。 比利大哥往超市里去,旁边帮助罪犯打掩护的苏茜小妹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求救吗?向这两个陌生人求救? 他们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人呀! 黑人小妹警惕着,内心迟疑犹豫—— ——要怎么求救呢?如果被发现了,脑袋就得开花! 那两个罪犯的枪法神准,把主管干掉只需要一枪!是爆头碎颅一击必杀! 递纸条吗?给他们打手势?写暗语? 不不不,不行的不行的呀!苏茜!你没时间了!苏茜!那家伙已经往超市的其他区域去了!他走远了!马上就要跑去生鲜冷柜了! “先生!等一下先生!” 比利大哥被这冒冒失失的小妹喊住,连忙站定:“怎么了?” 其他两位收银员也是如此,满头冷汗紧张急切,如果冰柜里的尸体被人发现就糟了,长臂猿的手一直藏在柜台下,随时准备拔枪。 苏茜连忙说:“超市已经关门,生鲜冷雪区的东西也不新鲜,我们准备在后半夜把一些临期的食品处理掉,您要是买到快过期的肉品,吃坏了肚子,咱们惠民超市的招牌就砸了。” “可是我就想选块肉带走,这也不行吗?”比利大哥皱眉怒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苏茜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比利大哥越来越亢奋,越来越抓狂:“为什么我想做点什么事!都有人来指正我,拒绝我,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老师死了!ff也不要我了!现在我想买块肉都不行吗?它快过期又怎样!——” “——天哪小姐!你看看外边的雨!再看看现在几点了!” 比利的自毁欲极强,他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你们超市叫惠民,那惠一惠我这个人民吧!我只想带一块肉走,四百克?五百克?和我的兄弟一起吃,明早,找一家快捷酒店住下,在公共厨房把它煎熟了!” 他比着手势,毛发都竖起,依然在大声呵斥,要把道理讲清楚。 “不管它是烂了臭了还是怎样!你觉得我没体验过吃烂肉的生活吗?” 福亚尼尼和比利来自劳伦斯·麦迪逊的小兄弟会,他们都是贫民窟出身,翻垃圾桶吃剩饭长大,才不会在乎这种临期食品如何难吃。 苏茜被比利吼得失魂落魄,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再也不敢去阻拦。 那个瞬间,长臂猿再也按倷不住激动的心,要用颤抖的手握持枪械继续杀人。 “喂!大哥!”福亚尼尼连忙喊住:“你对一个女孩子凶什么凶!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呀!” 比利这才回过神来,终于明白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他没办法控制情绪—— ——令他生气的原因并不是这家超市,而是事事都不能顺遂心意。 “哦”比利气鼓鼓的走回前台。 这回轮到长臂猿尴尬了,他的持枪手全是汗,身体变得僵硬。 福亚尼尼转过身,接着问道:“没有猪扒包了吗?” 长臂猿立刻说:“不好意思!” 福亚尼尼立刻抓来超市前台旁侧的速食餐品,提前杀死了比赛。 “不是在这儿吗?米哈妈妈的猪扒包,是你们五十四区的特产,还没撕包装呢。帮我打开,加热一下。” “哦加热,加热一下。”长臂猿木讷呆滞,接走食品,往微波炉那头去。 福亚尼尼也没多想,与另一个收银员马脸猴问道:“小哥,再来两包烟,要万宝路。一起多少钱?” 马脸猴立刻起身去拿货品,他知道香烟的价格,却在核算猪扒包的价目时呆住了。 他不会用条码机,从来没用过这玩意,也不知道猪扒包到底卖多少钱—— “——那个!” 苏茜比着手势,一个二,一个七。 马脸猴歪着脑袋:“二十七?” 福亚尼尼:“一起。加烟一起。” 马脸猴:“两个二十七?” 福亚尼尼:“你扫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马脸猴:“两个二十七?加香烟?” 苏茜躲在福亚尼尼身后,一个劲的比手势。 马脸猴的cpu快干烧了,他的数学成绩和七哥有的一比。 福亚尼尼:“对,二十七加二十七,加五十五和五十五。” 比利在一旁看得火大,脸都快憋红了。 马脸猴的眼睛鼓起,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外突的龅牙,舌头打颤。 “一百六十四!?” 福亚尼尼高声欢呼:“噢耶!” 苏茜跟着欢呼:“呜呼!太好了!他算出来了!” 比利立刻被这种欢欣雀跃的气氛感染,高举双手振臂握拳:“你做的好呀!” 猴哥脸上都是幸福,他感觉到激励和认可,这让他前所未有的舒适。 在微波炉前忙碌的猿神也这种莫名热血的情绪所感染,他高举枪械,狠狠扣动扳机。 “砰!——” “砰!——” “砰!——” 打到子弹卡壳,打到天花板的墙皮落下来几块,那一刻,福亚尼尼吓得抱住了比利。 “我操什么情况!” 比利大哥本能想掏枪警戒,可是两人都没带枪,这趟汽车自驾游要经过诸多关卡,有许多分区是不允许平民持枪的。 他们并不是无名氏的作战单位,只是枪匠的学徒,原本来到烈阳堡,两兄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枪。 现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猿神露出尴尬的笑容,猴哥拿起收款码,听见枪声本能缩起身体。苏茜蹲在福亚尼尼身后,心中只有害怕。 福亚尼尼和比利都看着猿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枪匠老师说,徒手对持枪暴徒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这是我的枪”猿神立刻解释道。 福亚尼尼:“我知道,我清楚” 猿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兴奋了,就.你知道嘛,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感觉到做数学题也可以这么开心,所以哇塞!所以哇哦哇塞!~~哇塞!~” 缺少文化教育的猿神只能手舞足蹈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那枪口指向众人,福亚尼尼立刻拉着比利蹲下。 等到枪口在超市里扫过一遍,两兄弟又站起。 他们满头是汗,看着这癫狂的超市员工,私下小声议论着。 福亚尼尼说:“烈阳堡的民风一直都是这样吗?” 比利不敢确定:“我不清楚.也许就是这样。” 在出发之前,两兄弟就调查过烈阳堡当地的风俗,这里是癫狂蝶泛滥的重灾区,虽然不见零号站台和教派与教义,但是白鲨会时时刻刻影响着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听着!听着!冷静下来!冷静!”福亚尼尼厉声大喝。 猿神也跟着冷静下来—— ——他会如此听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想做个良民。 如今猿神和猴哥已经抢劫成功,柜子里有大把的现金等着他们去挥霍。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要犯下命案,那就不好说了,不好说了呀! 一条尸体或许还能处理,还能想办法掩埋,能贿赂丽蓝街道的民兵,能通过其他方法解决。 三条尸体就不好说了呀!光是从超市里抱出去,处理血迹和子弹痕迹。找人帮忙就得节外生枝,万一苏茜这娘们反水,麻烦会越来越多。 起初猿神和猴哥了无牵挂,反正死了就死了,是烂命两条。 可是如今收银柜里的三万多块钱让他们舍不得死,让他们害怕犯罪。 比利起了疑心:“小子,你手里的枪,真的是你的吗?” 有此疑虑,是因为比利算枪匠的优秀门生,他看猿神的手掌并不大,用的枪械却是春田兵工厂的1911——这支枪很新,枪械铭文编号序列来看,是二零三二年一月生产的批次。 春田的1911形制与sti2011很相似,但是由于版权问题,不能直接喊作sti2011,之前哈斯本·麦迪逊交给枪匠的副武器也是西格绍尔1911。 这种手枪大多装备在军警身上,春田兵工厂是同种枪族里最便宜的那一类——它应该是民兵的装备,是民兵单位分批大量采购,分发给执勤兵员的。 猿神的手指头都够不到它的空挂杆,很难想象这个小弟要如何使用这支枪械。 此时此刻,猿神紧张心虚的应道:“是我的!是我的呀!” 福亚尼尼小声提醒道:“比利,你别刺激他.咱们没办法还手.” 多年的打假经验让比利有一种思维惯性,他以为只要自己买了天价保险,这些商户就拿他没办法,似乎因为意外身死也没关系了。 “真的吗?能让我看看吗?” 那一刻猿神已经失去了理智,他鬼使神差的,似乎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把枪往前递出。 “这就是我的!这就是我的呀!” 这是猿神梦寐以求的武力,平时这些民兵拿着手枪耀武扬威,他们手里的枪械镀层漂亮,线条硬朗,与小作坊的地摊货完全不同。 他无比确信,这就是他的枪,是他偷来的,必须属于他的枪。 “没有详细的枪号,是盗版货.”与比利预想中的民兵武器有所不同,这支春田1911没有更加详细的枪号钢印。 福亚尼尼笑道:“你在怀疑什么呀!比利!我和你说,这地方的民兵都得自费购枪,白鲨会还给战帮的兄弟买武器呢!民兵是烂到根儿里了!” 就和福亚尼尼说的一样,民兵的枪械需要自费购买,显然这支枪也是民兵在黑市里弄来的,它并不合法。与每个烈阳堡的普通人一样,产自私人作坊,是顶着春田招牌的盗版货。 [part2·危险关系] “你吓死我了兄弟。”比利本想着,门外那台执勤车会不会有什么故事。和这支枪或许有一点联系。 枪械从桌上推走,推往猿神手中。 猿神一个劲的解释道,打着哈哈:“对我就是太紧张了.” 马脸猴依然举着收款码:“对!他就是太紧张了!” 猿神:“我高兴的时候就喜欢开枪!” 马脸猴:“他总是因为这个事情蹲班房,每次十五天。” 猿神:“我一定把保险关好!” 这么说着,他举枪拨动保险,又利索的转起花枪,得意的舞着枪械,最后像个牛仔一样收到裤口袋里。 福亚尼尼付完饭钱,两个热气腾腾的猪扒包送到他们面前。 比利正准备动手抓食物,福亚尼尼风卷残云一般迅速吃掉了餐品,没等兄弟反应过来,福亚尼尼已经开始舔指头了。 比利:“你!” 福亚尼尼:“要吃你自己点呀!~” “再给我来两个。”比利这么说着,从福亚尼尼的衣兜里掏来香烟,在超市门口通风处蹲下,要抽烟解闷。 福亚尼尼吃完了东西饭气攻心,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不一会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多久才会醒。 苏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果这两位客人不走,凶犯也不会走的!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锅还能夹起来,把她这个小人物夹在中间煎熬。这个时候,她比猿神和猴哥还要急。 “客人!咱们店要关门啦!” 比利不耐烦的应道:“让他睡会。” 苏茜连忙说:“可是要关门了呀!” 比利骂道:“不是惠民超市吗?说好的惠民呢?现在谊品生鲜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你们通个宵怎么了?会死啊??” “会”苏茜刚想把事实说出口,就见到猿神吐露着恶毒的眼神,死死盯住了她:“会起不来床的!明早我还要接着工作呢!先生!您管管您的同伴吧!” 福亚尼尼趴在餐厅的桌子上,一边打鼾一边往外喷口水。 比利大哥走到伙伴身边,一开始是推搡,后来怎么推都醒不来,于是开始敲桌。 那桌子是焊死在地板上的,角钢架子链接着空调外箱的铁笼,又将震动传递到冷柜区。 终于柜门打开,超市主管的尸体挂在门边,和柜门一起往外滑动。 这死尸生前就倒霉,死后也不走运,他滑了足足七十多公分,身体倾倒在小推车里,那推车跟着一路往前,由于生鲜冷柜旁边是鱼档,杀鱼剁骨的柜台要设立在高处,方便污水排走,推车就顺着这个坡道往下冲刺。 它狠狠的撞在餐桌前,吓得比利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原本就神经衰弱的福亚尼尼立刻醒来,抄起餐桌旁的一条椅子狠狠砸过去!超市主管的脑袋再次开花,本就不多的脑浆带着点冰渣子一起泼洒出来! “我操!”比利终于回过神来。 福亚尼尼跟着骂道:“我操!我杀人了?” 椅子锋利的铁腿砸碎了超市主管的脑袋,这下彻底找不着天灵盖了。 这并不能怪福亚尼尼,他刚醒,就看见黑漆漆的生鲜区冲出来一辆小红车,那车上还有一个脸色惨白的怪人,似乎是要扑过来了! 他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只凭着本能使唤骑士战技,用最狠的手法打最高的伤害。 似乎傲狠明德无法眷顾这些人,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厄运围绕着这间超市,围绕着这座城市。 猿神高声大喝,为自己能够洗脱杀人嫌疑而欢呼:“好耶!” 众人齐齐看向猿神,包括马脸猴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坏坏耶.sosad!!” 猿神连忙唯唯诺诺的说。 “这个狗东西!他该死呀!义士你做得好!我一定为你保守秘密!” 倒霉的人不止他们几个,不只是惠民超市里的人们。 还有一位丢了枪和车的执勤民兵,这位民兵如今装在一个铁桶里,在丽蓝大道的渔船上,即将面对黑恶势力的坑害。 “东西就在我车上!我发誓!”民兵口口声声信誓旦旦的说:“就在我车子的尾箱里!那个催情药原本就是准备和车一起卖给您的!萝卜哥!” 被民兵称为“萝卜”的战帮干部,也是之前运送毒品案件里的幸存者。他逃过了克拉克与班纳的追捕,运用托德总管赠予的魂威之力,耻辱的活了下来。 想要在白鲨会戴罪立功逃离杀身之祸,就得立下天大的功劳。 什么是天大的功劳?帮乔治·约书亚泡妞,泡到战王的妹妹,就是天大的功劳! 萝卜思前想后,也只有在主人困倦之时送上枕头,才能弥补这种过错,于是他找到了一条新渠道,和民兵勾结购买烈性催情药,开车民兵车辆越过其他帮众的封锁,越过竞争对手的刁难,将这份礼物带给约书亚会长。 可是现在车没了,货也没了。 萝卜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不是钱的问题,小兄弟。” 萝卜佝身拍打着民兵的脸。 “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他面露凶狠之色,捏着民兵的腮帮子。 “这些事都和钱没有任何关系,你为我办事,办的是我的生死大事!” 他紧接着声色俱厉的骂道。 “好好想想!他妈的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你的车究竟去哪儿了?!” 民兵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在瓢泼大雨中,看见岸边的执勤车—— ——它就这么撞在一棵树上,差一些要跌进河里。 萝卜哥已经开始往铁桶里灌水泥,他还以为民兵在戏弄他,要玩“快看!是外星人”的无聊游戏。 “你觉得我很好说话?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哥!不是不是呀!~~”民兵已经吓得尿出来了:“不是呀!我说!我车就在岸边呀!您看一眼!您看一眼求求了您看一眼!~” 萝卜哥灌进去不少水泥,在换装水泥袋的时候,瞥见岸边的执勤车。 “我操!” 民兵厉声喊道:“一定有狗杂种,把我车偷走了!萝卜哥我冤枉啊!丽蓝大道是您的地盘儿.” “不不不,我没那么神通广大。”萝卜心生忧虑,丽蓝大道并不是他的管辖区,他现在没有任何管辖区了,回到战帮就得执行帮规,剁掉一两根手指头都算轻的。 民兵:“哦那您去看看?” “你他妈先去吧!”萝卜以为这是丽蓝大道当地帮派设下的陷阱,于是一脚把民兵踢下渔船。 民兵落进人工河里,不一会就没了声息—— ——萝卜哥这才想起来,他妈的是带着铁桶和水泥一起丢下去的,这下民兵死透了。 他的橡胶脑袋也转不动了,干脆跳船偷偷靠岸,在岸边蹲了一会,确信四周没有其他战帮的人。 他来到执勤车旁边,发现车辆没挂手刹,似乎是一路滑行而来,撞上了河岸的杨树才停下。可是没有车钥匙,他没办法开尾箱的门。 四下没有其他人,雨声盖过了一切。 他找到一块石头,准备砸开福特探险者的后窗玻璃,用托德总管赠予的神力拿取货物。 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他一跳!超市里传出来的! “我想的没错!一定有战帮的杂种要坑害我!不留活路了是么!” 萝卜哥再也顾不上货物了,他只想仗着魂威之力大开杀戒,这一路上他受了太多的气,遭了太多的罪。 托德亲手提拔的人才,继承乔治·约书亚魂威力量的杰出青年,怎么就被两个普通人!被两个交警给杀得失魂落魄?! 他不懂!他不服气!他要让这些不长眼的竞争对手开开眼! 于是萝卜哥来到超市外,往超市里窥探—— ——福亚尼尼恰好举起椅子,猛的砸中主管的脑袋。 这下把萝卜给砸清醒了,他甚至没看清主管的脸,只知道有个凶狠嗜杀,好似魔头一样双眼发红的暴徒刚刚杀了一个人! 用他妈的一条椅子?天哪! 一条椅子能把人的脑袋砸得那么碎吗?能产生那么大的破坏力吗? 现在战帮的干部都那么卷了吗?! 这让萝卜哥立刻心生退意。 他刚想走—— ——苏茜翻窗而出,要抓紧机会逃命。 他俩撞了个满怀。 Round#3. Scream·尖叫 前言: 想抢别人的东西,把他们变成敌人,你抢起来就天经地义了。 ——詹姆斯·卡梅隆 [part·天生杀人狂] “比利!我.我杀人了?” 福亚尼尼六神无主,这个瞬间,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小兄弟会,回到了癫狂蝶的掌心。 已经多久了?上一次作恶行凶还是七八年前,自从两兄弟跟上枪匠的步子,进了joestar俱乐部打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这种熟悉的负罪感再次将福亚尼尼逼入绝境—— ——真正的恶人是没有良知的,在他们行凶犯罪时,甚至连悔恨心软或同情可怜的感觉都不会有。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福亚尼尼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他刚刚杀死了一个智人,一个超市的胖主管。从胸牌的信息来看,这位主管名字叫布莱克,四十三岁。健康证和身份卡都规规矩矩的佩戴在胸前,是个守法良民。 这意味着什么呢? 无论布莱克先生是出于什么动机,要坐着小推车和员工们开玩笑也好,在深夜搞行为艺术也罢。 福亚尼尼和比利都认为,致使布莱克主管死亡的主要原因,就是那条椅子,怎么说这个过失杀人罪的名头是逃不掉了! 可是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吗?在枪匠老师刚刚死去的节骨眼上? 两位枪匠的学徒,就得遇上如此倒霉的事?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对无名氏的声誉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福亚尼尼有案底在身,曾经还是癫狂蝶圣教的一员,是由战帮晋升,受到杜兰提拔,要进入小兄弟会的工具人。 不能让这条消息传出去!不可以的! 福亚尼尼两眼通红,这回并不是连续驾车疲劳引发的焦虑,而是精神极度紧张带来的血压激增—— “——比利!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不可以的呀!” 比利也明白其中利害,如今烈阳堡雷霆大作,马上就要迎接狂风暴雨。 人们相信无名氏,披着无名氏的衣服和战帮斗争,要是枪匠的学徒曝出滥杀丑闻,该怎么和人们交代呢? 或许这件事还有值得调查的部分,或许不用那么急着下定论,可是在场的几个超市员工都亲眼看到了! 是福亚尼尼敲碎了布莱克的脑袋,是他使用骑士战技执行致命一击。 这件事如果有沉冤得雪的说法,那也得先“沉冤”,最后才能“得雪”。 可是如今的烈阳堡根本就没有让福亚尼尼“沉冤”的机会,等不到那个时候,枪匠和无名氏的光环会把他烧成灰。 一时间,长臂猿和马脸猴两兄弟还在奇怪,在战帮的喽啰心里,这不就是一条人命么?为什么这两个客人会如此紧张,如此的大惊小怪——如果说只是一条人命的话,花点钱不就解决了? 福亚尼尼低声对比利说道:“得想办法让他们闭嘴。” 比利:“怎么做呢?” 福亚尼尼:“全都杀了?想想办法” 比利紧张的应道:“兄弟!你很不对劲!这不像你!” 福亚尼尼:“我必须想办法脱罪!这条人命我背不起!天一亮,我杀人的新闻传到师母耳朵里,她会亲手把我送进裁判所!我不能让老师蒙羞!” 比利捧着福亚尼尼的脸,要情绪失控的好兄弟冷静下来。 “你有得选!你被恐惧征服了!好好动动脑子!失败是自己选的,但恐惧不是!你可以战胜它!” “没人在乎我说了什么!”福亚尼尼紧张的解释道:“我们撞了一辆民兵执勤车,来超市抢劫,把主管的脑袋敲碎了,新闻就会这么写!太阳报和新民日报,还有新哥伦比亚的记者都是这副德行——我没这个机会呀!我没有解释的机会!” “谁会在乎我的清白呢?况且我也不是个清白的人!” “比利.如果没有枪匠老师护着咱们,我们什么都不是。” “有谁会相信一个出狱之后的罪犯呢?哪怕那么多年了。” “师母以前也是贼,是协助犰狳猎手,给罪犯提供情报的小贩。” “可是这么多年了,人们还是会议论她,背地里说枪匠找了个人渣当老婆。” “人们不会相信的,特别是对我们这种接受过改造的,劣迹斑斑的有罪之人。” 比利揉弄着福亚尼尼的脸,轻轻拍打着好兄弟的脑袋,要福亚尼尼清醒过来。 “醒来呀!醒来!别让恐惧控制你!” 可是没有用,福亚尼尼几乎被压力摧毁了。他和比利在枪匠的工坊过了好几年的安逸生活,几乎要忘记这一切了。忘记自己曾经有多么狼狈不堪,忘记他们行差步错,曾经为小兄弟会干活,在肚子里藏毒运枪的事情。 击碎布莱克主管的脑袋,就像打开了地狱的大门,那一刻福亚尼尼又回到了熟悉的世界里,回到远征之前的时代。 为了掩藏罪行,他的脑袋可以毫不犹豫的冒出杀死他人的想法——他已经被恐惧支配。或许这样就能回到joestar,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情急之下,比利只怕这小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使着枪匠老师传授的杀招,要降伏福亚尼尼。 一拳捣中福亚尼尼的下体,比利的表情狰狞,似乎受到拳击的人不是好兄弟,而是他自己。 福亚尼尼疼得目呲欲裂,一下子弓着腰,终于醒悟过来,蜷缩在地板上,像是烤熟的虾,不一会就没了动静。 这碎蛋攻击看得长臂猿和马脸猴内心一紧,不由自主的夹住两腿,脸色发白退了两步。 给福亚尼尼做完心理治疗之后,比利这个做大哥的,得干点正事—— ——他来到柜台前,手往衣服里掏。 长臂猿一下子应激,以为比利要掏枪! “不不不!不!我要你们帮忙。”比利眼神真诚,露出钱包一角。 他的语速非常快,讲话有条理,也不像几年前那样傻乎乎的,常年与卖假货坑害旅客的商贩们打交道,练出一副牙尖嘴利的说辞。 “我是枪匠的学徒,我们俩都是。” 比利如此说着,亮出身份卡,紧接着拿出大额交易的hc卡。 “托你们俩帮忙搭把手,我要处理这条尸首。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可以借此敲诈我,勒索我,掌握证据持续的找我讨要金钱,唯独不能把这条消息传到别人耳朵里。” 比利好话说尽,甚至准备给目击者养老。 “别做傻事,一顿饱和顿顿饱要分清,我决定改变你们的人生。我能负担起你们的基础工资和绩效奖金,你们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或者继续在烈阳堡混吃等死。” “但是今天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长臂猿和马脸猴都被唬住了—— ——看见比利的身份卡,还有joestar工坊匠人的技能证书时,他们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两个战帮喽啰就是为了假扮成无名氏出来搞破坏,才选择抢超市的,最终误杀了布莱克主管。 现在真正的无名氏就站在他们面前,还要给他们送钱,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苏茜小姐惊声尖叫着。 原本她是叫不出来的,发不出任何声音,被萝卜哥用橡胶手臂死死缠住口鼻,要窒息而死了。 萝卜哥听见比利道出真实身份时也吓了一跳,无名氏在这些战帮干部心里留下了恐怖的阴影,他惊得松开手臂,那一瞬间苏茜终于找到了一条活路,发出求救的尖叫。 比利连忙赶到大门旁边,长臂猿害怕这位金主出事,直接把枪械丢给比利。 “无名氏!接好!” 比利拿住枪,快步持枪搜点,与萝卜哥面面相觑。 一时间,萝卜有些恍惚,他受到托德总管的魂威影响,得到胶质肉身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还不太适应这副刀枪不入的身体,看见枪口时本能举起双手,没有任何战斗意志。 “我” 比利没有说话,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萝卜松开了苏茜,紧接着颤颤巍巍的问道。 “无名氏,我也看见了我恰好看见了” 枪匠的学徒有多厉害?萝卜心里没数呀! 从刚才福亚尼尼用椅子杀人时,爆发出来的破坏力来看,要是让无名氏知道他萝卜为乔治·约书亚办事,他会死无全尸,恐怕魂威都护不住他!这些战士寻找死门的能力强得离谱! “我没有保底工资还缺人不?我很便宜的!我很便宜的!每个月四千块就能让我活得很滋润了!绝不给您添麻烦!” 苏茜从萝卜的钳制中挣扎出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差些被勒死。 “他妈的!我刚刚被主管炒了鱿鱼!今天是我最后一班!无名氏!” 这位天真善良的小姐姐也露出了搞钱的獠牙,终于成熟起来。 “我只要你一笔钱!只要一笔!三万块就够了!让我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吧!我一定帮你保守秘密!” 萝卜哥骂道:“你卷你妈呢!” 比利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无名氏要寻求战帮的帮助。 实际上这种事,在江雪明的远征过程中很常见——有很多战帮并不全然听信癫狂蝶圣教的教义,并不崇拜圣血,也不想归一。 没有接受圣血洗礼的战帮成员有一个更加高级的信仰——他们信仰金钱。 雪明很有钱,于是用钱财就成了情报收集工作流程中的破冰利器,如果前期城市风貌人员配置的调查工作产生了阻碍,那一定是钱不够多。 而且这些花出去的钱,最后还是要被无名氏追回来的,在清算过程中,这些两面三刀的二五仔边缘人都逃不过青金卫士的鼻子,算无名氏的电信诈骗。 “萝卜,你去帮猴哥处理尸体,不要挤压布莱克的身体,他太胖了。” 比利一边清理地板的血迹,一边指挥道。 “这具尸体不能分割,他的体脂率太高,苏茜!平时主管都吃什么?” 苏茜按照比利大哥的吩咐,在给鱼饲料的经销商打电话,要托人买一些渔具紧俏货。比利打算把布莱克主管的尸体沉到河里去,磨碎鱼饲料然后涂满布莱克的身体,让鱼儿带走这条冤魂。 听比利大哥这么问,苏茜立刻答。 “他喜欢喝玉米糖浆和可乐,一天能喝掉两升可乐!” “更不能分尸了,这种尸首很难搞。”比利卖力的擦拭地板,要逃过血迹显影仪的追踪,“他肯定高血糖高血脂,血液和组织液的渗透压能锁住更多的水,要是把尸首切开分批处理,不好弄的!不好弄的呀!猴哥你去帮萝卜,穿上围裙,去冷库找两块快要过期的冻肉来,把他的脑袋冻住,不要直接用冰块。” 猴哥不理解:“为什么呀?” “他还有一点体温。”比利解释道:“冰块融化之后,水的密度比脑浆和血都要小。会把密度更大的液体从脑壳里吸出来的!我们现在要把这颗血淋淋的脑袋封上,这胖子体内的水份那么多,用棉布包起来?用塑布封住?用胶布缠着吗?他的脑浆和果冻似的,不好下手呀,我们没有裹尸袋,得万无一失,我不想接着擦地板了!” “哦哦哦”猴哥立刻明悟。 萝卜跟在猴哥身后,越听心越慌。无名氏的学徒都是天生杀人狂吗?他们可以随随便便杀死一个人?然后抹去他在人世间的全部痕迹? 他跟在猴哥身后,听见比利擦地板时,抹布与砂石砖块发出的啸响,每一声都让激得他心肝发颤。 “兄弟,你说这无名氏会不会杀人灭口呀”萝卜并不在乎马脸猴的身份,他不清楚丽蓝大道如今到底是哪个战帮头领在管事,自然也不认识这个偷车贼。 马脸猴也不认识萝卜,萝卜是虫眼帮里运毒贩毒业务相关的,两人的犯罪领域不搭嘎,根本就不熟。 “他人还怪好的哩,我想他应该不会灭了咱们的口吧。毕竟处理布莱克主管的尸体就这么讲究,要是把咱们也杀了,他找谁帮忙料理后事?” 听马脸猴这么一分析,萝卜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甚至觉得无名氏的战士有些可怜—— ——他们明明那么强的破坏力,却像是关进笼子的狗。再看那个叫福亚尼尼的学徒,他以前有枪匠老师当保护伞,可是现在误杀了一个超市主管,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这条人命在烈阳堡算什么?在战帮眼里又算什么? 要是托德总管杀了人,不就是一把钞票的事吗?! 两人捧着一块冻得干燥开裂的牛肉块,来到僵死的布莱克主管身边。 比利要帮手先别急着动手,他掏出小刀,对着布莱克主管的脑花比划尺寸,紧接着在牛肉上雕出对应的沟壑形状,雕出伤口的凹凸面,紧接着盖上这死尸的头壳,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柔软的脑组织在零下二十来度的肉品速冻效果影响之下,也变得硬邦邦的。 布莱克的脑袋受到冷冻的影响,几乎膨大了一整圈。现在要移动他的尸体,也不会有多余的汤汤水水落下来。 “长臂猿!来搭把手!” 比利大哥先是给布莱克的脑袋撒上一层吸水面粉,紧接着从超市就地取材,用两张宽大的糯米面饼合在布莱克的脑袋上,用番薯叶编了一条绳,收紧面饼口袋,这么一个简易的防漏兜就做好了,丽蓝大道人工河里的鱼儿肯定很喜欢。 苏茜那头还没完事,她一边拿着手机查鱼饲料供应商的电话,一边用超市的座机呼了半座城的供应商,这个时间点,人们都已经入睡了,根本就没人营业。 如果这具尸体没办法融化在河水中,他泡过水还会自然上浮,这头肥猪身上的油脂太多了,油的密度是比水小的,会自然漂浮在水面上。越胖的人越容易浮起来。 比利也有备用计划,他从工具房取来钢丝,把布莱克和小推车,还有那件“杀人凶器”绑在一起,沉重的铁椅和推车都能将主管的尸体结结实实沉进河底。 几人收拾好尸首,兄弟们准备迎接新生活,要去吃无名氏的粮饷了,内心也跟着变得轻松喜悦——仿佛布莱克主管的死不是什么坏事,死了一个胖哥哥,养活了四个苦命人。 [part2·致命浪漫] 这个时候,丽蓝大道辖区的一位民兵头子来到了惠民超市。 这是一个女人,名字叫乌伦娜·克里奇耶娃,跟着民兵执勤车的报警信号过来的。 她来到此地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事是关于萝卜的毒品交易。 手下民兵勾连战帮干部,要给乔治·约书亚带礼物,这是经过克里奇耶娃女士默许之后,与托德总管沟通完毕,才开始执行的利益交换。 她身为丽蓝大道的白道代表,肯定不会亲自来执行这个交易,由手下民兵来完成这个小任务。只是交易催情药的执勤车似乎出了一点小事故,它发生撞击之后,自动唤醒了笔记本电脑,在整个烈阳堡的民兵警情系统中保持着code-4(需要支援)的紧急代码。 这单生意关乎到她与托德总管的友谊,她非常重视这份友谊,于是要亲自来查看情况。 此前克拉克与班纳都受到过这种教育——做民兵做警察,要和罪犯打交道,不能只靠枪和身手,要与罪犯里应外合才能长长久久。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丽蓝大道有关高利贷的副业。 想要捞钱,得巧立名目,这世上最挣钱的生意是银行业,银行靠什么挣钱呢?靠的是借出贷款吃利息,卖保险吃保单利息。 克里奇耶娃女士也是丽蓝大道辖区的高利贷公司最大股东,找了个倒霉鬼背锅侠当法人,她负责执行各种花式贷款,套路贷和医疗保险。 布莱克·莫里安这位惠民超市的主管,则是她的高级客服代表之一。 这位主管每天接触的客人有四千多个,惠民超市掌握着丽蓝大道一半中老年人的个人信息。 这些老爷爷老奶奶,阿叔阿伯们没见过多少市面,只要超市给点优惠,自然要填表写单,把所有身份信息和联络方式都交到布莱克主管手上。这在克里奇耶娃女士眼里,就是一张肥羊进货单。 这些中老年人是什么家庭,有什么靠山,需要什么经济援助,她都是了若指掌。 她的放贷团队会蹲守在寿命走到尽头的老人身边,给他们提供医疗服务,给老人的儿女打电话威胁,如果老人的儿女不愿意接这套服务,就会变成不肖子孙——团队会以老人的身份来贷款续命,再和私人医院分赃。 她给中年人提供爱情险,保证失去温度和激情的婚姻,会因为各种奢侈品消费品和旅游项目重回年轻时的浪漫,如果消费不起,可以借血蝴蝶高利贷。 她是本地人,还是民兵头子,这两种身份让她在丽蓝大道如鱼得水。加上托德总管的战帮加持,她在黑白两道都有人。这位俄裔婆娘是纯纯的畜牲,是趴在丽蓝大道人民群众身上吸血的恶魔—— ——她不是授血怪物,却比授血怪物要恐怖得多,如今已经有三百多个家庭受到她的死亡威胁,涉案金额超过两千七百多万辉石货币,无力偿还贷款的人们只能抵押房产和血肉。 托德总管的友谊,还有惠民超市的业务。 这两件事交叠在一起,不得不让她亲自动身,来到惠民超市一探究竟。 雨夜之中,这间超市依然亮着灯,原本布莱克主管在后半夜会关闭超市,这种异常现象让克里奇耶娃警惕起来。 门内传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克里奇耶娃的听力很好,在她年轻时当骑警的岁月里,锻炼出来一副敏锐的心智,迅速找到了关键信息。 “现在要怎么办?” “以前布莱克主管每个月给我一千八。” “给你涨到两千八,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也不知道丽蓝大道的民兵会不会找到他” “嘿!要我说呀!多亏了布莱克,牺牲他一人,造福我们全家!” 这些意味深长的话,听在克里奇耶娃耳中就变了味—— ——难道说,布莱克想反水?他要自立门户?要背叛我? 这婆娘恨得目眦欲裂,一时间恶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高利贷公司是她最大的一笔收入!如果不靠这个搞钱?她怎么买豪车名包!怎么包养托德总管送来的小白脸?! 要知道像她这种精致女人,过了三十五岁每天都在变老!每天都感觉自己往坟墓里去了一步! 如果不能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不能吸人血!她会枯萎的!她这朵娇花会死掉的! 没有任何犹豫!她只想开枪爆杀屋子里这群不长眼的杂碎!想抢别人的东西其实很简单,把那家伙变成敌人!然后这事儿就变得天经地义了! 她从自己的执勤车里取来步枪,紧接着往门店里泼洒子弹,根本就不打算交涉,要先下手为强。 要知道这块地盘是她用青春,用热血换回来的战利品!她做民兵不就是为了今天么?不就是为了得到权力之后,和白鲨会搭桥牵线得到这一切的优渥生活么? 如果慢一些,如果再慢一些,子弹出膛的速度不够快,死的会是谁呢? 克里奇耶娃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她只想干掉超市里的二五仔,反正超市的主管谁都能当!随便选个信得过的手下,接着在这片街区打工就好了! 子弹击碎了布莱克的尸体,成片成片的血浆泼洒出来。 这个瞬间,马脸猴和长臂猿还在柜台谈天说地。 这个瞬间,苏茜惊声尖叫着,上一秒还在与萝卜哥谈起未来的美好生活。 这个瞬间,比利把福亚尼尼带到生鲜区的水池旁,要把兄弟喊醒,因为一切都已经办妥了,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克里奇耶娃打空了一个弹匣,因为怒急攻心,又把第二个弹匣打空了,她已经太久太久没上过火线,也没有多少作战经验,清空了副武器的弹匣之后,那种被人断了财路的恨意,让她接着换弹,终于敢探出头来看一眼超市的光景。 她看清布莱克肥胖的肉身,于是继续开枪。见到满地的血迹和碎肉,终于解恨了——把子弹全部打光。 “操你妈的!你该死呀!” 门外的瓢泼大雨吹来冷冽的湿气,激得克里奇耶娃浑身一紧,她扣不动扳机了,再也没有子弹了。 她终于踏进门,要去办公室看看布莱克生前留下的客户资料。 这个时候,比利持枪从生鲜区走了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刚打包好的尸首变成了满地的碎肉,现场到处都是弹痕,食品做的裹尸袋和各种各样的杂什物件混在一起,给法医出了一道学术难题 萝卜吓得和苏茜抱在一起,看见比利走出来,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活我们已经干了!总得结钱吧!兄弟!总得把钱结清楚吧!” 苏茜跟着强调道—— “——对呀对呀!不能赖账呀!无名氏不能赖账!” 听见无名氏这三个字时,克里奇耶娃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两腿一软站都站不稳,可是她得强装镇定,得想办法活下去!得想办法脱罪,不能让这些钦差御史知道自己的罪行呀 福亚尼尼终于醒来,他依然感觉下阴传出阵痛,走路的时候也佝着腰。 回到超市前厅时,就看见布莱克零零散散的尸首,已经从一个布莱克,变成了一地布莱克。 福亚尼尼疑惑的看着双手,还以为自己觉醒了神秘的魂威力量。 “我有那么厉害吗?” (本章完) Round#4. Man In The Mirror·镜中人 前言: 救一个人,就是救了全世界。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part·死亡证据] 故事要从这里另起一段,让我们来到沿江风光带,来到二号游轮。 船长的临时办公室里,托德总管坐在主人的位置,他耍弄着柔韧的指头,看着它慢慢伸长,然后勾住桌上的杯盏,把血酿酒液送到嘴边。 像他这样的授血单位要定期补充元质,要调整身体的“含人量”,有许多灾兽混种也是如此,贫贱人家只吃得起佐餐剂,如果富贵一些,就会想方设法去购买人血。 人类对授血单位而言,就等同于维生素对人类。一旦圣血失衡,他们会爆发恐怖的兽化病,会被维塔烙印折磨致死。 “东西还没弄到吗?”托德总管很生气,在烈阳堡城区广撒网出重金,招募勇士寻找宝物——要捞到催情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乔治·约书亚要控制江白露,为了保证会长大人的计划万无一失,这活计就落到了托德手上。 俗话说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托德不是什么劳伦斯·麦迪逊,烈阳堡也不像那遍地长蘑菇的白龙县清水湾,在这种寒冷的北地想要寻找制毒作坊,要找到类似火狐狸的色胺药物是难如登天。 这就是公司的坏处了—— ——它办起事来虽然章程清晰,制度明确,总是躲在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烈阳堡各个管辖区的战帮各怀鬼胎,大家都是打工的,大家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除了萝卜哥所在的虫眼儿帮,别的帮派都有自己的业务。 最方便运毒走私的北地谷仓区丽蓝大道是甲壳虫帮的地盘,这些人喜欢放贷,不喜欢运毒。 擅长制毒的水匪农户们却从来不想扩展业务,不搞科研创新,卖点以前的旧产品就能吃回棺材本了,还能把儿子孙子的棺材本都吃回来,没必要去触碰化学制剂做产业升级。 想要弄到这种东西,只有极少数不怕死的亡命徒,愿意深入其他战帮的地盘,愿意同时直面烈阳堡的黑白两道——黑吃黑那叫[正常的商业竞争],白吃黑那叫[给民兵战团交的保护费],这些风险托德可不会承担,他只管出钱。 这一回,托德往外发布了三十二条委托,由各地的战帮堂哥与干部继续向下分发任务。 他与各个辖区的民兵治安官打好招呼,只要是帮托德办事的人,都要高抬贵手放进市中心。像克里奇耶娃与托德总管的友谊,就是这么通过一次次委托,慢慢建立起来的。 层层外包就有层层盘剥的中间商来汲取利润,托德原单开价十万八千八,到了二级管理人手中就变成了五万八千八,再到地方民兵过一遍,地方战帮过一遍,最后真正办事的人们手中,完成这个任务,只能得到五千八百一十三块。 其中的一千三百一十三个辉石货币需要向烈阳堡缴纳个人所得税。 综上所述,这就是白鲨会作为公司形态的坏处—— ——它的办事效率远不如零号站台,没有教会作为主体,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核心来凝聚价值观,不能明目张胆的把圣血当做教派教义和经书圣物。 没有这些东西,人们或多或少只能相信钱,只能把钱当做圣物。 托德迟迟等不到催情药,日历翻过一页,来到二零三二年的十一月二十日。 二号游轮的活动策划没有新活整,最近也不是节庆日,万圣节的主题花灯还挂在船舶甲板上,每次活动主题都会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届时姑娘们会穿上各种各样的情趣服装,符合主题的成人展会来包装自己。 只是那恐怖的小丑面具搞得托德心烦意乱,他有种莫名奇妙的预感—— ——如果拿不到这瓶催情药,约书亚会长靠什么来控制江白露呢? 这个蠢货,这个浑身上下连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男人,口口声声说要远离傻逼,分辨傻逼,利用傻逼,残害傻逼。 可是怎么看乔治·约书亚就是个傻逼啊! 要不是他拥有这种刀枪不入的神奇魂威,要不是他无惧火器,怎么想这家伙都活不到现代社会的!这位永生者是依靠着强悍的灵能活下来的! 可是这家伙偏偏要把这些都归结于男人的气概,归结于男子汉的勇敢,是他的人格魅力?是他的卓越思想?是他的眼界? 开什么玩笑!他能对付烈阳堡当地的商会,能应付执政官,能欺凌弱小!这些优点托德都看在眼里,也非常认可约书亚会长恃强凌弱的能力。 可是真的要和无名氏正面硬碰硬?六年前的作战记录不会说谎呀! 乔治·约书亚作为烈阳堡癫狂蝶圣教的股东,和当时治宰零号站台的教主一起,被无名氏碾得粉碎,枪匠甚至没有出面——仅仅是战王和其他几位无名氏带领着战团,在一夜之间将零号站台杀得七零八落,如屠鸡宰狗一样。 鬼臂罗恩跑了,约书亚会长却没跑掉,和战王斗将落败之后,依靠这强悍的灵能变化肉身形态,最终成功逃脱。 具体是怎么逃走的,乔治·约书亚一直都不愿意和托德提。 托德也不敢问,上一位问出这个问题的总管,已经丢到河里喂鱼。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得随机应变,我去接人了。” 托德内心忐忑,约会时间已经定下,这次再怎么说也不能推迟拖延了,如果乔治·约书亚真的能控制江白露,真的能把这个女人纳入后宫,成为明面上白鲨会的压寨夫人。那么这家公司就是合理合法的! 要是约书亚会长能再给力一点,和江白露生几个孩子! 哪怕傲狠明德来了,它也必须合理合法! 自古以来,没有什么友谊比联姻更牢靠,约书亚能掌控烈阳堡的生意,能决定这片土地上人们如何生活,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无名氏会向枪匠的家人举枪吗?不见得吧?! 枪匠已经死了,在北境边陲之地留下这个家族的血脉,想来战王这对姐妹也会慢慢适应这种屈辱又幸福的命运吧,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 一旦她们变成男人的附属物,就再也没有自由,托德如此想着,终于觉得约书亚会长也不是百分百的纯傻逼——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的领袖,可以去怀疑他的政治手段,但绝对不能怀疑他的政治智慧。 想要让无名氏的光环继续照耀地下世界,傲狠明德就必须让白鲨会也沾上这道光环,让它富有神性。这就和中国古代牛郎织女的故事一样,让人不禁发笑。 那牛郎偷了织女的衣服,那么牛郎也要沾上神性,因为织女是不能从神降格为人的,她要保持纯洁,她没有任何机会堕落为人,天神不允许织女堕落。连牛郎的几头牛都要升天,学会飞行,学会腾云驾雾。 似乎一切都像约书亚会长说的那样——你只需要去征服,自然会大富大贵。 托德实在搞不懂这些永生者的思维逻辑,他抱着既鄙视又敬佩的心情,来到拇指所在的酒店,在瓢泼大雨的笼罩下,他传唤前台侍者,与拇指坦白来意,恭恭敬敬的迎接约书亚的新娘。 这极有可能是约书亚会长翻身做主人的机会,原本他只觉得约书亚会长疯了——当乔治·约书亚脸不红心不跳的讲歪理,讲出[如果你打不过一个女人,也杀不死她,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击败她的时候,那就想办法泡她,这是她们的致命弱点!]这些话的时候,托德只觉得荒谬。 可是真正到了执行的那一步,托德突然就释然了,似乎有什么心结解开了。 如果一切顺利,这位永生者成功上岸之后,托德也会跟着鸡犬升天,他就是牛郎的那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要学会飞行!要跟着天神一起成仙了! 先从电梯走出来的是拇指,这位全能之手的领头人看上去十分落魄,他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神采奕奕,似乎这么多年来,全能之手的逐步衰败让这个中年人越来越沮丧。 紧随其后的就是江白露—— ——托德盯得仔细,想从对方身上找到破绽,如果这婆娘是货真价实的大姐大,那就糟糕了。 可是看了半天,他并没有感觉到大姐大的灵压特征。 白露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也没穿闪蝶衣,只是换了一身简简单单的休闲运动服。 拇指上来客套几句:“托德总管,久仰大名呀。” 上一回拇指哥来到这地方,托德还没发迹呢。只是五十六区的一个犰狳猎手,这算两人第一次碰面。 托德立刻摆出营业式假笑:“马纳先生!” 他打开两臂,与拇指亲切的拥抱在一起,就好像多年未见再次重逢的兄弟俩。 总管在前方带路,往酒店大门去,一边走一边说。 “约书亚会长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想为江白露小姐安排一场约见,马纳先生愿意主动引荐白露小姐,这是一段善缘——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马纳额头冒汗,只觉得托德这头笑面虎十分恐怖,他难以想象一个操纵黑帮杀人越货,害了无数家庭的杂种人渣,是如何心平气和的说出这些话的。 要知道江白露的家人们,都是癫狂蝶圣教的死敌。 托德总管非但没有表达出任何敌意,这种如沐春风端庄得体的姿态让拇指哥叹为观止,这是在黑德兰大酒店里都少见的人精。 拇指:“哦呵呵呵.举手之劳。” 托德接着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恰好二号游轮停业,船上没有其他客人,约书亚会长就喜欢安静,他一直都是个害羞且有些孤僻的人,呵.” “那二号游轮也是我们白鲨会规格最高的,装修最豪华的船,用来接待白露小姐,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嘛。” “没有其他客人来打扰,我相信约书亚会长一定能给白露小姐做好导游工作,嗯?” 讲到此事,托德特地多看了一眼白露。 江白露挤眉弄眼的:“害羞?孤僻?” 托德主动打开伞,将拇指接到车里,紧接着抬起手臂,要白露来扶。 白露也是大胆,直接冲进了车辆后座,没搭理托德。 这让托德有些尴尬,于是这位总管接着说—— “——是的,他是个害羞的人,应该很像您的兄长,很像枪匠。” 说到这件事,白露立刻红了眼。 那一刻托德总管只觉得灵能激荡,心底发凉。内心反复确认着这种灵能特征——是的,她不是大姐大。一定不是,这种灵压就像是凶巴巴的小狼狗,只会打奶嗝。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白露骂道:“你说乔治·约书亚像我哥?放的哪门子屁?” 托德并不在乎,依然是笑眯眯的,坐进驾驶室。 “抱歉!十分抱歉!我知道枪匠刚刚离世,提起您的伤心事,是我的过错。我这就带您去见约书亚会长。” 这辆劳斯莱斯启动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它是乔治·约书亚送给托德的生日礼物,如今用来招待白鲨会的贵宾。 车子一路往沿江风光带的南边开,途径二号游轮时,白露内心紧张,也不知道嫂子能带多少人来,现在乔治·约书亚的位置已经锁定了!要是能抓住这个永生者,烈阳堡就能获得新生! 这些不老不死的强大生命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难以战胜,而是看不见摸不着找不到也抓不住。 他们愿意隐姓埋名,愿意在某个地方深耕数十年,哪怕是过着穷困生活来伪装自己,仅仅只为了活下去,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来作恶。 [part2·刑房] 当劳斯莱斯的车标越过二号游轮的船尾,没有停留的意思—— ——马纳终于惊醒。 “托德总管!为什么还往前开?” 托德微笑着应道:“哦!今天的雨实在太大了,二号游轮的装潢都在甲板上,还在收拾桌椅和装饰品呢!我们临时改变计划,去三号游轮吧?” 这个瞬间,江白露愕然失色,她在出发之前就给嫂子留了消息,乔治·约书亚的具体位置就在二号游轮,可是为什么会临时变更约见的地点呢? 约书亚已经察觉到了刺杀意图吗? 这个老东西有那么狡猾吗? 她本能要抓起手机给九五二七传递信息,可是一举一动都落在托德总管的眼中,那对鲜红的眼球就在后视镜里,紧紧的盯着她。 “白露小姐,您要给谁发消息?是给您的家人报平安吗?那就不好意思了,这场雨恐怕会让您的手机信号受到一些影响。” 烈阳堡的城区降水除尘系统由托德一手安排,地区降水也是一种无声的暴力。这对白鲨会来说是非常实用的气象武器。他们不用犯罪违法,就可以惩罚不听话的战帮。 此时此刻,白露想给九五二七发信也成了问题,必须找到有线电话才行。 拇指终于坐不住了:“托德,停车吧。” 在这个瞬间,托德起了杀心—— ——这老小子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癫狂蝶圣教的人么?还是个原教旨主义者! 他这次来,明明是想把江白露当做筹码,交给约书亚换前程的! 为什么会临时反悔呢?难道说这家伙真的想配合无名氏刺杀会长吗? “我不理解,马纳先生,您是想带白露小姐离开吗?” 拇指言辞闪烁,不敢正面应答—— ——他知道事情糟糕了,要是就这么把白露送去三号游轮,无异于羊入虎口。 九五二七联络战团来搜查白鲨会,得有完整的搜查程序,搜查的对象是二号游轮的成人情色产业,是白鲨会的附属公司。 可是要搜查赌场就不一样了,性质完全不同了。战团不会答应的,武力配置到人员调度,要指挥两三百个战团的兵员去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他们没有备用方案。一旦出了差错,就得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可是战团愿意为九五二七流血牺牲么? 在六年之前,神奇先生可以为枪匠流血,可以为大姐大牺牲。如今树倒猢狲散,九五二七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枪匠与战团的友谊止步于此。 拇指:“我要带她走。托德,最早说好的是二号游轮,我们想去的就是二号游轮。现在突然变卦,是你们失信在先。” 托德终于撕破了脸皮:“你想死么?马纳?你嫌自己命长?我们本来可以做朋友。” 这么说着,车速慢了下来,从风光带两侧的道路靠过来其他车——都是战帮的护卫车辆。 拇指和白露已经被包围了,前前后后八台轿车护送着劳斯莱斯继续前进。 “你觉得我会让你们走么?”托德神态悠然自得,握住方向盘的手也开始欢快轻松的敲打起节拍,尾指跟着高高翘起,十分得意,“在你主动联络我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定下来了,拇指呀。” “你要认清现实,你只能做贼,想脱离癫狂蝶的掌心,投身傲狠明德的怀抱,也得先问问兄弟们同不同意啊。” “只有你一个人带着这几个孩子逃出生天,你让我们怎么办呢?” “如果你敢胡来,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还望马纳先生.” 话已至此,托德换回之前毕恭毕敬的语气。 “好好想一想,现在要杀掉你们简直易如反掌,只可惜江白露小姐要香消玉殒。” “我们乔治·约书亚会长心善,他见不得有人流血牺牲,见不得生离死别。” “马纳先生,你想想自己的天职,你不救自己,也要救一救白露呀。” “救一个人,就等于救了全世界。” “这不就是全能之手,拇指的意义所在么?” 马纳脸色惨白,看着周遭车辆,前后左右严防死守,护卫车里的打手们非常专业,装备齐全,护甲枪械造价昂贵,哪怕是战团的正规兵员都没有这么好的轻步兵武器。 白露没有说话,既然约书亚要见她,那就好好见一面吧! 雪明大哥与她说过,她的元质不比大姐大差,那么这理应是一场试炼! 于是白露如此说:“走吧,接着开,别让约书亚等太久。” 托德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位未来的白鲨会夫人闹起小脾气,以后他的工作就保不住了——约书亚会长是个非常狠厉的商人,如果江白露的价值远高于他托德,那么托德就得变成垃圾狗屎臭虫,用完就扔掉的厕纸。 三号游轮像是一座黑漆漆的摩天楼。 码头附近还有其他船舶,来赌场消费的富贵人家都聚在一起,在宾客泊船区等待着,轮番登上游轮的长梯。 托德把白露送下车之后,也没有主动为白露打伞,现在攻守易势,他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车队喊来一位女保镖,要这个女保镖伺候白露。 从黑漆漆的大众车里走下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高挑女人,撑着伞挤靠到白露身边,拉开车门。 白露起初并不在意,跟着宾客队伍往前,跟在托德总管身后走了一路。 身后突然传出拇指哥的惨叫—— ——只见战帮的喽啰扶起拇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拇指的两眼翻白,浑身打颤,口中冒出白沫子,血丝要贯穿瞳仁。 在拇指眼里,这座码头上站了不少“老熟人”,身上带着血淋淋的伤,似乎是从地狱的刑房爬出来了。 从河流中翻腾而起的汹涌怨灵们,逐个爬上了岸。曾经死在葛洛莉手里的圣教领袖们神态各异,他们塑造了战王,他们成就了战王,最后几乎要与战王“归一”,变成战王的伥鬼。 他们矗立在河岸两侧,排成两列长队,拥在登船的长梯之前,似乎要前往天国一样,也想登上这阶梯。 这个时候,白露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女保镖。 大姐大撑起墨镜腿,看了一眼妹妹,随后戴着皮手套的那只手,以食指抵在口罩前,要小妹噤声。 这是江雪明离开死偶机关的第三天,说好三天之内杀了乔治·约书亚,那就一定要说到也做到。 她们互相看着彼此,就像中间有一面镜子。 Round#5. Human Nature·人之天性 前言: 不要急,没有急的必要。 ——黑泽明 [part1·音乐会] 往长梯一路向上,进去宾客登记台后方的客服部,再往里走就是游轮的主会场。 这一路上拇指哥神志不清,被两个打手架起来送去游轮的医疗室。 托德总管还以为拇指吓得丧胆,于是心生鄙夷。 “没想到全能之手如今居然这般落魄,嘁” 让拇指失去意识的原因没有别的,当有人主动靠近白露,他心生忌惮,于是用魂威[immorality·背德]去观察这个陌生的女人——结果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照出来战王葛洛莉身上背负的万千亡灵。 这种情况,与杰森·梅根直面神话单位时受到的精神伤害相似,拇指是当场两腿一伸,眼睛一闭,嘎吱一下昏厥过去。 此时此刻,托德总管还没意识到未来的二十四小时会发生什么。 他要这位“女保镖”看好江白露,紧接着去甲板外的露台向约书亚会长通报。 这道流程是不能少的,因为托德没有弄到催情药,得想办法和会长大人解释这件事,否则他脑袋不保。 游轮的主会场里,两队保镖把江白露团团围住,一共二十四人。 接千平米的大赌场中还有数百个客人,每张赌桌配有两位荷官,三个安保人员,二楼执勤巡逻的也有不少人。 “哥哦不”白露立刻改口:“姐,你怎么在这儿打工呀?” 江雪明扫向监控设施,照明灯光,记录上下两层会展厅的人员配置,摘下手套应了一句:“很意外吗?要不我走?” 白露笑呵呵的:“不不不!不意外不意外!” 此时此刻,雪明已经换成女号:“谁给你出的馊主意?要你单刀赴会?” “是我.还有嫂子,还有拇指.”白露一开始想一人担下这罪责,可是这种弱智的谎言怎么可能瞒得过大哥呢?于是坦白,“我们很急,就是嫂子很急,她觉得几个小宝宝有危险,得想办法把烈阳堡拿下,你不在了,总会有刺客从这个鬼地方溜进铁道系统里。” “不会有了。”大姐大如此说着,完全没搭理一旁凑上来偷听的保镖同事。 两姐妹堂而皇之的唠起家常,在乔治·约书亚的销金窟,在白鲨会长武力配置最高的核心区域谈天说地。 白露有点紧张:“姐,等会我一个人进去么?” “对,你去露台和乔治·约书亚碰一碰。”大姐大如此说着,摘下手套的一瞬间,凑到两姐妹跟前的保镖头子就变得目光呆滞。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白露没看清——它的速度太快太快。 白露比划手势:“你就这么放心呀?” 大姐大从保镖头子的molle里抽出一支手枪,是fnx-45. 她拉动套筒验弹,比划手电的爆闪功能,短暂的一瞬间,白露被两千流明的高亮光源闪得头昏眼花,她还好早有防备,用双手遮住了眼睛,不至于在视线里留下彩色的光斑。 其他安保人员就没那么幸运了,突如其来的爆闪照得他们齐齐抬手据枪警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等到白露放下手,靠近露台的走道里变得静悄悄的。她身边二十多位安防保卫人员全都保持着持枪立正的姿态,一动也不动了。 “这是白鲨会的武装,这支fnx打点四五手枪弹,它应该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好用的点四五手枪,你拿住它。”大姐大如此说着,来到白露身边。 她托举着妹妹的手臂,不敢用手掌去触碰白露的皮肤,只是抓住衣袖。要白露把枪握紧。 “指向性,定位速度,扳机力,人体工学都是顶级。” “白鲨会有钱也有人,他们的武器顾问比广陵止息的参谋更懂巷战,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露摇摇头。 大姐大抱着妹妹的手,把枪口指向一处赌桌—— “——那家伙是神奇先生快速反应部队的潮汛水警士官,名字好像叫什么克什么什么保罗,我不记得了。以前有一面之缘,这些西方人的名字很难记,我只认得这小子的脸。” “当时他还是个百夫长,现在应该已经升到副参了,所以我认为,白鲨会的安保学过骑士战技——而且是在广陵止息的教导下慢慢学会的。” 不光如此,赌场里还有不少广陵止息的高级干部。 这些战士来到白鲨会的赌场玩耍消费,自然是应验了科鲁亚夫所说的那句话——抓贼不能靠打打杀杀,要靠人情世故。 大姐大拉扯着白露的手臂,把揨臂射击的姿态调整到抵胸。 “用着习惯吗?” 白露点点头:“还行,我没打过多少点四五。” 大姐大说:“它比九毫米重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有更多的枪口上跳。你带着它去见乔治·约书亚,我还有事情要办。” “真的假的?”白露突然就心生退意,因为大姐大在这里,哪儿轮得到她去面对最终boss呀! 大姐大从呆滞不动的保镖头子怀里抽出鱼鹰消焰器。 “这时候终于害怕了?白露?你在出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害怕呢?” 她拿走保安头子背带上的mk111卡宾枪,自始至终周围的安保人员都没有任何动作。 白露心虚:“因为.因为一鼓作气!” 大姐大给步枪拧上消焰器:“再而衰?三而竭了?” 白露抿着嘴,腮帮子和鼓气球一样肿起来,皱着眉头,转身就走:“谁怕谁呀!我去会会他!” “你的马索尔大表姐马上就来。”大姐大如此说着,从安保人员身上拿来另一支fnx-45,“小杰瑞,撑住,只要十分钟就够了。” 她没有装消焰器,就让一百多分贝的枪声传出去—— ——掐准时间,等到凌晨四点整。 “砰!——” 码头临近沙滩的街道上,九五二七淋着雨,开始给丈夫放烟花。 一整排的烧烤流动摊位,一圈圈花伞之下,有两万多响礼炮前后亮出耀眼的火花。天空中灿烂的烟火是行动开始的信号,但是这一回,没有广陵止息来帮她们,只有乌龙城寨的人们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市中心来和白鲨会做对。 有德小哥在雨水中飞奔,他刀厂的舍友,和棉纺工坊里的兄弟,把城寨里商贩的流动摊位都推过来了,天要亮起来,要造出轰隆隆的雷声。无名氏的学生们也是如此,他们照着九五二七的吩咐,点亮了整条沿江风光带。 在磅礴大雨的干扰下,小七并不知道白露去了哪条船,广陵止息不愿意出兵,那么只能把整条街,从东南到西北数公里的道路全部点亮,只希望能帮到战王打响第一枪。 这第一枪至关重要,根据江雪明所述,这位乔治·约书亚最厉害的地方,是变化形体模仿他人的容貌,或是干脆用橡胶形态的肉身化为其他动植物,虽然不能变色,但也极具迷惑性,要是被他跑掉,混进茫茫人海就再难抓住。 此时此刻—— ——大姐大开火了,枪声惊得白露浑身一颤。 会场里的人们听得见超音速弹头传出的炸响,但是紧接其后的烟花轰鸣却把这一切都盖住,况且似乎也没有人流血,没有尖叫呼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现在开始,礼炮烟花会持续十一分钟,白露。” 大姐大抬起卡宾,瞄准了会场二层的多媒体中心。 “去吧,我要开个音乐会,会场里发生任何事——乔治·约书亚都听不见看不见。你得为我拖延十分钟。” 步枪弹射穿多媒体中心的玻璃,打在执勤人员的脑门上,另一位查看监控的小帮手早已殒命,尸体还挂在音频控制台前,就是刚才fnx的手枪弹夺走了他的小命。 白露点点头,看着大姐大往会场二楼去,一路悄无声息,偶有一个灰蒙蒙的影子闪烁着冒出来,那正是芬芳幻梦—— ——这让白露感到莫名的恐怖,那是魂威发动的迹象。 可是她感觉不到任何灵体的灵压征兆,任何的灵能潮汐都没有。 这种隐蔽气机的能力,是从死偶机关王庭区域里,向孔雀王学来的神技。 白露等待着托德总管的传唤,一时有些心焦,于是想从身边这些呆滞的兵员身上搜几个弹匣备用,当她碰到一位士兵的胳膊时,突然惊得动弹不得。 她本以为大姐大是用芬芳幻梦的能力使这些士兵入睡了,可是转念一想,想要发动入梦的特殊灵能,需要大姐大用肉掌去触碰这些人,刚才只有那么点时间,大姐大不可能拥有那么快的速度。 于是她挤靠这位士兵的身体,搜出弹匣的一刹那,士兵的脑袋就跌下来,原本头颅还立得稳稳当当,切口是光滑如镜,像是用丝线迅速割开,脊柱神经还藕断丝连,执行着最后一道站岗命令。 只是白露这么一碰,士兵终于断气,血液如瀑布一样喷在天花板上。 白露被浇了个狗血淋头,吓得花容失色,根本就不能理解大姐大是如何做到这种精密操作的! 就在刚才?一瞬间?这二十多个人都被芬芳幻梦用某种利器杀死了?他们看上去好像还是活生生的!其实脑袋早就断了! 似乎是用灵丝缝住伤口,只要有陌生的灵体来触碰一下,灵能失衡的瞬间,这些断头的尸体就会崩溃! 白露脸上都是血,她睁大双眼,把弹匣藏好,看清另一位士兵脖颈上的异样—— ——诡异的缝针走线,像是芬芳幻梦的灰白色的猫毛缠在一起了! 她连忙把尸体抱去露台的门后,把外衣脱下,只留了单薄的衬衣和毛背心,去厕所吧脸洗干净,头发里的血怎么都洗不净,来不及了! [part2·杰瑞和马索尔大表姐] 这个时候,托德总管在和约书亚做报告。 他的内心忐忑,看着黑漆漆的雨夜,还有露台里藏在阴影中的会长大人—— ——这头雄狮依然强壮,乔治先生彬彬有礼,等待最忠诚的手下带来好消息。 托德:“我没有弄到药.会长大人,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战帮和战团的人都是一群废物.钱都买不来您要的烈性催情药。” 约书亚并不在乎,和心仪的对象见面之前,他要保持风度。 他像求偶的tom那样,给自己喷香水,捯饬仪容,剃掉胡须,又回到了十八岁的模样——他的五官立体,浓眉大眼,是个标准的欧式童颜美男。 “没关系。” 托德:“您有其他方法降伏这个女人?” 乔治·约书亚:“大不了强奸她,有什么难的?就像公狮子降伏母狮子那样,人和动物很相似,强奸犯进监狱的原因没有别的,一定是服务不够好,让女人感受到屈辱和疼痛,这才是犯罪的根本原因——如果一个女人在事后选择原谅施暴者,这就不是强奸,这是爱,是人之天性。” 托德听得目瞪口呆,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每次会长都这么下头,他既惊讶又兴奋,有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人渣当领袖,是他的荣幸。 “这些烟花是你为我准备的吗?我很喜欢。”乔治·约书亚随口问道。 托德总管立刻邀功—— “——没错!就是我为您准备的!” 虽然不知道这些礼炮是谁送来的礼物,如果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讨得主人欢心,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音乐也是吗?”乔治·约书亚听见会场里传出隆重热烈的交响乐,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音量开到最大了。 托德总管接着邀功:“没错!我知道您喜欢悲伧且富有热情的古典乐!天鹅湖!六月船歌!芭蕾舞曲!我知道!芭蕾舞能让女人冠冕堂皇亮出屁股!堂堂正正的取悦男人!这叫艺术!” “人是一种念旧的生物。”乔治·约书亚又开始攀附风雅:“虽然今天,我要为了事业献身,要委身于江白露这个小丫头,但我的心,永远都属于葛洛莉.” “是是是!是是是是!会长大人您别急!只要拿下这个小丫头,她的姐姐不也是您的囊中之物么?”托德连连点头。 约书亚哈哈大笑:“请她来露台!” 当《天鹅湖》来到高潮部分,激烈的鼓声和钢琴弦乐组震得主会场的木地板都开始发出弹响。 托德总管越过冗长的通道,转过几个弯,推开了门,回到了会场里—— ——江白露已经不用洗脸了,也不用在乎头发里有没有血。 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血,每一处,每个角落,每张帘子,每一扇窗,每一道门,每个人身上都有血。 托德愣住了,似乎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是不是吸入了神经毒素,眼里的世界大不一样。 二楼已经不见了,确切来说是整个二楼的地台全都变得粉碎,像是被什么怪物一下下轰碎了,被手榴弹炸塌了。 再看会场的迎宾厅方向,那两个出口尸体堆积如山,把门廊完全堵死。 在场有一百七十多个全职武装人员,都是灵能者,其中还有优秀的羽化期强者,如今他们的脑袋排成一列,当做高价值目标堆在一起,这是无名氏计算功勋章的土办法。 领闲职打零工的安保人员都僵立着,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就已经掉了脑袋,像是一列列忠诚的卫兵,守在一楼排成一个大圈,死前没有任何反应。 “哼嗯~哼~嗯嗯嗯~” 有人在哼歌,哼唱着天鹅湖的最后几节。 江白露抱着双臂,与托德擦身而过—— ——托德立刻惊醒。 “你他妈的!等会!你站住!” 他想要打电话警告会长大人,走到有线电话旁,推开窗边只剩下半个身体的尸首,还能见到一个倒霉鬼脖子里插着半截红酒瓶,一旁的美女荷官已经化为授血怪物原形,她修长的腿骨变成了杀死她的凶器。 托德吓得满头是汗—— ——这真的是江白露应有的战斗力吗?这个小女娃能干掉这些普通人,干掉这些授血怪物,但她一定不是约书亚的对手,是么?!对不对呀!?是不是呀!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依然要逞凶示威。 “臭婆娘!你等着!等着乔治·约书亚狠狠的” 电话线被掐断了,那哼唱声越来越近。 托德总管一抬头,就看见杰瑞的大表姐马索尔,看见与江白露一个模子里长出来的葛洛莉。 托德笑呵呵的,指了指露台通道,他又指着自己的鼻子。 紧接着指向葛洛莉,指着满身是血,除了模糊的五官轮廓以外,难以辨出原样的战王。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情绪崩溃了。 总管大人抽出授血怪物美女荷官的另一条腿骨,使劲的殴打自己的橡胶脑瓜,试图让自己晕过去,这样痛苦会少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没有用,乔治·约书亚的魂威护佑着他,他晕不过去,急也没用。 “如果乔治·约书亚跑掉,混进人群里就难办了,但凡是动起来的玩意,他就能躲进去藏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 大姐大拿起手帕,擦干净桂冠上的血,擦干净脸,一对眼眸依然鲜红。 “我想到了!只要他身边没有能动的东西就行了!” “是不是很天才?!很大胆?!” Round#6. Blood on the Dance floor·血溅舞池 前言: 拳头打不穿木头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出手之前就已经认输了。 ——昆汀·塔伦蒂诺 [part·午夜小点心] “我有一个梦想!” 乔治·约书亚深深陷在沙发里,与江白露说起未来。 他变得彬彬有礼,好似见了皇后的骑士。 “有一天,傲狠明德再也不用提防维塔烙印,我们终于可以讲和,持续几千年的斗争终于签下休战协议。” “一个全新的时代来了——江白露小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白露憋着笑,从兜里掏出一瓶统一冰红茶,使劲点头。 “嗯嗯嗯嗯.” 乔治·约书亚精神一振,紧接着改口—— “——不,我们只是初次见面,你根本就不明白,怎么能从这三言两语就探明我的心思呢?你在说谎!你这只狡猾的小猫咪.” 白露依然只是点头,那五官都快聚在一起,是想笑却不能笑的感觉,假作自己喝了冰红茶却嫌它涩的意思,挥动瓶子耸肩摊手。 约书亚会长紧接着说:“不过我原谅你了,谁让你披着葛洛莉的皮囊呢?看见你我就生不起气,哼.答应我,以后不许这么做,这是我的软肋。” “啊!啊啊啊”白露开始小鸡啄米。 约书亚开始进行非人类高质量男性的演说。 “说回这个梦想,我与其他永生者不一样,我是个很特别的男人,我自命不凡,勇于面对风浪。” “其他永生者总是胆小谨慎的生活,而我认为,人生就应该是一次次冒险,冥冥之中我相信傲狠明德也在眷顾我——眷顾我这个勇者。” “我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战争,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靠的就是勇气。你可别误会了什么,这和我的魂威天赋没有任何关系——我有硬实力。” “只要有斗争,有流血的地方就有我。” “我们打下亚特兰大之前,我的老师比我年纪还小,他小我一百多岁呢!谢尔曼将军让我刮目相看,他征服,他滥杀,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同胞挥动屠刀。” “在那个时候我就悟了!” 乔治·约书亚越来越激动,说到自己的心路历程时,他几乎要陶醉进去,要回到两百多年前。 “一时的残忍和邪恶不算什么,任何事情都可以用功在千秋在弥补,如果没有南北战争,没有死掉的南方杂种,没有这一切惨剧,没有我们这些凶手,也就没有美利坚的团结,没有未来的地球霸主!” “所以这是正义、正确!且毫无疑问的正气凛然!” “在此之后士兵们在战争中犯下的所有罪过都会变成功勋!” “杀人全家是为了立下威信,让敌人丧胆!抢人妻女是为了弥补美利坚未来的人口空缺!是为国生子!霸人田地占人家宅夺人钱财,都是为了让金子回到强者的手中!让一切资源得到合理的分配!” “事到如今毫无疑问——是我比较强!你比较弱!” “你应当归顺于我,与我架起一座桥梁,链接傲狠明德的桥梁。” 白露举起手:“等一下。” “请不要在我讲话的时候打断我,白露女士。”乔治·约书亚生气了:“你要一个名分吗?对不起,我想这件事得先问问你的姐姐——哪怕要娶你,座次辈分上,你也得排在她后边。” 白露:“等一下,等一下,乔治·约书亚。” 乔治·约书亚:“请讲。” “您就从来没想过”白露很难形容内心的想法,她既生气又好想笑,有时候遇见一个奇葩,甚至奇葩到超出你的常识,爆破你的所有三观,那就不是奇葩了,那是终极乐子。 “你就从来没想过”白露干脆也不用敬称了:“我压根就没想搭理你这件事吗?” 乔治·约书亚立刻板起脸,像个置气的小孩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女人能拒绝我这张脸,我的肉身,我的气度,还有我的财富和力量!这一切都是我傲慢的资本!” 说实话,白露仔细去打量乔治·约书亚,那确实是一张超模的脸。 这永生之人没有任何皱纹,比佩莱里尼·图昂还要年轻,撇开那副烟嗓,简直像个未成年小弟弟安上了一副超级健美运动员的魁梧身材。 换个性别换个角度来解释这件事,如果把乔治·约书亚当做女人来看,是超模顶配颜值加上丰乳肥臀却不失健美的有肉身材。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多看几眼,再怎样也不会第一时间动歹心去毁灭去冒犯。 “你一定是在耍弄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乔治·约书亚洋洋得意:“你可真贪心呀!难道我的财富和权力还不够?你居然想染指我的真心?胆敢染指我要献给葛洛莉的爱情?” 这一套连招把白露的脑子干烧了。她也不是没见过下头的——但乔治·约书亚这种从灵魂层面为出发点,以道德常识为基准线,加上物质、出身、种族、价值观等等全方面鄙视女人的家伙,她是第一次见。 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天才儿童手表,这是老哥给她的礼物,一直舍不得扔。 十分钟到了,该换班了。 “约书亚,我要去洗手间。” 乔治立刻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形影不离。” 白露;“你能进女厕?” 乔治:“我甚至能大摇大摆的进女澡堂。” “他妈的”白露刚想开口骂娘,又憋了回去—— ——因为她要直接动手,直接开枪。 这土皇帝在自己的地盘真是恬不知耻无法无天。 她掏枪作居合,含怒扣扳机。 动武之前毫无征兆,只有那么一点点怒意跟着汗水中的信息素挥发出去。 乔治·约书亚早有防备,终于找到了借口发难,和这小女娃玩闹嬉戏就当餐前的调情怪话,只要她敢动粗,那就是决斗邀请。 这头狮子撕下伪装,身中数枪,血肉好似柔韧的橡胶,被子弹打得凹进去几个深坑,反射回来的弹片擦中白露胳膊大腿,撕下一片片布料,带出血花。 “你喜欢野蛮一些的?!”乔治·约书亚打开手机录像功能:“我也正有此意呀!” 他舔舐嘴唇,口干舌燥,第一次见到与大姐大如此相似的女人,哪怕是假的,也能满足他内心的邪火。 “[noman''nd·无人区]!” [part2·决斗] 戴着高帽的白头鹰从乔治·约书亚肉身之中透体而出,它叼着雪茄,棕色的羽毛化为五指,按低帽檐,黄澄澄的眼睛上挂着单片眼镜——它凝视着白露,与本体一样身形健硕,胸前到脖颈的白羽毛十分鲜亮。 棕羽毛都叫一身笔挺的燕尾服裹起来,这鹰首人身的神灵随手一挥,响指打过。 乔治·约书亚的肉身好似气球一样膨胀着,胀裂了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 “这条内裤是最后的体面了,在把你按上床之前,你没有资格来窥探我的大宝贝。[noman''nd·无人区]!让她失去战斗力!” 白露想都没想撒丫子就跑!要她这个普普通通的灵能者和魂威打正面?这不是她能解决的对手! 她越过露台的护栏,撞碎了玻璃门,身上都是血淋淋的割伤,抱着脑袋往主会场冲刺。 乔治·约书亚不慌不忙的往前走去,他甩弄着柔韧的十指,拍打脸颊,就像是刚刚做完柔软操准备上床睡觉,和女伴共享亲密时刻的富家公子。 [noman''nd·无人区]的神灵化身,那白头鹰一拳敲在廊道的墙上。 墙体的铝合金框架突然弹起,原本坚硬的金属条从地缝中钻出,狠狠朝着白露扫来! 白露身子一轻,只见白花花的铝条像是柔韧的绳索皮筋,突然扫中她的小腿,她叫这滑稽又狠厉的攻击打得身体失衡,要受身滚翻落地了,地板也跟着开始液化,开始蠕动了! 她在廊道里弹跳着,真成了惊慌失措的杰瑞,成了卡通里的喜剧人物。 她惶恐的抓住fnx,只怕这支枪械受了冲击走火,要是她自己把自己给毙了,那乐子就太大了。 随着[noman''nd·无人区]白头鹰的敲打,廊道的墙面变成了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肠道”,它们起起伏伏的,就像 “像我们的爱巢,像水床,加速!冲刺!它是把你顶上天堂的甜蜜之家!”乔治·约书亚嚣张的比着中指,这种精密的操作是他运用魂威多年以来反复学习得出的宝贵经验,他可以制服、降伏、杀死目标,也可以同时改变自己的肉体形态,保下自己的小命。 让脆弱的头颅吃下炮弹的轰击,这对乔治·约书亚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曾经被一颗十六磅炮打中脑袋,他的左眼和右眼分开,一部分头壳飞到了两百多米外,最终脑袋依然是完整的变为原形,这都要归功于[noman''nd·无人区]的神力。 白露在这条橡胶廊道中反复弹射,反复加速,她感觉头晕眼花恶心难忍,难以找到平衡,身上的衣服就像是进了筛糠机,一次次反复摩蹭和冲击下,也要渐渐裂开了。 乔治·约书亚滑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招牌太空步,在门廊外观察着白露的动态,他很享受这一刻,享受猎物挣扎的狼狈摸样。 “要怎么办呢?我的小可爱!~一点点被撕下衣服的感觉不好受吗?不不不!” “不应该是那副表情呀!你得享受这个过程!” “你要学会享受!这是人类放下羞耻心,重新认可天性的过程!是一次心灵奇旅!” “我们本来就不需要衣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生活就是这样!它是可恶的橡胶,充满了弹性。” “你越想远离,越想逃脱,它就用更大的力气把你狠狠摔回原地,让你衣不蔽体露出丑态。” “人也是这样,像个不倒翁,如何失败如何悔恨,一旦放弃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只得逼着自己变成柔软的泥巴,任由别人来践踏,却不会受伤了!” “砰!——” 枪火照亮了约书亚的眼睛。 这让白鲨会长惊得目瞪口呆。 “你在做什么?!!蠢婆娘!” 子弹在狭窄的廊道中弹跳,弹头撞上柔软墙面时因为巨大的内应力解体,变成散碎的弹片,变成一千把刀子,要执行放血流程。 这些细密的铁砂撕开白露的两臂,扯开她肚腹的肌肉,割开她的臀腿,一时间血流如注。只用了一颗子弹,就造成如此严重的出血伤害。 血液落在这些光滑柔软的橡胶墙壁上,起初被[noman''nd·无人区]强劲的灵能潮汐振打成雾气,而后又变成了一团团鲜明的印记。 它与白露是一体的,这些血在离开肉身时还“活着”,是非常优秀的灵能触媒。 一条条丝线团块猛然从血气中涌现出来,变成了白露的灵体手臂!它死死抓住本体,紧接着是下一步,托举着白露的肉身往门廊更深处送,变成台阶,变成挂钩,变成悬在空气中的锚点。 “你他妈等死吧!” 江白露放出最狠的话,干着最怂的事。 她要逃到大姐大身边去!必须回到战王身边才行! 乔治·约书亚根本就不怕子弹,恐怕只有火焰才能杀死他!要上千度能融化钢铁的火!把他烤成人干才行呀! 这么想着,白露率先一步冲出大门,回到主会场的一瞬间,大姐大把小妹捞到怀里。 “回来了?感觉如何?” 白露捂着伤口,看着身上稀碎的衣服,层层叠叠的保暖冬衣几乎没有一样是完整的:“真他妈见鬼!遇上极品了!” 大姐大像是变魔术一样,把身上的血衣换给白露—— ——她随手扯来白露破破烂烂的外套,把妹妹抬起脱掉运动裤,把自己的西装裤一提一放。 白露像个小宠物似的,又想起小时候似乎哥哥也是这么摆弄自己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哥!” 葛洛莉套着破破烂烂的毛背心和衬衫,还有一层灰色的防寒呢衣。 “挺合身的。” 她把白露的头绳给解开,自己戴上了,顺便拿走了小天才手表。 “我去去就来,你看好这家伙。” 白露定睛一看—— ——主会场多了个彩球。 那是托德总管,这位风风光光的前台侍者如今变成了一颗大肉球,[noman''nd·无人区]的灵能保护着他,让他拥有与乔治·约书亚类似的橡胶肉身。 如今他挂在鲜红的舞池正中央,被电线缠住,绕上一圈圈灯珠,四肢变成了一个个复杂的绳结,已经费拉不堪失去了战斗力。跟着多媒体中心的音乐节拍旋转起来,绽放出五色斑斓的光。 白露喊道:“哥!你小心!那家伙很厉害的!” 江雪明推开前往露台的大门,为妹妹做心理辅导—— “——你知道拳头为什么打不碎木板吗?本来这事儿很简单,木板应该怕拳头。我想事情是这样的,你在挥拳的时候,心里已经认输了,所以打不碎它。” 难得一见,她非常嚣张的强调着。 “还有啊,白露,在外面,要叫我战王。” 走进廊道时,乔治·约书亚就看见软弱无力的“江白露”回来了。 她身上还带着更多的血,似乎是失血过多?要回来求助了?服软了? “呵呵呵呵!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治·约书亚捧腹大笑—— ——这是心灵上!从战斗意志层面!彻彻底底的征服了这个女人! 他赢了!他又一次印证了自己的力量!巩固了自己的权威! “小野猫!~需要帮助吗?” 乔治·约书亚如此说着,与这婆娘隔了十来米,急不可耐的要用魂威去抚摸对方。 白头鹰瞪大了眼,羽毛化为手指,直接冲着葛洛莉的脸和胸抓去。 “啪!——” 就这么一下,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这灵体原地转了二十多圈,上半身像是小陀螺,下半身却没动过,变成了复杂扭曲的皮筋老鹰。 乔治还没回过神来,灵体受到的伤害并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他恼羞成怒,召回魂威,要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用最大出力去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小娘皮! “[noman''nd·无人区]!给她一拳!真是不知死活!” 拳头轰向廊道的墙壁,那势大力沉的灵能波动塑造出橡胶形体。 葛洛莉身侧的墙面迸发出同样狠厉的橡胶拳头!砖石变成狠厉的飞拳,一下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她脸上,打得她脑袋一歪,又立刻站直,好似最初习武学艺时,吃下李宗竹老师全力迎击时那种橡胶人姿态。 她的嘴角带着血,牙齿松动但是没有断开,叫她用拇指按回牙床里。 乔治·约书亚愣住了,突然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就是他的全力了!是含怒出拳!是浑身一筋超过一千五百磅!好比步枪弹一样的拳头呀! 在挥拳时,他还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要是不小心把江白露杀死,还得请巫师来操纵她的尸体。 居然连一颗牙都没打断吗?是我怜香惜玉?不由自主的控制了力量? 是这样吗? 在乔治自我怀疑的这点时间里,墙壁上的那块“砖石拳头”也失了神智,僵立着。 葛洛莉顺着这只拳头,定步屏息挥出闪电一样的拳击! “轰隆!——” [noman''nd·无人区]的灵能路径带着这份怪力,在墙面掀起了一道道蛛网裂痕!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这份灵能就像小蝌蚪找妈妈一样,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乔治·约书亚。 他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头昏眼花,从柔软的墙面中突然出现同样狠厉,同样快如闪电的拳击! 他的脖子伸长,脑袋跟着飞了出去,两眼挤出颅骨,巨大的能量无处可去就变成了高温,感觉大脑都要被烤熟了! 他终于想起来这种熟悉的,带着强烈爱意滤镜的感觉!不会错的!这是战王! “比上一回要强!甚至没用子弹!” 乔治·约书亚的庞大身形在廊道中反复弹跳着,经过多次削力,好似乒乓球一样终于慢慢落回地上。 葛洛莉佝偻身体,眼睛里藏着芬芳幻梦的虎目,张开双臂像是捕食前的进攻态势。 “你比上次更厉害了,拳头的破坏力更强了,有点东西,但东西不多。” 她如此说着,从白露的裤袋里撕下一块白布,当做决斗邀请。 “放心,这回一定让你死得干净。” (本章完) Round#7. Heaven Can Wait·天堂可待 前言: 你能意识到如果一切总是老样子,生活将是多么令人厌烦吗? 正因为有了死亡,我们才能永远不断地找到新生命。 ——英格玛伯格曼 [part·第七封印] 狂风暴雨在甲板上晕染出一团团乌黑的水渍,它们把所有的血腥味道都洗净。 战王矗立在蠕动变化的长廊之中,与不老不死的食人恶魔遥而相望,两人一言不发。 在调整呼吸,适应肌肉的出力,感知心跳,探查灵能潮汐的变化。 此时此刻,所有的台词都变得多余。 乔治·约书亚深信着——自己能够战胜葛洛莉。 他的自信不光来自于魂威的能力,还有好几张保命底牌,就像是《启示录》里宣告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七道封印,将他的死门紧紧护住,想要杀死如今的他,就必须越过这七印。 必须战胜这个心魔,他已经输过一次,绝不能在此时逃走。 只要击败葛洛莉,摘下她的桂冠,吞下她的元质,夺走她的基因,无论是与她生育子嗣,或是直接吞吃战王的肉身,亦或者通过这次胜利踏上全新的境界,在[肉食主义]的影响下,乔治·约书亚将会成为一个新的神。 乔治·约书亚:“战!——” 葛洛莉没有应答,像是一座雕像,神态像个死人,这是她从死偶机关学成归来的作战态势,是全新的潘克拉辛拟态。 她几乎要和这条廊道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乔治·约书亚刻意去看—— ——这个女人就好像消失在环境之中,和地毯、墙壁、挂画、盆栽没什么区别。 这种感觉很可怕,乔治·约书亚的求生本能已经开始疯狂报警,他完全看不懂葛洛莉的预备架势有什么蹊跷之处。她让乔治感到陌生。 如果说两人再度重逢时,顺着橡胶墙壁打来的刺拳是开胃菜,这熟悉的拳击力量还有一点数年之前的味道。 此时此刻,葛洛莉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她变得像是死物,好似毫无威胁的目标。 乔治·约书亚瞪大了眼,那圆滚滚的眼球也开始干涩,他只觉得精神力在迅速下降—— ——要锁定活动的目标很简单,灵长类的视力本身就非常适合去捕捉移动的目标。 可是要从静止的画面中分辨出草丛里穿着吉利服的老六,这实在太耗费精力了。 在这个时候,葛洛莉好像完完全全在乔治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变成了铁木金石,变成了没有生命的物件! 这怎么可能?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还有微弱的心跳! 这种过于缓慢的代谢,真的能唤醒作战时需要的爆发力吗? 我不理解?!我不理解啊!葛洛莉. 乔治慌了,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往往至关重要的战斗中,只有一瞬间,只需要一瞬间,在露出怯战的姿态,丧失战斗意志的一刹那,就会分出胜负。 “我万夫莫敌呀!!!” 他喊出战吼,两眼瞬间变得血红,突然激增的血压和激素水平要全力送往身体各处,要完全唤醒魂威的力量! 整条廊道都开始摇晃,它们跟着[noman''nd·无人区]的神奇灵能变成柔软的橡胶。 紧接着!乔治大手一挥,两掌猛然相握——原本狭窄的廊道变成了一团旋转拧缠的麻绳! “想吓唬我?!接招吧!橡胶榨汁机!” 一条条褶皱从旋涡一样的通道中逐渐挤压出来,巨大的压力碾碎了通道里的所有杂物,没有受到[noman''nd·无人区]灵能影响的垃圾桶和壁画,墙灯和木料板材全都变成了绞肉机里的致命刀锋! 这是乔治·约书亚品尝到失败的痛苦之后,对魂威不断开拓,不断练习,不断理解才学习到的处刑技,在狭窄的空间里,任何硬度比人体碳水化合物要高的物件,都会变成榨汁机里致命的磨料! 这条带着菊花纹路的变形通道不断的震颤着,其中的磨料发出咔咔怪声,从中冒出滚滚黑烟,是物体在互相倾轧磨擦碰撞时产生的高温,使它们开始燃烧。 “呵呵.哈哈哈哈哈!” 乔治·约书亚满脸冷汗,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嘻嘻嘻嘻.” 他咧嘴狂喜,心中断定葛洛莉已经当场死亡! 从廊道的菊花开口中吐出来一团团扭曲变形的废铁残渣,噗嗤噗嗤一个劲的往外喷血。 血液溅到乔治的脸上,他的食人本性作祟,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妈的!是番茄酱!” 乔治立刻唤回灵体,往露台的私人办公室窗口去,他要去拿枪,越过被白露撞碎的玻璃房,从桌下掏出他私人订制的名贵手炮。还不够,还要去办公室拿到主武器! 葛洛莉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她跑了吗?不不不不. 我感觉不到她的灵压!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了! 乔治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不由自主的看向二号游轮—— ——那里藏着他的[死门],是死门的第一印! 在二号游轮,有个名字叫[朱诺·维拉托]的利比亚姑娘拥有特殊的灵能,她的魂威[heavencanwait·天堂可待]可以将他人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她自己的身上。 乔治·约书亚本身拥有非常强大的自愈能力,但这需要进食行为来支撑体内的能量消耗,于是[heavencanwait·天堂可待]就变成了乔治·约书亚的第二条命。 白夫人制品可以反复治疗[heavencanwait·天堂可待]的本体,一次次治愈这个替死鬼,而[heavencanwait·天堂可待]能帮助乔治·约书亚铸造一套护甲。 将第一封印储存在白夫人制品的药液罐体中,配上营养液与呼吸机,一个类似巫妖的命匣就这么做好了。 ——他确实傻逼,但一点都不弱智,傲慢与狡诈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乔治·约书亚为了迎接战王的挑战,是做足了准备,做足了功课。就像传统网络不断开挂留有底牌,总是能找到退路的男主人公。 相貌俊美,身材魁梧,手段狠厉,心肠歹毒,唯利是图,情商堪忧,后宫如云,邪气凛然。 “第二封印!拿到了!就在我手中!” 他高高举起手炮,握住了胜利的曙光。 这支大口径特制半自动手炮里,拥有特殊材质的灭灵弹头—— ——与天枢机关的对灵类子弹非常相似,而且效果要更好。 这就是乔治·约书亚对付战王的第二印,它能击碎战王的灵能铠甲,能越过那古怪的猫形灵体,直接击穿战王的肉身。 现在只要静静等待,等待目标现身,然后对着这个可恶又可爱的女人扣扳机,在她彻底失去生命之前进行授血操作 就可以—— ——没等乔治美汁汁的算盘打完,似乎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还有那粗壮豪迈的嗓音给葛洛莉指明了位置信息。 从玻璃房的墙体中冲出一辆人形坦克,把乔治·约书亚拦腰抱住,直冲着甲板撞了出去! 万幸乔治·约书亚捏住了金灿灿的手炮,他的下半身还留在玻璃房里,上半身好像受了卡车的冲撞,与葛洛莉紧紧抱在一起,摔在滑溜溜湿漉漉的甲板观光区。 两人跌在一处,乔治的两腿终于想起主人是谁,要一路弹射过来! 乔治则是鼓起勇气喊出怒音:“橡胶冲天炮!——” 两腿好似两门攻城锤,一对脚板钻开雨水和狂风,拉长了十来米,猛然向葛洛莉弹射过去。 这凶狠的皮筋踢打割开战王的手臂,紧接着窜向一旁五十米之外的浮船坞,将浮船坞的铸铁围栏给敲碎了才完全失去动能。 葛洛莉举臂抱头,还保持着扑击冲刺刚刚落地的态势,两腿根本没站稳就要迎接夺命的踢打,她挨了这下并不好受,芬芳幻梦似乎很难处理这种攻击。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正面冲击力,乔治的橡胶胳膊腿一旦拉长,就变成了韧性极强的缎带形态,这些缎带最薄能幻化为四十分之一毫米的薄片,就和细纱丝绸做的刀子一样! 乔治一时半会动弹不得,那两腿用力过猛,根本就收不回来—— ——雨水和狂风裹挟着他的下半身,想要抽回两足十分吃力。 [part2·雨中情] 在这个瞬间,葛洛莉抬枪爆射! mk111喷吐出剧烈的火光!那火焰太刺眼! 乔治根本就不怕子弹!他还在狂妄的嬉笑! “你居然想用这种玩具来杀死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炙热的子弹渐渐扑灭了他脸上的喜悦,与他料想中的中间威力弹不同,从步枪中喷吐出来的弹药像是一片片发光的铁砂! 他被打得浑身颤抖,原本还在地上爬行,这下是带着两条薄如蝉翼的细腿一路翻滚,被一片片铁雨冲向更远的地方,葛洛莉一边射击一边前进,就好似拿着灭火器追踪火源的消防员。 “那是什么玩意?她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仓皇逃窜时,乔治猛然发现身上的弹孔不太对劲。 他原本料想那中间威力弹会进入橡胶之身,然后反射回去!他有把握将子弹全部都打回葛洛莉的方向—— ——可是看看那支mk111!难道葛洛莉对它进行过枪口改造吗?它的膛线被抹去了?变成了滑膛枪吗? 不不不,不对!这么做会炸膛的! 那到底是 他这才警觉,这些软弱无力的铁砂弹已经在枪口处释放了动能,经过剧烈的摩擦产生了数百度的高温,它们落在这副不死之身的皮肉上,立刻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印子,那部分的血肉也不再听话,失去了柔韧性! 这样下去的话这样下去的话! 第三封印就要被破解了! 他的魂威能提供非常优秀的物理性能,使这副肉身得到升华,变成卡通片里的人物,哪怕是数十吨的铁球砸击,从几十楼跳下去摔成肉泥,空难掉进大海里都不会死。 ——他只怕火,只怕温暖的太阳。 这就是死门的第三印,乔治·约书亚被三十颗碎裂的弹头清出观光区,来到了游轮的侧面长廊。 他不停的翻滚,受到弹片的冲击,狼狈的爬行着,想要抬起手炮还击,可是每次伸出胳膊,这该死的橡胶手臂会把身体受到的伤害,把所有的冲击力都传递到四肢去! 如果解除魂威的话!他会受伤的!会流血的!男人内心的骄傲不允许他流血!哪怕是数年之前与葛洛莉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他也没有流过血!要是把魂威喊回来,岂不是承认了这六年他毫无长进吗?!甚至原地退步了! 要等到葛洛莉换弹,或者把子弹打完!那时候我就可以. 没等他想完,回头看见战王如有神助的换弹动作,甚至持枪姿态都没有改变过。弹匣还没完全落地,下一轮射击又开始了。 乔治·约书亚呆若木鸡,就看见一头灰白色的大猫挂在葛洛莉的手臂上,这头猫咪他是见过的,在数年之前,这凶悍的魂威化身几乎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今时今日,它卸下护甲,把铁铠留在葛洛莉身上,似乎已经解开了心灵的锁链,把所有沉重的负担都留给了宿主本体。 它灵巧的趾爪从身上钩带出一根根毛发,编织出一道精密且瑰丽的大网,它层层叠叠最终汇聚到枪口处。 中间威力弹的弹头在越过这强韧的灵体时,就变成了千把万把带着高温的利刃。 “这是什么操作?!这是什么力量!?”乔治·约书亚惊呼不可战胜,却没有丧失战斗意志。他的内心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渴望葛洛莉的元质。 如果能把她据为己有,如果能吃到她的肉! 那是多么如梦似幻,多么飘飘欲仙的事呀! 可是没等他高兴太久,就那么一瞬间—— ——乔治终于想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葛洛莉要用枪弹把他往船舱赶。 沿着船体的长廊一路走过去!每一个窗口都他妈站着一个死人! 他们抱着mk111,身上的子弹够他妈的战王打上半个小时! 她要一直这么打下去吗?把我的肉身当做皮球?在船体整整赶上一圈? 天哪!这是什么折磨呀! “我的腿!快来帮帮我!” “砰——” “砰砰砰——” 四颗子弹敲在好似风筝一样的双腿上,依稀能从皮肉里分辨出膝盖的纹路,它们变得焦黑一片,被一团团发烫的鲜红铁片打得发出焦臭味。 在这个瞬间,mk111卡壳了! 因为葛洛莉忽然调转枪口,过于迅速的拉枪定位让它产生了一点故障。 乔治连忙抬起手炮还击!盼望着第二封印能帮他度过难关! 手炮喷吐出炙热的火焰!好似震耳欲聋的雷鸣! 手炮的子弹装药量几乎能一枪打烂大象的脑袋!枪口上跳的幅度非常大!连乔治·约书亚这种永生者都难以控制这支野兽! 预想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乔治呆住了,这玩意确实有用!但又没那么管用! 葛洛莉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坑,像一把大号螺丝刀贯穿了她的胸膛。 这娘们口吐鲜血,嘴角不断的往外冒血沫,可是灵体依然在她身侧漂浮着—— ——为什么?为什么灭灵弹药不管用?为什么? 难道 “对唔嗨住啦!~洛莉姐!”芬芳幻梦叉着腰,十分心虚,讲起九五二七的粤语口头禅,甚至连护心铠甲都撤走:“他手里的东西呀,我挡唔住噶,枪口抬起的时候哦!就感觉到心里凉飕飕!所以给你把护甲撤掉啦!” 乔治还没放下手臂呢,连重新调转枪口的机会都没有!他惊得口吐白沫喷出唾液:“为什么你的魂威会有自己的想法呀!它为了自保!居然不管你的死活?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呀!” 葛洛莉完全没管身上的伤势,借着乔治·约书亚说废话的这点功夫,立刻丢下卡壳的mk111,从窗台的尸首身上抓来新的武器,继续泼洒火力。“保持安静!乔治!接着挨打吧!” 她一路进步紧逼,猛击乔治·约书亚的上半身,试图将这团橡胶怪打进死门,可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是——这家伙的自愈能力实在太恐怖了! 她并不知道乔治的七印,完全不知道对方已经把死门藏起来了。只得接着压制这头怪物,试图把他轰去综合厨房,用更强大的火焰来杀死乔治·约书亚。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起作用?为什么这种灭除灵能的弹头!对你不起作用呀!为什么你这娘们!胸口多了个血淋淋的坑还能接着开火!为什么?!为什么万夫莫敌的我!会被你打得满地乱爬呀!”乔治身体上的焦黑痕迹成片出现,又因为[heavencanwait·天堂可待]的特殊灵能反复治愈。 “因为你的手炮过穿,子弹没留在我的身体里,创面看上去很可怕,实际上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它不能夺走我的战斗意志。”葛洛莉如此说着,芬芳幻梦钩挂在本体身侧,一边给mk111换子弹,一边从窗口的死尸身上捞来万灵药,狠狠扎进本体的脖子里。“至于你一直叽叽喳喳的,逼叨逼叨万夫莫敌——” 胸骨的创面渐渐愈合,只留下一路的血迹。 “——抱歉!我是个女人!” 她依然保持着一边打药一边持续战斗的习惯,魂威是她多出来的手臂。 “有机会我介绍枪匠给你,让他来研究研究你的武器,告诉你什么弹头停止作用大,什么规格的装药适合什么子弹。” 葛洛莉无情的扣动扳机,她的眼里,乔治·约书亚的脑袋就像不断变形弹跳的液态橡皮泥。 “当然,你俩得在地狱里重聚。” 乔治·约书亚神智恍惚—— “——枪匠真的死了?!” 葛洛莉眼看乔治·约书亚的双腿终于要回到主人身边,转移枪口对准这怪物的下阴狠狠灌去十五颗子弹,让他的身体继续往前滑动,往前翻滚。 “你能意识到如果一切总是老样子,生活将是多么令人厌烦吗?正因为有了死亡,我们才能永远不断地找到新生命。” “砰!——” 乔治仓皇之间没有瞄准,开了第二枪!他必须还手! 葛洛莉受伤之后沿途的血浆变成了灵能触媒,她在乔治开火之前就抓住了芬芳幻梦的尾巴,灵体带着她沿着这条血路飞退,避开乔治的枪线,紧接着又诡异的横移回来继续用枪弹施压。 铁砂弹雨一次次泼洒在乔治的持枪手,可是白鲨会长从未放弃战斗意志——他比康雀·强尼更能忍受痛苦,更加坚韧,更加不要脸,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女人!几乎要目眩神迷! 葛洛莉已经杀红了眼。 “打得不错!继续还手!” Round#8. Pretty Young Thing·可爱的年轻人 前言: 在这世上只有一件恐怖的事,那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让·雷诺阿 [part1·吾士吾民] “我还是不服气!”克拉克·肖恩如此说,将警车停在四号游轮的码头前。 四眼班纳作为他的好搭档,自始至终都站在肖恩身边—— ——可是这一回,他不知道能不能捡回小命。 在fdh102城际高速路的运毒卡车里,他们作为交通辅警搜获了五百三十一公斤的海洛因,这代表白鲨会已经没有底线,肆无忌惮的运用陆路交通进行违法犯罪的猖狂活动。 克拉克一直耿耿于怀,因为犯罪现场少了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逃犯。根据他们对战帮的调查,那个人就是虫眼儿帮的高级干部,代号叫萝卜。 必须把这家伙绳之以法,否则这只是一个开始。 枪匠死亡的消息,让烈阳堡的法制变成了一座看似金碧辉煌,实则脆弱不堪的高楼。 只要有人带头犯罪,捡起石头砸向这座楼房的窗户,立刻就会有其他人跟上,破窗效应一旦产生,就再也没法回到之前的执法环境了。 原本藏在黑夜之中的邪恶,都会摆到明面上来。 原本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进行犯罪,如今就变成谁不捞偏门谁傻逼的社会风气。 原本踏实劳动或许还有回报,能安安稳稳的苟图衣食,一旦让白鲨会占了上风,让某个罪犯过上逍遥法外的日子,就立刻有人效仿,开始生吞人肉。 克拉克·肖恩在战团见识过尤里卡火山城那人间地狱一样的社会环境,它没有铁道约束,交通闭塞经济发达,却带不来任何幸福。 在光天化日之下射杀平民,战团被赶出执政辖区,民兵与灾兽称兄道弟,男人长大以当贼为荣誉,女人长大以卖身为夙愿——追求公平正义的人们就变成了怪胎和笑话。 如果烈阳堡也变成这样,他难以想象养父母该如何生存下去,还有千千万万的弱者,他们该如何生存下去。 他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把萝卜抓回去,让罪犯害怕,让怪物胆怯,这是广陵止息的天职。 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萝卜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白鲨会的四号游轮,这里是乔治·约书亚的珍奇馆游乐园。这家伙一定和托德总管达成了某种契约,领了新的任务,要找到萝卜,他们得闯进这龙潭虎穴。 “班纳,你不用跟着我。”克拉克·肖恩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他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把副驾驶置物格里的旧版战团徽记和日志本都搜出来。 这些东西会跟随战团兵员的服役年龄更新换代,从普通的士兵,到正规的士官军衔,组长、营长还有额外的战功百夫长勋章,以及各个不同职务的行动组臂章。 克拉克·肖恩的服役路径,是从治安兵员做起,再到违禁品搜爆排爆小组,民兵k-9的警犬训导员,最终是广陵止息的特别行动缉毒组,最近的fdh交通管制民兵组的章子,他也一起从肩上撕下来,全部塞进一个小铁盒里。 厚实的日志本中,记载着他服役七年,从预备役青年训练营到今天的所有任务记录。里边杂七杂八的信息算不上什么,哪怕无名氏随便一个人拉出来,把莱斯利手底下银贝利的眼线请出来,都比这位战团兵员的战绩要精彩的多。 在进入缉毒组之前,克拉克帮人修闹鬼的房子,帮父亲劝说离家出走的女儿。 他像个消防员,去树上救助飞檐走壁被捕鸟网缠住的松鼠小宠物。 他像个军训教官,去殴打社区两支篮球队里不听话的持刀小鬼。 他一直都在把玩手上的枪,哪怕不开火,每天的干火训练,据枪模拟射击让这支武器变得松松垮垮。 克拉克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班纳小子抱着铁盒,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精明的小鬼一直跟在克拉克身后,从线人开始做起,只觉得民兵应该更好捞钱,毕竟烈阳堡的罪犯那么多。 罪犯的搞钱效率高,那么让罪犯害怕的民兵,应该能捞到更多的钱。 这和正义与邪恶没有关系,班纳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等到这小子慢慢长大,跟在克拉克身边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这个四眼仔也变得油腻狡猾,慢慢理解了广陵止息肩上的责任。 “这次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管这个闲事了,领导.” 克拉克:“我正有此意。” 班纳:“我还有爹娘,有个姐姐要照顾。” 克拉克:“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人去办这事,还有另一个能照顾家里人。” 班纳:“我就不劝你了——” ——因为劝也没用。 班纳知道克拉克是哪种人,这家伙脾气倔得很,认清一个死理,就愿意为了信念付出生命,是乔治·约书亚嘴里纯纯的傻逼。 傻逼会为了一点点面子问题,死鸭子嘴硬到底。 傻逼会为了不同的立场观念,和别人理论好几个小时,甚至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浪费在谁对谁错上。 傻逼不会认输,傻逼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傻逼很容易就会碰壁,很容易受伤,很容易被击碎心防。 他们既可恨又可爱,在旁人眼里,他们是小丑,在自己心中——他们万夫莫敌。 在这世上只有一件恐怖的事,那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将自己孤立起来,每个人都是敌人。 “我去找托德,不打算和他干仗。这家伙聪明的很,没有犯罪证据和搜查令,我没办法审问他。”克拉克如此说着:“我就要问出萝卜的下落。” 班纳想绕个大圈,去说服克拉克:“可是你没有钱,也没有谈判的筹码呀。” 克拉克变得成熟了一些,甚至会使简单的心机:“我去卖身,和这白头老树精说,我很有用,能帮白鲨会办事——前提是我得抓到萝卜。” 班纳:“你想骗他?” “我要骗他。”克拉克·肖恩抿着嘴,瞪大了眼睛,是怒气冲天的样子:“反正我也一无所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萝卜抓到手里再谈未来该怎么支付这个报酬。” “如果白鲨会要我办事,我可以推诿,可以躲债,可以逃!” “可是在离开这片伤心地之前,我一定要把萝卜抓住,他要判死刑!” 班纳满头是汗,又看向怀里的铁盒。 克拉克·肖恩解释道—— “——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家里,戴着证件和军章进去,我怕激怒白鲨会的战帮嫌犯。” 班纳明知故问:“这是你的东西,你可以留在车里呀!” [part2·游戏规则] “如果我回不来了,我死了,赶紧带着老肖和田妈一起跑。”肖恩谈起养父母,这个“老肖”就是他的养父,中文名姓肖,给孩子起了个洋姓。 ——父亲和母亲都希望肖恩健健康康的长大,变成正义的使者。 克拉克是美漫dc里超人的名字,老天爷送来的这个小男孩,对肖恩的养父母来说,也像氪星的礼物一样,有了这个名字。 从警校毕业之后,克拉克与新生代的无数年轻人一样,把枪匠当做时代的图腾,当做精神的烙印,他从来都不喜欢把枪匠挂在嘴边——这位改变了他的生活,决定他命运的男人,几乎已经变成了他生命中的神使。 班纳和克拉克的执法生涯里,骑士战技救了他们无数次。 克拉克认为,自己也是被收养的,与枪匠的家庭环境却完全不同。 他本应该有更好的表现,变得更优秀,得到这副健康强壮的肉身时,就应该朝着枪匠老师的方向去,比枪匠老师做得更好才行。 只是养育之恩没办法报答,这让克拉克·肖恩感觉十分懊恼,所以才会发怒。 班纳小子没有说什么,抱住铁盒一动也不动。 等到肖恩打开车门,四眼仔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胆战心惊,那黑暗似乎要完全把克拉克吞进去。 “领导!要不咱们再想想办法?能不能绕过四号游轮找到萝卜呀!?” 克拉克如今只是一个民兵辅警,侦破运毒案之后,战团也没有新的调度安排,得等到结案之后才能论功行赏——可是萝卜依然逍遥法外,如果克拉克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他今天还得回fdh101到102路段值班,继续进行交通临检。 克拉克没有回话,用拳头比出大拇指,表达了心意,紧接着撞进黑漆漆的雨幕中消失不见了。 天上的烟火亮起来,也照不出这条道路的黑。 雨声将脚步声都掩盖,没人知道克拉克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条船。 班纳小子走下车,回到了主驾驶位,光是这几步路的距离,就把他淋成了落汤鸡,他赶紧躲到座椅上,冻得瑟瑟发抖,透过窗户看见远处的三号游轮上,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烟火的灿烂光芒。 他误以为那是大赌场的人们在雨夜中寻欢作乐,在喷射焰火举杯狂欢,在雨夜之中放浪形骸——其实那是大姐大的枪焰。 来到四号游轮,珍奇馆的接待处。 克拉克拖着疲惫的身子,熬夜查阅档案之后,两眼都是深度疲劳状态的血丝。他与迎宾女郎打了个招呼。 女郎立刻笑嘻嘻问候:“克拉克·肖恩!” 克拉克:“你知道我的名字?” 迎宾女郎衣着暴露,从二号游轮的佳丽队伍里挑选出来,安排到四号游轮兼职做招待工作,广陵止息会上门收保护费,也有兵员直接去二号游轮找姘头消费。 这些士兵经常会提到克拉克·肖恩。 他在战团里十分有名,有恶名—— ——是个耿直的傻逼。 迎宾女郎捧着烟斗,歪着脑袋,另一只手握住钢笔,在登记台的花名册上写下宾客的姓名。 “谁不认识您呀!~刚正不阿秉公执法的好邻居!~您奔波在烈阳堡的诸多辖区,六年换了六个岗位,几乎整个战团和三大民兵组别都认得你。” 克拉克摘下帽子,脱下外衣,在门廊的衣帽间甩去雨水。 “我要见托德。” 迎宾女郎说:“不好意思,托德总管今天不见客。” “我有重要的事找他。”克拉克立刻从衣服里掏出两张千元辉石货币,塞到登记台旁。 迎宾女郎面露喜色,默不作声的把钱收下,马上改口—— “——就这么点?还不够我半个班的时薪。” “你”克拉克呆住了:“要不你把钱还我?没有多的了!我穷!” 迎宾女郎笑呵呵的:“嘿嘿嘿” 进了口袋的好处,哪儿有还回去的道理呢? “那我帮你问问。”这么说着,女郎拿起无线电,传唤三号游轮的前台。 没有得到回应,是一片杂音。 “你看,风雨那么大,信号不好喔。” 克拉克急了:“你告诉我托德在哪里,我自己去找。” “要加钱的呀。”女郎伸着懒腰,一举一动尽显媚态,她答道:“你加的钱够多,我还能提供额外的服务,比如咱俩找家酒店,不用太好,就沿江风光带沙滩前面那家——用来招待官兵的酒店,我们在床上慢慢聊?” 克拉克:“真没了!姐姐!” “哎!~”女郎抿着嘴,故作头疼:“这下就难说了,要不你自己去珍奇馆找找战帮的兄弟们?看看他们会不会告诉你总管大人的下落?” “我花了钱呢!两千块!”克拉克惊讶的望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娘们。 “这叫买个教训。”迎宾女郎如此说:“克拉克·肖恩,你下回要送钱来,也要把招子放亮点,不然总是送给我这种贪得无厌的小喽啰,岂不是白花冤枉钱么?我在指导你,教育你,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咒骂我责怪我呀!~” 克拉克:“你!” “噢哟?要动粗吗?”这个瞬间,看守大门的迎宾女郎嘴巴裂成三瓣,变成授血怪物现了原形,她的口鼻前突,金灿灿的毛发从两鬓长到脸颊,活脱脱的美洲狮模样,“敢收你的钱!我就吃定你了!要是你敢掏出枪来!我就当你暴力执法!面对暴力当然要以暴制暴!你以为这是谁的地盘?敢在乔治·约书亚的船上撒野?!你是谁?无名氏吗?” 克拉克横眉冷眼怒目圆瞪,按住侧腰的枪械,最终悻悻不满认栽了,他又输了一次,被邪恶势力狠狠的教训,接受耻辱的失败。 迎宾女郎在克拉克身后阴阳怪气。 “对!这就对了!接受我们的游戏规则!克拉克!接受它!” 克拉克·肖恩没有气馁,要往珍奇馆的展览厅去,要找其他人碰碰运气,哪怕失败再多次也没关系,打不败的还有战斗意志。 在北地谷仓辖区惠民超市里的人们,福亚尼尼和比利,苏茜和两位抢劫犯,还有萝卜和克里奇耶娃,奇妙的命运把这些人紧紧锁在一起,各种各样的不幸与幸运构成了这个故事。 乔治·约书亚的死门四印五印,就在这艘船上。 Round#⑨. Fall Again·再输一次 前言: 人们说我有三位崇拜的偶像:耶稣、马克思和弗洛伊德,那只是一种套用公式的说法,事实上,现实是我唯一的偶像。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part1·爆炸头]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能找到电影大师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的母带,还有一整套摄制工具。” 珍奇馆之中,一个留着浮夸爆炸头,穿着八十年代紧身喇叭裤和镶钻夹克的风骚男子,打量着展览柜里的藏品,如此自言自语着。 “是什么?编剧作品吗?是《暴烈的生命》?是《美狄亚》?还是《小妖精玛丽莎》?是《一千零一夜》吗?” 他凑到展览台前,墨镜里有一对碧绿的,好似宝石一样华美的眼眸。 “喔!是《十日谈》——” 说到此处,这位客人灵巧的五指拨弄着脸上的八字胡,高高撅起的屁股终于回到正常的站姿,表情变得索然无味。 “——无聊!枯燥且乏味的知名作品!还以为能找到一些[珍奇]的物件,结果都是这种传阅了数千万次的代表作。” 爆炸头男子的言论立刻引来了导游小姐的关注。立刻来到客人身边。 “这位客人,您对珍奇馆的藏品内容物有什么意见吗?” 爆炸头叉着腰,仰首挺胸,侧目斜眼气势凌厉:“不光有意见,而且有很大的意见。” 他指着文化艺术展馆里的作品—— “——难道这里只有人尽皆知的地摊货吗?难道你们的[珍奇],只是让中学生来到博物馆,去了解艺术发展史上一颗颗璀璨明星名声大噪时所创作的巅峰作品吗?” “难道这个[珍奇],仅仅是由作品的敛财能力来决定的吗?” “我想看点特别的,新鲜的,不为人知的,超越常识的邪门玩意儿。” 导游小姐面露难色,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这位客人是第一次来四号游轮,生客是不能进入[人类博物馆]的,至于其他场馆的奇珍宝物,大多都是普通人价值观里认可的[宝贝],自然是脍炙人口的作品。要流俗于大众,要让绝大部分人都承认它的价值。 “不好意思呀,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四号游轮,没有权限进入我们的” 说到此处,导游小姐顿了顿,似乎这个名词十分暧昧。 “人类博物馆” “等一等.”爆炸头男子突然来了兴趣:“你说的这个[人类博物馆],是我想的那种吗?” 在美利坚的西部大开发年代,有许许多多跟随太平洋铁路往西海岸巡游的神秘马戏团。 它们沿着村镇安营扎寨,四处表演,收养了许许多多畸形怪人,譬如有三个胸脯的女人,高大的巨人,矮小的侏儒,一个身体两个脑袋的连体人,好似怪物一般的大力士。 这些刺激感官的表演往往配合着各种各样的幕间情色舞蹈演出,变成一幕幕血脉喷张的畸形秀。 人类博物馆正是其中一种,为了更好的搞钱,天生畸形的人们都变成了紧俏货,由社会中的弱者转变为强者。于是马戏团的经理人就开始把人类当做动物驯养。 他们折断黑奴的肢体,制造残疾人,把各种有色人种,或是干脆烧杀抢掠夺来的俘虏变成畸形,用化学品或者火焰烧烂他们的脸,折磨人类的精神,使他们疯癫,最终丢在一个个兽栏中供客人参观赏玩。 爆炸头男子对这种表演非常感兴趣—— ——导游小姐凑到客人身边,塞去一张黑底的宣传海报。海报上的内容,与两百年前西进运动时的马戏团小报广告一模一样。 “哇哦!”爆炸头男子抬起墨镜,去仔细打量这张海报:“画幅版面的设计简直让我回到了那个年代,它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呃”导游小姐不太明白“回到那个年代”是什么意思,只当做客人的称赞。 爆炸头男子接着问:“要交多少会费才能参展呢?我要成为你们这里的高级vip!” 导游小姐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敛财的机会,按照以往熟客来办高级vip的流程,要交四万八千八百块,如果是新客,一上来就急不可耐的询问人类博物馆,那么这个价格得提到四十八万八。 经理人的销售策略就是这样狠厉—— ——对于人们来说,事物本身的价值远远不如那份“急躁”带来的焦灼感。 买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还在物流系统里朝伱奔波的货物,永远都是最美丽的。 要立刻找到小电影来解燃眉之急,会毫不犹豫的掏腰包把钱送给卖片哥。 这份急躁,就是搞钱的绝招。 “四十八万八千块”导游小姐上岗工作不过半年,每次报出这个价格时,她都会莫名的心虚,经理人总是说她脑瘫,做买卖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爆炸头男子大手一挥,像变魔术一样,从袖口中掏出黑卡hc—— “——拿去刷卡!我要立刻动身,要马上看见人类博物馆的内容物,我迫不及待了!” “好好的”导游小姐有些恍惚,四号游轮一直以来都是白鲨会搞钱能力最弱的那个项目,比起军火销售、医药服务、情色产业、娱乐博彩—— ——这条船仅仅是为了满足贵客们的特殊癖好,猎奇需求,偶尔还有那么点想装文艺逼的贵公子会带着女伴来谈风花雪月,仿佛讲起这些艺术家,也能凸显出贵公子们的富贵逼人风度翩翩。 乔治·约书亚将死门的第四封印,还有第五封印留在了这艘船上,他本来就不打算靠着珍奇馆来挣钱,主要用来收养一些极度危险的高价值单位,用作灵能研究的兽栏。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导游小姐早早的把vip卡送回了爆炸头男子手里。 “先生,不好意思,咱们的记账系统出了一点点问题。” 爆炸头男子疑惑不解:“嗯?为什么?” “可能是雨太大了。”导游小姐解释道:“混沌之卵不怎么想工作,好像是今天的烟花秀,还有各种各样的信息素让它应激了。” 混沌之卵作为活生生的pos机,也会因为灵压环境而罢工,是乔治·约书亚与葛洛莉的战斗让它产生了应激反应。 “你不收我的钱,还要给我卡片?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吗?”爆炸头男子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呀”导游小姐笑嘻嘻的说:“您来到乔治·约书亚会长大人的船上,还一口咬定,自己能拿出四十八万八的价钱——经理收到您的hc时,就把您当做富豪看待,把您当做尊贵的vip啦!他信任您!” 这完完全全是珍奇馆经理人的场面话,如果这家伙真的拿不出这笔钱,五号游轮有的是办法将这位招摇撞骗的客人送去“折现”。 “服务周到!令人暖心!”爆炸头男子收回hc,要导游小姐带路:“带我去你们的秘密花园,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个时候,导游小姐要退场,她不负责人类博物馆的展览区,于是传唤了另一位游轮管家,是珍奇馆经理人的头号助理。 这位助理身高七尺,像是一头健壮的熊,从展馆的廊道走到爆炸头面前时,摘下厚实的大毡帽,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 “我是四号游轮达米安经理的助理,尊贵的客人,您可以叫我‘大山’——” 这么说着,大山伸出手,从脖颈处的棕色头发里,从项链中摘下一颗红宝石。 “——这是我的护命符,也是一样至关重要的道具,它带着我的气息,在您参观人类博物馆时,可能会发生一些怪事,不过不用担心,它能保护你。” 爆炸头男子抬头看去,那项链上还有十数颗石头,都是人工辉石首饰。紧接着他与大山握手,拿走了这颗红石。 在这个时候,从四号游轮的迎宾厅酒吧传来熙熙攘攘的交谈声。 交谈声渐渐变成欢呼声,争吵声,拳脚相加的殴打闷哼。 一个冒冒失失的男子冲入展品柜台,他满头是血,醉得不省人事。头发都叫血浆染红,脸上还有不少玻璃渣子。 此人正是克拉克·肖恩,这个鲁莽倔强的年轻人在迎宾厅酒吧与人打探消息,可是四号游轮上的人们,都知道这个广陵止息兵员的来路。 乔治·约书亚手下豢养的家臣大多都是法外狂徒,还有不少被克拉克亲手送进监狱的小偷小盗,自然不会给这位兵员什么好脸色。 有个战帮的堂哥与克拉克打赌,两人比拼酒力,如果克拉克赢了,就得带克拉克去见达米安经理——找不到托德,他还能找达米安问出萝卜的下落。 克拉克喝了足足一千五百多毫升的威士忌烈酒,斗酒环节赢得光明磊落。 可是战帮的堂哥似乎不打算履行承诺,于是克拉克就往展馆中闯,要来找身材高大魁梧的大山助理。 “我要去人类博物馆!大山助理!我要去人类博物馆!我要见达米安经理!我找他有事!” 克拉克的样子十分可怕,他的脑袋还在流血,受了战帮土匪的酒瓶砸击,脸上挂着玻璃渣子,疼得面容扭曲,又因为肚腹中上涌的酒气,变得神智恍惚。 “这家伙是什么人?”爆炸头男子这回完全摘下墨镜,绿油油的眼睛藏在爆炸头的杂乱发丝里,似乎是看见了宝贵的艺术品,看见人间难见臻至完美的宝石。 大山助理挡在贵客面前,没有搭理克拉克·肖恩,与贵客解释道。 “这是广陵止息的一个兵员,名字叫克拉克·肖恩,他嫌命长,跑到四号游轮来找人。” 克拉克·肖恩佝身抱着大山助理的胳膊,几乎瘫成了一团泥—— “——帮个忙,帮个忙呗。帮个忙我就想抓个人。” 大山咧嘴笑道:“这伙计也太敬业了,居然想着要白鲨会帮忙抓罪犯,天底下哪有这种事,要老板帮忙抓自家员工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要我做什么?以后我升职了,做到战团百夫长的位置,我也帮你!你和达米安去说!”克拉克在一瞬间,似乎理解了缉毒组总队的心情。“只要达米安帮忙找人!我飞黄腾达之后,一定帮你们做事呀!” 没有权力,他什么都不是,他得向黑恶势力的高级干部摇尾乞怜,才能找到萝卜的下落。 他又输了一次,渐渐要输得一无所有,连战斗意志都要输掉。 [part2·随我来] “滚!”大山抬腿踢打克拉克的肚腹。 克拉克翻滚出去,两眼暴突,又立刻爬起,忍着吐意和疼痛,爬了回来。 “带我去见达米安!凭什么?凭什么这家伙能见达米安?!凭什么?!” 他似乎失去了理智,指向大山身后的爆炸头男子。 “他也是罪犯吗?他是你们的高级贵宾?他吃了多少人?给你们挣了多少钱?!” 克拉克怒不可遏,进入四号游轮之后,这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中间人”对他连番戏弄,他们不会直接犯罪,可是罪犯却要听他们的调令。 克拉克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连一纸搜查令都拿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看着爆炸头男子身上的镶钻夹克,看着那一身华丽浮夸的配饰,心想着这个傻逼社会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为战团出生入死,只有枪匠和青训营的教官教他如何生存下去。可是努力和幸福完全画不上等号。 他朝着爆炸头男子冲刺,在大山的阻拦下,他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这一拳几乎要把他的下巴给打碎,他口吐鲜血,却拼尽全力激发灵体,化身探出一条软弱无力的丝线,渐渐变成两根手指,将爆炸头男子的头套给薅下来了! “他妈的!你们这些有钱人不得好死啊!” 克拉克秉持着傻逼的优良传统,在发酒疯的同时,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变成了暴怒的野兽。 大山还想接着发力,要完全敲碎克拉克的头壳,想把这小子的下巴,把这小子的牙齿敲进脑干里,只是这个瞬间—— ——炙热而恐怖的灵能潮汐从身后袭来。 一只滚烫炙热的红色手臂抓住了大山的拳头,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克拉克·肖恩” 大卫·维克托撇去头套假发,十分生气。他精心准备的伪装居然就在一瞬间,被这个酒癫子给识破了。 “不管你是谁,你以弱击强的果敢心征服了我。” 大山的表情剧变,脸色一下子阴沉可怖——探王居然会出现在约书亚会长的船上?! 维克托越过大山魁梧的肉身,从腋下钻出,向翻倒在地的克拉克·肖恩伸出手。 “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希望你能认清现实。我会和你一起继续这趟旅途。” 咄咄逼人的眼神让克拉克的酒醒了大半,他看清维克托探王的面容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说,有许多车站的vip单位已经来到烈阳堡了吗?傲狠明德没有放弃这里? 大山严阵以待,从脖颈处显露出浓密的毛发,几乎要变回原形,这位助理龇牙咧嘴,从浑厚的胸腔中传出阵阵低沉的兽吼。 墙边的有线电话突然响起来了,从电话的高亮橙色指示灯来看,是达米安经理打来的。 大山一边提防着维克托,一边往后退,这授血怪物听过探王的大名,自然也知道[地狱高速公路]有多么厉害。 他接听电话—— “——让他们进来。” 达米安总管的声音让大山感到莫名心安,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好说了。他这个喽啰也不用去直面探王的魂威。 一壶滚烫的白夫人咖啡治好了克拉克·肖恩的下巴。 这个急躁且莽撞的小伙子爬起来,就看见维克托先生拄腰翘臀,颌首怒视着远方黑漆漆的门洞。 大山助理换了一副嘴脸,是贱兮兮的,洋洋得意的,胜券在握的自信神情。 “达米安经理说,人类博物馆永远不会挑它的客人——” “——还请两位贵客随我来!” 粗糙的手掌一打开,接近两百一十公分的巨汉为他们二人领路。 克拉克·肖恩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被酒精控制的他,失去理智的他,完全暴走的他,居然撕下了维克托先生的面具? 现在维克托的身份暴露,这位探王该如何对付四号游轮上的妖魔鬼怪呢?! “维克托先生!”克拉克·肖恩的酒完全醒了,他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只晓得自己创下弥天大祸:“维克托先生我.我.” “我有一位学生,也像你一样经常闯祸。”维克托如此说着:“闯祸并不可怕,克拉克·肖恩。” “可怕的是意识都被悔恨与痛苦征服,把灵魂留在过去,永远都踏不出下一步。” “帕索里尼大师说过——人们常常讨论,误以为他有三位崇拜的偶像。” “是耶稣、马克思和弗洛伊德,宗教的神圣权威,政治的神圣权威,心灵的神圣权威。” “那只是一种套用公式的说法,偶像是不存在的。” “我们能够把握在手中的东西,只有现实,” 大山依然僵立着,满心忌惮—— ——他在提防维克托,只怕这位vip临时改变主意,要离开这里。 可是达米安经理是个多么精明的人,多么狡猾的主,几乎完全拿捏了维克托的性格。 “这是一次骑士比武。”维克托毫不犹豫的走进敌人的陷阱,“我是一个红石人,不会拒绝这种挑战,克拉克·肖恩,如果你想追寻答案,找到至关重要的线索,找到那个萝卜——” “——随我来!” (本章完) Round#10. Earth Song·地球之歌 前言: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李安 [part1·造畜] “请二位贵客跟我来。”大山在前方领路。 维克托和克拉克紧随其后,通过一段好似迷宫的迂回暗室,来到展馆的电梯前。 这里就是通向人类博物馆的道路,两侧贴着博物馆的展牌,还有最近的幸运访客信息,以及达米安·卡兹这位博物馆经理人的肖像。 那是一个面容冷峻形销骨立的老年人,他长得好似一头食腐秃鹫,与客人们比着大拇指,鹰钩鼻上带着酒醉的诡异红晕,两眼通红显得兴奋又邪恶。与中世纪宗教画里的男巫一样,长得非常“刻板印象”。 “接下来的游览过程,要两位贵客自行完成。”大山紧了紧领带,装模作样仪态斯文,“达米安经理人在博物馆的办公室等待二位大驾光临。” 维克托没有犹豫,径直走向陈旧的木电梯。 克拉克·肖恩却犹豫了,他也会害怕,也会彷徨—— ——他只是来这里打探萝卜的消息,此时此刻却要卷入vip和授血怪物的斗争当中。 他的蜕变阶段刚刚来到化蛹期,还是在醉酒的状态下,由极惊极怒的情绪激发出新的灵体,此时此刻他的酒已经醒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再往前走,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大卫·维克托看出了克拉克的恐惧心。 “随我来。” 这三个字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 ——它深深吸引着克拉克。 仿佛大卫·维克托变成了绝色佳人,变成了金银财宝,变成世上最富有吸引力的东西。有一双看不见的温暖大手,将克拉克扯进电梯里。 因为大卫先生,是枪匠的老师——克拉克·肖恩如此想着。 他既然闯了祸,就得想办法弥补这份过错,如果说大卫·维克托因为丢了一顶假发,就要遭遇惨烈的失败,那么克拉克·肖恩一定要比这顶假发强!否则他无法原谅自己! 电梯内只有一个按钮,它通向游轮船舱的b3层。 维克托双手互抱,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克拉克先生。 “你现在释放出来的信息素令人作呕,克拉克·肖恩。” 这句话让克拉克应激,一下子生起气来—— “——大名鼎鼎的vip呀!你以为我是谁?!我只是个交通辅警!我想做点什么!我就想做点什么!”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好像是很害怕,我.” 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与维克托的大徒弟流星完全不同。 流星强大的内心可以遏制怒火,这位骑士能够乘上巨龙的背脊,让这头充满力量的野兽为己所用——他有各种各样激怒自己的办法,由此来催动辉石的力量。 愤怒使人强大,愤怒使人疯狂,愤怒使人勇敢,愤怒也会使人恐惧。 克拉克·肖恩的怒火同时让他陷入了应激状态,他的神经敏感,愤怒和惊讶同时作用于这副身体,有两股强大的情绪能量在他的体内来回拉扯。 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步流星的那种天赋—— ——克拉克·肖恩与罪犯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一直都有严格的风险把控,他知道该怎么对付持枪暴徒,但是与vip并肩作战这还是头一回。 不过此时此刻,让克拉克产生如此严重的应激反应,倒不是因为他的心理问题,而是身体中似乎存在着另一种可怕的灵能。 “说实话,我并不在乎你给我带来的这点小麻烦。”大卫·维克托一眼看穿了克拉克的心思,看得出这小子在逞强,“把你一起带上,是因为你似乎遭遇了敌人的魂威攻击,如果丢下你,很可能你会因此丧命。” “什么?!”此话一出,克拉克脸色剧变—— ——他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似乎出了问题。 有一种混乱的思绪在脑内横冲直撞,他受到了严重的灵能污染。这是魂威攻击造成的效果吗? 那么是什么时候呢?谁对他发动了魂威攻击?! “是那位助理,达米安·卡兹的助理,代号叫[大山]的壮汉。”维克托这么说着,从电梯门走出,来到人类博物馆的前台。 这里没有任何人接待他们,一切就如一个大型的剧本杀室内游乐园。 根据维克托的前期调查,乔治·约书亚为了迎接江白露,为了对付可能出现在三号游轮上的战王,已经提前将大部分武装力量调走了。 “这位助理给你一拳一脚,也将这种灵能灌注进你的肉身。”维克托凑到登记台前,迅速写下自己的真名—— ——他贴着克拉克的脸,用手指头去翻弄克拉克的眼皮,突然神色变得兴奋起来。 “喔!你的瞳孔在发生变化!” 魂威的力量要生效了,这个过程非常慢,不像一般拥有魂威的强大灵能者,他们的神迹都是随喊随到,似乎只有像尾指这种灵魂破碎的个体,才会将魂威的生效时间延缓至数个小时之后。 克拉克面露疑惑之色,连忙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看见自己眼睛里的异样时,吓得浑身打颤。 他的瞳孔渐渐变成了横纹—— ——这是牛马的眼睛! “看来这种力量和东方神怪传说中的造畜法术有关。”维克托有理有据的分析着,拿出日志本迅速记下这些特征,并且将克拉克的眼睛画了下来。 “以佩莱里尼·图昂和乔治·约书亚的灵能特征来看,他们可以把灵体交给其他授血单位,让授血单位变成他们的灵能中继器,一个魂威能够同时出现在许多子体身上,但是表现出来的威能会大打折扣。” “克拉克·肖恩,可能这就是经理人达米安·卡兹的能力,他把这种能力通过授血仪式交给了助理大山,把活生生的人变成畜牲。只不过这个过程比较缓慢。” 维克托的神色越来越兴奋,找到了绝佳的写作素材。 “变成野兽是什么感觉?!我的好奇心蠢蠢欲动,能告诉我吗?克拉克!能用犀利的言辞,简单扼要的说一说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克拉克不太能理解维克托先生为何会如此狂热—— “——维克托!我们在敌人的地盘!你在说些什么啊?!” “确实如此!我知道,我们已经身处白鲨会的核心区域。”维克托不管不顾,对克拉克身上发生的变化耿耿于怀:“可是变成兽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你眼睛里的世界是什么颜色?有明显的变化吗?我好想知道!” 一下子克拉克也不害怕了,反倒开始提防身边这个奇奇怪怪的vip—— ——大卫·维克托口吐热气,表情古怪。 “斯哈.斯哈我能摸一摸你的眼球吗?它现在就像骏马的水灵眸子,它好通透呀!想用指头去戳弄它.我想知道” “糟了!糟了!糟糕了!”克拉克猛然惊醒,维克托先生的身体发生了更加剧烈的变化。 这位操持中性口音的古怪男人,此时此刻身体已经矮了一截! 原本金灿灿的大卷毛从发根开始透出深红色,要不是如此昏暗的灯光,克拉克早该发现的! “维克托先生!您清醒一点!”他举起手机,要维克托好好看看自己的模样! 这位热情且好奇大胆的vip脸色剧变,从惊讶愕然变成歇斯底里的狂喜。 “原来我也受到魂威攻击了吗?原来这些家伙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是什么时候呢?是那次握手吗?大山将红石交给我的时候!我曾经与这家伙握过手!就在这个瞬间!我受到了魂威攻击?” 维克托有此推断,是因为他把hc卡交出去了,他的银行账户应该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至于后来克拉克扯下他的头套,那已经无关紧要了。维克托从来都不是什么非常聪明的家伙,不然他拿不到红石,也不是红石人——他没有多少弯弯绕绕的心机,面对狂热粉丝的下毒行为,他都是照单全收。 在陷入困境之后获得新的体验,在绝境之中想出解题的办法,这才是大卫·维克托希望看到的剧目。 “真不错呀!真不错呀!”维克托的身体越来越小,可是心情却越来越好。 克拉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看不懂却大受震撼:“维克托先生!您在高兴些什么呀!” 维克托的声音也越来越尖,越来越细,变成了一个娘们。 “真不错呀!克拉克!我感觉自己的心神受到了肉身的支配。原来变成动物是这种体验吗?” 直到最后,一对黑漆漆的小爪子扒着登记台—— ——是体态纤瘦的小狐狸,爬上了桌面,大卫·维克托完成变身。 [part2·衣冠禽兽] 从一百八十多公分,缩水成了七十多公分。 从一个人类,变成了一头赤狐。 克拉克惊讶的看着这头畜牲,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狐狸抱着日志本,黑漆漆的爪子依然能灵巧的使用钢笔,在日志本上写写画画,要把狐狸眼里的世界奇观当做素材记录下来。 “真不错真不错呀!这间[珍奇馆]。” 从这犬科生物的喉咙里冒出尖细的女声。 克拉克这才发现,维克托的镶钻夹克里居然还有女士内衣! “维克托先生!您原来是女人吗?” “不!——”小赤狐的耳朵颤了颤,眼神如火,好似烈焰一样金红二色的毛发跟着抖擞起来:“——在出发之前,我就通过某种灵能仪式将自己变成了女人,这是我第二次使用女性的身体长途旅行,为了收集新书的素材。” 这么说着,维克托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白肚皮,它瞪大了一对线形瞳,看着大尾巴处的第二性征,紧接着趴在日志本前,描绘起自己的野兽之身。 “似乎这种变化不会改变人体的性别,在多种魂威的共同影响下,它们可以同时存在,没有什么类似游戏里的系统性bug——是兼容的。” “我的大脑依然能正常工作,虽说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干扰,理智依然属于我。” “克拉克·肖恩的转化速度要慢得多,为什么呢?” 这么想着,维克托跳回衣物身边,从胸衣里取出了一颗红石—— “——看来这就是催化剂了!这是大山送给我的礼物!” “这位助理口中的[奇妙旅途],这块人工红石能增幅他的灵能,使这种[造畜]法术迅速生效。” 原本维克托的脸型就十分中性,有一种不分性别的古怪魅力。 克拉克·肖恩还是不能理解维克托先生究竟在想什么,变成女人?然后又变成动物?难道这位vip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吗? 此时此刻他们正处在龙潭虎穴的入口,身上的定时炸弹已经引爆了! 他即将变成一匹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奔跑,想要匍匐在地,想要刨土踢腿,要咀嚼草叶! 那股子摇晃马尾和打出响鼻的冲动,时时刻刻提醒着克拉克——他要变成一匹马儿了,只不过他还算走运,助理大山没把红石塞到他身上,这种转化的过程非常慢,但不代表他就不会变成畜牲了。 克拉克难以接受的是,就在刚才,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傲狠明德的探王者!居然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头母狐狸?! 这几乎震碎了克拉克的人生观,似乎他生命里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光怪陆离了! 这头母狐狸还蹲在登记台上舔爪子?为什么? 那鲜红的舌头在趾爪上留下唾液,似乎维克托先生很享受这个过程?他在体验?他什么都要吗?连这种体验也不想放过? ——这就是乔治·约书亚的第四封印。 达米安·卡兹用这种神奇的力量改造约书亚的肉身,提升会长的代谢水平,让这位永生者与体内的鹰隼圣血完全融为一体,只要达米安·卡兹还活着,乔治·约书亚就难以进入圣血失衡烙印爆发的死门状态。哪怕被打回白头鹰的怪物原形——乔治·约书亚也不会丧失战斗意志。 克拉克的脸上已经长出来一层柔软的绒毛—— ——说句玩笑话,照这么下去 “过不了二十分钟。”维克托小狐狸如此说:“你就要去寻找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克拉克·肖恩——现在你看上去很好摸,皮毛滑腻油光发亮。” 同一时间,在一号游轮旁边的烧烤摊商业街。 文不才搭起流动餐厅的烤架,准备挣外快—— ——杰克·马丁捧着两支大鸡腿满嘴油光。 “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雨声太大了,这两兄弟不以为然,只是偶尔闪过的灵感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文不才一边给客人递烤串,一边应道。 “没有哦!~” 杰克故作无辜的说—— “——是维克托自己要去探点的,他要当先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不管我事哦。” 文不才接着撒盐料理食材。 “不用解释,我知道他贪玩。” 杰克接着问,同时看向远方,看向三号游轮:“要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文不才心里有数,同时应道。 “我们的目标是一号游轮,等它的武装力量往赌场聚集,去解救他们的白鲨会长,我们就找到它的核动力炉,送这位新朋友上路。” 麦德斯往嘴里炫蛋炒饭,尽管不怎么能消化这种食物,也要吃完人生的最后一顿。 体内的薪柴已经足够了,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他隐约能听见死卢恩封印的灵体中,传来了原初之种的声音——是地球的歌声。 (本章完) Round#11. All In Your Name·以你之名 前言: 这个城市像开放式下水道,到处都是垃圾和人渣。 ——马丁·斯科塞斯 [part1·真名咒死] 在人类博物馆的戏院后台,桑德拉·约翰逊盘坐于癫狂蝶的神龛前。 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通灵学者,已经活了一百三十多年,与乔治·约书亚不同,这个小老头儿并非是永生不朽的魔怪,他已经行将就木,离死亡只有咫尺之遥。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记得拇指马纳要托德总管给乔治·约书亚带个信—— ——这些信息中,就有桑德拉老先生的名字。 他是乔治·约书亚的第五封印,这位灵能者的力量威名远扬,在烈阳堡有一个恐怖传说,只要与白鲨会做对,但凡暴露了真名实姓,就得承受恶毒的诅咒。 这种古怪的真名咒死法术,来自桑德拉·约翰逊的魂威[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想在烈阳堡做生意,就得和白鲨会打交道。 再怎样嚣张的经销商,再怎么跋扈的土大款,来到烈阳堡,都得和乔治·约书亚这条地头蛇谈感情讲恩义,否则别想好过。 [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的能力十分霸道,它就像阎王的生死簿,死神手中的镰刀,只要桑德拉·约翰逊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就可以一直下咒,让莫名奇妙的“不幸”降临中咒者。 此时此刻,桑德拉捧起香炉,口中默念咒语,摇头晃脑神态疯癫。 上上个诅咒的目标,正是九五二七,照着白子衿和白青青两个名字一道念过去,魂威都没能成功的锁定这个侍者,似乎这娘们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这法子不管用。 上个诅咒的目标,是杨江渡口案中唯一的幸存者,那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也是能坐实白鲨会运毒贩毒罪名的人证,这个孩子已经暴死狱中,在看守所的公共澡堂洗浴时,踩中一块肥皂,摔断了脖子。 这一回,桑德拉先生正在持续输出,诅咒萝卜哥—— ——托德总管提供了萝卜的真名,这让桑德拉老先生十分不解。 “明明托德要萝卜为会长办事,任务都发下去了。为什么还要杀了这小子呢?” 年迈的桑德拉拄着下巴,有些不忍心,他渴望生命,喜欢年轻人。为乔治·约书亚办事,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永生者联盟的一员。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黑烟汇聚在桑德拉身后,那是一个心宽体胖的精灵,是[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的灵体。 它有五尺高,身形矮小,几乎胖成了一个球。脑袋周边没有头发,只有一团小发髻在头顶翘起,发质油亮。 它有一双散发出姜黄色火焰的眼睛,满脸邪笑,一手捧着蒲扇,一手拿着宝瓶。这蒲扇便是送去妖风噩运的仪式道具,宝瓶可以吸收受害者的“气”——这个“气”,指的就是运气运势。 乔治·约书亚说过,幸运女神或许也在眷顾着他这头食人魔,这纯属放屁,傲狠明德再怎么昏庸,也不会放任永生者在九界的列车中自由行动。 第五封印就是桑德拉·约翰逊为乔治持续输送的“强运”,这也是战王葛洛莉无法在短时间内杀死乔治·约书亚的原因。 射出去的子弹似乎总能避开这鹰隼怪胎的要害,打不中他的眼睛,无法造成弱点暴击,无法快速将他一击致死,就像游戏一样—— ——如果不是固定数值,有随机大小数的atk(攻击力),桑德拉·约翰逊能将乔治·约书亚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变成最小值。 就在此刻,[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所化身的胖精灵漂到本体身边,笑嘻嘻的开口说话了。 与芬芳幻梦和冷酷杀手一样,[以你之名]拥有非常高的智能。 “托德为什么要杀萝卜?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这头蓝精灵龇牙咧嘴,表情阴森可怖。 “这小子把事情搞砸了,半吨的货落进广陵止息的口袋里,你觉得他还有赎罪的机会吗?” “托德总管留他一命,是做给其他战帮兄弟们看的,不然这队伍该怎么带?” “桑德拉呀!桑德拉呀!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有这么一个一文不值的喽啰来向你求情,他把几个亿的货品给弄丢了,却忠心耿耿的想要找到赎罪的机会——这是块收买人心的好材料。” “托德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的错误呢?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给他一桩任务,委托咱们动手杀人,把这蠢猪的[气]全都吸走,送给乔治·约书亚会长,这才是简单高效的废物利用方法。” 桑德拉恍然大悟—— “——还是年轻人的脑子好使,托德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蓝精灵一个劲的揉搓本体的下巴,皮肉里的褶子都能夹住好几张卡片了。 “对呀对呀对呀对呀对呀!~总管才三四十岁,就得到了乔治·约书亚的信任,你和达米安只能算工具人,就是因为不懂人心呀!~” 桑德拉满脸悔恨,他沦为乔治·约书亚的杀人工具,可是主人怎么可能对手底下的武器产生感情呢? 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接触到永生者的圣血了吧? “继续干活吧。”蓝精灵如此说道:“继续咒死这个萝卜,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啦,我也算是认清了现实,我的本体呀,你就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哪怕你的灵魂对这些事都是一清二楚,可是要你去执行,要你行动起来,是天方夜谭喔。” “你做不到的,你不是托德。” “我们就干点自己擅长的事情,让萝卜这小子噩运缠身,让他的倒霉的浊气散发出去,挨着栏杆楼梯就马上垮塌,走进楼房立刻发生地震,他坐过的车子都要爆胎拉缸,摸过的小动物都得染病暴死。” “与他接触过的人呀,都要倒大霉!” “他就是天煞孤星!” 桑德拉·约翰逊听从魂威的指引,准备继续念咒施法。 这个时候后台走进来另一位苍髯老者,鹰钩鼻达米安前来造访。 “有两个人要托你咒一咒。” “这一单接一单的。”桑德拉满脸愠色,没什么好脾气:“要去地府报道,您老人家也得排个队呀。” 经理达米安神色严肃,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傲狠明德的探王亲身来到他的珍奇馆,这让他忧心忡忡,必须想办法杀死大卫·维克托。 他的造畜灵能并没有杀伤力,在对付多个目标时,还得维持乔治·约书亚体内的圣血平衡,实在抽不出手来杀人。 “这小子我认得,他不记得我了。” [part2·急于取材] 桑德拉·约翰逊立刻来了兴趣,他就喜欢听点八卦—— ——约书亚会长把他送进珍奇馆,让他当了五年超龄宅男。 “怎么个说法?您老人家曾经和大卫·维克托有一面之缘?” 在达米安·卡兹缓慢且阴沉的语气之中,讲述出两百多年前的一个小故事。那是joerank来到科罗拉多大峡谷外,来到树懒镇对付香水瓶帮的珍奇馆马戏团的经历。 文不才、大卫·维克托、杰克·马丁。 达米安曾经直面过这三个年轻人,与他们交手战斗,最终逃走了。 这不是达米安和维克托的第一次碰面,在两百多年前,他们就已经是老对手。达米安换了好几个名字,忍气吞声低头做人,或许维克托早就不记得这个人类博物馆的馆长。 达米安依然能记起这三兄弟的魂威超能,能想起自己被痛殴凌虐时的那种羞耻心。 这新仇旧怨加在一起,让达米安气急败坏的找到桑德拉先生,试图用死神的诅咒来攻击大卫·维克托。 “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博物馆,我希望桑德拉先生立刻使用[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的力量,诅咒大卫·维克托。”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比起那个什么萝卜!” 达米安激动起来,话都说不清楚了。 “要是您能杀死维克托!我去约书亚会长面前美言几句,托德总管也帮您求个人情,想来会长大人一定会赐给您更厉害的圣血!我我.我我感觉” 达米安这条老狗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见识过酒狂的神力,如果文不才也在烈阳堡,如果杰克·马丁也在烈阳堡,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毒打. 要把维克托杀死!而且不能让任何消息传出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只有[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能做到!也只有[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拥有杀人不留痕迹的特殊能力。 “我明白了。”桑德拉老先生点了点头,开始焚香做法。 克拉克与维克托越过登记台,往人类博物馆的一号厅走。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们来到了展台前方—— ——展台上有一张高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侏儒人偶。 小狐狸形态的维克托好奇的盯着展品公告栏位,详细查看展品的说明。 “一九八九年在凡俗世界发现的一例先天性畸形,父母给他取名叫安德森·布鲁克。” 克拉克不敢去看那玩意,那人偶过于渗人,总有种邪乎劲。 小狐狸好奇的瞪大了眼睛,趴在展台告示栏的杆子上。 “小安德森受人歧视,父母养育二胎之后,将他看做怪物,不久之后安德森就死了。” “布鲁克夫妇主动报警,俄亥俄州的州警只能找到一部分安德森的尸体,而后来根据州警的调查,在邻居家,在学校,在公共澡堂都发现了安德森的一部分器官。” “由于没有充足的证据,州警无法将这些涉事人员逮捕定罪,变成了悬案。” “在六个月之后,该县开始发生连环杀人案,根据目击者称,杀人者是死去已久的安德森·布鲁克,是一个矮小的侏儒怪人。” “fbi重新捡起这份卷宗,联络trg灵能小组进行调查——终于水落石出。” “是布鲁克夫妇为主犯,联合当地学校的十二个学生,学生们的父母,以及校方两位老师,两个消防员,一个垃圾处理车的司机,他们共同杀死了安德森·布鲁克,每个人都有份,整个过程就像一次邪教的肢解献祭仪式。” “有接近两百多个村镇居民认为,安德森·布鲁克应该死去,他长相丑陋惊扰民众,连村镇里居民的宠物狗,见了小安德森都会受到惊吓,于是他们委托布鲁克夫妇及相关嫌犯一起作案。” “安德森·布鲁克的亡灵开始制造灵灾,收集生者的器官,重新为自己打造了一个玩偶肉身,之前收藏于北地谷仓辖区的旧仓库拍卖场,由人类博物馆的助理大山采购,现在于一号展厅供游客参观。” “亲爱的游客,尊贵的珍奇馆vip——” “——如果您在展柜前没有发现这个侏儒人偶,请不要担心。” “安德森先生似乎没有完全死去,他只是希望能找些乐子,或许在别处散步,与客人们混在一起。” “他是个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生前遭受的白眼与歧视不会给他带来多少怨气。他是冤有头债有主的那个类型,绝不会伤及无辜。” “如果安德森先生依然坐在椅子上,请不要主动惊扰他,任谁在熟睡时间受了打扰,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好脾气的。” “您的好伙伴——达米安·卡兹。” 小狐狸维克托神采奕奕,像是吸到了什么精神毒品,它瞪大了双眼,几乎要越过警戒线去看个仔细,对这类充满故事的物件毫无抵抗力! “是新的素材!克拉克!放开我!别拉着我!” 克拉克·肖恩死死抱住了维克托:“尊贵的vip呀!您醒一醒!我要变成畜牲了呀!您清醒一点!现在不是取材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克拉克拼命按住维克托的狐狸脑袋,把这火红的小可爱往怀里塞。 ——侏儒人偶依然是一动也不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互相拉扯,狼狈踉跄的往更深处去,来到二号展台时,克拉克一不留神踩下阶梯,摔了个头破血流。怀里的维克托小狐狸跟着翻倒,滚进二号展台的兽笼中。 那个瞬间,从二号台的草窝里窜出来一条古怪的巨蛇! 还没来得及看展台说明!小狐狸叫这条巨蟒一口吞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克拉克·肖恩吓得脸色发白。 他把维克托害死了?就这么简单?被一条蛇给生吞了? 这该死的珍奇馆为什么连玻璃柜都没有?任由这些稀奇古怪的猛兽邪物攻击游客? 太他妈倒霉了吧!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两三阶楼梯,能让我摔倒?能把维克托丢去兽栏里呀?为什么? “fuuuuuck!” 下一秒,金灿灿的烈焰从蟒蛇的喉颈中盛开。 一串字符出现在蛇怪的肚腹皮肉之中,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狐狸维克托满脸的粘液,皮毛脏兮兮的,被巨大的蛇怪吐了出来。 这巨蛇的喉颈之下露出一张皱巴巴的人脸,对来客骂骂咧咧,悻悻不满的钻回草窝里。 “这个城市像开放式下水道,到处都是垃圾和人渣。说的就是你这种难吃的败类!” 维克托没搭理这素质屌差的蛇哥哥—— ——小狐狸挥着冒烟的爪子,黑漆漆的趾爪残留着[地狱高速公路]书写魔鬼命令时产生的灵能火焰。 它吐了,恶心得吐了一地。 “原来被冷血动物生吞是这种感觉吗?像是被柔软的带血冻肉套上塑料袋裹起来了,克拉克!你也来试试?!” 克拉克没搭理维克托,他像个最佳男友,脱下衬衫光着膀子,要维克托好好擦一擦皮毛,说不定巨蛇的胃液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小狐狸维克托歪着头,捧着这满是汗液的衣裳,看了一眼克拉克小子。 “多谢。” 克拉克坐在小狐狸身边,正儿八经的说道:“维克托先生。我想咱们得立刻找到达米安,把这老家伙干碎了,让他服服帖帖的解除魂威攻击,咱们再来展馆好好逛几圈?行不行?” 维克托擦干净身上的毛发,在地毯上滚了几圈。 它抖弄着耳朵,摇头晃脑脊柱也跟着哒哒响。用后爪狠狠挠下巴。 “没问题,就听你的。” Round#12. Dangerous·危险 前言: 长大的正确方式就是不去想变老这件事。 ——雷德利·斯科特 [part1·角斗士] 继续往前,继续往迷宫的深处探索。 小狐狸维克托收起了所有的好奇心,它能感觉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灵能在暗中作祟。 “克拉克·肖恩,就在刚才,你从那三阶楼梯走下来,明明是那么平稳,那么结实的水泥地台,也有红毯紧紧咬住你的鞋底,怎么会突然摔跤呢?” 这一跤摔得克拉克头破血流,原本脸上白花花的绒毛也变得一片赤红。 听见维克托先生这么问,克拉克也觉得奇怪—— ——他打过大大小小的巷战,和罪犯在烈阳堡里形形色色的复杂地形激情互射,再怎么说,都不会被这种楼梯给绊倒。 “难道我的腿也在慢慢变形吗?我的骨头已经变成一副笨拙的马骨了?”克拉克惊慌失措,扯动裤腿,看清小腿的胫骨轮廓,又脱下鞋子分辨脚掌的肌肉纹理才稍稍安心。 一切正常,他的兽化特征还没蔓延到骨肉里去。 小狐狸趴在克拉克的肩上,拍打着这小子脸:“不,我的意思是,好像有个幽灵在暗中使坏——你的灵感简直一塌糊涂,似乎感觉不到魂威发动时产生的灵能潮汐。” 不同灵体发动超能力时,也会表现出不同的灵感特征。 [地狱高速公路]在产生作用时,似乎连气温都会跟着上升,维克托的魂威特点十分明显,换句话说就是进行攻击时带着醒目的光效,旁人能立刻意识到这种操纵心智的可怕灵压。 其他魂威,包括化茧期的灵体在操纵物质世界的事物时,作祟的过程中引发的灵能潮汐往往伴随着气温突然下降的物理现象。 比较具有代表性的角色就是枪匠,他杀了那么多的畜牲,回家连空调都不用开,光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都有制冷效果。 “我的眼力还不错。”小狐狸维克托揪住克拉克的头发,驾驶着克拉克这台人肉轮椅往前走,“就在你滚下楼梯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魂威攻击的征兆,有一条蓝色的手臂抓住了你的腿——抓住了你的脚脖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右腿。” 克拉克立刻蹲下检查右腿,在脚踝处果然发现了掌印。 这手掌印几乎浅得看不清,只有一些衣物纹理和突然降温凝聚出来的水汽,它们构成了一个肥厚宽大的巴掌印记。 “维克托!这是怎么回事?!”克拉克从来都没受过魂威的殴打,他没有任何对付灵体的经验,这种事情都是交给战团的对灵类特殊行动组。 维克托要克拉克稍安勿躁,心中断定在此处作妖的魂威肯定不止一个。这座人类博物馆有很多通灵触媒,也有像侏儒安德森这种寄宿在人偶道具上的塔灵(类似地缚灵,巫妖以灵枢为棺椁凭依物存在的形态)——如果只是这种鬼魂作祟,就不必去理会,只要万事小心,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跟着路牌指引,继续往前,克拉克。”维克托如此说:“其他事情就交给我。” 克拉克·肖恩紧张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虽然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头畜牲,但是[地狱高速公路]依然有效,它可以对抗灵灾,你要变成我的战马,为我抵抗博物馆里的强壮怪兽——你在敌人魂威的影响下,也拥有了类似灾兽的体质,我相信你的格斗能力,因为你也是枪匠的学生之一,你懂骑士战技,对么?” 提到骑士战技,克拉克的内心也平静下来了。 对呀,以前要他赤手空拳去应付授血单位,是难为这个小兵,现在他能感觉到肌体力量的暴增,他的身体中力量在奔涌着,脸上摔出来的伤痕也要愈合了,这绝非是人类该有的生命力。 “我猜测,这种游览项目是为了让客人们提前感受白鲨会的授血神威。”维克托认真分析道:“与约书亚做生意的中间人如果态度坚决,不愿意登上癫狂蝶圣教这艘船,那么就请来人类博物馆当座上宾——他们在体验这种造畜法术之后,或许会因为突然暴增的肌体力量而改变心意。从纯粹的人类富商,走上邪教徒的崭新道路。长大的正确方式就是不去想变老这件事,克拉克,我不希望你变成这种人,但是现在我们需要这种力量。” 复杂的展厅只有一条通向侧室的链接通道,通道里都是一些装饰画,尽头则是一间精心布景的独栋木楼,似乎下个区域的入口就在这里。 主要展厅的珍奇宝物他俩已经见过大半,大多是从凡俗世界中收集来的通灵触媒。也有不少活物,像二号台的那条蛇怪,就是从南非雨林里捞来的人兽混种,甚至变成了某个非洲部族供养的神灵。 维克托全神贯注的搜索着灵能潮汐的特征,那种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却消失了。就像是一个倒霉熊孩子时时刻刻盯着你,只等你放松警惕的那一刻突然袭击。 一路上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这反倒叫克拉克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这种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它无处不在。 此时此刻,桑德拉·约翰逊也十分恼火。 自从第一次魂威成功发动之后,需要持续施法下咒的环节里出了一点小差错—— ——他无法咒死大卫·维克托。 这个名字不对!完全不对呀! 虽说他的魂威也有射程的限制,可是[以你之名]的索敌机制就是这样,需要正确的,连受诅者内心也认可的称谓,好像西游记里的紫金葫芦那样,要大卫·维克托本人认可这个名字才行! [以你之名]的破坏力非常强大,它带来的不幸能置人于死地,制造天灾人祸,用各种各样的巧合来施加不幸——还记得更早之前吗?拿到红山石完成进化的[摩登塞壬]也有这种恐怖的算力,能够通过一系列的事物演化来完成杀敌目标。 可是[以你之名]不像[摩登塞壬]那么精密,它就像一次祈求上苍显灵的求雨仪式,必须得到受诅者的同意,才能实施这种咒杀行为,如果没有真名作为钥匙,厄运的大门就无法打开。 “难道说大卫·维克托从心底就不认可自己的名字吗?为什么?!” 这种奇妙的变化让桑德拉·约翰逊心生忌惮,转而将咒死目标改为克拉克·肖恩,刚才克拉克突然摔跤,那只是[以你之名]的攻击前兆,蓝精灵彻底锁定了这个受诅之人——真正的重头戏还没来呢。 [part2·末路狂花] 三号游轮的船舱中,从医护站的狭窄道路中冲出一团黏糊糊的肉球! 他就是乔治·约书亚,被揍得面目全非浑身是伤,他在迅速愈合,同时被炙热的斧刃劈砍砸击! “为什么?!”葛洛莉面露惊疑之色,“为什么你死不了?!” 这超出了雪明的知识范畴,似乎有好几种灵能潮汐同时出现在乔治·约书亚的肉身之中。 第一印的[天堂可待]给了乔治超高速愈合的能力。 第二印的灭灵手炮给了乔治击碎任何灵体的攻击面。 第三印的[无人区],这是乔治的魂威,能够使他承受炮弹的轰击,无法免疫高温。 第四印的[以你之名]给了乔治匪夷所思的强运—— ——葛洛莉的手指头扣到冒火,三号游轮大赌场里每一条枪械,每一颗子弹都打完,它们全都因为各种各样倒霉艹蛋的原因绕开了这头畜牲的头颈和脊柱。造成的片面烧伤无法在一瞬间毁灭乔治·约书亚的神经系统。 第五印的[thebeast·衣冠禽兽],是达米安·卡兹馆长,送给乔治的圣血平衡,他此时此刻哪怕失去了部分能量,需要一边挨打一边进食,只要在这场倒霉催的刺杀行动中舔到地板上的一点血,都能立刻恢复精气神,接着变成皮球,在船体中被葛洛莉敲来打去。 战王紧握消防斧,她的体力所剩无几,连续对着乔治穷追猛打,全力射击精瞄到注意力涣散的地步,把现场能找到的所有子弹都打光,共计一万三千一百六十六发。是在场两百多位安保人员身上所有的备弹匣库存。 m111打坏了六条枪管,她换了七次武器,手枪弹也打光了,只剩下这把消防斧,经过公共厨房的烘烤,变成接近千度的金红色斧刃,依然劈不开乔治的颅脑——她无法锁定这颗脑袋。 “有点东西,但不多。”这句话似乎成了一个笑话。 乔治·约书亚不光有点东西,而且东西很多很多——正如前文所讲述的那样,他不光有网络文学里霸气外露的男主角那样油腻多情自负骄傲,也有难以估算的底牌。 数年之前,这头红鬃雄狮在战王手上吃了个大亏,这一回他做足了准备,集结其他灵能者的魂威之力——葛洛莉要对付的永生者可不像佩莱里尼·图昂那么脆弱,她要同时和好几个灵体角力。 斧头再次劈砍进乔治·约书亚这颗肉球里。 狡猾的白鲨会长为了应付这种斧刃劈砍,特地将身体鼓胀成球形,把至关重要的大脑藏进厚实的橡胶脸皮深处,哪怕脸面烧焦了也没关系,只要第一印还在发挥作用,这种攻击对他的血条消耗是非常小的,几乎不痛不痒。 他受了劈砍,在狭窄的舱体中来回弹射,最终落回地上,决定奋起反击! 就是这个瞬间!他能感觉到葛洛莉的疲态—— ——连续全力战斗二十多分钟,这娘们肯定累了! “哈哈哈哈哈!”乔治内心狂喜,这斧头劈凿的力度一次不如一次,说明机会来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还得看谁更持久呀!葛洛莉!我要让你爽上天!” 这一刻,乔治恢复成正常的人形,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见了,连续受创使他失去了所有衣物,头发和眉毛都烧的干干净净,像个无法无天的癫狂变态,抱着手炮嗷呜一声就扑了过来! 战王丢开失衡的斧头,往舱室道路偏了半步。 两人距离靠近的那个瞬间,灭灵手炮的击锤敲中底火,巨大的弹头吐出炽热烈焰。 乔治·约书亚在这个距离绝不会射失,他惊讶的看着葛洛莉——为这婆娘体内的怪力而发出惊叹。 “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呀!” 葛洛莉几乎把厨台都拆下来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舱室的公共厨房里,用来压舱的地台连着二十多毫米厚的夹层钢板,像是随手一撕,地台的固定铆钉被生生拔起。都说室内战斗要寻找掩体,这婆娘居然直接把掩体搬到了自己脸上。 “啊!!!——” 钢之心与桂冠散发出强烈的灵能潮汐,芬芳幻梦和本体一起怒吼着。 手炮一枪又一枪,试图越过这层装甲,击碎掩体的阻拦。 钢铁大猫一脚瞪出去,这合金地台拍在乔治·约书亚的脸上,将他压成了一块饼干,可是这种级别的冲击力也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本来就是一团橡胶,压缩变形是看家本领。 这个瞬间,葛洛莉快步上前去夺枪,想把乔治·约书亚的手炮抢走,如果这种灭灵弹药对乔治也有效,那么这是至关重要的翻盘点。 当她启动冲刺时,刚刚抬起的腿就让纤细的橡胶条阻拦—— ——在地台的缝隙中,乔治·约书亚依然能自由活动,他将肢体变成了皮筋细绳,死死封住了葛洛莉的突围路线。 “决不能让这婆娘接近我!如果让她的拳头碰到我,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多年,战王的一对手掌能瞬间粉碎敌人的战斗意志,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虽然不知道[芬芳幻梦]的具体能力,但凡被这对肉掌碰到的授血怪物,都会不由自主的失去意识。只要挨上一拳,越靠近脑袋的区域,造成的迷魂效果就越强。 葛洛莉想要用手掌去触碰乔治的橡胶之身,随便抓住一条皮筋来终结战斗,可是这些灵巧的皮筋速度实在太快了! 她的肢体动作根本就跟不上乔治的灵体—— “——sd!帮帮我!” 钢铁大猫放弃护主姿态的那一刻,要去锁定乔治的数十条皮筋触须,它眼神频频闪动,迅速抓握住乔治的肉身,递到葛洛莉身侧。 这个过程非常诡异,芬芳幻梦拉扯这些柔韧的筋肉,送到战王的手边时,这些纤瘦的筋肉就变得更加细小,几乎和头发丝一样! 它们在迅速溜走,在钢铁大猫的掌心割出一道道火花星子。 摸不到!根本就摸不到! ——除非. 这些发丝粗细的血肉迅速膨大,紧紧绑住了葛洛莉!没有芬芳幻梦的护佑,这一刻战王被结结实实的束缚住了! 缎带形态的皮筋割开战王的衣服,嵌进血肉里。成片的殷红血浆如瀑布一样流淌下来。 乔治从门板一样的地台中缓慢的蠕动着,慢慢钻出来。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大笑着,调转其中一条皮筋手臂,将手炮重新指向战王。 “葛洛莉!赢家是我!” 葛洛莉已经将芬芳幻梦唤回肉身之中,她的手掌也紧紧抓住了乔治·约书亚的一部分肢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灵能没有生效? 为什么? “你这条母狗!睁开狗眼好好看看吧!蠢婆娘!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的护命龙鳞!” 乔治·约书亚的第六封印,来自一头神话生物,一头巨龙的鳞片—— ——他给自己植入了这种龙形体征,它们就像是指甲,是皮肤上的角质层,是隔绝在生理系统之外的护甲。 尽管只有一小部分,乔治·约书亚不敢去破坏体内圣血的平衡,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办法,通过植皮的方式在背脊上留下这片护命宝甲。现在禁锢住葛洛莉的皮筋缎带里,就包裹着这些龙鳞。 它们几乎透明无色,只能看见一些粉红的角质纤维,像是锯齿形状的倒勾细牙,层层叠叠的覆盖在橡胶触须的表面。 如果无法越过这些鳞片纤维,葛洛莉是摸不到乔治·约书亚的,这家伙对自身魂威的理解非常可怕,这六年里,乔治·约书亚的实力在飞速增长,他几乎变成了一团史莱姆,移动体内的器官,更改皮肤和鳞片的具体位置,甚至能把眼睛移到脚底板去观察敌人——以前他没有这么强。 “我要来了哦!~小飞棍来了哦!~” 乔治打开双腿,亮出胯下神枪准备好好羞辱这个宿敌。 “sd!”葛洛莉震声大喊。 “还得是我呀!”钢铁大猫离开本体,狠踢一旁的消防斧。 灼热的斧刃砍中公共厨房的液化气管道,一时间整个舱室都被火焰包围。 “轰隆!——” 三号游轮跟着颤了那么一下,附近的水域中,有好几颗水雷随着突如其来的冲击波产生殉爆,河流主脉中的所有游轮都开始摇晃。 乔治·约书亚只看得见一片金灿灿的烈焰,然后被冲击震波轰出厨房,直接打进通风管里,他的身体拉长了几乎有二十多米,跟着汹涌的气浪钻到了风道中,要被烧焦了! 他手中的第二印已经支离破碎,这支灭灵手炮几乎变成了一堆废铁,子弹也稀稀拉拉的甩出去。 从火焰中走出来一个焦黑的影子—— ——战王瞎了两眼,上半身没有一块好肉,头发和眉毛烧得一干二净,舱室中的铁器变成了致命的飞刀,砍进她的身体里,砍碎了四根肋骨,差一些深入心脏。 她疼得几乎失去了理智,脊柱是差一点点就断了,芬芳幻梦扶着这副强韧的肉身,拆解身体中的异物,将破碎的万灵药针管狠狠按在葛洛莉的近心肌肉群。 这回轮到通风管里的乔治·约书亚发出怪叫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死不了!!” 舱体露出一个巨大的坑洞,葛洛莉的皮肤迅速再生,鲜红的头发再次长出来。 坑口的风雨洗净了战王的脸面,她撕下脖颈的死皮,身上只有几块破布了。望着河滨处,白鲨会建起的“自由女神像”——那是一个缩比的石雕模型,大概有三十多米高,也是烈阳堡的地标建筑。 地上染血的残铁碎钢越来越多,葛洛莉几乎被这场爆炸扎成了刺猬,疼痛似乎无法左右她,她已经战胜了自己的肉身,在一次次征战的过程中,在一次次生死之间的试炼里,她万夫莫敌。 钢之心已经完全裂开。 雨水扑灭了这场大火,在火焰的辉光即将熄灭之前,还能看见葛洛莉鲜红的头发中,如第一回合那样凌厉可怖的眼神,她完完全全活了过来。 “你还没去阎王殿里享福,我怎么舍得死?” (本章完) Round#13. Black or White·黑与白 前言: 电影是一种幻觉,观众从电影中得到的情感并不是真的来自于电影,而是来自于他们自己。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part1·伤及要害] 三号游轮爆发出来的烟火照亮了夜空。九五二七送来的礼炮刚刚熄灭,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从钢之心里再也感受不到战王的灵压了。 这一刻,小七心慌意乱,误以为丈夫真的死去。 只犹豫了那么几秒,她又振作起来,似乎是因为之前的假死程序,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如果葛洛莉也斗不过乔治·约书亚,她也会接着作战。 就和其他无名氏,和枪匠的学生,和逐渐觉醒的芸芸众生一样。 已经点燃的战斗意志是不会熄灭的,这与某个宗教偶像没有关系,丈夫从来都不喜欢受到崇拜的感觉,他一直都想退居幕后,他一直都不愿站到聚光灯下。 从三号游轮的船体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是战王的咆哮声。 九五二七这才扬眉吐气,立刻往二号游轮去。江雪明交给小七的任务就是搜查二号游轮,和其他小帮手一起探索这家大妓院。 雪明要老婆避开一号游轮,那是军火重地,得交给广陵止息的攻坚队伍来处理。 四号游轮和五号游轮可以放在最后慢慢搜,这是观光船和医药公司的总部,无非是一些人肉生意。可是二号游轮不能放过—— ——现在接近凌晨五点,与白鲨会勾连的腐败官员,辖区民兵和广陵止息队伍里的蛀虫,极有可能在温柔乡里睡大觉,去抓他们个现行,一旦发现就是格杀勿论。 雪明不知道的是,乔治·约书亚的第一封印也在二号游轮。 “开始吧!”文不才准备收摊,三号游轮的爆炸声就是信号。 从一号游轮的舰船上急急忙忙跑下来许许多多战帮的武装人员,终于收到了会长遇刺的消息,要赶去救驾。四辆吉普车和两台装甲车轰隆隆的往爆炸地点赶。 杰克·马丁问道:“不用等维克托吗?” “他应该来不了啦。”文不才挑眉笑道:“时间不等人,错过这个机会,咱们得面对这条船上全副武装的机炮——” “——你看仔细啦。” 这位究极生物指着一号游轮的甲板,有不少防水塑布罩住耸立的机枪塔。 “它看上去像观光船,实际是经过改造的特拉克斯顿级核动力巡洋舰。他们拆掉了炮塔,拆掉了mk-10发射装置,拆了导弹和单管舰炮,只留下民用船舶的雷达和几门机枪塔。” “所有的改造都为了肚子里能装下更多的军火,要是有一天东窗事发,还能仗着皮实耐艹的装甲与核动力炉,逃得远远的。” “这就是乔治·约书亚的退路,他不需要多少船员班组来操纵这条军舰的武器,只要能带着这条军火展览船跑路,随便逃到什么地方都能东山再起,船上的武器装备能让他搭起一个新的零号站台,用来组建数千人的邪教队伍都不成问题——或者说,这几艘船就是乔治·约书亚的零号站台,它们可以随停随走。” 港湾水畔轰起十数米的水柱,水雷炸出来好几个大漩涡,慌张逃窜的人群惊起一片水鸟。巷口争抢烧烤垃圾的野狗们夹着尾巴逃走了。 其中有一条癞皮狗,它生得丑陋胆子也小,是跑得最快最远的那一条。 它一路流窜到北地谷仓区,在寂静黑暗的雨夜中找不到方向,只有一家超市的灯还亮着。恰巧能看见克里奇耶娃举枪射杀胖主管的那个瞬间。 癞皮狗被枪声惊走,可是雨实在太大,它又冷又饿。往超市门前窥探,就听见门里传出争吵声。 “死了?管我什么事!我只是秉公执法!我有理由怀疑你们这家店私藏非法武器,进行贩毒活动!” “大半夜的不关门歇业?当宵禁令是摆设吗?!” “还有你!你们!你们几个小子在笑什么?” “还有你!小黑鬼!你在笑什么?!” 克里奇耶娃要恶人先告状,她把胖主管打成了一堆碎肉,被怒火支配了大脑。 这婆娘生来最讨厌二五仔,她已经被人背叛了许多次,想在烈阳堡干白道吃灰色地带的人肉可不容易,她前后换了三个丈夫,都是她亲手送进棺材。 第一任是她的上司,趁着职务之便对她实施性骚扰,她就打蛇随棍上进行职场绯闻倒逼,两人结婚之后,这上司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变成了花园里的肥料。 第二任是战帮的堂哥,是两人生意来往的合作伙伴,克里奇耶娃想用婚姻绑住这位生意人,却发现这家伙是个同性恋,背着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乱搞,还搞出病来了,喝了不少万灵药才治好,最终送去肉品厂做成了火腿肠。 第三任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克里奇耶娃很喜欢这个顾家的丈夫,可是有一天这老实人上街被人绑走,或许是竞争对手干的糟心窝囊事,导致克里奇耶娃吃了大亏,小半年的营收全都变成赎金送出去了,气得她一怒之下宰了这没用的废物。 不忠诚是背叛,没有自知之明是背叛,没有能力也是背叛。 克里奇耶娃十分自信,她想当然会认为惠民超市的主管,就在刚才背叛了她——毕竟她是不能有错的,绝不会低头认错。 如果她认错了,现场有这么多人证,难道要她继续交钱了事?这种丑闻落在对手眼里,就是下一届民兵组别选举的话柄,是公众眼中的劣迹。 一口咬死这条死尸是罪犯!他就必须是! 反正尸体不会开口说话喊冤,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这个恶毒狠辣的婆娘这么想着,脑子转得飞快,可是看向超市里的员工们,却没有一个认识的,而且这几位男士似乎还在偷偷窃喜。 “你们在笑什么?” 福亚尼尼抿着嘴,用力掐住比利大哥的腰,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开心。 比利则是疼得龇牙咧嘴表情扭曲:“你捏我干什么?!” 福亚尼尼:“我怕疼。” 另一边—— ——彻底摆脱杀人嫌疑的长臂猿乐不可支。 克里奇耶娃看去,长臂猿立刻就不笑了。 克里奇耶娃一转头,长臂猿和马脸猴马上开始蹬腿拍膝盖,发出无声的狂笑。 克里奇耶娃再次转过身,长臂猿和马脸猴就像是川剧演员,马上变得宝相庄严不苟言笑,笔直的站在超市收银台后边。 猴哥甚至在营业:“客人?您还需要什么吗?” 克里奇耶娃浑身湿漉漉的,做完美容拉皮手术的老脸也开始发红发痒,她心底莫名有股邪火,指着店员的鼻子骂道:“需要你妈逼的!看见你们这些黑鬼就晦气!” 她刚刚杀死了自己的下线,只因为这几个傻逼店员私底下议论纷纷,让她失去了理智,一瞬间的判断失误,还有先下手为强的作战理念,这些巧合互相叠加,让她毫不留情的向布莱克主管开枪,以一敌多,要毫不犹豫的清空弹匣。 现在满地的碎尸烂肉,搞得克里奇耶娃心烦意乱的。 她得想想办法,天就要亮了,虽然丽蓝大道是她的管辖区,可是记者拍到这些东西,把照片卖给民兵队伍里其他的好事者,那就不妙了呀。 这些弹道记录无一例外都指向她的携行装备,射击角度都是从大门往门内。要问起布莱克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吃下一百多颗步枪弹?她没办法解释的,光是过度执法这一条就够她喝上一壶了。 得转移尸体!必须转移尸体! 布莱克可以是我杀的,但是不能死在这家超市里! 这个社区有那么多客人,造成的社会舆情影响太恶劣了。 他可以死在雨夜里,可以死在黑帮枪战里,但是绝不能死在他自己的店铺里,要把他弄走! “你们几个小子,还有无名氏的两位英雄,来帮帮忙,我要处理这个罪犯。” 福亚尼尼和比利愣了那么一下,他们并不知道克里奇耶娃的来历,只晓得这民兵性格火辣雷厉风行——克里奇耶娃的肩章上标注着她的部队所属,是民兵里的士官。 比利不清楚烈阳堡的抓捕流程,于是询问道:“克里奇” 他照着肩章旁边的简要身份卡念叨着:“克里奇耶娃中士,你想怎么处理这些尸体?” “我要把它送去法医部门进行尸检,走完流程再来收集他的罪证。”克里奇耶娃不假思索的答道:“怎么了?无名氏?你有意见?” 比利哪敢有意见——这婆娘显然是条地头蛇。什么叫先击毙再找证据?这就是烈阳堡的兵吗?这也太彪悍了!太无法无天了! 福亚尼尼听着也觉得不对劲,但他不敢声张,两兄弟都不知道克里奇耶娃能喊来多少人多少枪,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民兵杠上,他们根本就脱不了身,师母还陷在乌龙城寨里,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得想办法立刻跑路。 克里奇耶娃心里有一张小算盘,如果两位无名氏能和她共同执行这套程序,完成法医的验尸流程,之后的案件卷宗调查报告,她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反正有无名氏来背书,人们可以不相信民兵,但是总得相信无名氏吧? 只要这两位贵客上了她的车,和她一起运送尸体,这桩乌龙冤案不用花一分钱就轻轻松松搞定了,哪怕日后东窗事发,也有无名氏来背锅,这两位贵客是一起运送尸体的从犯,joestar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她要借无名氏的光环为自己脱罪。 克里奇耶娃想走出超市门,去外边抽根烟。 “他妈的滚开!” 一条癞皮狗挡住了去路,叫她狠狠的踢到廊道外边。 小狗疼的呜呜嘤嘤,不一会爬回温暖干燥的地台旁避雨,可怜巴巴的看着超市入口,本想去超市的空调房烘干身上的雨水。 “丑东西!看见你就晦气!”克里奇耶娃喷云吐雾,面露凶光。 此时此刻,比利和福亚尼尼没有多想,和猿猴二人一起收拾尸体,他们换上橡胶手套。把地上的断肢碎肉拼拼凑凑捡起来,送进一个大包装袋里。 苏茜实在不想卷入这场莫名奇妙的凶杀案中,她立刻举手—— “——克里奇耶娃长官!还有两位无名氏!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今天就要离岗辞职啦!能不能.” “去你妈的小黑鬼!你给我扫干净地板!乖乖听话!别想偷懒!”克里奇耶娃骂道:“要我拿着鞭子来抽你!你才肯干活吗?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了?最后一岗都想溜号?” 苏茜内心窃喜,不用和这些狼虎一样的大人物们挤在同一辆车里,那是最好的事了,立刻抱起拖把开始卖力干活。 另一边萝卜哥也有想法,他主动帮助苏茜打扫地板上的血迹,并且还知道怎么完全抹除血迹,连显影仪都照不出来。 萝卜哥心心念念的催情毒药还在车里,他要尽早脱身,要留在超市里,然后去民兵执勤车找到这包毒品,只要能把它送去托德总管手中,他必然能一飞冲天。 不一会,布莱克主管的尸体被好几层包装袋裹得严严实实,完成打包之后抬到克里奇耶娃的执勤车里。 福亚尼尼做完这些事,准备开溜。拉着比利一起,和克里奇耶娃告别。 “中士!事情都办完了,我们无名氏还有公务要办。” 克里奇耶娃急了,她没办法挽留这两个无名氏,就她的军衔来讲,哪里指挥的动这两位贵人?这个时候她只能用人情倒逼。 “两位大人,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这天寒地冻的我大半夜出来执勤,这能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呢?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呀!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克里奇耶娃挤出几滴眼泪,变得多愁善感。 “这座城市对女人不友好,它在喝女人的血,吃女人的肉” “如果您二位不上我的车,我怎么去面对检察院和民兵队里的其他同事?” “他们会怎么议论我?我成了杀人犯?一个母亲成了杀人犯?” [part2·现代启示录] 两位无名氏都是从罪犯堆里跑出来的,他们的老师还是癫狂蝶圣教里威名远扬的电信诈骗犯,面对克里奇耶娃如此低级弱智的话术,福亚尼尼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孩子?母亲?名誉?误杀? 这条地头蛇想把无名氏绑在这台车上,跟她一起去送尸体,这点小心思两兄弟早就察觉到了。 比利大哥绝不会惯着这婆娘,他早就留了一手脱身神技。 “喂!狗子!” 癞皮狗立刻直起身,它听得懂人话。 比利拿出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往门外一丢。 癞皮狗叼住臂膀跑得飞快,显然它在市中心已经吃过不少人肉了,白鲨会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竞争对手和不听话的部下剁碎了喂狗。 克里奇耶娃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真是下流贱胚!弱智杂种!” 嘴上这么骂骂咧咧,可是该追还得追,这位士官立刻下车,把车子锁在超市门前,徒步冲进雨幕之中,朝着癞皮狗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长臂猿振臂欢呼:“英雄!” 猴哥直接两腿一软跪在收银台上:“义父!” 苏茜和萝卜都松了一口气,终于能从这场荒谬的闹剧中洗清嫌疑置身事外了。 猿哥和猴哥把收银台里的钱拿出来,分给几个同伙——他们完全忘记了无名氏是罪恶克星,要把这笔赃款交到比利手上。 比利一点都不在意,对于这种外快他是照单全收,行侠仗义就该收钱,做好事就得拿好处,不然谁来做好事呢?枪匠老师吗?枪匠老师也是多少年才出一个的奇葩,这不符合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 就此六人要分道扬镳,长臂猿和马脸猴等到雨小了那么一点,钻进黑暗中一溜烟跑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任务是什么——他们原本要搞臭无名氏,搞烂无名氏的。 福亚尼尼和比利大哥原本要找一家旅馆过夜,得等到早上六点结束宵禁,雨渐渐变小,万事万物都清明起来,于是他们决定继续开车靠近乌龙城寨。 苏茜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一尘不染的超市柜台,洗干净地板以后,似乎布莱克主管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小姑娘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仿佛一切都像一场梦,像一场电影,已经要散场了。 萝卜蹲在门口,在思考着,脑内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要不要把这个小姑娘杀掉? 如果去执勤车里取催情药,她肯定会看见,如果事后有人来调查此事,我把民兵装进水泥桶里沉河的事情,就不好说了呀。 醒一醒,萝卜 放她一马,做点好事吧!或许做点好事就不会那么倒霉了! ——就不会那么倒霉了! 原本汇聚在萝卜身上的[以你之名]邪恶灵能已经消散。 他误以为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幸运女神总算照顾了他一回。 “苏茜?对吗?你的名字叫苏茜?” 这位凶狠恶毒的战帮干部变得文质彬彬。 苏茜愣了那么一下,萝卜之前扼住她的脖子,还试图勒晕她,这种变化太突然,太强烈了。 “哦啊.” 萝卜帮助苏茜关灯,惠民大超市也得歇业。 “快走吧,这里不适合你,你不是烈阳堡本地人对吗?” 苏茜:“我从首府来的.” “我就知道。”萝卜抿着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首府把你卖到这里来了?是一些黑中介?” 苏茜:“不是黑中介都有人力资源局的章” 萝卜:“都一样,都一样呀,苏茜。” 苏茜:“什么都一样呀” “只是盖了个章你就信它合法合理吗?”萝卜满脸不屑:“这座城市在吃人,苏茜,快跑吧。跑到更安全的地方,更文明的地方。” “这里遍地都是食人野兽,没有什么性别对立种族歧视,都是虚的,都是借口。” “为了吃人肉找的借口,白人想吃你的肉,就骂你下贱,骂你低能。” “男人要吃男人的肉,就骂我们这种人出身不好,骂我们不努力不上进,骂我们活该穷,骂我们目光短浅。” “女人要吃女人的肉,就骂你们丑陋,骂你们没教养,骂你们身材不好,骂你们没有珠宝装饰,去不了妓院,站不上舞台。” “那男人和女人互相吞吃,就有千万种理由,千万种借口,小到鸡毛蒜皮柴米油盐节庆礼品,大到就业职场相亲房产生儿育女——都要变成吃肉的借口了。” “哪儿那么多的规矩标准,哪里有那么多评头论足,都是想吃人肉了——他们饿呀,饿得两眼发绿,给你派遣合同上盖章,想办法拐弯抹角的让你相信,让你来到这么个鬼地方,走吧,苏茜,你已经感觉到身体被狠狠啃上一口的痛苦了,快跑吧。” “你是无辜的,快跑。” 卷帘门落下,黑夜中唯一一点灯光也消失了。 苏茜听了萝卜的话,抱起纸箱子,准备收拾行李去车站,踏上一条全新的人生路。 她才想起布莱克胖主管赶她出门时那股子兴奋劲——似乎离开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 看起来主管好像是个大坏蛋,可是要把苏茜辞退,还得按照派遣合同付失业救济。 布莱克主管似乎是在警告苏茜,要她马上离开烈阳堡。可是主管已经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这一切对苏茜这个普通人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萝卜偷偷从超市工具房弄来了一条撬棍,打开执勤车的后门,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催情药,他绝不能开着这台执勤车回去,这台车还挂着code紧急状态,会变成民兵系统里的高危目标。 不一会他就钻进了雨夜里,消失不见了。 于此同时,克里奇耶娃依然在巷道中追踪那条癞皮狗的踪迹,顺着血水一路往更深处找,心中祈祷着,但愿那条癞皮狗的胃口足够好,能把布莱克主管的手臂吃干净。 癞皮狗叼着断臂又回到了超市附近,它找不到避雨的地点,看见执勤车的后门被人撬开,恰好有一个温暖干燥的尾箱,于是钻了进去。 早间五点四十七分,一个倒霉透顶的民兵爬上了岸。 他答应萝卜,要和萝卜做交易,帮萝卜搞到了催情药。结果被丢进水泥桶里沉河。 河水没有弄死他,因为萝卜太倒霉了,买来的水泥质量堪忧,雨夜里潮湿的环境下,这桶水泥根本就没办法干透。仓皇间把民兵踢到河里,这民兵在水下挣脱铁桶的束缚,挂在河岸边的石坳旁。 从市中心的方向冲来一股诡异莫名的暖流,让这位民兵找回了一点力气,那正是葛洛莉的烈焰斧头砸中三号游轮天然气管道,它们产生爆炸而引发的水雷连锁冲击波,这一切让这位民兵鬼使神差的爬上了岸。 民兵小哥的名字叫佛西斯,是丽蓝大道附近的执勤兵员。等他找到自己的执勤车,尾箱里的货果然不见了。 他骂骂咧咧的合上尾箱,看着福特探险者用来pit操作的防撞杆梁,前鼻没有受到多少损伤,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台车还能开。 佛西斯决定找回场子,一定要虫眼儿帮给个说法。 “市中心的战帮!真是太不懂礼貌了!” Round#14. The Girl Is Mine ·她是我的 前言: 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点信任。 ——张艺谋 [part1·致命魔术] “我的援兵马上就到!而你的万灵药储备已经用光!” 乔治·约书亚从通风管道中滑落,他变回原形,踩在滚烫的舱室铁板上,咧嘴狞笑。 “你已经弹尽粮绝,葛洛莉,如今的你杀不死我,连我的鳞片都打不穿。” 红毛巨汉振臂高呼—— “——不老不死!超强的恢复力!” “——不可思议的幸运!超越常人的魂威!” “——哪怕你真的能伤到我,也找不到我的死门所在!” 他一步步朝着葛洛莉走去,半途时身体就开始变形,从背脊钻出来一对柔软的羽翅。 “我就是《天阶序论》神话中的力天使!” [thebeast·衣冠禽兽]维持着乔治·约书亚体内的圣血平衡,这种简简单单的肉体改造对乔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本来就是凶狠的老鹰。 “是神的美德!是神迹的执行者!是上帝的豪迈与勇气!” “我将受苦受难者从囹圄中拯救出来——你去这城中所见都是我的善行。” “跟随我的,就是” 话音未落,葛洛莉连忙挥手摇头—— “——骗骗兄弟可以,别骗自己。” “噢,哪怕见识了我的神力,你也不打算投降?”乔治·约书亚嬉笑道:“下场会很惨喔,葛洛莉,要是你现在服软,我或许还会饶你一命,要是你再负隅顽抗,用那副筋疲力竭的身体,赤手空拳和我做对——如此不识好歹,我只能挖空你的脑袋,留下你美好的肉体当产蛋机器咯。” 战王默不作声,抓住破烂舱体的天花,把主舞台的地板给扯下来。一道巨大裂缝顺着赌场的酒水吧台,延伸到长梯出入口去。 乔治·约书亚一点都不着急,“想逃吗?” “你的援兵在哪儿呢?”葛洛莉一边恢复精神力,一边质问着:“他们在哪?” 乔治·约书亚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正如战王讲的那样,从一号游轮赶来救援的安保人员似乎消失了。 “他们在赌场吗?”葛洛莉挑起手指,随意指向头顶的主会场,那里血流满地尸横遍野,“我想应该是吓破了胆——” ——她偏开身体,舱室的小圆窗外,那几辆车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赶来救援的武装人员来到主会场时,越过层层叠叠堵住大门的尸首,就看见托德总管吊在天花板上,战斗意志已经受到挫折。 在主会场中据枪警戒的白露成了压垮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吨稻草,这些士兵把白露认成了战王,当场吓死两个殿后的,其他人全都跑了。 这就是公司的坏处,老板的死活和员工没多大关系,不管多少钱一个月都得有命花。 乔治·约书亚恼羞成怒,却要故作云淡风轻—— “——没关系,我一个人就能收拾你.你.” 话还没说完,葛洛莉就跑了。 她越过舱室跳上主会场,跑得比猎豹还快,抓起白露扛在肩上,往一楼露台冲刺。 乔治·约书亚紧随其后,他扑打血红两翼窜进会场,又看见战王抱着江白露去了露台方向,那狭窄的廊道妨碍他飞行,只能再次落地追击。 这短短的十几秒,约书亚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报警信号,这种诡异莫名的杀机让他心乱如麻。 ——葛洛莉为什么要从露台走?为什么?要下船逃走的话,出入口不是更近吗?她要保护江白露?所以要跳船? 不不不.这不对. 难道说!难道说她知道我的主武器在哪儿?! 正如乔治·约书亚推断的那样,这场约会变成决斗的第一回合,乔治拿出灭灵手炮的那一刻,就想往办公室走,只是没来得及拿到主武器——那是一支轻机枪,有四十颗专门对付灵体的弹药,这些子弹能击碎魂威,将灵能者送进死门状态。 战王想要拿到这支枪,或许它就是翻盘的机会。 白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做什么,来到露台的破碎玻璃房,嗅见空气中新鲜的水汽,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发出尖叫。 战王把妹妹抛出去十来米远,丢去船舷外,身下就是湍急的河水。 情况危急,葛洛莉顾不上那么多了,白露是个灵能者,应该有办法在这种环境下生还,要是约书亚抓住白露当人质,情况会变得复杂得多。 她越过玻璃房时就感觉到长廊里的橡胶怪形在迅速移动,冲进办公室一眼看见桌台上的rpk轻机枪。 她抱起枪,本能矮身低头,只觉后脑滚烫。 两条尖锐锋利的橡皮触须好似刺钉一样割开了她的头皮,带下不少头发。 乔治·约书亚已经爬进办公室,对葛洛莉发起偷袭,那两根刺钉就是他的手指。 战王抱着枪在办公室中翻滚腾挪,只见这神话中的力天使十指并用,像是弹弓大弩射出一根根指头,敲在地板桌台上,不论是木头铁条砖石胶板都砸得稀巴烂。 乔治想去夺枪。葛洛莉已经打开rpk的保险拨片,扣动扳机时却猛然发觉这玩意居然有指纹锁! “哈哈哈!”乔治笑道:“现代科技!婆娘!没见过吧!” “确实没见过。”战王避开橡胶手指的戳刺,不敢让芬芳幻梦离开身体,她没有闪蝶衣作护甲,只要被戳中一下,身体受伤失衡之后,就再也避不开下一次攻击。 这支枪只有扳机锁,于是她迅速拔下弹匣,窜到侧墙往出口跑。 乔治一边嚷嚷着“橡胶机关枪”一边出拳阻截,似乎是个漫画爱好者,真把自己当草帽小子了。 好似雨点一样的橡胶拳头与芬芳幻梦斗在一处,葛洛莉把这支rpk当做逃命的过路费,丢向办公室的通风窗。 乔治关心则乱,立刻去拦截枪械,要把第二印重新拿回手中。 就在这个瞬间—— ——芬芳幻梦护住本体,从办公室的门扉窜到娱乐室,越过会议室,沿途葛洛莉一边跑一边拆家,搜来钢条铁器。 她没有枪匠那般神奇的造物能力,找了条合适的钢管,就要芬芳幻梦开始深孔加工。 sd憋红了脸也没办法把灵体变成钻头形态,它失去了小兄弟之后各项数据暴涨,反倒是这种制械造器的能力消失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葛洛莉从弹匣中剔出一颗子弹,要芬芳幻梦找来塑料水管,把塑料水管怼在子弹上,孔径对不上,弹药燃气也不能发挥全部的动能,没有膛线,谈不上多少稳定性。 乔治·约书亚持枪赶到娱乐室的那一刻,瞥见葛洛莉手里的塑料水管,突然就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心想,这娘们居然要敲打子弹底火?用这根塑料管当枪管吗? 她对我开了那么多枪,难道不知道子弹对我没用吗?哪怕是这种灭灵弹药,只要[以你之名]依然在保护我,它就不会起作用的! “砰!——” 这颗弹头横着飞出塑管口,就像慢悠悠的飞镖,初速只有一百八十米每秒,根本就发挥不了机枪弹的威力。在底火炸开的瞬间,还把葛洛莉的手给烧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乔治·约书亚欣喜若狂:“你在瞄哪里?怎么连我一根毛都没打到呀!?” “已经打中了!乔治·约书亚!”葛洛莉根本就没奔着乔治的肉身开火,“已经打中了!” 横飞出去的弹头撞在娱乐室的门梁钢架上,变得粉身碎骨—— ——弹头变成了粉末,变成了伤害灵体的细碎尖刀。 “你还有一颗子弹的机会!”葛洛莉提醒着约书亚:“在rpk的枪机里,还留着一颗已经上膛的子弹!” [part2·第一滴血] 血红的力天使身体变得僵硬,他能感觉到赤裸的皮肤开始刺痛——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头顶,葛洛莉在开火时根本就没有锁定他,[以你之名]的神力没有发挥作用。 原本柔若无骨的四肢重新化为正常的人形,这种灭除灵体的效果会持续多久呢? 他自己都没有尝试过,没有验证过第二印的能力,它就像一道禁魔圣令,第三印也要离开他,魂威都无法召唤出来了! “来吧!”葛洛莉打开双臂,重新进入潘克拉辛的战姿,“就这一颗子弹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乔治·约书亚真的害怕了,他感觉自己是如此接近死亡,僵硬的肘关节抬起枪械,规规矩矩的把枪托送到肩上,可是嘴巴和巴总得硬一个。 “这就是战王的气概吗?!在占据优势时依然要与我进行公平的骑士比武?!这让我感到热血沸腾呀!爽快呀!” 葛洛莉继续煽风点火:“枪托抵肩,表尺校正好了吗?” “别急!别急!别说话!”乔治·约书亚骂道:“别教我做事呀!他妈的!” 葛洛莉:“佝身低头,把下巴收起来,你打枪像个没碰过火器的童子军。” 乔治·约书亚:“操你妈的!我说了闭嘴!给我一点时间!” 葛洛莉:“把腰挺直了,别抬头,小心点,虽然子弹已经闭锁,它没有弹匣,谁知道弹药会不会掉出来呢?” 乔治·约书亚几乎要被逼疯—— ——他能感觉到葛洛莉在慢慢靠近,哪怕这婆娘看上去是愣在原地放嘴炮,可是那股炙热的灵压却越来越近。 他只有这一颗子弹的机会,如果无法将灭灵弹送进葛洛莉的身体中,他就得受到芬芳幻梦的单方面殴打。没有魂威的帮助,他脆弱得像个小孩子。 “砰!——” 子弹出膛的瞬间,芬芳幻梦闭上了眼,它吓得浑身发抖,小猫咪根本就承受不了这种对灵类特攻武器,它极有可能和乔治身上的龙鳞一样,同样来自一头巨龙,是龙类的化石延髓或心肺干粉磨料,这些破除灵体的触媒道具都非常珍贵。 突如其来的龙吼声证明了这一点—— ——那正是龙类生物的灵体在湮灭时发出的悲鸣,它几乎能撕碎任何灵体。 可是芬芳幻梦抱着脑袋捂着肚子,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浑身上下却没有受到损伤。 乔治·约书亚的半张脸被子弹轰得稀巴烂,手里的rpk也炸膛了,他一时半会懵了,就和tom一样,老半天都没缓过气来。 这回轮到葛洛莉狂笑不止了。 “咦嘻嘻嘻嘻!~” 战王发出了老婆的笑声。 “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破碎的钢之心被她捏成了铁块,死死堵在这支rpk的枪管里,当乔治·约书亚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一团苍蓝色的枪焰从抛壳窗爆发出来,变成巨大的火球,其中汹涌的灵能风暴鼓动出阵阵雷霆,跟着一起炸开的还有导气系统和枪管、钢条、握把。 这些东西几乎把乔治·约书亚扎成肉串,那灭灵弹头的动能全都爆发在枪膛之中,紧接着又出现了一瞬间的倒吸,枪弹的火药完全燃烧过后,氧气突然向爆炸中心坍缩,这股逆压让乔治整个身体歪斜倾倒,把炸膛伤害吃满了。 战王得到了乔治·约书亚的第一滴血。 [以你之名]依然在发挥作用,只不过这一次,是乔治·约书亚自己对自己扣了扳机,自然是最大的伤害值。 “你连最后一枪的机会都没有了!杂毛鸟!”葛洛莉没有第一时间追击,漂浮在空气中的灭灵弹头粉尘依然在发挥作用:“难道你妈没和你说过!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吗?” 芬芳幻梦搭在本体的肩上,捂着嘴惊叹道—— “——哦!糟了!他没有妈!” 约书亚找回意识的瞬间,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他疼得发出咆哮,疼得失去理智,已经有多久了?已经多久没有挨过这么毒的打?已经多久没尝到如此痛的感觉?! 被欺骗,被戏弄,被伤害,连决斗仪式都是谎言! 女人!女人!这女人不可饶恕.这. 他的脑袋高高仰起,两眼上翻,大脑在头颅中来回碰撞挤压震荡。 狠厉的羚羊拳让他双腿离地,享受到了佩莱里尼曾经享受过的拳击航空服务。 空乘小姐正是深渊专列的当家头牌,战王定步冲刺勾拳带起一阵狂暴的飓风,与芬芳幻梦合力的拳击几乎将这三百磅的巨汉脖子给打断,打得他飞了起来。 “不够!”芬芳幻梦提示道:“他的下巴滑溜溜的!好像有种莫名奇妙的灵能在保护这头畜牲!” sd感受到的灵能,正是[以你之名]的怪异力量。 尽管这一拳打得非常结实,但是没有夺走乔治·约书亚的意识,这家伙跟着巨大的冲击力一起飘飞,脖颈反而牢牢的锁死了脊柱骨,中枢神经依然在工作! 葛洛莉紧接着出拳连打! 芬芳幻梦紧跟其后—— ——好似雨点一样的拳击尽数锁定在乔治·约书亚的脑袋上! 可是这颗颅脑的头发割断,皮开肉绽,血浆四溅了,也不见一点脑花蹦出来! 他的大脑就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跟着坚韧的脊柱和斜方肌一起摇摆着,巨大的拳击力量扯动乔治的上肢,任凭葛洛莉反复行刑,也没办法击碎这头畜牲的下丘脑,没办法粉碎意识中枢。 整个娱乐室都变成得一片通红,全是乔治·约书亚的血。 力天使的翅膀都被魔王折断。 乔治·约书亚的身体出现多处神经坏死的症状,他的肉身无法忍受这种疼痛,要主动断开肢体和部分肌理的痛觉反馈,这些皮肉开始变得麻木,他也出现了严重的偏瘫,站都站不起来了。 虽然凄惨,但是没有死,没有完全断气! 这种地狱一样的折磨还在继续,葛洛莉就像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机器人,她恐怖的体能支撑下,这种连续不断的全力拳击已经持续了十六分钟。 这十六分钟对乔治·约书亚来说,就像一场梦,他宁愿葛洛莉能大发慈悲,用那种特殊的灵能让他失去意识,这种痛苦比死亡还要可怕。他是飘在半空,马上要落地就立刻被揍得飘飞。 呕吐感,疼痛感,失血时的冷,再生时的痒,还有拳头割开血肉时火辣辣的灼烧感,超高速的灵体打断骨骼时迸发出来的熏烤肉香。 这一切都让乔治·约书亚感到绝望,他的战斗意志已经完全消失。 等到葛洛莉停手,大口喘气,跑去水房骂骂咧咧的补充体力喝水吃饼干。 “这家伙为什么还不死?!” 芬芳幻梦也毫无头绪:“要不咱们让他睡过去?” “不!敌人可能不止一个,我得立刻杀死他!”葛洛莉已经杀红了眼:“如果我被其他敌人控制,无法维持催眠的灵能,这家伙再醒过来就难办了!” 乔治·约书亚说不出话,他多么想说—— “——你先去杀了其他灵能者,这样杀我比较快” 可惜他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约书亚感觉到灵魂的静谧,思想的祥和。 无休无止的痛苦似乎要结束,葛洛莉好像走了。 “走了?就这么走了?” 安静的娱乐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全身粉碎性骨折的肉身,还有大小便失禁时泼洒出来的脏污物。 “呵” 乔治抬起头,能感觉到第一印依然在发挥作用,他马上要恢复体力,也不知道灭灵弹的效果还会持续多久。 “恐怕是累了吧,葛洛莉.你逃跑了?杀不死我,就害怕得逃跑了?!” 话音未落,从娱乐室大门处传出一种独特且恐怖的脚步声—— ——那声音乔治可太熟了。是闪蝶衣的黑无垢高跟靴子。 “我还是不放心,回白露的房间,把装备换上。”葛洛莉抽空回了一趟酒店,提着一桶汽油跑回船上,与芬芳幻梦解释着这一切,只花了两分钟的功夫,“如果这都杀不死他,我只能把他带去其他地方,尽量远离其他灵能者,他们的魂威在庇护这头畜牲,但是魂威是有射程限制的。” 约书亚会长刚燃起的斗志又熄灭了—— ——闪蝶衣的面盔落下,变成金灿灿的v形字符。 有双倍月票活动喔! 请狠狠地进入我! Round#15. Hold My Hand·牵住我的手 前言: 如果看完电影女主角都没有脱衣服,观众会觉得上当受骗。 ——罗杰·科尔曼 [part1·恐惧] 汽油泼洒在乔治·约书亚的赤裸肉身之上,他感觉眼睛火辣辣的。 战王拉扯着他的脚踝,将他拽去观光游廊,要丢在空气清新的走道,让氧气充分与油汽混合,达到最佳的燃烧状态。 “葛洛莉” 约书亚轻声呼唤着战王的真名,他已经奄奄一息,接近精神崩溃的状态。 “葛洛莉求你了,放我一马.” “葛洛莉像上次那样,你把子弹打光” “踢我两脚就行了,意思意思.然后回去交差领赏葛洛莉.” “伟大的战王呀” “我没有错.你杀不死我的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杀死我” 他的眼睛受到了汽油的刺激,变得血红。 “葛洛莉,你不明白,你还年轻。” 受了寒风的刺激,约书亚变得越来越清醒。 “小到家庭氏族村镇,大到辖区城市行省,社会或国家。” “没有丑恶就没有良善,没有好就没有坏。” “没有阶级,就没有幸福和伤害。” “葛洛莉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我只是一个化身,如果没有芸芸众生的伟大共业,又怎么能把我捧到如此高的位置呢?” “我是无辜的呀,我也是受害者.” “你放我一马.” 凶狠的踢击是最好的回答—— ——战王抬腿一个足球踢,从黑无垢的弹膛中喷出汹涌的枪火。 重型弹头的速燃火药却出了问题,它们似乎在这种阴雨潮湿的寒冷天气下变得不那么可靠了。 子弹的威力变得软绵绵的,从足踝处弹射出来,挤压着乔治·约书亚的脑袋。 乔治的脑瓜子嗡嗡响,受了这一脚,是首尾互相调转,在观光长廊的地板上画出了一个完美的鲜红圆形。 “葛洛莉呵呵呵.” 他又痛苦,又得意的笑着。 “我说了,你杀不死我.” [以你之名]依然在发挥作用。 战王掏出打火机,却怎么都点不着火—— ——从打火机的气芯里喷出烈焰,就立刻被零零散散的雨水给浇熄。这种匪夷所思的“幸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乔治·约书亚。他就像动作冒险电影里的男主人公,总能在各种各样至关重要的危机时刻找到生路,哪怕痛得生不如死,也要一直活下去。 战王干脆命令芬芳幻梦扯来两根钢条,互相击打钢条摩擦铁棒,以金属的高温来点燃汽油。 乔治有气无力的说:“葛洛莉放弃吧.” “放你妈的屁!”战王骂道:“你说自己是无辜的?都是这座城市的错?是这个社会的错?” 她握紧了炙热的棍棒,左手那条棍子狠狠捅进乔治的肚腹,火焰一下子燃烧起来! 在乔治·约书亚痛苦的哀嚎声中,战王恶狠狠的骂道—— “——你这丧尽天良的狗屎玩意!” “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因你而死!你和东方昊谈生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老父亲的儿子是如何死掉的?!” “为什么你能心安理得的说,这只是利益交换!和血海深仇没有关系!你是无辜的?” “有多少民兵从保护社区的英雄变成了贪得无厌的臭虫?有多少战团的兄弟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反目成仇?” “你说!你是公司的老板!你只是嘴巴一张一合,把命令发出去!办事的不是你!” “你的手从来没沾过血?哈?对么?你要这么解释?为自己推脱罪名吗?” “你他妈满嘴的仁义道德!城里都是你的善行和恩义?你让潜在罪犯变成现行犯!你让小孩憧憬着,梦想着成为害人精食人魔!” “你把女人们都变成我的模样!然后把她们卖到妓院里?这叫圆梦?!你以为你是谁?韩娱财团吗?照着一个模板来整容,说这些姑娘是女性新力量,是模范女人?然后送去疯马秀跳脱衣舞来实现人生价值吗?” “操你妈的!乔治·约书亚!” “像你这种人渣!就应该往你老妈肚里再塞回去!有他妈的时光机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爹给阉了!” 葛洛莉手上的输出和嘴巴一样狠—— ——第二根通红的铁棍插进约书亚的喉咙里,汽油充分与炙热的铁条接触,一瞬间产生了爆燃,突然涌现出来的灼热气浪让这根铁棍弹射飞出。 连惨叫声都没有了,乔治的皮肉在迅速的融化,露出森森白骨。 可是他还是没有死—— ——火刑都杀不死这头畜牲,反而让他变得更强! 一对折断的羽翼还连着点皮肉,让这位癫狂蝶的力天使变成了一个鲜红的十字架。 因为高温带来的刺痛感撕裂感,他几乎蜷成了虾子,毛发脱落皮肤溶解肌肉碳化,可是依然没有死,在火焰升腾的那个瞬间,这强劲的圣火似乎也在快速消除灭灵弹药的影响。 [第一印]保护着乔治·约书亚,虽然敌不过火焰带来的伤害,但是[天国可待]在迅速治疗乔治的脑损伤。 他看上去就像一副黑漆漆的尸体,可是魂威的力量似乎已经回到肉体之中了!只因为这一把火!让乔治·约书亚重回巅峰状态! 他等不及了,他要杀死葛洛莉!要把这人生中最可耻的污点,最强大的心魔完完全全杀死! 从腐烂的尸骸中扑出一副血红的骷髅! 乔治·约书亚已经面目全非,脸上的肉都没长全,在[无人区]的灵能影响下,再次变得柔韧且富有弹性,连骨骼也变成了果冻! “我要将你轰杀至渣呀!葛洛莉!——” 两条干枯的手臂没有几根好肉,肌肉纤维还是断断续续的,不断的再生着。它们拧做一颗尖锐的钻头,要通过皮筋缠绞释放的螺旋力量来打破闪蝶衣和芬芳幻梦的防御。 突然膨大的红色橡胶块,变成了致命的利器,芬芳幻梦与战王几乎同时扼住乔治的骸骨臂膀,等到这颗凶悍的钻头恢复原形—— “——接下来了?!居然正面接下来了?!” 乔治·约书亚大惊失色,这是他的全力,是一瞬间超过每分钟一万两千转的钻穿伤害,居然被这婆娘用魂威和手掌给按停了? 冷静下来!快冷静下来! 他如此对自己说—— ——冷静下来,乔治!你要冷静,不能害怕.不能被恐惧支配! 这娘们杀不死你!她的攻击面没有那么强!你已经进化了!又一次越过了鬼门关!你一定能想出办法战胜战王的! 势大力沉的拳头砸向乔治的颅脑,他不慌不忙调度脸部的肌肉,橡胶头壳突然变形,原本圆滚滚的脑袋给拳头让位,变成了c形,整张脸的五官都向另一侧偏移。 战王的全力拳击砸在观光游廊的地台上,层压板瞬间炸开一道道木屑,防割手套里迸发出刺鼻的血腥味,因为这含怒一击,葛洛莉甚至伤到了自己,她没办法第一时间把手臂从地台中拔出。 “避开了!”乔治兴奋的大笑:“我成长了!葛洛莉!优秀的老师会让学生迅速变强!优秀的女人会让男人长大!哈哈哈哈我还要多谢谢你.” 突然之间,一阵古怪且响亮的鸟叫声响起—— ——那声音就在乔治·约书亚的耳畔回响。 原本葛洛莉一击不中,应该要收拳再次布置进攻,可是这个回合似乎还没结束。 乔治的c形脸面突然多了几道裂纹,就像破碎地台里的蛛网形裂纹一路蔓延到了他的脸上,他的第三印都无法保护他。 他的脸酥酥麻麻的,耳朵受了刺激,刚刚长出来的外耳立刻喷出血来,他几乎吓破了胆,变成柔韧无骨的蛇,一下子钻到游廊通向水员宿舍的侧门,抱着门廊脸色惨白。 黄豆大的汗珠从乔治·约书亚的脸上冒出来,晕眩感已经控制了他的四肢。 “这是什么邪法?这是什么邪法?!” 皮肤在迅速生长,眼球恢复正常,找回视力的那一刻,乔治就受到了这种古怪的攻击,这不是什么灵能伤害,也不是拳头带来的物理伤害! 他的右眼一侧,血丝在迅速蔓延。 “这是什么邪恶的魔法?!为什么?” 他不理解,原本刀枪不入的[无人区],能免疫绝大部分枪弹炮击的橡胶身体,为什么会在这一刻不管用了。 葛洛莉从地台中拔出手臂,闪蝶衣也跟着这次古怪狠厉的拳击而散线—— ——她的手臂上都是一道道鲜红的疤痕,完全不像击碎木地台时受的伤,反倒像是被刀剑割开的。 “乔治·约书亚,这是我的潘克拉辛。” 狼王贝奥武夫指导雪明最基础的战斗姿态和元质运用。 孔雀王安德雷安富教会雪明如何隐藏气机。 此后在王庭区域之中的怪物们,最难对付的地方就是“杀不死”,或者很难在短时间内让它们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这些老师像一个个活靶子,让雪明对魂威的破坏能力和进攻方法有了全新的理解。 乔治·约书亚的脑袋麻木,脸面呆滞肿胀,从内到外突然扩大了伤口,腮帮子裂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它在[天堂可待]的影响下继续复原,把伤害转移到了二号游轮的灵能者身上。 这种攻击,就像是在乔治的脸上安装了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炸药,这些伤口是从里到外炸开的! 芬芳幻梦的速度与力量出神入化,它拥有不可思议的精密操作,这种潘克拉辛战技办法,是运用不规则的声波来施加压力,高频的超声波与极低频的次声波同时跟随拳击灌入敌人的体内,可以由内到外产生非常恐怖的破坏力。 它并不像什么子弹或刀剑的压强差来撕碎敌人,而是声音不同波段频率的“震动”——几乎是从微观层面断开了分子与分子的链接。 所以乔治身上的伤口,就像一道道刀剑由里到外割出来的伤,刚才那一声好似夜莺的鸣叫,是芬芳幻梦施展潘克拉辛战技时迸发出来的音符——这音符还蕴含着多种人类听不见的声波段。 它最先伤害的,就是葛洛莉的手臂—— ——不同频段的音符在战王的臂膀上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撕裂伤,她必须接近灵肉合一的状态,才能控制魂威引导灵体来完成这种破坏力极强的潘克拉辛战技。这也是她第一次用女号使出这招“七伤拳”。 就差那么一点,如果这一拳能直接命中乔治·约书亚的脑袋,游戏就结束了。约书亚的头颅会从里到外完全爆开。 此时此刻,她的右臂还能抬起,还能胀紧肌肉握拳挥打,但是要她持枪开火,肯定不如一开始的状态。 刚才芬芳幻梦说——乔治·约书亚身上有种奇怪的灵能,所有针对下丘脑的攻击都落空了,葛洛莉不敢随便使出潘克拉辛的杀招。却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火刑都杀不死这杂碎,反而让他找回了魂威超能。 乔治·约书亚已经完全吓傻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邪门的玩意,潘克拉辛是什么?他似乎在一些古老的典籍中听过这种战技,曾经苏格拉底这种哲学家也会练习潘克拉辛,它是格斗技法的鼻祖,相传达摩祖师的武术源流也来自这种“全部的力量”,后来在中国演化为传统武术。 江雪明学会这种近乎于自残伤敌的技法之后,还没来得及将它无害化,或许再给战王一点时间,这种恐怖的大招就能当平a来使用。再不济也能一边吊着万灵药瓶一边打输出。 这个时候,约书亚退化成了一头野兽。 战王表达出来的破坏力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感觉身体失衡,这种恐怖的音符攻击穿透了他的耳朵,打得耳蜗漏血,从他柔软脆弱的神经中枢擦过,如果不是他灵感爆发,生死一瞬间领悟出c形大脑的躲避方法——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在约书亚的右眼之中,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血红,这古怪的拳风带来的破坏力让他失去了部分视力,这种伤害已经持续了十数秒,只要脑子里的古怪鸟叫声不停下来,它还会继续爆破脑细胞。 “逃!要逃走!约书亚!要逃走!” 与数年之前的经历一样,乔治再次做出了他的选择。好似野外的狮子听见枪声,也会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两人的无声对峙终于结束。 葛洛莉捂着破破烂烂的右臂,大口的喘着气,想恢复一些精气神。 乔治·约书亚变成了一条蛇,他钻进镀锌水管里,朝着甲板的方向猛冲过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战王还想继续追—— “——哥!拉我一把!” 从船舷处传来妹妹的声音。江白露挂在救生艇上,已经坚持了很久很久,她不想落进冰冷的河水里,只得等到大哥能抽出手来帮个忙。 葛洛莉迅速从水员宿舍找来绳索丢了下去,根本没搭理老妹,跟着灵压的指引穷追不舍,是主会场的方向! 她再次回到主会场,就看见乔治·约书亚变回了原形,刚把托德总管救下来,这对贱人还想着互相搭救,或许能逃去另一个地方东山再起。 乔治·约书亚脸色煞白,看见葛洛莉追过来了,就像小鬼见了黑白无常,丢下托德总管立刻逃命。 葛洛莉跟着追出去,临走之前对着托德狠狠踢了一脚,重型弹头又一次没有发挥作用——这弹药泡水以后一点都不可靠了! 托德被狠厉的踢击打飞,重新挂上吊灯。 等到葛洛莉追出舱室大门,往街道去了。 托德终于松了一口气—— “——嘿嘿,愚蠢的女人。” 这位“总管”的脸型变化,蠕动的橡胶团块重新化为乔治·约书亚的模样。 就在刚才,约书亚以魂威之力,将托德这个授血单位改造成了自己的样子。真正的托德,在葛洛莉的追杀之下一路狂奔,要把这致命的威胁从会长身边带走。 “先用这张脸活下去吧。”约书亚如此说着,从吊灯上翻了个身,摔在会场中心的赌桌上,“我把魂威送给了托德,他身上也有我的血,有我的灵能特征,葛洛莉绝对认不出来。” “这就是中国的兵法吗?李代桃僵!好用呀!真好用!” 约书亚又变回了托德的摸样,变成了忠心耿耿的侍从。 “得想办法回到一号游轮,要离开这里,无名氏的战王跑到这里来,马上就会有更多的增援,更多的vip跑到烈阳堡来。” “乔治·约书亚!你又一次从生死大危机中逃出生天!” 他小心翼翼的越过尸体堆砌的门廊,往游艇之外漆黑的天地看去。 “已经结束了!你活下来了!” 真正的托德总管越跑越远,灵能潮汐越来越微弱了。 “如果看完电影女主角都没有脱衣服,观众当然会觉得上当受骗。” 乔治·约书亚如此说着,眼神变得狠厉无情—— “——不如就拿江白露来泄愤吧。” [part2·不可饶恕] 这句话刚说出口,直升机的动静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黑漆漆的空腔穹顶处落下一台ah-ig武装直升机,他认得,这是首府的装备。 执政官已经收到了通知,要对烈阳堡进行武装管制,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从直升机上落下来一个索降猛男。 这位猛男让乔治·约书亚打消了所有想法,原本要抓江白露当人质泄愤的想法也消失了,步流星带着无名氏的全套装备从天而降,落在三号游艇的长梯前。 没等流星发现这位“生还者”——乔治·约书亚主动开嗓喊冤,要无名氏救命。 “救命呀!救命呀英雄!救命呀!” 约书亚顶着托德总管的脸,往游艇的长梯外一路翻滚摔下,最终结结实实的跌在流星身前。 这家伙认得哭将军面盔上的大狼镀钛徽记,自然知道无名氏里有这么一位热心肠。 他想抱流星的腿,流星立刻用枪械逼开这可疑的“幸存者”。 乔治·约书亚充分发挥着聪明才智,要想办法脱身。 “哭将军!是哭将军呀!救救我呀!求求您了!我只是一个招待,我在赌场工作!能帮个忙吗?” 流星不慌不忙的问道:“游艇上还有其他人吗?” 乔治半跪在地,往前爬一步,流星就退一步。 他举着双手故作无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我只晓得死了很多人!为什么我那么倒霉会碰上这种事情呀!我只想活下去!吃牢饭也没关系!活下去呀!我要活!” 在流星的多媒体面盔里,展示着主要涉案人员的照片资料,这个托德总管似乎没有什么威胁,是主犯乔治·约书亚的助理。 “呼叫民兵单位和战团攻坚队伍,fdh010区域进行交通管制,无名氏在三号游轮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嫌犯,你们来处理这个人,我要去船上看看。” 这么说着,流星一脚踩在这位“托德总管”身上,将嫌犯铐上,紧接着继续往游轮探索。 乔治·约书亚就这么乖乖听话束手就擒—— ——战团的人就要把他接走了,这个世界又变回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模样。 一号游轮上的财产似乎保不住了,不过没关系,又是几个月的时间,只要烈阳堡还是这副鬼样子,他迟早会回来的。 直到乔治·约书亚坐上押运罪犯的车辆,暖气给了他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 抛弃掉游轮里的旧部,东山再起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反而是无数男人憧憬的,为之惊叹的传奇故事。 他能感觉到[以你之名]的神力在渐渐消失,要超出射程了。 越过维斯布鲁克南部街区,来到北地谷仓辖区交界地带,[天堂以待]的魂威能力也要超出射程,这些封印是说丢就丢,同伴都是可以抛弃的工具,护命法宝能在这个时候拖延时间,为他争取逃跑的空间。 现在他已经安全了,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整个烈阳堡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监狱,拥有[无人区]的神力,没有什么笼子能关住他乔治·约书亚。 南北交界线是一条铁路,执勤人员恰好就把车停在铁路前,准备问点事。 “喂,托德总管。”民兵车上的执勤人员眼神暧昧的看着“托德”:“我说,过了这条街,我就得把你送到广陵止息的特情人员手里,我舍不得呀——要是你给点钱,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此时此刻,乔治·约书亚深感意外。 “你认得我?” 执勤人员正是刚刚从北地谷仓辖区丽蓝大道赶来支援的佛西斯小哥,他撞坏了自己的执勤车,这台车的尾箱还让人撬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让上级知道,他得丢饭碗,得想办法将功补过,于是押运托德总管的任务,他就主动抢到手里。 “谁不认识您呀?昨天您还托我的上司,要我帮忙给萝卜那家伙搞催情药呢,结果呢?”佛西斯满脸无奈,又恶狠狠的骂道:“他妈的这个二五仔!想把我沉进河里,还撬我的车,抢我辛辛苦苦运进来的货!这什么道理嘛!烈阳堡没有王法了吗?托德总管您给评评理呀!我可是一门心思在为您做事” 乔治·约书亚汗颜道:“你要多少钱?” 佛西斯嘿嘿一笑:“也就辛苦费吧,五千块就够了。” 这笔钱把乔治给难住了,说实话他并不缺钱,可是身上根本就没有现金,他把托德的衣服抢过来,这hc卡需要人类的信息素来识别,没办法转账。 “难道说,托德总管,你连五千块都不肯付吗?”佛西斯的语气越来越冷:“我差点丢了小命,才来帮您这个忙,马上我的工作也要丢掉了,您好歹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一想吧?” “有办法的!有的有的!有的!”乔治·约书亚只觉得离谱,这些民兵还要不要脸了?居然想着帮助罪犯?还敢向罪犯要钱? 他心一狠,两臂变成柔韧的布条,狠狠将佛西斯扼住—— ——失去[天堂可待]的支持,他只觉得十分疲劳饥渴,这送上门的人肉,当然要吃得痛痛快快。 在北地谷仓的交界处,乔治·约书亚将昏迷过去的佛西斯小哥生吞活剥了,先是咬断脖子吸血,再吃肉吮骨咀嚼毛发,一点都不剩了。 他换上民兵的衣服,再次摇身一变,化为佛西斯的脸面。没有想太多,正准备开车前往北地谷仓,要开始崭新的人生。 越过交界线铁道的那一刻,他沉浸在自由的喜悦里。然后被狠狠的撞飞—— ——火车头擦过福特探险者的侧门,几乎撕碎了这台车的半张脸,发动机彻底瘫痪,水箱和油箱一起爆开。 乔治·约书亚刚刚回过神来,就发觉自己已经翻出车外,跟着翻滚的汽车一起被列车拖拽着,飞出去二十多米远。 只是进食的那几分钟让他失去了理智,让他化为野兽,却没想到这黑漆漆的凌晨六点,居然连信号灯都没有,列车就这么野蛮的越过交界线路了! 是昨天的雨吗?是大雨淋坏了附近的公共交通信号变电柜吗? 真他妈倒霉!倒了血霉! 乔治·约书亚疼得失去了理智,没有[以你之名]的庇护,似乎之前欠的人品债,在此刻都要变成恶毒的诅咒,变成霉运还回来了。 他一时半会动不了,没有[天堂可待]的持续回复力,只能依靠体内的圣血来找回体力。 可是那台福特车还跟着列车一路往前,往铁道的道岔撞去!远方迸发出灿烂的火焰! 整条列车的货箱都跟着颤了那么一下,从露天的板车上滑下数十根钢索! 乔治·约书亚瞪大了双眼——内心极度惊讶。 不会吧?老子不会死在这种倒霉懊糟事上吧?! 我明明已经躲开了战王!躲开了广陵止息!躲开了哭将军!躲过了一次次的危机! 钢索抽打着铁道两边的沿线泥路,打出深深的沟壑来,火车立刻紧急制动,跟随这强大的惯性,从板车货运平台上滑下来一台大货车—— ——它浑身鲜亮的油漆,还有明晃晃的钢牙,乔治似乎在哪里见过。 也仅仅是见过,没有多少印象了,十分眼熟,它因为列车的巨大制动惯性,失去了钢索的束缚,朝着乔治·约书亚滚落。它一路侧翻栽倒,狠狠将乔治撞进了铁道矮坡旁的沟壑小溪里。 从驾驶室中爬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姑娘,她是尾指,原本说好,流星大哥在执政官的安排下通过空运支援战场,她作为医师,在无名氏弹尽粮绝的时候提供医疗救援,于是走陆运,可是没想到半路上出了这么个岔子。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变成人肉饼干奄奄一息的乔治·约书亚——根本就分辨不出这无辜受害者的摸样。 冯佳丽自言自语:“都怪你!你要是听唐宁的话,就和流星大哥一起来了!” 她立刻又变为保罗:“不是啊!不是的呀!拇指不要我们来趟浑水,要是马纳叔叔知道,他肯定不同意,而且现在车也翻了,这是大当家的宝贝呀!咱们闯祸啦!” 他立刻变回冯佳丽,使唤魂威[b·side·b面人生]在这个受害者身上划了一刀,看四下无人,她做贼心虚飞也似的跑了,要往前线赶,根本就没时间管这“无辜路人”的死活,只希望魂威能救他一命。 乔治·约书亚会在三个小时之后,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冒险。 从不可一世的“他”,变成美丽动人的“她”——没人在乎这位烈阳堡的雄主。只有一条癞皮狗晕晕乎乎的从泥地里爬出来,叼着一支断手,跟着温暖且干燥的环境指引,钻到了乔治·约书亚的怀里。 各位中秋快乐!双倍月票活动持续到国庆喔! 请狠狠进入我! (本章完) Round#16. On The Line·岌岌可危 前言: 杀死野兽的,是美女。 ——彼得·杰克逊 [part1·美女与野兽] 乔治·约书亚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是的,你没有听错。 从维斯布鲁克市中心的沿江风光带传来一道暗红色的天光,那是薪王麦德斯尝试启动飞升仪式的征兆,他还没完全燃烧起来,只有一道道强劲的辐射能量夹带着狂暴的灵能潮汐,一起向整个市区发散开来。 约书亚女士从泥泞中挣扎着爬起身,浑身都带着臭不可闻的味道,这是[b·side]的副作用,蜕变时会留下一层毛发和死皮,把多余的脂肪自然代谢掉。 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女人,而且恢复了健康,是彻头彻尾的“重生”。 肚腹里的圣血和维塔烙印找到了微妙的平衡,约书亚女士依然能感觉到力量的源泉,但是激素水平的剧烈变化让她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穿着佛西斯的警服,在肮脏的泥坑中翻了个身,抬起福特suv的保险杠,从车辆的残骸中逃脱出来。 她一瘸一拐的,还不太适应新的双腿,终于走回北地谷仓辖区的大马路上,看见路边的执勤民兵和救护车——突然内心一紧,立刻往铁道旁边的商铺矮墙躲。 “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有追兵?” 约书亚女士眼神阴桀狠厉,她感觉精力充沛,身体的状态简直好的不可思议,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副嗓子讲出来的话却娘们唧唧的。 “我的咽喉受伤了吗?” 她往矮墙里躲,来到商铺的侧窗,往玻璃看去,想找到咽喉的伤口,紧接着脸色剧变。 “臭婆娘!看什么看?!敢多管闲事!我把你卖到妓院里呀!” 她还以为窗户里的倒影,是玻璃另一侧商铺里的人。 看清楚具体的画面图景之后,乔治·约书亚的心神巨震—— “——怎么会这样!?”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满二十岁的年轻红发女子。 她的面容是典型的北美红脖子老农庄里走出来的乡村姑娘,鼻梁到两颊带着些雀斑,毛孔粗大,眼睛明亮,皮肤也十分粗糙。 她的身材不像男身那样健壮,但也十分结实,身高从两米多的巨汉缩水到一百八十七公分。 “这是我?这个女人是我?!”一时间乔治·约书亚不能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她误以为这是什么奇怪的幻术,于是揭开皮带往裤裆摸索。 “糟糕了!——” 约书亚女士终于认清了现实。 “——我变成女人了?为什么?” 从衣服里散发出来的臭气熏得她神志不清,越来越厌恶自己的女身,她的心神在激素水平的影响下变得脆弱敏感,也不像之前那样狂傲自大神经兮兮。 “要冷静下来!约书亚要冷静.” “总而言之现在得想办法离开这里,首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呼唤魂威。” 她如此对自己说—— “——灵能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如果没有它,我什么都不是,去他妈的狗屁男子气概,现在你连一根支棱起来的棍都没了,得想办法活下去。” 这位红发村姑双掌互击,呼唤灵体。 “noman''nd·无人区!” 一团灰蒙蒙的羽毛从体表钻出,原本体形健硕羽翼丰满的白头鹰不见了,变成了一个身材火爆性感撩人的鹰身女妖。 约书亚女士很难调度灵体,这副肉身似乎还在和她做对抗,无法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鹰身女妖也仅仅是出现了一瞬间,就弹回了她的身体里。 “操!”她骂骂咧咧的,被自己的魂威气得吐血:“没用的废物!” 就在此时,有头癞皮狗记得约书亚身上的味道—— ——智人闻起来奇臭的氨气,在食腐动物的鼻子里就是食物的鲜甜。 约书亚完成蜕变时,这头癞皮狗跟着味道追了过来,一直留在她怀里,如果没有约书亚,它或许会冻死在寒冷的雨夜中。 它一直都惦记着这些“临时主人”,包括惠民超市里的每一个人。 它多么希望有个人能领养它,不然身上的真菌感染没得治,撑不到来年春天或许就死了。 可是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烈阳堡似乎没有这条丧家犬的安身之处。 “狗?他妈的又是狗?!”约书亚女士的情绪失控,落得这般田地,一切都只因为一条狗。 她依然觉得自己的失败全都得归咎于一条狗,送去五王议会的刺客如果事情再办得漂亮点,把枪匠全家都杀得干干净净,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变数。 可是这没用的会盟战友只带走了一条狗命! 因为这条狗命,枪匠的妻子亲自找上门来了。 这一切都像个荒谬的玩笑,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恶作剧之神,在暗中折磨她,取笑她。 如今又给她换了一副面貌,换了一副身躯,换成乔治·约书亚最鄙视,最讨厌,最看不起的女人。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是由男人和他们的马,还有枪建立起来的。 马儿是忠诚的部下,枪械是可靠的暴力。社会的结构就是这样,女人要和钱币、黄金、丝绸划等号,能当做货物买卖,是一种生育资源。 此时此刻,乔治·约书亚惨兮兮的笑出了声,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与这头癞皮狗互相对视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几近癫狂,捧腹大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喘不上气了,笑得肚腹抽搐,再也笑不动了,乔治·约书亚终于冷下脸,把内心所有的怨毒忿恨都抛在脑后—— ——她已经处理好情绪,要去迎接新生活了。 就在这个时候,故事要翻到下一页。 翻开商铺门店的老板的人生。 这家门店是维斯布鲁克闹市区与北地谷仓辖区的交界地,铁路建设在这里,有不少偷渡的罪犯会在此处跳车。 这是一家杂货铺,老板的名字叫海森堡,四年前盘下了这家小店,后来改造成个人的秘密基地,用来做一些人肉生意。与偷渡而来的罪犯讲恩义,和白鲨会谈器官买卖。 由于它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两个辖区的民兵队伍都不愿意管,不想来找白鲨会的麻烦。 海森堡犹豫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门店的矮墙有个疯婆娘,但是那婆娘穿着警服,他也不方便过问什么。这几天世道不太平,不能再贸然动手绑人了,还是老实本分的当个中间人吧。 毕竟白鲨会没了,还会有新的恶魔,新的战帮,新的罪犯需要活干。 海森堡端坐于商铺前台,反复看着手表,终于按倷不住内心的兴奋。 他思前想后,似乎自己这辈子从来没干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拐卖人口,处理尸体,割器官卖元质,给人介绍工作。 这些小偷小摸听上去看上去都像是在欺负小孩。 他年纪也不小了,从来没有哪个婆娘愿意和他过日子。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海森堡决定干一件大事。 “我把这个疯婆娘绑了,把她调教成荡妇淫娃,关在地下室里,给我生养几个孩儿,一年两年之后还能卖个好价钱。” “想想都觉得刺激呀!海森堡伱有出息了。” “乔治·约书亚如此说过,你只需去征服,剩下的交给命运——如果女人在事后原谅施暴者,那就不是犯罪。” “这句话真他妈有道理!我可是第一次对民兵出手!兴奋起来了!身体热起来了!” [part2·丧家之犬] 从窗台处探出一对粗糙的大手,海森堡已经干过无数次绑架的买卖。如何把人勒晕而不致死,他自然是心里有数。 约书亚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脖颈套了一层层柔韧的丝袜,整个身子都跟着往上提——她说不出话,全部的心神都在关注马路上的巡逻民兵,还有那条该死的狗。 此时此刻,魂威帮不了她,她失去了变成橡皮人的能力,再也不是什么草帽小子了。她的两眼瞪得极大,脑部缺氧失去意识。 海森堡感觉心脏在狂跳,一种强烈的幸福感萦绕在心间—— ——果然乔治·约书亚会长说得没错! 打败强大的对手会让人幸福!征服强大的女人能使人快乐! 他拽着这位女兵的胳膊往窗户里扯,嗅见女兵身上的恶臭差点吐了出来——海森堡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婆娘究竟是喝了多少酒?吐在身上了?跳了粪坑?怎么会散发出如此强烈的臭气? 他本想好好的拥吻这件战利品,想要和这女兵亲热一番,结果所有的念头都消散在这股臭味里,他骂骂咧咧的把约书亚女士的衣服都扒光,惊讶发现这娘们居然没穿内衣。 他把这婆娘丢去割器官噶腰子的浴缸里,紧接着把地下室的门给锁了,抱着脏兮兮的民兵警服,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销毁证据。 就在这个时候—— ——萝卜哥推开门,与海森堡打了个招呼。 “兄弟!来包烟!” 萝卜是虫眼儿帮的干部,是市中心的富贵家庭。 海森堡则是两个区域交界地的中间人,两人互有联络。 海森堡嘻嘻哈哈的:“先付钱,再给烟。” 萝卜从身上掏出皱巴巴的钞票,他淋了一夜的雨,这些钱还是从惠民大超市里弄来的,是猿猴二人的战利品。 “不错嘛?还付得起烟钱。”海森堡打着哈哈,摘下帽子以表敬意,立刻露出地中海的油亮头皮,他看上去就像一头白皮猩猩,在白炽灯的照耀下,脸上全是褶子:“你知不知道,托德总管一直在找你?” 萝卜若有所思,突然有了危机感。 “为什么找我?托德要我办事,给约书亚会长买药,是因为.” 海森堡给好兄弟倒酒,把杯盏推到萝卜面前—— “——我只是个中间人,不好说什么,兄弟呀,你好好想想。” “你搞丢了白鲨会的货,不是一点半点,是整整五百公斤。” “你有几个脑袋?你这条烂命值多少钱?” “你有多大的脸?你有什么后台?能让托德总管对你网开一面?” “听哥一句劝,别回去了,咱俩就在维斯布鲁克这小店里单干,你改头换面,给我做个小工,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女人和钱都不是什么问题。” “为白鲨会打生打死多么窝囊呀!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有一把好力气,不如.” “别说了,海森堡。”萝卜打断道:“我是来出人头地的,不是躲在柜台里给人派活儿的——我闲不下来,不论怎样” 萝卜顿了顿,把海森堡送来的酒给喝了。 “不论怎样,我还要给托德总管干活,这包催情药是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弄到的。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难道说我这几天受的委屈,遭遇的不幸,所有努力都要白白浪费吗?” 海森堡数着数:“一、二、三。” 三秒过后,萝卜打了个酒嗝,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了—— ——来自托德总管的圣血支撑着他,他依然拥有授血单位的体魄,但是这种烈性迷药是海森堡用来杀人越活的杀手锏,不论是普通人还是灾兽混种都是通杀。 “可惜呀,兄弟,你太天真啦。”海森堡摇了摇头,表示十分遗憾:“你这颗人头,还是留给我吧!你已经成了白鲨会的叛徒,送给托德拿去向约书亚表功劳,还不如交给我呢!” “你的肚子里最少藏着十六万,心肝还能用,肾脏经过处理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 “你的血在二级市场是非常稀有的宝物,不能这么白白浪费了呀。” “还有这包催情药,你如果不和我谈这个” 海森堡鸡贼又阴险的笑着。 “我还不想杀你呢!~现在怎么办?如此特殊的时期,如果约书亚会长用的上它,它最少值个一两百万呀” 就在民兵的眼皮子底下,海森堡绑了两个受害者。他只是烈阳堡的一个中间人,像他这样的中间人还有四百多个,遍布全城。 乔治·约书亚是个非常好的榜样—— ——正因为有这种“生意人”当榜样,才会滋生出这群食人魔。 迷药的效果只持续了一分多钟,萝卜体内的圣血庇护着他。 当他醒来时,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和约书亚女士一起,光溜溜的吊在地下室的晾肉架上。 约书亚女士情绪激动的骂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白鲨会的会长!我是永生者!你爷爷见了我都得跪下来给我舔鞋!” “我是乔治·约书亚!” 海森堡也脱光了衣服,和这对男女一样,准备干点脸红心跳的事—— ——他搬来椅子,像是找到了人间难见的顶级乐子。 “萝卜!我没有立刻杀死你!就因为这个疯婆娘!哈哈哈哈哈!” “我想和你分享一些乐子,她醒来以后就一直胡言乱语,居然认为她自己是乔治·约书亚?” 萝卜红了眼:“你他妈的出卖我?” 海森堡眯着眼,脸上都是享受。 “你真该谢谢这位女士,是美女让野兽变得温柔,是美女杀死了野兽,是她救了你一命呀!傻小子!不然现在你已经变成六个包裹,送去不同的医药公司了!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 ——癞皮狗依然蹲守在杂货铺门前,它不敢离开,只怕这一走,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主人了。 四眼仔班纳在四号游轮等了很久很久,最后开车前往城际高速路执勤,在维斯布鲁克交界地,城区往郊区去的铁道沿线,突如其来的列车事故让他临时停下,进行路段的交通管制。 这条癞皮狗引起了班纳的注意—— ——因为癞皮狗的嘴里还叼着一条手臂。 看见班纳上前,癞皮狗害怕了,它跟着乔治·约书亚的味道,想逃进杂货铺,可是大门已经锁了。 于是它迅速逃去矮墙,从窗户钻了进去。 班纳不太确定,他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不是人类的手掌——毕竟他眼神不好。 回到杂货铺的前门,四眼仔正准备打道回府,继续执勤。 癞皮狗冲到前台一通翻找。 班纳驻足大喊:“喂!坏狗!别给人家添麻烦!” 癞皮狗翻来翻去,翻出一个染血的包袱,它叼着溃烂腐败的肿胀肉掌,用爪子撕开一套血衣。 正是佛西斯的执勤制服—— ——这下四眼变了脸色。 (本章完) 国庆节摸了 今天爱人需要二十四小时陪护服务,将会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各位!我先去了! 《深渊专列》国庆节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Round#17. Bad·坏 前言: 你不了解的事,永远会让你害怕。 ——克里斯托弗·诺兰 [part1·当幸福来敲门] 班纳敲打着杂货铺的大门—— ——他十分确定,这家杂货铺的前台藏着一件民兵制服。 衣服上沾着血,从肩章和胸牌来看,这位民兵来自市中心。过了很久很久都没人开门,于是班纳用枪抵着门锁,扣动了扳机。 暴力破门的同时,小四眼打开警用无线电,准备呼叫增援。 “fdh交通管制组别呼叫民兵中心,fdh交通管制组别呼叫民兵中心。” 民兵中心:“总台收到,请讲。” “我是临时辅警班纳·伊卜吉,兵员编号121101502——在南城维斯布鲁克辖区靠近北地谷仓的交界地带,通向货运站的铁路闸口,骑士大道101号门店发现了” 突如其来的灵能冲击让班纳的魂魄离开了身体—— ——有一种匪夷所思的超自然现象,笼罩了整座烈阳堡的所有生灵。 班纳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他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被一股巨力轰出了肉身。从市中心的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灵能潮汐,这种神力几乎影响着每一个人。 他的灵体裹挟着大部分感官意识将他拉出了肉体,他能看见一道道笔直的丝线,从街道的各个方向往外发散,就像是金灿灿的光芒拥有了实体。 这正是[icon·圣像]的力量,薪王麦德斯依然在不断尝试,要完成飞升仪式的最后一步。 街道上原本还有几个行人,在灵魂离体的那一刻两腿一软颓废倒地。 原本留守在铁路沿线的民兵也是如此,精神能量化为灵体的形态,停驻在肉身旁边,有一圈圈黏糊糊的荧光灵丝拉扯着他们,不让他们离自己的肉体太远。 这种神秘且伟大的力量断绝了所有的电台通信,一时间凶悍的灵能风暴使得全城四分之三的建筑断电,包括铁道沿线埋地的管线电路都发生了故障。 一道道电火花从居民区的电线杆上炸开,过了十来秒,班纳才勉强回到了肉身之中。 他感觉浑身酥麻,在灵魂离体的那一刻,只觉得外部环境寒冷刺骨,重新灵肉合一之时,浑身冻得哆嗦起来。 “总台我.” 手机已经罢工了,无线电也彻底摆烂。 此时此刻,四眼不得不硬着头皮,往杂货铺里走。 没有其他人来支援,要跑去铁道沿线寻找民兵一起来调查这件事吗? 不,这些废物同事只管自己的任务,不会管突发事件—— ——对这些人来说,民兵是一份职业,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除非总台能另外调遣巡逻警卫力量,否则按照程序来说,班纳就不该管这闲事,他的主要职责是老老实实当个交警。 “就这么离开吗?不不不不不.” 班纳已经退缩了一回,在克拉克决定闲事管到底的时候,他已经置身事外了,他还有父母,还有家庭,没那个胆子和白鲨会做对。 现在要他再逃一次?如果就这么走了,佛西斯怎么办?! 是的,这件警服的身份卡上边写着佛西斯的名讳——来自市中心的一个年轻人。 “他妈的”班纳看见佛西斯的警服上全是血,内心的恐惧占了上风:“难道说这是家黑店?这些杂种敢袭警?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妈的.” “斗不过白鲨会,我还斗不过这些地痞流氓吗?” 似乎是不想服气,不愿认输。 不想就这么回到高速路去查超速酒驾,人们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离开他们的舒适圈。 班纳还是一往无前的踏入了这家门店,就在这个瞬间,他战胜了恐惧——虽然不知道店里有几个人,也不知道这门店里有几条枪。哪怕店长把民兵当做狩猎目标,班纳也仅仅只是另一个民兵,很有可能成为新的猎物。 他依然走了进去,越过前台,打量佛西斯的警服,仔细的搜查线索。 癞皮狗叼着胖主管的断臂,被气势汹汹的班纳逼到地下室的活门盖板旁——约书亚女士的味道就在这里消失。 班纳检查完警服,终于用枪灯照亮了癞皮狗嘴里的手臂。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尸体! 断裂的臂骨都是撕裂伤害,还有一部分骨渣带着铅片,显然是被子弹打断的! “乖狗狗!”班纳从杂货铺的熟食货架上拿来一条香肠,撕开包装袋,要和癞皮狗谈人肉生意:“乖狗狗你吃这个!把嘴里的东西给我.” 癞皮狗不肯合作,它认得枪,这个陌生人手里的致命武器能喷射出死神的火焰,它夹着尾巴,害怕极了,蜷缩在地下室的活门不肯离开,也不肯松口。 [icon·圣像]引发的灵能风暴让地下室的三人产生了短暂的灵魂离体现象。 突如其来的灵灾让三人互相看见了彼此的灵体特征—— ——海森堡是没有灵感的普通人,灵体十分正常。 到了萝卜这头就不太一样了,他依然拥有托德总管过继来的圣血,而托德总管的圣血来自乔治·约书亚,这也是另一种隔代亲。 经过b·side改造的乔治·约书亚女士,与萝卜一起离开肉身的时候,同时出现了两个鹰身女妖。 这对鹰身女妖姐妹花在半空对视了一眼,各自回到肉身时只觉得莫名尴尬。 灵体的特征不会骗人,这婆娘真的就是乔治·约书亚——萝卜终于确信,身边这个和他一起吊在晾肉架上狼狈不堪的女人,就是白鲨会的至高领导者。 “海森堡!你看见了吗?!”萝卜大声呵斥道:“她真的乔治·约书亚!她没有骗你!” “我的身上流淌着圣血!托德总管将乔治·约书亚的魂威超能赐给了我!” “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圣血要认祖归宗,你不要继续做傻事了!海森堡!” “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毫毛.白鲨会.” 没等约书亚说些什么—— ——海森堡却露出了极惊极恐的神色。 这光头老汉没穿衣服,就这么站了起来,他的神态越来越癫狂,越来越歇斯底里,越来越狰狞恐怖。 如果萝卜说的是真的,乔治·约书亚是个女人。 那么此前白鲨会的大统领所说的豪言壮语都是放屁吗? 一个女人怎么能教男人如何成就事业?如何搏击风浪?如何征服世界? 一个女人也要口出狂言,来指导我们这些中间人如何吃人肉吗? 而且 而且 “我已经把这婆娘绑过来了!”海森堡比着食指,两眼流泪恐惧到了极点,他已经走上一条绝路:“你认为约书亚会原谅我吗?!你以为她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她的新秘书只是在办公室里讲了两句废话,就得挨枪子,脑浆都要喷射到天花板上!” “而我” 海森堡已经彻底放弃和谈,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是乔治·约书亚的暴戾残忍,将这一切都毁灭。 “在我动手勒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到地下室里的那一刻,扒光她的衣服,将她吊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呀!萝卜!你觉得.你觉得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萝卜满头是汗,瞥向身侧乔治·约书亚女士的脸。 约书亚骂道:“再看一眼,你也得死!”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海森堡从极度惊恐的状态中解脱,是破罐子破摔,要找到一条生路。 他想了一个最坏的主意,把催情药的外包装撕开。 “老板!我亲爱的乔治·约书亚老板!”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似乎已经失去了雄奇伟岸的男身,变成这副柔弱无力的女身,似乎连魂威都不再眷顾您了——不然怎么会落到我这种小喽啰的手里。” “我想要保住性命,也只能出此下策,我要强奸你呀!” “你曾经如此教育我们,如果有个强大的对手!我们无法战胜她!击败她!就只能想办法泡她!” 这个瞬间,乔治·约书亚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的瞳孔微缩,就看见海森堡疯疯癫癫的模样—— ——这是她亲手教育出来的恶魔,此时此刻要以下克上来苟全性命。 “操你妈的!你想干什么?!” [part2·正义] 海森堡从药包中沾染一点粉末,将指头送进嘴里。 “当然了,我得亲自为您试试药效。” 这光头老汉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潮红,紧接着又往萝卜那头挤靠。 乔治·约书亚的瞳孔剧震,心底似乎浮现出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本可以忘记这一切,可以忘掉自己是如何得到美利坚合众国核心权力圈层的席位,她是一个依靠屁股上位的权臣。 萝卜哥不堪受辱,想要呼唤魂威来解开束缚,可是乔治·约书亚本人都无法呼喊出灵体助阵,他作为徒子徒孙,体内的圣血根本就不会回应他。 萝卜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身体被锁链机关拉扯着,渐渐放平到地板上。 他只能看着那个变态的光头老汉继续往自我毁灭的道路加速狂飙——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要拿你试刀吔!~”海森堡的脸面通红,在激素药物的控制下,他变成了一头呼吸急促,喷吐热气的野兽,要狠狠的蹂躏萝卜这朵娇花,然后再去糟蹋乔治·约书亚。 萝卜的双腿和双手被绑得严严实实,躯干的发力部位也是如此,海森堡的绑绳手法十分高明,既能防止受害者自残,也能让受害者失去所有战斗力,只能变成待宰羔羊。 他已经来到萝卜身后,正准备施暴—— ——班纳一脚踢开了地下室的活门,探出头来。 “你他妈在干什么!放下枪!放下枪!”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下室的环境实在太阴暗了,班纳看不清室内的情况,只能大声威胁道:“我是烈阳堡民兵,放下枪!” 海森堡一下子愣住了—— ——乔治·约书亚和萝卜被这疯癫的中间人吓得脸色发白,见了班纳和见到亲人一样。 他们扭动着身体,嘶声大吼着,只希望自己能更早被民兵发现。 海森堡慌了,如果地下室的账本和取器官的工具被民兵发现,他变成九头蛇,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被迷情药物控制了心神,抄起手术刀往前快步走,想先发制人捅死这不识好歹的民兵。 班纳毫不犹豫的开枪,连续不断的枪焰照亮了整个地下室,四处都是腥臭腐败的味道,墙上还留着各种各样触目惊醒的血迹,大抵都是受害者在被取出器官之前,用血液写下的遗言。 海森堡的躯干中了四枪,没有多少效果,他在激素药物的控制下失去了理智,浑身都是硬挺挺的,大脑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依然嗷嗷怪叫的扑向班纳。 紧接着班纳小子清空了弹匣,两颗致命的子弹打碎了海森堡的头壳,击碎了眉心处的下丘脑,海森堡当场死亡。 班纳吓得不敢说话,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经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面对不惧死亡的凶犯。 他终于敢打开枪灯,之前关灯搜房是怕歹徒持枪蹲点,光源会暴露他的位置。 灯光照到乔治·约书亚的身上,班纳立刻回过头去:“哦!天哪!真他妈见鬼.不好意思,女士” 乔治·约书亚:“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再道歉” 在海森堡的疯狂行径之下,萝卜吓得六神无主,已经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班纳小子把这两个“人畜无害”的人质给救下来,四下却找不到衣服,只能和两位人质承诺,去附近超市碰碰运气,这家杂货铺什么都卖,唯独没有衣服——想来是店长海森堡为了消除罪证,把受害者的衣服都销毁了。 等到民兵班纳离开,萝卜小心翼翼的把实验台上的催情药给弄来,重新包好,跪着爬到约书亚女士身前,将手里辛辛苦苦拼命弄到的“祭品”,献给生命中的神祇。 “约书亚会长,我的任务完成了。” “去你妈的任务!”约书亚女士正在气头上:“没用的废物!现在还要它有何用?!” 乔治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有海森堡这个例子在,她不怕萝卜临时反水,是死不悔改。 萝卜哥也是个十足的孬种,被会长打骂羞辱,也没有任何怨言,说起刚才那个民兵的来历。 “会长,咱们得想办法脱身,我有案底,之前为您运毒,就是这个四眼仔坏了好事。” 萝卜煞有介事的说—— “——整整五百多公斤的高纯度海洛因,全都进了民兵的口袋,要不是这小子和克拉克·肖恩。这两个不识好歹的狗杂种,白鲨会也不会遭受如此大的损失。” 听见班纳·伊卜吉和克拉克·肖恩的名字,约书亚女士恨得牙痒痒。 明明就是两个没有魂威加持的毛头小子,却屡屡坏她的生意大事。也不知道这些杂碎哪里来的勇气,敢和白鲨会做对,难道他们念了几年枪匠的经,就真的认为自己是刀枪不入的战王了吗? 可是形势比人强,如今约书亚没有魂威的帮助,没有战帮来认她扶她,这些狗胆包天的中间人居然还敢强奸她——这一切都要怪罪自己这副无能的女身。 它是弱点,那么怎么把弱点变成长处呢?! 说罢,班纳已经抱着两套衣服回到了地下室—— ——在这个瞬间,萝卜哥正想寻找武器杀人灭口,他绝不能再次落到班纳手里了。得保护会长的安危,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自己的前程,班纳·伊卜吉必须死! 哪怕这个四眼仔刚刚救了他们一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家伙冥顽不灵,和他的大哥克拉克一样,都是嫉恶如仇的人! 萝卜依然是罪犯,依然深信乔治·约书亚的教诲,上一秒是救他于水火的救命恩人,下一秒就是断他发财路的仇人。 “班纳先生!”乔治·约书亚女士此时此刻却扮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班纳先生!这家伙是个毒贩!” 她推开身边的萝卜,逃向了四眼的怀抱。 她明白,身体可以是弱点,也可以是武器。她终于要和这幅肉身和解,达到灵肉合一的境界,不然永远都无法呼唤出魂威。 四眼仔犹豫了那么一瞬间,看清萝卜的脸,回想起档案库里有关于运毒案失踪人员的详细图文,霎时恍然大悟。 在那一刻,萝卜品尝到了背叛的滋味,他眼睁睁的看着曾经英武强壮的会长大人,此时此刻娘们唧唧的投入一个民兵的怀抱里,是赤身裸体不要脸的臭婊子!是假以柔弱的美色来取得生存的机会,要把他的人头当做筹码来换生路的贱人! “班纳·伊卜吉!你听我说!”萝卜高高举起双手,没做任何反抗。 乔治·约书亚却被一脚踢开,被班纳的靴子踩在肚子上,狠狠的蹬回原地—— ——班纳小子十分冷静,他先是照着骑士战技的开宗明义,目录同一页写明的心经办法,在执法时和任何可疑目标拉开距离,保证枪械的安全。 “你们.” 他丢下衣服,要两人从衣不蔽体的野兽,慢慢变回人。 “一个一个来。” Round#17. Bad·坏 前言: 你不了解的事,永远会让你害怕。 ——克里斯托弗·诺兰 [part1·当幸福来敲门] 班纳敲打着杂货铺的大门—— ——他十分确定,这家杂货铺的前台藏着一件民兵制服。 衣服上沾着血,从肩章和胸牌来看,这位民兵来自市中心。过了很久很久都没人开门,于是班纳用枪抵着门锁,扣动了扳机。 暴力破门的同时,小四眼打开警用无线电,准备呼叫增援。 “fdh交通管制组别呼叫民兵中心,fdh交通管制组别呼叫民兵中心。” 民兵中心:“总台收到,请讲。” “我是临时辅警班纳·伊卜吉,兵员编号121101502——在南城维斯布鲁克辖区靠近北地谷仓的交界地带,通向货运站的铁路闸口,骑士大道101号门店发现了” 突如其来的灵能冲击让班纳的魂魄离开了身体—— ——有一种匪夷所思的超自然现象,笼罩了整座烈阳堡的所有生灵。 班纳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他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被一股巨力轰出了肉身。从市中心的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灵能潮汐,这种神力几乎影响着每一个人。 他的灵体裹挟着大部分感官意识将他拉出了肉体,他能看见一道道笔直的丝线,从街道的各个方向往外发散,就像是金灿灿的光芒拥有了实体。 这正是[icon·圣像]的力量,薪王麦德斯依然在不断尝试,要完成飞升仪式的最后一步。 街道上原本还有几个行人,在灵魂离体的那一刻两腿一软颓废倒地。 原本留守在铁路沿线的民兵也是如此,精神能量化为灵体的形态,停驻在肉身旁边,有一圈圈黏糊糊的荧光灵丝拉扯着他们,不让他们离自己的肉体太远。 这种神秘且伟大的力量断绝了所有的电台通信,一时间凶悍的灵能风暴使得全城四分之三的建筑断电,包括铁道沿线埋地的管线电路都发生了故障。 一道道电火花从居民区的电线杆上炸开,过了十来秒,班纳才勉强回到了肉身之中。 他感觉浑身酥麻,在灵魂离体的那一刻,只觉得外部环境寒冷刺骨,重新灵肉合一之时,浑身冻得哆嗦起来。 “总台我.” 手机已经罢工了,无线电也彻底摆烂。 此时此刻,四眼不得不硬着头皮,往杂货铺里走。 没有其他人来支援,要跑去铁道沿线寻找民兵一起来调查这件事吗? 不,这些废物同事只管自己的任务,不会管突发事件—— ——对这些人来说,民兵是一份职业,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除非总台能另外调遣巡逻警卫力量,否则按照程序来说,班纳就不该管这闲事,他的主要职责是老老实实当个交警。 “就这么离开吗?不不不不不.” 班纳已经退缩了一回,在克拉克决定闲事管到底的时候,他已经置身事外了,他还有父母,还有家庭,没那个胆子和白鲨会做对。 现在要他再逃一次?如果就这么走了,佛西斯怎么办?! 是的,这件警服的身份卡上边写着佛西斯的名讳——来自市中心的一个年轻人。 “他妈的”班纳看见佛西斯的警服上全是血,内心的恐惧占了上风:“难道说这是家黑店?这些杂种敢袭警?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妈的.” “斗不过白鲨会,我还斗不过这些地痞流氓吗?” 似乎是不想服气,不愿认输。 不想就这么回到高速路去查超速酒驾,人们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离开他们的舒适圈。 班纳还是一往无前的踏入了这家门店,就在这个瞬间,他战胜了恐惧——虽然不知道店里有几个人,也不知道这门店里有几条枪。哪怕店长把民兵当做狩猎目标,班纳也仅仅只是另一个民兵,很有可能成为新的猎物。 他依然走了进去,越过前台,打量佛西斯的警服,仔细的搜查线索。 癞皮狗叼着胖主管的断臂,被气势汹汹的班纳逼到地下室的活门盖板旁——约书亚女士的味道就在这里消失。 班纳检查完警服,终于用枪灯照亮了癞皮狗嘴里的手臂。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尸体! 断裂的臂骨都是撕裂伤害,还有一部分骨渣带着铅片,显然是被子弹打断的! “乖狗狗!”班纳从杂货铺的熟食货架上拿来一条香肠,撕开包装袋,要和癞皮狗谈人肉生意:“乖狗狗你吃这个!把嘴里的东西给我.” 癞皮狗不肯合作,它认得枪,这个陌生人手里的致命武器能喷射出死神的火焰,它夹着尾巴,害怕极了,蜷缩在地下室的活门不肯离开,也不肯松口。 [icon·圣像]引发的灵能风暴让地下室的三人产生了短暂的灵魂离体现象。 突如其来的灵灾让三人互相看见了彼此的灵体特征—— ——海森堡是没有灵感的普通人,灵体十分正常。 到了萝卜这头就不太一样了,他依然拥有托德总管过继来的圣血,而托德总管的圣血来自乔治·约书亚,这也是另一种隔代亲。 经过b·side改造的乔治·约书亚女士,与萝卜一起离开肉身的时候,同时出现了两个鹰身女妖。 这对鹰身女妖姐妹花在半空对视了一眼,各自回到肉身时只觉得莫名尴尬。 灵体的特征不会骗人,这婆娘真的就是乔治·约书亚——萝卜终于确信,身边这个和他一起吊在晾肉架上狼狈不堪的女人,就是白鲨会的至高领导者。 “海森堡!你看见了吗?!”萝卜大声呵斥道:“她真的乔治·约书亚!她没有骗你!” “我的身上流淌着圣血!托德总管将乔治·约书亚的魂威超能赐给了我!” “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圣血要认祖归宗,你不要继续做傻事了!海森堡!” “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毫毛.白鲨会.” 没等约书亚说些什么—— ——海森堡却露出了极惊极恐的神色。 这光头老汉没穿衣服,就这么站了起来,他的神态越来越癫狂,越来越歇斯底里,越来越狰狞恐怖。 如果萝卜说的是真的,乔治·约书亚是个女人。 那么此前白鲨会的大统领所说的豪言壮语都是放屁吗? 一个女人怎么能教男人如何成就事业?如何搏击风浪?如何征服世界? 一个女人也要口出狂言,来指导我们这些中间人如何吃人肉吗? 而且 而且 “我已经把这婆娘绑过来了!”海森堡比着食指,两眼流泪恐惧到了极点,他已经走上一条绝路:“你认为约书亚会原谅我吗?!你以为她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她的新秘书只是在办公室里讲了两句废话,就得挨枪子,脑浆都要喷射到天花板上!” “而我” 海森堡已经彻底放弃和谈,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是乔治·约书亚的暴戾残忍,将这一切都毁灭。 “在我动手勒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到地下室里的那一刻,扒光她的衣服,将她吊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呀!萝卜!你觉得.你觉得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萝卜满头是汗,瞥向身侧乔治·约书亚女士的脸。 约书亚骂道:“再看一眼,你也得死!”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海森堡从极度惊恐的状态中解脱,是破罐子破摔,要找到一条生路。 他想了一个最坏的主意,把催情药的外包装撕开。 “老板!我亲爱的乔治·约书亚老板!”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似乎已经失去了雄奇伟岸的男身,变成这副柔弱无力的女身,似乎连魂威都不再眷顾您了——不然怎么会落到我这种小喽啰的手里。” “我想要保住性命,也只能出此下策,我要强奸你呀!” “你曾经如此教育我们,如果有个强大的对手!我们无法战胜她!击败她!就只能想办法泡她!” 这个瞬间,乔治·约书亚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的瞳孔微缩,就看见海森堡疯疯癫癫的模样—— ——这是她亲手教育出来的恶魔,此时此刻要以下克上来苟全性命。 “操你妈的!你想干什么?!” [part2·正义] 海森堡从药包中沾染一点粉末,将指头送进嘴里。 “当然了,我得亲自为您试试药效。” 这光头老汉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潮红,紧接着又往萝卜那头挤靠。 乔治·约书亚的瞳孔剧震,心底似乎浮现出了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本可以忘记这一切,可以忘掉自己是如何得到美利坚合众国核心权力圈层的席位,她是一个依靠屁股上位的权臣。 萝卜哥不堪受辱,想要呼唤魂威来解开束缚,可是乔治·约书亚本人都无法呼喊出灵体助阵,他作为徒子徒孙,体内的圣血根本就不会回应他。 萝卜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身体被锁链机关拉扯着,渐渐放平到地板上。 他只能看着那个变态的光头老汉继续往自我毁灭的道路加速狂飙——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要拿你试刀吔!~”海森堡的脸面通红,在激素药物的控制下,他变成了一头呼吸急促,喷吐热气的野兽,要狠狠的蹂躏萝卜这朵娇花,然后再去糟蹋乔治·约书亚。 萝卜的双腿和双手被绑得严严实实,躯干的发力部位也是如此,海森堡的绑绳手法十分高明,既能防止受害者自残,也能让受害者失去所有战斗力,只能变成待宰羔羊。 他已经来到萝卜身后,正准备施暴—— ——班纳一脚踢开了地下室的活门,探出头来。 “你他妈在干什么!放下枪!放下枪!”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下室的环境实在太阴暗了,班纳看不清室内的情况,只能大声威胁道:“我是烈阳堡民兵,放下枪!” 海森堡一下子愣住了—— ——乔治·约书亚和萝卜被这疯癫的中间人吓得脸色发白,见了班纳和见到亲人一样。 他们扭动着身体,嘶声大吼着,只希望自己能更早被民兵发现。 海森堡慌了,如果地下室的账本和取器官的工具被民兵发现,他变成九头蛇,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被迷情药物控制了心神,抄起手术刀往前快步走,想先发制人捅死这不识好歹的民兵。 班纳毫不犹豫的开枪,连续不断的枪焰照亮了整个地下室,四处都是腥臭腐败的味道,墙上还留着各种各样触目惊醒的血迹,大抵都是受害者在被取出器官之前,用血液写下的遗言。 海森堡的躯干中了四枪,没有多少效果,他在激素药物的控制下失去了理智,浑身都是硬挺挺的,大脑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依然嗷嗷怪叫的扑向班纳。 紧接着班纳小子清空了弹匣,两颗致命的子弹打碎了海森堡的头壳,击碎了眉心处的下丘脑,海森堡当场死亡。 班纳吓得不敢说话,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经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面对不惧死亡的凶犯。 他终于敢打开枪灯,之前关灯搜房是怕歹徒持枪蹲点,光源会暴露他的位置。 灯光照到乔治·约书亚的身上,班纳立刻回过头去:“哦!天哪!真他妈见鬼.不好意思,女士” 乔治·约书亚:“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再道歉” 在海森堡的疯狂行径之下,萝卜吓得六神无主,已经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班纳小子把这两个“人畜无害”的人质给救下来,四下却找不到衣服,只能和两位人质承诺,去附近超市碰碰运气,这家杂货铺什么都卖,唯独没有衣服——想来是店长海森堡为了消除罪证,把受害者的衣服都销毁了。 等到民兵班纳离开,萝卜小心翼翼的把实验台上的催情药给弄来,重新包好,跪着爬到约书亚女士身前,将手里辛辛苦苦拼命弄到的“祭品”,献给生命中的神祇。 “约书亚会长,我的任务完成了。” “去你妈的任务!”约书亚女士正在气头上:“没用的废物!现在还要它有何用?!” 乔治是一点记性都不长,有海森堡这个例子在,她不怕萝卜临时反水,是死不悔改。 萝卜哥也是个十足的孬种,被会长打骂羞辱,也没有任何怨言,说起刚才那个民兵的来历。 “会长,咱们得想办法脱身,我有案底,之前为您运毒,就是这个四眼仔坏了好事。” 萝卜煞有介事的说—— “——整整五百多公斤的高纯度海洛因,全都进了民兵的口袋,要不是这小子和克拉克·肖恩。这两个不识好歹的狗杂种,白鲨会也不会遭受如此大的损失。” 听见班纳·伊卜吉和克拉克·肖恩的名字,约书亚女士恨得牙痒痒。 明明就是两个没有魂威加持的毛头小子,却屡屡坏她的生意大事。也不知道这些杂碎哪里来的勇气,敢和白鲨会做对,难道他们念了几年枪匠的经,就真的认为自己是刀枪不入的战王了吗? 可是形势比人强,如今约书亚没有魂威的帮助,没有战帮来认她扶她,这些狗胆包天的中间人居然还敢强奸她——这一切都要怪罪自己这副无能的女身。 它是弱点,那么怎么把弱点变成长处呢?! 说罢,班纳已经抱着两套衣服回到了地下室—— ——在这个瞬间,萝卜哥正想寻找武器杀人灭口,他绝不能再次落到班纳手里了。得保护会长的安危,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自己的前程,班纳·伊卜吉必须死! 哪怕这个四眼仔刚刚救了他们一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家伙冥顽不灵,和他的大哥克拉克一样,都是嫉恶如仇的人! 萝卜依然是罪犯,依然深信乔治·约书亚的教诲,上一秒是救他于水火的救命恩人,下一秒就是断他发财路的仇人。 “班纳先生!”乔治·约书亚女士此时此刻却扮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班纳先生!这家伙是个毒贩!” 她推开身边的萝卜,逃向了四眼的怀抱。 她明白,身体可以是弱点,也可以是武器。她终于要和这幅肉身和解,达到灵肉合一的境界,不然永远都无法呼唤出魂威。 四眼仔犹豫了那么一瞬间,看清萝卜的脸,回想起档案库里有关于运毒案失踪人员的详细图文,霎时恍然大悟。 在那一刻,萝卜品尝到了背叛的滋味,他眼睁睁的看着曾经英武强壮的会长大人,此时此刻娘们唧唧的投入一个民兵的怀抱里,是赤身裸体不要脸的臭婊子!是假以柔弱的美色来取得生存的机会,要把他的人头当做筹码来换生路的贱人! “班纳·伊卜吉!你听我说!”萝卜高高举起双手,没做任何反抗。 乔治·约书亚却被一脚踢开,被班纳的靴子踩在肚子上,狠狠的蹬回原地—— ——班纳小子十分冷静,他先是照着骑士战技的开宗明义,目录同一页写明的心经办法,在执法时和任何可疑目标拉开距离,保证枪械的安全。 “你们.” 他丢下衣服,要两人从衣不蔽体的野兽,慢慢变回人。 “一个一个来。” Round#18. Rock with You·与你一起摇滚 前言: 为什么人难以揣测上帝的意图? ——英格玛·伯格曼·《第七封印》 [part1·处女泉] 当李安导演看完英格玛·博格曼的作品《处女泉》之后,就有了后面的那一张表情包——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你看过这部电影吗?”小狐狸维克托抱着海报,在四号游轮的人类博物馆里,踩着克拉克的肩,与好伙伴问道:“这是英格玛·伯格曼于一九六零年拍摄的作品。” “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农场主的家庭悲剧。” “这位农场主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的女儿被三个牧羊人强暴,他们扒光了受害者的衣服,施暴之后杀死了她。” “晚上在农场主家里留宿,还恬不知耻的向母亲兜售女儿的衣物。” “最终农场主决定违背上帝的旨意,越过宗教的信条,亲自手刃仇人。”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一直在疑惑,上帝究竟在想什么?” 维克托小狐狸捧着这张宣传画,满心疑惑。 “如果它真的存在,为什么要等到施暴者奸计得逞,受害者痛苦死去,才会给人们一些启示,或者干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不愿显灵——它是邪神吗?它要人们互相仇恨互相伤害,要一个父亲在报仇之前用白桦木来鞭打身体,以表虔诚?只为了给女儿讨回公道?还要向上帝忏悔赎罪?” 克拉克满头大汗,僵立在木屋的大门前,他慢慢推动房门,提防着门内的怪物。一边提醒维克托。 “尊贵的vip,我想这只是馆长的收藏品,我们没必要去深究每一件作品的来历,我说——大人物,你应该把握当下,咱们马上就要越过这道难关了!” 就在这个瞬间,从房门里钻出来一条黑漆漆的胳膊,那是人类博物馆的经理人制造的怪物。 这条胳膊握着锈迹斑斑的斧头,狠狠的砍断了克拉克的手指头!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维克托小狐狸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它立刻握笔,迅速在克拉克的背上写下短句。 剧烈的疼痛让克拉克丧失了一部分战斗意志,他本能想要往外逃窜,忽然之间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战马是不能退缩的!”小狐狸维克托厉声喝道。 克拉克的手掌血流如注,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的背脊和脖颈写着魔鬼的令咒,地狱高速公路剥夺了他的痛觉和一部分听力,就像是醉酒的怒汉,没有痛苦和恐惧的干扰,一切都变得清晰自然。 从屋内钻出来一头巨大的猩猩,这便是经理人达米安·卡兹用魂威制造出来的怪兽。 “从房屋的陈设来看.”维克托迅速念出门缝之中的观察到的图景:“这户人家有两个孩子,母亲已经身故,大门离幼儿活动室很近,旁边就是餐厅。” “餐桌上有四副餐具,其中一副属于母亲,它的桌布已经落了灰,而且没有多少油污。” “这头大猩猩是一家之主,那么它的两个孩子在哪儿呢?克拉克!别再往后退了!” 小狐狸揪着战马的头发,要克拉克一往无前的向屋子里闯—— ——这木屋里的一家人全都变成了野兽,是失去理智的灵长类怪形。 说时迟那时快,两头小猩猩从木屋的门廊房顶倒挂下来,手里拿着冰锥工具和除草镰刀,想扑到克拉克的背上,给这匹好马割肉放血,砍骨断筋。 正是维克托催促克拉克往前走的这两步,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本来去前后夹攻的险峻态势,因为狭路相逢而勇者胜的选择,变成了大猩猩和克拉克一对一的正面决斗。 在这个瞬间,克拉克鼓起勇气去夺大猩猩的斧头,要往门里挤。 已经变成怪物的猩猩父亲抬起两臂,斧刃刚要上扬,被克拉克紧紧抱住粗壮的前肢,那骏马的力量似乎敌不过这黝黑的大金刚——小狐狸只觉得身体一轻,刚用尖利的趾爪去对付两头小猩猩手里的工具,立刻被掀得飞起来了。 身体失衡的刹那,克拉克分出手来咬牙切齿的挂住大门,两腿迎着大猩猩父亲的怪力狠狠一蹬——那猩猩老爹股间传来剧痛,像是被两条马腿踢中了命根子,粗糙宽厚的脚掌在木屋的地板上打滑。 怪兽身子趔趄往后挪移,脸面却突然滑跪倒下,斧刃和把柄受了克拉克的血液浸染,变得滑溜溜的,它就这么掠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割开了克拉克的前襟! 在这距离极近,危机四伏的近身肉搏中,克拉克的运气变得非常糟糕——就连维克托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敌人跌倒,为什么它的骏马却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 克拉克喘着粗气,由于被地狱高速公路剥夺了痛觉,他一时间还没反映过来,只觉得胸口有股暖流,变得滚烫起来,淅沥沥的水声往外喷洒,直到小狐狸抱着大水壶开始在胸口泼洒白夫人制品,他神志恍惚的走进门洞,走进木屋里,才猛然发觉自己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害 同一时间,潜伏在木梁子上的两头小畜牲伺机而动,两头小猩猩没能得手,就改换路线来到地板下。 克拉克明显察觉到了他们的行踪,强壮的马腿狠狠跺向地板,却带出来一根尖利的生锈钢钉,那足有一指粗的大钉子扎进了克拉克的脚掌骨头里! 这本该是木屋的地基桩钉,在客厅区域这种钉子应该只有八颗,最多也就十六颗,用来固定抬起房架的主框。 可是克拉克好死不死的,刚好就踩中了这些稀有的钉子! “不要乱动!克拉克·肖恩!”维克托小狐狸大声喝道:“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诅咒你!你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乘着骏马的狐狸骑士主动下马,来到了更加危险的地板,在这个高度,地板下方的两头小猩猩随时都能破开木头,对这头孱弱无力的犬科动物发起攻击。 “发生什么了?维克托?你在说什么?”克拉克没有痛觉,也看不见马蹄之下染血的锈钉,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心肺处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他只觉得心跳极快,大脑也跟着开始打鼓,发出阵痛。 小狐狸维克托死死抱住锈钉,想把这颗钉子拔出来,可是刚刚一用力,扁平的钉头就断掉了!它彻底陷在克拉克的骨头里——跟随着逐渐蔓延的兽化病特征,要继续深入这条马蹄! 这样下去的话这样下去的话,克拉克会死于一系列并发症,坏疽和破伤风还有严重的感染! 白夫人制品也没办法搞定这种伤势,必须给他破骨开刀取出异物,治疗才会见效。他的腿骨还在发生变化,这颗钉子就恰好贯穿了足踝,随着足踝关节不断的变异,要渐渐深入胫骨了! “小心!维克托!”克拉克惊声尖叫,高大的身躯却很难照顾到地上的小狐狸。僵硬的下肢让他无法迅速弯腰。 可是那两头小猩猩已经来了,他们来得那么快,那么狠。 从地板下猛的窜出两道黑影,他们手持利器,在这恐怖的怪异鬼屋中,变成惊悚戏剧里令人牙齿打架的刽子手分尸狂。 黝黑粗壮的胳膊挥打开这两头小崽子,巨大的猩猩父亲却匍匐在地,给了孩子们凶猛的一击。 巨怪似乎对维克托表现得十分亲近,小狐狸依然在尝试为克拉克拔钉治伤,一动也不动,任凭身侧的狂风暴雨席卷而过。 “变成我的狗”——这行金灿灿的字符已经写在猩猩父亲的手臂上。 此时此刻,强而有力的魂威灵能控制了大猩猩的神智,他就像一头乖巧的家犬,匍匐在小狐狸身侧。 维克托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吠叫,似乎真的成了狐狸。令克拉克不可思议的是——这位vip好像能够使用犬科动物的语言。 它能通过不同的长短音调来指挥这头中了魂威咒语的猩猩! 两只猩猩小崽被老爹亲切的耳光打醒,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他们发出尖利的嘶吼,打得颅骨变形满脸是血,凶神恶煞的威吓着,却不敢上前。 “克拉克·肖恩,你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害,我得对你做一些事!”维克托早就听过烈阳堡[真名诅咒]的恶毒之处,如今克拉克遭遇的种种不幸,极有可能都是这种特殊的灵能造成的。 “维克托”克拉克神色凝重,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该怎么办呢?!我相信你!” “把嘴张开!停止呼吸!”维克托小狐狸如此说。 [part2·面对面] 克拉克立刻张大嘴,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两颗兽化的大门牙亮出来,呼吸道关闭的一瞬间,咽喉食管也露出来。 小狐狸维克托抱紧了克拉克的腰包,在猩猩父亲的掩护之下,狠狠的将红石投射进克拉克的嘴巴里! 那是人类博物馆的见面礼,是大山助理送给维克托的催化剂,用来促进达米安·卡兹的魂威演化速度,可以迅速将人类转化为畜牲,使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变身过程,缩短成十来秒。 克拉克决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vip居然会如此鲁莽,如此任性! 维克托居然打算利用敌人的魂威攻击来破解这种困局,他的伤势在短时间内得不到救治,只会持续恶化,越来越严重,最终会要了他的命。 想要扭转命运,就必须转逆境为顺境! 突然膨胀的心肺系统让克拉克有了更强劲的力量,七百磅的体重让他拥有了超越人类的代谢水平,他的肌肉鼓起,撑破了衣服,骨骼迅速变形,背脊佝偻着,脖颈也开始变长。 仅仅只是十来秒的功夫,他就从半人半马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匹洁白的骏马。 马蹄角质层在迅速生长,新生的骨质远比锈蚀的铁钉要硬得多,这些骨头硬生生把钉子顶出足踝,变成一条强壮的好腿。 “你现在的名字叫抹茶慕斯,解除魂威的安全词是——噼啪嘣!” 地狱高速公路近乎于bug一样的催眠能力,使克拉克·肖恩有了一个新的“真名”。 猩猩老爹爬上白马克拉克的背脊,提着斧头,抱着小狐狸维克托,就这么冲出了木屋,往下一个区域策马狂奔。 两头小猩猩抱着工具,坐在克拉克骏马撞出来的大坑前,他们挠着头,也不知道老父亲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也不敢去追,只得悻悻退回了幼儿活动房里。 另一边,战王与托德总管的追逐已经来到了白热化阶段。 葛洛莉起初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能杀死乔治·约书亚—— ——可是这家伙滑溜得像一条泥鳅,在维斯布鲁克市中心的几个商圈建筑里飞奔。 这是战王第一次在巷战中吃瘪,但也没吃多大的瘪。她没有时间对这些建筑物做前期调查,而托德总管早就在这些商铺和美食城里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如何逃避敌人的追踪。 但是要托德对战王还手,那就是天大的玩笑——葛洛莉是披甲状态,放在六年前,把光之翼的标准战斗力计量单位拉出来,在如今的战王面前,康雀·强尼脆弱得就像一个婴儿。 她就像一辆坦克车,紧紧咬住了托德的尾巴,在楼宇之间横冲直撞,以肉身破坏承重墙,直线靠近目标。 托德只能利用楼道之间的高低差来塑造悬崖陷阱,他可以连续蹦跳逃窜,以橡胶之身越过狭窄的管道,越过巷墙逃到另一处高楼上。葛洛莉撞开墙壁之后得面对三四层楼的高度,稍有不慎就得摔断腿。 这样的猫鼠游戏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就见到战王跟着那股子熟悉的灵压冲进一家赌场。 那是托德刻意为之,引导着葛洛莉来到此处,这里有十四位战帮干部,六十多个打手。 只见提刀上前拦路的看门人被战王分开双手,一拳打得手肘骨刺破皮囊,夺了枪械。 门廊往里走再来十二位打手组成交叉火力,都是全副武装。 步枪弹轰在闪蝶衣上擦出耀眼的火花,冲击力却留不下她,她往里闯,提枪去敲打敌人的头颅,打碎了一层罩帽,见到头盔时眼神频频变化,迅速移动时调转枪口去射击敌人的鞋子。 听二十一响雷声,血雨腥风席卷而过,无情的弹丸打得这些看门狗齐齐佝腰,葛洛莉劈手夺来步枪,再挨个处决,边走边打一路上楼,那二楼的增援刚刚赶到楼道旁侧,只听步枪换弹,卡榫归位的夺魂之音。 长枪火帽迸发出雷鸣,楼道的软质预制板天花打出一个个弹孔,是从下往上穿墙射出,越过二楼数位敌人的脚板,直插会阴要害,连着卵蛋一起爆开。 一时间血流成河满目疮痍,战王继续往二楼走,一刻都没有停留。 枪械打到卡壳就随手丢掉,见到二楼的满地尸首,继续取来枪械,往赌场的私人包厢去。 二零三号房间中窜出两颗高爆手雷,叫她一脚踢了回去,顺道关上门炸出闷响。 她侧步横移调转枪口,听见门内的炸响和闷哼,对着花花绿绿的墙纸提枪便射,又是六条人命到手,kda蹭蹭往上涨。 越过二零三硝烟弥漫的房屋,往窗口外跳跃,便看见假扮成乔治·约书亚的托德总管,正在往街道巷口处奔逃,马上要逃到大街上。 葛洛莉呼唤魂威抓住外墙一路往前速降冲刺,就看见这乔治·约书亚的逃跑速度越来越慢,冲到自由女神像的地标建筑处,似乎是找到了一条绝路,马上就逃不动了。 原因没有别的—— ——此时此刻,真正的乔治·约书亚已经失去了灵能的庇佑。她变成了一个女人。 自然而然,托德总管体内的圣血也受到了影响,他失去了[无人区]的庇护,又变回了自己的真实面貌。 葛洛莉提防有诈,心生怀疑。 这家伙怎么不跑了? 她来到自由女神像之下—— ——立刻听见托德总管嘶声大喊。 “我要和你斗将!葛洛莉!” 这托德总管似乎是一条好汉猛男,为会长拖延时间搏出一条生路,最终失去魂威的庇护也要和战王一决雌雄。 他站在自由女神像的顶端,在不足两米的火炬台上,向战王呐喊着。 “如果你不应战!就算我赢!我赢了就能活!” Round#19. This Is It·就是这样 为什么上帝总藏在在半真半假的承诺和从未实现过的奇迹背后? ——英格玛·伯格曼·《第七封印》 [part1·圣子] 一号游轮的战帮士官是非常强壮的精锐单位,其中有一部分是乔治·约书亚的直系血脉,是这龟孙的亲儿子。 可是不死的雄狮绝不会将权力交给这些子嗣,他们拥有永生者的血,却不能拥有永生者的荣誉,不能过继父亲的产业,与他们畸形且变态的母亲一样,得披上一层遮羞布,换一副丑陋的面孔,绝不能去觊觎雄狮领袖的权力。 这些孩儿们组成了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共计三十一人,是乔治·约书亚留在一号游轮军品展销会的私人武装,是白鲨会里的战斗力天花板。 此时此刻,这些二十来岁的孩子们,身高八尺腰围五尺的巨汉们,全副武装的精兵强将们被战王的表现吓破了胆。第一时间就放弃救援行动,父亲的死活是完全不打算管。 世上没有永生不死的皇帝,对于这些私生子来说,如果乔治·约书亚和战王斗得两败俱伤,那就是他们的时代要来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聪明的大阿哥带着几位核心兄弟回到了一号游轮,要把所有军火都拿到手里,但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离开战船的一瞬间——他们躲开了战王,却要面对另外两位拥有强劲灵能战力不详的恐怖对手。 文不才和杰克·马丁登上一号游轮之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几乎毫不费劲的摧毁了这些授血单位,像是两把尖刀直插心脏。 从十一阿哥往后排,都得留守在一号游轮周边,还有几位地位低下的遗腹子,只能去二号游轮“看守”母亲们——以保护妓女的名义监视这些生产工具。 他们撞上了刚刚获得魂威超能,火力全开的九五二七,还有一众因为白鲨会的各种肮脏产业而失去女儿,失去母亲的普通人—— ——这些普通人并不普通,骑士战技能化腐朽为神奇。 此前乌龙城寨与丽蓝大道的人们和战帮的持械匪徒在街头喋血枪战搏命。 记得《六艺》的经书说过的,胜负与生死之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是战斗的意志,是不愿输,不想输,不相信自己会输,绝不向邪恶妥协投降的意念! 烈阳堡的“约书亚陛下”已经逃了,留在这些船只里的散兵游勇无法将指头拧成拳头,无法调度其他战帮来增援,民兵的警卫力量和战团起初还摇摆不定——似乎还想着事情是否有别的变数,大敌当前,他们却想着此时此刻激情互射的死敌,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生意伙伴。 枪匠的死讯让湾区的边缘战区,特别是凶险的巷战格斗变得蔫了吧唧疲软无力。 游走在周边的交火摩擦打不出多少人命,民兵和白鲨会的雇佣军都是一副见机行事的样子,直到一股灼热的狂风吹开早间薄雾,吹开混沌不清的人世间。 步流星在三号游轮的甲板上,陷入了一场苦战。 乔治·约书亚的二十四阿哥到三十一阿哥,这八位身形好似金刚罗汉的授血怪胎,齐齐将哭将军围在中间。 其他兄弟姐妹们在第一时间被战王葛洛莉喝退,等到这凶神恶煞的死神追出游轮去,这些幼狮才敢回到三号游轮来争夺权柄,要拿到父亲在赌场办公室的公章文件和资产证明。 狮群盯上了姗姗来迟的哭将军—— ——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目标,只要能杀死他,就能提振战帮的士气,或许能拿步流星的脑袋来扭转战局。 流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与这些永生者的子嗣撕斗在一处,从玻璃房露台打到观光游廊,边跑边战,经神道城一役,他手边没有好用的兵器,子弹打光之后只能依靠各种各样的地形,依靠锅炉房的高温,依靠电汽系统的高压管线来杀敌。 这么一圈绕下来,最后三位阿哥越打越惊。 阿星已经筋疲力尽,浑身是伤,再看三号游轮的基础设施,到处都是尸体,狮群里的五个兄弟已经死在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地方,除了葛洛莉用燃气管道炸出来的深坑,健身房里被钢丝勒住被铁块砸死,锅炉房里被开水烫瞎被煤炭掩埋,趴在电箱上左零右火雷公助我触电而亡的,都算流星手上的冤魂。 最惨烈的要属二十七阿哥,流星设伏使他中计,最终挂在船锚上,沉进了河里喂鱼。 它像一阵狂风,从流星的嘴里吹出,带着喘气不止的咆哮,带着拳头和胸膛的沸腾热血,昭示着正义绝不会输给邪恶的铁律真理。 “放弃吧”二十四阿哥满头冷汗,在凄冷苍白的游船安全灯光下,依然要对哭将军进行劝说:“你没有力气了,没有枪匠,你什么都不是,想路见不平,也得手里有刀!” 二十五阿哥提着枪,小心翼翼的靠近:“你已经是强弩之末,走投无路了!步流星!一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大赌场的万圣节活动装饰还没来得及撤下去,在音乐节舞台前方,流星的闪蝶衣已经散线,护甲的耐久度归零,内层的刚玉板条甲也破破烂烂。 这身衣服再次救了他一命,在八个授血单位持枪围追堵截之下,能支撑着他完成绝境反击,与白露一明一暗互相配合着,击败这些身形魁梧血统高贵的巨大怪兽。 二十六阿哥笑嘻嘻的说—— “——我承认,你这小子确实有两下子,为我们排除了那么多的竞争对手,如果你这样的人才能为我们所用.” “大哥没有死!!!”步流星举起了麦克风架子,在黑暗的夜晚里吼出响彻天地的怒音:“你们几个狗杂种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时间,三位阿哥被哭将军的嚎叫慑住心神。 他们盯着舞台上的智人—— ——流星的右腿胫骨裂开,皮开肉绽,他的大狼面盔又被敌人打得凹陷下去,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弹孔,威猛先生能护他一时,可是这场接近一个小时的追逐战斗中,他已经耗干了精神力量。 他说着最真的真话,在癫狂蝶的孩子们耳朵里却像是笑话。 “我的大哥从来都没有死掉!” 步流星指着台下的三兄弟,一个个点过去。 “树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折了一根树枝,还会长出新芽。” 他说着匪夷所思的话,讲着幼稚天真的道理。 “我的衣服,我的性命,我还能站在这里,我在呼吸着,我的心脏在跳。” 像个摇滚歌手,世界巨星。 “因为大哥和我在一起!枪匠和我在一起.” 再次听见“枪匠”这个名词时—— ——这三头幼狮都是不寒而栗,火红的毛发往脑后退缩,像是收起耳朵夹住尾巴的狗。 那是战王都无法带来的恐惧感,或说战王葛洛莉只是一个残忍冷血的刽子手,杀伤效率极高的肉食动物。 可是枪匠完全不一样,以前任由他们搓圆捏扁肆意凌虐的猎物,在枪匠的武装下,变成了长牙舞爪的恐怖怪物——在这个时代,哪怕哥几个出去欺凌民女,都得担心这姑娘会不会使唤一手骑士战技,把他们的命根子给剜下来。 如果枪匠还活着,他既能赋予地区民兵和战团一套完整的武装配置,也能将这一切变成整个团队异常强烈的战斗意志。因为枪匠知道怎么过日子,他明白癫狂蝶泛滥的区域,每个普通人面对的难题,他愿意来到人们身边,去了解战友和敌人。 “请相信这个声音!” “请相信这个声音!!” 步流星握着麦克风,从音响里往远方的河岸,往更远的城区嘶吼着。这是他在往年的远征历程中做过的最多的事,这是他平凡无奇的战吼,是无名氏来到某个战区,战团兵员士气沸腾的根本原因。 “他活在我的身体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他还在推着我往前走!” 玫瑰红石已经持续燃烧了一个多小时,这远远超出了流星的极限作战时间。 “请相信这个声音!!!” [part2·理智与情感] 此时此刻,大山助理奔走于人类博物馆的展品柜台之间,急得满头是汗,再也没有当初的从容。 维克托和克拉克造成的破坏已经远超他的想象,此刻他联络不上馆长达米安,却还要去顾及其他游轮的战况。 从三号游轮散发出来的灵能波动非常强烈,那是哭将军的灵感压力在作祟,几乎同一时间,湾区的商圈从冷清寂寞的小摩擦,升级成了荷枪实弹的热战。 三号游轮所属辖下的战帮堂哥立刻要求大山总管向白鲨会的军火舰船呼叫增援,这些民兵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似乎身上有无穷的力气,要拿他们来试试骑士战技的本领,是多学了两手擒拿术,就立刻想找授血单位试刀。 “助理!您赶紧联系黑键的民兵头子!他们疯了!昨天我还和辖区的中士聊得好好的,说好下个礼拜一起去喝花酒,刚才他嗷的一下怪喊怪叫——说什么他想做个好人,说什么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他带着全队嗷呜嗷呜的就扑过来了!他不要命了啊!?” “大山,全频道的管理组别就你一个在线,三号游轮还有武器吗?我需要支援.” “达米安!给我过来!给我过来!达米安!帮帮我!” 夹杂着枪弹声,爆破物的巨响,还有惨痛呼救,这一切搞得大山焦头烂额,他只是一个小助理,五艘游轮之间的无线电系统,似乎只剩下他一个管理者了。 最后几条信息听来非常诡异。 “他妈的!他还有力气?!” “达米安!我要一条救生艇!我要离开这里!” 是二十六阿哥的惨叫—— “——我操!我就听见这家伙喊了几嗓子,突然开始说起和大哥的羁绊什么的!我就接不住他的拳了!这就是红石人吗?都是这副德性?这不科学!” 大山满头是汗,就看见人类博物馆的第二区域,一头猩猩骑着马,背着小狐狸,撞破木墙冲进戏院。 那骏马的脑袋上挂着神智不清的桑德拉先生,老头的胸骨都被撞得凹陷下去,挂在马儿身上死死不肯松手,洁白的骏马在船腹中肆意奔驰,在展台之间来回跳跃,时不时能听见小狐狸维克托嘶声吠叫着。 “你大难临头啦!” 托德总管和葛洛莉站在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上。 他们没有武器,都是两手空空。 战王没空和这匪首的管家谈心,直接要动手—— ——托德立刻喊停:“不不不!先订规矩!” 葛洛莉:“你邀战,我来订规则,徒手格斗,开打。” 托德接着喊停:“不不不不!我过敏!我有弱点!你不能欺负我!” 葛洛莉:“和你这种江湖败类没必要谈什么公平。” 托德紧张急迫的喊道:“那么多人看着呢!战王!您不能以大欺小呀!” 自由女神像是河湾的地标建筑,这里商铺众多,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傲狠明德的神使降下神罚。 葛洛莉翻了个白眼—— “——什么东西过敏?” “你不许往拳头上抹花生酱。”托德就像个小学生,要耍赖拖延更多的时间,“我花生酱过敏,还有大豆,还有一些干果,我先想一下.” 突如其来的拳击让托德腾空飞起! 他的下巴断了!狠厉的拳头像一颗钻头,带着绞拧螺旋的阴狠力量贯穿了他的舌头和上颚,几乎要把脖颈的烂肉打进鼻腔! “受死了!没空招待你!”葛洛莉怒不可遏杀意骤起,“下一个就是乔治·约书亚!你披着他的皮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也得受他的刑!” 潘克拉辛的战技办法再次吹响嘹亮的鸟叫,像夜莺在唱歌。 来回纵横的气浪割开托德的脸面,他的骨骼和肌肉都在融化!只这一拳就将脑袋劈开! 于此同时葛洛莉的右臂伤上加伤,她的潘克拉辛同时在摧毁臂膀的神经,可是这不够!绝对不够! 在大庭广众下杀死这恶魔的化身!必定要处以极刑! 她的拳头像雨点一点落在托德的身上,轰向胸脊打出爆炸的强音。钻出一个个风眼! 魂威的幻象与肉体一同挥拳振打,这诡异恐怖的声波攻击摧金断石,四散纷飞的气浪割开雕像的石料,好似无影无踪的剑气,抽打在自由女神像的脸上,割开一道四米多宽的伤。 女神手中的法典叫拳风切成了两半,石块跟着缓缓滑落,砸在海湾的地台上冒出滚滚烟尘,火炬已经变成了齑粉,在朝露湿气的浸润下化为烂泥。 托德先是被狠厉的潘克拉辛打得血肉模糊,魂威和肉身的拳击冲向他的颅脑和上肢,将他变成了一块烤肉,在半空中翻腾着,滚动着。 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迅速化为圣血原形,变成了一头枯败的树精,这绿油油的花草想要扑打双翼,变作鸟类逃走,又叫空气中时不时一闪而过的音波震裂了的双翅,重新落回火炬平台,更加猛烈更加汹涌的拳击打得他失去了意识。 最终只有半个身体落下—— ——只有托德总管的下半身留了下来,他死透了! 赤红的血浆像是雨点一样,夹杂着骨片碎肉淋在葛洛莉的脸上身上。 她毫不犹豫的往城区奔走,要找到乔治·约书亚的真身所在,已经跟丢了一次,绝不能让这畜生逃走。 无坚不摧的拳头,战无不胜的战王再次吹响的战斗的号角,原本作壁上观的部分战团和民兵终于愿意投身战区,这是碾压式的胜利,战王不像枪匠,她似乎从来没有变老的说法——她变得更强了。 为什么上帝总藏在半真半假的承诺和从未实现过的奇迹背后? 四眼班纳遇见了大难题,只希望神灵能给他一次指引,一次启示—— “——你说,这位女士是乔治·约书亚?” 面对枪口,萝卜哥跪伏在地。 “对!她就是乔治·约书亚!我用性命作证!我以我的名誉,我的” 好像战帮干部的生命和名誉不值几个钱。 “我的父母!用我的父母作证!” 好像战帮干部的父母也仅仅是换前程的筹码。 “我未来的妻子!我未来的孩子!如果我骗了您,我就生孩子没屁眼儿!” 好像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意义。 一个嫌疑人,从案发现场逃走的通缉犯嘴里讲出来的东西,班纳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另一边,乔治·约书亚跟萝卜跪在一起,她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等一下,黑鹰战争结束后陪青年男艺术家睡觉那一次不算的话。 可是此时此刻为了活命,她要能屈能伸忍辱负重。 “长官!这家伙一定是疯了!我是个女人!怎么可能是乔治·约书亚那个恶魔呢?!” “谁不知道白鲨会的会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怎么能.” 说这些话的时候,起初约书亚还有点别扭,不过越来越顺嘴了。 “怎么能和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牲玩意混为一谈呀!我怎么可能是.是脏兮兮的臭烘烘的.男人呢?” 要她亲口讲出这些东西,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只觉得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顶级折磨,是至真至美至善的上帝要她历劫,是神灵在考验她! 乔治·约书亚想活! 想要活下去! (本章完) Round#20. You Are Not Alone·你并不孤单 前言: 为什么我不能杀死心中的上帝?为何他使我蒙羞,尽管我想要把他从我心中抹去,为什么他总像一个我无法摆脱的小丑。 ——英格玛·伯格曼·《第七封印》 [part1·神之道化] 早间六点十四分,从烈阳堡的站台冲出一队装备精良的战团兵员,他们来自五十四区的首府,来自北境荒原周边区域。大多都是快速反应部队的先锋,还能看见不少熟人,其中有雪獒战团的团长,原本留守在阿尔伯特科研考察站,听见江白露的传唤铃时——在boss的调度之下,这些擅长急行军的兵员就立刻动身,只用了七八个小时赶到前线。 这套系统是枪匠送给boss的礼物,是六年的远征战役里,对付癫狂蝶进行围剿行动时定下的灾情调度办法,它免去了繁重复杂的交通署管理干涉,对驰援战场的先锋兵有特别优待。 一个个身着闪蝶衣的战团领袖在指挥士兵,要战士们井然有序的撤出车站,在站台广场集结,随后循序渐进征召车辆,迅速前往维斯布鲁克市区,这支先锋兵队伍由四百多位灵能者组成,对付烈阳堡的战帮余孽绰绰有余。 正如流星所说的那样,江雪明作为“枪匠”的职业生涯已经死了—— ——但是枪匠的技艺和武装完完整整的送给了每一个战士。 无论是烈阳堡的平头百姓,还是民兵单位如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再到战团的学生们,加拉哈德的弟子,无名氏的门徒。 还有极小部分战帮的堂哥干部也是枪匠的学生,只不过他们学武不学经,很容易就走上一条滥用暴力自我灭亡的道路。 一头小黑猫从兵员车辆钻了出来,它不甘寂寞,在半途跳车,要去看看这混沌不清黑暗无光的人世间,要亲眼见证一颗新太阳的升起。 奇妙的命运让两个女人相遇—— ——两个完全不同的,思想极端的,性格同样强烈的女人撞在了一块。 九五二七莽穿了这个魔窟,过程无非是一路无话打打杀杀。她的击杀镜头就不必浪费笔墨来过多赘述,遇上讲理的便讲理,遇上蛮干的就蛮干,她与丈夫一样,作战等级是[规格外],从不用担心变成童话里等人来救的软弱公主,是女强爽文里的大女主。 来到二号游轮的核心区域,乔治·约书亚的“王妃”困在一个药液培养皿里,那是个面容恐怖,体态臃肿的肥胖女人。 九五二七看见这玩意时san值咔咔往下跌,差点当场疯掉—— ——要详细说这白夫人药液罐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她当时误以为这是什么化身蝶,或是使徒。 看管王妃的医护人员已经闻风而逃,其他跟着九五二七来清剿二号游轮的民众,都跑去妓院各地寻找妻女,寻找失散数年的亲人。 九五二七和乌龙城寨的几个伙计,还有老公的学生们来到这个药液罐面前时,灵压抗性稍稍差那么一点的凯希小姐当场两眼流血口鼻冒浆翻倒在地。 九五二七要其他小朋友赶紧撤出这间地狱恶魔的寝宫,她要单独处理这头怪物。 且听我细说这王妃身上的恐怖之处—— ——乔治·约书亚的第一印,正是来源于王妃身上的神奇魂威[heavencanwait·天堂可待]。 这种强大的魂威超能,可以锁定一个目标对象,将对象受到的伤害,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就像是溺爱孩子的母亲,把孩子受到的伤害全都由自己来承担。 乔治·约书亚这几年里受到的刺杀暗算数不胜数,这位狂傲自大的商会领袖,烈阳堡的土皇帝不光要对付外敌,要对付政界精英,还得提防自己的孩子们夺权篡位,这也是为什么托德总管一个类似死太监的打工人能手握重权的原因。 他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转移到这位王妃身上—— ——此时此刻,在药液罐里的女人,是心甘情愿为乔治·约书亚服务。 她的体态经过调整,浑身上下都是丰沛的元质,身体肿胀巨大,一身的厚肉给了乔治·约书亚难以估量的额外血条。 她变得丑陋不堪,像体形巨大的河马,脂肪堆积起来,变成一圈圈肥厚的缓冲层。 乔治·约书亚与葛洛莉决斗时遭受的伤害,全都变成了她身上的疤痕,这些疤痕层层叠叠的,有烧伤,也有撕裂伤,有弹孔和刀伤,也有高空跌落时留下的凹坑。尽管已经被白夫人制品治好——它们反复摧毁元质,又治愈元质,变成一团团增生的肉瘤。 她没有头发,为了让医护人员更好的观察颅脑损伤,她的头部毛囊已经完全剥除,一心一意为乔治·约书亚做护命符。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肥胖的指头里,无论手脚都是这样,在白夫人制品的增生疗愈效果中反复生长脱落,药液罐的底部已经沉积了厚厚的一层角质。 九五二七毫不犹豫的据枪射击,ash的弹头轰碎了这个罐头。 从罐体中流淌出清澈的药液,这位胖王妃滚落在寝宫的地毯上,一下子惊醒过来。 “约书亚!约书亚” 她脑门上的脂肪结节块遮住了一只眼睛,似乎是“狮王陛下”已经逃离此地,她再也感觉不到配偶的存在,变得惊慌失措。 她喘着粗气,超过四百磅的体重压得她当场骨折,腰腹的皮肉瞬间被自然重力胀得裂开,从身体中不断流淌出白花花的药液。 她的心肺系统无法承受药罐子以外的压力,为了撑起自己的“血条”,她变成了一头肉山大魔王,哪怕乔治·约书亚身受重伤,只要不是直攻下丘脑仪式中枢,她挨上这一击也能立刻恢复过来。 “约书亚” 起初九五二七的眼里还有一点同情:“姐妹,你老公好像没打算带你一起跑。”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王妃惊恐的翻弄身体,托着身上的烂肉想要爬起:“他离不开我的,他需要我!他需要我” 九五二七:“你在说什么糊涂话,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人离了男人不能活,也没有哪个男人离了女人不能活——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的。” “呃”王妃诧异的看着九五二七,紧接着恶毒的骂道:“臭婊子!伱说甚么!?我属于乔治·约书亚!只有乔治·约书亚能拥有我这样优秀的女人——你一定是嫉妒我吧?!哈哈哈哈!你一定是在嫉妒我!你在骗我!?” “如果你识相!不想死的话!就把我塞回罐子里!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我要回去!我要继续照顾我的约书亚小宝贝” “我要回去呀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想要回到温暖的药液罐头里,就像一般勇者斗恶龙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一样,她不需要做什么,把命运交给明事理懂人心,干活麻利杀人痛快的男主角就行了。 乔治·约书亚就是她的男主角,她只需做一件事—— ——变成一瓶时时刻刻都在眷顾勇者的万灵药,把自己变成一件物品。 “我可以没有尊严,可以没有灵魂,可以没有思想” “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失去约书亚!不能失去他呀” “爱!这是爱!这是崇高的爱!” 这让她感到安心,感到幸福,光是看一眼乔治·约书亚的俊美容颜,就可以让她永远呆着这个小瓶子里。 九五二七扣动扳机,打碎了[第一封印]。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和性别没关系,小七只觉得生气,气得两手发抖,第一枪射失了,疼得王妃嗷嗷叫,半边脑袋裂开,可是没有当场死亡。 “砰!——” 12.7毫米重型弹头轰进这头“河马”的背脊,打碎了骨骼,敲出一个巨大的血坑。 “砰!——” 第三枪才完全了结这可恨又可怜的“工具人”。 小七立马往外飞跑,她要找到葛洛莉,然后紧紧握住爱人的手。 [part2·天意弄人] 突如其来的混乱笼罩着烈阳堡的每一条街区,由于人员活动车辆来往,空气质量来到了公共除雾除尘系统的临界点,雨水又一次撒了下来。 小黑猫越过维斯布鲁克街区的分界线,蹲在杂货铺的窗台前舔爪子—— ——它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班纳小子此时此刻不得不提起警惕心,重新审视这个红发婆娘,他不能相信一个通缉犯说的话,“这婆娘就是乔治·约书亚?” 约书亚女士连忙解释:“不不不不!” 萝卜哥连忙肯定:“对对对对!” “麻烦死了!都给我闭嘴!你们俩被逮捕了!”班纳小子决定按照《六艺心经》的指导办法来做——出现无法确认真实身份的目标时,移交给地方的灵灾检测机构,由专业人员来甄别嫌疑人的身份。 约书亚还想解释什么,还想反抗,一旦把她送到灵灾核验机器里,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另一位命运的奴隶走进了这家门店—— ——来自丽蓝大道的克里奇耶娃大姐鬼鬼祟祟的走进来。 她无视了大门旁侧的小黑猫,跨进门槛时小心翼翼的,朝着地下室活门的盖板而去,那里有她魂牵梦萦的癞皮狗,那里有她杀人的罪证,胖主管的手臂就在那里。 当她走进这家门店时,班纳立刻喊道。 “长官!来搭把手!这里有两个嫌犯!” 克里奇耶娃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店里居然有民兵,正准备把手掌拿回来,与班纳四目相对时,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心虚。 她是一个顶着民兵职位,行丧尽天良违法犯罪吃绝户之事的恶棍。 班纳眼睛里那股正义凌然视恶如仇的火焰,让她不由自主的退避三舍。 “啊!哦哦哦哦!我来了!”克里奇耶娃是丽蓝大道的士官,按照级别来说,班纳这个交警确实要喊她一声长官。 她熟门熟路背着双手,一副领袖做派来到班纳面前,就看见跪伏在地的萝卜和约书亚女士。 她认得萝卜,却不认识约书亚—— ——于是事情就有了变化,有了转机。 “枪给我,民兵。”克里奇耶娃照着流程办事:“他们是丽蓝大道逃出来的,归我管。” “啊?!”班纳不可思议的问道:“那我的功劳呢?” 克里奇耶娃立刻恼怒的吼道:“你难道认为我会包藏祸心?完全否认你的功绩吗?我会在任务报告里提你一笔的!班纳·伊卜吉!你要对得起身上的制服!决不能把枪口对准伙伴——这是枪匠说的!” 班纳哑口无言,把配枪交给克里奇耶娃。 在克里奇耶娃的指挥下,班纳给这两位嫌犯上铐。就在转移犯人的这个环节,克里奇耶娃起了杀心。 她把约书亚女士迎进车里,紧接着抓住萝卜的手臂。 “小子,我认得你。” 萝卜依然没有反抗,他感觉不到魂威的力量了,只能认栽,客客气气的说:“长官,咱们的生意还没做完,要不加个附属协议?再帮我一把?” 克里奇耶娃不知道维斯布鲁克的河湾区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绝对不会留萝卜一命,因为萝卜看见她杀人——萝卜哥要送去民兵中心受审,为了减刑立功,这家伙会把这些东西供出来。 就在班纳回到杂货铺里清查海森堡的尸体这段时间。 克里奇耶娃先是对着自己的左手拇指开了一枪—— ——枪声惊得萝卜瞪大双眼。 “你他妈” 没来得及骂完这句话,克里奇耶娃提枪打碎了萝卜的脑袋,血溅了约书亚女士一脸。 “好死!”约书亚兴奋的喊道。 克里奇耶娃好奇的问:“姑娘,这人渣对你做了什么?你和他有仇?” 约书亚当然不能说实话了,她随便想了个理由:“哦!哦哦哦哦!我被这家杂货铺的老板绑架啦!这家伙和那个秃头混蛋是一伙的,他们要强奸我呀!结果呢!遇上黑吃黑,反正就是复杂得很!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班纳警官就来了!他救了我们的命!” 约书亚绘声绘色的形容着。 “结果这个萝卜,他忘恩负义啊!居然还想杀死班纳警官.” “这种狼心狗肺罪大恶极的家伙,能死在您手上.” “嘘”克里奇耶娃捧起约书亚的脸,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看着这个小姑娘:“这家伙不是我杀的.” “哦?!哦.”约书亚一下子回过神来:“哦!哦哦哦哦!是他要夺枪!被您击毙啦!” “对!对对对!对呀!”克里奇耶娃笑呵呵的说:“女人就该帮女人,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可太聪明了,真会讨人欢心.” 这么说着,克里奇耶娃解开约书亚女士的手铐,尽管她的左手拇指还在流血,依然搀扶着约书亚,要约书亚往门边靠。 “小姑娘,来,只要你愿意帮这个小忙,我立刻就放你自由。” 约书亚来了兴趣,她恨不得当场跑路—— “——怎么帮?” 萝卜哥尸骨未寒,克里奇耶娃就想继续行凶,她手上的人命实在太多了,不能让班纳活着离开这里。 就借这小姑娘的手来扣扳机,把班纳杀死在杂货铺里,这样弹道记录和罪证一应俱全,最终杀死这个傻姑娘,所有人都死无对证,还能把胖主管的那条烂手拿回来——这简直是完美的计划。 她左手捧住约书亚的手臂,右手抓住约书亚的手掌,将手枪合在一处,两人共持一支枪。 “我要你杀了班纳·伊卜吉,这家伙的办案效率很高,在烈阳堡,谁都知道克拉克和四眼仔是一对喜欢多管闲事的难兄难弟。” “现在他大哥不在身边,是天赐良机,只要你帮我干掉他,我就放你走。” “这只是一场误杀,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像上帝的旨意,是神灵在控制你的手臂。” “小姑娘,你在听吗?” 乔治·约书亚满头的冷汗,猛然意识到—— ——克里奇耶娃似乎不打算留她一命。 可是这婆娘的指力实在太强了!约书亚变成女人之后,根本就不是这斯拉夫女超人的对手,只能半推半就的持枪朝向门内,对准地板的活门。 “嗯长官”约书亚害怕极了,她知道班纳要死了,可是下一个是谁呢? 这种残忍冷血的轮回,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种毫无节制的暴力循环,到底要怎样才能停下来? 上帝啊!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神!为什么要如此戏弄于我?! 地下室里—— ——班纳·伊卜吉满肚子怨气,踢打着海森堡的尸体。 “都他妈怪你!你怎么把店开到维斯布鲁克来了!要是你还在丽蓝大道!我才懒得管这件事呢!” “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我看见毒品的时候心里多开心呀!就和大马路上捡钱包,最终费尽千辛万苦交给失主,失主还要送我一个白眼那样窝囊啊!” 他捧着催情毒品的包裹,恶狠狠的骂道。 “市中心的房价比北地谷仓要高得多!你会不会控制成本啊?!懂不懂做人肉生意啊?这些功劳本来是我的!” 骂归骂,班纳还是得接着干活,谁让他只是一个辅警呢? 他扛起尸体往活门的楼梯爬,探出一个脑袋,就听见响亮的枪声,他猛的一缩头,还以为自己被爆头了,吓得浑身一紧,从楼梯滚回地下室里,紧接着门外就放起擦炮来,都是零零散散的枪声! 在一分钟之前。 长臂猿拎起春田1911,向马脸猴展示着这支凶器。 “如此好枪!只做一单生意!岂不是可惜?” 马脸猴点着头,没说话。 长臂猿躲在街区的矮墙旁:“主要是我们还没完成任务呢!托德总管与战帮的干部讲了,要手底下的喽啰扮成无名氏,去为非作歹!我们已经抢了超市!可是名头没打响呀!没把恶名给传出去!这可不行!” 马脸猴接着点头,没说话。 长臂猿戴上小丑面具,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维斯布鲁克区不是咱们的地盘,就在这里动手吧!这地方都是富贵人家,肯定能抢到更多的钱!就这家杂货铺,离北地谷仓区那么近,咱们杀完人抢完钱就跑!好不好?” 马脸猴:“可是咱们不是已经抢到了吗?” 长臂猿狠狠敲打着小弟的脑袋—— “——这才多少呀?!够花吗?!” 马脸猴:“会不会把命搭上啊!” 长臂猿:“幸运女神眷顾勇者!” 于是两兄弟一合计,决定接着干。长臂猿持枪在前,戴起小丑面具逼向杂货铺正门。马脸猴跟在后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跑路。 第一时间,克里奇耶娃看见这两位“无名氏”逼过来,还没意识到危险。 猿神抬起枪口指向这位民兵长官,是胆大包天——他想着,民兵算什么呢?这支枪就是从民兵车里偷来的,如果能干掉民兵的话,这也是一种名声大噪的好办法。 于是这卧龙再次展现了强劲的枪法,枪口来到克里奇耶娃的脑袋,立刻走火—— ——克里奇耶娃的头颅裂开,变成一地西瓜。 “我操!”长臂猿再次吓了一跳。 克里奇耶娃死而不僵的尸身紧紧攥着约书亚女士的手,不肯松开,尸体颤抖着,不断的扣动扳机,发出连绵不绝的枪声。 凤雏立刻拽着卧龙胆战心惊的逃离了现场,两人如惊弓之鸟,跳到列车轨道隔离带里,顺着水渠逃走了。 四散飘飞的血浆溅在小黑猫的脸上—— ——它舔干净爪子上的血,尝到了食人魔的味道,非常满意。 “绝!” (本章完) Final Round. 最终回合 前言: 我就想帮他们,就看不得他们受委屈。 都到现在了你还在纠正我,我最讨厌你这一点。 中年是一场斗争,人斗不过命,命斗不过时间。多少当时觉着无法过去的坎儿,过上几年突然就风轻云淡了。我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把另一个人可以恨一辈子的。更可怕的是忘记和不在乎,最后都败给了时间。 真的嘛,命中注定的事怎么能违反呢?明天我就当和尚去。 ——姜文 [part1·一步之遥] “来来来,我给你算算啊!” 一号游轮的军舰甲板上,文不才揭开闪蝶衣的面盔,那龙王鲸的logo翻到兜鍪里,露出一对天真无邪的眼睛—— “——甲板三十四个,从东边儿走廊数到娱乐室,那台球馆里还有六十二位嘉宾。” 杰克嘟着嘴满脸都是不乐意:“嗯呐!” 文不才:“这是我杀的,船里多少展销会的招待,多少迎宾小姐,那不算!那不算!枪都拿不起的授血单位,也能叫敌人吗?那是平民!” 杰克:“这就不算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吃这口人肉过日子的也不算?我杀的就不算了?” “嘿嘿.”文不才接着狡辩道:“那乔治·约书亚的阿哥们,就那位大阿哥,身高八尺腰围六尺,也只能算一个人头哦。” “伱!”杰克红了眼,立刻变为邪灵形态,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怒气。 文不才立刻举手投降,开始掰扯其他话题。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事儿?” 杰克:“什么事?” 满目疮痍的甲板上四处都是弹痕,机枪炮塔被强劲的魂威力量砸得稀巴烂,所到之处满地尸首,那是神惊鬼骇妖邪退辟的场景。 文不才站在血泊和内脏之中,与好兄弟聊起乔治·约书亚。 “烈阳堡的大统领有七个封印,用来保住他的死门,对么?” 杰克也不生气了,要细听兄弟的正经话题。 文不才:“第一印是王妃的魂威[天国可待],这是他的额外血量。” “第二印是一长一短两支枪,打灭灵子弹,这是他的攻击面。” “第三印是那橡胶之身,是他的灵能护甲。” “第四印和第五印都在三号游轮,[衣冠禽兽]和[以你之名],是他的圣血平衡和极强的运气。” “第六印在他身上,是一片龙鳞,作为保命符护心甲。” 文不才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如果不是这六印加身,他没资格和战王斗下去,只要耗光战王的体能,我们却难以抽身支援战场,说不定真的能击败葛洛莉。” “正因为战王的那手超声波爆破拳.” 杰克指正道:“那叫潘克拉辛,是[芬芳幻梦]的独门绝技。” “正因为战王的潘克拉辛表现出来的破坏力过于强大。”文不才接着说道:“约书亚终于感觉到了生命威胁,他才惊慌失措的逃离战场。” “那么问题来了,这家伙的第七印呢?” 杰克·马丁不以为意:“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 文不才耿耿于怀,在尸堆旁边走来走去,锁紧眉头。 “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每次这种关键时刻,总会有一种领导来电话喊我加班的错觉。” 杰克忍俊不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别那么紧张呀!~这又不是什么灾难片,导演没必要故意搞个大场面,好像世界末日了一样!~咱们的演出不用刷票房!” 文不才伸长了脖子:“你的意思就是,第七印它不存在?” “说不定它过期了呢?像什么超市货架上的鲜肉。”杰克·马丁绘声绘色的形容道,比划手势唾沫横飞:“原子弹都能放过期!要我这个乌鸦嘴来讲呀!第七封印它就不存在。” “它只是乔治·约书亚拿来吓唬人的空城计,其他六印的威力就已经够唬人了,随便一个拿出去都是非常牛逼的灵能神力——如果将他看做一位主角,那身上叠了这么多buff,谁敢来挑战这位魔王呢?” “就和不存在的万能牌一样,第七封印只是用来吓唬人的,为了凑满那个《启示录》经典里的七印,强行搞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文不才只觉得这理由太鬼扯了—— “——放过期?敌人的王牌能放过期?” 杰克·马丁耸肩无谓:“不然呢?要是有那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非得像奥特曼的激光射线一样,总要留到最后才用呢?” “也对哦。”文不才觉得有道理:“boss要攻城拔寨,一般都是喊我和枪匠作先锋,这样能减少其他兵员的损失,能降低伤亡,也能让后续部队保持高昂士气,如果乔治·约书亚真的有最终底牌,他早该拿出来了。” 杰克·马丁跟着附和道:“是呀是呀!你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迟早抑郁症呀!放轻松一切都” 舰船附近的水脉炸出十来响震天动地的轰鸣声—— ——那是河流里的水雷触发连环爆炸的征兆。 游轮和舰船开始轻轻摇晃,包括附近的小型侦查艇,水上摩托更是直接被冲得撞上码头的堤坝,撞得粉身碎骨。 整个维斯布鲁克湾区都听见了这巨大的响声,与凌晨时分的礼炮比起来,它要更低沉,更浑厚,更加强而有力。 杰克·马丁的笑容还僵在脸上。 一号游轮舰船之外,他们的身后,已经张开了一对巨大的骨翼。 从浑浊的江河泥水之中,钻出来一头骨架标本,它是苏美尔神话中ushumgal(仁心飞蛇)的残骸,又称为[目光如火的飞蛇]。 这头骸龙浑身上下的元质被乔治·约书亚夺走大半,都用作白鲨会翻身起家的资金。这也是乔治·约书亚身上龙鳞的来源,正是第七封印。 当它跌跌撞撞爬到一号游轮的舰船边,爪子搭上船舷时,能见到这头骸龙巨大的趾爪与前鼻,骷髅头颅里散发出冰冷的灵火,两翼张开约有五十多米宽,龙身带尾全长七十米左右。 古早年代的诺基亚手机铃声响起—— ——文不才拿起电话,慢慢回头,与这头骸骨巨龙对视着,行政休假与这位vip只有一步之遥。 boss在电话里亲切温柔的说:“我感觉到了一种很劲爆的灵压。” 文不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boss捏着嗓子,进行一个萝莉音的夹:“亲爱的,该加班了。” [part2·阳光灿烂的日子] “你他妈给我站住!”班纳跟着约书亚女士飞跑出去。 乔治·约书亚拽着一条无头尸体,脸色惨白六神无主,她已经失了神智,已经无法思考下去。 她想逃,可是这些东西紧紧拽住了她,这些沉重的罪孽死死抓住了她。 克里奇耶娃临死之前狠狠握住了她的双手,哪怕脑袋开花也不愿意放过她。 身后那条癞皮狗还叼着一只手,依依不舍的跟在身后。 班纳·伊卜吉,这狗娘养的不要命了吗?他不知道我是谁吗? 乔治·约书亚如此想着,两眼尽是血丝,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往前跑,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了。 不想这么卑躬屈膝的活下去,再也不想说谎了,再也不想解释什么了!再也不想委曲求全了! 跑吧!跑吧!只要能跑到货运站,溜上火车,或许就能逃走 好渴,好饿啊 乔治·约书亚盯着克里奇耶娃的尸体,咽着口水,她毫不犹豫的啃开这臭婆娘的手臂,把手指头都吃进肚里,看见身后穷追不舍的班纳·伊卜吉,又开始惊慌失措的逃窜。 “跑?!我看你跑哪里去!一开始还和我扮可怜!没想到也是个食人魔!”班纳小子怒急攻心,终于想起来现场还有一辆车可以用。 他跑回杂货铺,钻进克里奇耶娃的执勤车,跟在约书亚女士身后喊话—— ——他没有枪弹,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只得打打嘴仗。 “嫌犯!你将受到拒捕指控!我有理由怀疑你杀死了克里奇耶娃长官!” “马上束手就擒!否则我会向你使用骑士战技!否则我会向你使用骑士战技!” 乔治·约书亚扯着嗓子大声嚎叫着—— “——不是我干的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执勤车就跟在她身后,一路往铁道沿线的高速路去,在应急车道,乔治在前面跑,班纳驾车在后面追。 班纳一直在敲打执勤车的电脑,想挂上紧急状态,呼叫其他民兵来增援,可是糟糕的天气再次让他孤立无援,烈阳堡的野蛮生态就是这样,在瓢泼大雨的黑夜之中,受害人永远都不见天日。 “不是你干的?那你跑什么?!”班纳声色俱厉的喊道:“配合调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女士!我知道你很害怕!我是烈阳堡的民兵!我不会让你蒙受冤屈!” 乔治·约书亚骂道—— “——去你妈的民兵!你也想强奸我?!对吧?!” 班纳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不知道这位女士遭遇了什么,从现场的弹道记录来看,克里奇耶娃长官受到的枪击朝向,以血迹来判断,应该来自矮墙附近,可是当时这个女孩子就在克里奇耶娃长官的怀里。 约书亚女士一边啃噬着克里奇耶娃的尸体,一边拽着尸首往前蹒行。她咬断了骨头,把手掌当零嘴,从未感觉自己的牙口有这般威力——终于觉得是老天开眼,让她拥有了超能力。 咬断尸首的双臂,她可以放开手脚继续飞跑,身体也有了力气!是生命的出口,是生命的希望,是生命赐给她内心源源不断的勇气! “别跑了!女士!”班纳不再以“嫌犯”来称呼这位陌生女子,他好声好气的打折商量,提高车速继续追逐:“你跑不过v8发动机呀!” “放你妈的屁!放你妈的屁!放你妈的屁!”约书亚和未成年的小姑娘似的,只顾着跑,绝不想停下——她不知道班纳没有枪,她只觉得害怕。 有一只大手紧紧将她握住,她感觉得到。 那只手的名字叫“命运”,似乎往日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业报,要将她拉回烈阳堡这个泥坑。雨水拍打在她的额头上,浸湿了她的衣服,两腿也越来越沉重。 她依然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变成一个女人,为什么呢? 这是神迹?是上帝在暗中捉弄她吗? 如果她还拥有男身,或许身后这可恶的民兵根本就活不过一分钟,会在[无人区]的折磨下痛苦且缓慢的死去。 她是刀枪不入的!万夫莫敌的! 这种魂威庇佑着她,度过了一次又一次难关,打了无数场战争。 从黑鹰战争到南北战争,一战二战,从菲律宾到法国,从越南到阿富汗。 随着市中心传来的汹涌龙吼—— ——太阳冉冉升起,它像血红的鸡卵,在庞贝大海的支流水脉中照出其中乌黑的薪王轮廓。麦德斯就在其中,变成了一颗滚烫的火球,漂浮在三百多米的近地空域。 阳光开始执行杀毒程序,它让约书亚女士感到不安,皮肉里的圣血开始沸腾,她痛苦的挣扎着,突然放缓了步子,再也跑不动了。 可是班纳没能来得及减速! 从后排突然钻出来一头癞皮狗,还有抱着癞皮狗的小黑猫。 喜欢调皮捣蛋的boss想给这位英勇无畏的民兵一个惊喜,于是抱住胖主管的尸体袋子,扯来一条断臂,挂在民兵执勤车的副驾驶上,钻出来半个脑袋。 “嗨!小伙子!你很不错呀!” 班纳吓得猛踩油门,直接将约书亚女士撞飞出去! 执勤车撞上高速路匝道桥梁的围栏,约书亚从六米多高的匝道掉进站台铁道里。 脆弱的挡风玻璃一下子就碎了,因为民兵车辆的前挡不防弹,癞皮狗抱着boss,boss抱住班纳,它们都没事。 唯独胖主管的手臂再次下落不明—— ——它跟着巨大的冲击往外飞,最终落进站台里去。 再看站台之中,货运站有成片的防水塑布作遮挡,没有阳光的侵害,乔治·约书亚又一次站了起来。 她满脸是血,只觉得幸运之神在暗中眷顾自己——是的!如果没有这一撞,她没办法快速来到货运站的月台。 工作人员还在吃早饭,因为铁路沿线出了事故,火车撞上一辆执勤车,月台现场没有多少人! 这简直是上帝亲自为她设计的一条完美的生路!一切都如她料想的那样! 这就是她的聪明才智!是她的蕙质兰心! 她如此洋洋得意,如此自傲自强,简直是新时代的女性力量!是杰出优秀的时代楷模! 乔治·约书亚这么想着,总得给自己改个名字吧?!回到会盟之后,要和ff混在一起了!要做好姐妹了! 她朝着最近的货车车厢走去,钻进箱体之中,却与另一个偷渡客撞了个满怀。 那是苏茜—— ——苏茜离开惠民超市之后,带着全部家当行李来到了货运站。她不想买票,要偷偷溜回首府,坐货车能省下不少钱,而且也免了行李托运程序的麻烦,布莱克主管已经死了,也没人给她发失业保险金,日子要慢慢过呀。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苏茜只觉得尴尬。 “姐妹,你也是.搭车的?” 乔治·约书亚立刻领会其中意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清楚苏茜的小秘密。 “是呀是的呀!” 苏茜挪动屁股,让开位置,在狭窄的货厢里给约书亚女士让出来干净的座椅,她自己就坐在箱体的铁板上。 “那你坐这里!你坐这里!这里舒服点,你淋了雨,不好过吧?” 约书亚女士和见了亲人一样,当即坐下,要等待货车发动,又是一段煎熬的时光。 苏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小声说道:“姐妹,这座城市真的好恶心呀!它像一座垃圾堆,在发烂发臭” 约书亚女士沉默不语,死死盯着塑布之外的一个个阴影,那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准备启动货车开往下一个站点。 苏茜接着说:“它不把人当人看,我在一个超市里打工,结果.” 约书亚立刻捂住苏茜的嘴,她看见外边的工作人员正在巡查铁道的路基,检视轨道的管线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苏茜隐约能看见这陌生女子身后的一样异物。 布莱克主管最终还是救了苏茜一命,他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这条肥胖的肉掌,经过风风雨雨千辛万苦,回到了约书亚的屁股上。它从班纳的民兵执勤车里钻出来,从癞皮狗的嘴里逃走,从匝道跌下铁道,落在约书亚的身上,就再也不肯松手。 苏茜第一时间没有叫出声,只是惊恐万分的看着这只肉掌。 她被恐惧战胜了,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求救时间! 直到约书亚回过头来,确信工作人员走远—— “——姐妹,你怎么了?” 苏茜立刻结结巴巴的答道:“我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屁股上.你屁股上有一只手” 约书亚顺着牛仔裤摸过去,这条裤子还是班纳小子送来的,她一点都不懂得感恩,想到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她扯下手掌,闻见尸体肿胀腐烂的臭气,满脸嫌恶。 哪怕让她去吃屎,她也不愿意吃这种下等人肉。 上帝曾经给了她很多次机会,一次又一次的眷顾乔治·约书亚,让她飞黄腾达,让她乘着美利坚这艘巨船一步登天。 她拥有不可思议的强运,哪怕是现在,她依然能以女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这是最终回合了,她没有吃掉布莱克的烂肉,转而将目标选为苏茜。 这姑娘身上的元质很好闻,等到列车启动,声音嘈杂响亮起来,就把她装进肚子里带走吧——乔治·约书亚如此想着,将断臂丢在一旁,也没有去处理它,任由它的味道飘散出去。 苏茜一动也不能动。她惊恐的盯着乔治·约书亚,盯着这头食人恶魔。 直到列车轻轻往前送,牵引装置拉动车厢。她的心跟着颤了一下,从对方的眼神里,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嗜血的意味。 货厢开始提速,不过每小时八公里的滑行阶段。 从塑布之外,伸进来两条臂膀,还有时不时传来兴奋的犬吠。 狼终于追到了鹰,乔治·约书亚被两只手拉住后颈抓住头发,揪回了月台。 苏茜还以为那是查偷渡的k-9警犬单位,吓得不敢作声,能听见月台处越来越远的谩骂声。 约书亚女士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你他妈的!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就因为一条狗吗?就因为一条狗!?” 九五二七冷漠的答道—— “——我就想帮他们,我看不得他们受委屈。” 葛洛莉紧紧抓着妻子的手,空气中漂浮着两位猫脸人身的幻影神灵。 “都到现在了你还在纠正我,我最讨厌你这一点,爹味要溢出来了喔。” “人斗不过命,命斗不过时间。多少当时觉着无法过去的坎儿,过上几年突然就风轻云淡了。我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把另一个人可以恨一辈子的。更可怕的是忘记和不在乎,最后都败给了时间!”约书亚女士咆哮着,被抓着头发拖行着:“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也可以做无名氏!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爱傲狠明德!” 傲狠明德踩在约书亚的脑袋上,下了判决书。 “真的嘛,命中注定的事怎么能违反呢?乔治·约书亚?” 那些杂音越来越远,过了一会就完全听不见了。 再过八百来米,苏茜终于壮起胆子揭开帘子,看了一眼货厢外的风景。 金灿灿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黝黑的皮肤上,带着一些微弱的过敏反应,这炙热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一时间无法确信这是真实,还是虚假的幻梦。 她鼓起勇气,终于开始为布莱克主管痛哭哀悼—— ——那是个混蛋,也是个好人,混蛋和好人都得有报应。 在她心里,这个男人只不过想要一些尊重,想要一些特权,这个自大狂要把她从烈阳堡赶走,是为了保护她。 她捡起货厢的烂肉,捡起这支断手,狠狠的抛出去! 她大声呐喊着:“布莱克主管!尘归尘土归土啦!布莱克!我要回家了!再见了!再见了!” 这条手臂落进草垛里,烈阳堡的城市景观飞逝而过—— ——苏茜合上了塑布。 肥厚肿胀的肉掌落到北地谷仓区铁道沿线,从草垛中滚走,恰好砸在长臂猿的脸上。两兄弟戴着面具犯案,开枪杀人之后,马脸猴跑了,长臂猿还想回到现场搞点钱再走,刚好与前来支援的执勤民兵撞了个满怀。 这支天外飞来的命运之手,就如拇指哥所崇拜的“全能之手”——变成了长臂猿身上的罪证。 他只得持枪拒捕,最终身中十七枪当场死亡。 班纳·伊卜吉浑身是伤,瘫坐在货运站的医务室里,一边是法医,一边是公共安全审查中心,面前是为他治伤的护士,身后是战团领导的炙热目光。 四眼仔同时要应付四个单位的审问—— “——什么手?什么人?什么尸体?什么催情迷药?什么乔治·约书亚?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呀!我要升职啦?” (本章完) Extra Game①·伤心地狱芳花引魂 一号游轮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两架武装直升机在炽烈的阳光之下监视着骸龙的一举一动。 它已经是强弩之末,战团的兄弟们没机会插手这个等级的神仙斗法,只能给决战场地里的vip投送各种各样的武装。 文不才穿行于军舰的各个舱室,要躲避骸龙的巨力爪击和灵火吐息。这古怪的死灵生命比腐龙法芙娜强不到哪去,没有肌肉的支撑,它甚至飞不起来,只能匍匐在河床爬行。 “接着!” 一团漆黑的雾气在娱乐室旁侧的走廊中显形,好伙伴杰克送来了一支导弹发射器。 文不才拿到武器的一瞬间钻出房室—— ——苍蓝色的灵火涌向整个娱乐室,把树脂做的台球都烧得开始融化。 “这玩意用什么制导?”文不才往控制室飞跑。 “不知道!”两头鹈鹕水鸟叼着杰克的身体,把这破破烂烂的玻璃人拽出走廊,“等你死了之后可以打个冥界电话给枪匠,说不定他能给你讲点地狱笑话,告诉你这玩意该怎么用!” 文不才:“操!你真有才华!” 武装直升机在半空中用minigun试图对骸龙进行火力压制,可是这些绵软无力的机枪弹似乎没有多少效果。 反倒是骸龙脑袋一歪,从灰白色的腐烂喉舌中喷吐出湛蓝的烈焰,变成了一把巨大的火扇子,在炙热的火光冲向直升机的那一刻,战团的机枪手猛的拉上舱门,直升机受到烈焰的炙烤,热气流带着机身一路往天上飘飞,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杰克重新爬起来,抱着两头鹈鹕好兄弟往船尾甲板跑,水下的蛙人部队试图在另一个空间执行进攻计划,码头旁侧的装甲车一直在向杰克投送装备。 “vip!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岸边的战团领袖如此说着,扶着他的参谋官,旁侧还有两队刚刚从运兵车上走下来,就开始因为灵压环境呕吐战栗的士兵们。 他们把弹药箱挂上吊索,和武器袋一起送到船尾去,只希望能帮助船上手无寸铁的屠龙勇士,除了意志力异常强大的个体,在这种灵压环境下,他们连据枪射击都做不到。 此时此刻,从军舰高点射出一道鲜红的标记弹—— ——文不才终于搞懂了这玩意究竟有什么用。 它打中骸龙的眼窝,打得这头巨兽脑袋一歪,往船尾倾倒。 它的口舌依然在往外喷吐烈焰,洗过船尾甲板,杰克刚刚冲出甲板的一瞬间,手里的一对鹈鹕兄弟马上变成了烧鸟套餐。 “不!我的宝贝儿们!——” 上千度的高温烤得小杰克两手变成精光闪闪的玻璃,他眼角带泪,嘴角也不争气的落泪了,躲在发红的铁梁旁,大声吆喝着。 “干掉这畜牲!” 从湾区的楼宇之间,爆发出一阵密集的炮击。 那是擅长使用远程重火力作战的炮兵阵列,是雪獒战团的好哥们带来的七十五毫米野战炮,这些一战老古董结构简单,轻便可靠。 来自莱茵金属一百年前的问候,分作四十五颗炮弹好似雨点一样打在骸龙的躯干上,跟着标记弹的指引,这些攻击要把这头巨兽打得粉身碎骨。 “wuhuuuuu!”文不才在烈火与碎铁中看见了万花齐开的那个瞬间—— ——他招呼魂威从滚烫的钢架上拆下一条烧红的铁梁,这钢梁足有四米长,一臂粗细。 骸龙倾倒的那一刻,是斩妖除魔的绝佳时机。 械齿龙王鲸的镀钛钢印跟着面盔一起落下,这位骁勇善战的vip顺着骸龙的趾爪一路往前飞奔,带着灵体向巨龙颅脑的冲刺。 “[alcoholism·酒狂]!做个了结!” 玄黑色的灵体迸发出幽蓝的光芒来,黑桃印记再次浮现于这强劲的化身之上,它紧紧贴着文不才,像个骑马冲锋的无畏战士,怀中滚烫的骑枪毫无阻滞的撞进了骸龙的另一只眼睛里! 滚烫的钢梁穿透了它的脑袋,从颅顶刺出,原本闪耀的灵火也渐渐熄灭。 水下的蛙人士兵刚刚贴完炸药,四散离开,躲到码头的安全距离,那骸龙的尸身再次受到了严重的创害。 沿岸的码头船舶被突如其来的水浪冲上滩头,远处的捕鱼船遭了大难,更有渔夫成了大倒霉蛋,渔船被这些水下爆破物的威力撕成两半。 这是神话生物的末路,是古代传说中身形百尺,不可战胜的有机体。它难以招架一百年前的炮击装备,面对这些使用重火力的灵能者,它与野兽无异。 杰克·马丁抱着烤鹈鹕,撕下烧鸟腿肉往嘴里送,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狂!劲!霸!” “你与我的决斗已经来到了最终回合!” 维克托小狐狸踩着克拉克战马的脖颈,攥住骏马的鬃毛,指向戏院舞台上的另一处对手。 那是骑着棕熊的达米安·卡兹馆长—— ——那头强壮的熊便是他的助理大山。 “从一八四零年科罗拉多大峡谷的血红落日!” 小狐狸搂着一面小皮鼓,敲打出催人决战的音符。 “再到香水瓶帮与食人恶魔的勾心斗角!” 四处俊美艳丽的招待女郎,都变成人面蜘蛛爬上舞台,展会里的灾兽和灵媒此时此刻都聚在戏台之下看热闹呢。 它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留有维克托写下的[魔鬼敕令],绝不可加入这场神圣的骑士比武。 “一百九十二年的恩恩怨怨,在这里都要画上句点!来吧!达米安·卡兹!” 战马焦躁不安的原地踏步,在舞台上转着圈。 达米安馆长看见老伙伴桑德拉凄惨的模样,是被这头英武不凡的战马撞得不省人事,胸骨破碎命悬一线! 他不能在此刻解除魂威[衣冠禽兽],否则胯下的坐骑也会失去这种授血神力——没想到克拉克·肖恩变成马之后!居然拥有如此强劲的肉体力量! 大猩猩一家三口在舞台的最前排,老爹带着两个孩子拍打舞台的木地板,一个劲的吆喝起哄,似乎是被达米安馆长用魂威禁锢,做人类扮畜牲的拙劣表演,卖身卖命这么多年,积攒了一肚子的仇怨——终于有机会血债血偿了! 小狐狸维克托抱着钢笔当宝剑,眼神炙热如火。 在下一秒,骏马奔腾冲刺健步如飞,朝着强壮的棕熊猛的冲了过去! 达米安·卡兹指挥助理两足站起,想用锋利的前爪去制住这马儿的蛮力。 小狐狸维克托大声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是你输了!” 经过十来米的奔跑加速,这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冲击力对撞,那棕熊如何拦得住一辆全速行驶的汽车?克拉克·肖恩埋头向前,和他倔强蛮横的性格一样,这个铁头娃的头真的太铁了——[衣冠禽兽]解放了他的天性,便赐给他一副坚硬的马骨,马儿的前额冲进大熊的胸口,再次撞得这野兽前胸凹陷进去。 还不够,不仅仅是这样! 克拉克带起棕熊的肥厚身躯,与达米安·卡兹一起往戏院的侧墙冲撞过去! 四号游轮的船腹撞开了一个大坑!坚实的船板被马儿撞碎了,克拉克满头是血,从这复杂又恐怖的神秘博物馆中,冲到了码头上! 达米安·卡兹身负重伤,他几乎被这神话传说中独角兽一样的蛮力,撞得浑身骨折,意识离开了身体。棕熊助理当场毙命,腰脊断成两截,变成服装店里的一滩肉泥。 克拉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变回了人形。赤身裸体满脸是血,脑袋昏昏沉沉的站在雨水里,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骸龙低吼,是灭亡之前的惨叫。 “你做得好!克拉克!”维克托先生哦不,应该叫维克托女士。 维克托女士小心翼翼的绕开服装店的玻璃渣,从最近的位置,从展柜里找到尚且完整的婚纱,就这么套在身上。 克拉克·肖恩皱着眉头,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只觉得这段旅程过于梦幻—— ——这就是枪匠和哭将军的老师。 维克托已经变成了女人,她依然是那么刻薄且傲慢,似乎万事万物都入不了她的法眼,哪怕是去服装店挑衣服,也要选最贵最美的那一套。 可是只要能入她的法眼,那一定能成为可造之材,能变成明日之星。 这一刻,克拉克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维克托女士” 他几乎被这魔鬼一样的人,被这不分性别的魅力迷住了 “我想追求您我.恕我冒昧,我想.亲吻您!我想”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寻血猎犬顺着雇主的气味追了过来,只见楼宇之间落下一头魁梧的半狼。 维克托身上的鲜红毛发终于褪干净,一对狐狸耳朵也变回了人形,她甩开满头卷曲的金发,拉住了侍者的手—— “——你刚才说什么?克拉克?!我没听清?” 寻血猎犬女士在搜寻服装店里的敌人,确信达米安·卡兹再也没有还手的力气,呼叫其他战团兵员来打扫战场,那对金灿灿的眼眸盯住克拉克时,感觉到了克拉克透露出来的求偶信息素。 寻血猎犬女士立刻说:“是敌人!开膛破肚的时间到了!” 维克托女士抓紧了:“不!这小伙子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 ——已经完成进化的克拉克感觉到汹涌澎湃的杀意,飞也似的跑走。 这很真实,在自然界中,再怎么郎情妾意的一对配偶,遇见掠食者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克拉克只是短暂的被下半身支配了大脑,一时半会的心动绝对比不上死亡威胁,它能击碎这种荒谬的幻觉。 他一丝不挂的,在阳光明媚的湾区码头狂奔,像一头未经开化的裸猿,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来遮丑,战团的兄弟们纷纷拿出手机,要送这位烈阳堡的除魔勇士上头条。 寻血猎犬重新变回人形,她衣冠楚楚军装笔挺,看着维克托身上的婚纱,总觉得气氛对了。 “我实在找不到其他衣物。”维克托要强作解释:“于是选了这家小店的展台招牌货,也算给店家做免费的模特,你不要以为我别有用心。” “啊这样哦。”寻血猎犬撇撇嘴,擦了擦脸上的陈年老疤——她一直都留着,作为vip的侍者,断眉疤还有下巴的伤,都是保护vip时落下的,要用作感情攻势的绝佳筹码。 维克托本想双手互抱,猛然惊觉左手不怎么听使唤—— ——她带着婚纱手套,那丝绸与粗糙的半狼毛发勾连在一起,哪怕寻血猎犬已经变回人形,丝织物似乎跟着狼人的毛发一起回到了对方的皮下组织里,怎么也分不开。 烈阳堡的人工降雨在薪王麦德斯的影响下,出现了两道彩虹,马上要照出第三道炫目的七彩虹光。 “你的真名叫什么?”大卫·维克托女士被激素控制了,被这副女身的多愁善感,被这种奇妙的感觉支配了大脑。 寻血猎犬歪着脑袋,贴着新娘:“我在春天出生,父母给我起名叫艾琳,怎么着?你要我的名字,是要给我下咒吗?维克托女士?” 维克托作着深呼吸,把腰包捡了回来,里面的walkman已经支离破碎。 她没办法护住自己的护命符,顽火辉石也碎成两半。 她取出其中一半,感觉有些仓促,于是加了一道仪式,把婚纱配套的耳环拿来,当做戒指用。 地狱高速公路的灵能潮汐烤化了玻璃胶,就这么做了一对戒指。 “跪下求我!求我嫁给你!艾琳!” 维克托依然是那个傲慢到有些可爱的人,不分男女。 “哦!哦哦哦哦!哦!——”寻血猎犬得了失心疯一样,开心得拆下服装店的大门,用蛮力拧下来把手,这些恐怖的行为吓得维克托脸色发白,还以为侍者又要打断她的腿。 于是维克托立刻转换思维,转换角色。 “那么艾琳!” 这位新娘单膝跪地,正式求婚。 “你愿意嫁给我吗?” 寻血猎犬扒开护甲,准备狠狠的抱住这个可爱的小甜心。 维克托立刻说:“你得按照规矩来!一步一步来!” 她们本要抱作一团,却被这程序分开。 从远方传来叹息—— ——文不才和杰克一人捧着一只鹈鹕,拍腿感叹扼腕痛惜。 “噢!你可以直接亲她嘛!野兽还要管美女同不同意吗?我最喜欢看女人亲女人了!” 杰克·马丁吹起响亮的口哨—— “——再这么磨叽下去!我的零嘴都要吃完了!快点呀!快点儿!” boss从两人的肩头中间钻出,往文不才的烤肉上扯来一条鸡翅,这位家庭之神比谁都急。 “对呀!亲上去啊!你直接a上去呀!” (本章完) Extra Game②·葬予规路火烌犹在 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乔治·约书亚依然要垂死挣扎。 尽管弹力十足的橡胶魂威已经离她远去,但是就像[芬芳幻梦]的一体两面的[黑梦]一样。[无人区]在b·side的影响下,其实也有另一种形态。 就在刚才,在不久之前,乔治·约书亚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新的能力。 她啃开克里奇耶娃的尸体,整个过程异常流畅,牙齿撞上骨骼时好似热刀入牛油,完全没有任何阻滞。这或许就是灵体在保护她,庇佑她。 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与战王做最后一搏。 她坐在押运车的后排,感受到阳光的炙烤,身上红一片白一片,体内的圣血即将沸腾,要送去青金裁判所受审。 战王就坐在她身边,九五二七作为押运司机,把车子往客运站开。 路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乔治·约书亚眼里有千种不舍,万般不甘。 这个吃人的魔窟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至真至美至善的妖邪乐园,这是她耗尽了当地人几代家业筑起的高楼广厦,是她用人血浇灌出来的华美殿堂。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明白什么是罪恶,还偏偏要去犯罪的人,才是十恶不赦的究极坏种。 与那些踏入迷途而难以脱身的受害人不同,乔治·约书亚的觉悟非同一般,她不会给自己找什么可怜兮兮的借口和理由,不会说这是什么社会的错,不会讲有什么人威胁逼迫她去犯罪。 她就是喜欢凌驾在他人之上,喜爱这种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充满了自然的美。包括之前假情假意的委屈求饶,都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翻身,继续吃人。 “葛洛莉” 她如此说着,面带忧愁。 “为什么我会呆在这辆小破车里?为什么?是因为我脑子里还有些线索?要委托大卫·维克托来审我?要我出卖伟大事业的同胞们?” 葛洛莉:“恐怕不止这些,你的罪行要公之于众,你的刑场不在这里,要慢慢的,痛苦的,死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才能完全断气,不然怎么让那些受害者解恨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乔治·约书亚嚣张的笑道:“这是白费功夫,你以为除了一个我,就能杀鸡儆猴禁暴诛乱吗?”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不公平的事,有太多太多贪心的鬼。” “害一个人,是死刑,那害一百个,一千个似乎也是死刑,死亡比活着可怕吗?” “不见得吧.” 这位永生者似乎解开了心结。 “失败的人生才让人感觉空虚,感觉自己坠进不幸的深渊里,像是丢到了满是铁钉的洗衣机,反复打滚转个不停,一圈又一圈的,似乎永远都死不掉,这才让人绝望。” “我活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一死。” “我犯了那么多的罪,你说,要我痛苦的,缓慢的死上几个月,死上几年?” “每天都要这些受害者的家人,要人们看见我的惨状?看见我被挂在耻辱柱上受难?” “哈哈哈哈哈哈!葛洛莉!” “这可太有趣了!” “你以为这是善恶有报?实际上打在我身上的子弹,对我施加的酷刑,都是对这些受害者的二次伤害——” “——我的每一声惨叫,都会让他们想起自己的儿女,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姐妹是如何离开人世,是如何出卖血肉,是如何变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 “我吃掉的每一个生命,他们塑造了我,他们成就了我,他们变成了我的一部分。你也一样呀” “傲狠明德的战王,你杀死的每一个邪教徒,每一头授血怪物,他们都变成了你的一部分。只要你一出现,你的敌人就会鸟惊鼠窜望风而逃——你以为是这一身枪炮武术潘克拉辛带来的神力吗?” “不” 乔治·约书亚凑到葛洛莉的身边,几乎要咬住战王的耳垂,这红发婊子轻轻吹着气。 “我们在吃人,你在吃我们,我们都在互相吞吃着。” “你是更高级的掠食者,你依然遵循[肉食主义]——你的辉石也这么认为,它送你一头红发,迟早你会拥抱癫狂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治·约书亚似是得了失心疯,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满面红斑的丑陋模样,车辆进了涵洞又恢复正常面色,疯狂的大笑着。 “人啊!人!多么复杂的人!多么简单的人!” “这种痛苦,这种饥饿感会制造下一个乔治·约书亚,制造一百个,一千个乔治·约书亚!生不如死啊!生不如死!” “穷到只剩烂命一条的小伙子,不会在乎抢劫的时候杀一个人还是杀全家,反正都是死刑!” “富到用钱做枕头的贪官也不会见好就收喔!因为贪一千万和贪一个亿都是一颗子弹!既然这样,为何不把事情做得更绝一些?” “现在可是文明社会!还有株连九族这种重刑主义的传统美德吗?没有了吧?!” “傲狠明德的神使来播撒光明,这光明越强烈,这刑罚越沉重,罪犯就越疯狂!” “你没办法对抗这种暴力循环,枪匠已经死了!他的学生还来不及长大呢!要他们去接任无名氏的使命,一群在贵族学校里长大的毛头小子,怎么去体验民间疾苦?他们真的能理解这些东西吗?真的能仔细听完每个凡人的牢骚吗?”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司机终于忍不了啦。 小七歪过头:“给她拔个牙,聒噪!一路上吵吵个不停,烦死了!” 葛洛莉正准备动手,乔治·约书亚却认怂了。 刚才还不惧生死癫狂猖獗的死刑犯,见到精光闪闪的芬芳幻梦时,内心的恐惧一下子让她眼神清澈起来—— ——她并不是怕疼,也不是怕死,只是这副肉身征服了她的意志。 有多少嚣张跋扈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在牢里陈述自己的伟大事业,与狱卒聊天吹水如何风光,最后都在刑场吓得尿了裤子。 乔治·约书亚就是其中典型。任凭她如何嘴硬,遇见纯粹的暴力时,身体已经提前背叛了她,使她一想到拔牙的痛苦,就立刻噤声哑火安静如鸡。 可是葛洛莉不会停下—— ——她举起手机开始录像,芬芳幻梦逮住这死刑犯的脑袋,钢铁趾爪伸进嘴巴里,开始做拔牙手术 凄厉的惨叫声从涵洞传到大马路上,引得街道的车辆纷纷加速离开,行人也躁郁不安的跑走了。 一颗颗牙齿生生从约书亚女士的嘴巴里扯出来,带着一层血红的牙龈,牙床神经传出的剧痛影响着约书亚女士的心脏,她前后几次疼得心绞,嗓子因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带跟着撕裂失声——她尿了一车,整个执勤车里都弥漫着一股尿骚臭气。 整整二十八颗牙齿从约书亚女士嘴里抠出来,芬芳幻梦才发觉自己的爪子似乎发生了磨损——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黑梦形态]的灵体强度比雪明男身时的[芬芳幻梦]要更加坚硬,居然会被这永生者的牙给啃出印子来? “呃呕.呃.呼.呼呼”约书亚女士再也没有被捕时的神采奕奕,她瘫在座椅里,嘴角往外喷血,嘴唇内凹,眼睛一片血红,颅压和血压一起往上窜,心跳已经来到每分钟一百九十次。 她颤抖着,终于可以唤醒自己的魂威,在这种极强的痛苦,极大的心灵刺激下,能得心应手运用自如的使用女身的灵体了! “[noman''nd·无人区]!让我变得硬起来呀!” 就在这一刻,鹰身女妖透体而出,它扑打着双翼,护住乔治·约书亚的孱弱女身。 芬芳幻梦指尖的血好像迅速凝固了,这些血迹变成了一层坚硬的壳体,钢铁大猫想要握拳迎敌,却猛然发现紧握的趾爪被这些血壳狠狠撕开了! 于此同时,葛洛莉感觉到自己的肉掌僵硬发麻,sd受到的伤害传递到了她的手部神经! 乔治·约书亚获得了新的灵能!她认可了自己的女身,完成了进化! 如果说白鲨会长赤鬃雄狮的灵体特性,是让触碰到的东西,全部都变成软绵绵的,弹性十足的橡胶软糖。 现在这头红毛母狮子的灵体,与男身的灵体特性恰好相反,她所触碰到的东西都会变成毫无韧性,十足坚硬的固体。 芬芳幻梦的握拳动作伤到了自己,它的灵体趾爪狠狠撞上了这一层血液所造的囚笼,两个硬度不同的玩意撞在一起,就必然有一方会产生刮擦划痕,如果硬度差距巨大,就会产生刀子切奶油的效果。 钢铁猫咪的出力本就异常强劲,超过四百多公斤的握力施加在它自己的趾爪上,立刻变成了一把狠厉的铡刀,将它自己的指头全都崩碎了!好似我们人类去主动全力握持刀刃一样!这些血液所造的壳,就是最锋利的刀刃! “嚯嚯!”乔治·约书亚女士找到了新的玩具,还在适应学习,如何掌控灵体的用法。 她在车上稍稍翻身,将灵体传递到衣服上,坚硬且锋利的牛仔裤在皮座椅里刨开一个深坑,她毫不费力的挣开手铐,随手一抓,整个车子的顶棚就刨开一个大坑! 葛洛莉看不透其中的诡异变化,没有贸然出手,掏出枪械点打试探。 九毫米手枪弹轰在约书亚女士的身上,这鸟人当真多了一副钢铁胸罩,弹头击打她的胸襟,被锋利又坚硬的衣服割开,全都化为流弹碎片,打在车门和玻璃上。 “没想到这副女身居然能改造我的灵体!”乔治·约书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同时保持距离,要提防九五二七和葛洛莉的魂威夹攻,她心念一动,灵体夹带着肉身一起翻滚,在车上绞出一个深坑。 巨大的摩擦力在车辆后轮轴上留下金灿灿的红色切痕,她就像一颗人形炮弹,像一把无坚不摧的车刀,啃开金属切断聚合物,咬掉钢铁毫不费劲。 “葛洛莉!现在攻守易势!我突然觉得,做女人是那么的幸福!” 乔治·约书亚落在涵洞的人行道上,随手抓住护栏,爬起的同时,那护栏已经被她的肉掌割出麻花形状的恐怖伤痕。 押运车瘫痪在马路旁,后轮爆开,轴也断了。 “力量是谈判的筹码!”乔治·约书亚要一条生路,重新燃起斗志:“现在我要和你谈条件,你不能拒绝!” 小七瞋目切齿怒不可遏,她还想着下班打卡和老公去烈阳堡好好转悠转悠,体验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乔治·约书亚这般突然进化把所有的美梦都绞碎了。 “stonecoldkiller·冷酷杀手!” 高呼魂威之名,还没见到本尊,那粉红色的皮衣猫女郎就从押运车里窜了出来。 “蠢婆娘!你的灵能我早就研究过了!”乔治·约书亚狠狠踢向护栏,好似刀子劈砍一样的踢击带起一串铁屑,这些锋利的钢铁在[无人区]的加持下变成了致命的飞刀。 它们原本只能扎进皮肉,如今能砍碎钢铁! 刀子打上sck的灵体之身,直接造成了贯穿伤害,这些飞刀撞进执勤车的副驾驶,穿过车门,射进小七的身体里! 朝向九五二七颅脑的致命攻击,却叫葛洛莉用肉掌接了下来—— ——不,没有接住! 一片片细小的铁渣钻透防割手套,扎进掌骨之后继续深入,完全失去动能之后才软绵绵的落地。 七哥浑身是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如果说之前[无人区]展现出来的是绝强的防御面,此时此刻乔治·约书亚完成进化之后,这种攻击力是从材料学方面的降维打击,是绝强的攻击面,哪怕是坦克的装甲也没办法抵抗硬度如此夸张的铁片。 sck被打得僵在半空,却因为女主人的怒火恢复了精神。 小七全然不顾身上血流如注的伤势,几乎在受伤的同一时间变成暴怒的母猩猩了! “你居然敢让她流血?!你这狗胆包天的杂种东西!” 同样是获得魂威超能时间不久的两人开始在涵洞中缠斗,sck的灵体不畏痛苦,对乔治·约书亚穷追猛打, “握住我的手!”葛洛莉从另一边下车,把爱人扯出驾驶位。 她临危不乱,紧紧把小七搂在怀里—— ——从对方的携行包中拿出万灵药,紧接着十指相扣。 不知为什么,自从失去钢之心以后,雪明的心里一直都是空荡荡的,直到重新与爱人碰面,与她紧握双手。 几乎在每时每刻,每一次生死边缘的危急时刻,小七的灵能一直在支撑着雪明,通过钢之心这枚纽带互相成就彼此。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 小七:“嗯!” 这种奇妙的灵魂共鸣维系着两人的灵压平衡,以至于sd与sck的特殊灵能都无法产生效果—— ——雪明现在可以直接触碰小七,小七不会入睡。小七也可以触碰雪明,雪明不会变老。 这一切都和傲狠明德的精神元质有关,七哥获得魂威之后,她就拥有了对芬芳幻梦的灵能抗性。 葛洛莉:“我们一起,靠近这家伙!” sck一路舍身攻击把乔治·约书亚逼去涵洞的边缘,要把这头食人魔逼进阳光的领土。 小七只觉得眼皮打架,灵体受到诸多的伤害,都在丈夫的灵压支持下继续强行运转着,她跟着战王一起,两人拥在一块,像是一对舞伴,绝对信任彼此。 “好!” 乔治·约书亚不断投掷铁屑石块当做飞行道具,想逼退这阴魂不散的猫女,只要被这玩意缠上,说不定她永生不老的肉躯也会开始老化!她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时间!时间!永生者赖以为生的利器,帮助他们击败勇士的神奇法门,此刻却要来折磨乔治·约书亚了! 不能再退后!不能再往后退一步了,炙热的阳光从涵洞出口照到约书亚女士的脚脖子! 一种撕心裂肺的灼烧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看向身侧的涵洞石墙,就想一头撞进去,钻到更深的下水道系统里逃出生天。 可是炙热的阳光好像有了思想!变成了一把光明的利剑!拦住了去路! 这光是哪里来的?!乔治·约书亚无法理解! 再看葛洛莉那头,芬芳幻梦逼停了一辆路过的奔驰,把车辆的引擎盖拆下,这abb豪华品牌的漆面非常棒,前盖当做镜子,将阳光反射到乔治约书亚的身上了! 强烈的刺痛感和过敏反应让乔治·约书亚动弹不得,紧接着内心沉到谷底。 “莫非.” “葛洛莉!你又要对我使用那一招了吗?!不!不不不!不!” 熟悉的夜莺鸣叫再次响起。 白子衿与江雪明手牵着手,在魂威的庇护下突围冲刺,来到这头“浑身是刺,肉身成刀”的魔头面前。 乔治·约书亚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她对自己使用了[无人区],只希望坚硬的肉体能够扛下恐怖的潘克拉辛战技。 可是有个物理上的常识,约书亚女士没有搞懂。 越坚硬的东西,材料的强韧度就越差—— ——越是锋利的刀,就越容易碎裂。 江雪明领悟的潘克拉辛拳击是将不同频段不同音符强度的声波灌入物体中,使物体产生分子层面的震动,达到“切割”的效果。 在之前的战斗中,乔治·约书亚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她依然认为,这种诡异狠厉的剑气攻击是什么纯粹的能量,或巨大的力气挥舞出来的冲击。 她使用魂威与自身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几乎用上全力去“变硬”,让肉身变成一座石雕,把躯壳变成铜头铁骨,连关节都不放过,要消除身体中软弱的筋膜和空腔,来迎接这种凶悍的攻击。 她停止了心跳,要和葛洛莉做正面对抗,如果她能接下这一拳!代表心魔已除!葛洛莉拿她再无办法!她会登上新的阶梯!来到新的境界! 她的大脑停转,放弃了思考,把所有的脑脊液和脑组织都变成了硬物,只怕受到一点伤害。 战王的拳头敲在坚硬的雕像上,没有任何效果—— ——下一拳,是小七与雪明合力的连携攻击。 两人的臂膀和躯干都受到了潘克拉辛的伤害,似乎所有的声波都消失了。是泥流入海消化在乔治·约书亚这尊雕像里了。 “没有用?!”小七的右臂崩开一条条伤痕,与丈夫紧紧相握的这条手臂几乎要裂成两半,不断有新的伤口从肌肉中往皮肤外炸开,是皮开肉绽血肉成泥! sck和sd都回到了他们的肉身之中—— ——葛洛莉抱住七哥的脑袋,狠狠的吻向爱人苍白的嘴唇。 从乔治·约书亚僵硬的身体上,长出来一丝丝羽毛,它们刚刚生长出来,就立刻变成粉末。 这些粉末像是一种恐怖的传染病,砸在乔治·约书亚的皮肤上,马上就有更多风化的白灰落下,紧接着变成好似泥巴一样,血液与灰尘的混合物。 她好像遇见高温的奶油一样,迅速融化,变成一滩血红的泥水,连肚腹里的圣血虫巢都没能逃出来,一起变成了阳光下的劫灰。 乔治·约书亚一动不动,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地人。 ——她死透了! (本章完) Extra Game③·万千花蕊慈母悲哀 癞皮狗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小查理。尽管它的皮肤病很严重,九五二七把它抱去宠物医院,医生还是能认出来——这是一头查理王小猎犬,性情乖巧,听话粘人。 无名氏丢了一条狗,又收获了一条狗。这无家可归的孩子又找到了新的爹娘。 兽医和枪匠太太说,这小狗的病很好治,只要多晒晒太阳,一针万灵药就能治好,后期护理别滥用抗生素,一切都会好起来。 维斯布鲁克市中心的战斗已经结束,就像远征时代的每一次斩首行动那样,它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这一回没有了枪匠,是庶民的胜利。 诸多辖区周边村镇,乃至卫星乡村的复杂水脉之中,依然有许多白鲨会的雇佣兵,在乔治·约书亚遇袭的那一刻,这些喽啰们想要支援老板,都被好事群众们被拦在半途。 这些守本分的老实平民一旦得知贼首遇难的消息,立刻有了勇气,敢抄起船桨,拿出鱼叉大弩和骑士战技来封锁水路。 再胆小一点的,也要组织社区里的其他同伴,用他们的晾衣长杆,用车子,拉出床垫和旧书架把道路堵住,绝不让这些战帮喽啰去帮助烈阳堡的大魔头。 整个城区挂名在白鲨会旗下的武装打工人有一万三千多人。最后热战范围内,与无名氏正面交手的黑帮打手只有一千余人。能形成大规模战斗力的万人团队都被一个个无名群众拦在了湾区之外。 要把这一切的功绩都算在枪匠头上吗?这恐怕有失偏颇,如果要雪明自己来讲,他绝不认为这是骑士战技做到的壮举,只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把“勇气”这把刀,送给了烈阳堡的芸芸众生。 枪匠这个符号虽然死了,但是正如伍德·普拉克先生说的,死了一个枪匠,就会有一百个,一千个无名氏活过来。如果把骑士战技和六艺心经当做道法,这种对付邪教妖魔的道法,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有了道统传承。 在河湾的小吃店里,傲狠明德单独喊来葛洛莉,喊来它最钟爱的那位乘客。它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它没有跳进战王的怀抱里,而是显得有些拘谨,有些难为情,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那样,不停的揉弄两爪,确定身边没有其他人了,招呼老板来两杯温热的羊奶,把老板喊走才开口说话。 大门之外的阳光蒸干了街道的水汽,地面也变得干燥。 科研学者姗姗来迟,秘文书库的院士们架起各种观测仪器,开始研究麦德斯薪王散发出来的黑体辐射,研究它的热能和波长数据,观测它的热效率。 这个时候,傲狠明德说—— “——对不起,我事前没有和你商量。” 傲狠明德与智库对枪匠的“remix·混音侵扰行动”,整个环节里,江雪明本人都是不知情的。 哪怕是第二区的执政官,各个元老院的成员,除了众妙之门和无名氏的几位核心人员知情,包括枪匠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缓冲期,这件事一定要来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预演,这才能百分之百的骗过永生者联盟,让这些鹰隼放松警惕,为来年的[秋收季节]做准备。 一艘货船会载着无名氏的利刃送去香巴拉,然后直插这些老鹰的心脏。 葛洛莉不以为意,她一直都是个日子人,还以为ghost转告的信息就是正式通知—— ——在王庭练功时,雪明才收到这个消息,当时他就认为小七可能会做傻事,他太了解这个老婆了。七哥一直都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别说家里的狗死了,哪怕是狗身上的虱子死了,她也得跑去烈阳堡算账。 原因没有别的,就因为他们的孩子有生命威胁,这魂殿大长老肯定会认为乔治·约书亚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我知道,这么做肯定有风险,我几乎是把无名氏的几位兄弟,包括九五二七和你的家人架在火上烤。”傲狠明德情绪低落,抿着嘴:“枪匠一死,各路妖魔鬼怪都会盯上他的家眷和子嗣,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是你战斗力最强的几年,再往后谁知道” 不是boss嘴巴贱,这是不争的事实。 放眼望去,整个地下世界的高级资深乘客大多都把技能点送去生存和探索相关的领域了。他们是领路人,是杰出的老师,是睿智的科研学者,是优秀的工程师,是教导后人如何适应环境,如何挣扎求生的匠人和农夫。 真正涉及到特情作战刺杀斩首的任务,针对癫狂蝶圣教和永生者们的死门,还是无名氏最管用。 再说枪匠的学生们大多都有各种各样的心理缺陷,不光是这些人,傲狠明德见过很多很多人,他们大多都有一部分心理缺陷,只是能够短时间内隐藏起来,不会影响到工作。 地下世界是那么的阴暗,那么的恐怖,那么的压抑。这些心理缺陷会在各种各样的灵压环境下被无限的放大,变成致命的死门。 要这些小家伙们继续接任枪匠的工作——boss想都不敢想。 在傲狠明德的视角中,以往也有步流星这样的领袖型人才。 流星小子的性格实在太鲜明了,他热情如火,共情能力极强,有极强的责任心,容易被人利用,听信谎言,好大喜功,没有任何距离感,不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很容易就能接近他。 他十分急躁,哪怕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历练,在进入作战状态之后才能克服这些缺憾,受到挫折之后非常容易沮丧,会把团队的错误归到自己头上。 在傲狠明德漫长的猫生中,曾经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步流星”,他们或是人类族群中优秀的战士,是团队里的核心,能力强悍的就成为贤王,能力差劲的就沦为康雀·强尼这般怨天尤人的大冤种,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渐渐变成走捷径获得力量的魔鬼。 步流星有很多很多个,但是江雪明只有一个,和其他乘客不一样,他的性格很奇特, boss简直把雪明当做心头肉来看,这个小家伙既不爱钱,也不爱名誉。除了给他修鱼塘花了一大笔钱以外,他活得低碳环保,每天的饮食支出只要三十五块钱。 试想一下,你是整个地下世界的至高领袖,你为了这个族群出卖血肉,只希望自己的事业能蒸蒸日上,领地的人民安居乐业。 有个名字叫江雪明的小家伙来到你麾下,为你整治腐败,为你诛魔杀妖,每个月给他开的工资他都花不完。 你从来不用担心他的贪腐问题,他简直像个无欲无求的僧人道士,最大的兴趣爱好是在鱼塘旁边打八段锦练金刚功,偶尔还会给你的其他队伍造枪做甲,让你的武装力量提升好几个等级的攻防。 他不爱权力,只喜欢你安排过去的好色美女,他不爱名声,送去的勋章没丢进锻造炉变成铁锭都算给你面子了。 他的信仰坚定,绝对相信你。没有性格缺陷。 他不会因为挫折就一蹶不振,不会突然抑郁,不会焦躁急切需要心理治疗。哪怕是文不才也偶尔需要休息的时间,要处理内心的疑惑和焦虑。 他不会嫉妒别人的才能,不会偷偷的搞灵能研究,所有练功升级的灵能学术都会先通知你。 他没有心魔,从来不挑队友,和小商品市场里卖家具的大爷都能聊上几句,没有一点架子,因为他也是人民的孩子,是凡人家庭里走出来的普通人。 他不愿意跟别人去比,没有奇怪的胜负欲,看见战友变得厉害,他也会开心会高兴。 面对敌人的物质诱惑,权力行赂,他简直像是一头炸毛的老虎,嘴巴和枪一样狠。 这样的人哪里去找呢?傲狠明德不敢想—— ——它一直都认为幸运女神眷顾勇者这条法则,是它在庇护乘车的勇士们。 这七年里,江雪明给了boss一个又一个惊喜。 可是这一回,好猫咪却做了一件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的糟心事。 “狼母知道这件事吗?”葛洛莉从携行包里掏烟。 傲狠明德立刻答道:“她知道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很伤心——但她认为这件事必然会发生,小橘的性格刚猛耿直,它为了保护枪匠的家人而死,是虽死犹荣。” 葛洛莉点上火,不知道说什么好,换上这个战斗力拔群的女号之后,一切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原本清晰的思路开始受到各种激素的影响,脑子也转不动。 “那就行了,boss,不用向我道歉。我相信你的判断,也相信你的智库,这些搞政治的决定上千万人的生死,他们肯定比我更聪明,更明白[大家]的生存之道——我没这个资格去质疑他们的决定。” boss还是犹豫不决,只怕这件事变成他们之间的裂痕:“真的吗” 有很多很多能干的臣下,有很多很多优秀的乘客,都是这么离开傲狠明德的—— ——这些人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认为自己的才能得不到妥善的应用,或者是受了委屈,索性投身癫狂蝶的阵营去。 葛洛莉狠狠吸了一口烟,要脑子转得快一点。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伍德·普拉克先生肯定比我更聪明,我只会杀人,把东西弄碎,却不知道怎么把它们拼好。” “如果我有这个本事,肯定会把乔治·约书亚拼回去,让他接着受审,可惜做不到。” “说这些都没有用,我只能把握当下——boss,我只能活在每分每秒的真实世界里。” “我相信你的判断,因为你没有辜负过人类本身,枪匠这个代号是普拉克先生给我的,现在他要拿回去,这也是他的正当权力。所以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我最担心的还是小七,而不是我自己。” “其实我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件事,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我的孩子们呀。” 葛洛莉掐着指头一个个数过去。 “大白的性格很糟糕,我却不知道怎么教育他,他喜欢探险,喜欢到处跑到处玩闹,以为自己有个英雄一样的父亲,他也要成为这样的英雄——哪怕我和这小子说,我们都是普通人,是血肉构造的脆弱生命,他听不进去,他被我的名字唬住了,于是开始迷信枪匠这个名字。” “正阳的性格也很糟糕,这小子还没去上学,就说自己压力大,在家憋着一口气,我喊他去做家务,帮老婆扫地拖地,他就说这是父权的压迫,他不想听我的命令,要和我对着干——哪怕我主动去做饭洗衣,他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他很像小七,我做什么,他偏要反着来,也许是我的灵压无形之中伤害了他,我感觉得到,他有点双相障碍,他恨我不管他,又恨我管教太多,甚至会因为小七生得太多,他不是独生子,就因为这么一点荒谬的理由开始生气。我知道他还小,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千奇百怪的。” “再说蓁蓁这个小儿子,他整天抱着我的玩具睡觉,床头还要贴无名氏的海报,我说他不一定要成为无名氏,他应该去试试别的行业,并不是每一个儿子都要像父亲一样。可是他也听不进去,他总感觉自己做得不够好,只怕活得不像我——真的很令人头疼。” 说完这些,葛洛莉捂着额头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比起家里几个小魔王,乔治·约书亚给她带来的精神伤害似乎不算什么。 boss问道:“政儿呢?江政呢?” “这个小女儿让我感到害怕。”葛洛莉不假思索的答道:“总有一种非常恐怖的预感,像个幻影,跟在政儿身边。” boss有些尴尬:“不会是我的原因吧?” “不,看见她的兽牙和眼睛,我总能想到你。”葛洛莉弹干净烟灰,紧接着开始抽第二根烟:“boss,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怕你呢?” boss恍然大悟:“哦!哦” “政儿的神态太冷漠了,她几乎和我一模一样。”葛洛莉形容着:“她和别人的联系断开了,和朋友们说不上几句话,哪怕是我和小七与她互动,也仅仅停留在父亲母亲的基本礼仪这一步。” “她总是很懂事,她知道我们的难处,特别是在任务阶段,积极备战的时候,我都会单独和孩子们说点什么,政儿是最成熟的那个,她不哭不闹甚至很少撒娇。这几乎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葛洛莉抿着嘴,煞有介事的说道。 “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甚至失去了撒娇的能力,这真的很可怕,人们都说,在生活里要是找到了另一个与自己很相似的人,要么会感到非常开心,要么会感到莫名恐慌,我恰好属于后者。” “我能遇见流星,能遇见这些伙伴们,只觉得这是生命中无比重要的财富。” “可是政儿呢?她的未来怎样?我不知道,不清楚。”葛洛莉最后也不想了:“把所有问题都交给时间吧,这不应该是我担心的事情,我知道,时间会给我答案的,时间会让这些孩子长大,他们能克服这一切,我相信他们——可是为人父母,总会为儿女操劳,这是我无法控制的,这些想法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 众妙之门分部位于尤里卡火山城的海滨,航路直通香巴拉。 罗平安先生偶尔也会通过这条新的洋运水路回到自己的故乡探亲。 此时此刻,他作为“remix·混音”侵扰行动的守密人,也帮忙看管保护江雪明的几个宝宝。 至于怎么保护的呢? 在众妙之门的国术馆二楼,教习拳脚棍棒的娱乐室里。 罗平安穿着全套护具,戴着拳套,正在暴打小朋友。 大少江白已经倒地不起,三少蓁蓁被揍得鼻青脸肿。 唯独二少哭丧着脸,坚持着要和平安道长继续对打。 “就你还想反抗你老爹呀?!你这不孝子!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罗平安一边用长手长脚的优势阔步躲闪,一边出拳痛击小朋友:“哎嘿!打不着!打不着!~哎嘿!再说你爹一句坏话!我要来玩你的小雀雀咯!” 唯一没有受伤的江政在旁边看着,也仅仅是看着,没有支援二哥的意思,她非常的冷静——因为心里清楚,根本就打不过这为老不尊嬉皮笑脸的顽童道长。 没有一点点防备,流星提着二十六阿哥的脑袋冲进小吃店里。 “哟呵!我完事儿啦!” 没等boss开口,流星眉飞色舞的讲起战局里发生的事。 “哎!我一开始还觉得这几兄弟挺难缠的,然后我就生气啊!我气得头发都竖起来哎!几句话喊出去,就感觉体内的力量涌现出来了!他们也接不住我的拳了!” “我就贴到这位阿哥身边,我问他!” “没想到吧?!我这么大力气!” 阿星绘声绘色的嘟着嘴,洋洋得意的说。 “我自己也没想到哦!~” 在城北,有一位强援姗姗来迟。 杰森·梅根扑了个空,等他来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不过就这么离开也太遗憾了。 他立刻联系了枪匠太太,和阿黑与阿花这两头军犬商量事情。 因为小狗查理要加入无名氏的军犬编制,杰森作为青金卫士,要对查理进行一些基本的命令训导,要教导九五二七如何使用查理王小猎犬的语言来指挥这只小狗。 在野地农庄前的牧场牛栏旁,一干人等看着杰森·梅根这位多才多艺的vip。 “我这次肯定不是什么喜剧角色,毕竟每一次我都不是故意来搞些英式冷幽默逗你们开心的,你们能理解吧?” 喀秋莎已经胖出了双下巴,一个劲的点头,百分之百支持自家先生。温蒂在一旁倚着牛栏看好戏。 杰森·梅根拿出两页笔记,与枪匠太太解释说明—— “——由于动物的发声器官结构和人类有所不同,我们可能需要一些道具来辅助发声。” 他翻开笔记,准备现场演示如何使用牛的语言,来指挥牧场里的牛。 “哞!~~~~~” 他发出长嘶,但是声音不够哑,不够沙,没多少效果。牛栏远方的畜生们甩着尾巴,似乎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纷纷驻足看向杰森。 九五二七:“然后呢?” 杰森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瓶可乐,灌进肚子里。 过了一会,他打了一个饱嗝,跟着那沉重的嗝声一起发出哞叫。 这一回效果拔群—— ——牛群跟着书录上的发音方法,一起凑到了牛栏边。 唯独还有一头棕红色的公牛不愿意过来。 杰森不死心,要接着尝试呼唤红牛,眼看他喝可乐喝到肚皮都鼓起来了,依然不好使。 紧接着,这头牛慢慢悠悠的走到牛栏旁,开口说话了。 “bro!我是混种灾兽呀!你在狗叫什么!?” 此话一出,九五二七脸色剧变。 “哦!” 杰森:“哇哦!fuuuck!” 温蒂:“厚礼蟹!——是牛头人呀!” 喀秋莎从包里取枪,在场的几个学生齐齐掏枪开火。这红棕色的牛头怪物被瞬间打成了筛子,想来是白鲨会牛头人的孽种。 枪声惊走了牛群,这场灾兽语言教学课也提前结束了。 只有喀秋莎依然在对雇主吐露含情脉脉的眼神。 “教个语言文化课都能查出牛头人的野种,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登上报纸头条了,克拉克!”班纳小子领到了新的战团徽记,现在他是领导,克拉克是他的跟班。 两人坐在崭新的执勤车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克拉克满脸疑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温莎日报上一抹光溜溜的屁股登上了头版。 “啊?这是我?” 班纳小子揭开帽子,往克拉克脑袋上戴。 “没错呀!就是你!克拉克·肖恩!你光着屁股从湾区东北街一路跑到维斯布鲁克西南港。” 克拉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不是我!” “啊?报纸上还能写错?有五十多个人拍到你了呀!”班纳小子眯着眼乐不可支。 克拉克:“这家伙是克拉克·肖恩!” 班纳:“对呀!” 克拉克:“我的名字不叫这个呀!” 班纳:“啊?” 克拉克一本正经的亮出身份证件。 “给我记好了!我的名字叫抹茶慕斯小蛋糕!” “抹茶慕斯小蛋糕呀!” 在一场激烈的大战之后,酒店客房里满地狼藉。 维克托掀开被子,身上多了血淋淋的爪痕,她脸色苍白,想要挣扎求生。 马上大灰狼又把这只小白兔给拽回深渊里——拽回温暖的温柔乡中。 寻血猎犬女士喊道:“别想跑!尾指来了咱们还有下半场!” 维克托:“不!不不不!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我还没有做!有个很重要的事情!” thriller·惊悚片 beatit·逃避 scream·尖叫 maninthemirror·镜中人 humannature·人之天性 bloodonthedancefloor·血溅舞池 heavencanwait·天堂可待 prettyyoungthing·可爱的年轻人 fagain·再输一次 earthsong·地球之歌 allinyourname·以你之名 dangerous·危险 ckorwhite·黑与白 thegirlismine·她是我的 holdmyhand·牵住我的手 ontheline·岌岌可危 bad·坏 rockwithyou·与你一起摇滚 thisisit·就是这样 youarenotalone·你并不孤单 ——来自流行天王迈克尔·杰克逊。 extragame1·伤心地狱芳花引魂 extragame2·葬予规路火烌犹在 extragame3·万千花蕊慈母悲哀 ——来自闽南语歌手:珂拉琪丨专辑《memento·mori》 拉丁语译:mementomori·凡人终有一死 原作[originuthor]:狐夫[foxman] [深渊专列·abyssspecialtrain] [invincible·万夫莫敌] [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松开我的手] [未完待续·tobecontinued] 第一章 爆裂无声 烈阳堡的战事告一段落,傲狠明德和众多战团的将士要回到各自的岗位去。 五十四区的明天会怎样?雪明不清楚,不了解。 就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他只擅长把东西弄碎,把活着的变成死掉的。流星曾经和他说——众妙之门的罗平安先生曾经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那是因为香巴拉那片恶土上养育的魔鬼要更可怕。 把坏的杀掉,留下好的,这世界真的就能变好吗? 在决斗环节,乔治·约书亚不惜延误战机浪费口舌,反复念叨的真理,真的是真理吗?这些社会人文相关的话题,要放到七八年前,雪明根本就不会在意,因为那时候他才二十岁出头,他只想好好活下去,哪怕死也要死得其所。 一眨眼的时间,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要是有一天,孩儿们问起这个事情,他又要怎么回答呢? ——抱着希望活下去吧,和晦暗不明混沌邪恶的旧时代作诀别。 这就是雪明琢磨出来的答案。 在维斯布鲁克的河湾区,维克托老师和寻血猎犬女士举办了婚礼,就在仇敌的地盘,是大胜之后双喜临门,婚宴持续了整整一周。 这座城市获得了一颗新的太阳,它不再依靠库尔波金矿的关税活着,也不必变成罪犯的庇护所,它可以有农业,可以有手工业,可以有光伏发电站,一切该有的都应该有。 维塔烙印无法在阳光下生存,街角肮脏的菌斑都会消失不见,郁结在人们心中发霉发臭的湿气都要被太阳蒸得一干二净。 用葛洛莉这个女号参加完维克托老师的婚礼,雪明的内心也愈发清明。 婚姻是老师反复拒绝的,不愿面对的心魔—— ——有文不才这个前车之鉴,维克托深知情感的可怕与可爱,它一点点把个性鲜明的战士,变成胆小如鼠的懦夫。 在为期一周的婚宴里,文不才先生一直在喝酒,时而癫狂的大笑,时而悲恸的哭喊,喝醉了以后,就随便抓个人抱住,然后趴在湾区码头的橡木板上,对着江河水吐出满腹的污秽之物。 这位长生之人有很多妻子,有很多孩子,在不同的时空中,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里,组成了各种各样的家庭。 他一次次的得到,一次次的失去,一次次的遗忘,又在这种婚礼节庆的仪式里记起。 小七作为寻血猎犬女士的婚礼主持,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杰克·马丁陪在文不才先生身边,直到婚宴的最后一天,葛洛莉心里好奇,于是来到文不才身边。 文不才依然坐在码头旁,是随喝随吐的状态。他的下颌棱角分明,强壮的下巴和脖颈看上去非常有安全感,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人公。 他的皮肤晒成古铜色,两颊微微发红,两眼发直看着远方。 葛洛莉坐到文不才先生身侧,随口问起以前的事。 “维克托老师要结婚了,在人家婚礼上哭丧可不是什么好事,文不才先生,你有什么心事吗?或许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可是黑石人向来吸力惊人,他们很少会吐露心声,要他们去聆听别人的故事,那是欢喜万分,要说起自己的痛处就不愿开口了。 这个时候,杰克·马丁从虚无的空气中显化身形,想说点什么。 “你走开!和你没关系!”文不才立刻喊道,“让我一个人呆着,求求你们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再怎么强大的战士,似乎内心总有一处软肋。 杰克适时退场,葛洛莉却怎么也不听劝。于是文不才提起酒壶,神神叨叨的念叨着。 “维克托的婚礼,让我想起了一些事,小朋友——” 他知道葛洛莉的真实身份,于是用[小朋友]来称呼雪明。 “——我知道这不好,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从江河上游冲下来一片灰绿色的鸭群,跟着浅滩处的小鱼小虾一起回到了维斯布鲁克,这里以前是西溪/西河县(westbrook),也有不少城中村里的钉子户不愿意搬走,还在高楼广厦之间的夹缝里务农,在阴暗的角落中求生。 葛洛莉不急不忙的问道:“和女人有关系吗?” “不。”文不才一边擦拭鼻涕,一边接着喝酒,“就前阵子发生的事。” 葛洛莉从携行包里拿出水壶,向文不才先生讨酒喝。 文不才给战王倒了一杯,接着说道—— “——你记得,我这二十年一直都在米米尔温泉集市转悠,对么?” 葛洛莉:“嗯呐。” 文不才:“最早几年我在工业园打拼,认识了很多朋友,也惹来很多麻烦,一座城市如果没有帮派,那就全是妖魔鬼怪——我站东来执政官一边,因为他对兄弟们好,他德高望重,是石匠会的元老。” “赵东来成功进入首府工作,我们的关系就淡了,他要去办公室里吆五喝六,我就在各地当义警,遇见你们的时候,还是八年之前。” “把骷髅会打掉以后,东来叔很生气,因为百味坊是他的政敌,这些家伙与骷髅会勾结做灾兽食材的生意。于是我帮他的忙,借这个由头为他扫除异己。” “我是一点一点看他变老的,从三十岁到四十六岁。” “和你们清剿完骷髅会,东来叔终于知道我这个人不简单,要把女儿嫁给我。” 说到这里,文不才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看着他的女儿一点点长大,从六岁到十九岁。这事儿我怎么能答应呢?可是这感情也是真的,我和这姑娘两情相悦,从来不像维克托那样忸怩。” “三年之后,我们才订婚,那时你应该还在远征路上,不知道这些事。” “婚礼之前,我去稀人宫邸找一个老术师求愿,要他帮我算命,算算这段姻缘能不能结出善果。” “我隐约能感觉到,能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我有很多个老婆,有很多个孩子,如今他们都离开了我,是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了,我也害怕.” 说到这里,文不才的眼泪都流干了,不哭了。 “那个老术师说我命犯天煞孤星,身边的人都要被我克死,亲近一些的朋友都不得善终。” “我当时气得说不出话,砸了他的摊。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婚礼那天,我的未婚妻就被撞死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文不才的情绪却莫名的平静下来,似乎是回忆了太多太多次,这记忆太深刻,根本就忘不了,久而久之就开始麻木。 “是百味坊和石工会的内斗,是我三年前杀死的那群人,他们的孩子长大了,要向我报复,向整个洪门会盟的另一派红石人报仇。他们安排两支车队去假冒接亲,把我的未婚妻送到铁路上,然后锁上车门,等列车一来——” “——她就变成一块肉饼了。” 葛洛莉抓住了文不才先生的胳膊,能感觉到这究极生命的身体中极速跳动的心脏。 文不才紧张的解释着:“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仇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我的错吗?我不应该帮谁,我不应该爱上谁,我不应该这么做的,我不该把事情做绝——我不该去杀人,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对文不才先生来说,类似的经历也不止这一回。 “还有上一次!很多个上一次!我还是[joe]的时候!” 在五十六年前,这位黑石元老院的vip依然在为傲狠明德工作,没有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常驻。 “我有几个好朋友,我们一起打猎,一起喝酒,一起探索未知的区域,一起冒险!” 文不才紧接着说—— “——他们一点点变老,变弱,变得虚弱无力。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变成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 “他们退居二线之后,为了纪念年轻时的拓荒岁月,我们每隔半年还会来一次长途旅行,我知道,他们都不服老,似乎和我这个不会变老的家伙在一起,就可以永葆青春。” “结果除了我,这些家伙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全都死在半路上了,死在一次次纪念日里,死在旅途中,死在恶毒的灵压环境里,死于体力不支,死在各种各样老年病的并发症里。” 文不才抓住葛洛莉的手,也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胳膊。最后把葛洛莉的手拿开。 “上上次,上上上次,这一百五十多年的回忆里,我总是在哭,我总是在哭越往前就哭得越凄惨,越往前,失掉的东西就越多。” 这位无名氏与乔治·约书亚有类似的经历,不过两人所在的战场完全不同。 文不才所在的战场要面对联合国军,打南北朝鲜的另一场南北战争。 如果说约书亚在战火中的烧杀抢掠造就了一副恶魔嘴脸。文不才人生里的中国近代史,就是他不断失去亲人朋友,信仰不断摧毁又重建,一次又一次变得孑然一身的痛苦过程。 这些模糊的记忆变成了不定期发作的抑郁症,与罗伯特·唐宁一样,黑石人都有难以克服的心魔,他们会不定期的emo,这是一种大脑结构上的病理特征,需要专业的医生来治疗。 趁着老婆不在,葛洛莉和文不才先生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和我走一回?我带你去个地方。” 文不才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上战王的脚步。两人穿着闪蝶衣,离开了维斯布鲁克市中心,往西南方向的旧城去。 回到老烟斗巷口,那乌龙城寨里张灯结彩,都在庆祝白鲨会的覆灭,又急又陡的下坡路滚下来不少烟花爆竹的残渣,鞭炮放了七天七夜也不带停。 葛洛莉没有说话,拉着文不才先生来到一个小作坊门口。 她与老板有话说,这几天都是通过这家做汽车滤芯的小门店打探消息,帮了不少忙。 她抽来一条小板凳,要文不才坐下,去隔壁的肉铺里提了两挂猪肉和一条排骨,当做杀旧迎新的礼物,送给老板。 回到汽车滤芯的加工小门店里,文不才依然不明白葛洛莉的用意。 店铺里有四个小娃娃,都是老板的儿女们,他们穿着校服,要为家里做小工补贴家用,一条生产线就这么横在铺面的泥坪子地板上。到处都是铁网和滤纸。 见到穿着闪蝶衣的贵客来了,老板笑呵呵的从里屋中走出,捧着两个大果盘出来。 葛洛莉改用乌尔都语喊话:“不麻烦您!” 老板是个****人,乌尔都语是他们的母语,偶尔见了外来客人,老板也会用英文沟通。 门外不时有路人经过,看见文不才和葛洛莉的衣服时,都抱着好奇的眼神——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们,他们都没见过真正的闪蝶衣,只在电视上看过,在广播里听过它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敢确信。 那是真正的无名氏吗?他们不知道,但和临街小卖部里的玩具比起来,似乎有那么点相似。 葛洛莉拿起铁皮,招呼文不才来帮忙,她坐在冲压机前,和文不才先生讲起理想。 “这户人家帮了我不少忙,我平时就在这里帮他们做滤芯,和来往的叔伯打听消息。” “这条街一大半都是华人,因为乌龙城寨的老房东是华人,大家都说中文,就有了互相帮靠的意思。” “我选这里当做驿站,怕乌龙城寨周边的华人反水背叛,有白鲨会的奸细就不好办了,乌尔都语在这里算小语种,总能捞到几句真话。” “文不才先生,你来试试。” 葛洛莉让出工位,要文不才来冲压空气滤芯的盖板。 两个简单的同心圆很好做,外缘压一圈,内缘压一圈就行。 紧接着,葛洛莉把文不才送到滤网旁,锋利的铁丝编织网几乎能划开皮肤,文不才惊讶的看着这一切,还望见几个小朋友手里捏着钳子,正在小心翼翼的做活。 “把这个网子贴到闸口旁边,地板上有标线,一路剪过去就行。” 文不才照做,一点点往前剪,剪到另一个限位标志时停下,裁出合适的长方形网片。 葛洛莉接着说:“卷起来。” 文不才依然照做,将锋利的铁网卷制。 葛洛莉接着说:“塞进刚才做的盖板里。” 不多不少,刚好变成大卡车空气滤芯的外层滤网,紧接着葛洛莉要文不才接着做内层铁网,这样能支撑起滤芯的整体结构,往里面塞进去滤纸,把另一侧的封盖挤进去。 “这是铸工胶,只能一次搞定。”葛洛莉煞有介事的提醒道:“文不才先生,你知道怎么炼钢制器,但是这个手工业造滤芯的流程要很小心。” “这种铸工胶很便宜,是丙烯酸固化胶,一旦凝固了就没办法擦除,和人生一样,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要你小心一些,粘起来以后呢,它们就可以拿去卖钱了。” 在葛洛莉的指导下,文不才把圆柱形的空气滤芯做好,送到大堂一侧的货架旁拢在一处。 葛洛莉接着说:“老板的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岁,有点力气,就跟着街坊们一起出门送货,这些滤芯一扎十二个,能卖十六块钱。” “剩下的几个小宝贝呢,跟爹娘一起生产,每天放学之后回来加班,一天能做两百多个。” “我这几天就蹲在这个小工位上,一直在裁铁皮,剪滤网,塞滤纸,和街坊们聊天。” “我想这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发达国家,当地政府都得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可是这里是烈阳堡,雇佣童工这事儿怎么说呢?——你不可能把这对父母送进牢房,甚至不能去责怪他们。” “他们没有偷没有抢,他们要活着,要勇敢的活下去。” 葛洛莉拍了拍文不才先生的背心—— “——我们做的事情肯定有意义,而且意义非凡,文不才先生,他们长大以后,不用和城里的狼虫虎豹斗,不用去做贼,不用卖身为奴。不会有下一个癫狂蝶圣教了。” “孩子应该有新的生活,不像我们这样四处奔波,时时刻刻喋血搏命的生活着。” 智人本来就热爱劳动,文不才蹲在工位面前继续干活,他和几个孩子一起组装滤芯,中午吃过饭,酒也不喝了,就看见一卷卷铁网撒开,再变成大小合适的滤网。 一个个圆柱形的滤芯筒子立起来,渐渐堆成高塔,在下午时他扛着两个大包装袋去街口换钱,过了八个小时之后,似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店铺里的几个小孩子欢呼着,去文不才怀里领了麦芽糖,葛洛莉带着这位vip回到码头时,恰巧遇见了杰克·马丁。 杰克看见满面春风的文不才先生,那小表情和见了鬼似的,小心翼翼的小声询问道。 “你对这家伙施了什么邪法?” 葛洛莉坦诚答道。 “我带他去打黑工了。” 第二章 阎王点名 把宾客们都送走,葛洛莉要小小的加个班,伍德·普拉克送来了一封密信,要她先别急着回九界庆功,关于烈阳堡当地的帮派生态还有一点扫尾工作要战王来处理。 地区的社会人文生态有着巨大的惯性,就像民俗家族关系,进了一家门就得遵守一家人的规矩,如果一户人里都要吃人肉,那么新生的孩子也得遵守这套规则。这也是烈阳堡自古以来的传统——罪犯的家庭养大的孩子,必然要成为罪犯,除非这娃真的有扭转命运的能力。可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雪明是从人贩子的家庭里走出来的,自然知道普拉克先生要做什么。 打掉了乔治·约书亚,打死了一千多个最大恶极的战帮恶棍,那躲在城里的腐败民兵呢?还有各个战帮一万三千多个proxywar(代理人战争)的雇佣单位怎么办? 他们曾经为白鲨会干活,一下子没了工作,要各立山头占地为王,建立新的地下秩序。 傲狠明德来得快去得也快,像狂风卷落叶一样,烈阳堡的地界扫得干干净净,连树上的叶子都不敢往下落了。贼首伏法之后,跟在后边的猴子猴孙都躲了起来,一时半会都不敢露头。 一众无名氏鸣金收兵,唯独留下战王,也是因为这张脸足够“普通”——乔治·约书亚按照葛洛莉的样貌来改造他的后宫,起码有四百多个受害者都顶着战王这张脸。 如果没有五十四区的执政官来帮扶,她们很难重新融入社会,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家人也不要她们了,她们就会变成弱势群体,要花费重金改头换面重新做一张脸。 无依无靠的花瓶们会变成战利品,曾经二号游轮上的敛财工具,又会被这些战帮盯上,只不过换一个娱乐场所,换一条烟花巷,换一家夜总会,换一个男人去伺候。 普拉克先生要葛洛莉留在烈阳堡,不用她去主动寻找,罪犯自然而然就会主动进入她的视野。 她送走了老婆和妹妹,要小七去尤里卡火山接孩子们回家,没有烈阳堡这条快捷通道,永生者也没办法回到铁道系统里,小宝宝们终于可以去学校上课。 她送走了流星,这小子婚都没结完就跑回芳风聚落干活,刚把任务丢给哈斯本立刻赶到烈阳堡来,连新娘子都跟丢了,于是葛洛莉要流星赶紧回去继续环球旅行,把婚礼仪式搞完。 她送走了伙伴们,杰森·梅根还要继续去库尔波金矿调查灵灾,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办,成年人的世界似乎总是这么忙碌。 最后是joerank的老师们,文不才和两位旧友在中转站道别,约好假日时一起来聚餐喝酒。 紧接着,葛洛莉换了一身便装,把所有行李都留在一家旅馆里,往白键民兵的收容事务所去——曾经为乔治·约书亚工作的妓女,无论是主动献身还是被动绑架落入魔窟的女人们,都暂时住在这,有不少家庭来认人,四处都是哭闹和争吵的声音。 这些姑娘们最大的已经三十七岁,最小的不过十六岁。 葛洛莉就坐在事务所的群众接待处,坐在一条长椅上,看着这些“复制品”——她们与葛洛莉长得大差不差,不过是鼻子歪一点,眼睛小一些,下巴前凸或内收。是乔治·约书亚特意要整容医生如此作为,给他留一点幻想的空间。 这个时候,葛洛莉打开密信,又将普拉克先生的嘱托读了一遍。 “葛洛莉女士,请原谅我的无礼,整个remix·再混音侵扰行动都是我拍脑袋想出来的,不要去迁怒于boss。” “我是个非常缺德的混蛋,为了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将枪匠杀死了。这必定会让他的妻儿陷入攸关生死的重大危机之中,这和傲狠明德无关,你也知道,boss的脑子其实转不快,它不是什么聪明伶俐的狡诈君王,反而是一个温柔可爱,对臣下过于仁慈的领袖。” “而我不同,葛洛莉女士,我要冷血得多,地下世界好似一个国家,一个幅员辽阔的巨大城邦——其中人们是安居乐业还是家破人亡,这才是我关心的事。” “在你出征香巴拉之前,我一定要把城邦中的臭虫都揪出来,就用枪匠的死当做诱饵,用这种政治工具来激发人们内心的抵触情绪,你并不知道自己的代号是多么重要,它有多么大的动员能力——当人们知道枪匠死了,就和失去父亲的孩子一样,失去这层保护伞之后,他们会立刻成熟,立刻长大。” “有句话叫做哀兵必胜,听见你光荣殉职的消息之后,哪怕是最基础的民兵单位,也有可能从邪恶势力中抽身,抱着惊人的勇气和战斗意志继续斗争下去。” “我必须这么做,它的威力惊人,不光是烈阳堡这一个地方,你的学生们已经在整个地下世界开花结果。” “在短短的六年里,这是各个大城市里两百八十多万青壮年人口的青春岁月,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这些青少年听着你的故事长大,他们都在见证着你的传奇。” “你的代号是我送给你的,既然你拒绝了boss的盛情邀请,不愿意成为一位授血单位,放弃了长寿的生存计划,我得提前将这个代号收回来——我绝不容许这个童话故事破碎。” “虽然boss要人们破除迷信,要人们将它当成公司的老板,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可是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去崇拜偶像。” “枪匠这个偶像不能变老,他不能颓颓老矣的坐上轮椅,不能插着尿管死在床上,他必须永远年轻,永远鲜活,永远秉承正义之心。变成所有年轻人无法超越,却一直奋力追赶的偶像——死人是打不败的。” “所以在几年前,我和内阁的智库幕僚,包括哲学家基金会的成员一起,筹备了这次混音行动。” “你会对我有意见,会怀恨在心,会产生抵触情绪,这些我都接受,每周六你可以来找我,在安息日,尽情的发泄你的怒气。朝我开枪,把我扒光了吊死在房梁上,这些都可以,这只是我和你的私人恩怨,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和任何团体组织无关。” “但是我一定要杀死枪匠,而且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remix·混音,这不是找你商量,而是一次简单的告知。” “接下来我需要你继续留在烈阳堡,有关于神奇先生战团的旧部,退休的老年干部和地方战帮互相勾连,他们原本是五十四区民众的保护伞,后来变成了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为乔治·约书亚打工,是游走在黑白两道的灰色势力。” “你能惩治贼首,却抓不住这些兵员的亲眷,抓不住这些德高望重的‘父亲母亲叔叔伯伯’,好似狠厉的拳头打到空处,这些人还躲在另一层关系网之后,隔岸观火置身事外。” “以我的眼光来看,乔治·约书亚死后会留下一大片产业真空,包括维斯布鲁克城东的重工业,军火制造相关三十二条生产线,河湾区的两个浮船坞,一个造船厂。” “城北郊区有十六万人口,青壮年劳动力曾经在水田里种大烟,这些肥肉绝不会变成无主的财宝,而像是小儿抱赤金行于闹市,马上就会有人来接管它们。” “五十四区的执政官要遭大难,把他拉下马的人不是傲狠明德的检察长,而是他的政敌——这个地区的官方武装力量会出现短暂且混乱的真空期,大概只会持续一个月左右。” “在这一个月里,我需要你继续留在烈阳堡,以葛洛莉的脸面示人,没人会在乎这张脸,战王的容貌在烈阳堡已经变成了人见人欺的[战斗婊子],是价格昂贵的上等货色。这种环境下,马上就会有人找上你。” “我希望你能保持克制,对这些做人口买卖的擦边星探温柔一些,不然你找不到躲在幕后兴风作浪的真正黑手,这些家伙不像乔治·约书亚,他们可能只是一群老头子,一群得不到权力的退伍士兵,他们的儿女也在烈阳堡的机关里工作,乔治通过这些中间人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进行钱权交易。” “只这一晚上的作战成果,你肯定杀不光这五条游轮的每一个客户,但是留在烈阳堡,肯定有意外收获。” “最后我要向伟大的战王,傲狠明德的战斗天使致以崇高的敬意。” “我这卑鄙的小人只能以这种方式窃得枪匠的力量,来耍弄一些阴谋诡计。” “祝您在烈阳堡的狩猎生活过得轻松愉快,如果感觉自己没了去处——” “——我的意思是,您拿回江雪明这个男身时,肯定会产生疑惑,那么去康斯坦丁堡的第二卫城,那个车站的行李寄存处有第二封信,我已经为您安排好了,这封信能让您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庭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您原来的生活节奏中。” 葛洛莉撕碎了密信,把纸张塞进嘴里嚼碎了咽下。 她一边吃信一边恶狠狠的想,心里生气呀。 这个伍德·普拉克真是太可恶了,先是在飞机上救了她的命,和六十三斗了一回,帮她觉醒魂威,改变了她的命运。 紧接着又将这份人情和整个地下世界的安危联系起来,用这种恩义杠杆执行先斩后奏的神秘操作,事后要和boss光速切割,把所有的怨气都留给普拉克一个人就好,直接杀死了枪匠这个名字。 她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似乎前边的路全都被普拉克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还无法拒绝。这个叼人就像一桶炸药,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会被这种暴烈的阴谋所伤害,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boss能够得到人们的尊重,是因为它以身殉道,将长久的健康化为万灵药的形式,送给了地下世界的每一个智人,它养育人类,要人类主动往地下世界开拓探索寻找聚居地,建立新的城市,所以普拉克把它当做一位君主。 普拉克这个第一交通署的车长,更像是boss身边满肚子坏水的缺德大臣,只要是对人类大族有益的行为——像牺牲小家换大家这种操作,他都是两眼一闭毫不犹豫,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的。 这些玩弄权术的智库幕僚心里都脏得很,如果有一天伍德先生也成了牺牲品,要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恐怕他也是毫不犹豫的主动献头,和自爆卡车一样,只怕自己炸出来的烟花不够大,不够漂亮,和他的魂威一样一点就着遇火便炸。 撇开这些无用的遐想,葛洛莉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要专注于当下的任务。 “喂” 从群众接待处的另一侧传来问候—— ——是一个年纪非常小的姑娘。 “喂,你也是瓦尔哈拉宫的公主吗?我好像没见过你?” 这个瓦尔哈拉宫,是乔治·约书亚二号游轮的代称,是夜总会的名字。 小姑娘挤到葛洛莉身边,抱着人员单据表格,指着单子上的家属一栏,向葛洛莉追问。 “你是舞蹈组的?还是其他才艺组的?是洗浴中心的吗?是招待特别贵宾那组的吗?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被主管毒哑了?” 葛洛莉:“我不是瓦尔哈拉宫的人。” “啊?”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把头发撩开往脑后去。 葛洛莉这才发现,这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也是二号游轮上的员工,照着她的脸整的容。 “那你为什么要穿咱们的[工作服]呀?”小姑娘问着问着,突然就恍然大悟:“哦!你找到家人啦?不想承认自己做过妓女?对不?!带我一个呗!带我一个呗!” 她兴奋的比划手势,在单据上戳来戳去的。 “我给你当女儿好不好?妈!你以后就是我亲妈!你把我领走呗!都没人来管我的!我是涉案人员呀,要是没有家属来领我,我就得进少管所,要去坐牢的!” 葛洛莉拿来单据,看清单子上的署名。 “爱莲娜?” 小姑娘立刻应道:“嗯!嗯嗯!这是我的艺名!” 葛洛莉:“真名呢?” 爱莲娜却不说话了,她的眼神狡黠,变得机灵起来——指着对街的饭店。 “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葛洛莉立刻动身,带着爱莲娜来到对街的饭店,这是一家法国菜馆,装修豪华高档,似乎是专门为民兵事务中心的职工干部开的。 爱莲娜抱着菜单,只要了一份填饱肚子的简餐。立刻抬起手臂亮出囚犯手环。 “妈!这手环上有定位器,吃完这顿我还要回看守所呢!你就不能帮帮我嘛?咱们姐妹一场,都是在瓦尔哈拉宫卖身的苦命人,你做我母亲,我做你女儿,我们以后相依为命吧!我不想去坐牢!~” 葛洛莉环视周围,餐厅里有很多人,有几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壮年汉子不时往她这桌窥伺。 “两杯餐前酒,把酒瓶给我拿过来吧,还要开瓶器。”葛洛莉与服务员说。 服务员立刻笑呵呵的说:“夫人,这家餐厅的酒水可不便宜哦。” 葛洛莉:“没事,我付得起。” 于此同时,她还在观察爱莲娜的神态—— ——在她说出“我付得起”这句话时,爱莲娜的眼神变得更加兴奋,似乎是觉着找到了一个富贵的母亲。 不一会,餐品和酒都送了过来。 葛洛莉要这小姑娘打开话匣子。 “你的真名叫什么?” 爱莲娜:“实话和你说吧.妈,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三年前我就被抓到瓦尔哈拉宫,那医护人员和我说了几句话,我什么都不记得啦。烈阳堡税务局的一对夫妇收养了我,他们生不出孩子,授了劣等灾兽的血,我就照着战王的容貌一点点整形,扮演他们的好女儿。” 葛洛莉:“你是哪个组的?” “当然是高级贵宾订制的特殊服务啦。”爱莲娜立刻说:“我可不像那些台上跳舞的,屋里陪睡的,我连吧台都不必去,也不用钻进别人怀里卖笑陪酒,演好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形象就行啦。” 葛洛莉:“还挺骄傲的?” “嘿嘿.”爱莲娜蛮不好意思的,反问道:“妈,你以前呢?你是哪个组的?你家里人还欢迎你回去?” 葛洛莉:“你觉得我是哪个组的?” 爱莲娜看了看葛洛莉的容貌—— “——妈!您那么像战王,一定是送去给高官当情妇吧?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呀?” 葛洛莉:“我让他们心碎,不用花钱。” 爱莲娜还想问点什么,这个时候葛洛莉却主动喊来服务员。 “要一个保温盖子,大一点,能罩住这姑娘的餐盘,两条餐巾。” 服务员得令,立刻跑去服务台办事,这个时候,从隔壁卡座走来三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他们盯了葛洛莉和爱莲娜一路,终于开始行动。 这个时候,爱莲娜却莫名慌张起来,看得出来这姑娘不简单。她的屁股往走廊挪,想离开座位,却让葛洛莉死死按住。 “你去哪里?” 爱莲娜:“妈妈妈我尿急,我去厕所” 葛洛莉看向三位不速之客,向爱莲娜接着发问:“你认识这三位帅哥?” 爱莲娜:“不认识,不认识的,我不认识” 葛洛莉内心料定,这姑娘肯定是为战帮的星探干活,她把二号游轮里涉案人员骗到这家餐厅来,然后由星探或星探的打手带走。 这些刚从魔窟里逃出来的女人,没有家人来认领她们,身上说不定还带着一笔赃款,是战帮眼里的生财工具,是随意欺凌的肥羊。 “爱莲娜,今天你运气不错嘛。”领头的战帮堂哥脸上有疤,生得俊俏,佝下腰来亲吻着爱莲娜的脸颊,“这位夫人似乎很有钱唷,还能让你喝上一口酒。” 爱莲娜尴尬的笑着,手臂被葛洛莉攥住,疼得流冷汗,“嘿嘿嘿嘿乌鸦哥” 这位代号叫“乌鸦”的战帮干部,因为来不及救援乔治·约书亚,逃过了无名氏的子弹,风头一过就要继续兴风作浪。 “夫人,打搅您二位的进餐咯。哥几个要给您介绍一份工作。” 葛洛莉:“什么工作?” 乌鸦哥露出淫邪的笑容:“那不是重操旧业嘛!您熟得很!” 葛洛莉:“我不记得我有换过工作.” 乌鸦哥:“您和爱莲娜都是上等货色,这小姑娘还懂乐器,当一对母女卖出去,在大人们家里也有个伴,不寂寞嘛!” 葛洛莉拿住爱莲娜的手臂,接来服务员的保温盖,把爱莲娜的简餐盖住了。 “唷!懂礼貌!值钱呀!这婆娘值钱!”旁边的小弟兴奋的吆喝着。 葛洛莉从外套里取来钱包,记得伍德·普拉克先生和她说过——对这些星探温柔一些,不要打草惊蛇。 于是她和和气气的讲:“我先付个账,可以吗?这顿说好是我请,我对小姑娘得说到做到。” 这个时候,爱莲娜疼得流下眼泪来,她心里羞愧—— ——她把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姐姐骗到饭店里来,马上就要被乌鸦哥掳去卖身,可是这姐姐还在讲着什么信守承诺说到做到的怪话,这是在拿刀捅刺她的良心。 “不用了!不必!~”乌鸦哥从皮包里拿出一张hc黑卡,轻轻抽打着爱莲娜的脸,“这是我的货物,怎么劳烦您来花钱呢?养狗的钱我还是有的呀!你马上也要变成我的母狗啦!” 葛洛莉从包里拿出现金,大概一万两千多块。 “我能带她走吗?爱莲娜值多少钱?我给她赎身。” 乌鸦哥见了钱,立刻变得客气起来,能在瓦尔哈拉宫存下这么多钱的女人,背景肯定不简单,“当然可以!” 这战帮干部似乎是路走得宽宽的,把纸钞收走之后,内心的贪念越来越大,终于无法克制:“不过您还得付自己的赎身费用哦!~我看您这胳膊腿,这屁股腰,这一对浑圆饱满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战王抬腿踢爆了座位靠左那小弟的卵蛋,踢得他目瞪口呆骨碎肉裂。 桌上的开瓶器刺进身后喽啰的喉咙里,血浆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客人们立刻作鸟兽散。 再看乌鸦哥吓得变了脸色,要去拔枪,只觉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的hc卡落到这古怪女人的手里,变成了锋利的刀子,将他的持枪手连带枪械的握把一起砍断了! 餐桌被这凶狠的踢击轰碎,可是爱莲娜面前的餐盘却一动也不动。 葛洛莉从乌鸦哥的上衣口袋里搜回现金。 “这钱你不要,我就收回来了,带我去见你老板。” 乌鸦哥抱着断成两截的手掌,颤颤巍巍的问道:“哪个老板?哪个.” 葛洛莉揭开爱莲娜面前餐盘的保温盖,面包和培根还在往外冒热气,她拍了拍爱莲娜的肩,拿起餐巾,擦干净姑娘脸上的血,要爱莲娜赶紧把食物吃完。 “一个一个来。” 爱莲娜吓得刀叉都拿不稳,一个劲的叫唤着。 “妈!妈妈!妈!别杀我!妈.妈妈!” 第三章 我心如火 注意看,这个肥胖的老白男叫科鲁亚夫,他带上新收的小弟吉米,两人来到黑坑酒吧,与各地民兵代表和战帮干部,为白鲨会的覆灭开一场庆功会。 吉米弟是科鲁亚夫招募的陪酒专员,上个礼拜,因为科鲁亚夫的肝病复发,年事已高的战团老干部拒绝不了酒色的诱惑,哪怕拥有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加持,他也经常要出入医院,来给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续命。 五十四区拥有了一颗太阳,烈阳堡也获得了新生,科鲁亚夫成功躲过了无名氏的追杀,他没有死在二号游轮,也没有被清算。他变得更加惜命,出席酒会时,就雇佣了吉米弟来代喝,要喝到各位同僚尽兴。 吉米弟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可是单论喝酒那是看家本领,他的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一岁,平时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是烈阳堡东山辖区远近闻名的败家子,这次能够得到科鲁亚夫大人的赏识,乡亲父老都很高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进入广陵止息的编制,成为光荣的战团兵员。 突如其来的富贵人生让吉米弟有些无所适从,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参加如此高级的聚会,这一切都是科鲁亚夫大人的恩赐,整个人都诚惶诚恐,在酒吧的私人包间外面战战兢兢抖如筛糠,与科鲁亚夫问。 “大人,我.我只是一个小人物,真的能和民兵代表,还有战团的大人物坐同一张桌么.我.” 科鲁亚夫活了那么久,已经是个人精,他大手一挥,轻轻按住吉米弟的肩,笑呵呵的说道:“吉米先生。” 他喊吉米弟作先生,要吉米收起那副市井气,变得文绉绉的。 “我也认识不少年轻才俊,要提拔谁都是我说了算,你这么讲,就是看不起我这老头子的眼光了.呵呵呵哈哈哈哈。” 吉米立刻低头道歉:“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 科鲁亚夫接着说:“为什么选你来参加聚会?这事情说破了,就不好听了。” “——你也见识过战团的后起之秀,那快速反应部队和缉毒特别行动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就说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这两位,身手了得,战功赫赫,到头来还不是去当交警,查超速,每天蹲在高速路旁边吃盒饭,吸马路上的尘土,过不了几年,他们的肺都得整个换掉。” “为什么呢?” 吉米弟不说话,只知道点头。 科鲁亚夫拍了拍吉米老弟的脸,厚实有肉的粗糙手掌打醒这酒蒙子。 “因为他们不听话,年轻人有能力我认可,我也欣赏他们,可是不听话的人,就没有任何价值,既然他们喜欢抓贼,就让他们去抓。你不同呀!吉米老弟你不同!” 吉米明知故问:“我哪里不同?” “因为你好色。”科鲁亚夫直言不讳:“我给你安排的医药代表,还有那个总台的接线员莉莉,还有从二号游轮招揽来的佳丽,你都喜欢,都爱得不得了。” “你不光好色,还贪财,你要的东西很简单,还听我的话,你是忠心耿耿,我说一,你就不说二,我要你喝几杯,你就喝几杯,这是世上最善良最正直的年轻人,我知道,你一定大有可为。” 吉米弟满脸不好意思,内心也骄傲起来。 科鲁亚夫接着说:“今天你要好好向各位民兵代表和战帮战团的兄弟们学习,你要知道呀,在烈阳堡办事,不能靠暴力。” “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能打有用吗?无名氏很能打吧?” “他们杀了乔治·约书亚,一个山大王死了,下个月又换谁来做新的山大王呢?” “最终还不是得靠我们来维持秩序,来讲人情谈生意。” “你的酒量那么好,我和你讲啊,吉米先生——” “——多少情谊,多少牢不可破的友情,它都在这小小的酒杯里。” “这喝酒呢,还有点讲究。” 科鲁亚夫煞有介事的搂住吉米弟的肩,要吉米弟佝下腰来细听,仿佛这就是科鲁亚夫的秘密功法致胜绝招。 “你上了桌,先看排名座次,再把耳朵竖起来,去听每个朋友的称谓。” “搞关系嘛,就看你脑子转不转得过来,酒还不能乱喝。” “首先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人,你的嘴巴就是我的嘴巴,要有个下级喊你喝,你不能真的喝呀,那就是折了我的面子,要我来出面说话,你才能跟着喝。” “要是有上级来,我们主动一些,怎么喝到人家尽兴怎么来,这里面都是权力的仪式。” “我们给别人端杯递盏,给别人面子,向权力更大的人表达服从性,向权力更小的人展示威压,只要你搞好这一套,别说你能不能打了——” “——哪怕你坐着轮椅,我都能把你抬到民兵组别的辖区总队去,你要是再出息一点,就你这喝酒的天赋,进战团混个百夫长不成问题呀。” 吉米弟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种相见恨晚追悔莫及的感觉。 “科鲁亚夫大人,我这人没什么本领,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得到大人的赏识,这知遇之恩,我没齿难忘呀!若大人不嫌弃,我甘心认大人作义父.” “哎哎哎!哎!”科鲁亚夫一下子严肃起来:“吉米!” 吉米一下子惊出浑身冷汗。 科鲁亚夫阴桀狠厉的说:“你想当我儿子?你可想清楚了,你在向我讨要权力?你在逼我做选择?你也配?” 吉米连声道歉:“不不不,不” 科鲁亚夫:“把这顿酒喝好了,再仔细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吧。” 吉米弟才刚刚进入科鲁亚夫所在的关系网络,像他这样的新人,处在烈阳堡地下世界的最底层,他是没有资格向主人讨要任何好处的—— ——这里的好处,不包括之前的财色交易,而是科鲁亚夫为代表的战团元老,他们和战帮构建的一整套系统。 刚才吉米弟主动开口向科鲁亚夫讨要一个“义子”的名分,在科鲁亚夫眼里,就是家里刚领来的狗,想爬上主人的餐桌找东西吃。 主人赏给狗的,狗吃了那是狗的本分,要是嫌主人给的食物不好吃,还会遭到毒打。 主人不愿意给的,狗却主动来要,那就不对了,这条狗再敢僭越,它就活不长了。 在科鲁亚夫眼中,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就是两条野性难驯的狼,这种不听话的野兽不配进入他的家门,自然和荣华富贵没有缘分,活该在高速路上当交警。 像吉米弟这类酒量惊人的年轻人,他贪财好色很好掌控,而且没多少野心,能拿捏在手里,是非常好用的工具人。 等到宾客齐聚一堂,各个辖区的民兵代表携着商会要员,分成四派人马,一张大圆桌挤得满满当当,一共十八人。 领头的黑键民兵总队与科鲁亚夫打了个招呼。 “今天科鲁亚夫大伯设宴,乔治·约书亚这妖魔死于无名氏枪下,傲狠明德也为咱们这座城带了一颗新的太阳来,是双喜临门呀!” 科鲁亚夫私底下给吉米弟翻译道:“这是黑键的民兵头子,他父亲是战团里攻坚队的总参——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山大王死了,咱们几个来商量商量钱该怎么分吧?” “吉米,你不必接话,他是冲着我来的,要我这个战团元老表态,站到他那一边去。” 黑键的民兵头子看科鲁亚夫不接这个话,立刻连连追问。 “大伯,此战劳民伤财,我黑键的兄弟们死伤惨重,为了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我在此央求大伯您与我同饮一杯,给诸位商会和战帮的兄弟们表个态——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街头巷尾打生打死,可谓是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科鲁亚夫脸色铁青,这混账小子要把他这个老头子强行绑上黑键这条船。 “我身体不适,前几天还在医院里疗养,这杯酒就让吉米代喝了。” 吉米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科鲁亚夫狠狠撅了一把吉米弟身上的软肉:“哭出来!” 吉米连忙改换一副面孔,痛得泪如雨下,屁股传来钻心的疼。 “哦嗯.哦!为了黑键的兄弟.” “嗯!”得到科鲁亚夫的应允,黑键的民兵头子与吉米碰杯,仰头举杯一饮而尽。 其他两派民兵代表却不怎么开心,科鲁亚夫是战团的元老,前阵子还和白鲨会勾勾搭搭,这会乔治·约书亚一死,这老头儿马上开庆功宴,是高歌猛进转进如风,要来接管乔治·约书亚旗下战帮的生意。 往大了说,是整个维斯布鲁克湾区市中心的保险金,往小了说,那也是西溪旧城与战帮的黄赌毒生意。 几位战帮的干部说不上什么话,他们都是这些白道人物的工具,用来恫吓劳动人民的武器。没有妖魔鬼怪,怎么能让商户们乖乖崇拜战团和民兵这些神像呢? 谁来给他们发工资,战帮的干部们不在乎,关键是工资的多与少。于是这些吃人的妖魔都变得文明起来,在市井行凶时如何聒噪,此时此刻都不讲话了,只等战团和民兵争出个结果。 “这不对吧?”白键的民兵头子立刻发难:“本来是大家一起庆功,怎么变成黑键的追悼会啦?你队伍死了人?我队伍没死人吗?” 科鲁亚夫立刻与吉米同步翻译:“这小子从水警做起,是个庶出的民兵,无依无靠的想捞点好处,他觉得我偏袒黑键,一上来就把话说死了,这杯酒不得不喝呀,吉米。” 白键的代表立刻站起,与诸位兄弟把格局打开—— “——除旧迎新,除旧迎新,乔治·约书亚这个老东西都死了,他订的规矩不算数了!我们这些英勇杀敌的战士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以后的事情,要大家一起慢慢商量着来嘛!今天就是喝个酒,开心开心!对不对!” 没有人应白键,于是白键的代表变了脸色,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约书亚的旧部还押在我手上,你们不喝啊?那就是没得谈咯?我和检察长谈?” 这群人终归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大家都互有把柄,不愿意撕破脸皮。科鲁亚夫要吉米去应白键的敬酒礼仪,也算白键扳回一城。 再看黑键的代表,那拳头捏得咔咔响,遇上断人财路神憎鬼厌的主,自然与白键有杀父夺妻之恨,这杯酒喝掉他每个月至少三十多万的保险金收入,喝掉了四个商会代表的友谊,喝掉十六个行业的中介信息费用,再说从乔治·约书亚那里过继的黑色资产更是数不胜数。 “科鲁亚夫大伯。”黑键接着发难,找元老的麻烦,似乎是怪叔伯的关系不够硬,不够强而有力:“赴宴以前我就说过,一切从简嘛。这个酒不错,我认得,八千二一瓶,但是这么喝下去,把烈阳堡的人民都喝穷了.” “呸!”白键满脸不屑:“在座各位哪个不是肉食动物?逮住斗升小民刮油剃头,挨家挨户搜民脂民膏?你吓唬老头呀?装清高?了不起?” 这没有家教的野蛮民兵说起话来要爽快得多,白键就是个没有背景的贪官混蛋,从不遮掩什么。 “谈合作,总得讲诚意。” 到了这个点,大家的火气怨气都散发得差不多了,科鲁亚夫就站出来讲话。 “我这个小侄,没有什么别的诉求。白键当家的,说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兄弟们前几天还兵戎相见,今天凑到一桌来不容易——我就代小侄说几句。” “以前枪匠还在的时候,我知道有些事你们不敢做,有些钱你们不敢拿,不光是那死神的名号,各位家里的长辈也说不过去,多少兵员都受过枪匠的救命之恩,要你们再伸手,就过不了父母兄弟这一关,受过无名氏恩惠的人们都要来找我们麻烦。” “现在枪匠不在了,这好一条宽敞的发财阳关道摆在面前,我们还要感谢这乔治·约书亚,感谢佩莱里尼·图昂,免得自己良心上过不去,是借了永生者联盟的手,开了捞钱的门。” “这是多荒谬的一件事呀?所以我这个老头子讲,万事以和为贵,打打杀杀来的钱,不长久。迟早要像枪匠一样横死街头一无所有。” 科鲁亚夫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说—— “——我这在黑键执勤的小侄没什么诉求,他就是好色,如果能把乔治·约书亚二号游轮上,瓦尔哈拉宫的公主分来一半。你二位本就是如胶似漆的民兵兄弟,再合伙把台子搭起来,有了这么一层礼尚往来的关系,日后办起事也方便。” 黑键代表:“啊?我好色吗?” 科鲁亚夫狠狠瞪了一眼小侄儿。 黑键代表立刻醒悟,内心腹诽:“这老头儿还忘不了那几个妓女?!要借我的名义捞点好处?” 白键算了一笔账,如今收容事务所里还押着两百多个涉案人员,按照科鲁亚夫的说法,交到黑键手上,一起组织两处大型会所,必定有不少烈阳堡的官员会重新堕入情欲的大网里,以前和约书亚有所勾连的官员也会通过这桩人肉生意找上门来,老头儿提的主意不错。 “哈哈哈哈哈还是老头儿机灵呀!” 科鲁亚夫要吉米接着敬酒,如此一来二去,大家都开始动筷子找食吃,气氛也缓和不少,避开了最重要的黑产再分配问题。 酒过三巡,白键的年轻人脸上多了两团红晕,开始和黑键称兄道弟。 这一群衣冠禽兽大多现了原形,反而是战帮的几个干部镇定自若,他们平时就泡在酒精里打生打死,用酒来清洗伤口,用酒来止住疼痛,比这些民兵的意志更加坚定。 “白键的兄弟”黑键吆喝着:“既然要搞夜总会,你先让哥几个看看你的货呀,喊几个姑娘来,给兄弟们助助兴嘛!” 科鲁亚夫大声呵斥:“哎!像什么样子!那是照着战王葛洛莉的容貌塑造出来的公主殿下!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不要给白键的兄弟添麻烦!” 白键哈哈大笑:“还是老头儿有文化!喊这些女人叫公主喔!” 黑键又问吉米:“那让你这个陪酒专员来说说!这些女人是什么?有什么稀奇的说法?” “是是.”吉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紧张的看向科鲁亚夫。 科鲁亚夫连忙搭话,神气凛然的吆喝:“在台上!那是夜店女王!是花钱都请不来的明星!” 黑键:“在床上呢?” 科鲁亚夫:“那就是糖衣炮弹呀!你想乔治·约书亚养了这么多女人,这些会唱歌的,会跳舞的,都有独门绝技的肉弹!不就是用来对付银行领导和议院成员的秘密武器吗?不然乔治·约书亚哪里来的钱?” 吉米脸色通红,恶狠狠的骂道:“是高级妓女!是鸡呀!” 就在此时,葛洛莉逮住乌鸦哥走进来。 黑键惊叫道:“这么快就到了!?妙!妙呀!” 科鲁亚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来一杯!吉米!给我拿酒来,我要和这公主好好喝一杯!” 白键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的说。 “我没喊人来呀” 第四章 名登鬼录 “我没叫人来啊?” 白键的民兵头子喊出这句话时,在座各位的脑子都不太清醒。 唯独一位战帮的干部醒悟过来,看清乌鸦哥那颓唐沮丧的神情,终于知道这瓦尔哈拉公主和战帮兄弟的主客关系——这哪里是被人带过来的,分明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战战王是战王呀!是” 此话一出,诸位商会代表民兵领袖都陷入死一样的沉默中。 经过死偶机关王庭内城的历练,葛洛莉拥有了隐藏气息与灵压的能力,她再次获得了进攻型拟态,重新回到了二十四五岁的巅峰。现在她看上去人畜无害,呼吸的频率,代谢水平和肌肉状态就和普通人一样——除了那两条夸张的大腿,可是瓦尔哈拉宫的公主们也有这样的腿。 “呵呵.这位兄弟说笑了。”白键的民兵头子汗如雨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内心极度否认这个事实,他接受不了,他还没准备好领死。 科鲁亚夫没喝酒,看见葛洛莉推门而入的那个瞬间,他原本欢喜到极点,这女人不得了呀,是他见过的,最像战王的公主! 他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动,于是趁热打铁向白键喊道:“这位佳丽,你可有意割爱?我愿意出.” “砰!——” 子弹从格洛克十七的枪管中钻出,它飞速自旋,打裂了科鲁亚夫的手指,打掉他兴致勃勃慷慨激昂时翘起的舌头,从肥厚的唇齿间割开一道血淋淋的伤,从耳朵根钻出来。 葛洛莉手里的枪械往外吐出硝烟,她两眼发直,看似没有聚焦任何目标,实际上在观察全局。 于此同时,六位喝不醉的战帮干部同时提枪还击,他们拔枪起身,手臂还没抬起来,躯干先是中了两枪,子弹的冲击带着身体抖擞,无法完成瞄准动作,紧接着脑袋开花,眼窝迸血。 杀死其中四个,葛洛莉不慌不忙的换上新弹匣,从身体中钻出钢铁大猫的手臂,她擒住乌鸦哥,要芬芳幻梦完成换弹动作。 在套筒重新闭锁之前,还有两个战帮干部已经完全站起了!他们手里的fnx也抬起来了! 只见葛洛莉抬腿踢向身前的商会代表—— ——这可恶可恨的“黄老爷”来不及躲闪,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叫一股巨力踩中背心。只觉得肠胃都要挤出喉咙! 他往前倾倒,把肚子里的酒肉全都喷吐出去,带着脏腑的碎片一起变成滚烫的酸汤,泼去酒桌另一侧! 两个持枪还击的战帮干部躲闪不及,其中一位当场被这胃酸污物淋成瞎子。 再看另外一位!手指要进入扳机护弓时,他却诡异的发现,那枪口不由自主的往上抬起来! 商会代表的脑袋狠狠撞上桌台!砸得另一头木板反弹起来,敲中战帮干部的持枪手,枪口弹射而起直指着干部自己的下巴。 “砰!——” 葛洛莉接着踢。 “砰!——” 枪声接着响。 “砰!——” 她踢一脚,那商会代表就往桌台上猛磕头,带起桌板去敲打对桌敌人的手臂,敲响敌人据枪自行了断的丧命扳机。 直到fnx-45的十五颗子弹全部打光,这位战帮干部才去黄泉的鬼录上写下大名。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就杀了六个人,被胃酸泼上眼睛的那个倒霉鬼甚至没来得及开枪,天灵盖和脑袋分了家,一颗血淋淋眼珠子落进科鲁亚夫的餐具里。 吉米弟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领了一份陪酒的差事,还要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吗?这不对呀!这不对劲呀!哪怕是处决罪犯也得走个流程吧!总得经过裁判所的宣判,再送刑场吃花生米呀! “我打听到一些事。”杀死在场的战帮干部之后,葛洛莉就停了火。受她踢击的商会代表身子骨还算结实,只是断了几根肋骨,瘫在桌上没有断气。 这位阎王爷拧断了乌鸦哥的脖子,丢到一边去,与在场的几位“白道”好声好气的商量。 “这小子和我说,他们要接着做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的老本行,于是就跟过来了。刚好看见你们在聚餐,这六个战帮的余孽和你们很熟吗?” 没有人答话—— ——因为太快了,太突然了。 从葛洛莉进门来,提枪杀人,到拧断乌鸦哥的脖子,再到问话流程。 这才不过二十秒,不过短短的二十秒。 巨大的恐惧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心脏,科鲁亚夫的嘴巴还在流血,舌头火辣辣的疼。 两个民兵头子都是捂着心口,突如其来的恐怖与暴力让他们体内的酒精迅速扩散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心脏都开始绞痛,根本就答不出一句话。 其他的商会代表,还有一位“琴线”派系的民兵领袖也是如此。 葛洛莉差点踢死了一位“无辜同僚”,就因为他的脑袋比较好使,能当做杀人的足球道具——他们哪里敢搭话,只怕自己变成下一个足球。 吉米弟已经吓尿了,他瘫坐在科鲁亚夫身边,抱住“义父”的腿,本想着这次聚会是飞黄腾达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好不容易领到这份美差,他知道这是多么难得,多么神奇的造化。 要说他也算个有点文化的人,读过西游——净坛使者的说法,不就是吃吃喝喝也能位列仙班的道理么?他有什么错呢?他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得面对枪口? “没人讲话?”葛洛莉拉起当中这位骨头断裂气息渐弱的受害者。 方才她对着这位商会老爷连踢了十五脚,如今是背脊的骨头都跑到前胸去,马上就要魂归西天。 “我知道伱们都是好人,是烈阳堡的守法公民,我从来不会滥杀无辜,你们放心。” 吉米弟疯狂的摇晃着科鲁亚夫的手臂,想让义父翻译翻译,他听不懂战王的话。 科鲁亚夫又如何翻译?他舌头都烂了,喉颈之间传出无力的哀嚎。 葛洛莉拿起这倒霉鬼的手臂,捏着手指头,解开手机的指纹锁,打开社交工具。 “哦!他和这些战帮的干部是老熟人,看来我没杀错?” 白键立刻变了脸色,发出凄厉的惨叫:“战王!战王呀!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别查了!别看了呀!” 葛洛莉瞥了一眼白键,只这一眼——白键的领袖立刻安静下来,像是着了魔,再也不敢说话。 她打开通话记录,按下重播。 往这商会老爷身侧数过去,第一位亲密的朋友立刻抱着手机,却怎么也捂不住铃声—— “——砰!” 枪声再次响起,又是一条人命消失。 葛洛莉的神态那是一瓣心香宝相庄严。 “说话,开口说话,说点什么!解释几句!别讲谜语!” 照着第二个号码打过去,邻座的商会友人丢了手机,就和丢掉手里的炸弹一样,哭丧着脸,对葛洛莉喊道:“我是无辜的!战王我是无辜的!我被科鲁亚夫骗到这里来的!” “砰!——” 葛洛莉接着说:“别讲废话,我看证据杀人,你们和这些食人魔坐在一桌,得证明自己是好人呀。” 吉米弟连忙打开手机,要删掉科鲁亚夫的联系方式,这个义父他认不得,他认不得了! 照着第三个号码拨过去,还没来得及接通—— ——其中一位商会代表非常自觉,提枪站起来领死,还没来得及抬起手臂脑袋就炸开。 “很诚实!我欣赏诚实的人!”葛洛莉调转枪口,看向一旁的本能戒备,想要拔枪而起的黑键:“你也要做诚实的孩子吗?” 黑键刚刚调动起来的一点战斗意志此刻变得粉碎,他在战王面前就像一个婴儿。 再看身侧这几具尸体,哪一个不是糜躯碎首死无全尸,他这才从缥缈的幻觉,从酒精的毒害中发了一身冷汗出来,他终于明白,傲狠明德的战王切实的站在他面前。 其他人也是有样学样,像是受了鞭子抽打的羊群,要把手机关闭,要阻止这致命的铃声响起。 就和无名氏的传统习俗一样,谁要是留在食人魔的社交圈里,谁就得死,照着通讯录的名单一路杀过去,从字,一个都不会放过。 “学聪明了!很好!”葛洛莉捏着手机和枪,和诸位机灵的生还者讲起新的条件,新的游戏玩法:“这下不会有人打开手机,和你们的家眷,和你们的部下说什么怪话啦?对么?” 白键机灵得很:“我从来都不知道葛洛莉阁下还留在烈阳堡!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来黑坑酒吧买醉!” 黑键立刻跟上:“对!我和这位兄弟一起来的!我们的民兵团队死伤惨重啊!战王!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贪欢庆功,在兄弟们的尸体上找食吃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琴线的民兵领袖是个标准的老实人,跟着说道:“我不会把消息传出去的.战王,我不会的,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没有背叛傲狠明德的意思,也绝不会背叛您。” “嗯。”葛洛莉看似要和这些人渣败类讲条件,似乎是有得谈了,“接着吃呀,给我介绍介绍你们这家店的菜吧?” 科鲁亚夫瞪大了眼珠子,终于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一口气来,他的声音沙哑,喘气不止,捏着手机强挤出一丝笑容,要证明自己已经关机,已经完全臣服于战王的权柄,绝不会把战王的行踪透露给其他人。 “葛洛莉” “你喊我什么?”葛洛莉耍弄着枪械,子弹从抛壳窗弹射出来,又挤回膛里,“你喊我什么?科鲁亚夫?我记得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科鲁亚夫:“战王!尊敬的战王.战王陛下!” “不不不!不!不是的!”葛洛莉摇了摇头:“不对,你刚才喊我佳丽,你称我为公主,你叫我高级妓女——你是这么说的。” 黑键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立刻拔枪要毙了大伯,俨然一副正义凛然大义灭亲的做派。 葛洛莉狠厉的捶打桌板,突然耸立起来木条抽到黑键手上,只差那么一点,黑键就要步战帮干部的后尘,差一点点就枪毙了自己。 葛洛莉:“谁允许你拿枪的?黑键小子?” 枪火灼伤了黑键的眉毛,他吓得不敢动弹,弹道离他的下巴只差那么一毫米,子弹割开了他的嘴,擦伤了他的鼻翼,打在天花板上,桌板打得他手指骨折,打得弹匣松脱。 黑键立刻解释道:“这老不死的狗东西敢侮辱无名氏,我内心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着,不允许我坐视不管!” “放你妈的屁!你这个恬不知耻的狗杂种.”葛洛莉变了脸色,目光扫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吉米弟,“你们这些地狱都不收的畸形怪胎,趴在弱者身上磨牙吮血的寄生虫。真以为我和你们有什么话说?有什么生意可谈么?” “科鲁亚夫,我进门来冲着你开的第一枪,知道为什么吗?” 科鲁亚夫紧张急切的问:“是您走火了!是您想要惩戒我!是您舍不得杀我!对么!” “我在白键的收容所,遇见一个名字叫爱莲娜的姑娘。”葛洛莉踢开身边的死尸,坐在椅子上和科鲁亚夫谈。 “她说她不满十七岁,三年之前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多大。” “为了满足你们这些畜牲人渣的私欲,还有多少个爱莲娜变成了瓦尔哈拉宫的公主?她们只是孩子!被你们变成敛财的工具,好不容易逃离魔窟,还要继续为战帮拐带妇女,变成恶魔的同谋。” “我割开你的舌头,根本就不想再听你说任何一句废话!免得你那张嘴里,再喷更多的狗屎!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杀你呢?猜吧!给你三次机会,猜中了我就饶你一命!” 科鲁亚夫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努力思考着,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种种变故,他竭尽全力的呼吸着,要这颗机灵的大脑全速运转。 “您不喜欢看见我!我立刻就滚!” 葛洛莉:“不对。” 科鲁亚夫:“您是为了对付这些战帮余孽!所以抽不出手来给我致命一击?” 葛洛莉:“也不对。” 科鲁亚夫:“我还有价值!我能提供一些情报!我可以为你写名单!” 葛洛莉:“都不对。” 这个时候,黑键和白键勉强能想出一些原因,琴线的民兵领袖也能想出来——他们都是新生代,黑键代表是战团兵员的孩子,在枪匠的指导下学习骑士战技。 科鲁亚夫没有当场死亡的原因很简单,葛洛莉推门而入,论资排座科鲁亚夫面对大门在主人的位置,身旁还有一个如胶似漆贴在身边的陪酒吉米——按照战王的说法,她从不滥杀无辜,如果敲碎科鲁亚夫的下丘脑,产生的子弹破片极有可能伤到吉米弟。 从这个射击角度来看,子弹撕开科鲁亚夫的嘴,发生过穿伤害,吉米弟不会受伤,反而会受到惊吓,离开科鲁亚夫身边。 还有另一个原因,战王手上的格洛克只有十七颗子弹,她根本就不想在这头肥猪身上浪费火力——酒桌旁有六个战帮干部,她至少得换一次弹匣才能保证完全杀死这些敌人。 他们都知道答案,因为他们常在一线搏命。可是科鲁亚夫不知道,他的脑子已经不再是战士的形状。 黑键和白键心照不宣,都没有讲出答案—— ——他们非常遵守酒桌上的礼仪,绝不会去提点科鲁亚夫。 “想不出来?是么?”葛洛莉提枪处决,毫不犹豫。 子弹轰在科鲁亚夫肥胖的身体上,能避开要害就绝对避开要害! 她连续扣动扳机,照着这退伍老兵的裤裆,穿透桌板打爆了下阴,连续灌进十颗子弹,再一路往上! 科鲁亚夫的身体抖擞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痛苦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清空了弹匣,葛洛莉打得这头食人魔肠穿肚烂,贯出好几个血淋淋的大坑。 她换上新弹匣,再从肚腹一路往下敲打,十七颗子弹打得科鲁亚夫口鼻溢血,血压猛增,那小兄弟也成了肉糜,还没有完全死去。 他既没有大出血,两条大腿的血管完好无损,也没有发生大面积的感染,九毫米子弹的破坏力尽数留在这头肥猪的身体里,要痛苦很久很久才会完全断气。 他还有一息尚存,身子僵立着,在椅子上微微挺直了双腿,又立刻变得成一摊泥,彻底放弃了抵抗,讲不出话来了,他依然活着,依然痛苦且耻辱的活着。 “枪给我!”葛洛莉喝道。 黑键浑身一紧,似乎是看见科鲁亚夫的惨状,立刻被战王的命令所控制! 他把fnx丢过去,把弹匣也捡起来,一起丢过去了:“打得好!战王!” 可是黑键没想到的是,他亲手给死神换了一把新的镰刀。 葛洛莉拿到新枪就大开杀戒,逐个敲打在场宾客的脑袋!她只怕格洛克的九毫米弹头停止作用不够强,换来黑键民兵的fnx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从恶毒的拷问官变成只干活不聊天的死神了! 白键想要还手,这回连除你武器咒都没用上,稍有动作就被当场击毙! 葛洛莉已经在这个场景里呆了太久太久,在场十来位宾客的元质构成,她多少内心有个明数,是搞清楚屠宰标的物的成分,先挑筋头巴脑的烂肉下刀! 或许三位民兵代表在黄泉路上还会后悔—— ——如果一开始就还手,会不会有机会逃出生天呢? 可惜没有如果了,命只有一条。 最后只有黑键一息尚存,苟活下来,为科鲁亚夫陪酒的小弟吉米也死无全尸,脑袋不见了,和雇主一起上了黄泉路。 “接着猜,黑键的小朋友,接着猜,为什么要留你一命?”葛洛莉蹲在黑键身边。 黑键的胸腹中弹,他已经竭尽全力在挣扎求生,用手臂抱住脑袋,蜷缩着身体躲去桌下,这些求生技巧都是战团的亲友教他的,都是在骑士战技课程上反复验证过的绝技。 “战王.我.我.” 他悲从心起声泪俱下,感觉到死神敲门时那种莫大的恐惧和哀伤。 “我不该我不该这么做我后悔.我不” 他精神错乱,几乎被吓疯了。 “我对不起.对不起枪匠老师我.” 葛洛莉从地上捡起一颗子弹,是方才黑键的手枪弹匣脱落时震出来的子弹,它一直在黑键脚边。 她将子弹塞进枪膛,向门口招了招手。 爱莲娜原本还在偷看,吓得腿都软了。 “妈呀!您朝我挥手干嘛呀!~我还小.” 葛洛莉:“过来。” 爱莲娜像是中了魔咒,看着那杀人魔王,身不由己的走了过去。 葛洛莉拿出黑键的手机,敲了敲桌板—— “——好一桌山珍海味呀,这一瓶酒,都能养活一个半大孩子,从年头到年尾都有饭吃,顿顿有肉呀” 爱莲娜来到葛洛莉身边,葛洛莉就抓紧这姑娘的手,按在fnx-45的扳机上。刚打开黑键的手机,立刻有电话来。 “有人找你?” 黑键的眼睛也亮起来,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对对对!有电话!给我吧!给我吧!我来接我给您带路,我帮您抓人!我要将功赎罪!” 葛洛莉扣紧扳机,爱莲娜的眼神也跟着凶狠起来,她依然不记得自己的真名—— ——她依然不记得,再也想不起来了。 子弹轰碎了黑键小子的脑袋,血溅了爱莲娜一脸。 葛洛莉接了电话,也没管对方是谁,似乎是黑键的情妇,她与电话里的人说。 “别急,他下辈子会给你回电的。” 挂断电话之后,爱莲娜握着枪,用力的呼吸着,两肩不断的耸动,眼神也失焦了——她只觉得恶心,差一些吐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 “妈妈妈我杀人了” 葛洛莉取走手枪,揉弄着爱莲娜的头发。 “你报仇了,但是还差一点点。” (本章完) 第五章 偿命 “妈” 爱莲娜坐在副驾驶,看着怀里的枪,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你好像很生气?” 葛洛莉只顾着开车,她撇了一眼交通管制的民兵队伍,黑坑酒吧发生了枪击案,消息应该已经传去战团了。 她驾车钻进辅路,从东山辖区的旧货市场走另一条小路,避开巡逻兵员的耳目,爱莲娜这个小姑娘依然执着的追问着。 “我和您非亲非故的,您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去杀人呢?是想找个替罪羊么?” 天真幼稚的爱莲娜还以为战王别有所图,她只知道战团和民兵这些暴力机关在烈阳堡只手遮天,没有了癫狂蝶圣教,白鲨会与这些武装人员就变成了烈阳堡的青天大老爷——他们是“降妖除魔”的卫道士,自然要接受普通人的供奉,放在以前,她要主动去伺候巴结这些英雄。若是这些英雄不开心了,不去庇护某个街区,那战帮的黑恶势力马上就会来降灾。 “妈妈呀。”爱莲娜连声问道:“我的妈呀您把我推进火坑里啦!那黑键的民兵代表叫朱利安·萨科耶夫,他老爸是战团的总参谋——我没有好下场的。” “您口口声声说,要给我报仇,可是这仇哪里比得上我内心的恐惧呢?我只想活下去.” 说到此处,爱莲娜又想起枪决黑键民兵代表时,内心突然涌现出来的恨意,它仅仅持续了十几秒,就立刻被惊惶失措魂飞胆颤的恐惧所战胜。 这些瓦尔哈拉宫的公主一直都遭受着白鲨会的囚禁,她们没有机会见到外面的正常世界,更是对战王没有任何敬畏之心,因为班组训导员和整容医师会给她们反复播放葛洛莉的视频教材。从身体仪态到一颦一笑,爱莲娜的生活里有太多太多的“葛洛莉”——她以为身边的这位战王,也是乔治·约书亚的笼中之鸟。 爱莲娜说:“我不想报仇我不想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呢!我没有仇!我没有的!能不能放我走?” 车辆缓缓越过一个个摊位,一个个门店。 葛洛莉:“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一直逮住你不放?” 爱莲娜:“对” 葛洛莉:“你喊我什么?” 爱莲娜:“妈” 葛洛莉:“这就对啦。” 爱莲娜要急哭了都:“对什么呀!我就是开玩笑的!我的妈妈呀!您有本事收拾这些磨人的小鬼,我的命不够硬呀!~等您拍拍屁股离开烈阳堡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光是一个朱利安的父亲,他一定要我给他的儿子陪葬的!” 葛洛莉默不作声,丢去一根手指头。那手指还带着干涸的暗棕色血迹,落在爱莲娜的腿上,吓得这小姑娘花容失色。 她把黑键民兵代表的手机递到爱莲娜手里,郑重其事的说。 “解锁手机,打开社交工具,喊朱利安的父亲来见我。” 爱莲娜:“你认真的?” 葛洛莉把车停在干部福利房的外围,就停在体育场附近。 “我有一个女儿,比你小得多。”她说起政儿时,眼里都是无限的温柔,“和你这个半道突然冒出来乱喊娘亲的丫头不一样,是我的亲生女儿。” 爱莲娜抿着嘴,慢慢的低下头,那恨意也渐渐占了上风。 葛洛莉:“感觉到了吗?爱莲娜?感觉到疼痛了吗?你应该有一对父母,和我这个半道突然冒出来的母亲不一样,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哪怕你失掉了记忆,也应该能感觉到疼。” 小姑娘握紧了拳头,把指头和手机紧紧攥住,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来。 “我要为你伸冤。”葛洛莉熄火停车拔出钥匙,“因为我觉得这事太不公平,这很简单,真的很简单。” “就你说的这个朱利安·萨科耶夫,他还有两个姐姐。” “这一家人能接受高等教育,能去游山玩水,能去加拉哈德念书,能在第一区领文职。” “这个最不争气的小儿子也能留在烈阳堡,留在他老爹身边当个副手。” “像你这样的孩子,要离开父母身边,要送去瓦尔哈拉宫卖身,要换一副容貌,变成我的模样。” “这黑键小子的老爹我认识,本来在家里排行老三,神奇先生战团的男丁在前几年受了癫狂蝶圣教的屠戮——他是后来补位,拿两个哥哥的骨灰盒,才换来战团总参的职位。” “这一家人遭受的苦难,不是他们为虎作伥欺压他人的理由,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特权。” 葛洛莉帮爱莲娜拨通了朱利安·萨科耶夫老爸的电话。 “傲狠明德给了我力量,boss将我当做灭除虫害的杀手锏——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这几声妈妈从你嘴里喊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都快碎了。你要说它是玩笑话,还是你想博取我的信任,把我卖去战帮里——我都不在乎,爱莲娜。” “一想到我的女儿有一天也要变成货物,变成瓦尔哈拉宫里的妓女,变成舞台上扭腰卖笑的娼,我怒得要把牙给咬碎。” “她不记得我,她不记得父亲母亲叫什么,她连家人都找不到。” “爱莲娜,这疼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你一定能感觉到!哪个孩子不是从母亲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不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呢?!” “别怕。” 电话接通了—— ——从手机另一边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朱利安的父亲朱瑟伯格。 “为什么你有我儿子的手机?” 作为广陵止息攻坚队伍的参谋,朱瑟伯格已经收到了儿子暴死的消息,但是找不到凶手的任何线索。 黑坑酒吧已经被民兵和战团的特情组别围得水泄不通,现场的监控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葛洛莉本就是顶级的谍报特情作战人员。 朱瑟伯格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故而推断道——用儿子手机给他打电话的人,肯定是凶手。 葛洛莉:“你在体育场?” 朱瑟伯格忘不了这个声音,作为地区战团攻坚队伍的要员,他得反复研究各个战区的作战记录,这个出现在无名氏电台频道的声音实在太熟悉了。 “战王.” 葛洛莉:“在打网球呢?我看见你了。去换身衣服。” 朱瑟伯格的语气立刻变得软弱:“要我穿什么?我.” 葛洛莉:“挑一套你最喜欢的。” 朱瑟伯格球也不接了,丢下网球拍往宿舍去,与他打球的好友愣了那么一会,连忙追上去,又叫这位参谋赶出房间,是闭门谢客的意思。 过了几分钟,一个衣装整齐的军人从体育场里走出来。 葛洛莉把枪留给了爱莲娜,和这捡来的女儿说:“等会我举手,你就射杀他。” “我?我来?”爱莲娜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我来?” 葛洛莉指着不远处的朱瑟伯格,捧住爱莲娜的脸,要爱莲娜看清楚:“正因为有这样的人活着,才会有如今的你。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就亲自动手。” 说完这些话,葛洛莉打开车门,迎着朱瑟伯格走去。 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葛洛莉走出去十来步,朱瑟伯格先是敬礼—— ——这位战团参谋饱经风霜,已有四十四岁,方才在卧室里换衣服,思来想去终于醒觉,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就想明白了儿子的死因。 可是战王没有回应,依然往前走。 朱瑟伯格开始恐慌,马上单膝半跪,要把态度摆出来,把所有的忠诚都写在脸上。 “无名氏元老院的战王!傲狠明德的告死天使啊!您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葛洛莉依然没有回应,走到朱瑟伯格面前时,这战团的参谋已经瑟瑟发抖,是一副放弃抵抗引颈就戮的模样。 “我杀了你儿子,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这不孝子能死在战王的手里!是罪有应得!是烈阳堡群众的一件大喜事!”朱瑟伯格依然半跪着,两手扶着膝盖,脸上的皱纹跟着那陡然狂怒的神采而挤在一起:“也是我管教无方,战王阁下,我年老力衰,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尚未嫁娶,这几年都在操劳她们的亲事,或许是要嫁到首府去——这小儿子与乔治·约书亚的爪牙有所勾结,要我去和年轻人斗,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本想着来烈阳堡的东山辖区的干部安置房里住下,离得近了也好训儿子几句,可是朱利安根本就不听我这个老父亲的话。” 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 ——先是拿两个女儿当挡箭牌,还要把首府的“未来女婿”拖下水,只怕战王的怒火烧到他的头上。 葛洛莉没有讲话,也没有抬手。 朱瑟伯格连忙趁热打铁,打开两手,亮出胸前的烈阳堡保卫战勇士勋章,还有往日神奇先生战团的英烈章,这都是他的护命符,要与战王拥抱。 “您是我的战友,枪匠也是我孩儿的老师。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心也碎了——难道战王阁下还要质疑我的忠诚吗?我只是一个老头,想留在烈阳堡这片土地,每天和干部楼里的朋友们打打球,养养花” 话还没说完—— ——葛洛莉终于听不下去,厉声骂道。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王八蛋!在说什么混账糊涂话?!” 朱瑟伯格被汹涌的灵感压力逼得闭上了嘴。 葛洛莉红着眼,体育场的尼龙跑道一路延伸到外边来,突然起了一层寒霜,冻得朱瑟伯格的膝盖生疼。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老王八蛋?你在讲什么鬼话?你儿子在烈阳堡里兴风作浪,靠的不是他老子的名号?难道他很能打?是枪匠的得意门生?!” “要是他那么有能力?怎么一个照面就被我杀了?” 葛洛莉气得发笑—— “——你管不住他?哈!他做的那些狗屁懊糟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瑟伯格!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要是这小子能向我开几枪,我倒觉得他能当上民兵领袖是靠一身真本领!” “可是这头小畜牲没有任何还手的意愿,你把高速路上当交警的几个民兵抓过来,说不定他们还有勇气向我开枪,能和我斗几个回合!” “不靠你这个爹?他怎么坐到那个位子的?你解释解释?你给我解释解释?” 朱瑟伯格阴着脸,他自以为是给足了战王面子,终于也不藏着掖着,现了原形:“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啊!葛洛莉阁下!” 葛洛莉:“就因为你这样的畜牲!多少父母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朱瑟伯格:“我两个大哥都是为烈阳堡死的,一家人都为战团流过血!” 葛洛莉:“这不是你纵容儿女犯罪的借口!朱瑟伯格!你不配当父亲!是我杀了你儿子吗?不!是你亲手把你的孩儿推进火坑!是你把他变成了恶魔!是你杀了他!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呀!” 朱瑟伯格还想去指身上的勋章—— ——葛洛莉指着这参谋的鼻子,那意思不言而喻,再敢动一下,就得去阎王殿报道了。 “你要我偿命吗?为你的孩儿偿命?你在责怪我?我杀了你这个和食人魔吃一桌饭的畜生儿子,你要用boss给你发的奖章来指责我?” 朱瑟伯格立刻慌了神,求生欲一下子上来了:“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葛洛莉逮住了朱瑟伯格的头发。 “老东西!让一个愚蠢无能的领袖来指挥兵员!那么谁来为战死的民兵偿命?!谁来给他们偿命?” “你倒是给我说说,说清楚!谁来为平民的儿女偿命?” “谁来为无辜的群众偿命?这笔账要怎么算?怎样算才公平!” “乔治·约书亚往车站系统送刺客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负荆请罪摘掉脑袋上的乌纱帽呢?你还住在干部安置房里,你还想打球?想养花?你有没有想过,烈阳堡有多少人流落街头!你怎么睡得着觉的?!” “枪匠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死?我的军犬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它为什么会死?” “青金狼母的孩子跟我出生入死,连条狗都比你忠诚,你还在和我饶舌斗嘴要争个道理出来!你还我战友命来!” 朱瑟伯格面如土色,被这战王的怪力生生从地上拽起,他的头皮流血,却不敢伸手反抗。他只希望这冷血的死神能消消气,能通过语言把内心的怒火都释放出来。 可是没有机会了—— ——战王取走了朱瑟伯格的手机,社交圈里置顶的聊天消息,就是与科鲁亚夫老友的亲密互动。 葛洛莉抬起手,爱莲娜立刻举枪。 这个姑娘犹豫了片刻,只怕枪口指向不够准确,要瞄准了再打,她怕自己的意志不够强大,怕自己伤到母亲。 “砰!——” 葛洛莉掰下来一根新的手指头,拿到一台新的手机。 朱瑟伯格的脑袋裂开,不少骨片挂在体育场的铁网上。 葛洛莉重新坐上车,带着爱莲娜,要去顺藤摸瓜去另一个地点行刑。 第六章 可爱的枪匠 “妈,战团的参谋死了,他们会不会找你麻烦?” 爱莲娜在事后依然忧心忡忡,担心葛洛莉的安危。 她只知道战王的本领很大,至于杀死战团的总参谋有什么后果,会招来哪些人的忌恨,爱莲娜是一概不知的。 社会这个大染缸已经把这个小姑娘变得面目全非,哪怕她的交际圈仅限于瓦尔哈拉宫,她都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在白鲨会的风月场,再怎么优秀出色的花魁,也要学会搞关系,托人送礼物,和姐妹们和和气气的交换客人名单,有长期的利益往来,这才把卖身为奴的事业给做好。 “他们不喜欢我。”葛洛莉如实答道:“枪匠死以后,这层关系就淡了——我也不在乎这份友谊。” “为什么?”爱莲娜不能理解:“你明明在保护他们,我读过你的故事,枪匠是妈妈的兄弟对么?他们只瞧得起男人嘛?不喜欢伱这个女人?” “和男人女人没关系,别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爱莲娜。”葛洛莉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觉得我这么一个无名氏,还是傲狠明德的大内密探,我没事往战团跑,对这些战士来说有什么好处?我是去给他们唱歌跳舞鼓舞士气?” 爱莲娜这姑娘机灵得很,立刻想明白了:“您要往军营去,他们都得板板正正的接受检阅,要是心里有鬼,不都得被你拖到靶场突突了。” “对呀。”葛洛莉应道:“我只会带去伤亡,这么一套惯性思维下来——我去哪个战团,那战团里的兄弟们总会发现,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突然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犯,似乎是我亲手拆散了兄弟们的情谊,让他们反目成仇。” 这六年的远征生涯里,除非是生死之间的大危机,否则没有多少战团把战王当做恩人,反倒成了争功劳的仇人。这也和葛洛莉除恶务尽的职称功能有关——她的杀伤效率太高太高,无论是对明面上的敌人,还是藏在战团队伍里的敌人,只要抓到罪证,都是一视同仁格杀勿论。 “枪匠就不一样了,战士们都觉得枪匠可爱。” 此前说过,枪匠的死亡让无名氏和战团离心,个别地方的兵员不再接受无名氏的调度。因为枪匠从不过问广陵止息内部的贪腐问题,这些问题他都是交给傲狠明德的智库来处理——不光如此,枪匠还会为战团的领袖们制作闪蝶衣,为战士们调整武装,他也是绝大部分青年预备兵的老师。 朱利安和朱瑟伯格这对父子也受过枪匠的恩惠,在数年之前剿灭癫狂蝶圣教的行动中,是无名氏帮他们报了血海深仇。 如今烈阳堡三个派系的民兵单位,绝大部分都是看着枪匠的《骑士战技》网课长大的,更别说战团里的优秀战士们,这些青年或多或少都参加了加拉哈德的特训课程,和枪匠老师有一面之缘,算得上亲传弟子。 这样一位送你甲兵,授你神功的老师,先不说战团和民兵单位会不会听枪匠的话——他们的父亲母亲也要儿女知恩图报。 毕竟在父母眼里,孩儿们常年奔波在一线,和癫狂蝶教众还有战帮搏命,和罪犯火并。是枪匠传授的技艺救了孩子一命,光是这份恩情就能决定战团临时指挥权的归属。 同时这份恩情也仅仅止步于枪匠这个人,止步于这点利益,不会沿着枪匠扩散到战王以及无名氏身上。除非傲狠明德亲自开口,执政官批文盖章,这套流程走完了,无名氏才能传唤广陵止息来帮忙。 葛洛莉给爱莲娜讲清楚这点利害关系,爱莲娜却越来越担心:“妈!他们不会给你小鞋穿吧?” “检举我?这事儿不是一直在做吗?你以为这六七年是怎么过来的?信箱里的举报信确实够多,他们说我做得太过分,太残忍,结果这些信件全都变成傲狠明德的厕纸。”葛洛莉颇有耐心的解释道:“我知道极刚易折的道理,可是boss要我做战王,我就必须把事情做绝——朱利安一家子以前也是我的战友,可惜现在不是了。” “我和你一样,爱莲娜。我们是阶级姐妹,当朱利安要大啖人肉的时候,他就是我的死敌——不光是他,只要查到他家里去,为他说任何一句好话的人,都有变成食人魔的嫌疑。” “哪儿呀!”爱莲娜笑呵呵的,还以为战王在开玩笑:“你和我一样?妈!你可真会开玩笑” “我是罪犯的孩子。”葛洛莉认认真真的说道:“只是我比较走运,没生在烈阳堡这魔窟里,能得到一份工作,能用这双擅长杀人的手去辛勤劳作——不然我也要变成你,爱莲娜,我会变成另一个你。” 爱莲娜听着听着,却不说话了。 葛洛莉接着说:“我不断的磨砺技艺,不断变强,杀掉一个又一个食人魔。这力量是用钱换来的吗?是钱让我心安理得的砍恶魔的脑袋?是钱催促着我赶快上工杀人?不!不是的.” “我不是收钱办事的那种人,我总和自己说——你应该多想想为什么?” “为什么爱莲娜要去瓦尔哈拉当妓女,为什么?是因为她不够善良吗?不够勤劳吗?不够努力吗?她没有天赋吗?她活该变成妓女吗?” “这些都不对,爱莲娜是个受害者,她是我的兄弟姐妹——这点道理哭将军比我更懂,我说了那么多,可能还不如流星几句话来得痛快直接,他一直都是心思通透诚如明镜的人。” “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我痛恨食人魔,痛恨人肉买卖。” “杀死这些路灯挂件的时候,我的内心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欣快感——它超越了简单的利益交换,超越了所谓的[道德伦理]和[社会常识]。一见到有人蒙冤受屈我就难受,要是有魔鬼在啃咬良善者的血肉,我就要开始磨刀,迫不及待要去割脑袋了。” “boss含辛茹苦养育了那么多的地底人,它没有讲过什么特权,没有造过一座神龛,没有去迫害劳苦大众,它要人们破除迷信,站着和它说话——所以别和我谈什么程序正义,我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boss要我成为战王,我便听它的话放手去做。” 爱莲娜听了这么大一串,脑袋也晕晕乎乎的,听到最后几句眼神就亮起来。 “有猫猫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对吧?!” 葛洛莉笑着答道:“有好猫咪撑腰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说得没错。” 来到城市东北一隅,来到重工业最为发达的伊斯特工业园区,这里是烈阳堡早期的根基,是城市的命脉所在。 战团执行开拓任务时,工兵队伍需要大量的钢铁和建材,需要武器来对付灾兽,需要各种各样的化工品来改善环境。烈阳堡的战团总部和市政厅就设立在这里。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记得杨江水脉负责查处樱粟壳一案的特别行动组,这支队伍的作用,原本是向乔治·约书亚讨要的另一笔保护费——如果不向战团缴纳这笔保护费,乔治·约书亚就得花更多的钱去保护他的运毒船只。 可是机缘巧合之下,这支队伍里蹦出来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这两个愣头青,也直接让缉毒组的总队古兰德·沃克斯先生提前下岗,要调去苦寒的边疆——因为这支队伍不听话,坏了战团的规矩,坏了科鲁亚夫一干人等的生意。 这位总队最后还是没有接受调令,他放不下妻子和孩子,只能引咎辞职,在市政厅附近开了一家典当铺,做二手旧货的生意。 偶尔克拉克和班纳也会来拜访古兰德总队,他们受过总队的恩惠,克拉克最终还是参加了古兰德先生的欢送会,虽然过程不太愉快,但结果总是好的。 曾经保卫群众的战斗英雄,如今变成了旧货市场里普普通通的市侩老板,古兰德的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烈阳堡的阿波罗市政厅,还有五十四区战团分部的集会中心就在隔壁两条街,不过一百八十多米的距离,爬到门店二楼的露台去,就能看见神奇先生的战团徽记。 那是一座雕像,一个马戏团大力士形象,有浓密胡子的中年黑发男人,向每一个市民比出大拇指,它曾经是一种承诺,一种象征——只要广陵止息的“神奇先生”来到人们身边,就可以逢凶化吉消灾解难。 “总队,看什么呢?”班纳小子在一楼搬运货物,随口呵斥道:“别偷懒呀!虽然你是我领导,我在干活你也别干看着呀!” 古兰德先生立刻跑下来,接走班纳背上的冰箱,又招呼克拉克把三轮车往门店里开。 “克拉克!你进来一点!进来一点呀!还隔着四五米呢!板车怎么接你呀?” 从三轮车旁探出一个脑袋,克拉克不耐烦的问道:“你喊我什么?!” 古兰德哭笑不得:“草莓慕斯小蛋糕” “是抹茶慕斯小蛋糕呀!”克拉克·肖恩依然被[地狱高速公路]的魔咒控制着,“喊错别人名字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头儿!你以前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吧?!” 古兰德小声问班纳:“克拉克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班纳小声应道:“自从白鲨会覆灭之后,克拉克的性格没怎么变化,但是一谈到这个名字,就和戳他的笑穴一样敏感啦,他应该是疯了.” 古兰德只觉得遗憾—— ——克拉克曾经是他非常器重的年轻人,或许烈阳堡又逼疯了一个正常人。 等到货品全都卸下,古兰德先生要给这些旧货估值,转卖去别的地方,烈阳堡有许多穷苦人家,用不起东山辖区和维斯布鲁克卖出去的二手货。 这些坏掉的家用电器,古兰德要慢慢把它们修好,然后转卖到西南东南两个城区。 班纳和克拉克蹲在总队身边,好奇的看着总队干活。 “你还会修冰箱呀?总队?”班纳小子问道:“多才多艺喔!” 古兰德先生从工具袋里掏出扳手,轻轻敲打着四眼仔的脑门:“骑士战技教过。” 克拉克可算熟读骑士战技的战士,从来没听过这种稀奇事:“哪里教过呀!根本就没有!你骗人!” 古兰德:“《六艺心经·射》第三篇,常见制冷电器的压缩机结构,以及制冷剂作为爆燃物和压缩气体的技战术应用办法,你看看这一篇,讲了几种常见的冰箱。” “哦”克拉克连忙从携行包里翻找,但是找不到这一册,打开手机终于寻见了对应的结构图。 古兰德打开冰箱门,把里面的过期变质的生活垃圾都扔掉,拆开所有护板。 “压缩机坏了,还有一部分电路腐蚀了,应该是运输途中冰箱倾倒下来,储存液体的瓶罐开裂,这个好办,等我订几个零件来就能修好。” 班纳立刻拍起总队的马屁:“牛哇!” 克拉克小子则是不懂人情事故,小声问道:“古兰德先生都下岗了,你还搁这阿谀奉承个什么劲呢?”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四眼仔神气活现的凑到克拉克耳边:“抹茶慕斯小蛋糕呀,古兰德总队丢了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生计,他家里给了那么大压力,嫂子这几天也没有好脸色,你不夸夸他,万一他抑郁了要自杀怎么办?我们就嘴巴上念叨几句,讲点好话,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呀,别那么吝啬嘛!我就希望总队能开开心心的!” “哦哦哦哦哦!”克拉克立刻回过神来,也不像当初那样倔强,连忙拍手称赞:“古兰德总队!您可真是个心细如丝的人!同样是骑士战技的研习者.我.” “别他妈废话了。”古兰德没什么好脾气,看见这对活宝说违心话他就火大,“我丢了工作,是希望你俩对群众能坦诚一些,搞那么多仪式干什么?难道你们念几句咒语,这冰箱它就自己好起来了吗?” 由于零件缺失,古兰德放下手边的活,去翻找维斯布鲁克的包裹。 “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个大件打开。” 两兄弟帮助恩师拆开泡沫棉,拆掉一层层塑布,里面是一整套音响设备——它看上去光亮如新,控制台上的按钮推杆都是亮晶晶的。 “哇!”班纳立刻来了兴致:“值不少钱吧?这单挣了多少呀?” 嗅觉敏锐的克拉克立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古兰德先生也是如此——东西虽然是他收的,可是电话远程估价,还有照片和实物完全不是同一个货了! “这不是我要的.”古兰德挠着头,觉得事情不简单,“我和卖家谈的货品不是这一套。” 克拉克立刻张罗起灵能仪式—— ——他两掌合十,亮出右臂的狼人纹身,要借用一部分青金狼母的神力,这不是骑士战技的内容,有许多青金卫士的预备役懂得如何使用这种古老的德鲁伊法术,以灵体来模拟狼母的嗅觉器官,探查环境中的线索。 这种法术几乎已经失传,青金卫士拥有强大的嗅觉,不需要灵体帮忙,只有极少数民兵才懂得如何借用各种化圣野兽的力量。 灵丝变成了一头小狼狗的脑袋,攀在克拉克的手臂上,它的鼻头耸动着,顺着音响设备一路嗅过去,这套木器的漆面立刻映照出一层淡蓝色的水纹。 “这些.”古兰德看不懂其中真意。 克拉克:“头儿,这是脏物,上边有血。” 班纳小子这才回过神来:“头儿!你赶紧联系卖家!这玩意应该是白鲨会的东西!” 乔治·约书亚死了,白鲨会的游轮上还有许多价值不菲的资产,也包括这套音响——这正是三号游轮赌场里的东西,还带着不少安保人员的魂环。 “证物组和检验科的人把这玩意卖了?卖给你了?总队?”班纳小子觉得不对劲:“这不合适吧?” 古兰德总队立刻解释道:“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是个卖二手货的小老板,我不是战团的人了!” 克拉克怒目圆瞪,正准备拿古兰德问罪。 古兰德先生一直在给卖家打电话—— ——那电话的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见到攻坚队伍的两个兵员走进来,神态是得胜归来的满面春风。 其中一位兵员喊道。 “古兰德·沃克斯先生,东西收到了吧?” 另一位兵员连声喊停,把手机来电掐断—— “——别打电话啦!古兰德先生,这就是送给您的见面礼!” 古兰德忧于形色忐忑不安,这些战团的士兵把赃物当礼物?要送给他这个典当铺的老板?这里边能有什么好事呢? 班纳小子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靠近里屋的位置,拉着克拉克一起,往古兰德总队身后躲藏,偷偷打开录音笔要听个明白。 古兰德先生疑惑道:“这套音响不简单吧?要送我?” 左边那位兵员点了点头,笑容中透着些许暧昧:“不光是它这一件。” 右边那位兵员连忙来到古兰德身前,作揖送烟:“以后还有机会,机会多得是。” 古兰德惊讶的问道:“这是赃物呀” “哎!说什么呢!”送烟的那位兵员自报家门,“副团长交代过,要我这个做秘书的把事情办好——乔治·约书亚跌倒了,我们这些为战团出生入死的战士不得吃饱饱?首先就要来照顾你的生意。” 这秘书拍了拍古兰德先生肩,笑呵呵的说。 “我知道你委屈,不愿意去边境的无人区,你老婆和孩子都在烈阳堡,我们都清楚,都看着呢!” 古兰德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 “这套音响少说也值个七八十万。”秘书小声念叨着,凑到古兰德身边去,抓紧了古兰德的手:“你不为自己想,为你家里人想一下,本来你是要顺着缉毒组这条路升到百夫长,再去参谋队伍里历练——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丢了制服?我们替你不值呀!” “别说兄弟们忘恩负义,你这门店是朱瑟伯格总参安排的——你真是一点都不清楚人家的意思?” “什么意思?”古兰德不是装疯卖傻,他是真的以为,朱瑟伯格总参谋长给了他一条活路。 秘书立刻低声说:“乔治·约书亚有多少钱,他金库里还有多少金条?我们都当做旧货,折价经你一手,唯独不能让执政官和检察长见到——这些东西不能变成五十四区的额外财政,不然战士们不就白死了吗?” 这个时候,古兰德才感觉到莫大的恐怖—— ——这哪里是天降横财,这哪里是给条生路,朱瑟伯格要他的命呀! 这是帮助战团输送白鲨会的赃物,把非法的收入变成合法的,就通过这么简单粗暴的转卖手续,一定会被无名氏查到的! 或许朱瑟伯格早就计划好了,一旦到了断尾求生的环节,古兰德会死,他这一家子都得死,包括他的孩子——他早就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刀俎和小弟们还在商量着,怎么让这块鱼肉感恩戴德的接受这些“恩惠”。 只是如今这秘书把话说得太明白!甚至毫无遮掩的讲出来了! “你放心,古兰德先生,虽然你已经不是战团的人了,但是我们还是会照顾你的。”秘书笑呵呵的说着:“要配合工作喔,寄卖行也不止你这一家,对不?” 古兰德连忙反问:“你说还有?不止这一套音响?” “乔治·约书亚喜欢黄金。”秘书左右张望,压低了声音,特地避开班纳小子的录音笔,这些在战团当差的早就知道民兵的小伎俩:“起码有价值十四亿辉石币的金条还在一号游轮上,军火我们可以用战团的名义代管,但是真金白银就不行了。” “再过两个星期,有十六批旧货陆续会送到你店里来,你必须和我们哥几个来做这笔生意,不然.” 秘书笑呵呵的离开了古兰德总队耳边,拉着攻坚队里的团练教官过来。 教官变了一副苛厉嘴脸,低声说道。 “伊斯特工业园往南十二公里对么?叫欧泊时装店,嫂子在这里工作?隔壁就是中学——你每天都会接老婆女儿回家。” 古兰德立刻骂道:“你敢!王八蛋!你敢!” 教官举起双手,连忙退后—— “——哈!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古兰德勃然大怒,他一步步往前,两位攻坚队的兵员就跟着退后。 “你们敢!?你们敢!!!” 教官眯着眼,似乎是确信自己抓住了古兰德的痛处:“我肯定不敢了!秘书!你敢吗?” 秘书连忙挥手,故作慌张戏谑:“我也不敢呀!我不敢的!怎么可能嘛!这可是我挚友亲朋呀!” 古兰德的心脏在狂跳,他是色厉内荏,是进入战斗状态的胆小斗鸡,身上的肌肉鼓胀起来,却生怕自己走得急了,顶撞了两位“大人”。 秘书看见古兰德迈不出大步,只是绕着门店来回走,像是在保卫领土。 于是他又补上一句—— “——古兰德先生,我们不敢的,我们没那个胆。你我都是手足同袍,我们怎么敢拿你的家人来威胁你呢?” “只怕有些战帮的余孽,他们不长眼呀!这些丧心病狂的歹徒,这些毫无良知的匪类,要是伤到了您的家人,那实在是.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秘书皱着眉,摇着头,咧嘴笑着,唇齿间露出血红的牙龈。 克拉克和班纳只听见前半段的故事,不了解来龙去脉—— ——他们只知道总队生气,要追出门去。 两个年轻人跟在总队身后,他们只是民兵,在攻坚队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 克拉克心一横,只晓得这阴阳怪气的秘书似乎是在威胁古兰德先生,这脾气火爆的铁头娃当时就想掏枪和这些杂种爆了! “别!别!别别别——”古兰德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他想着事在人为,或许朱瑟伯格总参谋长会留他一条生路,或许他能找到机会,凑够了钱,带着老婆孩子逃走,“——你们不能变成罪犯!” 可是他的两个后辈,克拉克和班纳绝不能变成罪犯,绝不能明目张胆的和广陵止息火并。 班纳从来都是机灵的,是圆滑的,是讲究利益至上的,此时此刻他想通了其中的利害之处——这神奇先生战团的攻坚队里似乎没有一个好人,他们要古兰德帮忙销赃,肯定是用完就扔的工具人,说不定还会绑了古兰德全家,送给无名氏当替罪羊。 “我和他们谈!”班纳的怒气蹭蹭往上涨。 古兰德大声喊道:“谈什么呀!谈什么?!班纳我问你!你父亲母亲怎么办?你的姐妹怎么办?!” 此时此刻,马路边缓缓驶来一辆车。 葛洛莉站到两位攻坚队员身边,身后便是麦德斯薪王所化的太阳——是昭昭烈日。 战王勾住两个兵员的脖子,与克拉克打了个招呼。 “小蛋糕?你怎么看上去脸红脖子粗的,好像很生气?” 克拉克一屁股坐了回去,坐回旧货堆里。 “没事了,我气也消了,腰不酸腿不疼浑身有劲了,总队我们接着干活啊!误会!~都是误会!” (本章完) 第七章 癫 “有什么误会?” 葛洛莉已经听明白来龙去脉,可是依然要问个清楚。 战团里的秘书和教官被她勾住脖颈,一时间没来得及反抗,本能要去牵手反制,但是脖子上的臂膀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这二位年轻人突然身体绵软,疼得嗷呜怪叫,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问你,古兰德先生,你和这二位军爷有什么误会吗?能讲给我听听吗?”葛洛莉按住两个兵员的锁骨,将他们身体压低,再无还手之力。 班纳小子看得清清楚楚,从molle扣带的缝隙间能看见变形的骨头,一左一右两人的手臂都已经脱臼,骨骼下沉挤压着肺腔,因为疼痛产生的肌肉痉挛让他们无法呼吸,马上要产生窒息性休克。 这二位官兵还没看清楚敌人的模样,从喉口中发出哼哼唧唧的怪声,其中一个想去拔枪,立刻叫葛洛莉踢打枪套,踢得手掌发麻,指骨刺破了皮肉,夹带着红黄相间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古兰德立刻举手投降,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武器—— “——战王!” 这是对傲狠明德的尊敬,是对boss至高武力的礼仪。 葛洛莉:“我问你,伱和这二位军爷有什么误会?讲给我听,把整个事情都讲清楚。” 古兰德哪里敢隐瞒,战王上来就擒住副团的两个干部,如此凶狠毒辣的态度,定然是抓住了他们的把柄,如果在这个时候还看不清形势,他也得跟着这些战团败类一起下葬。 “古兰德古兰德.”秘书疼得流下眼泪来,拼尽全力要喊出求救的话语来:“你想清楚.古兰德.” “想清楚?什么想清楚?”葛洛莉歪着脑袋,往前探身:“你和他有话说?你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情谊?” 这个瞬间,冰冷汹涌的灵压像是一双手掌,轻轻抚过古兰德的脸颊—— ——他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倒竖起来,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身材壮硕容貌俊美的女人像一头怪物,如果他说错一句话,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好似死亡威胁一样的恐怖灵压让他清醒过来,终于回想起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就在刚才,来自战团的秘书和团练教官要拿他当洗钱工具,要用他的家人当人质,逼他为朱瑟伯格做事。不过十分钟的功夫,战王就来到他们面前,是准点上工准时打卡——只要定了罪,绝不会让这些混蛋多活一秒。 “他们要我帮忙销赃!战王!”古兰德终于战胜了压力:“我的门店选址是朱瑟伯格安排的,他要我帮忙捯饬白鲨会的金条,要我转卖乔治·约书亚的遗产。” “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呀!”秘书气急败坏,要从战王怀里挣脱:“血口喷人颠倒是非!你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烈阳堡没有你的” 话音未落,这秘书的上颚叫葛洛莉死死掐住,像是渔夫提着鱼鳃那样抓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证据呢?”葛洛莉问:“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抹茶慕斯小蛋糕立刻来了精神,他咬牙切齿费了老大力气,抱起整套音响设备,是两条臂膀带着灵体一起用力,把这价值七八十万的赃物从旧货店里抬出来。 葛洛莉认得这套音响,就在前不久三号游轮的决斗现场,她曾经踩着敌人的脑袋听交响乐,要用音响来盖过枪声。这精美的木器上边应该还能化验出血迹。 再看古兰德递来的手机,有通话记录,有物流单号,所有人证物证都一应俱全。 “误会解除了。”葛洛莉把古兰德排除在外,拽着两个战团的战士往一侧巷口走:“不妨碍老板做生意,我还有点事,要和这两位少年英雄单独谈谈。” 古兰德忧心忡忡的问道:“战王!小心朱瑟伯格!” 团练教官一听到主人的名字,立刻有了底气:“战王呀不看僧面看佛面,古兰德说得没错,您好歹顾及一下战团的” 依然是话音未落,葛洛莉手上又多了一条“鱼”,芬芳幻梦掰断了俘虏的下巴,葛洛莉空出手来,拿出朱瑟伯格的手机,和手里的鱼肉们问道—— “——你们在找他吗?找这位靠山?” 事情发生的太快,葛洛莉赶到工业园区的时候,朱瑟伯格的尸体还热乎着呢,这两个兵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头领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秘书和团练教官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终于放弃挣扎,任由战王将他们拖进巷口。 到了阴巷里,战王丢开俘虏,把秘书的嘴给合上,把骨头给接回去,唯独锁骨的伤没有治好,这点疼痛能妨害他们的手臂运作,影响拔枪速度。 两个小伙子看上去才二十三四岁,精神面貌本来很好,或许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只是受了这么一套毒打,在战王的灵压影响下变得胆小如鼠。 “我这有白夫人制品。”战王拿出水壶,交到秘书手上,“你用哪只手解锁手机?” 秘书立刻明白战王的用意,连忙把手掌治好,主动交了手机:“用面容解锁我用脸部识别的!” 葛洛莉拽来一个垃圾桶,她坐在巷口背对着太阳,阳光照着她血红的发丝,将影子投射到两个士兵身上。 “你们是枪匠的学生?” 团练教官立刻说:“是的!我成绩优异!枪匠老师曾经夸奖过我的!您看!战王您看!” 这么说着,教官从腰间抽出一支战斗短刀—— “——这刀是枪匠老师送给我的!用来表彰特训课程里成绩拔尖的学生!您看!乌兹钢造的!” 葛洛莉不记得有这么一号学生,雪明带过太多太多学生了,每到一个地方,去一座新的城市,在战斗结束之后,无名氏能停留的时间最多最多只有三天,马上就要接受新的战争召唤,去下一个癫狂蝶圣教盘踞的魔窟。 两千个日夜里,无名氏攻下了三百多个零号站台,几乎每一周都在不同的地点浴血奋战。雪明只能通过互联网的流媒体教室向学生们分发作业,传授作战心得。 这些格斗短刀是雪明送给战团将士的礼物,嘉奖那些成绩优异的学生,他们或是在六艺心经的考试中做出满分答卷,或是在加拉哈德贤者之杯的大比武里拿到了这把短刀。无论如何,这些人都能算作雪明的亲传弟子。 葛洛莉问:“你们知道,贪污受贿和洗黑钱该怎么判吗?” 这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大脑超速运转,要求一条生路。 团练教官仗着自己是枪匠的学生,立刻开始得寸进尺装糊涂:“战王.您把我们带到这条巷子里来,肯定是想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机会,对不?” “这家伙装疯卖傻,不想回答就算了,别和我谈沾亲带故这一套。”葛洛莉转而向秘书问:“你来说,你懂规矩。” 秘书立刻站起,大声嚷嚷着:“贪污受贿三十万以上,要判无期徒刑,服刑期间配合工程建设队伍进行拓荒,视具体辖区财政损失和社会舆情影响,情节严重者执行死刑。” “你这家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呀”葛洛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拿来秘书的手机,要秘书体面:“你把手机改成指纹识别。” 秘书立刻领命,依然执着的追问:“能不杀我么?战王?” “傲狠明德对你们很失望。”葛洛莉拿出自己的手机,想给好猫咪打个视频电话,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给boss添堵么?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两位小兄弟?讲讲道理吧。” “战团的福利不好么?烈阳堡是五十四区治安最糟糕的地方,是一片战后焦土,是罪恶之都,对战团兵员的薪资标准医疗保险都是顶格的。” “可是你们享受了权利,肩上的责任呢?” “你把战团的事业当成工作?战团是一家大公司?今天你在这里上班,明天就摇身一变,变成约书亚的保安?” “你的使命呢?多少钱才够呀?你的胃要用多少钱才能喂饱?” 这个时候,团练教官主动交来手机,他一发狠,把手指头剁掉,当做解锁手机的道具一起交过去了。 “饶我一命吧?战王?” 葛洛莉收来证物,摇了摇头:“我没办法答应你——救你一命,我就辜负了五十四区的芸芸众生,辜负了傲狠明德。你们帮朱瑟伯格办事,这笔钱原本可以还给群众,变成福利院,变成水利工程,变成学校和医院,能变成贫困人口的安置房,它不能变成你的私有财产,你吃饱了,就有人会死,你吞下的不是什么脏物,是别人的血和肉。” 说完这句话,她抬手据枪轰碎了教官的脑袋。 到了秘书这边,他终于不想体面了,也不愿意配合调查。 “战王.我跟在您身边,我给您指路!不要剁我手指好不好?我就用脸部识别!我认识很多人的!” “此话当真?”葛洛莉又问了一遍:“你不想体面了?” 秘书一个劲的摇头,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不不不我不要.我不想死啊!” 葛洛莉:“古兰德也不想死,他的老婆孩子都不想死,怎么这事儿轮到你头上,你就不开心不乐意了呢?” 秘书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想要他的命.我只想让他配合.配合一下嘛” “说得多轻巧呀。”葛洛莉拧眉怒视:“配合一下?有多少人配合了你们?又有多少傻瓜被当做工具,利用完了就丢掉?” “古兰德连做好人的机会都没有,老婆孩子都在你手里,他没得选呀!” “你们还能抓住克拉克的爹娘,还能抓住班纳的父母姐妹,用各种各样下三滥的招数来威胁他们,逼迫他们变成你们的工具人,逼迫他们变成罪犯。” “这种死亡威胁来到你身边了,马上要应验到你身上,你怎么就不接受了呢?” 秘书依然要嘴硬:“我比他们有用啊!我比他们有用!我聪明得很!我机灵!我很会办事的!我有能力的!战王!我就缺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办事好不好?好不好?我比银贝利强!我应该去众妙之门!我心善呀!我可以心地善良!” “你真的不想体面?”葛洛莉又问了一遍。 秘书装疯卖傻:“什么体面?” 一道灼热的气浪从巷口吹进来,它蕴含着狂热的怒意,银光闪闪的毛发编织成一根丝线,它像是无影的刀锋,割开了秘书的脑袋。 葛洛莉拿起秘书的手机和头颅,完成人脸识别,朝着下一个刑场而去。 她提着这份小礼物回到车里,爱莲娜当场就吓得脸色苍白。 “妈呀!您干了什么呀!怎么还拎着脑袋回来啦!” 葛洛莉:“他不听话,只能死无全尸。” 在战团的集会中心,旁边除了市政厅以外,还有一个金甲虫监狱和金甲虫防务中心,这两处设施都是后来建立的,用来关押审讯罪犯。 以前烈阳堡的犯人,要么按重罪犯标准就地枪决,要么得送到首府去接受检察院和裁判所的审判。 金甲虫监狱和金甲虫防务中心则是神奇先生留在烈阳堡的“土特产”,是配合白鲨会建起来的“罪犯度假村”,其性质和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相似,又有些许不同。 黑德兰关押的重罪犯,那当真是要在黑德兰里贡献一生,肉体元质当薪柴,配合青金一起抓捕其他党羽逃犯。 说起金甲虫的功能,它要么是用来讹诈白鲨会,把罪犯当人质,向各地战帮讨要好处.要么就是用来包庇罪犯保护罪犯,免得这些能搞钱的贵人受到其他武装的伤害。 很不幸的是,我们的猴哥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马脸猴这个偷车贼被民兵抓住,移交给战团之后,关进了金甲虫监狱。 与他的好兄弟不一样,长臂猿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被贪欲控制了大脑,最后丢了小命。 马脸猴要金盆洗手,干完最后一单就退隐江湖,结果回到丽蓝大道,盯上福亚尼尼的轿车,恰好和刚刚撤军的各个战团队伍撞了个满怀。 这个偷车贼就这么阴差阳错送来了金甲虫防务中心,他被倒吊起来,挂在防务中心前厅的吊扇上,满脸都是血,已经打了两天两夜,快要被这些战团士兵打死了。 金甲虫的管理者是神奇先生战团里的一个副官,是个弯弯人,名字叫陈守宫。 守宫长官身边还有两号刑讯逼供的狠人,在烈阳堡的代号是金阁与银阁。 太阳照到金甲虫防务中心的门槛前,也唤醒了苦不堪言的马脸猴,这黑人小伙精神起来,疼得发出几声粗喘,口鼻里的血堵住了呼吸道,他差些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一桶凉水浇到马脸猴的脸上,那膀大腰圆的金阁走过来,身上的战团军装威风凛凛,肌肉几乎要挤出衬衫来。 “嘻嘻嘻嘻!~小黑鬼!你就招了吧!” 再看银阁跟随在哥哥身后,捧着案件卷宗,细数马脸猴犯过的罪恶。 “强奸民女!偷盗车辆!抢劫银行!在维斯布鲁克流窜作案!近日三十三起恶性犯罪事件,全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呀!两位长官!您在说什么呀!”马脸猴只能喊冤:“我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你们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偷车贼” 再看金阁似乎是受了乔治·约书亚的教育,撅起屁股把裤子一脱,要变成刑讯逼供的绝强法器。 “还敢狡辩?!小黑鬼!我说是你干的!那就是你干的!吔我法宝啦!” (本章完) 第八章 为什么要奖励他呀? “妈妈,那颗太阳好像跟着咱们,为什么呀?”爱莲娜小妹扒在窗户边,透过玻璃的遮阳贴膜,看着天空中拳头大小的火球。 “我也不知道。”葛洛莉接着开车,往一百多米之外的战团集会中心去,她从车辆的置物格里拿出墨镜,分给爱莲娜一副,要这个捡来的女儿好好保护视力,不要直勾勾的盯着阳光:“你以前没见过太阳吗?” 爱莲娜不假思索的答道:“我不知道,我都不记得了,我就知道电视里,手机里有这么个东西,没想到有一天,它还能飞到烈阳堡来——它是不是喜欢你呀?你跑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葛洛莉向车窗一侧看去—— ——烈日的运行轨迹似乎真的和爱莲娜说的那样。并不是它离地面太远,不是“月亮走,我也走”的那种错觉。麦德斯似乎一直跟着葛洛莉,走过了烈阳堡的大半个城区。 “我不知道,不清楚。” 爱莲娜追问道:“那就是薪王吗?葛洛莉妈妈,它会吃人,吃人的怪物也能成王吗?傲狠明德也认可它?” 葛洛莉寻思着,应该是她身上有关于boss的元质在吸引着麦德斯,在化身烈阳的那一刻,麦德斯要丢下所有的绮念,忍受巨大的痛苦,褪去肉体凡胎,变成强电强磁环境中的一股纯粹灵体。或许他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了,只会寻找更多的薪柴来维持核反应。 这个时候,麦德斯或许已经把战王当做了燃料,误以为这是一次添火的好机会,于是跟在葛洛莉身后。 根据秘文书库的记载,有许多新生代的薪王单位,其中就有这样混沌无知的太阳,像是观测气球一样悬停在半空中,好似一盏盏明灯,又被科研人员称为“蜡烛薪王”,说的就是这些太阳的形态,他们要对抗地穴里的自然风,永远都固定在一点,如果没有其他生命的帮助,就停在原地不动了。 像尤里卡火山城附近的薪王就完全不一样,那是典型的“季风薪王”,是跟着庞贝大海的洋流活动周而复始的绕行于天地之间,他们拥有巨大的能量,几乎每隔百年才有一次添火记录。 在黄牛镇黑德兰监狱楼顶出发的薪王,又叫“巢薪王”,这些体态娇小的太阳还能逆转形态,重新回到人形,通过灼烧黑德兰的囚犯,吸收他们的灵能来添火。 麦德斯使用的成王办法,就是“巢薪王”的形态,基础原理也很简单,获得一副打不烂杀不死的肉身,然后通过[肉食主义]来收集元质,获得足够的元质之后,用任何方法来点燃这些元质。 巢薪王能够让他在添火周期恢复人形,麦德斯深信这种神力可以复活他的侍者,可是在成王的道路上,有太多艰险阻碍,因为[肉食主义]的特性,他几乎忘掉了自己的侍者叫什么名字,他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乘客了,他变成了一团灵体的聚合物。 “妈?”爱莲娜看着走神的战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妈?伱在听吗?” 葛洛莉回过神来:“刚才说到哪儿了?” 爱莲娜:“好猫咪也喜欢薪王吗?喜欢吃人的妖怪?” 薪王与其他三位王者并驾齐驱,都是好猫咪的帮手。 但是傲狠明德从来都没有承认它的合法性,只承认它合理却不合法。 这个合理,也仅仅是合它凶兽的理,并不合人类的理,薪王收集元质的方法大多简单粗暴,就麦德斯为代表典型,都是先吃了人肉,再去想如何变成太阳的事。 可能你会问,要薪王吃别的东西可以吗? 其实也可以,不过人类这个大族,作为灵能者来说,比起其他智慧生命,他们的种群的数量基础占比要高得多。 就像是一条食物链里,智人占据的生态位太多太多了,薪王一嘴下去,能选择的食物实在太少太少,随便啃几口,都能啃到灵能天赋卓然拔群的人类身上。 “喜不喜欢?”葛洛莉还真没问过boss这个问题,至少没有正面问过。 boss也面对过这种质疑,它对人类的回答是—— ——这是一条捷径,捷径往往代表着牺牲。虽然捷径就在那里,但我们不能给它插上路牌,告诉人们这里有捷径可走,这是非常危险的。 “它认可,但是不喜欢。”葛洛莉只能这么回答:“阳光对地下世界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它意义非凡。” 爱莲娜不懂其中的奥妙,于是接着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葛洛莉要爱莲娜算一笔账:“就生物学和环境改造相关的项目来说,我们需要阳光来养育身体,晒得到太阳的孩子会更加高大,更健壮,地区的医药部和农业部能省下这部分钙制品的生产力,转而投向其他领域,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 “阳光能杀死细菌,能杀死维塔烙印,这一部分的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从生活的必需品,也变成了保健品,变成地区体育运动的补剂,孩子们不光能活着,还能健康的勇敢的活着,以前只能苟活,现在可以和灾兽争锋。” “烈日会烘烤城市的水脉,地下水道会随着日照产生明显的分界线,城市规划一目了然,能跟随太阳去建造房屋,规划不同的功能区,不像以前那样到处都是房子到处都是路。交通也会慢慢变好,从此分隔两地的亲人或爱人能够在几十分钟内横跨整个城市。” “太阳会在空腔里创造一个相对完整的水循环系统,水分被阳光烤干,水汽飞上半空,又在飞离本区域的时候遇见冷空气,重新变成雨水落下来,不再需要穹顶的冷凝水系统来人工降雨。这部分的电力,维护冷凝水系统的人力都可以去做别的事业。” “世界上最神奇的科研标准,是时间。” 葛洛莉把车停好,在车上和艾琳娜说起这些秘文书库里学来的小知识。 “我们搞清楚毫秒和微秒,控制了这些时间,让机器理解时间的意义,在这些时间单位里控制开关,印刷电路制造元件,就来到了电力和原子能的黄金时代。” “我们搞清楚皮秒和阿秒,控制了这些时间,让机器理解它们的含义,就可以掌握巨大的力量,能让植物脱离阳光而活,可是现在还不行。” “太阳依然是无比珍贵的东西,烈阳堡拥有了它,就拥有了未来。” “原本这座城市是罪犯的流放地,一个个恶魔逃到这里成家立业,组成村庄和聚落。” “由于它是库尔波金矿的水路要道,它变成了一个物产贫瘠的港口,靠着关税过路费活着,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需要依靠市政厅的采购意向,来决定自己吃什么,穿什么。” “太阳可以改变这一切,可以让它重新开始。” 葛洛莉如此说着—— “——这是好猫咪说的捷径,靠的是一位意志强大的薪王,在人类的善恶二元观念里,这些薪王是绝对邪恶的吃人妖魔,可是当他们踏上这条求道之路时,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如果不把他们点燃送上天,死在他们嘴里的人们,都要变成白白牺牲的枉死鬼。” “傲狠明德从不推崇这种成王的办法,这本来就不是它希望看见的,也不是它创造出来的概念——如果搞得人尽皆知,还要当做英雄传说来歌颂这些薪王,世上恐怕没有弱者的藏身之处,都要当成柴,送去薪王嘴里吃掉了。” “太阳啊,太阳!” “它是多么美丽而强大的存在,可以把凡身造的罪孽全都烧净,用几千条人命来创造,几百个灵能者来维护,它就能持续的,温柔的照顾一座百万人口级的城市——放在古代的地下城里,这就是一个国家的永恒财富。” 爱莲娜若有所思,再也不去看那颗耀眼的火球,反而回过头来盯着葛洛莉。 “妈您的兄弟,也就是枪匠,他也变成太阳了吗?” 葛洛莉一时半会没听懂,还以为爱莲娜在说胡话:“枪匠不是薪王.” 爱莲娜知道枪匠的故事,这个名字虽然年轻,但是他比其他vip要更耀眼,更具传奇色彩。 “他好像一颗陨石,冲进地下世界,一下子就不见了,留下一道痕迹,然后就没有啦。” 小姑娘嘀咕着,皱着一对小眉毛。 “他也让人们变得强壮,他总是在送人东西,却没有索取什么——太阳不也是这样吗?”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爱莲娜立刻抿嘴紧张起来。 “妈,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我不是刻意提你们家的伤心事.我.” 葛洛莉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厚实的棉布手套搭上爱莲娜的头发,拂过那一层染色剂塑造的红发,露出其中褐色的发根来。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爱莲娜,你知道我们兄妹几个,都是中国人,对吗?” 爱莲娜:“我懂的!我知道!瓦尔哈拉宫的训导员教过我!他说过这个事儿,不然我怎么会说中文呢!” 葛洛莉:“中国有很多古话,透着一种顽固不化的倔强。” “有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有说义在甘心杀自身,人情天理此为真。” “有说二者不可兼得,舍身而取义者也。” “有说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你的训导员教过这些吗?” 爱莲娜摇了摇头,不清楚,不理解。 葛洛莉讲起雪明的故事时,又回到了那个角色里,有时候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戴着哪一张面具——b·side的能力不光是改头换面,连身体的激素和思维模式都换了一套,这让她感到无所适从,旁人口中的那个江雪明也变得陌生起来。 这种情况文不才曾经现身说法,向流星讲过这个事,有些事情你不去做,不去听别人说几句,就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牛逼——武松当年打死老虎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或许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有这个能耐。 葛洛莉怔怔的说道:“我一直都觉得,那只是我的本分,是我应该做的,枪匠这个名字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你的本分?”爱莲娜连忙应:“我问的是枪匠喔,按辈分应该是我舅舅吧?” 葛洛莉:“哦!哦哦哦,对我一下子脑子梗住了,没转过弯来。” 爱莲娜接着说:“妈,你的兄弟死了,你就一点都不伤心么?” 葛洛莉没办法代入,她就是枪匠本人,这事情似乎谈不下去。 “就说到这儿吧,小丫头。我要去事务所,你跟过来吗?可能会有危险,我怕我护不住你。” 爱莲娜立刻缩进座椅里,那可是堂堂战王,连战王都说护不住她了,她没必要去找这个死。 “不了不了不了!~我就不去了!” 葛洛莉想了想,最终还是与爱莲娜把话说清楚。 “你觉得枪匠是英雄吗?” 爱莲娜怕战王伤心,于是应付了一句:“是的吧算的吧.” 这丫头一直生活在弱肉强食的烈阳堡,她的所有观念都是白鲨会灌输给她的,其中又有乔治·约书亚的价值观。 死掉的英雄根本就不是英雄,失败等同于最大的邪恶,历史也是由胜利者来书写。 这种观念深深扎根在烈阳堡的每一个人心里,影响了他们几代人,在短时间内很难扭转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烈阳堡本地的民兵和战团官兵会变成食人魔的原因,因为这里没有太阳,没有光明的参照物,失去了道德良俗的标准,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做事只论结果只谈利益,不说对错和善恶。 哪怕他们读过六艺,也不明白经书上说的“只求自保,不要伤人”是什么意思。 唯有后来的年轻人,像克拉克·肖恩和班纳·伊卜吉,才明白枪匠是怎样的一个人,无名氏是怎样的一群人。 等到葛洛莉走了,爱莲娜去细细琢磨,才想明白这些事—— ——她听闻无名氏这两千个日日夜夜,在癫狂蝶圣教肆虐的土地上奔波征伐,用暴力来对付暴力,似乎是一群山大王杀死另一群山大王的事。 可是仔细想想,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改换山头,不是的! 哪个山大王会不知死活的长线作战呢?这些无名氏难道不害怕半道崩殂暴死途中么? 哪一场战斗是轻松简单的呢?敢说万无一失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的呢? 哪一次攻坚,哪一回克敌,又可以拍着胸脯讲,一定能看见最终胜利呢? 她只看见这三百多座城市回到了傲狠明德的怀抱。可是英雄们刚刚开始踏上这条路的时候,那是多么恐怖,多么艰深遥远的旅途呀她只知道故事里的英雄们总是可以获胜,他们因为获胜而伟大,可是在获胜之前呢?要如何克服面临失败的苦楚与恐惧呢? 枪匠依然没有停下,他死在押运佩莱里尼·图昂的旅途里,为了保护学生们死掉的。 战王也没有停下,无名氏的人们依然在四处奔波,白鲨会的征伐刚刚结束,他们为维克托办完婚礼就天各一方。 爱莲娜终于想清楚葛洛莉讲的“阶级姐妹”是什么意思了——这事情和钱没关系,和她们兜里的财富,和她们目前的社会地位无关。 无名无姓的人们挺身而出,不是为了他们自己。有万万千千个兄弟姐妹依然在受苦喊冤,这些无名氏就会快马加鞭的赶过去,无论结果如何,也不会患得患失,更不会贪生畏死。 “妈不行呀我得去看一眼我妈.” 爱莲娜关心则乱,她从车里冲出来,往集会中心去。 到了集会中心,前台的小姐姐也没看见战王,爱莲娜寻不到,于是往隔壁的金甲虫防务中心观望。 一眼便看见拿着染血绳索,挥动绳结当鞭子使的葛洛莉。 “你要污他杀人放火强奸民女?” 葛洛莉踩在金阁的脑袋上,一手拿住长绳,那便是绑住马脸猴小哥的麻绳,它已经沾满了无辜者的血。 “你要这个偷车贼?担下这簿子上所有的罪?三十三项指控?!” 葛洛莉怒目圆瞪,手一挥—— ——那鞭子好似长了眼睛的恶毒蟒蛇,狠狠抽打在银阁光滑的屁股上,带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来。 “他是齐天大圣吗?这兄弟会使分身术?从身上拔一撮毛就能喊出他猴子猴孙帮他犯案?!你们倒是说说看!他是怎么做到这个kpi的?三天?还是四天?三十三桩大案!” 金阁的脑袋叫黑无垢踩着,一个劲的求饶。 银阁是有气进没气出了,被战王踢裂了胸骨,趴在防务中心的综合理事柜台上。 他们的副官领导则是一副柔弱无力的语气—— ——陈守宫看上去面相和善,留着两瞥八字胡,上来劝阻道。 “这位女士,我和(han)你讲,你不要这样欺负我官兵兄弟,这样下去会很难搞哎!我可不是好好先生哦!有话好好说嘛,都可以商量的呀,不是这个小黑鬼做的也没关系啦.明天我去敬老院抓几个阿叔阿伯(bei),谈定安家费就好啦,搞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啦,你那么能打,到底哪个战帮的呀,来保人也要走流程呀,而且啊.” 守宫副官多看了两眼战王手里的鞭子。 “为什么你要奖励他呀?” (本章完) 第⑨章 热身运动 从金甲虫防务中心的营房冲出来数十位官兵,也没有穿甲配枪,白鲨会刚倒下,对他们来说节庆假日的好生活还没过完呢。 陈守宫憋着一肚子火,只知道防务中心冲进来这么一号疯婆娘,逮住他两位副手一顿毒打,似乎要为这小黑鬼喊冤,一时半会畏惧那婆娘的暴力,言语之间软了三分,都变成客客气气的斡旋。 此时此刻,从营房里赶过来的兄弟们撑起场面,守宫副官硬气不少,立刻抓来警棍,抽打台面厉声喝道—— “——擅闯金甲虫防务中心,意图包庇罪犯喔!还敢袭击战团官兵?你没有好下场的!这位嫌犯!我劝你快快束手就擒低头认错!我和你讲吼,现在还来得及,等到副团收到消息,他老人家铁面无私,交多少钱都保不住你这身细皮嫩肉了!” 战团弟兄们见了葛洛莉,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轻松神色,前几日白键民兵还送来几位瓦尔哈拉宫的佳丽,是乔治·约书亚后宫之中的重罪犯,到了金甲虫监狱里,那都成了兄弟们的团宠——这些妓女也明白,不过是委身于另一位战团的高官,再求一段富贵姻缘。战团的兵员肯定不会为难她们。 神奇先生们也见识过丽莎·克劳萨这样的授血单位,是乔治·约书亚养大的母老虎,没想到白鲨会都倒台了,这些婆娘还敢跑到战团的集会所来搞事。 可是这一回,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只听空气中传来飒飒怪响,防务中心的大门无风自动,好似被看不见的妖灵鬼怪关上了,两侧的窗户也是如此,跟着诡谲的阴风一道落下。 爱莲娜刚想进门,就被一股莫名大力推了出来。 大堂之内,葛洛莉依然踩着金阁的脑袋,和众多战团的兵员叫阵。 “我就这么一个问题,你们答不出来?” 她指着案件卷宗上的血债,又指向一侧脑袋肿成猪头的猴哥。 “这三十三项重罪指控,这些案件,是他一个人在四天之内连续犯下的?天底下有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要说这个犯案效率,放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那也是劳伦斯·麦迪逊垂涎欲滴的人中龙凤,早该去癫狂蝶圣教发光发热了。绝不可能栽在战团的普通士兵手上,再怎么说也得好几位灵能者配合青金一起联合抓捕。 答案只有一个,就和曾经黄牛镇的民兵斗牛士一样,这些战团的官兵要拿猴哥的脑袋领功劳,要杀良冒功。 无名氏和其他战团来剿灭白鲨会,有许多细节可抓,可许多利益可谈。 参与了湾区作战的一线官兵能拿到头功,在战争状态下维持城区秩序的民兵,能拿到二等功,再次一等,就是那些断绝战帮支援路线的群众。 由于各方各面的原因,神奇先生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被癫狂蝶圣教打成了断脊之犬,这一回湾区的战斗,他们要从工业园出发,越过冗长复杂的城区道路,再想分一杯羹,已经来不及了。 结算战功之前,战团的领袖们得想想办法,把胜利的果实捞到自己的篮子里。 关于朱瑟伯格对古兰德的安排,是在争夺乔治·约书亚的遗产归属权。 关于猴哥头上强加来的三十三项指控,就是看中他丽蓝大道战帮喽啰的身份,曾经为托德总管办事,要拿他的人头来顶罪换功劳。 此时此刻,战团的弟兄们大多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没有人去接葛洛莉的话茬。 对他们而言,挂上吊扇的罪犯不再是什么人,马脸猴就应该是一块肉,要产生最大的价值,变成他们兜里的薪水,变成一颗圆滚滚的,金灿灿的勋章。 陈守宫这位副官也没有想到,战王居然还留在烈阳堡—— ——他大声叫嚣着,摆出一副嚣张嘴脸恶毒面目。 “你要为食人魔喊冤!你也是食人魔?!” “你是乔治·约书亚的残党?要来救这头十恶不赦的畜牲?” “他妈的,做小姐的也讲兄弟情义喔?兄弟们!逮住她!要活的!” 陈守宫呼喝着,恶狠狠的想着—— ——这婆娘不是白键“礼品单”上的货物,要是落到他的手里,说不定他也能把乔治·约书亚的女人丢上床,尝尝白鲨会长品过的美味! 宽阔的大厅一下子变得拥挤,爱莲娜趴在厅堂外的窗户边,往厅堂里窥探,就看见十来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冲着她刚认的“母亲”奔跑过来。 她不由自主的咬牙捂嘴,瞪大双眼,吓得小脸苍白。 “呀!” 战王没有枪,这可怎么办?她把枪留给我了! 可是下一秒,就见到葛洛莉一脚踢去金阁肚腹,这汉子横滚出去好似保龄球,打翻了前队人马,而后来赶上的兵员愣了那么一下,马上补位向“嫌犯”逼近。 当头来的一位好汉腆着将军肚,拦住左右两侧的同伴,要争来首功。 他迈着沉重的大步,脖颈处堆砌出三层下巴,那砂锅大的拳头挥过来,要把这碍事的婆娘打晕过去,抓给守宫副官当玩具呀! 葛洛莉没有避让,也没有呼唤魂威,顺遂这头领的冲锋态势往前递拳,那一刻似乎时间都变慢了。 这两股作用力完全相反的冲击,尽数打在这肥胖官兵的面门,把鼻梁骨都打进嘴巴里,拳击结结实实的命中之后,战王突然往下的臂膀牵引,使得这兵员的颅脑歪斜侧身倒下,口鼻冒出来的血浆溅了一地,立刻获得健康的睡眠。 后边左右跟上的官兵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兄弟们推搡着继续往前走—— ——战王的拳头上还沾着血,不假思索的冲进人群,开始比划拳脚层面的野蛮搏斗。 陈守宫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站在理事柜台上,望见人群里灵动的身影,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眼熟。 战王的步态不疾不徐,避开搂抱拿住腕口,踢打膝盖踩断腿骨。矮身摇闪同时又接下身后来的砸拳偷袭,拿捏敌人的手掌往身前的小伙子脸上带。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常年混迹于街头,在人群中以一敌众就和喝水吃饭一样自然。 只见后来的兵员加速并步踩踏桌椅飞踢而来,叫战王拦腰抱住当成武器,那脑袋瓜在人群里扫出一片哀嚎声,是转了足足五圈,又丢了回去。 再看她边打边跑,往理事柜台另一侧的检验科走,地势越来越高,有向二楼接引的梯道,三位战团的勇士挥着拳头赶将上去,战王已经上了楼梯,借着高度优势使出快如闪电的踢击。 这三位好兄弟的脸上都多了黑漆漆的鞋印,是口吐鲜血牙齿断裂倒着跌进人群里。 再到二楼转角,只见这婆娘好似灵动的燕子,绕着两根房柱来回穿梭,跟在后边的追兵走近了,就叫那两条粗壮的大腿,带着绕柱而行势大力沉的抽打,踢得人仰马翻滚回一楼。 到了狭窄的廊道,兵员们有了配合,从另一侧围堵过来。人群中站出来一位营房里的少年英雄,似乎是兵员里的小头领,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抹着鼻子发出怪叫,对战王作言语挑衅。 “女人!你很能打嘛!我钟意你呀!” 话音未落,战王没去搭理身后的追兵,见这小头领作恰恰跳步,似乎步子灵活身法不错。 她像是一架贴地俯冲的轰炸机,足跟咬紧了地毯,猛然启动时廊道的毛毯跟着往后飘飞,拦住了身后的敌人,只这一两个呼吸的空挡——她猛的擒住这小头领的腰腹,近身的一瞬间几乎将这孩子的胃液都撞出来了。 巨大的冲击力撞开一条道路,像一把凿子,她在人群里裹挟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路往前。到了楼梯旁边的男厕所门口才刹车停下,却没有完全停下攻击态势。 她绕行背后搂腰板桥,狠厉的背摔差些挤断这小头领的脖子!摔得这年轻人眼冒金星,两腿跟着倒挂在男厕的门把上,胸腹和腿骨咔嚓一声发生错位挫伤。 轰隆一声,理事柜台的小妹只觉得头顶的天花板传出沉闷强音,从二楼落下些灰尘来。 葛洛莉坐着楼梯扶手一路滑回一楼,只见最初那位战意澎湃的“相扑选手”从晕眩的状态中醒觉,满脸横肉面露凶光,张开强壮的两臂要开始第二回合的决斗了。 战王蜷缩上身,像是雀尾螳螂虾,两臂结实的肌肉紧紧收缩于胸前—— ——相扑选手抓住桌椅猛砸过去。 葛洛莉矮身避过,沉重的桌子砸在梯道的扶手上,溅出石粉和木渣。 相扑选手气得脸色发红,再抓来一块公章和钢笔投射出去,能听见投掷物高速运动时发出的啸响。 葛洛莉又是下潜躲闪同时逼近,那章子砸在瓷砖地板上,剐蹭出一道鲜红的油泥! 终于来到敌人面前,相扑选手挥掌抓向葛洛莉,变了出招手法,这死胖子的速度非常快,似乎是灵活了不少。 可是战王更快,她像蝴蝶一样飞舞,像蜜蜂一样进攻。 一拳不中,相扑选手只觉得腰间受了针刺的叮咬,忍痛咬牙换手继续进攻。 一拳又不中,他终于看清葛洛莉潜闪的姿态,那是怎样的肢体柔韧度,才能做到低趴躲避的同时挥出如此恐怖的拳头,做出质量极高的确认反击 他的侧腰被战王轰上两炮,下肢也开始发抖,接着挥拳—— ——结果似乎和第一回合差不多! 那佝身突然发力的拳头,带着他的身体一起往下倾斜,葛洛莉的迎击拳能够到他的脑袋,于是他的颈骨发出一声清脆的弹响,凹进嘴巴的鼻子往喉咙多送了几分,再次得到了婴儿般的睡眠。 这好似棕熊一般的肥胖巨汉仰面倒下—— ——陈守宫眼中惊恐万分,从理事柜台里找来手枪,不打算讲武德了。 说时迟那时快,葛洛莉挥手掷出一物。 再看陈守宫的肉掌被一条寒光闪闪的钢笔死死钉在理事柜台后方的墙壁上,刺进[邪恶克星]的英文注释泡沫字里。 这条钢笔是葛洛莉从相扑选手那里借来的,还给他的副官了。 陈守宫慌乱紧张,要身旁的前台小姐妹拿枪制敌! “开枪打她!打她呀!” 小姑娘常年在办公室混吃等死,哪里有什么战斗意志,光是葛洛莉一个眼神,她就吓得两腿发软,听副官的命令矮身去拿枪械,手指头却抖个不停。 爱莲娜急了,拿出枪来,想保护母亲。 没等身后的人追上,葛洛莉对理事柜台的小姑娘大声喝道:“看!” 她一手指着大门,一手高高抬起,握住桌腿。 小姑娘听见雷霆一样的怒吼,一瞬间懵了,像是中了魔咒。 葛洛莉向爱莲娜所在的窗户指去,要窗外的女儿稍安勿躁,不要开枪还击。 “有帅哥哎!汤姆·克鲁斯在看你喔!” 小姑娘感觉脑袋都不受控制,往葛洛莉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把结实的额头抬起来。 下一秒,她就感觉天旋地转,被桌腿砸得眼冒金星,身子一歪坐回了理事柜台的椅子上。 “干李良(你娘)哦!!!”陈守宫骂道。 从二楼翻下一个瘸腿少年,正是刚才受了背摔折磨的小头领,他似乎不服气,要在战友面前找回面子,捂着脖子,一瘸一拐的从二楼跳下,对同伴吼叫道。 “我来!交给我就行了!” 葛洛莉没打算搭理这小朋友,往陈守宫的方向去。 没跑出几步,她只觉得后脑一疼—— ——有一只灵体手臂死死攥住了她的辫子,正是这小头领的灵能作祟。 她两手攥住头发原地绕了一圈,要面对敌人,可这小头领的身法很棒,跟着这股灵体旋转的缠丝劲,像是斗牛一般控制着灵丝,要维持身体和肉身的微妙平衡,要继续用灵体来牵制嫌犯。 葛洛莉踢碎了木桌,木头的裂片好似飞镖一样,小头领不慌不忙抬臂掩面,无视了这些绵软无力的投射物。 可是他的视线刚刚离开敌人,这婆娘像鬼魅一样,在灵丝团块的控制下,她居然横移出四五米,到了书架旁的文员办公区。 铅笔在她手里变成了锋利的梭镖,扎进这年轻人的胳膊里,扎进肚腹的软肉,扎在大腿上,几乎要把他变成刺猬。 他终于吃痛松手,还想作怪。 “够了!够了!够了!有胆子和我正面打一场呀!” 可是等到这年轻人看清葛洛莉手中的物件,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战王比划着手里的裁纸刀,还有四盒刀片,从橙黄色的包装里取出四十多支刀片时,这小子立刻闭上了嘴。 一旁的好兄弟们没打算善罢甘休,要接着向敌人冲锋,从两侧拥挤的楼梯往大厅中央去。 一时间银光闪烁,葛洛莉捏着刀片左右开弓,要芬芳幻梦帮忙装填“弹药”,薄如蝉翼的碳钢刀片就像扑克纸牌,打着旋飞转出去,几乎在短短数秒之间,划烂了营房兄弟们的裤腰带,割开他们的军服。 人们跑到半路上,就发现自己的裤子往下坠,都是面红耳赤惊慌失措的模样,或被旁侧衣衫凌乱的好哥们拉住躯干失衡绊倒。 再看相扑选手晃晃悠悠的爬起,拄着桌椅佝身站起了,对身前的敌人发出怒吼。 吼叫声还没喊完,葛洛莉头也不回,抬起臂膀送去一拳——胖哥哥两眼一翻,又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陈守宫终于把钢笔拔了出来。 “靠北!疼死了啦!” 他缓过来一口气,想去拿枪—— ——连续飞射而来的四根钢笔,把他两只手掌钉了回去。 葛洛莉跳上理事柜台,走到守宫副官面前,歪着脑袋,用浮夸张扬的口吻问道。 “这下糗大啦?超逊的喔!?” 第十章 大烟花 十分钟之后。 “您就坐这儿,别动!千万别动” 陈守宫副官跪倒在地,他再怎么愚蠢,也想明白了葛洛莉的真实身份——这女人能争善斗,对付官兵没有下杀手,算是留了一份情面。是战王本尊呀! 于是他将葛洛莉请到会议室去,两腿一软,是跪着爬了一路,从热水房亲自打水泡茶,回到综合理事柜台,看见茫然失措的小爱莲娜,守宫副官依然不敢起来,用膝盖和小丫头打完招呼,客套几句,问清楚来龙去脉,连忙把这战王的“女儿”也接进会议室。 葛洛莉内心纳闷,占了人家的会议室还怪不好意思的—— ——以往去战团的集会中心,要么是打打杀杀,要么是操练枪棒,哪里有请客喝茶的事情?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副官先是喊营房里数十位官兵出来挨揍。见势不妙终于服软,就这么跪了一路,开始讲道理了。 葛洛莉知道“先礼后兵”的意思,可是“先兵后礼”算个什么事? 她揍完这群年轻兵员,那伤势重一些的要去接骨,伤势轻一些的也得推拿——要问清他们的罪过,要拿证据来定罪,这一时半会还真的讲不清道不明,得好好和守宫副官谈谈。 这个时候,陈守宫从会议室大门爬进来,身后跟着金阁银阁两位副手。 这三人都是跪倒在地,用膝盖走路,凑到战王身边。 守宫副官抱着茶具,金阁托举水壶,银阁拿着卷宗,三人似乎是有话说,满脸尴尬的讪笑,却不敢主动开口,要战王阁下先问罪,他们才好接这个话茬。 葛洛莉向爱莲娜拍拍手—— “——帮个忙,把车上的东西带过来。” 爱莲娜还没反应过来呢,脑子里都是娘亲暴打战团的一幅幅画面,她被那矫健的身姿和暴力的手段迷了心,灵魂也飘去远方了。 “东西?什么东西?” 葛洛莉:“手机,手机啊!还有脑袋!手指头!” “哦哦哦!哦!”爱莲娜这才回过神,往外一路小跑。 等“女儿”跑远了,葛洛莉哭笑不得的看着跪在地毯上的三位战团官兵:“你们跪着干嘛?” 陈守宫立刻应道:“这是对boss的尊敬!您是傲狠明德的钦差!见到您就如同见到boss!我们几个绝对不敢怠慢!” 战王接走了金阁手里的茶具,把会议桌旁的椅子踢开,踢出来三个座位。 “坐下和我谈,把手放在桌面上。” “得令!”陈守宫震声喝道:“战王命令!西历二零三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于深渊铁道五十四区辖下烈阳堡自治州伊斯特工业园101号兵团集会所,金甲虫防务中心r201会议室讲话。” 金阁精神一振,战王接了茶具,这代表他还有一条活路,连忙扶着副官站起,来到会议桌旁就坐。 守宫副官接着走流程:“会议主持人:神奇先生战斗兵团攻坚队伍建设部二番组组长,陈靖雯团长委任我为金甲虫防务中心负责人。” “会议书记员:金阁。” “旁听:银阁。” 讲完这一大串车轱辘话,葛洛莉听得头昏脑涨,给三位官兵分发茶具,想去拿茶壶。 银阁和守宫副官变得惊慌失措,连忙喊停。 “别别别!您就好好休息!休息呀!”守宫从银阁手中夺来茶壶,要主动斟茶送水—— ——这副官的脑子很复杂,似乎是觉得,战王给他们座位,那是一种“礼仪”,是一种“认可”,再到斟茶这部分,还要战王亲自动手来伺候他们这些下属,那就是大大的不敬了。 “啧”葛洛莉憋着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就是她的短板了。 要是张牙舞爪凶相毕露的敌人,她倒是心花怒放,只要敢亮血条,她一定服务到位。 陈守宫给战王倒完茶,动作翩翩有礼,举止文雅近人,绝口不提刚才大厅发生的事情,笑呵呵的问道 “战王阁下剿灭白鲨会战役,已经结束了(liao),守宫斗胆代我副团和团长向战王阁下祝贺,愿幸运女神一直都能庇护勇者。”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战王阁下此时还在烈阳堡自治州逗留,又来到集会中心,是所为何事呀?” “当然了,当然了!当然.” 陈守宫轻抚两掌,这是一个防御性动作,像是在给手背清理灰尘。就和两臂交叉,夹紧双腿,双臂互抱一样,想要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要回到正常的心态中来——这代表他紧张害怕。 “战王阁下要是有秘密任务,不方便透露的话,我也不会问下去啦,是不是啊?” 葛洛莉没有答话—— ——陈守宫转进如风,立刻朝两位副手看去。 金阁马上接了话茬:“呵呵.呵,是呀是呀。” 银阁跟道:“是呀!” 这套前戏做足了,守宫副官脸上的汗越来越多。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的内心活动非常丰富,要知道坐在他面前的,是boss手底下打杀贪官污吏的绝对王牌。 这女将军的兄弟刚刚死去,死在与永生者的斗争中。 要说无名氏是什么神仙人物? 如果把傲狠明德当做秦王,枪匠和葛洛莉就是它的“武安君”—— ——这么点历史典故,守宫还是想得明白看得清楚的,是他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刚才营房里的兄弟们和战王过了几招,伤员们并无大碍,于是守宫心里高兴,看起来战王还没有丧失理智,也仅仅是与战团的官兵嬉笑打闹,并没有喊打喊杀的意思。 于是他要言语请教,作开门见山的试探,可是战王阁下却完全没有答话的想法,这让守宫如坠冰窖,恐怕事情很大,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没权力去打听。 但是守宫副官没想到的是. 葛洛莉根本就不懂官场上的这套礼节,她只是单纯在等爱莲娜,等女儿把证物带过来。 这种鸡同鸭讲的对话变得非常尴尬,雪明是个日子人,要放到平时的社交礼仪,和车站系统里其他vip聊天扯淡也是十分自由随性的,从没端着架子讲话的意思。 “是副团的事情吗?”陈守宫试探性的问道。 葛洛莉依然像个木头一样,她的灵魂早就飞到其他地方了。 这个时候,她在想儿女的事,前几个小时,政儿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罗平安在狂扁小朋友,对她的几个儿子进行拳击教育,她看了非常感动,也想参与到这种亲子小游戏里来。 “难道是团长的事?!”陈守宫慌了神,有点自乱阵脚:“团长的儿子,陈欢做的事情您都查到了?” 葛洛莉没有讲话,两眼发直,她好奇的想着——普拉克先生说,有办法让她以男身的形态回到家庭里去,那究竟是什么办法呢?枪匠已经死了,江雪明这个人也要跟着消失,她变回男人之后,也要整容换脸吗? 陈守宫继续问:“不是吧?不是吧战王阁下,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葛洛莉突然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 ——她还是觉得不解气,小橘是三条军犬里最勇敢,最耿直的。乔治·约书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真是太便宜这人渣了。 陈守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解释道:“这个事情和我没有关系的!我是无辜的呀!~战王阁下,你抓人杀贼,都要讲证据,要讲道理,我至多只是一个知情人,我可以做人证!” 爱莲娜推开门,提着血淋淋的脑袋进来,金阁银阁当时吓得眼睛都凸出来了,见到副团秘书的头颅时,两位壮汉立刻变得胆小如鼠,身子抖如筛糠。 这个时候,葛洛莉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 “——哦!呃接着谈啊。” 陈守宫不敢讲话。 战王拿来秘书的脑袋,打开面容解锁,这时间一久,尸体的脸庞变得肿胀,两眼也有些充血。 她就拿捏住头颅,一通挤压,去给尸体做按摩,把眼睛的污血都挤弄到别处,敏感的面部神经有了灵能干扰,也开始做出挤眉弄眼的奇怪表情,看得在场三位官兵魂惊胆颤。 好不容易解开脸部识别的手机锁,葛洛莉和唠家常似的,与守宫副官说。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什么来着?” 守宫提醒道:“他是副团的秘书,也是副团的侄子,叫冯博慎。” “哦。”葛洛莉恍然大悟,“都是一家人啊?” 守宫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葛洛莉拍了拍秘书的天灵盖:“这个小冯啊,我把他杀了。” 守宫:“嗯” 葛洛莉:“你说副团是他的叔叔对吧?” 守宫:“嗯” 葛洛莉:“他和队伍里一个团练教官混在一起,他们为朱瑟伯格办事,把乔治·约书亚的赃物当私产,通过转卖旧货的方式,送到战团里来,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金阁立刻要接话,似乎是有线索,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守宫马上意识到致命的危机:“不知道!不清楚!完全没听说过!” 葛洛莉也不想继续追问,看守宫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肯定是知道的,但没有参与—— ——照着这姓氏排列过去,神奇先生的指挥官们都是一家人。陈守宫这位副官只配跟在副团身后吃屎,没那个资格去碰乔治·约书亚的遗产。 “完全不知情是么?”葛洛莉接着问。 陈守宫猛点头,另一只手按住金阁的脑袋跟着一起点头。 “不清楚!完全不知情!” 葛洛莉紧接着说:“那麻烦你,把你副团长喊过来,我和他来谈。” “得令!”守宫立刻打开手机。 葛洛莉连忙喊住:“等一下,你打电话过去。” 守宫照做。 葛洛莉:“开免提。” 守宫依然照做。 葛洛莉:“就和这位副团说,小冯的事情办好了,要副团来验收。” 守宫反问道:“那团长的事情呢?” 葛洛莉被这家人的复杂关系弯弯绕绕搞得头大—— “——事情要一件一件来,你先和我谈谈你这个家族的基本情况吧?” 守宫副官非常配合战王的工作。 神奇先生战团的几位领袖,以陈靖雯团长为绝对核心,这位团长的老父亲和大哥都死在癫狂蝶圣教的屠刀之下,与朱瑟伯格一样,都是顺利过继了父亲和兄长的职位。 副团名叫陈宇飞,是陈靖雯的堂弟,妻子名为冯燕,冯燕的大哥冯军有一个孩子,也就是战王杀死的攻坚队秘书冯博慎。 这位秘书是通过姑姑的关系网络进入神奇先生,之前在五十四区首府的军校也算一表人才,是富家公子。与朱瑟伯格的两个女儿走得很近,是现代社会的门阀联姻。 有关于乔治·约书亚的黑产转移相关操作,就是陈靖雯操持主办,陈宇飞协办,要这个小秘书来配合执行,最终撞在战王的枪口上——这是手机里的铁证。 “那么.你呢?”葛洛莉问起陈守宫的姓:“你和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陈守宫连忙答道:“是远房亲戚。” 葛洛莉:“多远?” 陈守宫突然就骄傲起来:“我太爷生了五胎,到陈靖雯团长这一代,隔了五个家庭四代人的亲缘——按辈分讲,团长还要喊我一声小叔叔嗫!” 葛洛莉:“啊这样?” “就是这样!”陈守宫无比笃定。 葛洛莉;“托你帮忙办个事。” 陈守宫拍着胸脯,立刻应道:“战王有令!使命必达!” 葛洛莉:“去工业园望仙西路一百一十五号,那里有个花炮厂,买点劲大的礼花回来,最好是带火箭的,嗖嗖嗖会响的那种。” “哦!我知道啦!”陈守宫恍然大悟:“白鲨会覆灭,战王来慰问我们这些官兵!要放炮庆祝吼!好事呀!是好事呀!” “行了,你打电话吧。”葛洛莉如此说着,走向会议室的洗手间。 陈守宫趁这个空档,连忙通知神奇先生的副团赶紧来接见战王。 葛洛莉进了洗手间以后,把手上的血污都清理干净,和马桶一侧的猴哥说。 “别着急,小兄弟,你的事情可能要晚一点。要往后排。” 猴哥一直躲在厕所里,身上的伤势在白夫人制品的帮助下治得七七八八,脸上还有许多淤痕。 “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什么都没干呀!战王!他们冤枉我!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葛洛莉擦干净手,不疾不徐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没杀人,没去抢银行,你没那个本事。但是.” 说到这个“但是”,马脸猴就变得更委屈了。 葛洛莉坦诚相告:“你偷车的事情是板上钉钉,该坐的牢跑不掉。” 说完这些,葛洛莉捯饬干净双手,回到会议室里静候佳音—— ——等了半个小时,副团长陈宇飞姗姗来迟。 从花炮厂搜罗来的劲爆小火箭垒成两个大箩筐,都放在会议室旁侧。 陈宇飞这位副团长看上去神采奕奕,两眼带着精光,提着礼品往会议室走,还不知道自己的侄子已经死了,朱瑟伯格也魂归西天了,只知道此战头功葛洛莉阁下亲自驾到,肯定得好好招待,若是能得到战王的允诺,战团可以光明正大的吞并白鲨会的资产,其中有许多利益可谈。 他走到会议室外边,看见冯秘书的脑袋时大喊不好!迈着大步往前厅跑,想求得一条生路,内心极度恐慌,礼品袋子里价值不菲的窖藏好酒砸去地砖,碎了一地。 他撞开战团左右围过来的好事弟兄,这些人都想仔细看看战王,刚才只顾着挨打,还没机会找偶像要签名。副团吓得脸色惨白,往大门外冲刺就撞倒一大片。 等到这位“英勇无畏”的领袖跑到广场上,太阳直冲着他的眼睛,他捂着脸,心中有莫大悲凉,有无数苦楚,这些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残害忠良的重案要案一旦坐实,他一定不得好死。 葛洛莉:“他跑什么?” 陈守宫:“我不知道呀” 葛洛莉:“他没犯错,跑什么呢?” 陈守宫:“我不知道呀” 葛洛莉:“他真的以为自己跑得掉?” 陈守宫:“我不知道呀” 这灵魂三问都讲完,葛洛莉往会议室外走,拿起一把小火箭,与门外的弟兄们吆喝着。 “谁有摩托车?借我一用?” 最开始和战王斗得有来有回的小头领立刻喊道:“我有我有!” 葛洛莉拿走钥匙,跟到广场外面,眼看陈宇飞副团长要跑去停车场了,她骑上摩托追了出去。 不过三百多米的距离,摩托车的前轮抬起,冲进停车场的小路,压上陈宇飞副团的背脊后心,把这惊弓之鸟骑在泊油路上狠狠的碾压。 陈宇飞还想反抗,要往自己的座驾爬,葛洛莉抬腿踩裂了这贼人的双手双脚,听见惨叫声,她又回到了熟悉的节奏里,回到了舒适的环境中。 她拽着这副团的身子,拴在摩托车上,一路拖回集会所前方的广场,拖出来一条血路。 回到战团的徽记雕像面前,葛洛莉问—— “——知道为什么杀你吗?” 陈宇飞不说话,见识到傲狠明德的暴力以后,就已经死心,只是不肯认罪。在他看来,侄子冯秘书死了,他肯定逃不掉,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帮工。先不说朱瑟伯格和堂兄提的主意,除了乔治·约书亚跌倒之后的脏物黑产,此前还有累累血案,随便讲出来一桩他都得死。 葛洛莉见这匪徒是顽固不化,拒不认罪,把小火箭绑上这残废之人的腰腹,找了个角度,将他架在战团集会所的台阶前。 陈宇飞终于变了脸色:“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呀!我大哥不会放过你!我.” “就没有新一点的台词吗?”葛洛莉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好:“每次我到一个新的地方,到一座新的城市,只要碰见你这样欺软怕硬的混蛋,都会在临死前捅出这种狗屁不通的词。” 她捂着嘴,故作惊讶忿恨的说。 “哦!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我老爸不会放过你的!” “我干爹不会放过你的!~等死吧你!~” “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在和谁讲话?你知不知道,我上头已经没人了,只有一只猫!~” 葛洛莉点上烟,把小火箭的引线都拢在一处。 “你觉得你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嘛?陈宇飞副团长?比如我们岁月静好,我们都说,这是环境的错,这是社会的错,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顺应时代,顺应潮流,顺应历史的规律去当食人魔?是这样么?来吧!还有什么歪理邪说?来,讲给我听?” “我”陈宇飞一时语塞。 “你看看。”葛洛莉笑嘻嘻的说:“有时候你不逼自己一回,你都不知道自己多么像小丑,你原谅不了你自己呀。” “能死在天上,这是多少癫狂蝶的邪教徒都羡慕不来的死法呀?” 这么说着,葛洛莉拍了拍陈宇飞的脸蛋。 “上天咯!~” 引信燃烧着,火焰冲向烟花纸筒。 三十多束烟火带着这头食人魔直冲云霄,强劲的推力带动这七十来公斤的汉子飞到八十多米的高空,靠近薪王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被烤熟了。 天空上炸开一团绚烂的球形火焰,紧接着是五光十色的火星子喷发出来,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粉色爱心。 数之不尽的人体碎块掉回地面,葛洛莉用力鼓掌,与身后的兵团兄弟们问。 “你们为什么都只是看着?” 数十位官兵终于回过神来,跟着一起鼓掌。 一时间掌声如雷,喝彩不断。 陈守宫佝着腰,来到战王身边,小声问道:“是不是太残忍了?太过分了?他好歹是战团的领袖.这.这这这.战王阁下,您要其他战团的领袖如何看待这件事.” “你嘴里的这个[其他战团的领袖]都是何许人也?他们看见我也要做贼心虚落荒而逃?也想死在天上?”葛洛莉两眼一亮:“还有这种好事?你给我详细说说?你知道内情?还有高手?” 陈守宫连忙闭上了嘴,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么做不妥。 “其实你说得有点道理”葛洛莉咂巴着嘴,看着满地尸块,总感觉这事儿办得不太漂亮:“守宫先生,是我粗心大意了,我不该这么做。” “呃”守宫还想说点什么:“我也觉得.至少要走个流程.走个” 葛洛莉紧接着补充道:“这个装药量还不够,我得想办法多绑一点,最好能送到薪王嘴里,这些人渣要物尽其用,要飞得更高一些。” 守宫立刻点头。 “是是是是是是。” 第十一章 排好队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是五月十二日,就今年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的儿子借走了我的车,一辆道奇公羊。” “它不是县警民兵的车,车身有一个胖丁的贴画,是我老婆印上去的——我们一家子都很喜欢口袋妖怪。” 这么说着,神奇先生战团的最高指挥官冷静的陈述事实。 陈靖雯已经来到了会议室里,他要面对战王的问询,注意,仅仅是问询,不是正规的审讯。 这位战团领袖非常明白,自己面对的是谁——那是傲狠明德钦定的魔王,她有杀人执照,不用走审判流程,处刑办法千奇百怪。 在得知陈宇飞和冯博慎死亡的那一刻,陈靖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完全放弃抵抗,战王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葛洛莉本想着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准备把马脸猴的卷宗冤案留在最后,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三十三桩重罪要案不是空穴来风,每一张案件简报都是确有其事,都得找人背锅。 在陈靖雯眼里,罪犯已经不是罪犯,民兵已经不是民兵,这些血淋淋的犯罪事实也变成了一种生意。可以在关键时刻变成讨要功劳的筹码。 前文我们可以知道,克里奇耶娃能够通过篡改案件文书的方式,完成移花接木的操作,把犯罪事实完全改得面目全非,将自己的过失杀人变成一桩功劳。 对于陈靖雯为首的陈氏家族来说,烈阳堡的土皇帝是他们的合作伙伴,土皇帝们犯下的滔天恶行,则是他们用来向交通署讨要剿贼经费的文件,包括这一回剿灭白鲨会,这三十三桩血案就变成了神奇先生的功劳,犯案时间和详细的过程,人证与物证都可以伪造。 通过钱财利诱受害者家属,通过武力威逼,通过各方各面的施压,从最基础的民兵单位到社区群众,雇佣黑帮进行武力讹诈,战团新增的各个编制,包括古兰德·沃克斯带领的缉毒特别行动组,都是一整套臃肿的编制。 这些暴力机关被陈氏家族控制着,为了更好的管理,原本亲如一家的战团兄弟,彼此要因为利益纠葛反目成仇,这是典型的封建时代帝王心术,只要团队内部依然存在派系斗争,就绝对无法推翻陈靖雯的统治。 像米米尔温泉这种超过百万人口的大都会,也只有红石摇滚乐团一派民兵。 陈靖雯为首的陈氏集团将一整台钢琴,分成了黑键、白键和琴线三个大组别,再让这三派围绕着烈阳堡的诸多地段进行无休止的撕咬角斗,民兵们执勤范围的交界地就是脏污纳垢进行灰色交易的绝佳场景。 此时此刻,陈靖雯穿着闪蝶衣,安静的坐在葛洛莉面前。 葛洛莉:“把你的战甲脱了。” 只要不是身体畸形的怪物,保持着智人的稳定形体,几乎每一位战团的指挥官,都能拥有枪匠的礼物,这是傲狠明德对这些抗击癫狂蝶圣教的勇士的嘉奖。 陈靖雯说:“我想体面.” 葛洛莉捧着军团徽记,看着徽记背面的兵员基本资料。眼前这个战团领袖才五十来岁,却是满头白发,面容枯槁——似乎从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日每夜都在精神极度紧张,大脑活动异常频繁的环境中度过的。 “那请你去换一身衣服。”葛洛莉接着说:“请。” 陈靖雯站起身来,去营房卸甲,换了一身便服,过了十来分钟,回到会议室里时,没有闪蝶衣的保护,他脆弱的肉身开始战栗,开始不由自主的恐惧。 葛洛莉给这位战团指挥官倒茶。 “接着说,渴了就喝。” 陈靖雯:“从哪里说起?” 葛洛莉:“从你儿子说起。” 此前陈守宫无意之间讲过这件事—— ——陈靖雯唯一的儿子陈欢犯下一桩血案。最后栽赃到了以实玛·塔亚内科胡里·梵蒂斯(马脸猴的真名)头上。 如果立刻杀死陈靖雯,这些案件就没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已经死去的人再也没有沉冤得雪的机会。 所以葛洛莉得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要把两件事当做一件事来处理。 “葛洛莉,我只有这一个儿子.”陈靖雯想要为家人谋求一条生路:“我的妻子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宝贝,然后死在维塔烙印的后遗症里,可不可以放过他?” 葛洛莉立刻说:“你把事情讲清楚。” 能感觉到战王的怒气值在蹭蹭往上涨,陈靖雯也不说废话,再也不作言语上的斡旋。 “就从之前我讲的,五月十二日那一天开始。” “我把我的公车借给了小欢,他开着这台车去维斯布鲁克的二一一酒吧。” “这间酒吧为了纪念死于癫狂蝶圣教大屠杀里的战团将士而改名,原本叫销魂酒吧。” “还有很多的很多民兵和战团的官兵会到这里来聚会。” “那天晚上,小欢开着我的车去泡妞,一般来说,他们见了我的公车车牌,就知道车上的人身份不简单,无论是民兵还是战团的人,都应该清楚陈欢是谁的儿子。” “但是有个小姑娘不清楚,不明白这种潜规则。于是小欢闯祸了。” 葛洛莉拿着纸笔记录,强调道:“说的清楚一点,详细一点。” 陈靖雯只觉得口舌干涩,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根据小欢自己讲的,那个姑娘来自首府,是首府凤凰区的一个普通家庭,名字叫妮莎。” “在妮莎十六岁时,她考入了凤凰城的军校,毕业之后就向上级单位提出,要主动来烈阳堡做民兵,交通署的人事部把她调到琴线当电话总台接线员。” “五月十二号恰好是安息日,也是每周祭奠英灵的日子,这一天要禁酒,没多少客人。” “我儿子找不到女伴,就主动向妮莎搭讪。” “当时妮莎抱着枪神灵龛,是她亲手做的灵媒道具,要为死去的将士祈福,没有搭理我的儿子。” “于是小欢怀恨在心,没见过这么不讲礼貌的女人。” “整个烈阳堡的民兵系统和战团官兵,都得给陈家人面子,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一直如此。” “他说他一时冲动,喝了酒之后,回到车上,车辆保持怠速运转状态,就等那姑娘出门来。” 说到此处,葛洛莉抬手喊停。 “你的儿子在安息日,在一个禁酒的场合,主动要举行祭典仪式的祈福者陪他喝酒?” 陈靖雯不想狡辩,他只想体面—— “——是的,你可以这么写。” 葛洛莉摊手:“请继续。” 陈靖雯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内容很重要,他得继续为儿子辩护。 “然后,在凌晨一点,妮莎从二一一酒吧的前门出来。” “我儿子开车跟上去,摇下车窗,和妮莎说明身份,展示车牌。” “他以为我这个父亲能庇护他,能保佑他,能让他获得一段爱情。” “但是妮莎依然拒绝了他。于是他恼羞成怒,开车撞伤了妮莎。” “我向您保证,小欢当时是激情犯罪,这不是有预谋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后果,他只是蠢,他不是坏” 葛洛莉:“你接着说,别讲这些没用的废话。” 陈靖雯点点头,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往下看,不敢去直视战王。 “现场有十二个目击证人,除了两个胆子大的,其他人都跑了。” “这两个目击证人和小欢的说法是一致的,他们都看见妮莎被道奇公羊撞出去十来米。” “小欢下车以后对着妮莎进行殴打,没有喊医疗单位来救治。” “这个姑娘的腿骨骨裂,头骨有粉碎性骨折,脑袋撞到了马路的隔离带。” “小欢把她拽到了隔离带里,扒光了她的衣服,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他脱了妮莎的衣服,才看清这姑娘身上的伤势,酒也醒了一半。” “两个目击者要上来帮忙,被小欢驱离——因为他们知道这台车是谁的,也不敢多管闲事。” “小欢明白事情闹大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烧了衣服,准备毁尸灭迹。” 葛洛莉:“妮莎还没死。” 陈靖雯非常冷静,讲起这些事情时,情绪平静得可怕。 “但是当时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我的儿子已经被恐惧支配,他临时起意,就在绿化带里刨开一个小小的土坑,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人埋下。” “等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妮莎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我也在责怪他,我打他,我说他不是人,我骂他是个小畜牲,我只觉得匪夷所思,明明是一瓶白夫人制品就能救回来的生命,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民兵?” “小欢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他非常愤怒,也非常后悔。他要我帮忙解决这件事,要我代他赎罪。” 葛洛莉:“你是怎么做的?” “我立刻找到了当时的监控,整个路段的所有监控,所有的交通电子眼记录。”陈靖雯如实告知:“我把任何一个有可能目击到这件事的知情人都调集起来问话。” “来往的车主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二一一酒吧经常会发生民兵械斗,他们知道这条路不安全。” “最后那十二个目击证人,我都主动上门,好生招待,做了承诺,用金钱和恐吓让他们闭嘴了。” “有两个主动靠近犯罪现场的目击证人,其中一个是游客,比较好说话,老家在三十二区普克力克堡,我委托当地的执政官,要给这位市民一些优厚的待遇,比如给他提一等社会保障金标准,让他拥有民兵的退养待遇。” “不过这件事和三十二区的执政官没有关系,我伪造了一份惩黑除恶的文件,送给了这位目击证人当做证据,这样他回到老家的时候,就能拿到应有的福利,三十二区的执政官并不知情,他只会知道,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还有一位远走五十四区烈阳堡的无名英雄,在地球的另一边击败了罪恶歹徒。” “另一位目击证人就比较难办,那是二一一酒吧的酒保。我找到这位酒保,了解他的家庭,他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弟,于是承诺让这个小弟进入民兵系统,会有一定程度的帮扶,至于帮扶的力度如何,得看以后实际如何操作。” “之后我把道奇公羊洗干净,毁灭所有的证据,要我的一位司机主动投案。在五月十二日当晚,是这位司机喝醉了酒,撞死了妮莎。由于证据不足,这案子就进入漫长的复审取证的无尽循环。” “我亲自登门,向妮莎的家人表示歉意,我要小欢主动去拥抱妮莎的父母,要他涕泪横流,要他下跪向妮莎的父母谢罪,然后给他们钱,给他们一千二百万——我调查过他们家,这个家庭一辈子都挣不到一百万。” “自始至终,我都和这对父母说,是我疏忽大意,招聘来的司机品格德行有问题,这才导致了这桩血案。” “我从头到尾都在包庇我的孩子,解决了受害人的家庭问题,然后是检察院和裁判所的事。” “我通过朱瑟伯格这条线找到了科鲁亚夫,科鲁亚夫的儿女在首府的检察院工作,能够联络到说的上话的人。具体的取证环节由首府裁判所的青金来调查,我知道一旦青金卫士来了,事情就完蛋了,所以必须提前堵住检察院的嘴。” “一切都打点好了,小欢犯的事情,就和其他案件一样,留在档案库里,直到您来剿灭白鲨会,终于能派上用场,我就吩咐金甲虫的管理人,去抓捕白鲨会的残党,然后把罪名安在这些罪犯身上,这样可以利益最大化。” “战王.我.我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我希望陈欢能活下来,哪怕是在牢房里呆一辈子” 说到此处,陈靖雯越来越紧张。 “我的妻子在临终之前疯疯癫癫的,她和我一起目睹了癫狂蝶圣教的屠杀,我们作为亲历者,在癫狂蝶圣教的屠刀下苟全性命,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过上了好日子——她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希望我能照顾好孩子.” 讲到这里,葛洛莉抬手打断:“好了,可以了,不用说了,接下来我委托你做一些事。” 陈靖雯点了点头,两眼无神,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往窗外看—— ——他从来没见过太阳,总是会被阳光引走注意力。 四个小时之后,神奇先生的集会中心展开了一场烟火秀。 起因是由陈靖雯先生发起的友好会晤—— “——现在向主会场走来的,是首府检察院检验科中心,曾经处理二一一酒吧过失杀人案的证物收集,包括土壤化验,dna采样等等工作的两位工作人员。” 战王举着话筒,扬起手臂,把两位贵客请到金甲虫防务中心的台阶前。 没等两位官员说话—— “——这次友好会晤,都是陈靖雯团长的主意啊。我看看啊.” 葛洛莉打开花名册,念出姓名。 “哦!您二位是夫妻呀!都是犹太人?路上也不寂寞了!” 这个时候,前来应约的男女依然没有意识到死神已经抬起了镰刀。 男人笑呵呵的说道:“上一回这个事情不都结案了吗?我也相信陈靖雯团长的孩子心地善良,这个这个.这个小陈啊.” 女人立刻提示道:“我们俩是看着小欢长大的,这个忙必须帮。” 葛洛莉吆喝道:“来,朝东南方向,送两位上宾去雅座!” 不等男女反应过来,从防务中心门内冲出金阁银阁两号壮汉,再有五六人跟来,把这裁判所的一对狗男女按上椅子五花大绑,有望仙路花炮厂四十八支火箭座椅加持。 葛洛莉上前问清手机解锁方式,剁来两根指头,点燃引信。 天上再次炸开一团永结同心的美好烟火,落下千片血肉淋漓的尸块。 “下一位!~”葛洛莉吆喝着,只觉得这事儿办得还是不够利索,她自始至终没给麦德斯喂上几个菜,都是这花炮飞得不够高。 陈靖雯连忙拨通下一个号码。 “喂,是克劳德大法官吗?” 电话另一头的人喜笑颜开,连忙说道:“啊!陈靖雯兄弟,我已经在路上了,还是小欢的事情吗?” 陈靖雯:“呃是的,还要托您帮个忙。” 克劳德大法官立刻应道:“是受害人家属又闹情绪了?哎呀哎呀哎呀” “都说退一步顺其自然嘛,是后来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官要找您讨好处?我这就让他们继续研究研究,继续好好研究研究。” “我的意见他们不是知道了吗?您看这个事情闹的,靖雯兄弟,您是战团的领袖,要是这种丑事传出去,以后怎么展开工作?五十四区的和平稳定繁荣风貌呢?还要不要脸了?” “谁不知道您陈团长只有一个儿子啊,那陈欢以后也是人中龙凤,像这个妮莎,狗一样的东西——也配来绊您的腿?讹您的钱么?” “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会让后来负责这个案子的人特殊处理的嘛。” 陈靖雯尴尬的应道:“哎哎.” 等到这位克劳德大法官的车开进金甲虫的停车场,从宾利里走下来三位保安,跟在克劳德大法官身后,一路意气风发潇洒自然的往广场走。 葛洛莉拿起话筒喊道:“四位贵宾雅座有请!~” 克劳德大法官听过战王的声音—— ——那吆喝声一响起来,他两腿发软,吓得脸色苍白,假发都掉了,露出那光秃秃的脑袋,连滚带爬的往停车场跑。 于是和陈宇飞的经历一样,又一个被打断手脚的倒霉鬼出现了。 又一团烟花在半空炸开,葛洛莉依然不满意。 “今天麦德斯是没办法吃到几个硬菜了,真他妈见鬼。” 她骂骂咧咧的,联络花炮厂的人赶紧找战团一起作学术交流,把火箭推进剂结合到烟花爆竹里去。 四个小时之后,防务中心的大厅已经坐满了人。 与这三十三桩案件有关的大部分人员,都被绑在椅子上听候战王的发落。 葛洛莉和花炮厂的销售代表唠嗑,谈起技术上的难题。 “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发射部,哪怕是钢管嘛!纸壳火药它推重比不够的,战王。”销售代表满脸难色:“要把人带到四百米五百米的高空,至少也得是一个火箭发动机,要不你联系一下涡喷发动机的厂子,我们没这个技术能力呀。我们就是个做花炮的,力大砖飞也只能飞个四十米五十米,能冲上八十米那都是走狗屎运。” “啧”葛洛莉抿着嘴,想看大烟花的心也渐渐凉了。 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老熟人。 伍德·普拉克搂着战王的肩膀—— “——在想我的事?” 会议室里,陈靖雯和陈欢这对父子被绑在一起,葛洛莉把他们留在最后。 这两人不是授血单位,不是癫狂蝶的邪教徒,是另一种人类社会诞生的食人魔。 陈靖雯依然在和儿子做心理辅导,错以为自己的坦白能得到战王的怜悯,儿子或许能活下来。 可是这些罔顾事实践踏正义的滔天罪行,已经给他俩写完了死刑判决书。 葛洛莉甚至懒得费口舌去骂他们两句,因为畜牲是听不懂人话的。 陈靖雯如何珍重自家儿女的性命,却把别人家儿女的生命当做蝼蚁。 陈氏家族和这些狗官互相帮扶,扭曲事实掩盖罪证,披着正义的皮做肮脏的事——那白鲨会的乔治·约书亚对比起来都像敢作敢当的男子汉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葛洛莉不理解。 普拉克先生从兜里掏出来两袋种子:“教农户种西瓜呀!” 葛洛莉:“啊?” 普拉克先生如实告知:“这个烈阳堡的水路要大改,太阳会把大部分水脉晒成洼地,这地方靠近北境——有了太阳以后,白天酷热晚上严寒。” 这位vip从种子袋里掏出两杯泥巴,里面有已经发芽的西瓜苗。 “这种环境呀,种出来的西瓜含糖量高,果大皮薄,特别适合出口到阿杜利斯那边,能挣大钱。” 葛洛莉:“啊?” 普拉克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谈起致富经的时候头头是道。 “我就从五十一区,还有以前的晨光县你知道吧,是农业大县,这些地方的绿石vip都很牛逼,我委托他们跟我走一趟,来带烈阳堡的老农民,这些农户以前都是做水田的,得帮他们搞新的作物。” “boss一直都是这么安排的,你在前面杀,我在后面种。你杀多少,我就托别的人过来种多少,麦德斯的飞升程序,也是我和boss申请的,这地方没有太阳来照顾,它好不起来——这不一个礼拜过去了,我寻思你也杀的差不多了,就轮到我招呼伙伴们一起来收拾烂摊子。” 葛洛莉:“哦” 伍德·普拉克笑嘻嘻的说。 “哎嘿,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除了放鞭炮炸东西以外呢,内政能力比较强,略懂一点,略懂一点。” 葛洛莉跟着伍德先生一起出门去—— ——她用手肘杵着伍德先生的咯吱窝。 “我想放个大呲花,把人送上天,然后塞进麦德斯嘴里,射高大概四五百米就行,有办法吗?” 伍德:“这个我在行呀!有好几种方案!” 葛洛莉:“尽量人道一点的,环保一点的。” 伍德:“挂上氢气球,带上烟花,送上去点爆。” 葛洛莉:“呃,有没有快一点,劲爆一点的。” 伍德:“塞进大炮里打出去。” 葛洛莉:“太残忍了吧?” 伍德:“你也觉得残忍?” 葛洛莉:“没有没有没有.对受害者来讲,太残忍了,就这一下就没了,一下子几秒钟的事情,哪儿有慢慢折磨来的解恨?” 伍德绘声绘色的形容道:“那就再残忍一点——你先把这些狗娘养的剁成两段,把下半身塞进去,上半身留下,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肉体送去薪王嘴里。再把剩下的塞到大炮里发射出去,原本两百斤的推重,现在只要一百了,再肥的胖哥哥,任他吃得满嘴猪油,你多切几份,多射几次不就行了。” 葛洛莉两眼一亮,大炮的设计作图她在行呀。 “还是你缺德!天才!” (本章完) 第十二章 消失的伤痕 “让我看看啊” 伍德·普拉克拿起手机,进入社交网络,找到一条非常实用的建议:“有个朋友说,我们可以把两者结合起来,这样处决的效率更高。” 葛洛莉凑到伍德先生身侧,看了看天才网友送来的处决办法。 “用风筝把他们送上天?” 伍德点了点头:“嗯,感谢这位咕嘟嘟噗噜噜先生提的建议,可以用几组风筝或者滑翔翼把这些罪犯送上去,战团的武器库里有充足的无人机。” 葛洛莉把陈守宫喊来:“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了。” 一时半会,守宫不知道这两位vip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防务中心的大厅里有这么多人,全都要杀掉么? 副官结结巴巴的,不敢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公事其实已经谈完了。 葛洛莉还想谈点私事,有关于江雪明该如何回到家庭这件事,她实在是很好奇—— ——可是这些犯人不会束手就擒,不会坐着等死。 “你疯了!伍德·普拉克!你他妈疯了!” 一位来自五十四区首府的官员,用强劲的灵能解开嘴巴里的布团,想要说点什么,要为自己找到一条活路。 这是一位女士,是朱瑟伯格一系,来自首府政治局的一位议员,同时也是检察院的人。 “我很清醒,这位女士。”伍德先生打开双臂,昂首挺胸,向诸位人质展示着勃颈处的闪蝶纹身:“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让我们认识一下?” 女士没打算自报姓名,她的体态臃肿,皮肤呈小麦色,从五官来看是典型的欧洲人,有一头栗色的长发。 “这是一场人道主义危机!你和这个疯婆娘在虐杀五十四区的正义之士!你这么做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普拉克应道:“不好意思,你说的是英文吗?为什么我每个单词都能听懂,把它们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我的名字叫米莉·博哈娜!你给我记好了!我是首府检察院的官员!”女士情绪激动,神情严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伍德·普拉克!你要越过审判流程直接杀死我们吗?像野蛮人一样,剁掉我们的手指头?割掉我们的头皮当功勋?” “她好像在做自我介绍?”伍德·普拉克转头对战王嬉皮笑脸的问道:“是这个意思么?她似乎在陈述自己的犯罪事实?” “你在毁灭一个个无辜的家庭!”米莉呐喊着,脸上肥嘟嘟的肉不断抖动着:“你要我们的孩子流离失所!你在杀人!你在蔑视法律和正义!” 葛洛莉听明白了:“确实,她在作自我介绍。” “你们这两个恶魔!残杀孩童的刽子手!披着傲狠明德虎皮的两头狼!”米莉女士声嘶力竭的啸叫着:“我们只是在工作,完成自己的使命,我们明明没有任何错,难道你们来到烈阳堡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吗?是谁在为这个区域伸张正义?” “每个人都应该能看到这点,是谁给这个混乱又肮脏的地区带来了文明?” “是谁为这些蒙受冤屈的受害者提供法律的武器?是我们呀!” “五十四区的道德价值观从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才对!” “你们这群无名氏!特别是你这个躲在内阁的胆小鬼!你总是阴仄仄的在幕后搞些见不得人的卑鄙计划,一次次的挑战我们的底线” “米莉·博哈娜女士。”伍德·普拉克打断了这头母猪狗屁不通的长篇大论:“谁来审判你们?你认为应该由谁来审判你们?” 米莉呆滞了那么一下子,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的内心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件事,因为她本来就是检察院的人,是五十四区法典的化身,也是烈阳堡自治州的一分子,她从不觉得谁有权力来审判自己。 “以九界第一区为出发点。”伍德·普拉克就程序正义的事情接着谈:“我们所在的每一寸领土,依然属于联合国为代表的人类文明,再广义一点的解释,我以哲学家基金会的名义告知你,你依然站在hk的土地上。” “不像你的父亲,你的上司,你的老师和你说的,他们或许和你这么说过,似乎你可以在这里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行使你的权力,包括在场的这些人,你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什么叫五十四区的道德价值观?这个辖区是准备建国了吗?终于攒够钱?凑齐了武装?想着上市的事情了?要搞一套独立于九界之外的至高宪法?” “你们这些吃着公粮还嫌不够,要往人民身上割肉吃的畜牲,究竟是多么不要脸,才能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些话来。” 米莉依然想要争出个道理,她的语气变得软弱,但态度依然顽固—— “——我们从来都没有犯罪!我们没有!” 伍德:“但是你在包庇罪犯,利用罪犯,养育罪犯。” 米莉:“这都是可以解释的!” 伍德:“这都是无法解释的,你把boss交给你的神圣使命当生意。” 米莉:“这不冲突!追求个人的幸福和造福人类两者并不冲突呀!” 伍德:“你嘴上都是仁义道德,这铁证如山的事实都指向了哪里?米莉女士,你的枪瞄准了普通人,对陈靖雯的儿子却高抬贵手。那么其他的案件呢?其他的累累血债呢?当我们在屋子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已经晚了。” 米莉:“不!这不对!你在这片荒土求生!你在这个野蛮的环境里,和谁来讲道理?!人们活着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如果” “我想和各位讲个事情,米莉女士提醒了我,不然恐怕各位贵宾都是死不瞑目,总会憋着一口怨气,变成灵灾就不好了。”伍德·普拉克先生神色凝重,脸上都是惋惜。 他来到大厅中央,和在场的数十人谈起这件事,要战王一起过来。 “这位年轻人已经不再年轻,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二十一岁到三十岁,都是在血肉泥泞和炮火声中度过的,可能你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们根本意识不到五十四区乃至整个地下世界的秩序,究竟是靠什么来维护的。” “万灵药是极好的东西,但它也有个坏处,接受治疗之后,似乎我们总是觉得,没有留下疤痕,那受过的伤害也不疼了——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看看她,如今她身上似乎找不到一条疤,就好像一个锦衣玉食的黄花大闺女,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 伍德尴尬的笑着。 “可是她已经三十岁了,谁看得出来呢?要从她来到九界开始算起,她打了八年的仗。而我作为车长,作为加拉哈德的老师,作为傲狠明德的智库,到底工作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这些伤痕消失了,但是不代表它们没有存在过。” “各位人类同胞,但凡你们还有一点人性,就好好的想一想,别把自己当畜牲,好好的想一想,人类这个大族为什么能活到今天,有胆量上天入地,有能力搬山填海。” “我们是一种群居动物,是一种具备社会性,懂得互帮互助的生物,早在一万多年前就有人类帮助同伴治疗大腿骨折的化石为证——这种行为甚至比文字、语言重要得多。” “我说无名氏这一家人牺牲了多少?才换来了各个地区的繁荣稳定,他们本来可以贪图享乐,可以拿着优渥的待遇继续去凡俗世界提前开始养老。再不济也能开个班挣点学费,随便找个学派或者元老院挂个职,有太多太多退路了,有太多太多选择,何必去闯龙潭虎穴?何必与维塔烙印斗到底呢?” “我们把历史中舍小家为大家的人当做英雄豪杰,我们把舍大家为小家的人当做狗贼贪官。” “我们是人呀我们是人。” 伍德·普拉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这三四十人,似乎是动了真怒。 “米莉,你到底是多么不要脸?才能理直气壮对战王说出这些话?你究竟是有多么自私?多么贪婪?才会对着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姐妹,骂她是恶魔,说她是残害你家庭的刽子手.说这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 “什么是人道主义灾难?” “六年前的烈阳堡,就在这里,在战团的集会中心,癫狂蝶圣教的妖魔鬼怪把执法者的脑袋当球踢,在这个广场前发生的种种人间悲剧——这才是人道主义灾难!” “六年之后你们还能心安理得的包庇罪犯,俨然一副正义使者的嘴脸,似乎成了癫狂蝶圣教的继任者,和他们做一样的事——这才是人道主义灾难!” “每一个辛勤劳作的人们,每一个建设城市的人们,数不清的七十多万,接近八十万人——这芸芸众生全都活在这套恐怖的规则之下。” “你们讲自己没错,你们说这是一种政治智慧,这是笼统辞令。” 伍德摇晃着手指头,同时摇头。 “不不不,不,不对。” “工具和规则是使人幸福的,不是用来奴役人们的。” “解释权不应该是这样,有个很好的例子。” 他掏出笔记本,与惶恐不安的人们讲起妮莎家里的事。 “我手上有妮莎的遗书,这个姑娘被陈靖雯的儿子杀害了。这封遗书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是她来到烈阳堡之前留下的——她坚信幸运女神眷顾勇者。” “她这么说。” “烈阳堡的官兵将士都死了,他们会变成闪蝶,我和爸爸妈妈说好,要去这个地方当民兵。” “谁说女子不如男呢?葛洛莉姐姐是个很好的榜样。” “我存了四千两百多块钱,一千两百块钱给妈妈,两千块钱给爸爸。如果在宿舍能找到我的衣服,就和剩下的一千块一起,送到福利院去。那里有很多很多需要帮助的孩子。” “如果我死在烈阳堡,我能前往英灵殿,能和神奇先生的战友们在一起,说不定能找到心仪的男孩子。” “爸爸妈妈,不用为我担心,世界上有那么多危险的地方,总要有人去探索,那是vip的工作。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会变成闪蝶。” 伍德·普拉克合上笔记本,读完遗书,他脸色阴沉咬牙切齿。 “我们的boss似乎无法将祝福送到这里来,它的能力有限,在这片远离九界的大地,幸运女神不会眷顾勇士——这很现实。” “米莉女士,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把黑的说成白的,再怎样狡辩,也无法逃过制裁,你死定了,你们这群恶魔辜负了无数个妮莎。” “如果一定要问个死因?” 伍德·普拉克的眼睛里透着魂威的火光。 “只不过是无名氏砍下癫狂蝶圣教的脑袋,后来你们没机会和邪教徒谈生意,坐上餐桌穿西装打领带,就以为自己能吃到合法的人肉,把你们带回十年前,带回二十年前,那也是动荡年代里残害同胞的食人魔鬼,畜牲就是畜牲,宰杀畜牲需要的是检疫合格证,需要防止维塔烙印扩散出去的办法——不需要接受审判。”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想不明白吗?” 一串风筝飞上了天,那是经过高温炙烤杀菌之后,几乎要融化的蛋白质和脂肪。 麦德斯化身的火球吞下一个个黑点,阳光也变得更加炙热。 伍德·普拉克抱着膝盖,翘着二郎腿坐在防务中心大门前,戴着墨镜看着这一切。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陈守宫和一干官兵干完了脏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愣愣的盯着普拉克先生。 伍德招了招手:“你去营房收拾收拾,马上有青金过来查你,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准备后事。” “得令!”陈守宫非常自觉,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喽啰罪不至死,带上金阁银阁往营房去,准备对一对口供,面对青金的审查,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做假证,要是敢耍小聪明,估计死罪难逃。 等到人们都走远,防务中心变得空荡荡的。 葛洛莉坐到伍德先生身边,终于有机会谈起私事。 “和这些人渣浪费什么口舌?我很少会和食人魔讲道理。” 伍德:“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战王。” 葛洛莉:“讲给自己听?” 伍德:“总要说给孩子们听,说给自己听。” 葛洛莉:“真复杂啊.” 伍德:“总有人会站出来质疑你——可是你算个暴力机关,是boss的武器,这很奇怪不是么?” 葛洛莉:“习惯了。” 伍德:“总有人在抱怨这抱怨那,还有为食人魔抱不平的,我经常要去基层工作,见过很多很多这种人——他们说以前的主顾没了,脚踏实地的干活来钱太慢。你不把话讲清楚,会有很多麻烦。” 葛洛莉:“那我只能说一声,辛苦您了。” 要知道这部分的思想改造是最难的,对雪明来讲,对葛洛莉而言,杀死一个旧的事物很简单,可是要建立起新的,实在太麻烦。 这六年的时间太短了,以伍德·普拉克为代表的交通署人员要奔波于各地,去完成各个城市的灾后重建工作,之前黑蛇与白蛇还参与了这些任务,她们曾经是罪犯,要不断的走访涉事人员的家庭,去抚慰这些家属的伤痛。 伍德·普拉克的内政能力极强,给他一座没有癫狂蝶的城市,总能规划出一副相对完整的蓝图,结合环境看病下药,从头到脚来改造这座城市。 “你的事业路线是我规划的,还满意吗?”伍德·普拉克讲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些难为情,能明显看出这位vip是小心翼翼的。 “别说谜语,我听不懂。”葛洛莉答道。 伍德从兜里掏烟,交给战王一支。 “本来你没有资格参与杰森·梅根的vip试炼,是我和boss谈起这个事,我认为你的潜力很大。智库一直在关注你——但是庞大的能量,也代表极强的破坏性。” “当时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收获季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需要暴力来对抗地下世界龙盘虎踞的零号站台,于是我和智库一干人等决定重新给元老院做一套顶层设计。到了你这里,就包括枪匠的代号,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换句话说,是我在操纵你的人生。那时候我想向你坦白,但是我不敢,你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直接这么说出来,你一定对我怀恨在心。” “包括小七和我的婚姻吗?”葛洛莉接来烟,语气平淡的问道。 伍德:“这个是意料之外,我没想到你们真的走到最后了,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最难控制的就是爱情。我从来没参与过这事儿,是boss给你们牵的红线,我没这个能力。” 葛洛莉:“那都不算事儿,您可太见外了。” 话虽然是这么讲,但是江雪明在生活中几乎感觉不到伍德·普拉克的存在。 在无名氏的作战生涯里,大多数任务都是由boss直接颁布给战王和枪匠,她从来没有质疑过boss的决定,伍德·普拉克更像一个多疑的,谨慎到有些可怕的人。 “这次我收回枪匠这个名字,直接杀死了你在无名氏的权柄。”伍德·普拉克说道:“你会记恨这件事吗?” “给我放假了?”葛洛莉问。 伍德:“为了明年的秋收,去香巴拉追杀永生者,我必须这么做。你不愿意成为授血单位,很快就会变老,人一旦变老,衰老腐败的肉体元质就会开始影响精神。” 除了这些原因,枪匠的死也削弱了战团与无名氏之间的紧密联系。伍德·普拉克这么做,是变相提升boss的影响力,让傲狠明德重新来到绝对核心的位置。 包括枪匠的家族,江雪明的儿女们也不会恃宠而骄,得不到战团的特殊照顾——他们的父亲已经变成了一座坟墓,人性本质是逐利的——有句俗话叫就怕领导没爱好,说枪匠能够抵制诱惑,可是江白呢?江正阳呢? 一旦枪匠倒下,那些有求于无名氏的宵小之辈会立刻失去兴趣,再也不想与癫狂蝶余孽眼里的死敌有什么关系。 用奇妙的比喻来说,就像是听见有关亲朋好友的催债电话一样,是躲都躲不及,更别提登门拜访了。失了势的江家人反而能落得一个清净,不再卷入各个元老院复杂的纠葛斗争之中。 这是并不是伍德·普拉克一个人做的决定,与boss和智库,还有诸多哲学家基金会的人员,考虑到枪匠的个人意愿,最终制定的复杂方针,表达在明面上的东西,也就是[remix·再混音]。 无名氏有唐宁和哈斯本管理,依然能保证它正常运转。 这一家子从此能够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节奏里来,也是江雪明一直与boss讨论的,他希望自己能过完普通人的一生,包括孩子们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更多的选择,他们或许可以在真正的太阳下生活,不用在他的影子下活着。 “你一点都不记恨我?”伍德·普拉克接着问。 葛洛莉:“有一点。” 伍德·普拉克:“哪一点?” 葛洛莉:“小七说,结婚的时候,你红包封少了。” 伍德:“啊?” 葛洛莉:“富贵叔叔给了八千八,你只给了八千。” 伍德气得七窍生烟:“这混蛋东西和我私底下商量!他给八千我也给八千的!他怎么能临时变卦呢!” 葛洛莉笑嘻嘻的说道:“看来富贵叔叔比较调皮。” “哎!他妈的”伍德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葛洛莉在开玩笑,想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只是他内心有些愧疚——不说boss,就他所在的交通署,已经亏欠了无名氏太多太多。如果没有这些暴力机关,怎么踢开零号站台的大门,怎么把地狱变回人间。 葛洛莉:“你还有事吧?” “都是小事。”伍德·普拉克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都是小事,我今天早上还在做农户的技术指导,晚上要去维斯布鲁克开会,讨论浮船坞和造船厂的事情,还得委托老可汗来标记航道。明天应该是处理旧厂区的作坊,要给家庭为单位的手工作坊搞个生产标准出来。” 葛洛莉:“对,我在乌龙城寨外边,看到有很多小孩子帮家里做活,也有十四五岁的小弟弟在喷漆,这不行,你得告诉他们该怎么搞好防护,这样下去他们身体吃不消。” 伍德·普拉克:“这是我擅长的,你放心。” 葛洛莉又问了一遍:“真没事了?” “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想和你聊聊天,我怕你有心魔。”伍德·普拉克打开天窗说亮话。 葛洛莉笑呵呵的:“我能有什么心魔呀。哈哈哈” “香巴拉是最后一站了,我向你保证。”伍德·普拉克低声说道:“但是这一关会很难,跨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你们这些在政治局和交通署工作的,嘴里讲出来任何一句屁话我都不会信。哈哈哈哈哈!”葛洛莉开怀大笑:“早几年吧,你跟我说,只要揍完强尼,那以后就是海阔天空,后来又和我说,拿下亚欧大陆桥,就是海阔天空,再后来一路打到北境,又和我说把癫狂蝶圣教赶到无人区就是海阔天空,我寻思这是不是冥界摇滚音乐会又搞复刻活动了,beyond开了多少次阴间演唱会,怎么总是同一首歌呢?哈哈哈哈哈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伍德终于绷不住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 葛洛莉学着普拉克的样子,抱住膝盖自由随性的坐着。 “你还是接着操纵我的人生吧。我觉着挺好的,你接着种田,我接着杀敌,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处理不来的敌人交给我,我处理不来的事情交给你,我相信boss的判断,世上没有什么魔鬼是杀不死的——这不是一两年的斗争,也不是十几年就能完成的事业。” “整个人类历史都围绕着土地,围绕着权力互相厮杀,都是吃人的历史,要时时刻刻警惕着,要时时刻刻准备着。” “你说你要陪我聊聊天,聊啥呀。伍德老师” 葛洛莉挥了挥手,起身来准备走。 “我和你谈弄死癫狂蝶的九种办法?你和我谈空气湿度影响生产条件的九种变数?倒不如和我讲讲巧克力牛奶的喝法吧?这个你也讲过了。说到底,我觉得你有事,你应该很忙,你要忙起来,让人们幸福的活着——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拼了命的作战。” “行吧.”伍德·普拉克一时有些茫然,看着战王越走越远。 这个时候,爱莲娜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妈!妈呀!你去哪儿呀?” 葛洛莉把这姑娘推了回来,一开始推不动,爱莲娜要和她对抗。 后来战王搂住爱莲娜,抓着这小姑娘的胳膊,带回普拉克身边。 “来!让这位先生操纵一回你的人生,改变一下你的命运。” 爱莲娜愣了神:“啊?” 与这个捡来的“女儿”做告别,葛洛莉回到车上。 爱莲娜吆喝着:“枪!妈呀!你的枪!” fnx-45还在爱莲娜手里,战王似乎是忘了拿。 “送你了!”葛洛莉摇下车窗:“我有更好的!” 爱莲娜哭笑不得的喊道:“我该怎么找你呀!哎!妈呀!我得尽孝呀!” 伍德·普拉克与爱莲娜说:“你可以去无名氏找她,不过她应该很忙,平时都不见客。” 爱莲娜这才回过头来,正眼看了看这金发叔叔。 “嗨呀,我好不容易才找着一条大腿抱着!她是我的救主呀!叔叔.” 伍德·普拉克仰头看着金甲虫防务中心的招牌—— “——还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姑娘?” “呃”爱莲娜若有所思:“三百多个?我不太确定.” 伍德打量着爱莲娜的肉身,看着这身元质的结构:“留在这里吧,我会找到合适的老师来训练你们。” 爱莲娜:“训练我们?” “你们以后不是瓦尔哈拉宫的公主了。”伍德·普拉克如此说着:“神奇先生这个战团名存实亡,五十四区要有新的武装力量——如果你想经常和战王见面的话,成为傲狠明德的小天使吧。” 就在葛洛莉赶往第二封密信的储存地点的时候。 远在芳风聚落的哈斯本·麦迪逊接到了boss的指令。 这位枪匠的门徒要去五十四区组建一支新的战团,哈斯本提不起多大的干劲,要知道由于枪匠的死,无名氏和战团之间发生的种种变故,让他看清了人间冷暖。 枪匠老师的葬礼还没办,有多少人冷眼旁观,有多少人嘘寒问暖,这些具体的行为体现出千奇百怪的人性来。 “boss,我觉得我.应该不适合当老师,我是无名氏的外勤人员,和战团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以前游骑兵团服役的生活里。” 哈斯本说起这些事情时,有点难为情。 boss:“带女兵。” 哈斯本:“那也不行。” boss:“全都是战王的女粉。” 哈斯本:“这不一样,boss” boss:“我把照片发过去了,你去过黄牛镇,还去过白龙县和清水湾,你的父亲是个罪大恶极的混蛋,你能战胜血脉的诅咒,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些姑娘需要一个榜样,一个从泥泞中脱身的好榜样,你能教导她们,让她们获得扭转命运的力量。” 哈斯本:“什么照片呀血脉不血脉的等会。” boss:“嗯哼?” 哈斯本的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火车的汽笛声。 “我已经在车上了,该找哪位领导签章?” 福亚尼尼蹲在旱地里,不远处是河堤。 比利跟着好兄弟一起,在观测水体的污染数值。 “我明明是来支援师母的,为什么.”福亚尼尼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两个月?配合这些劳改犯一起工作?” “人都杀得差不多了,咱们得留下帮忙呀。”比利换上一副眼镜,是文质彬彬的模样,这些天里他的文职工作让视力肉眼可见的糟糕起来,“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福亚尼尼一个劲的挠着头,看见罪魁祸首穿着囚衣跑过来了。 马脸猴凑到福亚尼尼身边,放下改造水路的物料担子,笑呵呵的问候道。 “哎嘿!领导!你车还在吗?我想摸一摸!摸一下可以吗?就摸一下!那是我摸过最舒服的方向盘!” 福亚尼尼咬牙切齿,但是不能打人。 “操!” (本章完) 第十三章 尤克丽丽·阿努纳奇 康斯坦丁堡的第二卫城是离巨山车站最远的一道防卫设施。 用城市来形容它似乎不太贴切,这地方设立了两个自然生态保护区,由两道超古代的城墙为主体建筑,这两座城墙绵延四百多公里,秘文书库的学者根据城墙上的楔形文字考据,这里曾经属于另一个古代文明——苏美尔文明。 这些古城墙矗立在大西洋的深海之底,是海洋之下的海洋,是深渊之下的深渊。 “从楔形文字记录的古代列王传记,还有一系列的英雄传说来推断,这些城墙是用来抗击感染了维塔烙印的疯狂灾兽。” “这里是我的故乡,战王。” 车窗之外是连绵不绝的破碎山脉,一座座桥梁链接着各个聚落,人类文明在这里遍地开花。 车窗之内坐着一位褐肤白发的妙龄佳人,刚刚关闭谷歌翻译,她披着粗糙的亚麻布袍,布袍中是一套闪蝶衣,面盔的图样logo代表着苏美尔神话中的月神伊南娜,具体的形象就是一位骑着狮子手持长鞭的女神。 “世界上最早的工具,是石头和棍棒,然后是绳索,它们在人类手里变成弹弓和箭矢,从此我们就爬上了顶级掠食者的王座。” 这位女士坐在战王对桌,望着窗外千片万片的刀锋山,还有刀锋山脉之间密密麻麻的吊索桥梁。如果没有这些桥,康斯坦丁堡的人们走不出故乡,外边的人也进不去。中间有七百多公里的无人区,复杂险峻的地形以人力难以跨越, “好久不见了。” 女士朝战王伸手,是久别之后重逢时的友好问候。 葛洛莉一脸懵逼:“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敢问阁下是?” 说实话,她不记得这位vip的名字了—— ——在征战途中她帮助过许多人,这些外国人的名字很难记,特别是小语种,非洲族裔或中东的闪族人,他们的名字复杂又拗口。 至于这身闪蝶衣,葛洛莉还有点印象 “尤克.尤卡” 女士揭开面盔露出真容,哭笑不得的嚷嚷着:“尤克丽丽·阿努纳奇!” 葛洛莉:“哦哦哦哦!哦!哦!” 不论你的记性够不够好,我们回到之前的章节中可以找到这个名字,让我们来复习一下。 在解决了佩莱里尼·图昂之后,雪明曾经在疗养院里修养,这位vip爬上疗养院的窗户,准备越过九五二七,直接找到江雪明——后来被无名氏的主母一脚踢下楼去。 正经来说,这就是小七的情敌,是臭不要脸的小三,是枪匠的追求者。 关于恋爱这方面的小警察可以尽情出警,在评论区激烈的发表意见。 但是这趟旅途是伍德先生安排的,战王想要回到九界,回到家庭里,就必须跟随尤克丽丽女士走一趟。 在数年之前,康斯坦丁堡在癫狂蝶圣教的控制下民不聊生,这里的物资贫瘠,交通不便,只有一条铁道通向几座卫城的总站,而且需要vip的灵能协助。 这片背靠破碎绝地的文明城邦需要一位神奇的守护者来架设桥梁,特殊的地理环境就和神道城一样,它在大西洋与北美交界的版块边缘,地脉的活动让土壤中的重金属破岩而出,变成一片片扁平的波浪形刀子。 山崖之下一千七百多米,从地下海洋涌现出温暖潮热的盐碱海风让这些矿物氧化腐蚀,久而久之就变成满是伤痕的破碎大地。 康斯坦丁堡的基础民生得不到保障,但这里也是一片富矿,深渊铁道不会放弃这个地方。 尤克丽丽·阿努纳奇就是康斯坦丁堡的守护者,她的灵能可以帮助铁道交通架设桥梁,她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在癫狂蝶圣教的迫害之下,她只能逃离故土,向巨山车站寻求帮助。 无名氏和傲狠明德回应了她,与这位桥梁工程师一起前往康斯坦丁的卫城,打爆了三座零号站台,让这座地狱重新变成了人间。 对于尤克丽丽女士来说,无名氏的领袖不光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改造故乡的大善人,枪匠的影子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文艺青年心里总会有个白月光一样,几乎无法取代。 哪怕收到枪匠结婚的消息,尤克丽丽女士也没有任何失落失望的心思—— ——江雪明是完全搞不懂这些外国人的爱情观,两者之间的文化差异太大了。 有关于距离感、礼貌、有妇之夫这些词,尤克丽丽是完全听不懂,也不在乎的。 要知道在相对落后的康斯坦丁堡,封闭且孤立的人类聚居地里,还有不少部族保留着一夫多妻制,或是一妻多夫制。对于能在这里顺利生产的家庭来说,每一个新生命都不容易,能生下两三个孩子的家庭都会被部族的族长们视为英雄父亲英雄母亲。 这位vip的名字来自于四弦夏威夷吉他,与她的性格一样热情如火,阿努纳奇则是苏美尔文明中神灵的名字,她在幼年时期就表现出了非常强大的灵能天赋,父母将她看成神赐的孩子,于是自家本姓都不要了。 “我想起来了。”葛洛莉终于记起了这个名字。 尤克丽丽眯着眼,那天生白化病的粉红色眼睛带着奇怪的笑意:“我学会说中文啦,你就不记得我啦?” 葛洛莉:“时间太久,接触的人太多,总会忘掉一些事情。” 尤克丽丽双臂互抱,是一边说话,一边从嘴里往外吐出一个个小泡泡—— “——那你总记得这个吧?” 这些夹带着七彩幻光的泡泡飞到桌面,裹着餐具刀叉,慢慢的漂浮起来。 这就是尤克丽丽女士的魂威,她成为闪蝶的时间很早,甚至比哈斯本·麦迪逊还要早,在十五岁时就拥有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水泡灵体。 这些泡泡接触到的物质,都会拥有漂浮的能力,与康雀·强尼那种霸道至极的控制重力的能力完全不同——尤克丽丽只能让物体漂浮起来,而且载重有限,超过七十多千克的重物就飘不起来了。 有灵能的帮助,这位康斯坦丁堡里走出来的高材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故乡的守护者,她能在悬崖之间观测路桥状态,铺设道路工程里最基础的型材框架,在一些机器和人力难以到达的复杂地形里,指挥智力低下的纱羊工人们去建造桥梁。 这如梦似幻的肥皂泡,承载着尤克丽丽的梦想。每一个季度,跟随着自然洋流的活动,康斯坦丁堡周边的路桥交通都会受到损害,尤克丽丽就得赶往这些地方,带领父老乡亲们和交通署的人一起缝缝补补,将一个个聚落链接起来,让聚落里人们重新获得电力和网络。 这些矗立在破碎刀锋山上的“孤岛”组成了康斯坦丁堡,它的名字来自于君士坦丁一世,是外来人发现这片孤绝之地的苏美尔遗址,惊讶于当地土著顽强生命力的同时,认为这里是另一个新罗马,错以为这里是地下西方文明的起源,最后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葛洛莉看见熟悉的肥皂泡时,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对尤克丽丽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枪匠领着战团的兄弟们,跟着这姑娘跑到这么一片无人区来。一路上尤克丽丽不是在感叹深渊铁道的武备战斗力,就是在感谢战士们的英勇义举。 除了这些,还有肆无忌惮的索吻和求爱。 “我已经结婚了。” 葛洛莉再次强调着—— “——我有四个孩子,你冷静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呀。”尤克丽丽女士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我知道好像你们那个国家,都是要一夫一妻制的,我学中国话的时候,很多很多时候,去看历史书才比较快,学的比较快。” 她的中文还不太利索,语速很慢。 “你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老婆,很好看,很好看的。” 讲起小七的时候,尤克丽丽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而像个欣赏艺术品的,进了博物馆的学生。 “你们这个一夫一妻制,是不是一夫一妻制啊?是不是我想的一夫一妻制啊?” 葛洛莉听不明白这个谜语:“啊?” “就是就是,就是”尤克丽丽接着解释:“我有一个老婆,还有一个老公,这样的一夫一妻制” “不是的!”葛洛莉哭笑不得:“不是不是不是。” 尤克丽丽:“不是吗?” 葛洛莉:“不是。” 尤克丽丽:“上一回她把我从窗户上踢下去,她有老公,这一回你来这里,来坐车,她有老婆。不是吗?” 葛洛莉:“不是的!不是.” 尤克丽丽还搞不太清楚枪匠和战王的关系—— ——普拉克先生用中英双语和她解释过尾指的力量,在这位vip的认知中,似乎把葛洛莉当做了一种灵能仪式的副产物。她认为战王应该是另一个人,只是时不时会显化于枪匠的肉身之上。就像是一种圣灵显化的现象。 在康斯坦丁堡,苏美尔文明的后裔们把灵能当做大千世界里的自然精灵,是外来的东西,而不是自我蜕变的产物。像尤克丽丽的魂威,它并不具备完整的人形,也和这种观念有关。 “普拉克,要我陪你拿回男人的身体,是这样吗?”尤克丽丽说起此行的任务。 葛洛莉:“嗯。” 尤克丽丽女士接着说:“还要你回来看一下,这条路。” 葛洛莉望着窗外,铁道在山峦之间穿行,走向深远黑暗的高空,两座山峰之间有四五百米的距离,下方便是波光盈盈的海洋。 在几年前,还没有这些自然光源。 “光是从哪儿来的?”葛洛莉好奇。 尤克丽丽女士从桌板下抽出两个望远镜,将其中一个交到战王手上。 “看,帕尼尼,帕尼尼呀!” 在极远的海平面,此起彼伏的浪潮之上,漂浮着一团团发光的小水母。 这片无人区里拥有相对完整的生态圈,复杂的矿脉造就了特殊的地磁和电场环境,最早在稀人宫邸的小水母们,似乎迁徙到了这里,再一次唱起了无声的歌谣。 那是一圈圈往外发散的几何图形,跟着微弱的弧光,照在水面上,变成各种各样的光斑图案。它们彼此之间用最基础的数学逻辑和图案来沟通,这些光源变成了黑暗里的路灯。 葛洛莉一时看得入神,似乎忘了所有的言语。 “之前没有的。”尤克丽丽说:“之前没有的,现在有啦。” 零号站台消失之后,这灵灾的根源被拔除,灵灾浓度的下降使得这片无人区重新拥有了脆弱生命的一席之地。 在海洋之上,每隔四十来公里就能看见一座临时驿站,主要是交通署的线路工和维护人员,还有纱羊的人造巢穴。能看见流动餐车的炊烟,应该也有拾荒者在此活动。 “葛洛莉,真好呀!”尤克丽丽喜笑颜开,紧接着问:“我要喊你枪匠,还是葛洛莉呢?早一点的时间,早一点点时候。” 她终于觉得中文别扭,于是改成英语,这是她学的第一门外语,要比中文流畅的多。 “我收到了你的死讯,不敢相信这件事。” 葛洛莉:“不好意思,你应该很伤心?” 尤克丽丽抿着嘴,眼睛里突然有了泪光:“非常非常非常伤心,我想一个那么强大,韧性十足的人,健康的,像钢铁一样的战士,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倒下了。我马上和姐妹们说起这件事,大家都不相信。” 葛洛莉:“这个姐妹们?什么情况?” “这里这里!这里!”尤克丽丽打开手机的社交软件,小蓝鸟有个群组,中文互联网的微博微信小红书也有三个群组,加上各种各样的app,这姑娘也算高强度冲浪人:“都是同好,都是同好!” 这个“同好”就非常有意思了。 葛洛莉打量过去,世界各地与枪匠有所关联的女士都在这里。 她们或多或少都受过无名氏的关照,还能看见杜兰和弗拉薇娅的社交账号,就在刚才,弗拉薇娅还在分享糖厂的新品。 葛洛莉吓得爆粗:“wtf?” 这算枪匠曾经行善积德征集来的女粉群体,在小七眼里那不得是一大摞暗杀名单,想到这个事儿她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吓到你啦?”尤克丽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连忙把手机关了:“放心,我不会说的,我身上有字。” 她亮出手臂,维克托老师已经做好了留言。 [不得将尾指的秘密告诉其他人,其他人包括除了枪匠以外的任何人。] “还是谈正事吧。”葛洛莉松了一口气:“我该怎么回家?” 尤克丽丽兴奋的说. “拿到普拉克先生的信,你就明白了。” 第二卫城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火车到站的时候,葛洛莉直奔行李寄存处,上一回来到这座车站的时候,它还没有顶棚,现在加盖了一个类似鸡蛋壳形状的吊顶。 站台经过翻修,拓宽成三车道,可以同时向第一卫城和第三卫城通车,还有一条检修车道。 以前这里是没有寄存处的,交通署的编制加了起码一百多人,来往的客人们大多是矿业的游商,来这里跑业务谈采购的事。 路标最早是楔形和拉丁语的对照,连英文都看不见几句,如今换成中英双语。服务台的小妹看见战王来了,立刻招手示意。 “您往这边来!普拉克先生已经吩咐过啦!” 葛洛莉来到寄存处的柜台旁,就看见两个银贝利的小工互视一眼,连忙跑去巷口招呼同伴,要把这个消息传到街坊里,这是莱斯利定下的规矩,无论天涯海角,都有丐帮弟子跟随无名氏一起行动。 不一会,从寄存处送来一个箱子,箱体上还有一封信函。 葛洛莉打开信函提走箱子,没有避讳的意思,就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和尤克丽丽一起坐下。 “战王阁下,你越过了大半个欧洲,来到了地下铁道最远的地方。” “这里曾经是一片文明的荒漠,我想香巴拉只会比这更野蛮,更落后,所以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回来看一眼数年之后的种种变化。” “时间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这是极好的事。” “我让尤克丽丽女士陪伴你走完这段旅途,也是想换一种角度告诉你,枪匠的死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你干碎了三百多个魔窟,已经从少女杀手变成了少妇杀手——少一点烦恼,多一点安稳。这是日子人的生活态度,对么?” “我留给你的箱子,有三套假身份,你可以选一个喜欢的。然后回到你熟悉的生活节奏里去。” “其中一个是私人管家,你能以这个身份重新回到白青青身边,没人会在意的,原因我会在最后说明。” “另一个是心理医生,我给白青青准备了维塔烙印及一系列后遗症的医疗凭据,她的癫狂指数太高了,需要经常进行心理咨询。” “最后一个则是教师,这样你能重新回到加拉哈德,如果你的事业心太强,想要立刻回去执教,可能需要动刀换脸,我不推荐这身行头。” “如你所见,我也是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在人世间行走的时候,需要很多假证,很多的假身份,我有丰富的假死经验,关于这些职业的生涯,包括父母的故事,幼年的照片,成长的路径轨迹,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办完你的葬礼之后,百乐门娱乐公司会举办一场[枪匠模仿秀],就在今年的圣诞节,地点就在无名氏的酒吧,红姐来操持这件事,用来纪念我们的英雄——就像纪念迈克尔·杰克逊一样。” “如果你的运气够好,应该能在枪匠模仿秀上勇夺亚军,我相信总有人比你更像你。” “选择你的新身份,从这条路出发回到九界,刚好能经过三个方案里准备的所有对应站点,拿到你父母给你留下的遗产,阅读你的生平故事。” “和尤克丽丽女士一起,找到尾指变回男身,让她用肥皂泡一样的梦幻魂威,让你暂时的失去重力,没有重力的影响,就像一个在太空中出生的婴儿,你的骨骼会发生形变。在重生的过程中,你可能会变得更矮小,或者变得更高,骨架会产生一些细微的变化,同时你的骨质密度也会受到影响,需要慢慢的适应这副新的身体。” “你会变成真正的无名氏,籍籍无名的无名氏。” 第十四章 坠星 故事,要从枪匠的葬礼开始说起。 这天早上,九五二七换好了丧服,与好姐妹姗姗(三三零一)在酒吧守灵。 她属实有点绷不住,明明老公马上要换一套新皮肤,她却要假作未亡人的哀伤模样,实在是挤不出几颗眼泪。 可是在一旁安慰白青青的姗姗同学不这么认为,这姑娘刚刚办完婚礼,并不知道内情,哪怕是流星也没有对妻子说实话。造成了非常诡异的情形 姗姗前几天还是穿着婚纱的新娘,几乎和大姨(寻血猎犬)同时完婚。现在姨侄俩都换回了西装,连回门酒都没时间摆,狼母的血亲们聚在一处,成了无名氏最亲近的手足兄弟。 “青青啊”姗姗喊着小七的诨名,也是姐妹之间的昵称:“你别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 九五二七没什么自觉,丈夫的死讯传出去之后,她就一直在假作哀伤,还把青葱时代看的伤痛文学复习了一遍,天天在网上找刀子吃,生怕被客人们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还差最后一步,这葬礼办完,她就逍遥快活了,再也不用端着一副怨妇的脸过日子。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姗姗不信:“你越说自己没事,我就越担心,搞得我和你老公似的,你在和我拉扯吗?我就喜欢用这招对付小星星呀!每次他惹我生气的时候,我都说自己没事没事,女人越说没事就越有事!” “我真没事!~”九五二七和雪明在一块生活,将近九年十年的时间,钢之心的加持下,她也渐渐变得平实朴素,不再去讲怪话:“我说自己没事就是真的没事,没有别的了。” 此时此刻,姗姗却触景生情,开始莫名奇妙的掉眼泪—— “——我怕,青青我真的很怕.” 这头半狼妹也不年轻,与小七同岁,她们都已经三十了。 她搭在小七的肩上,开始自说自话。 “咱们几个这么一路走过来,每次我都怕,还有你生孩子那一回,我想呀” 她张大了嘴,似乎哭得更狠。 “你怎么能生下四个的?你会不会出事儿呀?” “后来看见你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我就觉得很好,再好不过了.” “最早的时候,你和枪匠就在我老公家里聊天,我还不太明白,你那么活泼的一个人,怎么找了一块木头呢?他会来事儿吗?他能逗你开心嘛?他配得上你嘛?” “你总是在等,等他摇铃,我害怕呀枪匠的任务总是九死一生的要是有一天你没了我该找谁说话去.我.” 三三零一用鼻子去蹭小七的脸,这是青金半狼的习惯,在确认伙伴的信息素。 她的眼泪也跟着带到小七脸上去,依然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倾诉着。 “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能顺其自然两情相悦的走到一起,我看着你开心呀,我也就跟着开心了” “可是这家伙怎么说走就走了,这王八蛋” “我去灵龛求求他呀,我求求他,不要把你的心也带走好不好?青青,我求求他” 这个时候,九五二七反而像是在照顾孩子,她搂着好姐妹,轻轻拍打着三三零一的背脊,捂着这半狼妹的头发,抚摸着粗硬的发丝。 “好了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姐明天就去物色几个目标,给孩子们找个继父” 三三零一:“啊?” 九五二七尴尬了那么一下:“呃过几天?” 三三零一:“啊?” 九五二七:“一个月!一个月行了吧?” “你不是在开玩笑?”三三零一眼中满是狐疑:“现在我有理由怀疑你早就想弄死这个公务员老公了,最毒妇人心啊你!” “哈哈哈哈哈哈!”隔着一层黑色的头纱,依然能听见这位“遗孀”猖狂的笑声。 在场的十来位宾客都挺尴尬的—— ——察觉到气氛不对,这个时候小七才收敛了一点。 “咳我就觉得吧.” 她正了正神色,似乎是被三三零一的情绪所感染。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绝不希望我在灵龛前哭,如果他也能留下灵体,肯定不愿意看见我们几个最亲近的人” 小七讲到这里突然破了大防,似乎是进入了心理预设的情景之中,因为这种“如果”,这种“假想”,已经在她的生活中习以为常,发生过无数次了。 枪匠和战王每一次披甲出战,她都好好想想,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到雪明,哪怕是身为随行侍者并肩作战的情景,两人要遭遇的生离死别重大危机实在太多太多了。 “他肯定不想我哭的.肯定不想我摆着副臭脸,带着几个孩子,好像天塌了一样,好像” 小七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开始哽咽,没办法控制情绪。 “我舍不得他我好喜欢好喜欢他” “他说我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好土啊这个.这个人.” “我笑起来真好看么.我能不知道么笑声要么是擦玻璃要么和唐老鸭似的” “一想到这个事.我感觉心都开始绞痛,有刀子捅进去搅来搅去的.” 三三零一反倒扶住了白子衿,她慌了神:“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我的错我的错” 把主母扶下去,罗伯特·唐宁收拾完俱乐部二楼的事务,回到灵堂来接待宾客—— ——这位门徒已经十分成熟,虽然没有多少灵能天赋,在枪匠的指导下,他能独挡一面,是无名氏元老院的话事人。 他知道老师没死,但是此时此刻望见枪匠的灵堂,也有触景生情的意思。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老师来指导他,路要靠自己走。这么一通仪式办下来,江雪明和真死没有什么区别。 老师的社会身份死去了,和学生们的情谊突然停止了,所有的人情往来斩断了,树立起来的权威就像是神像的法身,变得灰飞烟灭。 这对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唐宁在无名氏的办公室呆了那么久,他知道元老院的席位有多么诱人,权力的滋味是多么甜美。 那是一种智人还处于裸猿时代,就刻在基因里的特性,猴子要成为猴王,男人要出人头地,要实现个人价值,要名扬天下。 最初枪匠老师把俱乐部的办公室让给唐宁的时候,他是受宠若惊,这好似一声惊雷,那么大的权力,老师是说放下就放下,一点犹豫都没有,和玩笑话似的。 无名氏的元老院作为傲狠明德的传声筒,好比一个上达天听的办事窗口,对于唐宁来讲,这是破坏力极强的工具,一旦用不好,他是要粉身碎骨的。 老师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能办好这些事,相信他能握紧这把剑。 事到如今,枪匠老师连最后的身份都丢掉了—— ——这几年唐宁读了不少中文经典,用秘文书库里的哲学工具书来讲,老师对他而言就像传说中的仙人,似乎是真正走了一遍蜕化的道路,羽化登仙归隐闹市。从群众里来,回到群众里去。 到了客人们轮番告慰英灵的时刻,从无名氏的酒吧街升起一长串孔明灯。 唐宁要同门师弟哈斯本给加拉哈德的学生们准备座位,人实在太多太多,要从俱乐部往外排,往分星女士的旭日之屋,再到塑钢悬桥和广元路,从观星台往下看,男宾区和女宾区的候王亭门洞前,也有不少民众前来参加葬礼。 其中有乘客,也有普通人,酒吧街往五王议会的裙楼还能数清楚人数,各个战团的慰灵人代表,各个学派的人们,各个元老院的领袖百忙之中抽身赶来,有三百多位战友从世界各地聚集到此处,不在酒吧街和五王议会的无数人们,是数都数不清了,要共同见证一颗星辰熄灭的时刻。 早上九点四十分,葬礼开始之前,唐宁来到灵堂的电子墓碑旁,站在一道虚拟现实的投影形象边—— ——那是枪匠全装上阵的模样,闪蝶衣和携行包,molle装具和备弹匣爆弹一应俱全,面盔上依然是湛蓝的钢印,身侧有一头活灵活现的青金军犬,小橘陪在他身边,挂载有反装甲武器。 黑漆漆的墓碑之后是灵柩,灵柩里的骨灰,用破坏气氛的话来说,是傲狠明德亲爪塞进去的羊奶粉。 小罗伯特·唐宁先是朝墓碑鞠了一躬,然后回过身来,拘谨严肃的向宾客们低头弯腰行礼示意。 他捏着衣领麦,感觉口干舌燥,心中思绪万千。 “感谢各位来宾在百忙之中抽身前来参加恩师的葬礼。” “我的名字叫罗伯特·唐宁,在无名氏的办公室工作,对于恩师在世界各地结交的朋友们并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可以讲的,恩师一直都不喜欢我说废话,在我的世界里,他总是皱着眉,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我开口念叨几句,他就会来指正我,告诉我该怎么想怎么做。只有在工作完成的时候,他才会开始赞许我,认可我” “不好意思.” 唐宁捂着嘴,沉默了一会。 “我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无名氏也一样,我们都照着枪匠老师的吩咐来办事,总是在听,总是在做事,很少很少开口讲话。” “就像是一场格斗,一次摔跤。” “他也会说,在放倒对手之前把嘴巴闭上,哪怕对手完全倒下了,也不要讲话,那只会让你消耗更多的氧气,肌肉开始松弛,战斗意志也会慢慢消失。” “他就是这样的人,我很难去形容,我很难.” 唐宁挥了挥手,就此走下台,又慌张的回到台上,他就像个笨拙的小孩子,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各位来宾可以按照登记顺序上台,你可以去见枪匠最后一面,说点什么,说什么都好——你讨厌他,喜欢他,都可以都行,以后我们没有他了。” 第二位登台的人是杰森·梅根,带着灵体一起上来了。 温蒂·米尔斯跟在杰森身边,一起来到枪匠的虚拟投影身侧。 “这家伙总算死了。”杰森笑呵呵的说着:“你们看到刚才那个小鬼了吗?他好像要哭出来了!” 台下的客人们传出一阵混乱的喧闹声,有嘘声也有哄笑,有愤怒的战团官兵朝杰森比中指。 “我知道!我知道在这种场合抖机灵不礼貌。我明白!哦!哦哦哦!我记住你了!那个朝我做下流手势的家伙!”杰森挥着拳头比划几下:“咱俩事后去打一架!就我跟你!” 紧接着,这位喜剧演员开始尽情释放自己的艺术细胞。 “众所周知,我是个蓝石人,在我生命中最困惑,最艰难的时刻,他来到了我身边,这家伙傲慢无礼,强行撬开了我的心门。” “我们是战友,关系还不错,每次我去搜寻线索的时候总得沾到屎味,谁让我倒霉呢?这个小帮手就把牙刷递给我,要我给点什么评价——我只能说他是个好人。” “让我最心疼的事,应该是枪匠太太的眼泪,曾经我也失去过爱人,失去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能理解这种心情.” 杰森仰起头,垂下双手,似乎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再见了!我的兄弟!再见了!再见了!” “amigo!绕了那么大一圈,我才遇见你,我不会哭的!” “再见了!我的领袖!” “我一直都很崇拜老师”丹尼尔面对宾客们的时候有些忸怩:“他总是批评我,我也接受批评,而且养成了这种习惯,批评总是会得罪人,会让人感觉自己受到了攻击,会挫败我的斗志。” “他的教学风格就像是打架,总要有一方败下阵来。” “直到有一天,老师和我说,他希望我能赢。” “起初我去加拉哈德读书的时候.” 这是一位学生,一位普普通通的学子。 “我只听过枪匠的名字,在电视上,在网络新闻里见过他。” “见到真人,我还不敢相信,就是很普通的感觉,他蓄起胡子以后像个流浪汉。” “他总是没时间,在十几个班级之间奔波。” “我还以为骑士战技是一门艺术课,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位任课老师看上去也不怎么走心,毕竟他那么忙.” “可是他确实喊出了我的名字,那时候我惊呆了.” “他是怎么记住这么多人的.” “说起来我很愧疚” 这是一位战团的官兵,一位百夫长。 “无论是夺回赫拉克里斯,还是比奇郡的战斗里,我都没帮上忙,还能得到这枚勋章,能捡回这条命——这让我的良心倍感不安。” “我记得他的模样,因为我们曾经同时躲在一辆装甲车里,他的面盔裂开,从里面淌出血来,当时我受伤了吗?我不清楚” “枪匠把我护在身后,救了我第一次,后来在比奇郡的高地战斗里,我还不服气,想把这份恩情还回去,要报以颜色,我也要耍一回帅,结果差点把小命搭上。” “能够活着回家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能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实在太好了” “他是一位艺术家。这是我的专业领域,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 这是一位秘文书库的工作者,一位专攻六分仪相关的数据观测员,也是心理学家。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人格,这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有许多强劲的外力让他拥有了一套坚硬的盔甲,这些特质是极具破坏力的,攻击性极强的。” “但是我们熟悉的枪匠不是那个样子,给他做完初次测验之后,这种人格图形让我醉心其中,可惜没有第二次机会。” “我们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但是他的模因已经在许多人身上生根发芽。” “他有一句简短而有力的口头禅,我很喜欢——” “——要还手。” “联合国方面非常感谢江雪明先生为地下世界做出的卓越贡献。” 这是哲学家基金会的代表,也是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在深渊铁道的代表人员。 “对于维塔烙印带来的灾难,世卫和安理会一直都找不到行之有效的办法,这种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持续了一百年。在此之前,那是更加黑暗,更加残酷的野蛮世界。” “我们曾经为地下世界的乘客们提供顾问,包括皇家空勤团的指导,现代武器,信息化战斗的综合训导,但是成效微乎其微,还可能因为各方面原因养育出恐怖的地区武装。” “我们正处于一个难以越过的停滞时代,经济和科技的停滞,人文关怀的停滞,文明的停滞——我们难以飞上灿烂的天空,于是只能向大地索求。” “十年前,战争再次成为萦绕在人类头顶的乌云,安理会方面再次认可了哲学家基金会的远见,这里是人类文明的保留地。” “在智人历史的璀璨群星中,也应该有江雪明先生的一席之地,对地下世界的四万万居民来说,对全人类而言,我愿意以安理会的名义去申请这个诺贝尔和平奖” “收!~什么诺贝尔和平奖?”傲狠明德爬上墓碑,把这位讲话人赶了下去:“硬气一点!叫小诺!以后要有个枪匠功勋章!” boss驱离了地表世界的人,紧接着和各位来宾谈起葬礼的事。 “场面话我就不说了,开席之前还有几个事儿。” “我对联合国没什么好感,因为《冠绝公约》不许我的战士们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们只能以轻步兵单位来对付怪物,是这样的时代,造就了枪匠的功绩。” “他走了,就这么撒手人寰了,我很伤心——” “——滚滚红尘里,我与很多智人打过交道,有很多英雄,有很多混蛋。” “最开始,我还记得这小子和我讲过初心,他只是觉得,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公平的事,有人的儿女要被当做人肉卖掉,他也是其中之一。” “他觉得,这个事情不能这样,那么多人在索取,却很少有报偿,他认为这不对。” “和你们如何答谢,如何感激没有直接联系,他就是这样木讷耿直的人,要做他认为对的事,必须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现在似乎是好起来了,他完成了使命。就像天上的星官,来到人间转了这么一圈,又回到了天上。” 从早上十点开始,到晚上十点。 葬礼终于结束,这种庄重肃穆的氛围就让它留在灵堂里。 俱乐部的二楼办公室里,几个缺德的亲属幸灾乐祸,看得乐不可支。 那杰森·梅根瞅见枪匠的学生们哭唧唧的模样,是站在知情人的角度无情嘲笑。再看九五二七作为主母,穿着丧服使劲拍腿跺地狂喜。 流星和唐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的啃披萨,准备听听接下来的客人要怎样真情流露。 这群乐子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躲在幕后干坏事的快感,江雪明马上要回家,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们感觉自己似乎在看一出黑色喜剧。 你好好琢磨一下,当你隔了俩礼拜,回到老家,突然看见父老乡亲们在沉重哀思,结果葬礼的墓碑上写着你的名字,大家还有模有样的往外捅词儿,虽然消费别人的情绪不太合适,但脸上还是会露出缺德笑容的。 就在这个时候—— ——江雪明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你好,我是新来的心理医生。” 他穿着一身白西装,身高窜到了一百八十一公分,手指变得又细又长,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他戴着一副黑边方框眼镜,留了个和尚头,头发硬得像刺猬,两颊内凹营养不良。 “伍德·普拉克先生吩咐我,为白子衿女士做心理咨询,一周三次。” 他抱着病历单,肩膀依然像以前那样宽阔,骨架没有变大。 “您现在有空吗?” 一时间,好兄弟们都不说话了,他们抿着嘴,矮身越过雪明身侧,偷偷溜走了。 九五二七摘下了头纱,还有些不敢相信,她盯着雪明的眼睛。 “你是我老公?” 江雪明:“白子衿女士,你在说什么呢?你清醒一点.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这是我的行医资格证,叫我小张就可以了。” “哟呵呵呵呵呵.”九五二七心里痒呀:“还带角色扮演的喔,哟呵呵呵呵呵” “我还是那句话.”雪明话还没说完。 九五二七已经一个箭步冲锋抱住丈夫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减肥的吗?医生?” 雪明打开双臂,不敢去碰老婆:“这不是我的专业范畴,你该去问营养师。” 九五二七终于可以仰起头,把下巴枕在老公的胸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的!抱住你的时候我就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我的身体就开始燃脂啦!~我认得你!绝不会认错的!我要补充营养呀!~”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挤开。 门外的哥几个尴尬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在偷听。 “我可以解释!”杰森·梅根立刻说:“你听!你听我解释!” 流星:“你听他解释!” 唐宁:“对呀!你听他解释!” 杰森:“我想呀,现在模仿枪匠的人那么多!万一你不是真的呢?” 文不才:“对呀对呀!” 维克托:“我的学生,这也是收集素材的一部分。” 雪明从办公桌下边拔枪,对着杰森结实的半狼肉身打出去十七发子弹,枪枪避开要害,全是区区皮肉伤。 一干人等抬着大厨子血淋淋的肉体下楼去,杰森是一边吐血一边点头肯定—— “——没错.没错是他。” 第十五章 小镇姑娘 “寂寞的夜,寂寞的你,深渊专列点歌台伴您身边。” “这里是五王议会综合理事柜台主播王小美。” “下一位点歌的朋友来自bh5015特快列车的乘客,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互联网id叫做[小机灵鬼福尔摩斯],为他的梦中情人点上一首《小镇姑娘》,音源来自华语r&b教父陶喆老师的soulpower演唱会。” “我记得这个id已经不是第一回在总台点歌了。真是好久不见,也希望天下有情人能早成眷属。” “读一下乘客留言——” “——他说。” “你总是在bh5014列车的四节十八号靠窗座位,我们一起经过站台的早餐店,一起看寥寥烟火,一起走万里山川,一起栽人间草木,在布伦威尔我是一个绿石人,一个花草匠,你是宠物店的荣誉店长,会和八哥斗嘴,会和混种斗枪。” “每周六我能拥有十分钟的发车时间来看你,你却从来都没有发现来自隔壁车道的目光,同一个出发点,我们就沿着两条铁路去往不同的地方。” “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偶尔来读一读我这本书呢?” “王小美读到这条留言时真的有被感动到,之前在台北做主播时也有很多年轻人打来电话,甚至有跑到电台的相谈室要做感情咨询。” “一段真挚又简单的爱情真的很不容易,两个素不相识,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能互相扶持着走完几年,甚至几十年,真的是世上最奇妙最梦幻的缘分。” “也希望这位小机灵鬼福尔摩斯先生能早日得到艾琳女士的青睐。” “《小镇姑娘》讲述的是一段时光流转物是人非的故事,要我们抓紧手边人,护好有情人,拥抱最重要的爱人,不要虚度光阴浪费生命。” “多年以后陶喆老师已经从天王巨星变成了抽象艺人,自从父亲过世之后,陶喆老师的倒嗓问题让他的唱功有明显的退步,但是这一版本的《小镇姑娘》在当年的soulpower/灵力演唱会来说,放眼全世界也是数一数二的live表现,它的编曲水平,还有唱作人的状态都处在山花浪漫的巅峰时刻。” “也要感谢科学技术的进步,可以让人类艺术史上无数的声音,无数的画面,通过电磁波保存下来,就好像看到人生中最美的瞬间,是一种神奇的保鲜技术,让我们同时活在过去、现代和未来。” 耳机线捅进收音机,白蓁蓁和政儿妹妹两个孩子共用一套耳机,这俩小鬼头坐在俱乐部三楼的沙发上,哥哥带着妹妹摇头晃脑的,跟着音乐哼唱着。 另一边,娱乐室的擂台上,两位兄长和父亲母亲进行着残酷的亲子活动。 九五二七握拳擦掌护具齐全。 再看另一边,老大江白哭丧着脸,被妈妈揍得脑瓜子嗡嗡的。 台下的江雪明依然在劝:“没必要别这样吧。” “他是长子,得做个表率!正阳犯错了,他也有责任!这是家法!”小七不听劝,举着软趴趴的拳套,指向二娃:“宝!还敢说你爹坏话么?” 正阳看得小脸煞白,脑袋瓜叫蓝色的护具包裹住,一个劲的摇头:“不了不了不了,我再也不说爸爸坏话了!” “他调皮捣蛋,妈!你揍我干嘛呀!~”大白摊手耸肩:“你要我来管教他,我哪儿管得住呀!” “哥!你管我!你管管我!我听话的!”经过罗平安道长的教育,正阳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绝对听话!” “这老弟逮着个蛤蟆都得攥出一把尿,昨天晚上还抓住安娜阿姨的尾巴,给人家打了个死结,他跑得快,我跟不上的呀!”大白委屈巴巴的。 “嘿!”小七听着拳头硬了,安娜是她牌桌上为数不多能暴打的对手,“你还敢去摸地龙的尾巴?你上来!” “别别别别!别呀!别呀!~”正阳捂着脑袋跑到雪明身边:“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这个时候,雪明反而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他哭笑不得的看着老婆。 “你和他较什么劲” “你和我叫什么劲!”正阳和一头树袋熊似的,抱着老爹的腿往上爬,身手十分利索,不过两三秒的功夫就爬到老爹的肩上,骑上雪明的脑袋,有几分狗仗人势的味道。 江雪明:“他打不过你,长大了都未必能打赢,而且他也有优点。” 江正阳:“我打不过你呀!但是我数学比你厉害!~” “嘿!”小七火气上涌,当时sck都冒出来了,气温跟着强烈的灵能潮汐降了两度。 “而且啊.”江雪明在擂台下拍了拍大娃的腿,“你也没必要揍大白,对不?” “还是小张医生讲道理嗷!~”江白立刻调转阵营,只是他还没搞明白雪明的身份,这孩子傻乐呵呢——这几天有那么多“枪匠”跑到俱乐部里,他哪儿认得出谁是亲爹。 “接着揍吧,他脑子不太清醒。”雪明翻了个白眼,跑到裁判处敲钟:“第二回合,开打。” 小七骂道:“小王八蛋!那是你亲爹!你喊他什么?小张?” 伍德·普拉克交给江雪明的箱子里,关于心理医生这一栏,有一整套身份证件和行医执照。 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张从风]。 和小机灵鬼福尔摩斯一样,他来自布伦威尔,是十九区的一个普通人。 在他离开“老家”时,街坊们和这位平易近人的好邻居深情款款的道别,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在第一区找到合适的工作。 他有一位年事已高的母亲,有另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家庭,在江雪明接走这个身份之前,这一切都是编排好了,通过维克托老师[地狱高速公路]的神力,布伦威尔的间歇泉小区,似乎真的有这么一户人家,在此地生活了三十六年。 哪怕顺着张从风的身世往布伦威尔查,也能查到他的入学证明,查到他的初中同学,查到这个腼腆到有些内向的男孩子,是如何一点点长大,如何一点点走到九界去,最终成为九五二七的心理咨询师。 “张医生!你今天练功了吗?” 流星表情暧昧古怪,到了三楼娱乐室,就准备和大哥打个招呼,这是兄弟俩多年以来的默契。 唯独这一次,江雪明没有回应,这个习惯得改改。 流星自讨没趣,看见嫂子在台上暴打小朋友,那拳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揍得大白东倒西歪的,他看得牙疼,终于走回水吧沙龙,来到蓁蓁和政儿身边。 “还记得一年前站在火车站,看着自己的悲剧演完,透过玻璃窗看见你的泪满面,那车头依然吐着烟!~” 他跟着两个小宝贝的节奏,是摇头晃脑的,逗得两个孩子笑呵呵的。 “我不明白!~不明白!~” “为什么你不能放得开!~” 热情的红石人听不见耳机里的音乐,但是政儿身上传达出来的信息素和灵能反应,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提醒了流星,他马上跟着江政的拍子开口哼唱。 “我明白,我明白。” “在我心中你永远存在,或许你会有一天怀念。” “可是我已不在。” 流星的身子倾斜着,跟着歌词一路绕回雪明身前,仰着头颅,肢体柔韧性非常好,倒着看向大哥。 “可是我已不在!~哎哎哎!~哎!~” 雪明有点绷不住—— “——哈哈哈哈哈!” 流星:“哈哈哈哈哈哈!~” 雪明抬手打向老弟的肩,要他站直了说话。 流星应着这份力原地转了一圈,叉起腰神气活现的:“张从风!好名字呀!” “又有新的说法了?”雪明好奇的问道。 流星比划手势,一会是四平八马武生亮相,一会是站樁架势形意拳法。 “龙从云!虎从风!”阿星嘟着嘴,表情严肃的打马虎眼:“要不我也改个名字?叫步惊云?” “那不行。”雪明开起玩笑:“你没何润东那个颜艺,也没郭富城那个颜值,你不是不哭死神,你是乱哭死神。” 这个时候,从台上爆发出奶声奶气的战吼。 “来吧!我是不会认输的!” 大白一下子来了精神,似乎是见到偶像,突然士气沸腾,这小子不亲雪明,反倒是把流星当做榜样。 “无论遇见什么困难!我都不怕的噗哈!” 话还没说完,大白就被母亲击倒了! 小七一拳干倒了儿子,跑到拳台的铜铃猛敲十二下。 她举起双拳,发出兴奋的吼叫声,终于明白罗平安道长暴打小朋友的快感。 “呜呼!!!yeah!赢了赢了!毫无悬念的!压倒性的胜利!” 雪明欲言又止:“她她.” “她到底在得意什么?还有他.我这个大宝.他兴奋个什么?” “他们为什么.” 太神秘了,雪明不懂。 优胜者小七把儿子抱起来猛亲,那是拳台上至高的侮辱仪式,也是母亲对儿子的爱意,她一个空翻落下来,把江白抱去医务室检查身体,这娱乐区也安静下来。 “来来来,明哥,好久没比划了,来练功来练功。”步流星利索的爬上拳台,拿到蓝方拳套护具。 “我现在是小张,你要殴打医务人员么?”江雪明拖住二娃的胳膊,就像是摆出法国军礼的姿势,还没开打就投降了。 “别呀!别呀!别这样呀!哎呀!~”步流星苦着脸:“别嘛!来嘛哥哥!~来嘛!~嫂子不会生气的!你老婆没那么可怕。” “不是,我这才变回来几天”江雪明解释道:“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没适应过来。” 步流星定睛一看—— ——如今的江雪明已经蹿到了一百八十多公分,看体态确实有点营养不良。 雪明的身高本来只有一百七十二公分,这突然多出来的十厘米,分走了大量的肉身元质。 在尤克丽丽女士的帮助下,雪明重新拿回男身的时候,骨质在失重环境下发生了畸变,很难说这种过度生长是有益还是有害。原本他是灵肉合一的状态,这么一通操作下来,他确实是在小红书注销了自己的残疾军人证,但是现实社会里,这些突然多出来的骨头说不定保留着一些隐疾。 它的骨质密度肯定不如之前的肉身那样结实,突然增加的臂展也会影响整体平衡。 好比揉面团一样,原本的m尺寸的江雪明是一个矮墩墩,宽大的骨架撑起了一身强而有力的肌肉,现在这矮墩墩受了擀面杖的拉伸,这xl的身形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了。 他这几天去射击场训练,想把枪械捡起来,肌肉结构的变化让他的定位能力急剧下降,射击成绩甚至还不如杰森·梅根。 以前握枪的方式不能用在这幅身体上,他的手指变长了,手掌变得更宽了,抓握枪械时通过照门准心定位的程序也变得繁琐,要重新适应。原本可以收缩核心,与后坐力对抗,现在这些肌肉记忆全都不可靠了。 “嗨呀!坏!”流星嘴上这么说着,转念一想:“但是我可以帮你复健呀!来来来,别想偷懒嗷!” “不合适吧?”江雪明瞅了瞅娱乐室里的孩子们:“你要在我小宝贝面前?和我比划两下?” 流星贱兮兮的笑着:“你怕丢脸呀?嘻嘻嘻嘻嘻!~” “这是你说的哦。”江雪明把正阳放下,钻进围绳走向红方一角,把护具都穿上,他反复强调着:“这是你说的哦。” 流星舔舐着嘴唇,红石人好战的天性驱策着他,要他挑战强敌。 “来来来!来!你来和我打!” “先定好规则。”江雪明脱下拳头比划手势:“不许插眼,不许踢裆,不许攻击后脑,不许用魂威。” 流星:“来嘛!来嘛我知道!” 雪明重新穿戴拳套,朝儿子吆喝道:“打个铃!正阳!三分钟一回合!” 正阳屁颠屁颠的跑到裁判区,紧张的看着老爸,之前小宝贝也见过老爸和流星叔叔的擂台对打,从来都是老爸输多胜少。 雪明和流星在身高体重层面有巨大的差距,如果单论徒手格斗,根本就不是流星的对手。 “好了吗?”正阳问道:“要热身不?” 雪明:“不用。” 流星:“不用。” 无名氏的两位当家从来没有热身的习惯,雪明与阿星说过,歹徒不会等你热身。 叮叮叮叮叮—— 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流星放下双拳亮出下巴,往明哥身前紧逼。他几乎在第一回合就准备结束战斗,这是阿星的作战习惯。 低垂的拳头会离开雪明的视线,这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的赌博式打法,能够把单纯的打击技变成投技,变成猜拳打法。 雪明不慌不忙让位给阿星,他的步子很稳,依然像以前一样,让出擂台中部,跨出步幅极大的移动意图,抱架严防死守。 流星要追拳,没有站稳就刺拳试探。 这拦路一捶擦过雪明的手臂,躲过去了。 再跟撑捶,流星确认了距离,也没有贸然逼进。 他的内心有种非常诡异的感觉,以往和明哥对打的经验都不管用了! 速度变得更快了!雪明的身高让他拥有了更广的视野,更大的步幅有了更强的移动力! 这连续几次撑捶的试探,要放在以前,早就是右手重炮轰上去了,可是阿星这一回却像是踢在铁板上,右手是闲的慌,根本就抬不起来。 雪明的右臂出现了六道鲜红的疤痕,是流星的测距刺拳割开了皮肤,但没有见血。 他一直都没有还手,只是继续迈步绕圈,只要流星启动,他就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从角落矮身下潜溜到另一边去。 第二轮试探刚开始,阿星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把雪明逼进另一角,再次看见下潜闪躲的意图时突然跟着矮下身。 他作着古怪的浮夸表情,像是要吓唬对手,嘟着嘴吹泡泡一样。 “嘟噜噜噜噜噜!~~~” 在刹那之间,这种怪声和表情都算一种精神污染,这招能让你的敌人产生“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的犹豫。 说时迟那时快—— ——如此近的距离里,对于两人来说就像剪刀石头布的猜拳行为一样,是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 阿星打开两臂要搂抱,把雪明带到地上去! 只要能到达地面,他的体重会变成优势,优势会立刻变成胜势! 下一秒,流星狠狠的亲吻着擂台的地板。 他失去了这一秒的记忆,完全忘记过程,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啊咧?” 当他爬起来的时候,小腿和肝脏还在隐隐作痛。 那回声依然在娱乐室里来回传递,是他轰然倒地的那一刻传出的巨响。 “这招对我没用。”雪明脱了拳套,摇晃着手指,笑呵呵的说:“没用哦!~我是受过潘克拉辛教育的战士,没有用喔!” “我怎么输的呀!”流星爬起来连连追问:“卧槽!卧槽!” 雪明翻下擂台,手机一直开着录像,丢到阿星手里,紧接着跑回医务室去看老婆孩子了。 流星捧着手机一通琢磨,这才发觉明哥的攻击方式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当他去阻截雪明,要打开双手去钳制低位目标的那一刻,发生了两件事。 明哥根本就没有完全矮下身,他的重心还处于中线,根本就没有主动失衡的意思。在流星开始布置进攻之前,雪明就已经开始撒网捞鱼了。 “那种距离也能反应过来吗?” 流星使劲挠头,无法想象雪明的反射神经,那是三十岁的反应能力吗? 在他主动搂抱的同时,一记狠厉的低位扫踢攻向了他的右腿,而且不露半身—— ——这种动作幅度极小的低扫踢还夹带着两人的合力,产生了迎击效果。 在踢打流星的小腿制造失衡的一瞬间,雪明的右拳几乎同时落在流星的肚腹上,这一下子,流星就失去了意识,被手脚并用的合击制服了。 “这个平衡.”流星看见自己两眼上翻的画面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离谱啊.” 正常来讲,拳手为了保证攻击的质量,在竞技体育的搏斗中只会调动一肢的力气,出一拳打一下,或者连续的出拳,而不是左右拳同时递出,这是人体的发力方式限制了拳手的技战术打法。 雪明刚才同时调度了右臂和右腿的力量,几乎是一心两用,把进攻路线分的明明白白,这对核心力量的考验,对平衡的把握,对技战术中布置进攻的思路有非常高的要求。 这十厘米的身高带给雪明更大的索敌范围,扫踢的动作就像是一条鞭子,那鞭绳的长度决定了踢腿的冲击力,同时还能带上拳击,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是流星的知识盲区。 雪明在射击方面需要重新适应这副肉身,但是在徒手格斗的领域里,他已经在王庭受过毒打,与流星不在一个世界。 “再来一回合!~明哥” 阿星大声喊道—— “——你喊谁?”雪明探出个脑袋。 流星立马改口—— “——张医生!张医生哎!我就不帮你复健了!你帮帮我嘛!别老是看嫂子呀!你看看我呀!~” 二楼的办公室落下一点灰尘。 是步流星轰然倒地时,把木板墙缝里的尘土震下来了。 唐宁捧着安娜的尾巴,急得满头是汗。 安娜面如死灰:“解不开吗?” 唐宁:“我已经在努力了” 安娜:“要不干脆割了?用万灵药补回去?” “别呀,那么浪费.”唐宁突然一使劲。 安娜:“疼!疼疼疼!疼!哎疼!!!!!你轻点儿呀!” 办公室门外,红姐带着宾客来求见无名氏的话事人。 听见门里的动静,红姐满头雾水,没等客人们发问, 情商极高的红姐决定反客为主划清界限,她与几位客人彬彬有礼的问道。 “和一头地龙?他一直都玩这么大的吗?” 客人们立刻了然,有理有据的分析着。 “boss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 “我也毫无头绪.” “哦或许是哭将军把这种礼仪传授给了唐宁先生?” 红姐马上顺其自然的接走客人,先去一楼候着,把问题丢给了别人,完全没打算为主顾说半句好话。 从正门钻进来两个黑漆漆的小伙。 红姐吓得当场掏枪—— ——定睛一看,才知道是福亚尼尼和比利小子回来了。 “喔喔喔!喔!”比利高举双手:“别!是我呀!” 福亚尼尼:“红姐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红姐抱着枪,满脸疑惑:“我单知道福瑞控有传染的迹象,没想到你们跟着一个黑小伙干活,回来人种都变了” “五十四区的太阳太毒辣了。”福亚尼尼吐着苦水:“这才半个月,我就晒成广州人了。” 往门外看,候王厅的前方,在喷泉广场立起了一座新的铜像。 boss抱着枪匠的骨灰盒,是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盒子放到铜像前的基座里。 在两百多人眼里,它伸出爪子,从骨灰盒里掏出一把羊奶粉来,狠狠的吃了一口枪匠的骨灰,为了讲完这个地狱笑话。 “这是祝福,嗯.” “我和我最爱的乘客永远在一起。” “还在旅途中奔波的人们,路上一直都有深渊专列电台的陪伴。” “我是你们的好朋友,五王议会综合理事柜台主播王小美。” “亚洲地区已经来到深夜十二点,往黄昏隘口更远的方向去,就有下一位主播继续为你们讲述新的故事。” “这里有一条来自枪匠学徒的留言,他的名字叫比利·霍恩——在无名氏的工坊工作。” “就用这位传奇人物的学徒带来的小故事,作为今天电台节目的谢幕甜点吧。” “他说——” “——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就像火车上的偶遇,总会有遗憾,总会有青春的不完美,从五十四区赶回九界第一区的旅途中也发生了这样的事。” “为了不打扰好朋友的睡眠,我决定和福亚尼尼分开坐,来到另一节车厢,随便找了个位子。” “又有一位陌生的姑娘找到座位,我和她肩并肩,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无名氏的工匠证章让这姑娘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居然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 “来往的人那么多,旅人们穿行在车厢之间,路过时就会多看一眼,我却一动也不能动。” “两个小时之后,她神色古怪的站起来,依然没有讲话,急匆匆的奔向远方,去往一个我从来都没听过,没见过的小镇。就此天各一方,总有一天会重新遇见。” “亚洲的朋友们!我们明天再见!~” “今天这个逼班就上到这里了,晚安玛卡巴卡!~” 第十六章 寂寞的季节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九界车站多了圣诞的装饰,但是boss也不兴过这个洋节,只是九界总站需要多元文化,要把节庆的气氛带到元旦去。 雪明也慢慢接受了[张从风]这个名字,三个礼拜之后,人们都渐渐接受了这个新来的心理咨询师,红姐似乎看出点什么,但是没有明说—— ——这位无名氏的管家婆有一对火眼金睛,九五二七是性烈如火的傲慢黄石人,要她来选丈夫,绝不会将就着找一个代替品。 所以红姐有此推论,这个经常和尾指混在一起,在疗养室替人看病疗伤的小张,身份肯定不简单。她隐隐能感觉到,枪匠没有死,而是通过另一种政治手段隐居幕后了。 在圣诞节期间,红姐负责张罗枪匠模仿秀的节目演出,她一直都在前台打理这些杂事,碰见组织交代来的任务时,她立刻意识到,无名氏的当家真的没有离开他们。 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参赛选手来到joestar,这些李鬼遇见李逵,还能笑呵呵的开几句玩笑,互相比划比划,交流易容伪装cosy的心得,真正的江雪明只能尴尬的奉承几句,然后躲回俱乐部的疗养室里。 再到元旦的时候,大卫·维克托又大了一岁。 这一回维克托老师只收到了一份礼物,只有流星送来了一只烤乳猪,作为地表世界的土特产,是步美妈妈亲手为维克托先生烤制的新婚赠礼,它迟到了——因为维克托结婚的消息来得太快太急,没有时间好好准备。 在二零三三年的一月八日,小张医生按照排班表,惯常为无名氏的主母检查精神状态,做完心理咨询,回到一楼时就听见红石学派的开拓者团队要继续往西南方拓荒的消息。 无名氏的酒吧也变得冷清,不像前几日那样拥挤,这个时候雪明就开始兴奋,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独自享受寂寞和孤独的味道。 他去工坊看了一眼,福亚尼尼和比利依然在维护大卡车的底盘—— ——这台车是雪明的心头肉,但是地下世界的道路交通实在太糟了,以前它作为重火力的运输手段,要征服各个城镇乡村的烂路,车辆的底盘也是最容易受损的地方。 制枪造械的整套工具依然留在原位,但是经过简单的封存,属于枪匠的台钳和车床已经上了一层油蜡,根据新闻社的说法,是准备和秘文书库一起,把枪匠的遗物当做文物来对待。要让后来的孩子们知道,人类的历史上有这么一位璀璨明星。 雪明只觉得可惜—— ——那只是一套简简单单的工具,它本身没有多少价值,要硬说的话,几千年以后,某个普通家庭里的马桶也要变成文物。 “老师”福亚尼尼看见门口有人,一时恍惚:“哦哦哦哦张医生!” 雪明扮着一副布伦威尔当地的口音,夹着一些小舌音讲话:“你们还在工作是吧.我这几天一直都听见工坊里传出噪音。” “是我们在干活,不好意思啊,张医生”福亚尼尼挠着头,把围裙给取下:“刚才我把你认成老师了。” “哦。”雪明接着问:“我和他很像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福亚尼尼连忙解释道:“就刚才你靠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来,老师以前也喜欢这么偷看我们。” 说到此处,福亚尼尼有些难为情。 “我和老师学机加工,他要手把手的教,他一离开工位,我和我大哥就开始偷懒,久而久之老师就喜欢偷偷来查岗,我们在做东西的时候,总会绷着一根弦——后来才知道,这是对我们好。” “是这样呀。”雪明恍然大悟:“那我下次就直接闯进来了?” “行。”福亚尼尼笑道:“你直接走进来就行,靠在门边怪吓人的。” 比利戴着放大镜,在钻床边对付零件,是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福亚尼尼不好去打扰大哥,于是把张医生拉到工坊旁边的锻造间。 “医生,你今天过来是找我俩有事?” 雪明直言不讳:“就是好奇,我是第一回来这个地方工作,以前都在布伦威尔的居民区里,没来过总站这么远的地方,这不是被工坊的噪音折磨了几天么?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嘿嘿!哈哈哈哈”福亚尼尼讪笑道:“这也算噪音呀!你们做医生的就是敏感嗷!” 雪明:“这也敏感了?” 福亚尼尼:“嗨!太敏感了!以前我和老师一起做活,那是癫狂蝶圣教最猖獗的几年,战团的精英单位需要量身定做武器,工单一排就是半年,没有休假的,锻造炉都不停火的,动力锤和冲压机一直在工作,叮叮当当恐龙闶阆——老师就在这种环境里摆弄千分表,他好像完全听不见这些噪音。” “我怎么和专业的工匠比呢?”雪明挥手,有几分求饶的意思。 福亚尼尼起初还有些怀疑,现在打消了这点怀疑,张从风医生和江雪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新来的心理咨询师整天都笑呵呵的,对人谈吐温柔和气,整个人就像一块软趴趴的天鹅绒。 “师娘最近.她精神状态怎么样?”福亚尼尼问起这个事。 雪明:“还有待观察。” 福亚尼尼:“不太好是吧我大哥的女朋友跑了,他都得伤心好久好久,师娘突然没了丈夫,她本来就癫——还望医生你照顾好她,老师的几个孩子已经没了爹,师娘不能出事。” 雪明想了想,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九五二七这一个多月爽死了,都不用出工,从九界往hk两头跑,要么在带崽,要么在打牌,晚上还偷偷把这个“心理咨询师”捞到五王议会的客房里,老夫老妻了还要玩点角色扮演,怪变态的。 “呃”雪明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 福亚尼尼看见医生的神色,紧张起来。 “张医生,是师娘的病情很严重么?你好像.” “没什么,没事的。”雪明拍了拍福亚尼尼的肩:“放心,我一定尽力。” 听见医生的承诺,福亚尼尼就不再矫情,他兴高采烈的带着雪明往鱼塘去,“来,医生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鱼塘,有一个小工具房,那是雪明平时放渔具的地方。 福亚尼尼把小板凳搬出来,要雪明坐下。 “你不是好奇么,这以前是我们joestar的露营地,偶尔搞搞烧烤,我们那个大厨子杰森特别会做菜。就从老师的冰鲜箱子里捞东西,无论捞到什么品种的鱼,他都有不同的做法,可厉害了!” “老师以前没事可干的时候,就是” 福亚尼尼一下子哽住了,脑子转过来,换了一种说法。 “就是没有任务嘛,癫狂蝶圣教的狗杂碎都要避避风头,他偶尔有几天假,他喜欢蹲在这个鱼塘边打拳热身,然后开始钓鱼。” “boss费了老大力气,花了好多好多钱才搞出来这么一个鱼塘.” 福亚尼尼讲到此处,就不再说话了。 他撑着下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着水下的淡水鱼,没了猎手,这些鱼儿长势喜人,绿油油的浮萍下边,是黑漆漆圆滚滚的鱼群。 “现在也没人来钓鱼了?”雪明问。 福亚尼尼平复好心情:“我是睹物思人有点想他。” 雪明:“那换个地方,去前台坐坐?” “不了不了不了.”福亚尼尼连忙起身,把板凳收走,带回工具房里:“我还有活,我先回去,我先回去,张医生你自己逛吧——不好意思。” 腼腆的福亚尼尼委屈巴巴的,像是战败的将军。 “我不能看见你这张脸,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我先去做活了。” 雪明跟在福亚尼尼身后,把板凳送回库房去:“有需要的话,可以来疗养室找我。” 和学徒告别,雪明接着往五王议会去,今天他还有几件事要办。 穿过观星台往客房的道路,他与红姐对视时互相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红姐立刻会意,扫了一眼雪明的体态,马上把疗养室的菜单换了——她知道大当家的需要什么,这几个月里,雪明又得开始重新练肉。 搭上电梯回到一楼综合理事柜台,雪明钻进人来人往的的队伍里,直朝[光辉道路]而去,要拿到新的辉石。 根据授石传统,与乔治·约书亚一战中,钢之心已经完全毁坏,枪匠也死了,这件首饰没有重铸的机会。要跟着枪匠一起盖棺埋土,回到灵翁的宝库里。 各个学派的招募人依然守在光辉道路的门廊两侧,与新来的灵能者们兜售一份美好前程。 轮到雪明的时候,大堂经理马库斯招手示意,要这位“新人”拿出身份卡和六分仪的盲文卡,去觐见灵翁阁下。 庭院里是五光八色的多棱晶体和石筑门廊,再次回到灵翁面前,江雪明看见那尊金银铜铁融合而成的神像变得栩栩如生。 灵翁目光炯炯,打量着来客。 “哦!~糟了!~” 江雪明:“怎么了?” 灵翁:“我他妈忘记给你新的护命符画设计图了。” 江雪明:“那我过几天再来?” 对江雪明的新身份,灵翁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这位顽皮的神祇是傲狠明德的左膀右臂,只是新年过后,这几天的灵能者数量暴增,要他为雪明的护命符想个花样,他是一点时间都没有,如此重要的事情,总得集中精力全神贯注来做。 “不必!”灵翁从珠宝堆里找到了合适的材料,“让我即兴发挥一下!” 这位工匠之神再次拿出六色魔方,把辉石属性认清—— “嗯嗯.” “红石很喜欢你呀!~你是个热情勇敢的人!” “蓝石也很喜欢你,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用脚趾头都能编织出狡诈机敏的计谋来。” “绿石爱死你了!~小坏蛋!你充满了生命力!” “黄石将你当做生命里的唯一,噢!你拥有非常强大的统率力。” “黑石想吸干你!它说!站住别动!” “白石依然对你提不起兴趣,你能量充沛电力十足。” 这六色魔方依然是一动也不动的,在江雪明手中,像是焊死了一样,完全拧不动。 灵翁摩挲着他的合金下巴:“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要选哪个呢?” 雪明干脆一用力—— ——魔方跟着炸开,最后还是露出了其中的核心,一颗纯净无色的石头。 “是的!它依然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灵翁拿出八颗刚玉,整整八颗:“已经九年了,你又回到了我面前,你的元质似乎能承受功率更大的灵能放大器,让我们来试试吧!” “行至深广的岩洞,有发辫秀美的仙女。” “她就在你眼前——” “——炉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四处飘拂着。” 从灵翁的喉舌中冲出一股炙热的烈焰,与最初钢之心的冷锻手法不同,这次要进行热处理。 宝石首饰中冲出一长串形制各异的废料,摘除了基座上的石头以后,它们要接受火焰的考验,各种各样的合金开始发黑发红,被灵翁强劲的灵能束缚在一团看不见的烘炉中。 “劈开雪松,劈开桧柏,香气弥漫在整座岛屿间。” 灵翁一抖手,那臂膀就发出清澈的铃响。 “仙女在歌唱,亮开舒甜的嗓,她来回走动,沿着织机,用金梭纺布。” “洞穴四处都是葱郁的树林,树上筑飞鸟的巢,洞边爬青藤的枝。” “挂起甜美的葡萄!吐出闪亮的净水!” 八颗无色透明的刚玉整整齐齐排列在金灿灿的高温钢丝前。 就像是一台纺布机,钢铁不断的嵌合编织,夹层包裹着这些宝石。 “临来的神明,见后也会赞赏,悦满胸怀” 说完祝词,唱完诗歌。 一捧凉水泼洒在钢铁上,蒸腾起来的雾气立刻在光辉道路的花园中绽放出灿烂的幻光。 雪明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这是我的护命符?” 灵翁捧住这八颗辉石首饰,它们整整齐齐悬浮成一线,像八枚粗大的顶针,照着雪明的指头尺寸来做,看不见任何宝石。 刚玉被紧紧包裹在戒指里,没有任何光发出来。 “试试。” 这些戒指长得也太奇怪了,雪明很是纳闷。 他伸出双手,穿过指环,手上就多了两处亮晶晶的白钢。 “有没有感觉到变化?”灵翁抬起两片铜色眉毛,神情得意。 雪明:“呃好像和以前差不多?” 它们似乎和钢之心的效能一样,能让人保持平静。 “差不多就对了。无色石就是这个效果。”灵翁一本正经解释道:“你还指望它有什么其他花活么?” 雪明举起左手:“这四个是要给小七,对吧?” 灵翁:“是的,你们牵手往前走的时候,也是你的右手牵她的左手。” 雪明:“还有别的东西吗?” 灵翁:“握拳,不要两只拳头一起.卧槽!” 话音未落—— ——雪明已经握紧了双拳。 伴随着潘克拉辛战技的高亢咆哮,夜莺的歌声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八颗护命符组成的灵能放大器跟随握拳动作撞击在一起,似乎变成了磁铁,让这些相对独立的戒指紧紧吸附于一处,变成了结实的钢铁指虎。 庭院里的门洞石梁炸开一道道粗粝的刻痕,那是潘克拉辛的声波攻击震碎了石砖。 近在咫尺的灵翁首当其冲,他松散的金属假身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爆鸣声。 生长在光辉道路里的晶体岩块也跟着遭了殃,在这绝强的灵能冲击中难以幸免,两团紫红色的晶矿被这霸道的灵能潮汐拦腰截断,潘克拉辛造成的伤痕是光滑如镜。 直到数秒之后,雪明的右臂落下来布料和肉块,左臂掉了两根手指,一时间血流如注。 灵翁被打得东倒西歪,连忙飘去外边找马库斯要了一瓶万灵药,回来给雪明治伤。 “啧”雪明不知道说什么好。 灵翁:“你别急!” 雪明:“你说晚了。” 灵翁:“你别急呀!” 雪明:“就是你说晚了!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劲儿这么大!” 灵翁:“你别急啊!” 雪明:“我要戴八个你也没阻拦我呀!还搁这握拳握拳握拳握拳,就喜欢搞仪式说谜语,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这下好了,我就听懂握拳了。” 灵翁把这小子的指头给接回去,最后还是认错了。 “我的我的.” 第十七章 午间小憩 拿到辉石之后,雪明要去做另一件事。 加拉哈德有一位老师需要心理咨询,恰好也是蓝石愚人坊在农历新年之前开展博会的时候。他得赶往巴拉松把这两件事办妥。 说起这个展博会,就有点讲究了。 每个季度,来自世界各地的灵媒商人会赶往巴拉松,无论是有头有脸的灵能者,还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只要手上有点绝活,能制造出灵媒道具的能人异士,都可以在巴拉松展示自己的宝物。 那网络里的拍卖行听过么?大抵就是修仙门派之间献出宝物待价而沽的场景。 不过咱们这个展博会没有夺宝杀人的桥段,也没有拍卖叫价的环节,因为万用的灵媒道具很少很少——像辉石首饰这类物品,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美丽废物,拿到了不会用也是白搭。 乔治·约书亚曾经拥有一头[仁心飞蛇]的遗骸当做咸鱼翻身的资本,就有不少龙类的灵媒物料送到巴拉松展博会来卖,像他手中第二印的灭灵弹药,则是非常厉害的万用灵媒。能让灵能者失去灵能庇佑的道具,到哪里都是管制品紧俏货,像小兄弟会产出的致幻剂也是如此。 除了灵媒道具以外,愚人坊主办的展博会,还包含了一部分军售内容。 地下世界的绝大部分地区虽然通商,但是枪械和弹药相关的生意很难做,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管控标准,灵灾浓度极高的地区,人们的精神状态也不一样,不允许持枪。灾兽泛滥的地区则要宽松得多,因为民兵需要大量枪支弹药来保护人民。 展博会就成了一个非常棒的窗口,用来展示各个地方的军品新货。各个地方的战团可以派出采购代表,来巴拉松看看其他区域的兄弟姐妹又发明了什么厉害的武器。都是货到付款童叟无欺。 加上近几年癫狂蝶圣教在无名氏的欺凌下逐渐退潮,月神杯的俱乐部们抬起头来,参赛人数越来越多,对军品的需求自然是水涨船高,不光是俱乐部的经理会跑来参加展博会,对月神杯感兴趣的年轻人绝不会错过这场盛会——就和凡俗世界里的游戏展一样,大到武器公司的新产品,小到个人枪匠刀匠的订制货。这些冷冰冰亮晶晶的玩意就是年轻人眼里的玩具。 雪明这回去巴拉松主要是为了给人看病,展博会相关的内容倒是其次。在远征的那几年,他很少有时间跑回巴拉松,也会挂着直播区,在主播的带领下看看这些展位里的武装。 枪匠和这些武器公司的设计师走得非常近,做完景光和狄娃娜等等一系列文宇武寰的装备以后,他深知9*39弹药这个平台的短板,这种弹药的产能不高,各个地区很难买到,保有率很低。 再过七个月,就得动身前往香巴拉,他要多逛逛展博会,去思考自己的下一件武器该如何设计。 搭上城际特快列车,他打开手机时,看见一个个陌生的app,还有陌生的联系人。 微信工具和推特好友大多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也是[张从风]接治过的病人,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他必须重新认识步流星,重新与银贝利的莱斯利搭上线。 换到影子系统里,只有一份便签备忘录—— ——这份备忘录中,有佩莱里尼·图昂的口供,是维克托老师从这鹰隼的颅脑中取来的珍贵情报。 佩莱里尼这家伙非常机灵,作为长生不老的人,他和维克托老师一样,学会了如何给大脑里的重要信息分区,而且比维克托更厉害,这家伙能够使用催眠术,给这些资料柜上锁。 在晨光县的战斗中,佩莱里尼失去意识之前,与永生者联盟的其他成员没有多少联络,因为不需要调度这部分的记忆,就一并锁上了。 万幸的是,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资料,佩莱里尼必须和这两人保持联络。 其中一位,真名叫做法依·佛罗莎琳,也就是[ff]。 通过地狱高速公路的解读,维克托老师能直接将佩莱里尼脑中的人像画出来,这个姑娘有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身材匀称,体长约一百七十二公分。也是一直躲藏在比利身边的那个“小女友”,她通过靠近比利·霍恩的方式,来到凡俗世界,试图接近江雪明的孩子,了解江雪明的家庭,甚至前往小七的老家,找到了陶河镇。 可是ff没有机会进行下一步动作,在江雪明以枪匠和战王的身份执行远征任务的时候,哲学家基金会一直盯着英雄的家庭,天枢有世界上最厉害的情报组织,这个对灵类特攻的事务局与深渊铁道同为国安属下的姐妹单位。 ff害怕阳光,在如此强烈的太阳照射下,她几乎无所遁形,只能远远的观望,并且为佩莱里尼送去那些威胁江雪明的小礼物。 哪怕在hk,她也没办法动手,白石元老院属下快刀的兄弟们带着青金的军犬在步美的家宅附近巡逻,孩子们所就读的幼儿园也被保护得很好,一旦ff暴露,等待她的将是特区的军队和地下世界的精锐特警联合抓捕。 将士要出门去远征,必须要保证他们的家人安全,这是傲狠明德和哲学家基金会都明白都清楚的道理。hk离九界只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法依·佛罗莎琳能带回来孩子们的家庭作业,能在幼儿园老师头上薅几根头发,能把九五二七的座驾轮毂钢印给扒下,就已经是极限了,她只能做这么多。 比利·霍恩对这一切还不知情,永生者们已经知道佩莱里尼落网,但是依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招没招,招了几个人也不清楚,这些信息大抵是不会告诉比利这个边缘人的,免得打草惊蛇。 还有一个陌生的代号,也是佩莱里尼脑子里,对于永生者会盟来说算绝对核心的人物。 这位点子王的所有行动都要告诉头领,也就是永生者联盟的[boss]—— ——只有一个代号,会盟的其他人称头领为[犹大],是整个会盟中权力最大的人。 正如圣经里描述的,犹大为了银币将耶稣出卖,永生者联盟也使用混沌之卵和圣血这些钱币,将傲狠明德这头开拓土地的凶兽狠狠的出卖。 他们的光之翼分作不同的教派,变成不同城市中散播邪信的教祖教宗。 并非所有癫狂蝶圣教都是永生者的手笔,但是能够扩大规模,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一般都有光之翼在操持人肉生意。 劳伦斯·麦迪逊这种借壳上市的领袖,得到了羽蛇化身的圣血。 康雀·强尼这种铁道公司跳槽过来的人才,得到了游隼化身的圣血。 其他大大小小的零号站台,如果有光之翼在把控全局,他们身上的血大多来自永生者,有仙丹加持的强劲敌人,一般负责人口在七十万以上,拥有多个卫星乡镇的地区。 没有仙丹加持的光之翼,只能去黑暗无光的地区执宰教派散播邪信。 这些五花八门的教义最终都会变成血淋淋的生意,只有教徒信这套规则,教祖们一般都是不信的,他们也遵从永生者的命令,都是为了组织搞钱。 钱币则是永生者们通向幸福安稳平淡的捷径。可以买来自由,可以买来军队,可以买来长久的优渥生活,可以持续的保护他们,继续购买一个又一个替死鬼的命。 狡诈多疑的佩莱里尼是难以追踪的泥鳅,是犹大的小帮工。 乔治·约书亚是通向铁道的桥梁,将光之翼散播到地下世界的多个渠道商之一,算是比较大胆的那个,是难以杀死臭虫,是剁不碎的筋头巴脑。 ff是善于藏身的侦查员,可以深入敌后去搜集必要的情报。 而金康泰是一剂迷魂药,是首领养育的死士,永生者队伍中为数不多的不怕死的人—— ——犹大是永生者联盟里最会做人肉生意的那一个,这位领袖可能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没有什么灵能天赋,或许就是一个普通人。 在佩莱里尼的记忆里,干活的人从来都不是犹大,但是犹大知道该让谁去干什么活,让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这些特质和傲狠明德的六分仪非常相似。 他的具体形象,就是一个身材普普通通,不过一百八十公分的褐肤黑发男性。从来不会在会盟成员面前暴露真正的魂威力量,没人知道犹大的能力是什么。哪怕是佩莱里尼这位智将(上两个时代版本依然好用),也得不到犹大的信任——在首领眼中,大部分会盟成员都是可以代替的工具,不值得信任。 永生者联盟的会员们按照犹大的意愿做事,深信这位领袖能够带领他们一直活下去。大富大贵快活逍遥的活几千年,活到人类文明飞上宇宙,重新认可永生者群体的优越性,认可永生者的基因,认可肉食主义。 这群恐怖分子把维塔烙印当做一种好用的敛财工具,对于他们来说,恐怖的混沌之卵只不过是一种灵能道具,它可以变成加密通信的媒介,也可以变成授血怪物的可靠心脏,变成赐给光之翼的礼品,购买他们的生命。 哪怕是傲狠明德的万灵药,在永生者眼里也是一种好用的筹码。 这更像是资本主义在地下世界实体化之后的血肉傀儡,围绕着各种各样的钱币,永生者能把这套规则玩出花来。只不过这一回傲狠明德的智库打造的全新系统,一套新的顶层设计制造的暴力机关,让资本主义的软弱性暴露出来。 这些长生不老的人不得不暂避锋芒,要等待无名氏和众妙之门重新遁入历史的长河,他们才有机会从香巴拉回到铁道诸城。 除了这两个人,秘文书库另外发送了一份报告—— ——关于神道城,焚风的部分背景核查已经有了初步结果。 根据流星的描述,以及维克托对流星心像风景的描绘,焚风的魂威能说明很多事。 那是一头与猫头鹰类似的猛禽,魂威的形态很特殊,由于靠近海姆冥界,让焚风的魂威拥有了这种掌形羽毛掩住面目的奇怪外貌。 焚风战团在成为师团编制之前,这位年轻的战团领袖和永生者有所接触,在佩莱里尼脑内的档案库里验证了这一点。 在五六十年前,焚风和永生者的会盟成员谈了一笔生意。 这位热烈的红石人希望得到一条捷径的帮助,对抗癫狂蝶圣教和td地区的天灾人祸,永生者看不起这个小子,只给了焚风圣血,没有送仙丹——因为td地区没有太阳,永生者们认为这是一片不具备多少价值的土地,无论是它艰险恐怖的开采环境,或是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怪异环境,这些会员只给了焚风一点血。 就是这一点血,让焚风拥有了魂威,最后促成了神道城的诞生。 再后来,佩莱里尼根本就不知道神道城如今演化成了什么模样,由于位置的特殊性,永生者没胆子频繁的越过九界总站前往大东北,枪匠和哭将军在神道城吃瘪的现象,被他们视做英雄迟暮的错觉——似乎认为无名氏不像六年之前那样强大,就贸然让佩莱里尼做出了下一步行动。 了解到这一切之后,雪明心里有了底—— ——这群人并不是什么失去理智的怪物,就和目前接触到的几位永生者一样,无论是佩莱里尼还是乔治·约书亚,他们非常惜命,除了那个前来总站刺杀小七的韩裔金康泰以外,这些披着人皮的食人魔拥有非常强的求生意志。 此行之后,他要找个机会重回死偶机关,他的潘克拉辛是杀死这些怪物的独门利器。可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声波拳法实在霸道,几乎只能当做最后一击来用,挂着万灵药当吊瓶战神都不好使,新长出来的血肉根本就没办法据枪精瞄,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血肉成泥的新手臂。 希望展博会能有所收获吧——雪明这么想着,离开手机的影子系统。 回到这个病人身上来,此行张从风医生要为加拉哈德的一个老师看病,这位老师有严重的弹震症,也是枪匠死后转正的骑士战技授课人。 他的名字我们都听过,曾经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被大姐大暴打的那位大哥哥。 他叫北辰,也是洪门会盟的成员之一,当初犯事进了黑德兰,是红石人的民兵出身,为了给三合会组织的老大顶罪,这位洪门分属帮派里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的双花红棍主动投案,跑到黑德兰度假了。 这事儿后来翻案,元凶进来坐牢,北辰就得出来再就业,重新参加了红石人的战团,曾经与枪匠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顺着这条路径去了[快刀],从红石人变成了白石人,也和曾经的洪门会盟断了联系,算是洗白上岸了。 不过连年的征战让他的精神状态饱受折磨,有了弹震症—— ——这个词儿可能有点陌生,其实翻译过来就叫ptsd。 这位退养到二线的战团官兵回加拉哈德投简历,成了骑士战技的助教之一,后来技艺精进,在枪匠忙碌的时候,他就是低年级学生的班主任。 第十八章 遥远的旅行 “张医生,不好意思啊。” 北辰如今是一副胡子邋遢的模样,他捧着雪明的双臂,在大贝克体育场里,要把医生引去另一侧候着。 “这不马上寒假,展博会之前,还有几句话和学生们交代,张医生您要不嫌弃,在旁边候我一会儿?” 雪明点了点头,抱着病历,跟着孩子们一起坐在草坪上。 这位骑士战技的授课老师拨弄开唐装,卷起袖子,把投影仪推了过来。 看得出来,北辰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从一线退下来以后,精神疾病一直在折磨他,这是一种脑部的病理特征,不是什么心情不好,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孩子们!今天老师得和你们讲个事儿!” 北辰大声喝道。 “不练功,不跑圈,不做体能训练,咱们也不进超市,不背书不讲六艺啦!” “就说说我的故事,说说我脑子里的这个病啊,是怎么来的。” 坐在草坪上的学生们大多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看着这个邋遢的中年阿叔,看着他们的班主任。 北辰打开投影幕布下的置物格,从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一个落灰的u盘,u盘是贴在一个文件袋上的,正是ub503高地的作战记录——这也是北辰与枪匠并肩作战的回忆。 他一直都没有勇气重新打开这个黄色文件袋,不敢再看一眼。 今天医生来了,有这么一道保险在,他得证明证明自己,他是快刀的战士,是勇敢的红石人,勇气被摧毁之后,依然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要挑战病魔。 “二零二九年十月十日,这是三十七区的大喜日子!” “恰如烈日穿空,好比晴天霹雳。” “我作为快刀特勤兵团战斗连的一员,和一百一十九位兄弟,来到云梦泽这座城市,来到ub503高地支援无名氏。” “敌人拥有十二个战帮,三万一千六百多位战斗人员,后勤队伍和兵工厂难以计数,这座易守难攻的高地是铁打的瓮城,零号站台就矗立在ub503高地金克木所。三十七区原本属于绿石人,也有我的中国同胞,最早来到此处拓荒的就是一群辛勤的,热爱种地的中国人。” “无名氏的上一次开始联合行动是从春季开始,这场持久的拉锯战将三十六区,三十一区,十七区的诸多战帮余孽赶到了这里。他们试图重新集结部队,吸纳窜逃之敌的力量,重新聚在一处与无名氏作决战。” “知道了前情的同学,应该明白这是一场怎样艰难的战斗。” “我们的无名氏没办法进行空降斩首,敌人的防卫力量都是有备而来,如果不能拿下ub503高地,三十七区或许会爆发难以想象的灵灾,化身蝶会再一次降临这片土地,大地破碎山河动荡,从无尽的深渊之底伸出原初之种的触须。” “当时情况紧急,快刀与众妙之门联络,要往前线投送特勤战斗连的时候,在云梦泽的客运站,有癫狂蝶圣教的战帮余孽在此埋伏。连长立刻指挥各个班组展开战斗,然而敌众我寡,以巨大的牺牲换来战帮的一千两百余伤亡,最终成功突围。我们抵达ub503高地时,一百二十人的战斗连只剩下十六人,而且弹尽粮绝。” 战斗记录在投影仪上映出血红的穹顶,那氤氲的鲜红雾气和炮火狼烟,跟着汹涌的热气冲上天。 “当我见到枪匠时,他失了一条手臂,一条腿,瞎了一只眼。” “我没有把连长带来,也没有把万灵药带来,只带了十五个弟兄来。枪匠的伤势需要紧急救治,金克木所的防守任务至关重要,这里是三路交汇之处,如果能坚守到格里芬战团的战友前来支援,一定能扭转局势。” “可是癫狂蝶没有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在ub503高地的西北面坡道,从101哨所到103哨所之间,横跨一千八百米的战线,已经没有人了。” “我们感到绝望,因为盘踞在零号站台的敌人最少还有四千余,在云梦泽首府中等待癫狂蝶圣教调令的零散战帮还有一万四千余,他们分布在高地周边的农庄田野,在山林隧道里清查深渊铁道的战士,此前来自白孔雀战团的四百多位战士已经全部战死。” “这令我十分愤怒,我认为战团里肯定出了内鬼,肯定是白孔雀战团的官将心怀鬼胎,出卖了这些战士。可是枪匠没有多说什么——” “——他与我交代完敌情,开始发派任务,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他的臂膀和腿没有办法得到治疗,只靠一只眼睛也没办法瞄准,要打退前后夹攻的敌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我们.” 从投影仪中传出连绵不断的炮火声,惨叫声和炮弹低空飞过的啸响。 “我们胜利了,我们最终会胜利,我活着从ub503回来了。” “计划是这样的,从十月十日凌晨两点开始,格里芬战团的特情队伍派出观测气球作为诱饵弹,无人机投弹扰袭山脚山腰的敌众,与我们电台保持联络。” “枪匠此回和白孔雀战团的将士作为先锋兵深入敌后,其他无名氏在得知先头部队全灭的情况下不敢贸然救援,快刀就是无名氏的敢死队,我们的任务便是来到无名氏身边,保证他们能够继续完成作战任务。” “在三点十五分,敌众发起了第一轮抢山冲锋,我与其他兄弟和占据103哨所的八座机枪塔,用防御工事尽量拖延时间。可是敌人有投弹无人机,快刀发生伤亡的那一刻,枪匠在八百米范围内的兵站往返,协同我连用黑索金炸药,用手榴弹等等投掷物击退了这一波攻势。” “在三点三十分前后,敌众继续抢山进逼,约有一百四十余人作为先头部队,三百余人在队列后方观望。” “我连退缩防卫圈,把103哨所让出,并且设置炸弹炸伤炸死敌人八十余。防卫圈往101哨所范围缩小时,我连只剩最后六人。” “金克木所的水塔和兵营,发电站三类主要设施,水塔与兵营已经在敌人的狂轰滥炸中坍塌,最后只剩下发电站的部分建筑可以当做掩体。” “三点四十五分时,枪匠的电台传来消息,格里芬战团主力已经进城,但没有多余的装甲力量支援ub503高地,在云梦泽的电影工厂有一处四十米高的岩壁可以架设炮击阵地。” “同时五十分起,我作为观测员注意到零号站台方向已经有小股战帮敌人向发电站方向驱车驶来,要把我们包围。” “枪匠当机立断,要炮兵阵地往发电站开炮——所用弹种,所在坐标,所用风偏数据,射高射程说明完毕之后,我们就开始和敌人赌命。” “四点整,有四百余敌人包围发电站,这一次命赌赢了。” “四点十分整,我与枪匠,还有最后五位战友挖掘防御工事,耗时二十六分,以发电站的一号车间到排空的废液池造出两条掩体,紧接着枪匠呼叫第二轮炮击。” “四点十五分,发电站残余的敌人武装清剿完毕,第二次我们也赌赢了。” “临近四点四十八分,敌人似乎重新修正士气,在此前后合拢——不计代价的要把发电站拿下,枪匠再次呼叫炮击。” “到早上六点时,我们赌了六次命,每次都得赢,每次都是赢。” “六点零一分,我们才知道炮击阵地已经同时拿下市政厅的抵抗力量,先头部队抵达ub503高地,我和其他五位幸存者,还有枪匠活了下来。” 说到此处,荧幕里长达三个小时的保卫战才刚刚开始。 北辰和学生们坐在一起,看着这场艰苦卓绝的残酷“电影”,这些事情似乎离这些孩子很远很远。 “回到城市的医院里,枪匠第一时间来看望我,我不记得身上有多少弹片,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甚至有些迷茫,好像一晚上,快刀的战斗连就全军覆没了。”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打这场仗?我不知道,我甚至没来得及细想。” “医院被伤患挤爆了,走廊里,地板上到处都是人,有普通人,也有投降的战帮爪牙。” “有好多好多孩子,好多好多孩子.” “癫狂蝶圣教的畜牲们面对战团,就把儿童和妇女当做肉盾,在大难临头之前,还要拉上一两个无辜的市民垫背。” “我看到同个病房隔壁床位,和你们一般大的孩子们,四个五个挤在一张床铺上。他们身上都是血。” “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不够用的,根本就不够,哪怕是普通的药物也不够了。” “在白孔雀战团到来之前,城市似乎就遭受了ub503高地的示警炮击,要人们恐惧,要普通人明白这地方谁说了算,要无辜的群众把战团赶走——从病房往外看,对街的足浴城已经完全垮塌,城市有个地标建筑,叫鲁迅广场,那里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们。” “每次想到这一切,今天再看一眼这人间地狱” 北辰的双手颤抖着,在巴拉松这种灵灾浓度极低的地区,他也开始产生维塔烙印的过敏症状,这是弹震症带来的并发症,他的癫狂指数在迅速上升,即将被恐惧支配。 咔哒—— 江雪明关闭了投影仪。 “为什么关掉了!?为什么?!”北辰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的两眼通红:“为什么?医生!你干什么呀!” 江雪明:“反复接触这些痛苦的回忆不能让伱脱敏,这不是科学的治疗方法,这种方式行之无效——北辰大哥。” “我就想让这些孩子们记住!我怕他们忘了!”北辰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开始歇斯底里:“我怕他们忘了.我怕.我害怕.” 江雪明:“我可以继续播放这段作战记录,但是你不能看。” “我就想战胜它!我.”北辰的嘴角淌下口水,他的面部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我我不想输给自己.我.枪匠现在死了,你让我怎么办呢我不可能不去碰枪,我不可能的” “一个连枪弹都不敢碰的人我怎么” 江雪明从投影仪柜子里找到一把木头做的玩具枪,丢到北辰怀里。 那玩意在北辰眼中就像一条毒蛇,他吓得往后爬了几米,怀里好像有一块滚烫的薪炭,离学生们远一些,终于落下不争气的眼泪。 江雪明把北辰扶起,一开始还扶不动,后来干脆拽着这位班主任的咯吱窝,拖到体育场的观众席去。他给北辰送去一瓶水,紧接着回到投影仪旁,和孩子们问起这个事。 “老师经常这样吗?” 有个胆大的男孩应道:“不是的喔!我第一次看见老师这样,他平时很精神的!” 这是北辰第一次在学生们面前露出软肋,他有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三十七区的云梦泽首府,永远留在那片土地上了。 对于江雪明来说,这场战斗只是远征途中大大小小战事中的一笔,由于肩上的使命太重太重,他绝没有像北辰这样患弹震症的顾虑——这路上的艰难险阻他都必须去面对,哪怕战死。 回到北辰身边时,雪明拿出这大哥往年的病历,一页页慢慢翻看。这些年里,北辰的心理咨询做了不少,也有断断续续的药物治疗,但是收效甚微。 这汉子一直都没结婚,从黑德兰出狱以后,没有去车站的人事部转业的意思,而是直接投入了战斗中。 “大哥,你是战斗英雄。”江雪明淡淡的说着过去的事:“你有云梦泽执政官亲手颁发的神鹿勋章——放在凡俗世界也是一等功。” “我知道”北辰的情绪平静了不少,他呆呆的看着远方,“拿战友的命换来的嘛” 江雪明:“别这么想,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在出发时快刀战斗连就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无名氏也是这样。” 北辰:“.” 江雪明:“我明白这三言两语肯定唠不到你心里去,靠谈话就能把病治好了,还要医生干什么呢?对吧?” 北辰:“.” 江雪明:“我们来找找症结所在吧,是ub503高地的险恶环境让你感到恐惧吗?” 北辰:“都有.” 江雪明:“在短时间内,你身边死去的人太多了,不光是肉体上的伤害,还有大部分的精神伤害来自灵能反应,这些灵体在离开肉身的时候,会创造特殊的灵压环境,是这些生命的逝去让你感到恐惧吗?你的意志不够坚定?” 北辰:“都有的都有” 江雪明:“后来在城市里,接受治疗的时候,你的所听所见,在你身边的遇难者,死去的人们,医院走廊里无药可医的伤者,这些触动了你?” 北辰点了点头:“都有吧都有” 江雪明:“还有一个事,就是孩子们,你现在的生活节奏和你的精神状态错开了。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你不应该继续待在加拉哈德任教,一切有关于作战技能的教习都会让你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服役的时光——原本我以为你不会继任枪炮武术有关的课程。” “我不想辞职”北辰立刻解释道:“我不想的.我不想.” 这位战士回到九界之后,与快刀的其他战友接触过,他也见过那些患有心理疾病的同僚,这种折磨要持续一生,骨肉易愈心伤难医。 他不想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涯,癫狂蝶圣教带给他的心灵冲击实在太强,看起来似乎是回到了加拉哈德任教,实际上属于北辰的战斗还没结束,他一直都警惕着,一直都准备着,绝不想看见新生代的孩子们重新投身癫狂蝶的怀抱。 这种既害怕又渴望的撕裂感,几乎要把他分作两半。 在课程上他会吹嘘自己的战功,在课后又会产生幻听,接触克敌制胜的秘籍办法,看见熟悉的武器图册,就立刻联想到炮火轰鸣的经历,马上进入赌命循环的应激状态中。 “你不想退养是吧?”江雪明知道来硬的没用:“那我有个办法,要不要试一试?” 北辰正愁没办法呢,连忙问道:“怎么办呢?你别光说话不干活呀,你喂我两块药片都行,做点什么.” 江雪明从兜里掏出钱包。 “今天星期四,来。” 一张纸钞送到北辰手心—— “——啊?” 江雪明解释道:“我请你吃肯德基。” 北辰一头雾水,他的工资不低,但是说实话有人请吃饭还是挺开心的 江雪明又掏出一张纸钞:“感觉到了?心灵渐渐沉静下来了?” 北辰再次接走纸钞:“这次是什么说法?” “给战斗英雄的见面礼。”江雪明紧接着继续掏钞票:“这一张是辛苦老师教育孩子。下一张是元旦的加班工资,加拉哈德如果发给你了,我也要再发一次,在你本学期最后一课,我还来打扰你,我想这是你应得的。” “哦!哦哦哦。”北辰渐渐崭露笑容:“哦!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江雪明接着掏钱:“我要向你咨询几个问题,这是咨询费。” 北辰接走钱:“你问你问。” 江雪明:“去找过boss吗?要不要让它给你安排一个侍者?” 北辰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有病的!还要来个侍者互相拉扯,我.我怕耽误人家。” 江雪明接着塞钱:“有没有想过,从学校里找一个?” 北辰把一张纸币塞了回去,反问道:“医生,你老是想给我找对象,什么意思啊?” 江雪明继续塞钱:“就是我想啊,枪匠这个人,我研究过的。” “解释解释?”北辰继续塞钱。 江雪明:“他的人格模型,我们圈子里也有专门做这个研究的,在成长路径上,爱情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他与侍者九五二七的种种经历改变了他——你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对抗心魔,不如找个人狠狠的借一笔感情债。” 雪明把钱包的最后一张纸钞送过去。 “用下半辈子慢慢还。” 北辰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事,与红石人的三合会组织断了联络以后,他甚至找不到一个聊天谈心的兄弟,在快刀战斗连的生涯里,他拥有过很多朋友,可是如今都变成了神鹿勋章上痛苦的回忆。 “往前走一步吧?我还要去展博会,北辰大哥。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无名氏找我,我不会强迫你离岗卸任,不会改变你的意愿,会为你想想办法,给你开点药。” “那个.”看见张从风医生要走,北辰突然开口喊住:“医生等一下!医生” 雪明回过头来:“嗯?” 北辰突然变得忸怩,这个接近四十岁的汉子,有些害羞。 “不是,我就想说最近让我意志消沉的原因,还有一点。” 雪明:“枪匠死了?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人,突然离世了?” “对就是这个原因。”北辰抿着嘴,两手不知道如何安放:“心里突然空空的,好像生命里很重要的一块拼图没有了我.” 雪明还没意识到北辰的言外之意。 “医生,你和枪匠长得很相似.”北辰舔舐着嘴唇:“我有个不情之请,ub503的战斗结束之后,我就一直都不敢去拜访枪匠,我心里一直都有这个男人的影子” 雪明吓出了英语:“exm?” 北辰:“说实话吧,我在三合会的社区兄弟眼里是个异类,本来是个武师,帮派的长老也看好我,就因为这点.特别的因素,后来才被抓去顶锅,” 雪明:“北辰大哥,你不会是” “是的,其实我一直都喜欢男人。”北辰终于坦白:“我也不敢向别人说,我的内心一直都有一种罪恶感,我骂自己变态,私底下还会用鞭子抽自己,但是和战友在一起,特别是和枪匠在一起的时候.人是不能欺骗自己的,没办法的!这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固有属性,就像是我脑子里的病,连万灵药都治不好” “看!啊!是校长!鲁邦校长您怎么来了!”雪明突然喜笑颜开,往观众席一侧指。 北辰跟着回头看去—— ——观众席是空无一人。 在回过头来时,张从风拎着病历落荒而逃。 雪明已经跑到校门口了,声音洪亮步伐稳健,回头喊道。 “下次再联系!” (本章完) 第十九章 奇怪的武器 春季展博会是全年新品最多成分最杂的饕餮盛宴。 它恰好在学生放寒假,西方圣诞和东方春节时展开,好比过年之前的玩具烟火展销会。诸多大型公司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布台柱新品。 此次盛会的也是蓝石、黄石两家元老院协力操持,痴迷灵能研究的巫师和青金卫士负责安全审查,太阳花和金汤匙则撑起了繁琐复杂的物流环节,为远道而来的旅客们提供支付手段。 往巴拉松的愚人坊长街去,再到冯·霍恩海姆元质之父的雕像前,一处宏伟辉煌的楼阁矗立在巴拉松的险峻高地上——这里就是展博会的举办地点。 它的名字叫奇迹之地国际会展中心,取自世上绝大多数骑士、幼儿童话里的奇迹之地、应许之地。 当江雪明来到这里时,会展中心两侧的花园广场已经挤满了摊贩,这里人声鼎沸,好似一个大型的村庄集市。 一排排流动餐车和商品铺面沿着花园广场的条形花坛铺开,分为八道巷子,拥挤的人流里时不时传出惊呼,放眼望去全是捧着手机拍照的好奇旅客。 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神态各异的人们,有加拉哈德本土的学生在寻找合适的棍棒,也有各区民兵在挑选灵媒道具,灵灾浓度较高的地区常常会发生灵异事件——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灵异事件。 杰森·梅根身上有不少通灵物,用来做起灵仪式的香炉和香料,还有仪式法术的咒语书,这些库存大多都来自这个集市。 民兵代表们为了保障地区治安,遇见难以追踪的凶手时,就得求助于灵体,让凶杀案里的受害者主动开口为自己伸冤。 雪明此行的目标不是触媒专区,也不是展会中心的大厂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标准产品,他径直走向了火器商贩一条街,挤进汹涌的人群之中。 临街道路里的人们是开了个漫展,时不时有灾兽混种抱着刚淘来的异形武器招摇过市。 在地下世界,这些混种算是弱势群体,和智人大族的种群数量相比,他们的生育率低,文化相对小众,不受主流社会待见,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合适的护甲和武器。 地下铁道的兵团系统中,所有配发给民兵战团的武器护甲都是按照人类的体格来设计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匠人会为混种灾兽量身定做装备。像以前血骑士蜥蜴人民兵的装备订单,也要非标定制。 展博会的火器巷,就是灾兽混种的游乐园。 雪明时不时还能看见穿着漫画角色衣服的混种,这刚走过去一头灵缇狗头人,身上金光闪闪,套着一身华美绚丽的阿努比斯铜甲。后边跟着一位半蝠怪客,分瓣的嘴巴上便是蝙蝠侠的头套。 再看这条街的全貌,尽是含人量极低的妖魔鬼怪。 不过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巴拉松几乎是地下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这些灾兽混种能够自由出入展会,前提是他们得到了青金卫士的许可。 雪明一边走一边看,那道路两侧的铺面有各类异形武装,从主武器到副武器,投掷物和冷兵器,各个品种对应的灾兽混种的几大手形,也有专门为下肢灵巧的灵长类猴子狒狒设计的足趾扣发枪械。 他主要关心的是弹种—— ——9*39这个平台的弹药保有量太低了,他想看看这些身强体壮的混种喜欢用什么子弹。 智人的臂力适合9*19毫米手枪弹,5.56*39步枪弹,这是轻步兵的万用解题方法,这两种子弹还有阿卡武器平台的7.62*39步枪弹应该是全世界保有量最多的武器投射物。 他非常了解这些弹药,希望能够找到另一种威力更大的,火药燃速配比更科学的,保有量更多的子弹,以这种弹药来构建新的武器系统。 之前选择9*39这个弹种打造文宇武寰的整套系统,是因为这种子弹能保持极强停止作用的同时,还能做到亚音速消声作战,银河帮助大姐大和枪匠拿下了无数战功。 景光这支手枪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在室内狭窄的空间作战时,它的威力不亚于上文所述的步枪弹药,粗大的弹头可以同时兼任破门开锁的任务,可以轻松穿墙击倒敌人。 狩猎女神狄娃娜和黑无垢是大姐大的主要装备,它们搭建起来绝强的攻击面,这支vss为原型的纯铝制步枪在大姐大手里就像是玩具,它足够轻,爆发出来的弹头动能和定位速度,以及火力持续性都是极为优秀的。 黑无垢可以让漫长的近身格斗搏杀环节省略为致命的枪弹踢击,让这个作战单位浑身都是700焦耳以上的动能,银河的亚音速加重弹头初速只有280米每秒左右,但它依然能让体形夸张的怪兽吃痛倒地,中枪之后抱头鼠窜。 这套系统需要的弹药分别是sp-6unch训练弹、sp-5传统全金属被甲弹、pab-9冲压型弹壳(sp-6的廉价代替品,已经停产)、spp穿甲狙击弹、bp穿甲弹。 以这套弹药为基础,枪匠自己搓了不少子弹给大姐大用。 是狩猎女神狄娃娜专用的武寰速燃火药高膛压穿甲弹,子弹动能为两千七百焦。还有同个系统的聚合弹,即打中目标,子弹立刻粉碎释放动能,用来破门和制服敌人的铜粉弹头。 文宇和武寰只有两个缺点,这两个缺点也无法绕过—— ——臃肿的子弹让它的弹匣尺寸变得非常大,而且这种弹药很贵,难以购买。在ub503高地的战斗中,他是把子弹全部打光,才被逼到断手断脚残废瞎眼的窘境里。 武器被神道城的电子仿生人打坏了,雪明就想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更新装备,此行至少要找到两种普适性较强的弹药,适合再生产利用的弹壳类型,不然去了香巴拉,他又得变回胆小怕事的男孩子。 虽说他一直都是胆小怕事的性格,但是赤手空拳和手里有枪就完全不一样了,相信在座的吃席观众和读者们也是这样,一个恐怖游戏有了武器,性质马上就变了。 逛了这么一大圈,雪明也看了个大概,这些灾兽混种手里的步枪,大多都使用点三零whisper野猫弹,最早是狩猎玩家自己制作的,对付野外猛兽的弹药。 曾经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大姐大进行斗枪决胜时选的子弹也是野猫弹。 这种子弹是一个大类,野猫弹并不是某个固定的弹种,而是经过改造之后产生的野路子弹药,由于性能优秀被广泛流传,猎人玩家们就把某个杰出的方案记载下来,照着这个模板去改造弹壳的形态,比如扩孔缩孔,变换子弹的装药量,改变子弹的速度和动能。最终定下来的方案,就是口径代号加上弹种的“野猫弹药”。 口袋里没什么钱的灾兽混种喜欢用点三零whisper,这种子弹在地下世界的保有量很大。前身是美国空军武器开发中心制造的7.62*28mm的亚音速子弹,只不过是把5.56*45的弹壳怼上7.62的弹头,就变成了民间自制的弹药。 这么说可能难以理解,你可以想象成把威震天的下半身怼到擎天柱的腰子上,这样我们就得到了一台会飞的泥头车。 狩猎玩家们用自己的改造发明创造了这种劲儿大声音小的弹头,它后来就变成了猎人们喜爱的弹药,到了地下世界又被混种们追捧,如今变成了一种风潮。 不过对雪明来说,这个子弹还不够用,它虽然便宜量大,但是性能还不太够—— “——老板,我想问一下.” 他找了家大门面,来到枪店柜台前问道。 “有没有劲儿更大一些的?” 看家的掌柜是一位猪头人,听到雪明的疑问,从枪匠工作台那头挪动屁股,越过柜台挤开收银员:“智人,你想要什么?开口直说便是,我这看家的宝贝都在柜子里,你一眼就能看见。” 江雪明指着身后人来人往的街道:“我看见他们手里大多都是野猫弹的订单,用的枪也是猎枪,有没有灾兽混种作为军警民兵使用的制暴武器?” 猪头人老板扑打着双耳,还是没听懂:“啊?” 雪明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贵一点的!威力更大一点的!” “哦,你早说嘛。”猪人老板突然换了一副表情,笑呵呵的:“不过以你这身板来看,恐怕吃不消哦.” 雪明:“我也是帮朋友订。他没时间来展博会,就托我找点家伙把式给他防身。” “你这位朋友要对付灾兽吗?”猪人老板来了兴趣,他作为专业的枪匠,得问清楚枪弹的用处:“还是制服罪犯?” 雪明:“都用得上,就是害怕子弹难买。” “如果你的朋友不缺钱,那我推荐点五零贝奥武夫。”猪人老板从柜台下拿出子弹盒,从盒体中掏出一颗颗黄澄澄的塑料弹模。 在巴拉松是不允许携带实弹的,展博会里的弹药也只是模型,卖出之后要凭子弹盒的商品条码去别的地方换货。 一颗粗大的弹头竖在柜面前,它的口径是12.7*42mm`rb,雪明用过这个弹种,可以看做沙鹰的点五零平头弹升级版。 它的子弹动能超过两千焦,射击体验应该和狄娃娜的高膛压弹药差不多,载弹量非常捉急,贝奥武夫所用的ar步枪,如果用标准弹匣来装载贝奥武夫只能塞十发,装载5.56能塞三十发子弹。 它就像一颗小号的独弹头,只不过比霰弹枪要更精准。 “emmmmm。”雪明内心还是有点小失望的,点五零贝奥武夫的优点大概只有量大管饱了,地下世界的灾兽混种们喜欢使用它作为主武器的弹药,应该不愁买不到。 “怎么?你还挺失望的?”猪人老板吭哧吭哧的,似乎是急了眼:“还要威力更大的?你朋友是泰坦巨人吗?这么牛逼怎么不提重机枪呢?” 雪明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用机枪弹来做武器设计,那他这辈子都离不开军犬了。神道城里的隼式能随身提着minigun大杀四方,他可没这个能力,负重行军的效率太低了。 “就这个贝奥武夫,你店里有多少存货?”雪明问道。 “哦一千三百多颗。”猪人老板应道。 这么说来,这种子弹确实很多,光是一家店的库存就能武装三四个民兵小队了。 再看这条街巷接近八十多家店铺,大大小小的商铺里应该都有这种网红爆款弹药,地下世界的军售厂家订单肯定不少。分布在各地的零售商店都能买到点五零贝奥武夫。 雪明之前最头疼的事情,就是抵达新战场之前的补给问题,往往打下一座城镇时,都买不到vss的9*39号弹药,后续的铁路交通补给列车总要晚那么几天才能抵达前线,手上的神兵利器就变成了烧火棍。 “嗯,可以了。我知道了。”雪明笑了笑,准备走。 猪人老板:“啊?!你不买啊?” 说什么都有点不太礼貌,于是雪明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柜台里的武器。 “哦哦哦!哦!给我来一支这个.” 他随手指着一支手枪,这手枪也挺讲究的,在灾兽混种的市场里别具一格,是智人能用的东西。 等到猪人老板把这小玩意取出来的时候,雪明却眼前一亮。 “这个.” 原本想找个借口给自己这个医生买一支防身武器,怎料雪明凑到柜台前才发现这些家伙把式都是异形握把,为了给灾兽混种使用,做了特殊的客制化,他的手根本就抓不住这些奇奇怪怪的庞然大物。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到手的这支cz-75处处是惊喜。 它的握把片经过打磨,改换重型枪管,除了竞赛用的红点以外,铁瞄具也保留下来。 它的扳机样式很特别,不是市面上的标准产品,而是加工中心切出来的,还有刀纹,看上去是个专业的枪匠手笔,最奇怪的还要属它的供弹机构和套筒。 如果要换成玄幻修仙里的比喻,就像是你来到一家妖怪兵器铺里,到处都是鬼怪妖魔使唤的钩子钉耙拐杖鱼叉,突然发现了一把人类用的飞剑,品相还不赖的那种。 “这是你做的吗?老板?” 猪人抿着嘴,汗流浃背了:“不是.” 好奇怪的套筒和枪管——雪明在意的就是这支枪的进弹机构和发射装置。 它看上去像手枪,像一支cz-75,似乎使用的是9毫米手枪弹,但是重型枪管和弹匣完全不对头,完全不是那回事。 它的套筒和枪管焊死在中身握把上,根本就不是传统的勃朗宁式复进机,甚至没有复进杆。它没有上膛的动作,完完全全没有—— ——雪明倒腾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它到底是打什么子弹的,心中还奇怪,怕不是这头二师兄想搞点乌龙货色,来诓骗我这个老实医生的钱哩。 可是他看来看去,这枪械的人体工学又不像造假,一个枪匠,有必要把模型做得那么精致么? “有意思啊有点意思.”雪明兴奋起来了:“老板这个东西是谁做的?” 猪人老板一通忸怩,本来还以为这小子不识货,想把柜台里的废品卖出去,最终还是说出了真相。 “是我一个老员工,他给女儿治病花了不少钱,要我预点工资给他,就把这支破烂抵给我了.呃.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客人,要不你换一支?” “不不不,就这支。你确定它能打子弹对么?”雪明卸下弹匣,从枪口往里看,这cz-75是没有抛壳窗的,也没有弹壳的说法,非常的诡异。 它的套筒和重型枪管几乎变成了一个整体,从套筒前端两侧就开始做镂空,把枪管也一起切出倒v形状的鱼鳞纹,如果说这玩意真的可以打出子弹,那子弹的动能很快就会消散,火药的燃气会从这些孔洞中冲出,消声器也是这么个原理,让枪口的超音速燃气降到亚音速。 他不理解,完全不理解这种设计用意何在——这玩意如果是用来射击传统子弹的话,只能打一发,把枪膛里的弹壳甩出来,换一个弹匣,再打一发。 这可太奇特了,照着修仙里兵器的概念来讲,这把飞剑还只能用一次,用完了就得往里边充灵能。 从套筒和枪管透光的部分,能看见击发机的撞针,这玩意确实能打子弹,不是模型。 “呃我也不知道呀。”猪人老板脸上的汗更多了。 雪明如此在意这支奇怪武器的原因,是因为枪管的尺寸也不对—— ——cz-75打9毫米子弹的,这根重型管却用的是十五毫米,这种粗大的弹体让整个枪管套筒都胀大了一圈,就像是标准的冲针打点,然后深孔加工出来的钨钢管,它太圆了,太工整了,透着一种粗犷的工业美。就像是家里没啥加工工具,随便扯了根冲针定位,紧接着车床开造,制造这根管的工艺非常简单。 如果搞清楚它的子弹类型,芬芳幻梦绝对能用手搓出来,它的猫爪包裹着外甲,形态便是十四毫米的圆柱,这头大猫用爪子戳铜皮都能造出来弹壳。 江雪明立刻问道:“这位枪匠师傅现在人在哪?” cz-75用的是加长弹匣,托弹板也是十五毫米的半弧尺寸,说明这支枪确实就是这么设计的。 猪头人指着展览馆方向:“在主会场,他叫杰米!五十来岁脑袋上片斑秃,红头发的很好找,是个鸟人!秃鹫人!” “我买了。”雪明丢下hc卡,这个新身份还有点存款,大概四万多块钱:“多少钱?” “五百块就行反正我也不知道它能打什么子弹,客人您要喜欢就拿去玩吧。”猪人老板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是躲过一劫,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识货,还好没去青金那儿投诉,如果展会方追究起来,他这店也开不下去了。 雪明连忙赶去展博会的主会场,在军事历史博物馆里找到了杰米—— ——那是一个看上去神态枯槁,面色凝重的中年老男人。 他穿着一身防水防油的围裙,身上鲜红的鸟羽盖住了四肢,套着一条工装牛仔裤,下半身有些畸形,是授血之后兽化病的特征,上身却异常高大,和漫画里的畸形身材差不多。 这位老枪匠的脑袋很小,秃鹫的部分基因让他的脖子变长,头颅却只有成年人的两个拳头合起来那么大,一对鸟类的线形瞳水汪汪的,盯着展台上的文物。 要说起这个文物,枪匠可太熟悉了。 柜台里放置的东西,就是文宇和武寰的残骸。 神道城一战之后,狄娃娜只剩下了半个握把,银河也毁了,跟着一件临时制造的铜铁线闪蝶衣,还有斩龙剑的把柄一起送回了秘文书库。 这些破破烂烂的武装跟着枪匠这个名字一起变成了历史。 “杰米先生?”江雪明凑到这头秃鹫老哥身边,小声问候,“杰米先生.” 杰米仰头看向枪匠的遗物,没有应答,似乎沉浸在悲伤之中,他几乎有两米高,那脖颈就有一尺半长,一对皱巴巴的手掌交错在胸前,只有四根指头,都带着锋利的爪趾。 雪明大声喊道:“杰米先生!” 这个时候,杰米才回过神来:“哦!哦哦哦!哦!真该死!哦!你鬼喊鬼叫个什么!这里有英雄的遗物!我在观瞻枪匠的作品呢!” 看清雪明的模样之后,杰米愈发生气:“喔!又一个枪匠的模仿者!你他妈的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才会顶着他的面容招摇过市!轻浮!无耻!简直就是无耻混蛋!” “我这张脸是爹妈给的,没办法改.”雪明摊手无奈耸肩。 杰米也是个性烈如火的人,当时就要动手,上来抓住雪明的脸。 “还敢胡说八道!看我撕开你的谎言!” 结果就是,那锋利的鸟爪在雪明的脸上留了几道疤,鼻头都差点掰歪了,戳得雪明腮帮子也开始往外喷血沫子。 杰米先生吓得变了脸色,终于知道眼前的小伙子不是什么赝品——他是纯天然的。 “哦!哦哦哦哦!对不起!” 雪明也没有反抗的意思,满脸是血哭笑不得的看着这脾气暴躁的老枪匠。 “我叫张从风,我在红辣椒武器铺买了这支枪,是你的作品吗?” 他把cz-75亮出来—— “——我想知道,它到底是射什么的?” 老秃鹫一边从兜里掏万灵药,一边应道:“是我的作品,天哪!那个猪猡居然把它卖了!这不要脸的婊子玩意,说好了我凑够钱就赎回来的!” “不不不”雪明也不怎么在乎脸上的疤痕,连忙把万灵药送回去:“我听老板说,杰米老哥你家里还有一个患病的女儿是么?万灵药也治不好?” “啊”杰米歪着嘴,那鸟喙形状的甲壳唇跟着抖动起来:“自从枪匠死后,她就好不起来了——不是肉体元质的问题。” “这不巧了嘛。”雪明掏出行医资格证:“我是个心理医生,带我去见见你女儿吧,还有这个枪” 没等雪明问完,杰米老哥说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不是这么用的,它不打子弹。它是一支火箭发射器。” 雪明愣了一下:“哦!” 然后开始疑惑。 “啊?等会等会等会等会等会。” “火箭发射器?” 看了一眼cz-75的尺寸,确信这玩意就是不过两个巴掌大小的手枪。 “火箭?” 第二十章 恶魔学者和灵媒 越过巴拉松往九界的深远隧道,再次来到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北风苔原。这里就是老杰米的家。 重新看见地瓜街和地瓜广场的感觉很奇妙,在雪明眼中,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多少变化,人们依然在街头巷尾拔枪决斗,随手从天上射下人面雕鸟做烧烤。 坐大巴去城南的市政厅,就能找到一家树心旅馆,老杰米没有自己的房产,和女儿挤在这间便宜的出租屋里。 一路上,雪明和这秃鹫老哥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雪明对着手机照片问:“你就住这儿?” 杰米点头:“啊。” 雪明疑惑:“没道理啊,老哥哥,在米米尔温泉集市做枪匠活计,怎么干好几年都得有间大屋子了。” 杰米羞愧的低下头:“存不下钱。” “是你女儿的病吗?”江雪明决定把武器的事情先放一边。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这个地方,厨子和枪匠的工资薪金非常高,从这支cz-75的设计语言来看,杰米哥不应该这么穷,至少也是个中产家庭,有车有房儿女双全,一人工作养全家的那种富裕生活。 要知道,雪明仗着芬芳幻梦的神力,起了个无名氏的枪匠工作室当厂牌,在远征之前的订单每个月能挣四万多块,一个月做十单,三天出品一支武器。这个效率已经很高了。那闪蝶衣的人情订单不算,光是这个小工作室就能挣这么多钱。 来往的旅客们,战团士兵和民兵们,还有各地武装雇员的武器都需要调整改造。用两三千块钱买一支可靠的家伙把式保住小命,这比什么都强。最早雪明跑死偶机关的探索任务也只有四千多的薪酬,但是生命安全大过天,对乘客新人们来说,这钱能花在刀刃上就是最好的风险投资。 杰米的手艺不差,比雪明的两个学徒要强得多,照这支cz-75的出品标准,福亚尼尼和比利干一个礼拜都未必能做出来。他没道理住出租屋的。 老杰米倚着车窗,和从风医生讲起以前的事。 “我年轻时得罪了人,给人做武器,肯定会牵扯进恩怨里。你们中国人讲这个叫江湖,就像是给来往的任侠土匪打铁造剑,他们拿去杀人,凶器上有我杰米工坊的钢印商标,我肯定没有好下场的。” 江雪明来了精神:“愿闻其详。” “是十四年前,我在温泉集市讨生活,那时我已经做出一些成就,有了自己的铺面。”杰米老哥淡淡说道:“大家都用犀牛,执政官给各个枪匠分发任务,要搞造枪比赛,把这些r45犀牛送给新来的旅客当见面礼——米米尔温泉集市一直都这么热情,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虽然只有八根手指,但是这身灾兽血肉力大无穷,我单靠着指力就能掐死铆钉,结合螺丝,刨铁锉铜,钻孔加工,我这眼力劲也不错,最终拿了冠军。” “杰米工坊的招牌名声是打出去了,老婆高兴呀,就四下往街坊邻里把消息传出去,遭人眼红——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如果这老婆不去炫耀,或许也没后来的事。” “有个身负大恨的小伙子从二十二区来,这个男孩子得罪了二十二区的战帮领袖,要找人铸剑造枪报仇雪恨,我起初是不准备接这单的——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枪匠一般只接猎枪的生意,如果客人不是军警,还要借枪杀人,这种生意是不能做的。” “可是我这街坊邻里知道此事,主动去城镇中心找到这个小伙子,与他吹嘘杰米工坊的作品是如何精准如何致命,说报仇这个事情啊,没有杰米的枪办不成,这造枪的活计非我不可。” “我一时心软,我那老婆耳朵根子也软,听街坊们吹捧我的铺面招牌,她一下子就喝了迷魂药似的,和我讲正义,讲道德,似乎我不给这小伙子做武器,就是我丧尽天良见死不救了。” “那时我的女儿才四岁,我不敢接这个生意。那结了仇的年轻人就恶狠狠的盯着我,也盯着我的家人看,他蹲在铺面对街,每天瞅见我女儿出门去,他就跟个几百米,然后又回来。” “我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喊红石摇滚乐团的民兵来撵人,每次都是不了了之,街坊邻里与我老婆接着讲道义的事情,我老婆也受不了白眼,似乎觉得我没出息,就要拿着这个事情当离婚的借口来逼迫。” “这下我就急了” 杰米老哥的脸上开始流冷汗,紧张起来。 “我是一头灾兽混种,能找到这个智人妻子实在不容易,她与我的基因能够顺利结合,都是非常罕见的事,她已经为我流产两次,好不容易有个女儿——我只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于是我答应了这桩生意,没有收这年轻人的钱,为他造枪制械,帮他去报仇。” “结果呀,结果.” 杰米哭丧着脸,想到伤心的往事就止不住眼泪了。 “那年轻人哪里有什么报仇的本事,一头撞在战帮的铁板上,心肝和肠子都叫怪物剖出来。我只觉得后悔,如果我一心咬定不放松,他不至于去寻死” “那是癫狂蝶圣教最猖狂的年代,二十二区的战帮查到了我这么个枪匠,哪怕我没给武器打钢印,他们依然知道是我帮了这个年轻人。” “这些恶霸土匪找上门来,把我老婆抢走了,还要害我的女儿,对她施咒——要把她做成通灵仪式的道具。” “她受了诅咒,有一部分灵魂都不在身体里了,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能自然而然的附上她的身。” “我带着她逃,去猪人老板的店里避了几年,天天躲在地下室里工作。后来赵东来执政官上任以后,米米尔温泉的治安好了很多。我也能回到店铺里去低头打工,挣钱给女儿看病。” “可是这灵魂的伤害又怎么治好呢?我不知道,我只得不停的凑旅费,带着她到处跑,去各个城市求医问诊,我被骗了很多很多钱,也有很多好心人帮扶,但是一直好不了。” “最早给她下咒的战帮头领已经死了,这种咒文或许已经失传很久了——这些畜牲想把我的女儿变成祭祀仪式的元质要件,灵媒能够储存妖邪的灵魂,完成[转世重生]的仪式,或者用来容纳大量灵体,变成灵能富集物送给癫狂蝶圣教的邪教徒食用。” “我也找过boss帮忙,找过无名氏帮忙,秘文书库的学者,特别是通灵学和恶魔学者就我女儿的情况单独开了个课题——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进展。” “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变得疯疯癫癫的,性情大变似乎换了个人——有一个新的灵体住进她的肉身了。” 江雪明大概理解了杰米老哥家里的情况,这个小女儿受到的诅咒十分罕见,是直接攻向灵体本身的咒文。这种攻击手段哪怕在他的远征生涯中也极为稀奇。 摧毁肉体元质的方法千奇百怪数不胜数。 摧毁精神元质的异常灵压神经毒素也是琳琅满目花样百出。 摧毁灵魂元质的东西,常常只有魂威,还有一系列恶魔学者倒腾出来的邪门玩意。他们拥有非常高深的灵能知识,像佩莱里尼·图昂对元质的应用,就可以给光之翼进行赋魔操作,把魂威送给部下,这是一种“结合”的力量。 曾经约翰·博格这位对手,深入了原初之种以后,又被癫狂蝶圣教的邪教徒拉出地狱,以灵体的形态重新回到了人间,是妥妥的恶魔本魔了,他改造智人,把智人变成血肉怪形的方法,也同时改造了智人的灵体,这是一种“畸变”的力量。 像杰森·梅根的魂威[风车]——能够带着三元质一起打碎重组,这就是“分割”的力量。 老杰米的女儿有一部分灵体被分割了,而且永远的销毁了,这导致她的元质出现了一部分真空区,是无人认领的肉身和精神,好比一个排空的水库,总会有外来的水冲进这水库的低洼地,占据她的部分肉身和精神。 来到树心旅馆,江雪明一下车,就看见一根沿着山壁耸立的巨大树木。 顾名思义,树心旅馆就是一棵空心的树,它的地理位置并不好,米米尔温泉的硫辉岩给上城区带来的滚烫热空气让这地方的气温来到了三十摄氏度。而这颗超古代巨树的高层公寓也是如此,越往上温度就越高。 “医生,那麻烦您给我女儿看一看?”杰米没有抱什么期望,只是礼貌性的接受了从风医生的听诊请求——他从来都不认为心理医生能对付这种情况复杂的灵灾。 雪明在旅馆大门前站定:“那你这支枪,我们事后再慢慢谈?” “什么枪呀”杰米尴尬的应道:“这就是一支试验品,它对我来说很重要,不好用的——还有很多毛病没有解决。” 雪明买走这支武器时,猪人老板只敢开价五百,这老板也不是什么不识货的人。像玄幻里捡便宜的事,并没有发生在雪明身上,这块铁坨坨的物料成本甚至不值五百块。 这支火箭发射器对于杰米来说,是意义非凡的实验工程机,他要逐步完善这套弹药系统,原本是用作水下战斗的环境来设计的——无论是尤里卡还是红星山,这些通向香巴拉的航路都需要水警和蛙人部队。 航海兵的装备在地下世界非常稀有,如果这支火箭发射器能够取得成功,杰米或许可以挣一大笔钱,也能得到无名氏的关注,得到秘文书库武器设计局的帮扶,再也不用愁女儿的病没钱治。 “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看,你要有多的送我一支也行。”雪明如此搪塞过去。 两人往电梯里挤,杰米还是不放心,与张从风医生提醒道:“我的女儿经常被恶灵附身,您要是被伤到了” 雪明:“没事,我有准备,我还是个驱魔师。” “驱魔师?”杰米内心起疑,“您之前可没说过这个事儿” 万幸的是,张从风这套假身份里,还有一个基督徒的标签,伍德·普拉克在文件袋中留了一本圣经,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我是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江雪明扶正了眼镜,拿出圣经对着扉页上的教会读道:“圣约翰福音派三十一区分会的神甫,所以我也是个驱魔除灵的神父。” “哦”杰米想了想——这心理医生不就是个垃圾桶么,每天要听病人唠嗑,当神父也一样,在忏悔室里接受教徒吐出来的精神垃圾,有这个兼职也很合理。 到了二十二楼,往这空心树的筒子楼天井看,都是街坊邻里的衣服,一楼还有两个篮球场,这巨大的树屋似乎养活了不少贫困户。 跟着半弧形的走道找到二二一八房间,这就是老杰米的屋子了。 杰米刚想掏钥匙开门,从隔壁屋里冲出来一个头破血流的灾兽混种—— “——杰米!你女儿又发病了!” 是个老阿姨,脸上带着狐猴的特征,手长脚长浑身灰白色的毛发,没穿衣服也可以过审。 她套着一身白色的罩裙,用毛巾捂住额头的伤,满脸惊恐的说道:“你赶紧看看!我中午送饭过去,刚开门就挨了一下!从门里传出来叽里呱啦的怪声儿!~我胆儿小呀!把饭盒往里边一丢,手心手背都开始发凉,跑回我屋里,我的崽就和我说——哎呀!妈呀!你脑袋冒血啦!” 狐猴阿姨指着额头的伤,咋咋呼呼的提醒道。 “这事儿你给个说法呀!我可是破了相了!以后要是.” 雪明二话不说,从包里掏了点现金—— “——哎嗨嗨嗨.”老阿姨立刻笑呵呵的,拿了钱就回去了。 杰米尴尬的看着张从风医生,满脸都是歉意:“我还!我会还的!记我账上!” 雪明倒是不在意这些钱,他更关心屋子里的人。如果这狐猴阿姨没骗人,杰米老哥的女儿目前还是被附身的状态。 他伸出手去,抵住门牌号,能感觉到强烈的灵能潮汐,气温明显变低了。 “阿门.” 江雪明装模作样的抱着圣经,画了个十字。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杰米答道:“本妮.本妮·伊戈尔。” 喊出真名的那个瞬间,从房门内吹出一道汹涌的寒风。 它带着尖锐的厉啸,有女孩凄惨的嚎哭,像是浪潮一样席卷而来。 阵阵阴风吹动杰米先生的羽毛,吹得他站立不稳,险些翻倒,狠狠的撞在走廊的护栏上。 雪明一动也不动,他这颗光溜溜的板寸和尚头似乎没什么风阻,像是一块石头,抓住杰米的衣服。把这老父亲拉了回来。 “把钥匙给我。” 他要会一会这妖邪。 杰米听话,把钥匙塞给这心理医生,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会不会把这无辜的智人给害死。 江雪明把圣经封皮上的十字架装饰物扒下来,这是一块金灿灿的铜雕,成了他驱魔功夫的面子工程。 他一手高举着圣物,一手开门。 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身上尽是奇怪的伤疤,趴在玄关的走廊前。 这便是杰米的女儿本妮,她十分畏光,当室外的光源照进黑漆漆的房间时,她便开始发出怪吼,秃鹫的基因使她看上去更加恐怖,身上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圆形红色孔洞,就像是把自己的羽毛全都拔掉了,两条臂膀贴在地毯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仰起头来,往外吐出六寸鲜红的长舌。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对门口的客人嘶吼着。 “哈哈哈哈!~耶稣?十字架?你想用这个来制服我?嘻嘻嘻嘻!~这小娘子的肉体我要定了!上帝也保不住她!” 雪明的眼睛逐渐变成一对竖瞳,芬芳幻梦的威光一闪而过。 藏在本妮体内的邪灵突然变了脸色—— “——哦,没事了,您忙您的,我不打扰哈。” 一道黑漆漆的浓雾从这姑娘的嘴巴里冲出,没等雪明动手,它冲进马桶,钻进了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 杰米看呆了:“这这.这鬼怪.” “是上帝的神威!”雪明震声说道:“将妖魔从这受苦受难者的身体中赶走!是神的力量!” 他挥舞着十字架,有模有样的胡说八道。 “好了,本妮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吗?” 不等杰米开口,本妮已经恢复了部分意识。 ——她迷迷糊糊的,在地上蠕动着,呢喃着。 “如果.如果不嫁给枪匠的话!~” “如果不嫁给那个男人的话” “我美丽的灵魂都要受到玷污了!~” 第零幕丨精灵圣地 江雪明:“姑娘,你冷静一点。姑娘.” 本妮醒来之后,就像一块牛皮糖,伸长了脖子要往雪明身边凑,她表现得既害怕又兴奋,似乎认出了雪明的真身。 “不不不不,不不不!我认得你!美梦成真啦?枪匠!你没有死呀!”本妮激动的扑向床头,朝着雪明张开两臂。 雪明则是故作狼狈堪堪避开,扯着这十八岁女孩的睡衣后领,免得她一头撞上床头柜。 老父亲杰米先生感觉十分丢人,他气急败坏的骂道:“小畜牲!伱说甚么胡话!这是来帮你驱邪的神父!帮你治病的医生!” “她身上还有邪魔。”雪明如此说着,随手抓来床单,把这女孩子裹得严严实实,一时半会动弹不得,“我去取圣盐来,你看好她,别让她再做傻事。” 老杰米不知道这医生的用意,雪明也只是随口说说,找了个“圣盐”当抽身的借口,去厨房逛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本妮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看见江雪明,似乎那梦中情人的身高往上窜了一截,五官也变得更分散,终于把两者分开。 雪明从医生包里掏出瓶剂,把白夫人制品和食用盐混合,捧着无用圣经当令箭,装模作样的诵咒驱邪。 他甩出一把含盐量极高的圣水,泼在本妮满是伤疤的身体上,带血的伤口见了盐水,疼的她开始尖叫。 老杰米一时心疼,要松开女儿了。 本妮拼命的挣扎着,还想来抱雪明,要看清楚这医生的脸。 “还不够!这魔鬼太强!”雪明加大了剂量。 白花花的盐水洒在本妮的皮肤上,一层层羽毛重新长了出来,她的睡衣也跟着蓬起,两臂和躯干开始冒出鲜艳的火红鸟羽,一路蔓延到脖颈处,有了毛发的保护,她也变得安静了,两眼痴痴的盯着这位神父。 做完这些事之后,老杰米更加相信张从风医生的本领—— ——这便是借上帝的威能斩妖除魔的卫道士。 “从风医生.您还要盐吗?我去买!” “暂时不用了。”江雪明治好本妮的伤,拍下手掌多余的盐粒,故弄玄虚解释道:“这驱魔的圣物要用海水来调配,是教会圣所里经过祝福的圣盐,我还有几瓶海水,这水才是最管用的东西。” “哦!”杰米心悦诚服,遂问道:“要是我改信耶稣基督,要我女儿出家修行,她去做修女行礼拜做善事,我为基督教会筹善款——她的病或许就能好?” “不不不不.”雪明连忙喊停:“我这神术不用信基督,不管你信不信,它都有用——管用就行了,你可千万别做多余的事。我用约翰福音教的slogan厂牌,无非就是挂个头衔,出门在外办事驱魔,总要有个名头吧,不然被病人当做野鸡医生就不好了。” 杰米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我.我还能做点什么?要我做点什么吗?” 雪明想了想,本妮这姑娘身上的病可能一时半会好不了,他不是秘文书库的灵能学者,更不知道有什么特效药,以他的灵视灵感来观察本妮—— ——这女子的灵体状态不似常人,从眉心涌现出一团虚无的黑雾,这便是一条通道,各种各样的灵体在此处进进出出,占据她的下丘脑意识中枢,使她自残癫狂。 江雪明:“杰米老哥哥,你方便的话,先去外边等一下,我有话要问本妮小姐。” 听到此番言语,老父亲心里咯噔一下,起了疑心。 江雪明连忙解释:“要是你不放心,也可以呆在床边旁听,但是不要开口问话。” 本妮的灵体状态非常糟,雪明怕这老父亲的问题一多起来,她的精神世界再度崩溃,心神失守的时候,又有奇奇怪怪的灵体跑过来鸠占鹊巢,他又得举行一次“驱魔仪式”——麻烦得很。 杰米应道:“行行行行。” 这老父亲早年带女儿奔波四地求医问药,也险些丢了女儿,叫贩卖人口的罪犯给骗了。他实在放不下心,让从风医生这个陌生人和本妮共处一室,毕竟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雪明从医生包里掏出一瓶忘忧茶来—— ——这是叶北大哥修复精神损伤的神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他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给本妮喂了一口忘忧茶。 只见本妮小妹的眼睛越来越亮,嘴唇触碰到茶汤时,就抓住雪明的双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了,把茶壶里足足三百毫升的液体全部喝完,还是觉得口渴。 “还有吗?!还有吗?医生还有吗?我好渴,我好渴呀!我好渴呀!” 本妮小妹的眉心,那团氤氲黑雾依然没有消散的意思。 如果用罗平安道长的话来说——这是她的神识海缺了一块,天目已经瞎了。那三魂七魄和脉轮都伤到了根骨里,再怎样充沛的灵力,全部都会从这个窟窿中流走。 她就像接受了截肢的残疾人,再怎么修补精神元质,也只是亡羊补牢。 雪明能清晰的看见,从本妮裸露的双掌和脚掌,这四肢远心端的皮肤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灵能潮汐,忘忧茶的魂威灵能全部都流走了。 她似乎是充满了电,可是这些电量又迅速消耗掉,眼神也渐渐暗淡,很快就没有了精神。 “真糟糕呀真糟糕呀” 本妮神神叨叨的—— “——你不是枪匠你不是的” “他死掉啦.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为什么呢?” “我要是可以嫁给他,做他的新娘子,是不是可以去读书上学?” 本妮在四岁时就受到了诅咒,她没有机会和同龄人一样读书认字,能学会说话就已经是极限。 她的读写心算能力极差,混乱的灵体时常会占据她的肉身,带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体验和回忆。 江雪明决定顺着这条线往下问,挑心理舒适区来问。 “本妮,你为什么要嫁给枪匠?” “他很有钱呀”本妮在思考这些问题时,脑子转得飞快:“他又长得好看,你遇见有钱又好看的女人,不也会动心么?” 江雪明:“这种人应该有很多。” 本妮两眼发直,没有看枪匠,而是在床头灯的映照下,侧身向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目光空洞:“我就喜欢他,” 讲起这个枪匠的时候,这位十八岁的少女面如桃花,微微内弯的鼻子和小嘴一起崭露出青涩的笑意来,是充满希望的,安心的幸福感。 “别人替不了,你听我说他的好你别走.我去拿给你.” 她站起身,眯着眼,像是想到了顶好顶开心的事,从床下搜出来一个大橡木盒子,那里都是各式各样的报纸,盒子的封皮便是一张发黄的报纸,盒盖一打开,内层木板上就是枪匠在地下时代周刊的正装肖像。 盒子里装着大大小小的照片,从前线发回来的远征图景,在食堂和休息室里有关枪匠的采访,战地记者与枪匠的合影,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各种各样的公益慈善剪彩照片。 满满的一大堆,到最近月神杯和加拉哈德开学季的报纸头刊,这个盒子里装着枪匠二十三岁到三十岁的青春岁月。 本妮没有去触碰这些脆弱的印刷品,只怕看一次少一次,它们与手指的油渍接触,与空气发生反应,这一切都会慢慢的,让这份回忆变得更加模糊。 “妈妈是癫狂蝶圣教绑走的,她死了吗?我不知道” “这群恶魔把我变得不人不鬼,我就等着一个盖世英雄来帮我报仇” “这英雄刚刚出现——我还会嫉妒,会恨他。” 本妮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慌乱中把盖子给合上了。 “你想一下,医生。”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听见尤里卡解放的消息,还以为枪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应该也要变成癫狂蝶的化身,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的灵魂缺了一块,总能听见莫名奇妙的声音,那声音告诉我,杀死怪物的人,总会变成怪物。” “我就抱着看乐子的心态,注视着这个大哥哥,到处去搜寻他的消息.” “我嫌他宰杀怪物的手法实在太精湛,似乎这些恶魔感受不到多少痛苦就死掉了,为什么不把他们用温水慢慢烹煮而死呢?为什么不把他们从脚到头,一刀刀慢慢剁碎了呢?我恨得牙痒痒.” “又过去两年,有不少魔鬼在我身体里流窜,它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爸爸带我去别的地方求医问药,以前不能去的车站,现在都太平了,可以去碰碰运气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枪匠没有变成怪物” 本妮的面色潮红,抱着箱子,像是抱着爱人。 “这是多么纯洁的灵魂如果我嫁给他,以后只需要混吃等死,就能获得幸福的一生。” “像我这种身世凄惨的女人,肯定比无名氏的主母更需要关怀,这才公平嘛!” “我就喜欢不劳而获的感觉,我喜欢!我喜欢!我不能欺骗自己.” “邻里街坊都骂我是个灾殃,从疯孩子骂到疯婆娘,骂了十几年,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偶尔也会装作恶灵附体的样子,去丢石头砸他们的窗户,在农户的鸡圈里咬死几头家禽,然后哇呜哇呜的怪喊怪叫着!我就喜欢看他们害怕的样子” “我的心里有个窟窿,它好像填不满,无论如何都填不满了。” “恐怕只能嫁给枪匠才能填满它吧——我就是这么想的,要是不能嫁给他” 本妮仔细想,终于回忆起枪匠已死的事实。 “我我.” 她潸然泪下,哭得非常难看,那五官拧成一团,鲜红的羽毛衬托下,就像是一副油画里的人物。 “我的灵魂都要被这恐怖的世界污染了.” “我不能呼吸和早十几年的互联网笑话一样,枪匠身边的空气,也是香甜的吧?” “等会等会,等会”江雪明连忙喊停,他内心琢磨着——自己的魅力没这么离谱吧?不能这么搞的。 “很遗憾,本妮·伊戈尔小姐,枪匠已经死了,而且他已经有了一位非常成熟,非常理性的妻子。”雪明如此说。 “我不管!”也不知道本妮是失魂落魄的原因,还是这一路成长经历带来的心理缺陷,她突然变得咄咄逼人:“我就要这个人,如果他死掉了,那我也不活,我就去海姆冥界找他” “你的父亲怎么办?”江雪明皱着眉:“杰米先生一直在照顾你.如果没有他——” “——是爸爸把我和妈妈害成这个样子的!”本妮立刻红了眼。 此话一出,杰米如遭雷击—— ——这秃鹫老哥整个人都呆住了,紧接着两肩内收,原本仰首挺胸的坐姿也跟着佝偻下来。 本妮:“你怎么能怪我呢?是他让我变得疯疯癫癫的!是他害得我生不如死!是他多管闲事!是” “本妮!”江雪明横眉怒目,用更大的嗓门吼得这小妹妹不敢说话了。 本妮蜷缩着身体,抱着盒子往床头缩。她一边退后一边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被邪灵控制了?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江雪明:“你不该这么对你父亲讲话,本妮.” 他按着这小妹妹的肩,要小妹妹安心。 “你的父亲也是受害人,你不该怪罪他,你们家发生的恩恩怨怨,你的父亲已经和我说清楚了,你应该去怪加害人。” 时钟滴滴答答的往前走,几乎过了两分多钟,本妮再也不敢开口讲话—— ——她害怕情绪失控,一激动起来,比邪灵更早一步来到大脑的,是数之不尽的邪念。 只要这些邪念将她的思维完全占据,她的身体又会失控,变成灵体的游乐园。 “神父.帮帮我.”本妮哭得梨花带雨:“帮帮我耶和华你帮帮我.如来佛祖昊天上帝,傲狠明德呀,你们都帮帮我吧” 雪明拿着十字架,按在本妮的额头上,芬芳幻梦轻轻触碰着这个灵魂,让她安然入睡。 做完这些事,雪明拉着杰米老哥来到门外,商量起下一次的旅途。 “你女儿的病,我有个办法,但是要你们跟着我出一趟远门。” 杰米紧张的问道:“去哪里?这大半个地下世界我都跑遍了,十四年!十四年呀” 雪明拿出日志本,就自己远征途中的见闻写写画画,记下各处关卡要塞和风土人情。 “有一处未知地块,是vip也没有探索完毕的地区,恰好离这不远,那里的灵压环境变化剧烈,本妮身上的邪灵或许就是从未知地块流窜出来的。” “那个地方是日耳曼神话中的精灵圣所,是米米尔巨人被砍下头颅之后,从肉身中诞生精灵的故乡。距米米尔温泉集市只有一百八十多公里,在莫霍面的交界地,有一处巨大的深谷,往地下两万米以下的深处,依然有不少人类活动,一个个狩猎聚居点建立在此处,为米米尔温泉集市的老饕们提供珍兽食材,越往里去,地理年表就越古老,能发现山妖和精灵的活动痕迹。还有恶魔形态的古老生命,各种各样的灵体在此处狂欢。” “我要为你的女儿守夜,在睡眠的时候,她是毫无防备的,只要我能抓住一两个灵体,就能问出个结果,如果确定了方位,我们就立刻动身——至少还有两个方案可用。” 雪明讲到此处,给杰米老哥送烟,要这老枪匠放轻松。 “要是治不好,你可以带着女儿去凡俗世界生活,那里的灵灾浓度比地下世界低得多,在治安良好的社区,没有枉死鬼遭遇飞来横祸,也没有凶杀犯制造血案,她最多就是被墓地里的好邻居附身,只要联系天枢的干员就能顺利解决。” “要是能治好,我希望杰米老哥你能帮个忙——” 雪明拍了拍杰米腰间的火箭发射器。 “——帮我把这支实验工程机造出来。” (本章完) 万圣节取材 今明两天去世界之窗万圣节取材嗷!月头请假是深渊专列的特产,不可不品尝。 《深渊专列》万圣节取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Vol.1 服从 步家大院,小七刚把孩子们接回家,听见丈夫又要出门远游的消息时,她不是很开心。把雪明带到玻璃花房里,避开旁人的耳目,低声问道。 “你又要出远门?” 江雪明:“嗯。” 白子衿:“一个人去?” 江雪明:“应该不会叫上流星,就我一个人。” 白子衿:“去他妈的米米尔温泉集市之外一百八十多公里的未知地块?” 江雪明:“对。” 白子衿:“你和boss谈过这个事情吗?” 就像是每部电影里,我们的男主人公在干大事之前,都会有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婆出来拦路。 在你组队五排的时候,要准备上去一打五,你的队友会用信号鼓励你,用各种各样的问号来刺激你的神经。 七哥不一样,有事她真上—— ——关于未知地块的探索任务都是极为凶险的,如果不是在某一领域深耕的vip,擅自闯入未知地块都是九死一生的冒险。 “boss给我批的文件,它相信我。”江雪明搭上老婆的肩,轻轻抚摸着小七的脸:“你也要相信我。” “就为了一支枪?”小七皱着眉,不理解雪明的用意:“你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今年七月到九月这段时间,我们就要赶去香巴拉,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无名氏负不起这个责。” “而且” 说到此处,小七情绪激动起来。 “你也不用为这对父女以身犯险啊!他们得学会自己帮自己,不是吗?让别人去处理这件事不好吗?让哈斯本和快刀的外勤人员来办这件事不行么?” “快刀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江雪明想到北辰大哥所受的折磨,快刀的弟兄们退养之后,活下来的幸运儿多数都患上了心理疾病,战后的和平年代,这个组织暂时不需要扩编,也没有多少人手可用。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我在展博会上见到了我的棍棒,贝洛伯格没有回应我。” 雪明无比认真的解释道。 “这支剑跟着我并肩作战,走了十年漫漫长路,以前那个在剑身上亮表情的精灵不见了,它被神道城的疾风忍者打败了,似乎一蹶不振再也难以唤醒,秘文书库和天枢方的灵媒道具专员都是这么认为的——要把它带回精灵圣地。” “傲狠明德制造的棍棒都拥有精灵,它们是乘客的第一位老师。它们来自那里。” 这么说着,雪明从医生包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剑柄,它正是贝洛伯格的残骸,是白神之剑的废旧铁块。 它曾经是明德劣作,是不才之作,又经过死偶机关匠人的手变成了光芒利刃。 今时今日,江雪明再次握住它,呼唤它,它也做不出任何回应,哪怕是搞人心态的小表情也亮不出来了。只有剑柄处大约四十来摄氏度的余温,能证明这位精灵依然“活着”——它依然寄宿在这块钢铁之中。 这支“冷”兵器是雪明和流星斩妖除魔的开门神物,超过一千度的高温能对付地下世界绝大多数碳基生物的护甲,能直接杀死维塔烙印。还有一部分傲狠明德的骨头蕴含其中,是元老院的象征物,绝不能随便舍弃。 关于新的明德遗骨,疫骨的净化程序还需要一段时间,雪明不打算放弃旧物里的精灵伙伴,换句话说,杰米和本妮的委托只是支线任务,为了治好本妮的病,精灵圣地或许能提供一些自然灵体来填充这可怜姑娘的肉身——重新唤醒贝洛伯格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那好。”小七了解到事情原委之后,立刻说:“我和你一起,我现在是随行侍者。” “不要.”江雪明立刻喊停:“你现在是无名氏的主母,而且我们以前就约好了,除非我主动摇铃,否则你不能跟着我一起来。” 在外人眼里,枪匠的葬礼刚刚办完,九五二七再怎么伪装自己,也逃不开车站vip的眼睛,她的身份就是一种象征——如果和张从风医生出双入对走得太近,这谎就没办法圆了。 在远征时代,江雪明与小七就讲过家庭的规矩。 男人在外冒险,女人一定要留在家里。 孩子们可以失去一个父亲,但绝对不能同时失去父母。如果母亲也死掉,雪明很难想象这些孩子身上的丰沛元质,这种巨大的破坏力会导向哪个结果。 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他的家族不光拥有财富,还拥有无形的权力。哪怕枪匠这个名字已经死了,对于江白、江正阳、白蓁蓁和政儿这四兄妹来说——他们的起点要远超普通人,身上聚集起来的能量也是巨大的。 要是没有父母的引导,真指望流星和维克托老师去做他们的教父养父,指望平安道长的拳脚教育,就能把这些孩子引向正道吗?这不可能,物质的诅咒会先一步把这些孩子变成恶魔。 同样的,女人在外冒险,除非听见传唤铃,雪明也会一直呆在家里,这都是对等的。这是战争年代这对夫妇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他们其中一个死了,斗不过癫狂蝶,江雪明的几个孩子还能前赴后继,在单亲家庭的教育下成为新的战士。如果是父母双亡,恐怕这几个宝宝的战斗意志都要死去,完全陷入绝望的深渊里。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白子衿终于松口:“家里的事情你放心。” 雪明掏出另外四颗钢之心,把这一枚枚戒指交到老婆手里,起初他还有些困惑,为什么灵翁恰好就打造了八枚指环,这些普普通通的白金戒指正好能分给四个孩子——现在似乎有了新的解释。 “走了。” 小七没有多说什么,就如当初在死偶机关的旅途之前,她抱着饭盒,要老公接着练功练肉,从形销骨立的张医生,变回身强体壮的江雪明。 她没有讲话,跟着丈夫走出大院,走到大门外,跟出去一百来米,先是慢慢走,拉住雪明的胳膊——她以前不能牵手,因为握住雪明的手就会受到芬芳幻梦的影响。哪怕是夫妻之间亲昵的春宵一刻,雪明也得戴着手套,几乎要把这个女流氓给逼疯。 她后来看见雪明骑上摩托车,又连忙跑了几步,却开始气喘,终于知道自己已经三十岁,不像以前可以连续全速奔跑八百多米。 她大声喊道:“你他妈给我换台车!hk禁摩!” 雪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把摩托开回大门前,“哦!哦哦哦!” 小七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摩托车是她的买菜工具,平时都在南城转悠,不往红磡海底隧道去,这地界总是塞车,用摩托就方便很多。 “注意安全。”小七把伏尔加的车钥匙塞给老公。 雪明拿到钥匙,打开双臂,要抱抱。 小七立刻开心起来,她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快乐总是那么简单。 雪明和爱人紧紧拥吻在一起,这个瞬间,芬芳幻梦拉着冷酷杀手的臂膀,漂浮在这对恋人身边。 这两头猫咪也抱在一起,是灵体对应着本体,似乎永远都不想分开。 sck对着sd的猫嘴狠狠吸了一口,那芬芳幻梦原本清澈的双眼立刻变得混沌,像是受到了恶毒的生命汲取,立马变得胡子花白颓颓老矣,猫女郎又抛去一个媚眼,这老猫马上生龙活虎神采奕奕。 直到可怜的芬芳幻梦成了一头痴傻的驴,穿着粉色皮衣的猫女郎耍弄着钢铁大猫的唇齿,又把舌头拽出来搓圆了揉扁了,最后弹回去,它才心满意足,笑呵呵的钻回了小七的身体中。 小七和雪明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时候他们都认不清自己的内心,是心口不一。 看上去似乎是白子衿被这冷面魔男狠狠的俘虏了,可是灵体表达出来的轻松喜剧却完全不是这套逻辑。芬芳幻梦被冷酷杀手玩弄于股掌之间,或是它们的两情相悦,在展示着这种暧昧的小游戏。 每次见到爱人,雪明都觉得自己从来是二十一岁,“走了!” “嗯!”小七笑嘻嘻的:“有事你就摇铃!” 雪明关上车窗,应了一句。 “我摇铃速度天下第一,救命喊的比谁都快,你放心。” 让我们回到米米尔温泉集市,回到货运站的发车点。这里有一条专线直达精灵圣地的外围城镇,那是一个庞大的聚居点。 在出发之前,雪明带着杰米父女俩来到了一位vip的工作室,也是米米尔温泉集市向精灵圣地未知地块探索的专员。 货运站单独为这位vip造了一个铁皮箱,其中有许多书录。 杰米和本妮一进门,就被各式各样的菜品挂画迷花了眼,雪明也好奇,这趟旅途boss为他们安排了怎样的伙伴呢? “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杰米老哥拉着本妮小姑娘,一边训斥女儿,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雪明给二位客人解释道:“这位vip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美食家,负责我们的食品安全,制定旅途路线,这地方我不熟,路上的衣食住行都由他负责。” 来到工作台附近,雪明从桌上拿走一张名片—— “——他的名字叫奥斯卡,和我是同乡,有个中文名叫周俊,你们可以叫俊哥,也可以叫英文名。” 这个时候,铁皮箱房的外边传出一声咳嗽,似乎是正主准备登场了。 “啊,那啥.” 先冒出来一嘴北方大碴子口音,才看见半个狼吻伸进门里。 这位“俊哥哥”挤进门内,耷拉着一对耳朵,从外表来看像极了灾兽混种。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是boss给他安排了客人,他才穿得如此体面,身上的兽化病症状不算严重,双手双足依然保持着人形,唯独脑袋和胸腹已经高度狼化。 本妮当时吓得小脸惨白,她从这位vip的身上嗅到了强烈的信息素——这是青金狼母的子嗣,对灾兽混种来说,光是鼻息就让她头疼难忍。 “张医生是吧?”俊哥奥斯卡进门来主动握手,十分热情:“哎,这两位就是病人?” 雪明指着本妮:“就这一位,没有两位病人。” “哎嗨嗨!瞅我这记性,我最讨厌看文件了,抱歉哈!”俊哥连忙打哈哈,一手抱着后脑,一手依然紧握张医生的肉掌,似乎是摸到了手套有点不太开心的意思。 这位狼母的孩子十分特别,他不像三三零一和寻血猎犬那样可以变回人身,他原本就是一头野兽,好似安娜的化身行为一样,慢慢通过补充白夫人制品,变成了人模狗样。 如果无名氏的军犬活得够久,有朝一日也可以像奥斯卡,喝白夫人豆奶喝成灾兽混种的模样。 再看这俊哥足有两米四的身高,也是身为狼犬时留下的魁梧体形,他像极了神怪传说里的狼人,可是眼神中透着一种未经社会毒打的纯真,没有被智慧污染的愚蠢,整个狗头人都是大大咧咧的,刚刚坐下就准备脱鞋,回到工作室和回了家一样清新自然。 “那什么,啥时候出发?” 雪明汗颜道:“我以为青金的孩子也应该是青金.” “嗨!我老娘产下我以后,就是天生地养。”奥斯卡讲起家族的事情,抱着一条腿开口说道:“狼母有那么多孩子,她哪儿喂得过来呀!别见外啊!我养父养母都北方人!可亲切了!张医生你哪儿人呀?要是不急,咱们找个澡堂子好好聊聊?” “呃我.布伦威尔人.”雪明尴尬的回应着,终于反应过来:“别搓澡了,今天就出发吧。” “那什么.那那那,就那大妹子。”奥斯卡指着瑟瑟发抖的本妮:“我屋里没开空调呢,怎么哆嗦起来了。” “或许是您的灵压和信息素,让她应激了,她本来就失掉了一部分灵体。”雪明解释道。 “哦!瞧我这狗脑子!他妈的整天不记事,就想着吃了!”奥斯卡一拍脑袋,连忙去置物柜里找来一件灵衣,给本妮裹上。 本妮小妹终于有所好转,在灵衣的保护下,她渐渐恢复了清明。 雪明则是随口说起奥斯卡的身世—— “——您是红石人?” “那当然。”奥斯卡有几分骄傲自满的意思:“我!爷们要战斗!当然是红石人啦!” 雪明:“哦我原本还想,像您这样的青金混种授血单位,应该是在巴拉松工作。没想到在米米尔温泉集市也能” 没等雪明说完,奥斯卡这个急性子立刻打断道。 “——这不就刻板印象了嘛,虽然我家里也不太同意,说这祖宗之法不可变呀。他们当初把我领回去的时候,我还是个小狗崽呢!屋里都不许女人上桌吃饭,除非她是公务员,我就寻思着这什么传统糟粕,我得到人身以后,偏要去试试红石,于是呀!灵翁就把我送来这里啦!~” “呵呵.呵.”雪明尴尬的笑着。 “嗨!不提这事儿了。”奥斯卡连忙起身,给诸位端茶送水,一点vip的架子也没有,是个亲切大哥的态度,“趁热啊,这是米米尔当地的虫浆饮料,是我最近研发的新品,没毒的,我用魂威试过的。” 江雪明捧来热气腾腾的虫渣饮品,低头一看,黄黄的泥浆里翻出来几个泡泡。炸开时还能见到一阵阵灵能潮汐,他不免有些汗颜。 从任务简报的伙伴资料上能够查到这位vip的灵能特质,奥斯卡的魂威并不擅长作战——它的特殊之处是可以分辨食材的基本属性,这点特质在米米尔温泉集市非常重要。 这位vip驻扎此地,为当地的人们分辨灾兽的肉质,品尝各种各样的毒物和食物,通向精灵圣所的旅途中,有许多山妖的后裔,合理的运用毒物和食物,能够让奥斯卡逢凶化吉。 集装箱里的文献和书录,都是奥斯卡这些年来记录的食材食谱,毒物和食物的料理办法。 青金卫士们都做得一手好菜,像杰森·梅根在成为青金之后,他的厨艺又登上了一个台阶,他们的鼻子比人类要更加敏锐,对火候的掌控,对食材的把关有精绝技艺。 “愣着干啥呀?喝呀?”奥斯卡一看客人们都没反应,有些生气。 江雪明做了个表率,嗅见杯子里那股蛋白质的腥臊味道,憋着一口气仰头饮下。 口感很奇怪,有许多几丁质甲壳打成了粉末,像是泥沙流淌过舌头,它们挤进唇齿之间,伴随着汹涌的灵能潮汐扑进牙缝里,似乎是里里外外给牙齿做了个清洁手术。 这股黏糊糊的虫浆灌进喉咙,在舌尖留下了一点甜味,中部又开始发苦,到了舌根就是强烈的辛辣感,激得雪明两眼发红,完全喝光这瓶饮料之后,他只觉得两耳生风,从鼻腔到耳朵,再到眼睛的泪腺,一股热烈的狂风喷吐出来,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咯咯咯哒哒哒哒哒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雪明刚想说话,却发觉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 “咯咯咯咯咯嘎吱嘎嘎嘎咯咯.” 那是一种奇异的,类似木槌敲门的响声。 “你学会了一门新的语言。”奥斯卡解释道:“我们去精灵圣所的第一站呀,要和一群瓢虫好好沟通沟通——这是我搞出来的虫语饮料。” 江雪明眼神惊异,只觉得舌头又麻又疼,从脖颈往下疯狂的流汗。 奥斯卡拿出一瓶万用洗剂,也就是浓度为百分之五的白夫人制品,他给雪明喂下,不一会雪明又能说人话了。 “太神奇了.这.” “嗨!小菜一碟!”奥斯卡只觉得自己牛逼哄哄的:“还有其他绝活呢!接下来的日子里呀,您几位就擦亮招子瞧好嘞!” 没等杰米父女俩喝饮料体验一下,铁皮箱外探出另一个狗脑袋—— ——那是奥斯卡的老婆,也是一位青金大狼。 “为什么!你没有洗碗!” 奥斯卡听见这声喝令,立刻站直了身体,从座椅上嘎吱一下绷住腰肢,脑袋差点顶到铁皮箱上。 “嫂子她要你洗碗?”雪明露出奇怪的表情。 “嘿!我和你说,这是她爱我的表现!”俊哥奥斯卡立刻解释道:“我这堂堂八尺汉!还能去干这种埋汰人的事儿么!我是谁!?深渊铁道vip呀!我?洗碗?哼!哼哼!” “最近天儿不是特别干么.” “我就.我老婆知道我手呀,它皮肤不好,给我补补水” 奥斯卡一边解释一边往门外靠。 他煞有介事的回应着张从风医生的疑问。 “平时我在家里,都是一家之主,那家庭地位可高了!我喊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您几位等会嗷!我去做个手部护理马上回来,我现在就给你们演示一个!” “菈妮!菈妮!” 奥斯卡扒着门框,往外喊老婆的名字。 “菈妮!城西头那裁缝铺!你喜欢什么裙子!我现在就给你买!你去试衣服!现在马上!立刻!去试衣服!” 菈妮太太立刻应道:“好呀!老公!” 奥斯卡马上回头,与客人们露出自信的笑容。 “看见没!看见没!看没看见?看没看见!?这就叫服从!厉不厉害?厉不厉害你俊哥!” (本章完) Vol.2 你选的嘛 萨拉丁关卡是通向精灵圣地的第一站,也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陆路交通重镇之一。 这里没有铁道,只有来往不断的货运卡车,有两条城际公路链接珍兽围猎区的生命线,为这里输送生活物资。 广陵止息攻坚队的兵站也只能修到这里,再往前就是广袤的无人区,零散的猎人营地和无名乡村。 可能你会疑惑,为什么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危险地带依然有人类生活的痕迹—— ——此前在神道城的旅途中,也有不少流动餐车和游商跟随vip的拓荒进度,一起把聚居地往前推移,对于精灵圣地来说也一样,何况这里是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地盘,勇敢的红石人从来不会害怕挑战。 想要得到新的生态位,想要偏安一隅,找到新的营生,去精灵圣地周边寻宝,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衣食住行的行当,成了新的村镇集市。 至于更远更偏僻的狩猎营地,那就像钓鱼佬打窝时搭起来的帐篷,天然的崖壁地穴经过人工开凿,就变成一个个暂居地。处处都是文明的痕迹。 萨拉丁镇子里,在牦牛旅馆的三楼小房间里,一群好事者正在做天人交战,要搞出点事情来。 “大b哥,我知道你会抽签。红杰克马戏团的人都喜欢赌命。” 这句话来自客座的暴龙勇士,来自安德罗—— ——与北辰一样,在黑德兰结束度假时光之后,安德罗刑满释放,准备重操旧业。 这位战帮余孽走出监狱的那一天,却发现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新闻里讲的,电视上放的,互联网的流媒体无时不刻都在传述着铁一样的魔幻事实,癫狂蝶圣教完蛋了。 安德罗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里是人上人,是暴龙勇士帮的领袖。可是戴罪立功走出监狱之后,他甚至找不到一份工作,像他这样的授血单位,是没有几家正经的安保公司敢要的。 无论去哪里,他都得接受额外的安全检查。普通人怕他骂他,把他当害虫老鼠。战帮的兄弟们也有罪不至死的幸运儿,遇见这位老大哥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我们一直都没有提及文明世界之外的地区,像萨拉丁镇这种远离铁道的地方,就是癫狂蝶的战帮干部们退休养老的老年活动中心。 此前说烈阳堡还在铁道的管辖范围内,因为有一条铁路连接着这座城市,广陵止息可以随时用武力来夺取城市的管理权。 萨拉丁镇不通铁路,这片土地原本属于一种名字叫“斯普安通”的瓢虫,虫子们斗不过智人,于是让出了一部分领土,与智人和谐相处直至今日。 “抽签嘛。讲究一个公平。” 安德罗背靠百叶窗,坐在麻将桌前,和其他三位旧友讲起规矩。 “可是你又忘记战帮的成分了,大b哥——我在黑德兰坐过牢,出卖过不少兄弟。可是我也有理由,我也有苦衷” 说到此处,主人位置小丑扮相的瘦弱男子立刻打断—— “——伱最后一个抽,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能不能做成大事东山再起。都是团队决策,有什么苦衷憋回肚子里,安德罗,你能从监狱里出来,全都是其他战帮兄弟用性命换来的。” 安德罗也不傻,关于这个抽签的说法,是几位战帮干部想要抢劫一家医院,临时起的意。 抽中签的人,要当先锋兵去挟持人质,其他人负责盯梢收钱,这个中签的倒霉鬼就得用暴力手段使医护所的人们屈服,也是直面萨拉丁兵站安防力量的替死贱货。 至于这个“最后一位抽签”的说法,安德罗之所以耿耿于怀,原因就在于概率学。 像他这种ff14里身经百战的老黑鬼,绝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而且看似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实际完全不是这样。 先不说这三位竞争对手会不会出老千,中签的几率轮到最后一位时,绝不会是百分之二十五。 对第一位来说,是百分之七十五的独立事件。 对第二位来说,就是百分之六十六的独立事件。 对第三位来说,变成了对半开的赌命。 对于安德罗来讲,如果轮到他动手拿签,已经是必输之局。 如果听不明白,大可以换一种思维来想。比如奖池里只有一百块钱这一个奖项,前面的九十九个人都有可能中奖,要你来当最后一个开奖人,你真的能拿到这一百块么?往往是越靠后的开奖者,中奖的希望越渺茫。 看似条件是公平公正的,大家都是百分之一的中奖率,可是对于靠后的开奖者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阿杰你不帮我?”安德罗转而向西风位的同僚问道:“你也觉得大b有理?” 阿杰不是暴龙勇士帮的人,与这三位战帮余孽搅合到一起,完全是为了搞钱,如今团队缺少启动资金,他只在乎钱能不能搞到,安德罗有魁梧的身材,非常适合成为抢劫行动中的“匪首”,于是阿杰说—— “——你黑德兰大功臣,招供正确率第一啊。” 安德罗:“会遇见持枪武装雇员的。” 阿杰:“你要起事总会遇见他们,赢那么多次,在外边左拥右抱小蛮腰,在牢里西冷牛排帝王蟹,还有最终幻想社交群组支撑精神世界,你赢太多,不怕战帮兄弟给你压力?” 安德罗不以为意,轻蔑的笑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咯?你们不让我选?我之前就能选了?” “是,你很惨!”大b立刻露出阴桀恐怖的笑容:“惨到出狱就约一五后的小姑娘吃肯德基啊!你和无名氏斗过?你知不知道大姐大一天不吃三个癫狂蝶的邪教徒,这巴巴亚戈老巫婆会饿死的啊!” “可是我呢?!” 说到此处,大b嘲讽的表情变得暴怒。 “我呢!安德罗你有没有想过我啊!——” 怎么死的!之前他还在推特,狂晒新卡池!爆率真高啊!一眨眼人就没了!” “我也不想抽这个签!可是没办法!你喜欢mmo!我是玩原神的!我玩原神玩的!” “你不用和无名氏勾心斗角,不用想着打生打死,我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今天就由你当这个先锋,抽签是给足你面子了!~幸运女神眷顾勇者啊” 说到此处,大b拍了拍安德罗的脸。 “一想到你有十八岁小妹陪吃肯德基”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多嫉妒,多眼红你么?” “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么?” “五年!整整五年!” “你在黑德兰好像是功德圆满了,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不可以是我啊!?” 安德罗红着眼,听完大b哥满肚子的怨气话,他也不好开口解释什么。 “大b,如果五年前我们位置互换的话” 没等他说完,大b那小丑帽都要气得竖起来:“换成你?你早就死了!二十五岁的枪匠,你觉得自己跑得掉?你拿什么顶啊?” “对不起”安德罗一拍手一泄气,“你们决定。” “起签咯。”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南风位干部吆喝着,他叫叔本华,曾经的旧部,没赶上为佩莱里尼效力的好时节,只能来到萨拉丁镇讨生活。 接下来便是照本宣科的走过场。 大b抽出签子,没有中。 阿杰抽出签子,依然没有中。 叔本华还是没有中。 一切都像约定好的那样,留给安德罗的只有下下签。他要成为哥几个的挡箭牌,去萨拉丁医务所暴起伤人,掩护兄弟们拿钱跑路。 如今的战帮,也只能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而且得躲到边陲之地行苟且之事。他们甚至凑不出四支枪,只有一支r45犀牛作为作案工具,还是从来往的旅客兜里偷来的。 r45是米米尔温泉集市送给每个旅客的见面礼,前提是旅客要从客运站下车,拥有地下世界的合法身份,这样的基础武装,四兄弟也得靠偷才能弄到手。 “出发!”大b哥一声令下,阿杰紧跟其后。 安德罗看着手里的枪械,一时有些失神,似乎是悲从中来。 走在最后的叔本华年纪比较大,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大哥—— ——他拍了拍安德罗的肩,把子弹塞到暴龙勇士的手里,小声问了一句。 “玩ff14,真的可以约到一五后的小姑娘吗?” 没等安德罗答话,叔本华立刻说。 “答应我,教我玩这个游戏好么?我也想吃肯德基” 安德罗:“啊?” 从萨拉丁镇的西南街道往猎人行会走两百米,就是城际大巴客运站的终点。 俊哥带着一家子下车,把雪明和杰米父女俩安顿好,马上领着两个小女儿去餐厅订饭。 雪明也十分好奇,他是第一次来到萨拉丁,要详细说起远征路上的故事,铁路沿线的城市是他的主要战区,从来没涉足过这些偏远乡镇。 无论是哪里,经过现代化改造的大城市似乎都是一个样,就像凡俗世界的商业街,转来转去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几家店铺。在城南能见到海底捞,城北城东也有分店,好像来到了一条条克隆街道,最后连布局都差不多。 萨拉丁这样的远郊卫星镇就不同了,旅店前人烟稀少,能见到许多低飞而过的黄帽纱羊,这些搬运工提着一个个大货箱,给各个猎团运去补给,送到精灵圣所的深谷聚居地去。 四处都是古老而荒诞的氛围,在旅店旁的老旧楼房上挂满了招牌,四楼是一家足浴城,三楼则是占卜屋,二楼和一楼合并成了饭店,这饭堂的老板便是一头野猪人,招牌也挺有意思的—— ——名字叫良心肉,标语称:猪头人卖猪头肉,童叟无欺。 走进旅店的小廊道,靠左手边是收银柜台,摆放着萨拉丁镇子的本土饮料和酒水。右边则是房型展示,细看还挺新潮。 靠上边一排,是双人电竞开黑房,情侣水床房,还有单独给社恐宅男准备的二次元主题房。 下边一排就有意思了,那是灾兽混种的风俗娘图鉴,其中头牌便有一个说法。 一千八辉石货币能买到一位黑猫混种艳丽女郎的特殊服务,说是拥有傲狠明德的血脉,往祖上查六代,就可以查到血统相关的证据。 雪明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想萨拉丁镇子这地界的灾兽混种还怪有意思的—— ——要boss真有这么个曾曾曾孙女,也不至于沦落到卖身的地步。 至于这个特殊服务,在最下边一小行字里解释说明,只是单纯的游戏陪玩和猎团导游,不带搞颜色的,或许再往前推个几年,这也是个扫黄打非的重点关照对象,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你在看什么?傻笑什么呢?张医生?”本妮这个时候起了意,她单知道张医生对着墙上的小广告痴呆的笑着,却不知道墙上的中英双语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不识字,单纯认为医生起了邪念。 “真不要脸!” 雪明也没有解释什么,只觉得有趣。 等到俊哥奥斯卡带着婆娘菈妮,还有两个孩子一起进来,把饭食交到杰米父女的手上,这大狼挤到雪明身边,对着墙上的佳丽们开始品头论足。 “啧啧啧哟哟哟.你别瞅这照片儿多好看,哥跟你说,都是骗人的!见光死啊见光死.” 雪明好奇的问道:“哥,你点过?” “那当然”奥斯卡仰起头来。 旁侧大嫂菈妮的眼睛立刻变得血红。 奥斯卡:“当然没有了!不过我就觉得,这些灾兽混种不懂得洁身自好!下贱!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从风医生你可不能平白无故诬陷好狗嗷!” 雪明也不作过多追问,立刻换了个话题。 “俊哥,你这拖家带口的,还要去探索未知地块,嫂子怎么想的?不怕危险么?” 奥斯卡一边把客人们引去二楼的餐厅,一边随口解释道:“她不放心,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没要她跟着,她一定要跟来嘛,不听劝。” 雪明把杰米父女送去座位上,自己则是和奥斯卡一家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还有不放心的地方?这人命关天的事情呀” 此话一出,跟在丈夫身边的菈妮太太立刻应道:“他换了个阿拉伯的国籍,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哦”雪明立刻明悟:“俊哥,你还准备再娶几个?” “呵呵.”俊哥奥斯卡立刻蔫巴下来,没了精神:“我这不是看她辛苦么?就想找个小老婆伺候她过日子。她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家里升人口,她生命值上限都分给孩子,也是晦气事儿。” 按照某些国家的习俗,在地下世界也通用这套规则,如果俊哥奥斯卡能得到老婆的同意,他确实可以再娶一个妻子,而且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一、必须是遗孀,无人照顾的女人,或者是失去劳动力,需要帮扶的家庭。 二、婚后的所有赠礼,包括亲属之间的财物和礼品,衣物与首饰,都需要准备两份,平等的对待两个妻子。 菈妮太太知道俊哥是头花心大狗,像他们这种授血单位,很少会讲人类的那套道德礼仪,借用各种规则来组建不同的家庭是很常见的事。 为了监视丈夫,菈妮太太甚至带着孩子们跟着俊哥一路来到萨拉丁这种边陲之地。 雪明问道:“小宝贝们的教育怎么办?” 菈妮太太倒是十分大方,夸赞着丈夫的博学:“他能教,他可有见识了!比加拉哈德的老师都厉害!” 这么说着,几人也打开了话匣子,特别是俊哥这个碎嘴子老爷们,一边用手扒拉饭食,一边和张从风医生讲起如何娶一个好老婆的事。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雪明就注意到漆黑的街道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向着医务所的方向去了。 他的视力很好,能看见一位眼熟的人—— ——问题是,能让雪明感到眼熟的人不多了,要么在贵宾车厢里坐着,要么在功德林里跪着。 “俊哥,这地方有其他的vip吗?” “没啦。”奥斯卡应道:“就我一个呀。” 雪明思索再三,决定跟上去看看情况。 “我有点水土不服,闹肚子,去个厕所,估计要很久。” 俊哥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会是我给你喝的那新品闹的吧?多不好意思这” 雪明一边往厕所的方向去,一边往窗外窥探—— ——他终于确信,那个人就是暴龙勇士安德罗。 “没没没,我就是肠胃不好。” 这么说着,他钻进洗手间,脱下外衣戴上口罩,从窗户翻了下去,落在一楼的垃圾桶上,跳回街道,点上一支烟,盖住自己身上的汗味信息素,紧紧跟在安德罗一行人身后。 他没有武器,只有怀里的一本圣经和一个十字架。 “这些战帮的成员到底想干什么?” (本章完) Vol.3 另类悲剧 “死亡不算悲剧。” 萨拉丁医务所里,一位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岁上下的外科医生,对伤患如此说。 “真正的悲剧是你的生命就此白白浪费。” 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整整齐齐的放在手术台旁侧,无影灯照出医生棱角分明的脸。 他有一头好看的香槟色金发,是萨拉丁镇上难得一见的俊美小叔,唇红齿白面庞有须,一对好似碧玺的眼睛,瞳孔微微扩大,似乎是因为极度的兴奋,大脑产生了奇怪的应激。 从医生的科室工作证能知道—— ——他的名字叫马奎尔,三十六岁,没有任何灵能力。 可是从这个普通人的身上,却传出一阵诡异莫名的灵能潮汐。 它是如此炙热,通过马奎尔的四肢百骸灌注到手术刀的锋刃之上,让这支刀锋变得滚烫。 经过麻醉处理的伤患原本要清除体内的碎骨烂肉,再由白夫人制品或万灵药彻底治好,可是在马奎尔眼里,病人的强壮肉体却有了特殊的意义。 “让我来尝一口.” 刀子划过满目疮痍的右臂,马奎尔取下一块肩颈疮疤,伤口在刀锋的炙烤下迅速止血。 他不慌不忙,从医用工具箱里取来两个小料瓶,分别是茴香碎根和白胡椒盐粒。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块肉,用手术刀轻轻拍打着饱满的脂肪,这是病患的能量源泉,也是油脂充分散发出甜腻香味的绝妙时刻。 他的喉口鼓动,动作轻柔细致,将少许盐粉香料均匀的涂抹在食材上,直到血液都煎出来,腥气跟着水分一起榨干,把佳肴送进嘴里,紧接着瞪大了眼。 越过时空的界限—— ——马奎尔看见了伤患的记忆。 那是精灵圣地的雪峰山地区,来自猞猁猎团的一位老猎人。 这猎人挥动冰稿,艰难的往崖壁攀爬。 他能感觉到病患在粗重的呼吸着,在冰崖一侧缺氧的环境中,体力似乎撑不到下一个聚居地。 厚实的毛领沾了汗水,又叫寒冷的苔原北风吹成一片片霜叶,它们挂在衣服上,使身体变得更加沉重。 又急又陡的坡道上,这位伤患斗不过恐惧心,终于低头看了一眼,还有两个猎团伙伴挂在他的安全绳上,只是这一眼,来自黑暗深渊的氤氲雾气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活不长了,如果继续带着这两个累赘,是死不瞑目死无全尸。 从幽深的峡谷之间传出猛禽的啸叫,伤患下定决心,掏出猎刀狠狠的割向腰间的绳索。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到粗重的绳索展显一朵朵花瓣,翻开一股股麻线。 他的身子突然变得无比轻松,心似乎也跟着轻松起来 没有听见伙伴落地的声音,峡谷之下似乎是一片死寂之地。 他没有闲工夫去顾及同伴的死活,他只想活下来——仅此而已。 接着挥冰镐,接着往上爬! 他如此想着,拽着好似僵尸一样的四肢,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爬上了十二号平台,可是他没找到猎团的同伴,在聚居地等待他的,居然是三头成年的金雕狮鹫。 这些鹰首狮身长着蛇尾的奇美拉怪兽,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似乎是嗅到他身上抛弃同伴留下的悔恨臭味,他被一股巨力撞断了胳膊,撞碎了胸骨软肋,死死抓住狮鹫的羽毛,被带上天空,又跌回雪峰山的二号峰。 他一路翻滚着,受了不知道多少伤害,在坚冰和裸岩之间来回碰撞,这才发现冰镐刺穿了狮鹫的一条翅膀。 他摔回阿尔忒弥斯营地的一处取水井洼地,还没完全断气,最终被猎人们送回医务所,送到马奎尔面前。 如今这位伤患身体多处骨折,体内还留着不少金雕狮鹫的元质。 “阿方斯。”马奎尔轻声念叨着伤患的真名:“你是猞猁猎团的一员,是战胜北风的勇士,谁能想到如此福大命大的你,如此勇敢的你,如此幸运的你,居然抛弃了两个同伴,将他们丢到精灵圣地的深渊里了” “恐怕除了大卫·维克托以外,没人能审判你,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你杀了人,你为求自保,杀死了猎团的挚友亲朋。” “如今你成了赫赫有名经验丰富的猎人,带着一身伤痕回到医务所,还杀死了一头金雕狮鹫,人们该怎么讲述你的故事呢?阿方斯?如果你还有意识的话?你能听见的话,倒是开口呀?开口说点什么?为你的罪恶辩解几句?为你不仁不义的卑劣行径找点托词?” 马奎尔医生玩弄着手里的刀子,像是杂耍艺人那样,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还好你遇见了我,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 “让你这大奸大恶之徒,落到我白神的刀锋之下。” “好想知道呀好想尝一尝!” 他低下头矮着身,看向伤患的脸。奄奄一息的伤者依然在垂死挣扎着,在生死之间徘徊。 “你的心肝是什么味道?你的肾脏,你的胃,你的肠子,好想剖出来细细品尝一番。” “把眼球挖出来?先试试这道甜品如何?偷偷带回家做成糖果?” 马奎尔的刀子离伤患的脸越来越近,轻轻用刀背托起柔韧的眼皮。 “只要用一枚钉子顺着这条路往里敲打,你就能忘记这一切,哪怕是大卫·维克托也找不出你身上的罪恶了。” “阿方斯,我该怎么办呢?饶你一命吗?帮你脱罪吗?” “这支手术刀上寄宿着贝洛伯格的精灵,它似乎在催促着我,继续斩妖除魔,像你这种出卖朋友苟活性命的人渣败类,死在贝洛伯格剑下也是寿终正寝,对么?” 马奎尔舔舐着手术刀上焦黑的血迹,脑内浮现出更多关于伤患的回忆。 “你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阿方斯。” “在猎团里,你要新人帮你洗袜子,霸着女同事的更衣室,却偷偷闻别人的衣服。” “你害死的两个人,一个是猎团的测绘员,一个是秘文书库的地质学家。是你发现了金雕狮鹫,好大喜功的你不顾他人的劝阻,要一意孤行爬上雪峰山去寻找奇美拉的幼兽。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贝洛伯格!你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是枪匠在这里——” “——这头披着人皮的怪物绝对活不过一分钟!” 马奎尔举刀意欲行凶,要越过审判流程,直接判处阿方斯死刑了。 在这个时候,手术室外边传出喧闹嘈杂的怪喊怪叫,这使马奎尔冷静下来。 一个小护士神情慌乱的撞开大门,满脸恐惧的尖叫着:“主任!马奎尔主任!有强盗来抢医务所!他们要抢医院呀!” 马奎尔已经完全站起,他的神态好似悬壶济世铁面仁心的医师形象,一边处理阿方斯身上的伤处,一边收拾手术刀上的焦黑印记,要毁灭食人的证据。 “怎么了?” 小护士紧张的解释道:“有四个凶神恶煞的歹徒,他们冲进前门就往药房去,高个的拿枪指着老中医的脑袋,另外两个跑去搜罗药材,还有一个占住了收银台,但是没有密码打不开钱柜。” 马奎尔立刻明白,这些匪徒是专业的—— ——分工明确经验丰富,奔着药品和现金来的。 “你来处理阿方斯的伤,放心,有我在。” 小护士立刻忧心忡忡的问道:“主任!您不会有事吧!咱们医护所可全靠您在打理!要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 马奎尔立刻上前,摘下手套揉搓着护士的头颈,抱住小护士的腰肢,按压她的头皮,要她冷静下来。 温暖且宽阔的臂膀是护士小姐姐意乱情迷,充满了安全感。 马奎尔先生低声说道:“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这些战帮余孽都是贪生怕死之辈,除非逼上绝路,否则不会要我的性命,你放心,有些问题不用依靠枪弹和灵能,用言语就能解决。” “嗯”小护士从马奎尔先生的怀里挣脱,她满脸通红,往手术台一侧挤靠。 临走之前,马奎尔多看了一眼伤患阿方斯,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丹妮,先做消毒。” 护士往洗手台去,心里都是劫匪的事,没有任何防备。 马奎尔取走了大部分白夫人制品,唯独留下了一瓶特殊的万灵药,这瓶药水中还留有一部分氟化物废液,是他担任麻醉师的工作流程中收集来的毒物。 他没有任何道德负担,没有法律与良知的概念。 马奎尔知道,丹妮即将成为帮凶,他们要越过程序正义的流程,一起将阿方斯送进地狱。哪怕让这个小护士亲手杀人也没关系——他就是这么想的。 三个多月以来,手术刀里的贝洛伯格之灵时时刻刻影响着他的思维,他认为这是一种传承,一种天赐的宝礼。 在枪匠的死讯传到萨拉丁之前,贝洛伯格在神道城中战败被毁的那一刻,就有许多鲜活的精灵回到了圣地,它们在深谷之间游荡,各种各样的灵媒承载着这些精灵,最终落到了马奎尔手里。 他隐约能感觉到,还有许许多多与他一样,拥有贝洛伯格之灵的兄弟姐妹,他们也受到了枪匠的影响—— ——在握持这类灵媒道具时,类似小七佩戴钢之心的状态。 只不过贝洛伯格的剑灵更像是单向输出,把枪匠持剑作战时的精神意念,传递到了这些人身上。 贝洛伯格尝过无数邪教徒的血,死在这支剑下的授血怪物不说一千也有八百,都是护甲齐全攻高血厚的强敌。子弹也无法解决的目标,就需要这支光明利刃来剖开它们的血肉。 这段时间里,马奎尔的性情大变,观察力变得更加敏锐,觉醒了食人怪癖,能够通过品尝伤患的疮疤来复原患者的受伤经历。一种莫名奇妙的[饥饿感]支配着他。 当他走回大厅,就撞见战帮四兄弟。 安德罗拿着枪械,挟持前厅收银台的老阿姨,厉声威胁道:“你们的主任来了吗?让他把钱柜打开!乖乖听话!” 另一边,大b哥和阿杰都十分守规矩,在待诊座椅两边分头行动,去搜刮患者家属手里的钱,要这些病人亲属把救命钱都乖乖交出来。 他们把抢劫的目标定为医院,是非常凶狠且明智的选择。 这里的武装人员大多都带着伤,短时间内无法形成战斗力,诸多身体柔弱的病患也会成为人质,驻扎在萨拉丁兵站的武装雇员还有广陵止息必然不敢暴力破门,一旦医院断水断电,变成cqb的战场,死了伤患病人他们负不起这个责。 “我就是医务所的主任,你们要钱对么?” 马奎尔波澜不惊,十分镇定,他高举双手,往收银台的方向去。 “听话.”安德罗兴奋起来了:“对!乖乖听话!” 一时间场面得到了控制,众多患者的家属原本都要鱼死网破——要知道他们的亲人朋友还躺在病房里,需要购买白夫人制品和万灵药来救命,这些劫匪抢的不是钱,而是他们所亲所爱之人的性命。 马奎尔高声喝道:“别去害普通人,钱柜里的现金都归你们。” 安德罗松了一口气,这三位兄弟里,大b哥所在的红杰克马戏团最不当人,是贪得无厌的黑帮小丑,通常要把入室盗窃搞成杀人全家——如今癫狂蝶圣教被无名氏碾碎了,大b似乎也没了当年的戾气,听见这主任要拿钱了事,立刻把病患亲属的钱包都送了回去,这是极好的事。 只是另一边出了点小状况—— ——马奎尔提取现金,把一沓沓钞票送到阿杰和大b的袋子里。 四十来岁的叔本华趁着这个时候,抓住一个十七八岁的实习护士,要把这年轻姑娘往挂号工作间里带。 “你干什么?”马奎尔先生怒道,“你们是谋财,不是来害命的对么?!” 安德罗一时恍惚,枪口离开老阿姨的脑袋,不由自主的指向了同伴:“你做什么呢?!” 叔本华心中一惊,只觉得两眼干涩唇齿燥热。 “我我就想开个荤劫个色?” 安德罗翻着白眼,用枪指着同伴的裤裆:“不要节外生枝!你他妈脑子有毛病么?等着青金采集dna样本,追你到天涯海角?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罪犯,抓住就是先阉后杀!” “我我就想劫个色!我就想劫个色啊!~”叔本华倒是十分诚实,搂住实习护士,突然涕泪横流,甚至有些委屈:“我这四十多岁的老处男了!我就想劫个色啊!我有什么错!” 在这个瞬间,马奎尔动了杀心—— ——他深知自己没有灵能天赋,但是贝洛伯格之灵或许能帮他一把。 “该死.你们真他妈的该死” 眼看局势要失控,战帮的四兄弟里,只有安德罗手中有枪,如果在医院打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伤患要跟着遭殃。 这个时候,一位慈眉善目和和气气的神父从虚掩的大门挤进来。 他捧着圣经,举着十字架,像是高举双手投降的姿态,笑呵呵的说着。 “哎!哎哎哎!等下!等一下!哥几个火气别那么大.” 这个瞬间—— ——马奎尔嗅到了异常香甜的味道,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眼,附在他体内的贝洛伯格之灵变得异常躁动。出现了一瞬间强烈的食人冲动。 想要品尝这位神父身上的肉,想要舔舐神父的肌肤,想要喝下他的血,咀嚼他的筋! 安德罗立刻调转枪口指向这位闯入者。 江雪明吓得“脸色惨白”,似乎是“柔弱无力要昏过去”的样子。 “哎哟哟哎哟!我我晕了晕了晕了.我晕了。” 他扶着墙,两腿抽搐无力的往前跌,踉踉跄跄的来到叔本华身边,是身子一挤一靠,马上落进叔本华的怀里了。 叔本华左拥右抱,搂住小护士和这莫名奇妙的神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b看得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哈!” 经过上一次信任危机,安德罗也不敢把枪口指向同伴。 雪明干脆挺腰送臀,把小护士挤出叔本华的怀抱,从兜里掏出一张海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低声说道。 “老哥,信我一句,搞到钱以后,萨拉丁有大把你的喜欢的。” 叔本华原本还生着气呢,先是被战帮的兄弟用枪指着,后来又跑进来这么一位神经兮兮的神父,二话不说就跌倒在自己怀里了。 他定睛一看—— ——海报上前凸后翘的灾兽混种姑娘,这香艳的封面女郎立刻让他血脉觉醒,想起自己也是个授血单位。 “哦!你说得对呀!神父!哎呀哎呀哎呀!有钱了我还劫什么色呢!” 叔本华按住江雪明的两肩,幡然醒悟的样子。 “我差点就犯错误了!” (本章完) Vol.4 入魔 “还愣着干什么呢!” 大b哥对弟兄几个喊道—— “——安德罗!抓个人质!咱们赶紧走!” 收到指令的安德罗立马逮住药房的一个老太太,这暴龙勇士帮的大兄弟还挺有礼貌,对着吓得脸色惨白的受害者低声说道:“得罪了!” 老太太的白帽子叫这战帮粗汉扯下,往医务所的前厅门廊拖拽,此时此刻兵站的军警民兵还没收到报警电话。叔本华也跟上了队伍,要从犯罪现场逃走。 马奎尔主任立刻喊道:“放开她!她九十二岁了!有心脏病呀!万灵药都治不好的!她为萨拉丁医务所服务了三十六年,你们这群畜牲有没有心!” 这么说着,马奎尔正想追过去,却叫江雪明拦住—— ——他一时半会搞不清这神父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觉得自己撞在铁板上。 雪明凑近了狠狠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像是被马奎尔撞得跌出去,佝着身子又冲回劫匪的队伍里,几乎是狼狈的倒退着,跌跌撞撞的挤靠在安德罗身边,挡住了安德罗的枪口。 安德罗眼神失焦,一时半会的犹豫让他失去了开火的能力,犀牛的枪口诡异莫名的偏转去另一侧,手腕好像不怎么听使唤。眼看那奇怪的神父又回到了身边。 嗜血的大b哥终于开始不耐烦,越过门廊的那一刻,对身边的小弟阿杰下令:“把安德罗的枪拿过来,打死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别别别!别别别别别!”雪明一屁股坐在安德罗的鞋子上,高高举起手:“我有车!我有车我有车!我有车呀!” 他握紧圣经的那只手里,还夹带着一把车钥匙,这把钥匙是从马奎尔身上偷来的。从钥匙的型号和气味细细分辨,他指着医务所外的一辆车,是一台坦克300,正是马奎尔医生的座驾。 “坐我的车走吧!几位英雄!别杀我!别杀我呀!” “呵呵呵呵.哼哼哈哈哈哈哈!”大b哥连忙拦住阿杰,洁白脸面的小丑妆容跟着露出扭曲的笑容,这位神父表现出来的胆小懦弱使他感到满足,感到莫名愉悦——是时隔数年之后,再一次享受到欺凌弱者的快感,“这小子识相!” 江雪明连忙说:“把老太太留下吧” 安德罗动了恻隐之心,起初他挑选人质的时候,只是想着老年人身体弱方便控制,可是听见马奎尔主任的解释——这老太太还有心脏病,兄弟几个原本只想搞钱,没有害命的意思,如果搞出人命来,万一被逼上穷途末路,恐怕不好和广陵止息的人交代了。 “大b” 没等安德罗开口,大b哥嚣张凶横的厉喝道:“你是老大?!” 安德罗立刻闭上了嘴,拿走神父手里的钥匙,把枪交给阿杰就去取车。 就在这十来秒的功夫里,雪明开始摇头晃脑紧张急切的念经。 “先知约珥说:老人也要做异梦——” “——要有所作为,仍要结出果子。” “你要拿这老太太的性命燔祭,不如取我的心肝!耶和华见我虔诚一定会大笑的。” “做人留一线,做人留一线,大b哥.” 雪明苦苦哀求着,他皱紧眉头,眼镜的镜框开裂,浑身都是泥土,攥着大b哥的裤管,想把老太太从凶犯的手中解救出来。 此时此刻,似乎时间都变慢了。 大b哥品尝到了甜美的味道,在这个瞬间,他再一次凌驾于软弱智人之上,掌握普通人的生杀大权。 沉默持续了十数秒。 这十数秒里,雪明想了很多很多。 他绝不能突然暴起发难,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如果身份败露,[remix·混音]侵扰行动中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他不是枪匠,他不再是了。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心理医生,一个信徒。 大b哥吸够了神父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终于心满意足。 “好呀!我答应你!” 这位脸上带着小丑彩绘的行为艺术家撒了手,把药房的老中医送回医务所去,他逮住黑漆漆的神袍,把神父捞到车子的后排,要阿杰和叔本华看好这个俘虏。 阿杰一脚踹上江雪明的后腰,见这神父踉踉跄跄的爬进车里,也放下警惕,确信这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马奎尔赶上来,把老中医奶奶接回医务所,又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歹徒们爬上自己的车,冷不丁的一摸裤口袋,这才发现兜里的钥匙不见了。 他本能追出去几步,就听见一声枪响,左腿吃痛跪倒在地,定睛一看,小腿的窟窿眼足有可乐瓶盖大,是受了犀牛的枪击。 阿杰嬉皮笑脸的骂道:“还追?!臭傻逼!你还追呢?!不要命啦!?” 马奎尔则是脸色铁青,一时间被各种各样的忿恨恼怒冲昏了头—— ——他咬牙切齿面容扭曲,被疼痛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大脑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他,要他赶紧治好自己,找点东西吃,恢复健康之后去找这些食人魔算账。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获得贝洛伯格的精灵之前,他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性训练,关于骑士战技也只是偶有耳闻。 这几个月的经历,让马奎尔的作战技能突飞猛进,面对匪徒的枪口,他甚至没有任何恐惧心,他内心断定,只要有一支枪,在对等的作战条件下,这些杂碎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看着爱车越跑越远,大脑已经被心魔支配。脑中闪过一页页料理菜谱,从前厅走回外科手术室,旁人来搀扶他,他却只是轻轻一挥手,就把同事推开。 “我没事我没事我很好,我没事” 强烈的血腥味让他越来越饿,哪怕嗅到的是他自己的血。 “我没事,让我回手术室,别挡着我,求求你们了。别挡着我.我是专业的,我要给自己做手术,我能治好自己.我没事.” 嘴上这么说着,马奎尔脑子里想的却是一桌珍馐美味。都是由这些劫匪的残肢断臂组成的人肉盛宴。 他拽着流血不止的小腿回到手术室里,正准备取万灵药来治伤。 小护士丹妮跑来主任面前邀功:“治好啦!主任!治好啦!我把阿方斯先生治好啦!” “治好了?”马奎尔停下了所有动作,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你一个人?把阿方斯治好了?” 如果按照原订的计划,丹妮会使用马奎尔预留的一瓶毒药,对昏迷不醒的阿方斯进行治疗,这些含有氟化物废液的万灵药会成为剧毒,让这头魔鬼睡得更死,永远都无法醒来。 马奎尔眼神惊变,看向手术台旁边的药物架,那瓶含有废液的万灵药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批医用试剂,批次标号都对不上。 “丹妮.” 马奎尔没有刻意声张,只是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动过手术台上的药物吗?” 丹妮听见主任的疑问,一下子变得委屈巴巴的:“那个.主任,您之前留下的药物,不知怎的它翻倒了,我也不敢收集起来用在伤患身上,要是产生感染,又是一大片肉瘤子,过敏反应和感染都很难处理的!我就换了一瓶新的.” 马奎尔没有说什么,只是魔怔的念叨着:“翻倒了没有人动它吗?” 他担心阿方斯还清醒着,担心这个害死同伴的恶魔还留有神智,要是阿方斯听见了他在床边说的话,知道他吃过人肉——他这辈子完蛋了。 “哪儿有什么人呀!您一走我就时时刻刻盯着阿方斯先生呢!这位猎人可是猎团里的大英雄!”丹妮信誓旦旦的说:“我绝不敢怠慢的!” “哦”马奎尔点了点头,“那你出去吧。” 丹妮忧心忡忡的看着主任的小腿:“不用我帮忙吗?” 马奎尔随口应道:“不必,这种小伤我能处理,只要几分钟的功夫就能恢复如初。” 他看向依然处在麻醉状态下的阿方斯,不由自主的舔舐着嘴唇。 “阿方斯先生需要静养,我还得观察一段时间,你的手术到底做的如何,成绩怎样,容我独自来检查一番。” 小护士丹妮调皮的吐着舌头扮鬼脸,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就让护士站的领班抓去安抚病患家属的情绪,毕竟刚才的劫案实在太吓人。 马奎尔又一次来到了悬崖边—— ——他捏着贝洛伯格的锋刃,割开裤腿,剖开焦烂的皮肉,用炙热的刀背止血,抱着左腿咬紧牙关,没有浪费麻醉剂的想法,时时刻刻都要保持清醒的大脑。 这是贝洛伯格对他的影响,是枪匠在临阵作战时,身负重伤强行打药的习惯。 他将万灵药的盖子剔开,慢慢倒在小腿对穿伤处的两面,用指头轻轻抹匀,不浪费一点,只用了大概十四毫升左右的药液,伤处就焕然一新,死皮和血痂像是飘絮一样脱落,新生的红色肉芽还来不及长出厚实的皮,能看见肉筋和血管。 没有体毛保护的皮肤显得格外醒目,能看见这处枪伤留下的痕迹,这种外敷的治疗方式并不如内服那样效果明显,但是能省下不少救命的灵药。 做完这一切,马奎尔蹬腿踢打伸展腰肢,再次来到阿方斯的床边,手术刀从尾指的缝隙传递到拇指,左手送到右手。 他犹豫再三,看着逐渐恢复血气,马上要康复出院的“狩猎英雄”—— ——上帝似乎给过他很多次机会,要他放下屠刀,要他回头是岸,可是他都没有珍惜。 脑子里的声音一直都在教导他,教他如何自救,教他如何杀人。 他几乎无法拒绝这个声音,反正杀死的是一头魔鬼,送去裁判所杀死,不如就这样死在自己手上,岂不快哉? 马奎尔痴迷于这种权能,一下子被心魔控制住。 枪匠已经死了,贝洛伯格来到他的身边,这是一种使命,是天注定的事。 他现在要替天行道,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对么? “是的.是的我知道怎么做.我知道的” 他举起刀,刺进阿方斯的心室,炙热的刀锋迅速让伤处的血肉开始散发出焦臭味,血管发生堵塞,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清理血痂残迹,一边观察着阿方斯的脸色,不过一百来秒的功夫,这头魔鬼就要脑死。 这一回,马奎尔真正踏进了地狱里。 他在阿方斯强壮的心脏上小心翼翼的剖下来一块厚实的瓣膜,尽量不去破坏肋骨,保持胸腔的完整。 取出这块肉之后,确定这颗肉心再也不会跳动,阿方斯也完全陷入脑死的状态中,各项生命体征归零,脑电波的频谱都消失,他便用万灵药如法炮制封上了伤口,留下一片好似叶子形状的鲜红印记。 他将这块刺身送进嘴里,品尝着阿方斯先生的人生,脑中不断回忆起这头魔鬼的过往。却猛然发现,这种体验似乎远超他的想象。 阿方斯·普瑞斯拉的人生非常复杂,或者说每个人都是复杂的,绝不是三言两语解释得清。 这颗心里边,还藏着两个家庭,藏着两个离异的女人,藏着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藏着六万多块钱的救济金,藏着一张工资单,藏着分隔两地的无限思念。 马奎尔的眼神发痴,他这才明白—— ——自己刚刚杀死了两个妻子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母,两个家庭的顶梁柱。 可是这绝不是这头魔鬼抛弃同伴的理由!绝不是! 他如此想着,似乎要给自己找点借口,找点理由,使他杀人取肉的程序变得正当。 “枪匠.枪匠”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只这简简单单的一条人命,几乎将马奎尔的精神世界完全摧毁。 “难道你的内心一点负担都没有吗?” 马奎尔先生的脸色变了又变,从白转红,从红转白,最终恢复如初。 他无比确信,自己已经迈过了这道坎,接下来便是晴空万里康庄大道—— ——他要接着吃人,贝洛伯格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创造出来的一定是食人恶魔,要去寻找其他的“兄弟姐妹”,把他们手里的精灵都夺过来。 “它绝不是什么白神之剑,枪匠已经把它变成了受诅的魔剑!只有我!只有我能控制这支剑!我是高尚的,理性的,绝对能够控制自己的天选之人!” 事到如今,马奎尔依然相信自己没有病,误以为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健康—— ——实际上贝洛伯格之灵交给他的力量,仅仅是一部分枪匠和哭将军的灵魂元质,它与两位无名氏共同走过的岁月,变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灵能潮汐。 马奎尔先生完全感觉不到,他的体内本就有一头食人魔,只是将它错认成了贝洛伯格。 他收拾着手术台旁侧的药剂柜,再次看向废液翻倒的桌面,依然留有一部分酒精擦拭过的痕迹,丹妮这姑娘粗心大意,没有收拾干净。 马奎尔心想—— ——阿方斯的死肯定会引来民兵,要把这场凶杀案伪装成医疗事故,这些药物的痕迹不好解释,反倒会变成节外生枝的麻烦。 他伸出手去,准备清理干净桌台,脑子里关于医疗事故的解释已经有了诸多说辞,在贝洛伯格的帮助下,无比清晰的思维逻辑已经帮助他想好了几套避险方案。 马奎尔先生突然蹲了下来,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从窗外飞来一只瓢虫,这种瓢虫的名字叫[sprotart/斯普安通·体育艺术]—— ——此类昆虫也是奇美拉灾兽的一个大族,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菜谱上经常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如果说带着刺激气味的芥末是维塔烙印的疫苗,那么辛辣的虫汁就是勇士们对抗寒风的秘药,只要持续服用这种虫子,再怎么瘦弱的小孩子也能长成强壮的男子汉,拥有健美运动员那样的体魄。 马奎尔想不通,为什么这头灾兽昆虫会突然飞到这里来。 它在阿方斯的尸体额头上拍打翅膀,似乎是嗅到了万灵药的味道,灾兽总是渴望优质的元质,青金这类授血单位也是如此。 这头斯普安通瓢虫原地蹦跶了几下,紧接着跳到桌台,完全收拢鞘翅,紧接着用斧状下颚轻轻亲吻着桌面,似乎在收集台面上的万灵药残渍。 马奎尔挥手打开这巴掌大的虫豸—— ——他瞪大了双眼,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用指尖按压桌面的污痕,紧接着探进嘴里品尝味道。 这哪里是掺杂废液的毒药?这分明就是新鲜的万灵药呀! 他跑到医疗垃圾箱里翻找,再也找不到那瓶用来杀人的毒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马奎尔拍打着两颊,要自己冷静下来,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只有灵体—— ——除非是灵灾浓度极高的地区,其他地方也很少会发生这种鬼怪作祟一样的恶作剧。 毒药去哪里了?除了丹妮以外,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间手术室吗? 马奎尔跑到窗边,试图找到翻越窗户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阿方斯死亡的消息已经通过生命检测设备传递到了护士站,马上就有护士来手术室查探情况,留给马奎尔的时间不多了。 容不得他多想,要把这一切都当做近几月来因为精神异常而产生的幻觉。 小护士丹妮用力的敲打门扉,听见阿方斯先生生命垂危时的警报,就立刻跑过来了。 马奎尔不慌不忙的推开门,满脸遗憾,满腹的程序报告,已经做好了脱罪准备。 (本章完) Vol.5 太冲动 于此同时,通向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溶洞道路中,江雪明作为人质和罪犯们打着哈哈。 叔本华往神父身边挤,小声问道:“你这个海报上的梦巴黎啊好像不太对头。” 江雪明:“嗯。” 叔本华:“有没有我想要的那个服务?就是.她们这个这个小姐姐都挺好看的,确实合我心意。” 江雪明:“嗯呐。嗯” 叔本华:“可是为什么只有陪玩服务啊?这个情感咨询是什么意思?” 江雪明:“你想它是什么意思,它就是什么意思。” 叔本华:“啊嘿嘿里边还挺有门道,暗藏玄机哦。” 另一边凶神恶煞的阿杰嘲笑道:“神父啊,你也逛窑子?” “我略懂一点.”江雪明随口胡诌道:“去的地方比较多。” 阿杰更加鄙夷:“像伱这种神职人员,做讲经传道引人向善的事,满口仁义道德,也要去窑子寻欢作乐?” “主要是开导迷途羔羊,不只是涉黄人员,还有逼迫妇女违法犯罪的人们。”江雪明如实告知:“用双足丈量世界嘛——这烟花巷子里都是红粉骷髅,女人去卖青春,我不能坐视不管。” “诶嘿.”阿杰来劲了:“这么说神父是和咱们战帮的兄弟讲经书里的仁爱,谈神话中的道理?” “不经常谈。”江雪明接着说:“靠嘴肯定不管用。” 前排副驾驶的大b哥辩驳道:“神父恐怕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喔,进了窑子还能叫人么?被买来卖去的,不论清白与否,最终都是为了讨一口饭吃——你倒是清高,了不起了。” “没有这个意思,我人微言轻,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江雪明耸肩无谓:“像今天把那位老太太救下,是一桩善缘,她在医务所给人开药治病。绝不该死在几位兄弟的车上,我换她来当这个人质,也没有非分之想。” “兄弟?”阿杰举枪嗤笑道:“你也配?!” 枪口指着江雪明的太阳穴—— ——这个瞬间,安德罗和大b哥这两位灵感非凡的灵能者明显感觉到了冷冽的杀意,两人不约而同汗毛倒竖,像是受惊的飞鸟绷直了身体。 车子也停下来了,冷汗一下子从二位前排乘员的脸上冒出来。 大b警惕的看向窗外:“哪里?安德罗?在哪里?” 幽深的溶洞中没有任何光源,只有车灯照出狭窄的车行道。 “好像.好像从四面八方来的.”安德罗应道:“我感觉不出来源,它一下子吹过去了,和风一样,从我脸上擦过去,把我裹在里面了。” “他妈的操了他妈啦.点儿真背呀!”大b的眼睛渗出血丝,骂骂咧咧的:“是灾兽吗?还是追兵?” “应该是灾兽”安德罗握住方向盘的手已经湿透了:“如果是人,那也太可怕了” 大b问道:“这条路还能走吗?” “换一处吧,换一处。”安德罗连忙倒车,要改换一条溶洞,去分叉口另寻出路返回温泉集市。 江雪明有些后怕,他没能控制自己,面对枪口时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做了自我防备,这些外溢的灵感压力,在一瞬间摧毁了安德罗和大b哥的战斗意志。 到了一处通风口,在荒废的驿站平台旁,四兄弟决定下车修整一番,更换衣服销毁罪证,与一穷二白的生活说再见。 “要把他杀掉吗?”阿杰冷漠的看着江雪明,与大b哥问道:“他见过我们的脸,留他一命后患无穷.” 安德罗立刻反驳道:“医务所有那么多人见过你的脸,都得杀掉吗?阿杰!你这样下去,恐怕连黑德兰都没机会住!” 大b哥还在犹豫,换完另一套衣服,他决定和这个神父玩个游戏。 “小兄弟,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说服我,不然啊,只能算你倒霉咯。” 安德罗立刻说:“没必要吧?大b哥,把他丢在这里喂灾兽不好么?不用浪费子弹,灾兽能处理尸体,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叔本华依然对海报里的梦巴黎念念不忘,与大b哥恳求:“这小伙子走南闯北,去过那么多窑子,总得给我留几个妈妈桑的联系方式吧?万一还有失足妇女漂亮小妹等着我去拯救呢?大b!你不能坏我好事!” “三句话!快!”大b抓住阿杰的胳膊,要阿杰举枪。 雪明举手投降,依然攥着圣经和十字架—— “——我有一瓶万灵药,就在上衣口袋里,兄弟几个看看,能不能当买命钱?” 大b招呼安德罗上前搜身,果然搜出了一瓶萨拉丁医务所标号的万灵药。 “好东西呀。”大b笑嘻嘻的说:“可惜啊,还不够,说第二句!” 雪明紧接着说:“我给这位老哥哥.” 他指着叔本华—— “——给他介绍对象。” “那感情好!以后这就是我亲兄弟!”叔本华立刻眉开眼笑。 大b冷着脸:“还不够,最后一句。” 如此说着,阿杰扳动击锤,笑得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朵根。 雪明满脸的冷汗,手指不自然的颤抖着,似乎是感觉到死期将近。 “我给诸位做顿饭?就用我自己的肉?” “天才!”阿杰兴奋的说道:“我就喜欢你这句话,是懂事乖巧的小朋友!~” 大b听了也十分满意,在这些食人魔眼里,主动割肉喂鹰的奴才,才是好奴才—— ——这种仪式在十年前屡见不鲜,为了给战帮表忠心,有不少智人割下自己的血肉,献给战帮的兄弟们当餐食,这就是向战帮表达臣服的至高礼仪。只不过后来这种礼仪渐渐变得不够有人味儿了。 到了相对文明的教团里,就变成主动募捐上交财产。 到了更加文明的公司里,就变成主动加班放弃休假。 此时此刻,神父要割肉放血,心甘情愿的献上元质,这使大b和阿杰这两位oldmoney感受到了“战帮情谊”——在不同的时空中,在冷冰冰的现代文明里,重新感觉到年味一样开心。 五个小时之后,萨拉丁的民兵把一台破破烂烂的t300运回了镇子上。 还有四个伤痕累累鼻青脸肿的战帮成员,以及一位同样浑身是伤的神父。 “你的意思是,在逃亡的路上,这些战帮余孽做了顿饭?吃完了就开始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最后撞上岩壁,车子从溶洞的梯台滚下去,摔得意识模糊了?” 江雪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神迷离,鼻梁还贴着创可贴,被武装雇员送到兵站来,面对审讯兵员的盘问。 “是。” 审讯兵员是个大大咧咧的黑人姐姐,会说中国话—— “——你一个人质,最先醒过来?” 江雪明:“是。” 审讯兵员:“这些家伙都是授血单位,你一个智人反倒受伤最轻?” 江雪明:“是的.啊.也不是。” 他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坐在后排,夹在中间,左右两位劫匪朋友当了肉垫。” 审讯兵员拿出枪匠的照片—— “——这和他们的说法不一样哦。” 江雪明:“怎么不一样?” 审讯兵:“他们说,是碰见枪匠了。” 江雪明:“我不是枪匠。” 审讯兵:“可他们说你是。” 江雪明戴着手铐,举起手来指认照片,又指了指身份证。 “我说他不是我,他们硬说这就是我,一定是喝酒喝出幻觉了。” 审讯兵:“也对,血检里查到一部分麻醉剂,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江雪明:“是。” 审讯兵:“你身上为什么有萨拉丁医务所的万灵药?” 江雪明:“我穷,偷来的。原本答应一对父女,帮他们驱魔,花了不少钱,事没办成,差点把一条命赔上。” 审讯兵:“为什么偷万灵药?你知道这瓶子里是氟化物废液吗?” “我不知道。”江雪明摇摇头:“来了这地方就水土不服,一直拉肚子,想搞点药水把自己治好。” 审讯兵大姐不耐烦的提醒道:“你有工作呀!有医保你报呀!就这么点事你去手术室里偷东西?这合适吗?你还是个神父呢!” “我就喜欢偷东西”江雪明坦言告之:“姐姐你就别问了,其他地界的神父怪癖比我严重得多,还有喜欢小男孩儿的,这么一对比,我是不是显得太正常了?” “啧”大姐指正道:“别和我贫嘴嗷!你倒解释解释,为什么这几个劫匪把你当成枪匠?” “不都说了嘛。他们抢走我身上的万灵药,当成酒喝掉了。麻药上脑还有什么清醒的认知呀,你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给他们看看?”江雪明话说到一半,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就是心理医生。” “你先好好想想吧。有个伤患死了,和你手上的这瓶废液有关系,是同一个手术室里的东西。”审讯兵姐姐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得去处理萨拉丁医务所的一桩医疗事故,是阿方斯死在手术台上的事:“去牢房里想清楚,记起什么事立刻联系我。” 雪明紧张的问道:“是单间不?我不想和劫匪睡一个窝。” “呵”审讯兵笑道:“那得看你的记忆恢复的如何了。” 两个民兵把张从风医生带到牢房里,就看见四个战帮的兄弟排排坐,刚才还在私底下一阵议论,如今见了神父来,都是屁滚尿流的样子。 他们的脸上肩上腰上屁股上全是伤,安德罗的腮帮子被碎裂的挡风玻璃割出来一道疤,头颈关节错位,就像真的塞进主驾驶丢下山崖造成的严重伤势。 阿杰佝头哈腰满脸谄媚的笑意,右边胳膊已经不见了,似乎是翻下山体梯台时,叫变形的铁皮车架生生剜去。 叔本华还戴着颈部校正器械,脖子架了起来,整条脊椎断成三截,还没能恢复过来,依然处于瘫痪状态,大b一直扶着这位四十来岁的老哥哥。 最后是鼻子断裂,瞎了一只眼的大b,他又怕又笑,尴尬汗颜的打着招呼。 “哎呀阿杰也是太冲动.” “搞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啦。” “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 雪明不动声色的铺好床,脱掉鞋,粗鲁的盘起腿,往通铺一坐,旁边几个兄弟就挤到角落去,他与大b亲切的笑着,从囚服的口袋里掏出圣经,这是民兵允许他带入牢房的东西,十字架是金属锐物,不能带进来。 “到一月了,大雪封山,溶洞也出不去,有强大的灾兽来找食吃,都得进行交通管制,到来年一月底才会舒缓交通压力,一批一批的放车进温泉集市,哥几个罪不至死呀,要送到裁判所去接受审判,我们还要在萨拉丁呆很久,都是难兄难弟。” “只是我搞不明白,为什么审讯兵大姐喊我枪匠?我就是一个神职人员,主职还是个心理医生,我不理解这个事。” 大b凑向安德罗,低声问。 “你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安德罗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在溶洞道路中的大部分记忆,只有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发生了车祸,在他们品尝神父送来的前菜甜汤的时候,好像 “他就地取材,弄来了一些光苔和蘑菇,给我们做了甜汤。然后.” “我感觉自己遭了毒打!”阿杰牙齿打架,眼神躲闪:“我就看见枪匠了!我看见枪匠了!” 大b哥骂道:“你看见什么了!畜牲东西!你连枪匠的人都没见过,他已经死了!上帝都保不住他!我说的!” 话虽然是这么讲,大b哥和安德罗也是战帮四兄弟直面过枪匠和葛洛莉的人。 在他们服用甜汤之后,受到麻醉剂的影响,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确实感受到了冷冽恐怖的灵压,紧接着眼一闭一睁,就跑到这么个兵站来了。 大b内心料定,这神父绝不简单,可是没有直接证据——民兵能查到的线索都指向了车祸。 几兄弟私底下讨论着,越说越玄幻,似乎是认为枪匠的亡灵附身到了这位老实巴交的神父身上,傲狠明德降下了厄运,让他们受苦受难落入法网。 “哥几个也别猜了,我有个主意。”江雪明立刻说道:“枪匠肯定不会帮你们,对么?” 安德罗:“是这么个道理。” 江雪明打开经书,用锋利的边角割开手指头,搭在窗台上。 “那我有个想法,先把一位弟兄送出去,送到外边去,再让他想想办法回来救咱们,你看这个主意行不行?” “你能把人送出去?”大b立刻来了精神,也打消了所有疑惑——枪匠绝对不会帮助罪犯越狱的。 从囚窗之外飞来一群斯普安通瓢虫,它们嗅见血肉的美味就立刻飘过来了。 “据我所知啊,瓢虫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也喜欢美味可口的元质。”江雪明逮住其中一头虫子,紧接着舔舐指头抹干净血液,往阿杰身边带。 “让它钻进你的身体里,马上就会有外科医生把你接回医务所开刀取虫,大b哥你来教这位兄弟办事,把咱们救出去?” 大b的脑子转的飞快—— ——阿杰虽然值得信任,但兄弟几个都是临时凑起来的草台班子,事情败露当然要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逃狱的机会怎能让给别人呢?! “我来我来我来!”大b立刻说。 阿杰哪里不明白老大的意思,自告奋勇的说道:“我来!不不不!我来!交给我吧!” 封山之前是逃离萨拉丁最好的机会,里面的民兵出不去,外面的战团进不来,能抢到一台车逃到米米尔温泉集市去,不过一礼拜的功夫修整,这位幸运儿又成了一条好汉。 “很疼的喔。”江雪明逮住斯普安通瓢虫的步肢,上边全是倒刺。 大b一把将阿杰按了回去—— “——我是老大!我来!你们难道觉得我会见死不救吗?我是那种出卖战帮兄弟的人吗?” 安德罗点了点头。 叔本华点了点头。 阿杰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又摇头。 迫于首领的淫威,最终人选定为大b。 雪明小心翼翼的把这巴掌大的瓢虫塞进大b的嘴里,它感受到温暖潮湿的环境,立刻钻进了授血单位的喉口,顺着喉颈往下爬,到了胸腹马上开始打洞! 大b痛苦的翻滚着,嚎叫着,很快就引来了民兵。 江雪明解开这罪犯的衣服,就看见圆滚滚的瓢虫在这匪徒肚腹处穿行,一路啃噬着贼首的血肉,拱起一个圆滚滚的鲜红肉瘤。 “有虫子钻进他嘴里了!长官!长官快把他送出去!他需要医生帮助呀!” 马奎尔先生接治了一位新病人。这次奇妙的重逢让他愈发确信,冥冥中有种神秘力量督促着他,要他把这些逍遥法外的魔鬼逐个杀死。 阿方斯前脚刚领了盒饭,不过五个小时的功夫,这一群丧尽天良抢劫医院的嫌犯就落到民兵的手里。 他暗中思付,恨得牙痒痒,只怕自己没有亲手杀死魔鬼的机会。 只是这一回不太方便动手,这次医疗事故带给丹妮不小的心理阴影,手术室里挤进来很多助理,哪怕是最简单的皮肉外科手术,也要三人同时看护,没机会直接杀死这头恶魔。 “它在你的大腿膝盖上方,似乎是吃饱了。你的脑袋刚刚受过氟化物的麻醉?对吗?这次恐怕不能执行麻醉程序了,你会变成傻子的。” 马奎尔医生想动私刑,对手术台上的大b哥如此说—— “——要带着膝盖一起截肢喔。” 大b立刻喊道:“不不不!不截肢不截肢!” 对授血单位来说,体内的圣血平衡本就十分宝贵,他们年轻而不值钱的生命由于这一点,经常活不到三十来岁就去见癫狂蝶了——能拥有漫长寿命的授血单位,通常都有一副相对健康的血统配比,身体状态也相对稳定,可是一旦丢掉大部分肢体,圣血出现失衡,维塔烙印和兽化病的特征浮现出来,那么他就离死不远。 马奎尔握着手术刀,与助理一起观察大腿处的瓢虫轮廓。 那刀尖上的滚烫热流和灵感压力影响着斯普安通瓢虫的走向—— ——它在大b的腿里横冲直撞,要往髋骨爬。 “它往你的肚子去了,立马就得截肢。” 大b依然嘴硬:“不不不我不开刀我不开刀呀!” 马奎尔医生脸上露出病态的笑容,似乎觉得这种游戏非常有趣:“要跑去祸害你的命根子咯,一起切掉吧?” 大b嚎叫着,铁骨铮铮男儿汉也要落泪了。 “我开刀我开刀!把我的腿剁掉!快!快快快!” 江雪明倚着牢门,和负责看守的民兵闲聊。 “镇上的医务所里,外科主任的名字叫马奎尔,对么?” 民兵不耐烦的应道:“你打听这些事干什么?那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善人!” 在萨拉丁这种猎团聚集地,外科医生的工作繁忙,每天都有被灾兽伤害的猎人要接受救治。 “哦” 雪明回到了铺位,他若有所思的挠着头,并不知道贝洛伯格精灵附身于人的事情。 他只知道这位医生似乎在试图杀害伤患,想越界行凶,当时的他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事,立刻被卷进医务所的抢劫案里了。 “马奎尔医生,这战帮余孽是你捡回医德和良知的第二次机会。” “希望再次见面的时候,你不会变成一头失去人性的食人魔。” (本章完) Vol.6 武仙座 大b哥最后还是保住了腿,也保住了命根子。 不过他找不到任何逃跑的机会,手术室里不光围满了助理,还有六个民兵严防死守,手术全程紧盯着战帮余孽。 兜兜转转受了皮肉之苦,大b又被送回了监狱里。 他的心中起了一股无名火,一瘸一拐的回到牢里就开始质问江雪明。 “平头哥(雪明剃了头,还没做自我介绍)!你骗人呀,说好帮我逃狱,可是我到手术室里一看,好家伙他妈的全是人!六条枪指着我,还有十来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我,看着我脱裤子受刑!” 这战帮干部以前也是个风光无限的人物,如今落魄了,浑身上下的荣华富贵,最终只剩下小丑的面容彩绘。 江雪明:“我没骗你呀?你不是出去了吗?” 大b怒道:“怎么又回来了呢?!” 江雪明;“是呀,怎么又回来了呢?这不得问你吗?” 大b愣了那么一下:“啊” 江雪明:“之前怎么说的?我帮你想个法子,送你出去,然后你再想办法,把哥几个一起从牢房里救出去——对不?” 大b点了点头:“没错。” 江雪明:“你想办法了吗?” 大b又是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没答话,似乎是连上了墨菲特神经网络。 江雪明:“有戏吗?” 大b暗中思付—— ——有戏?有戏?今晚马戏团有我的戏吗? 他脑子里全想着独善其身抢车逃跑的事情了,送上手术台之前还被斯普安通瓢虫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哪里能想出什么靠谱的越狱计划? 疼痛使他疯狂,马奎尔主任比划刀子要切掉他的小兄弟,这些因素让大b根本就来不及想多余的事,更别提他狱中的好兄弟们了。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交给阿杰来办吧。”江雪明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嘴上是这么说着,还是非常高兴看见大b哥能活着回来的。至少说明马奎尔医生不像他想的那样,至少还没变成嗜杀成性的魔头。 在劫案发生之前,雪明刚刚进入医务所范围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马奎尔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因此雪明偷走了那瓶废液。只是他没有想到马奎尔医生行凶杀人的决心如此强烈——这使他感到不安。 从民兵的口中可以得知,马奎尔医生在萨拉丁关卡有美名流传在外,方圆几十公里的县镇上,远到各个大小不一的猎团聚居地,人们都受过马奎尔医生的恩惠。 这位外科主刀医师为猎人们净血除杂接肢续命,只是不知怎的,他突然提起治病救人的刀,来杀害手术台上的伤患了。 江雪明不知道阿方斯算不算第一个受害者,也不知道马奎尔与这位伤患是不是有什么私仇旧怨,可是利用医生的身份来杀人,不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法律,马奎尔已经走上了一条邪路。 大b能从手术台上活着回来,说明马奎尔还保留着一点理智,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刀杀人,这说明他不是个兴趣使然的罪犯,不会一时兴起而忘记隐藏自己。 这几个劫匪前脚抢完医务所,还搞坏了马奎尔的车。可是大b以罪犯的身份重回手术台时,这位医生依然尽职尽责完成了手术,哪怕此前马奎尔对这些嫌犯表达出来的态度势如水火,是恨得钢牙咬碎怒发冲冠。 根据大b在医院里的经历,这番心理侧写的描述,雪明看见了一个极为理智,懂得隐忍,而且还有一点恶趣味的杀人者。 要不再让阿杰去手术台上试探试探?江雪明起了意,走到窗台边,想招来瓢虫如法炮制,把战帮的兄弟当做人肉炮弹,继续向马奎尔医生进攻。 他不在乎这几个战帮余孽的生命安全,比起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伪装成智人的魔鬼要可怕得多—— ——马奎尔宰了阿方斯,雪明不清楚这猎团里的猎人到底犯了什么错,或许这只是一次随机事件,是马奎尔试刀杀人的随性而为。要是这家伙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戮欲,在民兵的保护下,阿杰依然血溅手术台,这也算一件善事,毕竟医院里的无辜群众不会遭受马奎尔的毒害。 雪明非常了解关于杀戮带来的欣快感。 它是一匹烈马,战王葛洛莉以此为力量攻城拔寨,将它的缰绳牢牢攥在手里。 可是一旦失控,那马儿就成了主人,倒过来骑在战士的脑袋上,这战士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会变成恐怖的魔鬼,不分敌友不论善恶不讲道德不谈法律——为了满足这种欲望,要一直找东西杀。 红石人是最接近癫狂蝶的,原因也是这些愤怒勇敢热诚的勇士们,经常沉浸在[杀与吃]这两个环节里。 学习技艺,战胜强敌,消化血肉,获得更多记忆,变得更强大,紧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平头哥”阿杰看见神父手上的瓢虫,突然就怂了:“我” “你不敢?”江雪明捧着瓢虫,看向叔本华:“要不你来?” 叔本华连摇头的动作都做不到,他的脊柱还没完全愈合,如此严重的伤势,就算是授血单位的体质也得恢复很长时间。 “我来吧。”安德罗主动站起,要帮兄弟们脱困:“我来.” “你不行。”江雪明随手放跑了斯普安通瓢虫—— ——他不希望暴龙勇士帮的好哥哥以身犯险。 说起安德罗和他的缘分,最早便是战王剿灭小兄弟会,在黑德兰皇家大酒店的那段时光。 这位战帮头领没什么传统陋习,不沾黄赌毒,不愿意为劳伦斯卖命,一门心思窝在度假村里打游戏,为战团当污点证人。后来追捕劳伦斯的过程中,失去典狱长管理的黑德兰本该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安德罗带头为其他战帮的囚犯们做了表率,制止了更多的暴力冲突。 他是个好人,他不坏,只是愚蠢,年轻时行差步错信了癫狂蝶,再也回不到智人的文明社会了。 虽然愚蠢会让邪恶占尽先机,愚蠢极有可能变成邪恶的工具,愚蠢与邪恶离得很近,经常被人混为一谈——可是愚蠢从来都不是邪恶本身。 过了那么多年,雪明依然能想起与流星第一次见面时的光景,那就是一个未经社会的智慧污染,眼神中充满愚蠢且目光清澈的大男孩子。雪明也不像今天这样成熟,由于白露的病情时时刻刻在逼迫他做选择,他的内心浮现出难以容忍流星的极端情绪,是刻薄与傲慢。 如今的地下社会没办法给安德罗一个容身之处,他不想受人白眼,不想低声下气的活着,不想和灾兽混种为伍,就只能来到萨拉丁这种边陲小镇另谋出路,按照癫狂蝶圣教的发家路径,寻找一笔启动资金。 在雪明眼里,安德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此前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傻大个不听大b指挥,要放走人质,无法融入团队,在队伍里担任风险最高的持枪行凶角色,而且这种事情都做不好,面对突然扑来的可疑人物,安德罗已经没有开枪杀人的决心了。 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这个高龄阿宅活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死在广陵止息的枪下——可能死到临头,安德罗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或是被兄弟出卖,或是零号站台的战帮生意还没起步,就叫银贝利的眼线收集完情报,立刻按照无名氏的斩首流程一套带走。 这不应该是安德罗的结局——江雪明如此想着,也不愿意让安德罗变成马奎尔刀下的牺牲品。 其他三位老油条可以拿去当人肉诱饵弹,但是安德罗不行,他的大部分罪过已经在黑德兰偿清了。这一回抢劫医院,也得按照裁判所的审判流程来,绝不能死在马奎尔刀下。 “那你说要怎么办嘛!凭什么我不行啊?平头哥?”暴龙勇士不耐烦的质问道:“你看不起我吗?” 江雪明把实话说出口—— “——大b和阿杰逃出去,他们只想着自保,而你这个大聪明真的会回来劫狱,你活不长的。” 这一番言语下来,大b和阿杰两人还想争辩,却觉得这位心理医生冷静得可怕,居然有胆子和授血单位在一个小牢房里作口舌之争,于是都不说话了。 他们几乎在一瞬间让出了所有“领土”,一个黑帮犯罪小团伙的首领位置,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张从风医生。 “你不要血口喷人.”大b憋了半天,终于讲起这个事,说话时声音虚弱,不敢大声交谈。 江雪明不紧不慢的坐了回去,他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马奎尔。 冬天不适合进谷寻找精灵圣地,猎团陆陆续续回到萨拉丁休养生息的那段时间里,他可以去集会所打听消息,或许能找到一些无害的灵体来解决杰米父女俩的麻烦。 可是马奎尔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这位医生极有可能变成食人魔,他得搞清楚马奎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俊哥奥斯卡是此地的vip,这位青金大狼出任务时拖家带口,总会有挂彩负伤的时候,如果有一天马奎尔把刀子送到俊哥的头上,那将会是巨大的悲剧。 他找不到马奎尔杀人的证据,也不能暴露枪匠的真身,得想办法配合萨拉丁的民兵,把这条狡猾的鱼儿钓出来。 “大b,你过来。” 雪明如此说着,向大b勾了勾手指头。 尽管极不情愿,大b哥还是一瘸一拐的走到神父面前,乖乖蹲下。 “我有两件事问你。”江雪明扶着大b的肩,看着这小丑狰狞的面容,微微抬起手。 大b低下头去,心中隐隐能感觉到事情蹊跷,这位心理医生表达出来的谈吐气质,与之前做人质时那般恐慌谄媚完全不同。 “嗯,你问吧。” 江雪明:“你们抢劫医院,是谁支的招?” 此话一出,大b脸色剧变—— ——雪明猜到这四兄弟背后有高人指点。 从团队的表现来看,他们都不是萨拉丁本地人,似乎是初来乍到,约了个地点碰头。 他们没有准备防寒的衣物,没有逃跑的载具,不知道大雪封山的事情。在一个非常尴尬的时间点跑到这里来行凶作案。 可是他们却知道萨拉丁的医院肥的流油,有明确分工,进门就能找到药房和钱柜。 大b哥语气颤抖:“是” “别怕,你想清楚。”江雪明微微抬手,纱绒手套轻轻贴着大b哥的脸颊,把汗水都擦干净。 那恐怕是一个行事手段狠辣果决,异常凶残的癫狂蝶邪教徒,这战帮的头领谈及其人姓名时,就已经两股战战眼神失焦。 雪明没想到萨拉丁当真还有如此高手—— ——或许为了躲避无名氏的屠刀,这头恶魔跑来萨拉丁隐居了。 “是武仙座.”大b哥先是报出教团名号,然后才谈及真名:“武仙座——圣乔什·乔里斯。” 武仙座是盘踞在十八区一带的癫狂蝶邪教,在六年前已经由无名氏牵头,协同广陵止息一起剿灭。 至于圣乔什是哪号人物? “没听说过。”雪明没把这个名字放在心上,倒不是他膨胀了,是真的没听说过。 像这类漏网之鱼还有很多,他不可能把每一个逃犯的姓名都记在心里。癫狂蝶圣教的臭鱼烂虾,在战帮兄弟们眼里那也是有通天手段的大人物。 见神父不再问话,大b哥反倒紧张起来:“平头哥,圣乔什给我们出的主意,说事成之后要分他一笔,如果事情败露,把他牵扯进来,他要剁掉我们每人一根手指——你要救我们出去,我把你当自己人,要是真的有机会逃出生天,你可千万别和外人谈起这个家伙.” 雪明紧接着问道:“他很厉害吗?” 大b哥立刻说:“他杀人不眨眼” 雪明等了半天,没说话,不太理解“杀人不眨眼”的真实意义。 大b哥也等了半天。 雪明:“然后呢?” 大b哥立刻解释道:“他喜欢请客人到家里吃饭,然后把客人的一部分做成菜,还要客人吃得心满意足了,才放走——这些客人绝不敢提起圣乔什的暴行。” 雪明:“还有呢?” 大b哥紧张兮兮的形容着:“他的语言里有种魔力,我就是听了他的话,才一点点从一个普通人,变成红杰克马戏团的领袖。他知道怎么把人变成食人魔。” 雪明:“就这些了?” 大b哥:“死在他手上的人,起码有一百多个,其中不缺民兵和战团的战士。他的厨艺很好.” 雪明:“一百多个?” 大b哥:“嗯。” 雪明的嘴巴差点没刹住车:“那昨天哦不不不不当我没问。” 说起武仙座这个教团,也是挺有意思的传销团伙。 这个癫狂蝶邪教伪装成红石人的社会组织,与人们传播肉食主义的信仰,扭曲红石人狩猎、做菜、制药的本意,加入各种各样的仪式,掺杂人类的元质来蛊惑人心。 吃过人肉的红石人大兄弟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武仙座的宗教偶像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教团沿用神话中的意相为仪式背书,譬如教团里的新人刚刚加入时,就有十二试炼的流程要走。 这第一道试炼,就是请客吃饭,圣乔什显然是把请客吃饭这个传统陋习沿用到了生活里。 在第一试炼中,教团的战士会和十八区当地的铁憨憨进行决斗,两人打着打着就变成战友,久而久之分享菜单和锻炼心得。最终互相吞吃彼此的血肉,好比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杀死巨狮,获得新的力量,吞下狮子的心——这便是武仙座的入会礼仪,叫做狮心礼。 曾经盘踞在米米尔温泉集市旁边的骷髅会也是如此,它们教义相似,不过骷髅会的入会门槛高得多,进门就要杰森·梅根吃了自己的侍者,所以它的会员也少。 但是武仙座能做大做强,全靠一腔赤诚热血,它的准入门槛相对来说要更加亲民。 “我还要和你谈第二个事。”江雪明指着大b的下半身:“把裤子脱了。” “啊?!平头哥?”大b还有些诧异,终于想起来这是一位神父:“别吧?不至于吧?” 雪明不厌其烦的解释道:“我对你的屁股没兴趣,只是你这一路瘸着腿走进来,我想那马奎尔医生的手艺精湛好评如潮,不应该在你这强壮的授血单位身上落下行动不便的伤——你的大腿肯定还有别的问题。” 听到此言,大b连忙揭开裤头,露出右边大腿。 斯普安通瓢虫造成的伤害已经悉数愈合,这授血怪物的肉质确实很厉害,不过几十分钟的功夫,不需要万灵药的帮助,大b千疮百孔的肉体已经快要完全复原了,只要没伤到筋骨,他们体内的维塔烙印和圣血创造蛋白质的速度是非常快的。 大b行走不便的原因,来自于右腿膝盖上方的一片红色肉丘。原本它是斯普安通瓢虫的轮廓,经过手术之后,虫子早就取出来了。 可是如今它变成了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看来马奎尔医生对我有意见。” 江雪明按住大b,要大b别大声张扬。他往安德罗那头挥了挥手,安德罗立刻会意,变得机灵起来了,从嘴里拔了一颗牙。 江雪明拿住安德罗的犬齿,割开大b膝盖上的软肉,把十字架取了出来,正是他圣经上的十字架。 这就像是一种示威行为,马奎尔在宣战。这位医生已经察觉到江雪明的所作所为,也知道这多管闲事的神父偷走了废液。 江雪明将十字架翻转过来—— ——背面多了一串字符,似乎是用手术刀雕上去的,情绪失控、言辞激烈、笔法凌乱,似乎完全没把战帮的兄弟们当成智慧生命,都当成会说人话的畜牲。 “你救不了这四头野兽,最后都要落进我的肚子里,包括你。” (本章完) Vol.7 精于做人 圣乔什非常会做人—— ——不论是拉帮结派搞关系,还是下厨烹饪做料理,这两种意义上的做人,都让他在萨拉丁这个边陲小镇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这位高加索人有浓厚的体毛,眼窝极深,颧骨低额骨平。 他的鼻子高大,嘴唇薄,有一对红棕色的眼睛。 他看上去大概在四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脸上满是皱纹,平时喜欢穿着毛呢小马甲,卷起衬衫的袖口,小臂上的皮肤光洁细腻,特地剃光了毛发,受过精心保养的双手十分灵巧,指节粗大且没有任何疤痕。 他长得十分俊朗,用中国这边的话来说,跑到社交平台上发点自拍照立刻就有中年妇女婶婶阿姨主动搭讪,要能发几段视频,说不定还能变成洋秀才。 他有一百九十一公分高,肩膀宽厚,令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种安心。 此时此刻,他就在萨拉丁镇的东北区独栋别墅里,在他的家里做饭招待客人。 “最近的心理治疗似乎没什么效果,马奎尔医生。” 圣乔什摊平了肾脏,它已经除杂洗净,从保鲜袋里拿出来的时候很干净,这让主人家感到十分满意。 “方便告诉我吗?你遇上什么麻烦了?有人给你带来了新的烦恼?” 马奎尔医生在餐厅等候,他坐得笔直,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似乎是在外结仇,总是安不下心。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乔里斯医生,如果你好奇的话.” 圣乔什·乔里斯立刻应道:“确实好奇,我是一个心理医生,理所应当要帮助病人排忧解难。像你这样的病例实在少见,我已经从你身上收取了不少[诊金],你的癔症却一直都不见好——这使我感到羞愧。” 这位食人魔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萨拉丁镇医务所的特聘医师,主要负责处理各个猎团成员的心理问题。 他对病人毫无保留,将诊金定为一部分肉体元质,但凡在他手上接受治疗的病人,都得和他吃顿饭,这顿饭的食材便是人肉。 可能你会疑惑,难道没有人发现这头恶魔的真身吗?圣乔什·乔里斯都开始吃人肉了,难道没有人反抗吗? 让我们把目光移向厨台旁侧的双开门大冰箱,这冰箱里装着十六个人的脏器和骨肉,只取了其中的精华部分,圣乔什是个讲究人,他从来不吃烂肉,专挑最美味的那一块留下当储备粮。 在这两年里,有十六个病人想要主动揭发圣乔什的食人行为,最终惨遭杀害,而且不是圣乔什亲自动的手,是他指使其他病人朋友们来帮忙,做掉这些“忘恩负义”的神经病。 马奎尔此次支付了一块肾脏,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所在的诊疗室里能轻而易举的获得万灵药,哪怕掏出心肝当做报酬,他也付得起。 马奎尔:“我按照您说的做了。” 圣乔什颇感意外,在厨台前突然转头,看向餐厅:“你杀掉了阿方斯?” 马奎尔点点头,有些含蓄害羞的意思—— “——是的。” 圣乔什虽然故作严肃,但还是掩盖不住嘴角微微上翘的喜悦:“感觉如何?是不是之前的焦虑和狂躁都有所缓解?” “没错.”马奎尔点点头,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身上的贝洛伯格精灵,它渐渐安静下来,不那么吵闹了。” 翻开一页页菜单,圣乔什的手指头迅速偏转移动,送到牛肝的菜单说明,合上书页立刻开工。 “你和我讲过,阿方斯是个不知廉耻的下流胚。” 马奎尔立刻应道:“没错!他害死了两个猎团的同伴!其中一位还是地质学家!” “别激动.别激动.我的朋友。”圣乔什开始处理食材,精湛的刀工均匀的将它分割成半透明的薄片。 “我送给你的小料瓶,用上了吗?” 这里说的是马奎尔医生身上的茴香碎根和白胡椒盐粒,都是地下世界少见的调味品。 马奎尔立刻答:“用了。” “口感如何?”圣乔什问:“一定非常美味,对么?伸张正义的那个时刻,要搭配合适的调味品,这使你感到快乐,对不对?” 马奎尔连忙点头应道:“是的,乔里斯医生,你送给我的小礼物,我很满意——阿方斯这家伙虽然是个烂人,但他有一副好心肠。” “那么你还有什么烦恼呢?”圣乔什问道:“脑子里那个[枪匠]的亡灵不再来骚扰你了,难道说还有什么.” 没等医生问完,马奎尔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有四个混账东西抢劫了医院!都是战帮的余孽!他们差点就把老中医阿姨杀了!这些天杀的.狗娘养的贱种,居然对病患动手,丧尽天良呀!” 圣乔什放下手边的厨具,迅速来到马奎尔身后—— ——这位心理医生非常专业,他知道这个时候,病人需要温暖舒适的环境,需要一个合适的聆听者。 他搭上马奎尔的肩,低头看向这愤怒的公牛——是的,马奎尔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头怒极的好斗野牛。 “慢慢说,马奎尔,慢慢说” 他像一个父亲,像一位兄长,眼神中透露着暧昧的爱意,甚至像是恋人那样,轻轻搭上马奎尔的侧颈。 “慢慢说。” 马奎尔好似中了咒语,失控的情绪得到了缓和,不知不觉就有种依赖感,促使着他往圣乔什医生的肚腹贴靠,在这个位置,他能听见奇怪的咕噜声—— ——原本是维塔烙印的虫巢蠕动时发出的水声,在马奎尔听来,就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令他莫名神往。 “我我在干掉阿方斯之前,有个神父把毒药偷走了,本来我要把阿方斯毒死的” “嗯?”圣乔什立刻不高兴了,因为毒杀可算不上什么肉食主义,不过他还是将这点小情绪都收了回去。 马奎尔紧接着说:“本来我的胆子没那么大.我还没做好准备,我想让丹妮做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神父的所作所为,致使我亲手杀死了阿方斯,” “我从这畜牲的心口割了一片肉,我怕他清醒过来,我怕他听见了什么,要是他知道我在吃人肉,我就完蛋了” “乔里斯医生” “是这家伙的错,对么?” 马奎尔突然变得像个小孩子,开始置气。 “都是因为这个神父强插一脚,才把我逼成了杀人凶手,对不对?”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呀” “都是这个神父的错,不是他多管闲事,如果把那瓶毒药留下来,凶手应该是丹妮,对不对?” 马奎尔用力攥紧了圣乔什·乔里斯的手,只觉得突然一阵大力袭来。 “不对。”圣乔什勾带着马奎尔的下巴,把这三十来岁小年轻的脑袋掰正了,“不对,不对你说得不对。” 这位食人魔用力按压着马奎尔的脑袋,揉搓着头发和太阳穴,低下头在耳畔轻声说道。 “不对,不要质疑你自己,马奎尔·哥本哈根——不要质疑你自己做的决定。” “你没有错,死在手术台上的人,只是一个罪犯,他抛弃同胞自私自利。你没有任何过错。” “至于那瓶毒药,那是你的软弱,那位神父是上帝派来的神使,他消除了你的软弱,让你充满决心。” “你没有错,我的孩子。你没有错.” 圣乔什慢慢松开马奎尔,迈着优雅的步态回到了厨台。 他继续做饭,要马奎尔接着把故事讲完。 “谈谈这位神父吧?我的孩子.” 虽然从[客人]的称呼变成了[我的孩子],可是马奎尔一点都不觉得突兀,他已经被这头食人魔完全控制。 “他叫张从风,是个中国人,跟着vip来的——我打听过他,似乎是从布伦威尔出发,跑到温泉集市,为一对父女治病。” 说到此处,马奎尔连忙补充。 “哦,他也是个心理医生.” 主菜丢去柠檬汁里腌制,圣乔什开始准备配菜,煎锅也架上火,听见“心理医生”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眉头突然跳动,似乎起了好斗之心。 “你很讨厌他吗?” 马奎尔:“我恨他!他掩护罪犯,偷走了我的车!” “怎么掩护的?”圣乔什好奇的问道。 “他从我身上把车钥匙偷走了,交到这些劫匪手里。虽然.”马奎尔顿了顿,换了种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暴躁:“虽然他把老中医阿姨救回来了,可是我怀疑他和劫匪是一伙的” 如今战帮四兄弟都落到民兵的手里,这显然不是圣乔什希望看见的。 这位食人魔只给四兄弟出主意,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原本按照圣乔什的计划,这四兄弟都得死在民兵的枪下,然后他要找机会去兵站偷点存货回来——毕竟授血单位的肉,比这些智人要好吃多了。 只可怜大b为首的四兄弟,根本就不知道武仙座的“贵人”是多么的想让他们死。从头到尾他们都被蒙在鼓里。 这次抢劫行动,活下来全靠他们自己的本事,还得和圣乔什谈分钱的事情。死掉了尸体都留不下,要送进圣乔什的冰箱。 “你接着说。”圣乔什不动声色,开始煎炒肾脏。 马奎尔:“这些凶犯在溶洞里翻了车,民兵把我的车运回来的时候,我肺都要气炸了——只想着报复他们,我要吃掉他们,吃了这些食人怪胎!” 圣乔什处理好主菜,开始整理配菜:“然后呢?” 马奎尔把大b取虫这事说完,又讲起他雕刻十字架送到牢房里当战书的种种细节。 圣乔什听到这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是没来由的——就像是[灵感],它已经救了圣乔什很多次,每次大难临头的时候,这头食人魔都会提前跑路。但是这一回不行,他实在太想尝尝授血单位的肉了,已经太久没有吃到好货了。 “你在十字架上写了一句话?” 马奎尔:“是的。我当时真的太生气了,这不识好歹的神父肯定在帮助罪犯——他怎么能这么做呢?他还是个心理医生呢!和您一样!” “不不不”圣乔什连忙否认:“我们不一样,马奎尔,我是独一无二的。” 马奎尔立刻变得开朗,见到圣乔什端着餐盘过来——他食指大动口舌生津,哪怕盘子里是他的肾。 “先吃饭。”圣乔什招手示意:“主菜的调味品是芹菜末、莱姆汁和柠檬配一点醋,这个醋很珍贵,是温泉集市的特产。” “配菜是洋葱片和动物奶油,用花生油炸制,很香。” “牛肝都有一部分铁的锈味,我想你的肾应该也一样,你身强体壮,造血功能强大。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处理这块肾脏的,至少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很干净。” “主食只是简简单单的全蛋蛋液裹面包烤出来的面包片,我没有分蛋黄和蛋清,家里的蜂蜜还冻着,你来得太突然,下次记得预约。” “稍等一下,孩子。” 圣乔什像是个和蔼可亲的父亲,又像贴心温柔的母亲,他手把手教导马奎尔如何撕扯面包,裹紧食材,塞入调味小料慢慢送进嘴里。 “第一口不要吃太多,它刚出锅,很烫,让舌尖先品一品它的甜味。” 马奎尔把食物送进嘴里,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他咀嚼着滚烫的面包片,从粗糙的面包纤维和外脆里嫩的蛋液中品尝到了异常鲜甜口感弹脆的感觉。 “第二口咬下去,狠狠一大口。”圣乔什提醒道。 马奎尔抱住面包片,再次裹住主菜,这一大口下去,他感觉口鼻有股暖流冲出,鲜香四溢的味道贯通了整个食道。 “喔!哇喔!乔里斯医生,您的手艺真是太厉害了” “嘿”圣乔什·乔里斯微笑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也露出来,眯着眼睛,用叉子轻轻敲了敲酒杯,意思是“我也开饭了”—— ——做完这个动作,他再次用叉子当教鞭,这“做人小课堂”结束,就要讲起餐厅的壁画。 “你之前与我说起无名氏的事情,可把我吓坏了,特别是枪匠。” 圣乔什一点都不掩盖内心的软弱,把所有的恐惧都暴露给马奎尔,这是一种拟态,能让病人放松警惕。 “你身体里的贝洛伯格之灵,对我来说是天敌,它是我的克星。” 马奎尔连忙说:“我不会伤害你的,圣乔什先生,你让我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温柔,如此善良的授血单位,你是个好人。” “很多人都这么讲,可是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圣乔什指着壁画上的杰森·梅根,“我一直把无名氏的青金狼人当做偶像——杰森·梅根,他的厨艺天下无双。” “每周六,他都会在流媒体教室开课,教人做菜。” “我是他的头号粉丝,你知道么哈哈哈哈” “一个授血怪物,居然会认青金当老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圣乔什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 马奎尔不知道乔里斯先生为什么要笑,只是情绪这种东西,被别人操纵的时候,就会立刻跟着起连锁反应。 他也开始笑,像是为了配合对方的表演。 “哈哈哈哈哈嗯。哈哈哈哈哈” 到了这个时候,圣乔什确定马奎尔已经放下所有的戒备心,变成了提线木偶—— “——我可能需要你帮个小忙,马奎尔。” 马奎尔一边吃饭一边应:“您说。” 圣乔什:“我想杀死这四个罪犯,他们罪有应得,不是么?” 马奎尔:“确实,他们不把医院里的病患当人——罪该万死。” 圣乔什:“他们在牢房里呆着,那个环境很安全,你没机会动手。” 马奎尔:“民兵居然要保护罪犯!这太荒谬了!” 圣乔什:“我会帮你,你放心。总有机会的。” 马奎尔:“那那个神父怎么办?” 说到此处,马奎尔还有些犹豫,当初刻在十字架上的狠话,似乎只是一时置气的冲动之举。 圣乔什等的就是这句话—— ——萨拉丁不需要两个“心理医生”,如果有更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他的生意怎么办?他的好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马奎尔,如果这位神父真的让你感到困惑,他让你痛苦,让你狂躁——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会找机会杀死他,这是我和你的情谊所在。” “可是.”马奎尔一下子激动起来:“乔里斯医生,您在萨拉丁隐姓埋名,生活了那么多年,就想过上平静的生活,不能为了我,重新染红双手呀我.” “你是我的病人,医者父母心。”圣乔什打断了马奎尔—— “——不要浪费食物。” (本章完) Vol.8 缺德 俊哥来保人,已经向兵站提交保释金,要把神父带出去。虽然阿方斯的命案没有下文,可是没有证据能证明张从风与这桩医疗事故有所牵连——如果要翻案,那么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们一个都跑不掉。这显然不是兵站负责人希望看见的结果。 在萨拉丁当差的兵哥哥们都很喜欢马奎尔医生,毕竟这是救他们于水火中的恩人,也不想影响马奎尔的工作。 重获自由的江雪明和狱友们如此说。 “我先走了。” 眼看唯一的获救希望也要消失,大b泪汪汪的抓住铁牢栏杆,往外一个劲的掰扯从风先生的衣服。 “别呀!平头哥!平头哥你不能这样呀!咱们几个也算是有同窗之谊的难兄难弟了,你得想办法帮帮兄弟几个呀!” “你觉得铁笼束缚了你?”江雪明回过头来,轻轻拍打着大b的手:“不对哦,这铁笼在保护你——大b,你好好想想吧,多留个心眼。” 有狱卒在,雪明不好讲太多,他内心隐隐能感觉到,那位武仙座的教团干部绝不会善罢甘休,藏在萨拉丁的食人魔会继续杀人取肉,这四兄弟就是食人魔眼里的“高价值目标”——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如果兵站不出问题,到来年春天,这些劫匪还有一口吃的,能送去裁判所接受审判。 要是把他们放出来,圣乔什马上就会干掉这四个知情人——毕竟哥几个已经知道了这位食人魔的名号,保不准有一天想通了,想要戴罪立功拖人下水。 “呆在笼子里,才是活路。”雪明小心谨慎的贴在大b耳边:“你们几个被圣乔什卖了,还想着往外乱跑,真当癫狂蝶圣教的名号是吹出来的么?战帮的授血怪胎在这些食人魔眼里不过是肉质鲜甜的粮食罢了” 大b慌了神,一下子把从风医生松开,身子也跟着瘫软,似乎是走上了一条死路。 继续留在这里他肯定会死,作为红杰克马戏团的战帮匪首,他从来没受过牢狱之灾,如今他和阿杰还挂在通缉人员名单上,幸是萨拉丁这鬼地方没有dna比对的功能场所,否则哥俩早就按照地下铁道的最高宪法就地枪决了。 可是逃出去以后怎么办呢?真的和平头哥说的那样—— ——武仙座的贵人要吃了他们?要把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打工人全都吃进肚子里? “呵哈哈哈.”大b不敢去赌,他看不清现实,比起神父的一面之词,他宁愿相信圣乔什·乔里斯的鬼话,毕竟刑场太可怕,圣乔什的语言太温柔,“你在唬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唬我,要我反水,要我把那位大人供出来.对不?”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江雪明这么说着,掏出十字架当物证:“而且也不用你来出这个头,你就躲在这里好好想想吧——我来帮你开这个口。” 没等大b脑筋转过来—— ——张从风医生做了一件非常缺德的事,大b几人和圣乔什再也没有和谈的机会了。 “审讯员!我的记忆恢复了一部分!来来来!来!” 从办公室那头跑过来一位黑人大姐,正是负责劫案的主审兵员。 江雪明毫不避讳,从圣经上撕下两页,此前他往安德罗的嘴里要了一颗牙,变成了简单的书写工具,把一些重要的信息都记下。 他就当着大b哥为首的战帮兄弟们,把这桩复杂的案件往简单了说,只怕这几位卧龙凤雏听不明白。 “这几个战帮余孽受到圣乔什·乔里斯的指使,对萨拉丁医务所实施抢劫。我在牢里听他们亲口所述。” 黑大姐一听,笑弯了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乔里斯先生是我们镇上最善良的人,前几天还有斯普安通瓢虫去他家偷蜂蜜,面对这些不讲道理的虫子,他都没舍得杀,喊除虫公司的人来解决——你说乔里斯医生是幕后主使?滑天下之大稽!他是个慈爱且多愁善感的心理医生,把病人当孩子看待呀” “哦!~现在事情变得更有趣了”江雪明的心沉了下去,照着这个风评来看,这位心里医生有很多“信众”,一时半会还撕不下这层伪装,“如果我说,马奎尔医生是个杀人犯” “哈哈哈哈哈!~”这回不光黑大姐乐不可支,左右押送嫌犯的狱卒也开始讪笑。 黑大姐变了一副表情,笑着笑着眼神中吐出凶光:“你要是喜欢胡说八道,我就以个人名义传召司务长对你进行调查!以诬告良善之人的罪名送你去检察院!说话小心点儿!张从风!” “我偷来的这瓶废液,原本是手术室里的东西。”江雪明波澜不惊,面对审讯兵员的威吓,他一点都没在怕的:“它还在检验科对么?你只要拿到它,去医院查一查手术记录,就知道这瓶毒药本该用在受害人身上——主刀医师就是马奎尔·哥本哈根。” “我救了阿方斯一命,可是没救回来,这位受害人依然没能从马奎尔的手里活下来。” “后来我用这瓶毒药救了自己,姐姐你好好想想,仔细想一想。” “马奎尔医生最近是不是在做心理治疗,他是不是天天往圣乔什·乔里斯的诊所住所跑——你仔细想清楚。” 话已至此,黑大姐的额头也开始冒汗,这套推理逻辑缜密,马奎尔医生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但没有明确的作案动机。 从人员档案来看,张从风也是一位心理医生,拥有人物侧写的能力,他是第一次来到萨拉丁镇,没必要一上来就和镇子上的两位医生死磕。 “说得好,可是你没有证据”黑大姐抱着案件卷宗,有些心虚。 与大b一样,她也被恐惧控制了。 圣乔什和马奎尔这两个人,与猎团的诸多勇士关系匪浅,他们一个治疗肉体的伤害,一个治愈心灵的伤害,于公于私她都不敢和这两位医生交恶,甚至连上门传唤都做不到,要她去办公室打印一张搜查令,都得考虑要不要找个倒霉鬼来代办——她绝不想得罪这两个人。 恐惧使她软弱,而软弱的结果就是—— “——你没有证据。” 黑大姐吞咽着唾沫,不愿意听信江雪明的一面之词。 “证据就在这里,是马奎尔·哥本哈根送到我手上的。”江雪明掏出十字架:“这个十字架明明暂扣在证物科室,我知道马奎尔和你们兵站关系好,战士最敬重的人就是医生。” 他将十字架翻了个面,展示着上边的雕刻字迹。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我的饰品弄到手的,但是兵站有监控,这些劫匪落网接受审讯的那段时间里,他肯定跑到兵站来了,还把我的私人物品搞到手里——给我写了这么一句恐吓。” 他看着黑大姐的证件,念叨着这位女性审讯兵员的真名。 “哈瓦娜·米歇尔女士,哈瓦娜小姐,尊敬的哈瓦娜长官。” “我知道这件事很离奇,很复杂,在医院发生抢劫案的同时,有一位外科医生杀死了手术台上的病人,他追逐劫匪,看上去道貌岸然刚正不阿,可是在劫匪落网之后,立刻用十字架给我送来这么一封恐吓信” “够了!”哈瓦娜女士怒道:“啰里巴嗦的!你在胡说八道!” 这个黄铜十字架是哈瓦娜亲手交到马奎尔手上的,起初这位医生跑到兵站来,为他的爱车大发雷霆,又跑去证物科诉苦,说这位神父偷了他的车,提出赔偿诉求,要拿走这个十字架当做信物,准备等到张从风保释阶段,再来商量车辆的定损事宜。 嫌犯暂扣在兵站的随身物品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这是兵站的制度,如果查起来,哈瓦娜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她不能承认自己犯了错,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或许是流程走错了,这十字架一直都在你身上,对吧?你拿着授血怪胎的牙当凿子,雕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就想诬害马奎尔先生么?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鬼话?” 话虽然是这么讲,哈瓦娜已经汗流浃背了。 她能感觉到这位神父的眼神越来越冷,这使她很不好受,就像是接受上帝的审判——如果这句话是马奎尔·哥本哈根刻下的,那么张从风所讲述的“故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呢?!哈瓦娜!你清醒一点! 这是你在萨拉丁的最后一岗,等到开春的时候,你就要调去红石摇滚乐团了 把这四头授血怪物的罪名定死了,你就能离开这个边陲小镇,说不定能去战团谋份差事。 而且这家伙居然敢污蔑乔里斯医生! 在哈瓦娜心里,那是一个神圣且不可侵犯的存在,圣乔什·乔里斯也对她进行过心理治疗,她尝过自己的肉。 由于萨拉丁特殊的地理位置,精灵圣地周边都是异常的灵压地带,民兵不光要摆平镇子上的治安问题,还要冒险救灾,充当猎团的救援队伍。 这些没有灵感的普通人常常要深入峡谷,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哈瓦娜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帮助她逃离心魔折磨的恩人,就是圣乔什。 “你该走了。”哈瓦娜脸色渐冷,恢复了平静:“这里不欢迎你。” 江雪明没有气馁,十分镇定的答道:“我明白了。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武仙座的教团干部非但没有退休的意思,还准备在萨拉丁重新把教团建起来。这些接受过“心理治疗”的病患们,就是潜在的教众。 如今他不能明面上动用武力,要这些小咔啦咪横尸街头或暴死家宅,自然是不太体面的。而且还不知道这位圣乔什·乔里斯是否拥有魂威,如果和特殊灵能正面对抗,爆发出来的灵能残迹逃不过青金的鼻子——俊哥这类的青金卫士,只要闻一闻战斗现场的灵能潮汐,就能认出枪匠的特征,毕竟枪匠和青金已经合作过太多回。 他只能利用张从风这个身份去做点什么,绝不能呼唤芬芳幻梦,以寻常智人的作战技能来解决问题。 “啊,你小子。”回到兵站门口,前来保人的奥斯卡嬉皮笑脸的:“吃个饭的功夫,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还闹肚子,您这肚子闹去牢里了?是饭店的厕所不合你心意?马桶的款式太老旧?下回喊老板给您单独安排个教堂式哥特风的厕所?还是兵站的制服诱惑让您这位神父动了凡心呐.” 雪明一改之前的严肃,笑呵呵的答道:“你这嘴上也不安条闩,横看竖看就见俩字——缺德。” “嘿!”奥斯卡一点都不见外,了解到来龙去脉以后,与从风医生苦口婆心的讲:“这镇上不太平,倒也是我没讲清楚,我的锅我的锅——下回神父您要是遇见这档子事儿,可以把我推出去呀!劫案!多新鲜!” “俊哥,照这个说法?你很能打?”江雪明好奇。 俊哥尴尬的应道:“那倒也不是很能打,和镇子西头卖牛羊肉的屠夫能掰掰手腕,遇上两三个持枪歹徒,我绝没有您这搏命的本事呀。还敢上去交换人质,我都不知道您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雪明还以为找到了合适的刀,遇上麻烦把这位vip推出去不就好了么,结果是个纸老虎。 “那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因为倔强!”俊哥一边拉开车门,把神父领进副驾驶,一边吹嘘着自己的男子气概:“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我那俩狼宝,他们还小,脑子不太好,进化不完全。可是他们随我呀。” “遇上考试,哥哥和弟弟说,答应我!” “不会答的题,一定要把试卷扬起来,翻卷子的声音让教室里每一个人都听见,不能表现出紧张害怕的情绪!气势要足!” “这一个下马威,好家伙,监考老师都得往两兄弟的座位多看几眼,再到数学试卷这一栏,一定要骄傲的写个[解],决不能空着——老师批卷的时候因为你这字儿冲出来的愤怒。都会给你点卷面分,对不?” “哈哈哈哈哈”江雪明只觉得这位vip逗得很,人菜瘾大话还多,是个妙人,“那先不讲我这个事儿了,奥斯卡大哥,要往哪儿去?” “还能往哪儿去呀,这黑灯瞎火的。”奥斯卡一拍方向盘,准备打道回府睡上一觉,“明天再讲呗。” “等会.”江雪明突然有了点灵感,他似乎找到了进攻的机会,“等会等会等会.等会。俊哥你等会” 他望着手心的十字架,从凌乱的笔法中看见了愤怒,很难想象马奎尔·哥本哈根在写下这句话时抱着怎样的恨意和决心,这精神状态不像演出来的。 “老师批卷子的时候,就因为这字儿冲出来的愤怒,都会给点卷面分。” 雪明想了个很简单的主意,把大b送到马奎尔刀下,面对人肉炮弹的诱惑,马奎尔或许不敢动手,自然也抓不到什么证据——那么把自己送过去呢?虽然不能动用魂威,这一身本领用来对付马奎尔应该绰绰有余,不至于阴沟翻船吧?这十字架上的英文字母都快抠出来高斯模糊了,可见马奎尔在写下这句话时情感是多么丰沛,那恨不得把他张从风拆骨扒皮生啖血肉,这种想杀人的心思是不会骗人的。 “俊哥,你把我送到马奎尔·哥本哈根家门口。” 奥斯卡对劫案的过程略有耳闻:“啊?你前脚把人家车祸祸了,后脚就去触这个霉头?你不怕他削你啊?对男人来说,车是第二个老婆!” 雪明笑呵呵的应道:“我带点礼物,登门谢罪,” “成,我和你一起吧。”奥斯卡是一点都不把神父当外人:“做个和事佬,讲讲您二位在面对劫匪时的英勇事迹,小酒一喝,再来两盘烤羊肉,美汁儿汁儿!~” 说到此处,奥斯卡贴到雪明身边,那狼人的嘴巴里吹出来一阵腥臭的热风。 “还有个事儿,很重要。” 雪明误以为这青金大狼终于认真起来了。 “你说。” 奥斯卡低声严肃强调道。 “别告诉我老婆。当然了!不是她不许我喝酒,不是这回事儿,她当然听我的了,她从来不管这事儿。就你懂我意思吧。” 江雪明:“哦。阁下是咽喉炎症,要酒精杀毒是么?” 奥斯卡与这好兄弟抛了个媚眼,咧嘴笑道。 “聪明!” (本章完) Vol.9 命若游丝 江雪明要把马奎尔·哥本哈根心里的怒火给勾出来,要让这杀人凶手现原形。 抵达萨拉丁的医务所家属区,他行步如风往马奎尔家宅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敲出响亮的喊门声。 “马奎尔!马奎尔我来找你!马奎尔!” 奥斯卡搞不懂这神父的来意,连忙上前制止:“哎!医生!你小点儿声,街坊邻居都睡下了” 江雪明不依不饶,敲得木门上的漆皮变了色,马奎尔终于快步赶来门前,开门应话,“谁?!” “我是你爹。”江雪明骂道。 大门露出一道透光的缝,马奎尔看清来人样貌,一时间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不识好歹的神父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伱他妈找死” 似是泼妇骂街斗嘴,马奎尔回了一句,立刻从兜里掏枪,准备给这神父上一堂骑士战技课,要和民兵讲夜闯民宅正当防卫的戏码。 雪明听见弹巢转动的声音,连忙避到门旁,进了射界死角。 马奎尔抬起枪口为时已晚,正好看见奥斯卡的狼吻,又被吓了一跳。 “vip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喔!”奥斯卡瞅见门里有光,看仔细了,辨出点357蟒蛇左轮枪的轮廓,连忙高举双手投降:“喔喔喔!喔!喔喔!大兄弟!我不是罪犯!” 雪明这大莽子的行事风格也是完全没考虑过奥斯卡的安危—— ——他从来都不认为马奎尔拥有杀死青金狼人的力量,就这点三五七的子弹口径,只要不是正中眉心,哪怕马奎尔崩飞奥斯卡半个脑袋瓜,万灵药都能救回来。 这下马奎尔失了先机,也渐渐冷静下来,把所有的杀戮欲望都压在心底,把两位“客人”迎进门。 “这个事情呀”奥斯卡跟着马奎尔医生来到客厅,眼睛也不时往雪明身上瞅瞅,就像带着孩子来见班主任似的:“怎么说呢嘿嘿哎.” 狼人大哥十指互扣,这也是一个防御性动作,他将双手夹在膝盖处,怪不好意思的。 “是张从风医生做得不对,马奎尔医生,你俩都是医疗单位,本来不该把事情搞得这么僵的,对不?” “虽然我不知道中间这个这个这个抢车偷钥匙,这个换人质是什么情况。” “但是呢!但是要我说!” 俊哥来了精神,比划着手势。 “现在罪犯落网咯,你俩在我眼里,都是治病救人的好哥哥,咱们还得相处个五十来天,要是老天不开眼,这冬天长一点,起码就是小百来天咯。以后哥几个还要通力合作,帮猎团的战士们排忧解难——犯不着为了一辆车急眼儿呀。” “对不?” 大狼戳弄着江雪明的咯吱窝,强大的元质让这条狼人臂膀充满了力量,挤得雪明往一侧倾倒。 雪明没有讲话,死死的盯着马奎尔的眼睛。 得不到答案,大狼紧接着又看向另一侧,靠近壁炉的马奎尔医生。 “你说对不?马奎尔医生?多大点事儿呀您二位要是不开心,我一人送一辆!怎样?” 马奎尔也不讲话,死死的盯着张从风。 贝洛伯格之灵又开始作祟,张从风来到屋外的时候,马奎尔脑子里的精灵就开始逼叨个没完,说起晦涩难懂的古老文字,夹杂着一些拉丁语系意义不明的怪声。 难道说,张从风身上也有这种精灵吗? 马奎尔不理解,他不明白—— ——为什么贝洛伯格会选择张从风呢?这个家伙帮助罪犯,在枪匠眼里应该是个罪大恶极的从犯,帮助邪恶就等同于邪恶! 如果不是vip奥斯卡夹在两人中间,马奎尔早就动手了,他有信心杀死眼前这个手无寸铁的男人,自从开始练习骑士战技,他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验证自己的能力——现在的他手痒难耐,渴望一场厮杀。 “要不这样?我去搞点羊肉来?”大狼提起吃肉喝酒的事情,嘴里不停的往外流口水,“西元二路街口有个肉铺,和水果摊一起开到凌晨两点,我这就去弄点东西来吃?就在你家院子里搞烧烤怎么样?马奎尔医生?” 马奎尔依然盯着张从风:“当然可以,vip大人。” “五分钟!不不不!三分钟!我马上回来!你俩好好聊聊!”俊哥一溜烟的功夫都快跑出大门了,搂着门框和两人说起烤肉的约定:“咱们喝顿酒,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啊!” 奥斯卡前脚刚出门,马奎尔后脚立刻去拿枪。 “你想干什么?”江雪明立刻喝道:“在你的家里,用这支枪射杀我吗?” 马奎尔的身子僵在半路,可是骑士战技教过他——墓志铭绝不能写对方全责。 他拿住蟒蛇左轮,枪口横移定位的那一刻,却觉得身体不听使唤,练习了数百次数千次的开枪动作变形了。 只有三分钟的机会!只有一百八十秒!在奥斯卡赶回来之前,要杀掉这个碍事的神父! 尸体是没有最终解释权的,尸体不能开口控诉杀人者。 下一秒,脚下的地毯突然横移了两公分,仅仅只是这两公分的变化,让马奎尔重心失衡站立不稳,蟒蛇的枪口迟迟无法定位,他不敢贸然扣动扳机。 左轮枪的击锤行程非常长,扣发需要时间,不像半自动手枪那样轻巧。 再看江雪明的神态,他拖拽地毯的动作轻松写意,看着马奎尔踉跄狼狈的稳住身体,盯死了那支左轮手枪,也没有轻敌大意的意思—— ——这家伙的下盘好稳。 雪明本想用地毯绊倒马奎尔,却没想到对方的肢体协调性非常好。持枪控枪的姿态也十分专业,完全不像个新手,身体摇晃着,恢复平衡的那一刻就要重新瞄准,手指没有多余的动作了,也没有走火的风险。 他算准距离,去拿马奎尔的枪,却惊讶的发现,这夺枪的流程不像他想象中那样轻松。 不过七十厘米一臂的距离,雪明先是侧着身体靠近对方,马奎尔立刻警觉,站稳脚跟的一瞬间连连退后,躲去壁炉旁的茶水柜。 雪明再往前,侧过身子减少中弹面积,想要进步紧逼,看清马奎尔的灵巧步伐时,就越来越惊讶——这家伙会使用骑士战技!这是他骑士战技课程里的一部分! 马奎尔就像个醉汉,往后避退的速度非常快,左右偏斜的身体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没办法做出抬枪射击的动作,张从风的手就一直把持在他的腰线,一亮枪口,枪管就会被对方逮住。 可是雪明也不敢往下拿枪,低头的一瞬间,就会失去锁定,他再也看不见马奎尔的眼睛,自然无法识别对方的主要意图——这屋子里能杀人的武器有那么多,他不会放弃下一个回合的主动权。 从茶水柜追逐到挂画下方,客厅的走道越来越窄,多了些鞋柜阻挡,马奎尔几乎没有回头侦查地形的动作,他对自家的环境非常熟悉,是一边倒退一边试图抬枪逼迫张从风退后。 江雪明硬要往里走,而且正面追赶的速度必然比退后快得多,他先是一脚蹬在马奎尔的手腕处,没有踢到实感,像是踢中软飘飘的棉花——马奎尔不去做对抗,腕关节好似被毒蛇咬中,刚想抬枪去打张从风的腿,这射界一下子被踢没了。 他紧握着武器,步态狼狈,喘着粗气,心中愈发肯定——这神父身上一定有贝洛伯格之灵,不然如此凶狠的夺枪cqc技术是从哪儿来的呢? 再看二人的位置来到楼梯,这便是猫鼠游戏凶险至极的最终回合。 马奎尔要上去二楼,楼梯能给他一点高度,只要轻抬枪口,就能拥有击打神父下半身的射击角度了。就在这个瞬间,雪明再次寄希望于地毯—— ——他用脚板踏实地毯,用皮鞋的槽牙扯动毛呢料子,试图让刚刚踩上楼梯的马奎尔跌下来。 可是骑士战技也这么教过,圣斗士是不会败给同一招的。 马奎尔应着身下失衡的劲力,顺势倾倒侧躺在突然绷直的地毯上,就此有了射击角度。他狠狠的扣动扳机,却迟迟没有听见子弹出膛的轰鸣声。只有一声清脆的咔哒。 那是击锤砸中左轮枪击发机的声音。 马奎尔的心脏在狂跳不止,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火器和敌人搏斗,肾上腺素在疯狂的刺激着他的肌体,使他两眼充血头昏脑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他终于看清来犯之人的动作。 江雪明一手扣住蟒蛇左轮枪的解脱钮,弹巢歪在一侧,另一只手则是别开枪管,使它指向别处,他的动作要比马奎尔快太多,精确太多太多了。 这位外科医生给了江雪明不大不小的惊吓,这番控枪逃脱尝试反击的技术确实精湛成熟。 雪明也算是在潘克拉辛进修过的超人,哪怕身体有些瘦弱,马奎尔想用智人的方法来杀死他,那也是天方夜谭。 “马奎尔医生”江雪明怒道:“你学过骑士战技,你也是枪匠的学生吗?” 马奎尔没有答话,他喘不上气来,未经过热身准备,他感觉腰肢和大腿有几块肌肉不听使唤,似乎是抽筋了。 “为什么你学了骑士战技还要去杀害你的病人.”江雪明咄咄逼人,用强大的腕力指力拿住枪管,试图夺枪:“难道你只学了杀人的技术,没去读六艺?还是说你就是一头披着白衣天使外皮的食人恶魔?” 马奎尔自然不是这神父的对手,江雪明对肌肉的“呼吸控制”比这家伙强太多了。这么多年的征战经历让他练就了一身神奇本领,也包括无热身准备立刻投入作战状态。肾上腺素不能影响他的判断力,潘克拉辛宫的修行办法更是让他如虎添翼。 一颗颗子弹落下,马奎尔在枪械脱手的那个瞬间,把弹巢里的弹药都清空,弃了枪械,马上拿来挂画下边的烛台当刺刀。 雪明想去捡子弹,眼看马奎尔气势汹汹的扑刺过来,他把蟒蛇左轮丢去门外,根本就没有近身白刃战的想法——他不想猜拳获胜,这种距离下的短兵相接的风险太高。他能看清马奎尔的动作,可是“能看清”和“防得下”是两个概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绝不想挂彩受伤。 马奎尔的捅刺动作干净利落,好似手持军刀的扎刺操,出刺收刺的速度极快,绕行鞋柜一路追逐,向着客厅壁炉前的空旷地带紧逼。 江雪明一边退一边找东西拦挡,绝不愿意进入烛台的攻击范围里,他摸了半天,愕然发觉手边竟然没有一样能用的东西,光秃秃的桌台过于沉重,这逃避的路线似乎都在马奎尔的掌控之中——这家伙很聪明,知道如何用刺杀动作规划敌人的逃跑方位。 马奎尔杀红了眼,只想把这碍眼的神父捅成洒水壶,他回忆起乔里斯先生的温柔言语,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如此温柔善良的心理医生,却要为他的烦恼再次干起杀人的勾当,想到这里,马奎尔就越来越暴躁。 只一下捅刺动作变形失准,雪明有了生路,大步退后窜出门外。 马奎尔再想追出来,就看见张从风捡起了左轮枪,把一颗黄澄澄的花生米塞进弹巢里,控枪手法让他眼花缭乱。 雪明出枪的动作太快,快到马奎尔还没迈出门槛,足有两三步的射击距离,就成了生与死的边界线。 “你再发疯,就得死。” 门栏外的寒风和这句话一样冰冷,吹在马奎尔心头,让他逐渐恢复了理智。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从风.” 江雪明持枪慢慢退后,他不知道马奎尔的杀意是从哪儿来的,完全退到三米之外的安全距离。 “我想知道圣乔什·乔里斯和你的关系,你在萨拉丁的风评很好,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杀人,阿方斯死在你手上,我没来得及救下他。” “我没有杀人!”马奎尔突然激动起来:“我没有!手术台上躺着一头恶魔!我只是在替天行道!” “这是一种精神疾病?你需要心理咨询?”江雪明紧接着问道:“我不收诊金,有兴趣聊聊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马奎尔的额头冒出青筋,被恐惧和愤怒支配了:“你应该呆在牢房里,你和那群劫匪是一伙的对么!?你.” “你不想和我聊?”江雪明扳动击锤,左轮的扳机也跟着来到扣发模式。 面对死亡威胁,马奎尔的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脑子里的贝洛伯格之灵终于不再吵闹,它意识到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虚张声势,向宿主疯狂的报警,要宿主好好说话,想明白了再往外捅词儿。 马奎尔百思不得其解,这身手不凡的心理医生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你究竟是谁?” 没等江雪明答话—— ——三分钟的时间还没到,奥斯卡就急匆匆的回来了。 对喝酒吃肉的追求迫使这位青金爆发出惊人的办事效率,他扛着烧烤架和两扇羊排,提着一箱酒,尾巴挂着一包煤炭,兴冲冲的往大门赶,看见神父手里的枪,又被吓了一跳。 “卧槽!?” 江雪明没有讲话。马奎尔也没有解释什么,偷偷把烛台藏到了进门右手边的衣帽架旁。 俊哥看着雪明手里的枪,似乎是“明白”了。 “哦!玩游戏是吧?俄罗斯转盘?嗨嗨嗨!” 这性格开朗的红石人立刻夺来枪械,一边嚷嚷着一边把枪口指向自己的脑袋。 “还是您二位会玩嗷!这种社交破冰游戏肯定能让人打开话匣子呀!多新鲜!我也来我也来!我自罚一枪!” “别!”马奎尔眼神失焦,惊声尖叫。 没有枪声,只有击锤磕碰击发机的脆响。 “呃”俊哥瞥见马奎尔医生这副阵仗,转头向张从风问道:“你没有塞子弹,对么?开玩笑的对不对?” “塞了也没关系,下辈子注意点就好。”江雪明开着没品的玩笑,拿走蟒蛇,好似变魔术一样,按下弹轮解脱钮,按下退弹杆,自然是没有子弹掉出来的,用来决出游戏胜负的弹壳都没有。 马奎尔的额头往外冒出黄豆大的冷汗——他分明看见这神父往弹巢里塞了弹药,可是现如今为什么子弹突然消失了?他的动作太快了!操弄枪械的手艺简直像魔法! “烤肉吧?”江雪明颇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马奎尔,展示着掌心的小弹头。 马奎尔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哪里有什么“子弹”,那黄色的铜质“花生米”,只是实心模型。 马奎尔仔细想想也是,如此激烈的攻防追逐,这神父想要捡枪反击已经耗尽心力,子弹根本就没有落在门外,全都留在夺枪环节里,留在楼梯处的地毯上。 实心模型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符纹刻印,正是由那枚十字架敲圆拍扁冷锻打压制成的小玩具,虽然不知道这神父是如何做到的,刚才他就拿着这颗意义不明的黄铜弹头模型,狠狠的戏耍了马奎尔。 三人和和气气的回到房里,马奎尔满腹怨气,为刚才棋差一着而懊悔—— ——如果他更勇敢一些,如果他再往前一步,或许就能刺死这个可恶的神父。 这么想着,他去收拾地毯处的弹头,心却越来越凉。 一开始他想着能捡回来六颗子弹,既然这些点三五七都没有击发,那么应该落在楼梯这里。 他翻遍了一楼,从楼梯地毯处一路搜到壁炉去,只找到三颗子弹。 寻到客厅的座椅旁,马奎尔听见张从风吆喝着。 “别瞎忙了!来喝酒!” 马奎尔浑身一紧,就看见壁炉的火光下,有三颗子弹排成一列,整整齐齐的立在酒瓶旁边,要从蟒蛇里打出来,能把他的脑子打成肉泥,杀他整整三回。 “哦” 张从风提着烤架往花园去,与马奎尔吆喝道。 “别闲着!帮咱们的俊哥生火!” 马奎尔连忙放下武器,打消了所有杂念。 “好,啊好的好的,马上来。” (本章完) Vol.10 血案 “我得想办法买本书。”江雪明打开手机就进行一个网的购。 奥斯卡还没回过味来呢,刚搞完烧烤架,把火点起来,就看见张从风医生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一个劲的刷亚马逊。 “啥情况呀?”奥斯卡回头问马奎尔。 马奎尔随口应道:“不清楚。” 把羊肉洗净分割,大份切条小份穿串全都送去烤架上,撒过一遍辛香料,奥斯卡来到张从风医生身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直瞅瞅。 “《颅脑损伤》——啊不是”这大狼不理解从风医生的用意,“你买这玩意干啥?最近还想着拓展业务啊?要转神经外科?” 江雪明:“有人脑残,我准备送给他。” 马奎尔:“你骂谁?” “谁急了我就骂谁。”江雪明变本加厉,言辞恶毒:“我看你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怎么长了张畜牲的嘴呢?” “街坊邻里念你马奎尔的好,说你治病救人,阿方斯怎么没从手术台上坐起来给你这食人魔一个大逼兜呢?” “我救了医务所老中医一命,用自己的生命换了老奶奶一命,到你这儿就成了邪恶绑匪的帮凶,听了几句圣乔什·乔里斯的逼话,上来就要拿枪射爆我脑瓜子,你这么二极管怎么不塞进你家厕所主控当浴霸开关呢?还能温暖你不存在的家人。” “就你那坦克300破车一辆,多稀罕哦,信不信明天我买它十辆八辆的开到你家门口玩碰碰车?一台一台用压路机碾碎了都不赔你一毛钱。” “学了几招骑士战技就想和我同台竞技,你这眼睛瞎的就该拉去双向八车城际高速路中间走盲道去,让泥头车对你进行成人教育。” “手术室里小护士丹妮干了四年多的活你怎么不去心疼她呢?你这24k纯傻逼完全不把护士站的小师妹当人是么?阿方斯要是死在她手上,你就轻松了?完全没心理负担了是么?操你妈的。” “你去圣乔什屋里接受心理治疗可舒服了,阿方斯胸口那片叶子形状的刀疤怎么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这英俊潇洒的脸皮下边是什么嘴脸,你变成食人魔了!” “也不见你念几句经书超度超度医疗事故里的死者,在我面前装什么活圣人?你以为我心理医生的行医资格证是白考的么?你个逼养的王八蛋心里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翘着你那兰花指拿着手术刀,一手救人一手吃人,捏着嗓子和我讲中文,还用骑士战技来对付我,杀癫狂蝶圣教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冲锋陷阵了?” “这时候你又说你是外科医生了?只是一个没有灵感的普通人了?” “不管你和圣乔什是什么关系,你自己都掉粪坑了还他妈说我臭,有那么大能耐你怎么不去当薪王呢?” “你咋不去传火啊?” 这一连串爆破输出让马奎尔憋得满脸通红,奥斯卡听得哈哈大笑,而后又沉默下来,因为听见了癫狂蝶圣教的名号,紧接着还是忍不住,勉强笑完全程。 马奎尔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面对连番辱骂,他没有还嘴的技艺,如果他读过六艺心经,应该能从经书上找到对应的技巧来抵抗这种精神攻击。 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场破了大防,他的母语过于笨拙,只有那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脏话,翻来覆去的讲也打不出多少伤害。 他的血压升高憋出红温,几次握紧拳头又松开,差些憋出内伤,最终只能悻悻作罢。 在这个回合,他尝到了苦涩的失败,这种挫败感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从圣乔什的精神控制中慢慢解脱出来。 江雪明还在输出—— “——这样,我给你弄点二十一金维他,要不搞点佐餐剂兑水,灾兽在长途运输的时候容易受到惊吓,你这种情况我见得多,喝点兽药就没事了。” “你要捅不出几个词儿这也是好事,免得你那口鼻形态的器官往外继续喷吐排泄物,你吃过人,嘴巴里的臭气熏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按你这症状我总结了一套治疗方法,你这个情况属于大脑不完全发育,小脑发育不完全,我把这板凳让出来,等羊肉好了让奥斯卡给你切一份儿童套餐,你就蹲在这小板凳上吃,体验体验智力残障儿童的感觉,让灵魂重新回到你这个脑子的元质构型上,适应一下就好了。” “你还能吃羊肉不?不会吧?你连羊肉都吃不了啦?只能吃人肉啦?” 最后这句话问完,马奎尔抓住一把铁签子就要行凶,他再也受不了啦。 “我杀你全家呀!” 江雪明抬腿踢飞这外科医生的凶器,吓得奥斯卡炸了毛。 大狼连忙把烤肉架往院子里收,只怕这一桌美味佳肴遭殃。 不过两个回合,失去理智的马奎尔叫江雪明死死的按在泥巴地里。 “我杀你!我要杀你呀!杀你全家呀!” 马奎尔原形毕露,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接受圣乔什的洗脑教育之后,他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杀!杀了你!吃了你!吃掉!” 杀死阿方斯,在手术台上取走伤患心脏瓣膜吞服的行为,对马奎尔来说是“伸张正义”,可是他的本职工作只是一位外科医生,他不是枪匠,不是军警,不是无名氏。 圣乔什恰好利用了这个心理弱点,一点点让马奎尔自我催眠,让他逐渐认为杀人取肉是一种合理的行为。 事到如今,马奎尔的精神世界崩溃了,他无法接受自己是食人魔的事实。愤怒完全控制了他,恐惧完全控制了他。 江雪明把马奎尔压在身下,奥斯卡也不敢来帮忙,狼哥听了这么一路,终于想明白事情的原委,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大狼只得接着烤肉。 过了几分钟,马奎尔逐渐冷静下来,失控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他找回了一点理智,不再挣扎了。 江雪明松开了马奎尔,但没完全解除控制,他拿住马奎尔的手肘关节,膝盖依然死死的压着马奎尔的腰肢,让这位外科医生能够顺畅的呼吸。 “冷静下来了?” 马奎尔:“啊我.我好像钻进一个死胡同里,差点没走出来。” 江雪明半跪着,松开马奎尔的左臂,保持低位半蹲的姿态,渐渐完全解除控制。 “现在有兴趣做心理咨询吗?马奎尔·哥本哈根——我要你把所有知道的事,全都告诉我。” 睡衣染上黄泥,马奎尔也不嫌自己脏,就这么慢慢爬起,盯着张从风的眼睛,一点点退到板凳上。 “所有事情?” 讲起这个话,他还有些恐怖,不希望自己进监狱,要是故意杀害阿方斯的指控成立,他这辈子都毁了。 江雪明拿出手机,打开录音设备,这一路上所有的讲话都录下来了——包括马奎尔的每一句话,自然也包括那句[手术台上不是人,是魔鬼]的杀人事实。 这段录音击穿了马奎尔·哥本哈根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连发怒的精神力量都没有了,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大概是四五个月之前,救援队需要医护人员陪同。” “我跟着兵站的兄弟们一起去精灵圣地组织救援,还有圣乔什·乔里斯医生,我们一起找到[三万里前线哨所]这么个地方。” “有两个伤患需要抢救,他们从二号岩窟一个l形溶洞跌下来,那是个小竖井,有四十多米高,几乎是从十层楼的高度,一路摔到石灰石岩层的洞窟里,都是生命垂危的状态。” “我要做手术救人,走得匆忙就没有带助理,乔里斯先生帮我完成了手术,我很感谢他。” “后来这两个幸运儿把一样东西交给了我,那是一块附有精灵力量的符石,是一个小石碑——自那以后,我就拥有了贝洛伯格的精灵。” “我开始学习骑士战技,而且这项技艺的训练速度突飞猛进,这位精灵一直都在我脑子里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有些我能听懂,有些我听不懂,它就像个神经病,只能往外吐出来一些单词。” “比如我要出门去吃个早饭,选了西餐,它就说[不吃],选了中餐,它就说[要别的],直到我挑中它满意的餐品,它才会一个劲的叫好。” “再后来,到了手术室里,我依然正常出诊,正常工作,偶尔能接触到伤患身上的血肉疤痕,就能听见更多的怪声。” “这些声音似乎是伤患的记忆,他们是如何受伤的,如何遇难的。只要凑近了闻一闻,用舌头舔一舔血,就立刻清楚了。” “我几乎无法拒绝这种诱惑——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我必须知道病人在遭受创伤时的具体情况,这让我的手术过程变得非常轻松。” “这些经历使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我睡不着觉,总觉得精力充沛,可是为了应付工作,又不得不逼着自己上床假寐。” “我通常要清醒三十六个小时才累到入睡,要睡满十六个小时才会完全清醒,这种作息根本就没办法应对医务所的工作——这可恶的精灵正在慢慢毁掉我的生活。” “我去见圣乔什·乔里斯医生,与他做心理咨询。他先是开了一些药物给我,我认得这些药,效果也不错——但是不够。” “过了两周,古怪的作息不见好转,我的神经衰弱症状越来越明显,我变得暴躁易怒,看谁都不顺眼,于是圣乔什·乔里斯医生就给我开了一副中医老方,这一回,我就认不得药方上的材料了。” “喝完三个疗程,大概是十八天左右,我的失眠突然就好了。” “我去乔里斯先生家里,向他表示感谢,可是这个时候,他却说这副老方的主要成分是人肉” “我不懂灵能,也没读过灵能概论,但是乔里斯先生的理论知识让我信服——在精灵圣地周边,我们也要保持食人的习惯,让自己的精神元质强大起来,才能抵抗身体里的精灵。” “于是我向他支付了[诊金],后来渐渐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因为有很多人,很多人都与乔里斯先生做过这个心理咨询。” “其中有镇长夫人,有兵站的哈瓦娜长官,女人偏多,他们都吃过人肉。” “我终于打消了心里的疑惑,因为这副药方确实让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后来就是阿方斯落到我的手里,这头恶魔为了活下来,害死了两个猎团的同伴,我在品尝他身上的疮疤时,脑子里的精灵让我看见了这一切。”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杀死了他,并且向乔里斯先生求助——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可是让这头恶魔活下来的话,他会变成猎团里的大英雄,和他一起摔死的金雕狮鹫会变成这家伙的战利品,这种事情我无法接受!” “贝洛伯格也要我杀死他!贝洛伯格一定要我杀了他!” 马奎尔激动起来,眼睛里多了些血丝,但是没有完全失控。 “乔里斯先生安慰我,他说我做得没错,死在手术台上的不过是一个卖友求荣自私自利的罪犯。是贝洛伯格指引着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你” “张从风医生,你应该也是医院劫匪的同伙,你在帮助他们。”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乔里斯先生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好像没办法控制自己” 马奎尔紧张的舔舐着嘴唇,他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饥饿],贝洛伯格似乎很想和张从风融为一体完成归一,这是剑灵认主的迹象,可是在马奎尔看来,是手术刀识别了肉质鲜美的猎物,要把刀子嵌进猎物的身体里。 “我确实杀死了阿方斯,还准备把罪行推脱到丹妮身上去,张从风医生,兵站的人会怎么对我?我要去坐牢吗?” 江雪明没想到还有这出,当即伸出手:“把贝洛伯格之灵交给我。” “不行!不不不!”马奎尔立刻抱紧了手术刀,像个藏玩具的小孩子那样惊慌失措:“不!它抗拒你!它不愿意!不!你要抢走我的宝贝?” 骑士战技让这个普通人拥有了宰杀妖魔的力量,贝洛伯格之灵带来的一点点灵感,让马奎尔的嘴巴能尝出伤患的痛苦之源,这精灵对马奎尔来说意义非凡。 而且他说的并非是假话,贝洛伯格的精灵突然改了主意,它就像阴晴不定的女朋友那样,似乎不怎么愿意回到江雪明身边。 “拿来吧你!”江雪明上前以高打低,压着马奎尔的半个身子,站立对坐卧的姿态,毫不费劲的拿走了手术刀。 他摩挲着刀柄,轻轻抚摸刀身,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你说这支刀子里,有贝洛伯格的精灵?” 马奎尔:“是的.” 江雪明:“我怎么感觉不到呢?” 马奎尔根本就不知道江雪明的真实身份,他只能推断猜测。 “你不是枪匠,或许只有我能唤醒它——我才是它的主人。” 江雪明瞪大了眼睛,小声念起古怪的咒语。 “你不想变成马桶塞子对么?是我太温柔还是你到了叛逆期了?我是你爹,你清醒一点!” 尽管如此,手术刀只是变得温热了一些,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回到了四十一摄氏度,根本就发不出光芒来。 马奎尔伸出手,讨要手术刀:“张从风医生,请你把它还给我吧。我马上要失去一切了,我不想再失去它。” “奇了怪了!”江雪明把刀子还回去,这柳叶形状的小刀落回马奎尔手中,立刻爆发出灿烂的光线,灵能潮汐的特征一点不假,与boss当初赠予的魔杖棍棒一模一样。 我的战剑不认我了?变成别人的武器了? 江雪明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他的观察力很好,还能看见白光之中留了一片金属原色的图形,那图形分明就是一个国际友好手势,贝洛伯格之灵似乎是在对他比中指。 奥斯卡:“肉好了!肉好了!哎两位医生!先别急着掐架!” 狼哥也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听完马奎尔的忏悔,他也不觉得这外科医生犯了多大的罪。如果一切属实,被阿方斯害死的两个猎团成员,自然会被搜救队找到,无论生死都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 “嗨!要我说,阿方斯畜牲一样的东西,怎么能和治病救人的马奎尔医生比呢?”奥斯卡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单单只论“治病救人”,不谈“杀人取肉”的事——再也不想去刺激马奎尔脆弱的内心,“等救援队把受害人的尸体捞上来,马奎尔医生你再去兵站好好写清楚案情,我相信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检察院不会为难你的,罪魁祸首是圣乔什·乔里斯。” 马奎尔没有应这些漂亮话,亲手杀人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根本就不配成为贝洛伯格的主人。 枪匠是专业的暴力机关,马奎尔只是一个外科医生,再怎样都无法承受夺人性命带来的精神伤害,如果真的信了乔里斯的鬼话,他会一点点往深渊中滑落,再也变不回人类。 刚才张从风这番痛骂,加上骑士战技决斗回合中的惨败,这一切都让马奎尔看清了现实。 他接走狼哥递来的羊肉,却只觉得恶心,似乎这副肠胃已经不再适应寻常智人的食物了。 我已经吃了多少人肉?好像记不清了 这几个月里,一直都往乔里斯的住所跑,光是诊金就交了十二次。还不算没交诊金的情况,那是乔里斯从冰箱里捞来存货,与我一起做饭品菜的经历。 我至少吃了三十多顿人肉,这些东西都是从别人身上刮来的。 他微微抬起头,望向橱窗,窗户里衣帽间的镜子照出马奎尔的脸—— ——那张脸上全是泥巴,头上的草叶树枝就像是鹿角。他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神怪传说里的温迪戈,变成了食人魔。 在武仙座的第一试炼之中,有难以计数的受害者,就是这么一步步踏上无回之路。 一种强烈的仇恨心消失了,对张从风医生的愤怒渐渐消失,可是这对鹿角不会消失,它转而变成了另一种仇恨心。 “我想做点什么.” 贝洛伯格不愿意离开马奎尔·哥本哈根,这代表外科医生还有使命没有完成。 “我想做点什么,我想做点什么.” 他絮絮叨叨的碎碎念,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枪匠的剑灵纠缠着他,哪怕他已经变成了肉食主义者。 “我要做点什么,我得做点什么,我该杀的人——” “——是圣乔什·乔里斯,对么?” 江雪明被问住了,他没想让这个普通人卷进与授血怪物的斗争之中。 先不说马奎尔的作战技能够不够格,逮捕圣乔什的阻力非常大,照这位心理医生的宾客名单来看,几乎整个萨拉丁镇上的居民都亲他爱他,把这位武仙座的干部当成心灵道标。 想要抓住这头食人魔,首先得把神像砸碎了,把圣乔什的人皮面具扯烂,露出其中血淋淋的丑态来,让每个萨拉丁的居民都明白——这不是什么粉碎心魔的恩人,这是残害智人的天敌。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镇上的消防局警笛大作,兵站也发出了警报。 街头巷尾传出敲锣打鼓的灵灾警示音,一下子热闹非凡,街坊邻居都跑到大街上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奥斯卡肉也不烤了,跨过花园来到街头,随便抓了个紧张兮兮的民兵问话。 “啥情况?” 民兵小哥正向往镇外赶,要去支援猎团。 “兵站的负责人死了!救援队前脚刚走!司务长在家里被人刺杀了!一家三口全死了!” 奥斯卡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萨拉丁的冬天很难过,常常要面对物资短缺的情况,镇长和司务长就是这里的父母官,一个负责民生,一个负责安防。 兵站的司务长被人刺杀,对深谷中的众多猎团来说就是天大的坏消息,如何调度民兵搜救,如何支援猎团做后勤工作,这一切都要司务长来决定。如今兵站陷入了脑死状态,救援队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来保障猎团的正常运作。 于此同时,兵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搜查凶手的工作落到了二把手头上,而审讯科室的三把手,哈瓦娜女士则是不紧不慢的回到了牢房里。 她来到战帮四兄弟面前,趾高气昂的开口说道。 “现在人手短缺,兄弟几个不妨来兵站讨一份生计?我们救援队的运输车辆需要安保人员。你们身强体壮,都是难得的人才.” 话还没说完,大b哥立刻来了精神:“我干!我干我干!能减刑不?” 安德罗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拗不过其他三兄弟的热情。 他清楚的记得—— ——神父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牢里,牢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一天的时间,他们似乎是重新获得了自由,要为兵站做事,要戴罪立功。 “大b” “别他妈废话了.”叔本华小声念叨着,脊椎还没愈合,揪着安德罗的后腰软肉,“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安德罗,你是罪不至死,可是你想想几个兄弟呀” 阿杰也是这般态度—— “——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我活不到夏天。” 圣乔什·乔里斯的别墅里,这位授血怪物将三份新鲜的食材送进冰箱。 他听见屋外的警笛声,脸上露出畅快的笑意,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完,客人对菜品的评价使他心花怒放。 想到接下来几天还有更好的食材等着他去采摘,他内心的期待感越来越强烈。 洗干净沾满鲜血的双手,他打开留声机,在音乐的陪伴下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萨拉丁是个好地方,真希望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本章完) Vol.11 暴力的本能 俊哥作为青金卫士,也是民兵们最信任的vip,如今镇子上发生了如此可怕的灭门案,这头大狼肯定得去协助侦破案件。 “从案发现场的收集来的线索可以得出.” 奥斯卡掷地有声的做出判断。 “杀死司务长一家三口的肯定是个人类!” 一旁要等出结果的兵站二把手期待了半天,没想到vip的狗嘴里就吐出来这么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然后呢?” 奥斯卡尴尬的应道:“然后.没有了。” 要他去精灵圣地探索未知地块,去荒野之中和灾兽搏斗,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这头大狼根本就没在怕的——可是到了查案的环节,这真不是红石人的强项。 奥斯卡没有多少刑侦能力,跟着民兵们来到案发现场做调查,完全是为了给执法者一些信心,防止萨拉丁的兵站陷入完全混乱的失控状态。 二把手像个泄气的皮球,满脸失望的表情,这位中年阿叔有些秃顶,体态微胖,一手捏住司务长宅邸的门框,另一只手拦住身后的属下,免得更多的人进来破坏现场。 民兵证件上写着他的真名实姓——叫做格策·萨拉丁。 从姓氏可以得知,这位民兵士官是萨拉丁的本地人,而且还是乡绅士族。 “没有其他的线索了?”格策追问道。 面对血腥恐怖的案发现场,奥斯卡依然是嘻嘻哈哈的:“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强项.” 司务长的宅子里到处都是血迹,三名受害人的尸体受过切割,落在房子的各个地方,各种各样的杂物和家具沾上人体组织。如果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根本就没办法做情景还原,想要搞清楚具体死因,找到凶器复原行凶手法,肯定要另请高人。 萨拉丁镇上有没有这种人呢? 曾经是有的—— ——现在他就躺在地上,和他的妻儿一起,变成地毯上的肉泥,变成四散的尸块了。 司务长的刑侦能力很强,对于镇上的暴力犯罪事件,他从来都是亲力亲为,故而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他不光是管理兵站上下吃喝拉撒的“好妈妈”,也担任起地区警长的职责,是惩奸除恶的“好爸爸”,可是今时今日,这位父母官与妻儿一起在家中暴毙。 这座边陲小镇没有几个能人,有才华的都想往温泉集市跑,大城市的虹吸效应让这些偏远的县镇留不下多少人才。 “我虽然没这个能力,但是我知道谁能破这个案子。”奥斯卡大哥与格策说。 格策眼神一亮:“当真?”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马奎尔和江雪明两人来到现场,由格策先生批文盖章领了符合程序的证件,开始调查这桩凶杀案。 “这位外科医生经验丰富。”奥斯卡搂住格策老哥的肩,要二把手放轻松:“马奎尔绝对有能力辨认出凶器。” 狼哥指向江雪明:“这位心理医生似乎具备一些通灵能力,他可以做角色侧写,判断出凶手的人格构型——这俩人都是我小弟,怎么样?厉不厉害你狼哥?厉不厉害?” 面对vip的自吹自擂,格策有些汗颜:“厉害.” 江雪明和马奎尔越过玄关,小心翼翼的避开血迹,蹲在鞋柜旁边,他们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马奎尔,你看见了什么?” “不清楚”马奎尔顺着血迹一路往里看:“墙上的血迹呈放射状,它是朝里的。我不明白其中原因,如果可以破坏现场的话,我想尝一口这里的血,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嫌犯和受害人认识。”江雪明立刻做了判断,手掌顺着墙壁上的干涸血液一路往门里去,但是没有直接触碰。 “为什么?”马奎尔不理解,他需要品尝受害人的元质才能做出侧写分析,可是这些事情对于张从风来说就像是简单的加减乘除。 “嫌犯是正经敲门进来的。”江雪明几乎贴在地板上,嗅着地毯上的味道:“没有走路,是乘车来的,有股车辆里橡胶衬垫的味道,不是圣乔什·乔里斯干的。” 马奎尔惊得说不出话,他连忙看向奥斯卡:“狼哥,我可以取一点墙上的血来吃吗?” “可以!”奥斯卡笑呵呵的说着,替格策先生做了决定。 马奎尔用手指沾了一些黏腻的血迹,送进嘴里—— ——贝洛伯格之灵立刻发挥了作用,他进入了凶案现场,回到了案发时间。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门,他毫不犹豫的开门,想要看清凶手的模样,可是做不到,这么点血迹根本就无法还原凶手的样貌。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把凶手迎进门里,期间他听不见任何对话,只能感觉嘴巴在不断张合,似乎是态度亲昵,十分随和的样子。 紧接着,凶手突然掏刀 江雪明:“嫌犯和受害人是同事,他们经常在这件屋子里聚会。” 他指着鞋柜里的空位。 “这里有四十三码的鞋印,是留给凶手的位置。” “他进门之后的步幅是这样的,俊哥你看好。” 江雪明回到大门,紧接着演示第一个受害人的死法—— ——他走进来一步,牵住空气中不存在的受害人,控制受害人的右利手,两步跨进玄关廊道,来到血迹放射点。 没有踏出第三步,在受害人回头招呼老婆孩子来见客人的那个瞬间,雪明从腰间拿出一根烧烤铁签,把它当做刀子,对受害人的喉咙进行刺割。 “所以伱看见的血迹是这么个放射角度。” 在马奎尔眼里,嫌犯的身影几乎与张从风医生完全重合,这使他十分惊讶。 江雪明接着推演还原—— “——嫌犯很兴奋,他没有刻意避开受害人身上的血。” 他贴在墙上,指着墙壁上照出来的模糊轮廓。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些轮廓或许会让后来的民兵对比身材找到线索,于是这里多了一层新的血。” “这不是司务长的血,是他妻儿的血,是后来糊上去的,上面有一层沾血衣服擦拭墙面的纺织物纹理。嫌犯的体重在八十公斤以上,身高在一百八十六公分左右。” “我们再往里看。” 雪明避开玄关道路的血迹和尸块。 “他杀死司务长之后没有立刻丢下尸体,反而向大厅的其他两位受害者呼喊着什么。” “依我猜测,这是他引诱猎物的手法——” 他清了清嗓子,停在衣帽间的化妆镜旁侧。 “这里有两处非常明显的线索,司务长一家最近很清闲,女主人也不用经常出门参加活动,她的毛呢长衫就在这里,还有一顶防寒的鹿皮帽。” 雪明指向小小的化妆镜台—— “——这些衣物很容易落灰,干燥的冬天让化妆台上的瓶罐都带了一层灰尘。它们却没有结块,嫌犯就在这个位置,拽着濒死的司务长,向屋子的女主人和小孩子求救。” “他说了什么呢?应该是这些话.” “来帮帮我!帮帮我!司务长他遇刺了!夫人!帮帮我!” 洪亮有力的呼救声通过玄关的木地板传到化妆镜台,把镜子下边沉积的一层灰尘震了出来。 “粉底液和护手霜盖子上原本有一层薄薄的尘土,它们应该是完好无缺的,将近一百分贝的噪声将它们震碎了。” 江雪明解释道。 “这种正义凛然的求救声很快就变成了猎鹿笛,把剩下的两个猎物吸引过来,接下来他换了一把武器。他是个非常残忍的人,而且擅长将自己伪装成道貌岸然的正义之士。” 他来到玄关往大厅的链接处,这里有一道装饰用的门洞墙。 “司务长的老婆就死在这里,她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异常,并且来到嫌犯身边。我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嫌犯和这一家人是旧识。” “她在这里受到攻击,帮助嫌犯搬运司务长的身体,试图从杂物箱里拿出医药包,帮丈夫做急救的时候。” “她半蹲在门洞旁的帆布包面前,后脑遭受重击。凶器是电视柜旁边的烟灰缸。” 江雪明几乎贴在门洞前方的墙壁,指着水泥墙的粗糙墙面。 “有一些皮屑,还有冬天防冻抗寒的保湿霜留在墙壁上,第二位受害人后脑受了打击,一头栽在了墙上。” 接下来要面对满屋子的脏乱痕迹,血迹和尸块。 江雪明一路跟过去,一边做角色侧写一边指认证据。 “他的腰围大概在一百七十公分到一百八十公分,对司务长太太行凶的时候,正好孩子看见了最后一幕。” “小孩子很害怕,于是开始逃窜。” “他追到电视柜旁,肥胖的腰腹和书架的边角碰了一下,把藏书撞出来了。” “他追到二楼,到了儿童房门口,打不开锁,再次折返到一楼。” “司务长太太没有醒,他在这里停留了一下。” 江雪明顿了顿,面对沙发。 “他准备猥亵司务长太太,但是放弃了,这个沙发太矮,要他佝下身体脱裤子,继续控制昏迷不醒的受害人,这对他来说太麻烦,太劳累,他的腰椎应该有点慢性病,加上刚才撞到书架的那一下冲击,让他放弃了强奸的想法。这里没有多余的人类体液。” “同时司务长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已经死亡——” “——就在这里,在长沙发上,这部分皮具的血迹沉积情况最严重。” “嫌疑人来到了后花园。” 江雪明领着马奎尔打开厨卫后门。 “他对司务长的家庭非常熟悉,没有走多余的路,径直来到工具房间,拿到一台柴油动力的电锯,准备破开儿童房的门锁。” “他回到司务长太太的身侧,从血迹的放射角度来判断.” 江雪明提着“看不见的电锯”,顺着低矮的单人沙发做了一条切线。 “他在这里对司务长太太开膛破肚,而且给司务长太太翻了个身,他对这位夫人带着强烈的恨意和占有欲,认为司务长抢走了他的伴侣,要用这种虐杀的方式撕开衣物和胸膛,剖开肠胃直至子宫。” 江雪明指着天花板上的血迹,还有血迹旁边的一些油烟。 “这是电锯发动时留下的柴油烟迹,他尝试拉动电锯,试了起码四五次。” “最后他来到二楼,切开儿童房的门锁,进入房间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小孩子。” 江雪明扮作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拎着不存在的凶器来回踱步。 “留下了一部分脚印,这使他非常生气,要用这孩子的血来拖地,毁掉脚印证据,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一手拎着电锯,翻箱倒柜,趴到床下搜寻孩子的踪迹。” “电锯没有停机,这是很危险的事,他似乎差一点点就伤到了自己,在这里,在这个儿童书桌旁边。” 江雪明挤靠到儿童书桌的一脚,把儿童书桌的小书包打开。马奎尔吓了一跳,因为孩子的碎尸就在里面。 “他在这个书包里发现了司务长的孩子,并且把他抓出来锯碎了,又塞了回去。” “紧接着是收拾案发现场的环节。” 江雪明恢复了常态,他的眼神冰冷,盯着房子里每一处染血的地方。 “他把司务长夫妇的尸体切碎,随机的丢到每一个地方,没有什么奇怪的宗教仪式,但是这位凶手应该还有另一个追求。” “书包里的碎尸成分很复杂,这个孩子有一部分器官和父母的尸体混在一起。” “从含人量来判断,我相信这家伙取走了父亲的肝,取走了母亲的心,取走了孩子的一部分小肠。” “儿童房里的排泄物是最多的,这也是凶手取肠的证据,他把三个受害人的脏器打碎了重组,试图用破碎的尸身掩盖杀人取肉的意图,他为圣乔什·乔里斯干活。” 两人回到一楼,把侧写环节的录音播给奥斯卡听。 狼哥越听越不对劲,上一秒还搂着格策一块听鬼故事呢,下一秒就转过头去。 “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是个胖子,腰围六尺,四十三码的鞋,而且腰椎有毛病。和司务长是熟人,与司务长太太是旧识,更可能是高中时代或大学时代的同学。” 格策已经满头大汗,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雪明:“我可以认定嫌疑人是个面对女性十分自卑,嫉妒心极强的胖子,他知道萨拉丁镇上除了司务长以外,几乎没有可靠的刑侦人员,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到现场,通过观察兵站办案人员的恐慌神态,获得一部分心理满足感。” “他极有可能是报警人,是第一个敲响警钟,提醒民众注意安全的人,他有权力同时动用消防局的警报,萨拉丁的灵灾警报还有兵站警报。” “现场没有找到除草剪花的电锯,没有烟灰缸,没有入室杀人的第一凶器短刀,从司务长喉颈的伤口来看,刺割的深度来判断,这把刀的形制是一支匕首刺,应该是兵站的民兵装备,不是猎团的求生刀。” “凶手很胖,可以通过一条重要线索来找到他。” “他能换衣服,能洗干净血迹,能清理指甲里的人体组织,能把身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 “但是时间紧迫,有一点是没办法消除的。” 江雪明抓住俊哥奥斯卡的窄长口鼻,凑到格策先生的鼻头去。 “这家伙吸了电锯的油烟,肥胖的体态让他的皮肤有很多折皱,包括腋下和肚腹,还有喉颈之间,这些油烟带来的泥垢会藏在呼吸道和皱褶的皮肤里——短短几个小时根本就清不干净。你闻一闻.” 这么说着,雪明取出一个小瓶子,是从工具房里弄来的三十五号柴油,洒在墙上点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火苗,味道立刻落进奥斯卡的鼻子里。 格策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别” 奥斯卡的鼻头耸动,从这头肥猪身体中嗅见罪证,瞪大了一对黄澄澄的狼眼。 “他妈的!” 跟在格策身后的民兵也听懂了vip的意思,他们一拥而上,把格策狠狠的按在门前,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就在格策的车上发现了凶器——那是一支兵站的标准装备,是民兵的匕首刺。 马奎尔对于张从风表达出来的刑侦能力感到十分惊讶,那似乎是一种敏锐的嗅觉,是鉴别暴力本能的特殊才华,于是愈发好奇这位医生的真实身份。 张从风似乎对贝洛伯格之灵一无所知,与手术刀交谈时吐露的三言两语,这位心理医生就好像第一次看见精灵这种生物。 “我们去找圣乔什。”不等马奎尔多想,江雪明与这头迷途羔羊说:“他已经开始教唆普通人行凶犯罪,我们必须在其他无辜者受害之前制止他。” 马奎尔:“我们?我们俩?要怎么做呢?这件事和圣乔什扯不上干系,杀害司务长一家的是格策,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搜查令。” 江雪明动了真怒,他没想到就一顿烧烤的功夫,又有三条生命就这么溜走了。 “你去见他,我在门外等,他要是还想给你做饭,就抓他吃人的现行,格策还要交代剩余两件凶器的下落,电锯和烟灰缸是非常重要的灵媒道具,没有这些简单好用的通灵物,也没办法做起灵仪式,除非找到更有效的引魂灯和香料,否则青金不能通过特殊的手段直接询问受害人——这些东西一定在圣乔什的手里,他要帮格策处理证据。” 马奎尔:“要是这家伙反抗呢?我没办法骗过你们这些心理医生的眼睛.” 江雪明没多说什么,只是回了四个字。 “我有办法。” (本章完) Vol.12 抽象 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要加上抽帧,还有橘黄色的映画滤镜,最后来一首克劳克西亚的《yumeji''stheme·花样年华》,就可以把人带回那个深沉诡谲的午夜,带回王家卫的世界里。 路灯再怎么亮,它只十八摄氏度,这一点点光源就像斯普安通瓢虫背上用作避险的苔藓,暖不到圣乔什·乔里斯的心里去。与他的授血之身一样,只要离开房屋,这头变温动物很快就会变成夜魔眼里的猎物。 一辆春风牌小电驴带来了无名氏的两个人,尽管他们前半夜还为了一本名字叫《颅脑损伤》的医书各执己见,在心灵和肉体的不同部分施展着医术才华,后半夜就已经目标一致,似乎是不打不相识。 张从风没有讲话,他冻得皮肤发紫,此时只是后悔,把持住电动二轮车的电门,手脚跟着脸色一起僵硬,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把马奎尔的座驾当成制敌工具,这才让两人如此狼狈的冒着风雪顶着苦寒,一路越过十三公里的镇县道路,辗转赶往别墅区。 马奎尔也没有讲话,因为毁掉的车是他的。 带他上电驴的那个人,他打不过,也骂不赢,而且没机会当薪王,没那个灵感。 虽然从风总是说“有办法”,可是他只能搂住从风的腰,尽量让眼泪不变成冰花。 他只是气得讲不出话。 他也想过要成为无名氏,在公共电动二轮载具的后排,他也咬牙切齿的挤弄出几句零零碎碎的倔强言语,反复问起从风—— “——你是无名氏吗?” 马奎尔·哥本哈根不止一次这么想,前座这位身材高大两肩宽阔的男人,是否就是贝洛伯格的主人,可是那种猜测太美好,太迷幻。好像深谷中时聚时散的虫群,在萨拉丁的神怪传说中,也有这样的魔鬼。 虫儿会聚在一团,变成求愿者最希望看见的那个人,然后把对方带到荒野,吃得骨头都不剩——斯普安通曾经用这种方式来对抗智人。 马奎尔想得太多,他已经认定自己是个杀人犯,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枪匠,那么他应该活不到第二天。 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一分,面对马奎尔的疑问。张从风医生没有回答。 一分整过去了,从西元街头到马蹄巷口,这八百米的路跑完,马奎尔终于知道从风为什么不肯开口——风他妈的太大,根本就没听清。 两人在别墅区的d2单元下车,张从风医生扫完共享电动车的二维码,付了六块钱,他骑得很快,付钱的速度更快——在马奎尔眼里,那就像一个被生活搓圆捏扁的老社畜,手机屏幕的app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终于要鼓起勇气,去面对生活里的凶神恶煞。 马奎尔开始紧张,他曾经也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就骗不过武仙座的食人魔,他的所有想法,所有心思,都会在见面的一瞬间,通过信息素全部传递到怪胎的鼻子里。 可是张从风依然冷静,甚至有些冷漠。 “你进门去,不要看他的眼睛,最好背对他。”从风这样说着。 马奎尔没有应,寒冷的冬夜里,他只觉得那本《颅脑损伤》应该转送回张从风手里—— ——哪怕再怎么基础的骑士战技对敌手法,也没有这么离谱的cqb技巧。 进门?不要看眼?背对恶魔? 他不理解,感觉到荒谬。甚至产生了错觉,有没有一种可能,从风已经中了乔里斯的心灵控制,要把他马奎尔当做人肉外卖,送到这栋魔窟里,送上乔里斯的菜板。 可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它总是美好的,总是温暖的。 贝洛伯格之灵似乎开了窍,开始讲起熟悉的英语。 [yes,yes,yes。] 于是马奎尔做了决定,他走向别墅的大门,拍打门扉时,就像在敲打命运的鼓,同时侧过身去,似乎要用生命来演这出黑色的荒诞喜剧。 为了抓住乔里斯的食人证据,马奎尔开启了手机的录音。 房子的主人从梦中苏醒,穿着酒红色格子衫睡衣,大门一开,圣乔什就被寒风激得浑身一紧。 这头食人魔狡诈机灵,已经想好了万千种对策,在二楼卧室的窗户观察马奎尔,也暗自思付——这外科医生究竟在发什么神经,深夜来访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论怎样,圣乔什·乔里斯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贝洛伯格之灵的寄宿者,在他眼中好比天敌,这样的智人,无论如何也要落进他的肚子里,不能来破坏他在萨拉丁的美好生活。 他拿住厨师刀,推开大门,就被马奎尔负手而立的姿态吓住。 那是何等潇洒自然,在寒风中孑然而立的傲慢,几乎像铁铸的雕像。 一种莫名其妙的强者风范,让乔里斯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杀心,他将厨师刀不动声色的收回袖口,好像见到了世上最恶最毒的无名氏。 “为什么来我家?”他问道。 其实问起这句话时,圣乔什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格策杀害司务长的事情败露了,马奎尔有一种才能,通过贝洛伯格之灵,他可以品尝伤疤和血液来还原犯罪现场。 马奎尔此行前来,不是要匡扶正义,那肯定是为了品尝新菜。 他其实什么都懂,他只想要一个态度。 就像你的女朋友(如果有的话),讲谜语,不讲道理。 马奎尔:“突然想来看看。” 外科医生的答案让乔里斯颇感意外,他的内心有些狂躁,因为上一回恭送这位客人的点滴时光里,他曾经如此告诫过马奎尔——要记得预约。 至于马奎尔为何会讲出这句谜语,原因也很简单。天气实在他妈的太冷了,就和十一月中旬的湖南一样,只用几天的时间从二十来度降到九度,像伱妈打你,也不讲道理。 这位外科医生的脑子冻得几乎不能思考,只记得从风说过的——要镇定。 圣乔什不理解马奎尔的言外之意。 “先进来?” 马奎尔一路倒退,依然背对着魔鬼,在客厅站定。 圣乔什看不穿这古怪的背影,也看不透马奎尔的心,如果不能四目相对,他根本就没办法通过肢体语言和思维引导来影响对方的心境。 他往厨台的方向走了两步,却突然停止。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将他紧紧包裹住,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米米尔温泉集市,回到了十八区。 那时的枪匠还很年轻,有一对深邃到几乎能吸收光线的眼眸,也不喜欢讲话,一开口就能把食人魔吓死,人们都说巴巴亚戈很害羞,这是好事,因为不害羞的时候,他就要用枪械放法术了,把魔鬼的生命都带走。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圣乔什突然感觉枪匠离他很近很近,这几乎是来自体内灾兽圣血的求生本能,他没有选择去做饭,而是主动来到马奎尔身边,想要看清这位客人的眼睛。 于是很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好似恐怖故事里的桥段,乔里斯走一步,马奎尔就跟着走一步。 乔里斯开始转圈,马奎尔也开始转圈。 他们就像地球和月球,月球也永远保持着潮汐锁定,永远都只用一面对着地球。 乔里斯问:“你干什么?” 马奎尔答:“我冷。” 乔里斯:“为什么你不敢看我的眼睛?” 马奎尔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有大病的话。 “你的眼神太炽热,我怕多看一眼就陷进去。” 这让圣乔什·乔里斯有了别样的情愫,他浑身发麻,几乎像是触电一样,要远离这个智人。 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这深夜的拜访,这意义不明的,好似华尔兹的求偶舞。 这一头金发,配上唏嘘的胡渣,碧绿的眼睛,还有浓烈的荷尔蒙,不畏寒冷来到宅邸的马奎尔,把圣乔什吓坏了。 奇妙的命运把乔里斯关进了一座监狱里。 他以为自己从十八区逃出来了,其实并没有。 似乎总有那么一两个病人,会以各种各样奇怪的方式爱上他。 可他就像二零二三年的除夕夜,永远都不能给这些智人放假。 圣乔什往厨台走:“我我去给你做顿饭?” “好。”马奎尔松了一口气。 这段路——乔里斯先生走得很慢很慢。 这不是他第一次为马奎尔做饭,他也没想到是最后一次。 当他打开冰箱,看见司务长一家的心肝宝贝,睹物思人就随口问起。 “你知道鲁滨逊(司务长的姓)一家的事情了?” 马奎尔:“知道一点,但不多。” 圣乔什依然警惕:“那和我没关系.” 马奎尔:“我理解你。” 圣乔什:“是格策发了疯,他找到我,要我为他做心理治疗。他嫉妒司务长,还对司务长夫人有非分之想,我得治好他,帮助他击败心魔。” 马奎尔:“他落网了。” 讲到此处,圣乔什的脑子里警铃大作。似乎在心中写完了一本十万字的耽美故事。好像马奎尔变成了苦情戏里的男主人公,要为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纯洁爱情包庇他这个罪魁祸首了。 他依然看不见马奎尔的眼睛,依然猜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能变得更加温柔,重新扮演起父亲母亲的角色,甚至去扮演妻子,让马奎尔放松警惕。 他取出司务长的心,熟练的翻弄菜单。 “今天想吃哪国菜?” 马奎尔嗅到血腥味,心脏开始狂跳不止,突然上升的肾上腺素使食人魔起了疑心。 圣乔什:“你带其他人来了?” 这句话细细听来,就好比情侣宾馆约会时,突然在床下钻出来了一个陌生人那样扫兴。 武仙座的食人魔放下心脏,提起了厨师刀。 他终于嗅到了背叛的味道,包括马奎尔那副莫名其妙背对自己的冷漠姿态,或许也是屋外的敌人传授给这小子的特殊技巧,用来应付心理学层面的催眠和读心。 圣乔什:“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个瞬间,圣乔什·乔里斯几乎要化为原形,他的嘴唇有部分前凸的特征,要变成鬣狗的丑陋面目,又在短短的一瞬间恢复了人形。 因为他又想起了六年前,屋外有个人影,与枪匠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隔着落地窗冷冷的看着屋内——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原来并不是他逃跑的速度够快,仅仅只是因为无名氏带了两千两百发子弹,每杀一个授血魔鬼平均要用十三颗子弹,他恰好就是子弹用光,最后多出来的那个。 再次与贝洛伯格相遇时,圣乔什以为这是故事的开始,毕竟枪匠已经死了。 没想到这是故事的结束。 张从风,龙从云,虎从风。傲狠明德这头猛虎的爪牙,自然要“从风”。 或许圣乔什早该想到的,直到那一刻,他看着落地窗像脆弱的冰块一样碎开。黑漆漆的夜魔冲进了屋子,要来惩罚不爱睡觉的孩子。 对于离开的人们来说,在他们眼里,其实离开的是我们。 熟悉的骑士战技和陌生的潘克拉辛,它们施展在圣乔什·乔里斯身上时,其实效果都差不多。 他的体温从二十三摄氏度回到了十八摄氏度,就和门外的路灯一样。偶尔从身体中迸发出来的灵能光源,也和斯普安通瓢虫的避险苔藓相似,它们看上去似乎是用来恐吓天敌的,可是在无名氏眼里,却是给自己做了敌我识别。 厨师刀在圣乔什的手中走不过三个回合,他似乎觉得自己还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大难临头之前会发出恐怖的笑声。可是刀具须臾间落到那黑发亚洲男子的手里时,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不过短短三秒钟的功夫,连呼吸都难以做到了。 他感觉气管和肺叶都被剖开,冷冰冰的血液泼洒在地毯上,前一秒还想着猎团营地里的事,或许能去那里找到战帮兄弟们,找到新的食材。后一秒就已经和死神脸贴脸。 “枪” 圣乔什没能说完最后一个“匠”字。 他倚着厨台瘫倒,断裂的右臂筋脉是来犯之敌夺刀造成的反制伤害,口鼻流出的血液,来自心肺系统三处致命的刀伤。 肚子里的白夫人幼虫不断往喉口窜,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恐惧,意识到这副孱弱的授血之身即将枯败毙亡,想去修补这致命的伤害,可是来不及了,完全来不及了。 马奎尔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他不敢去看乔里斯的眼睛—— ——贝洛伯格似乎明白,这个小小的外科医生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本不属于他的执念。 大仇得报的一瞬间,精灵也从手术刀上消失,朝着东方梦巴黎所在的驿站狂奔,要回到那支残破的剑柄里去。 张从风搜完了一层,对冰柜里的脏器拍照取证,又跑去二层搜房,发现不少灵能触媒和恶魔学术的典籍,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这授血怪胎不光吃人,还有精灵圣地的恶魔撑腰。 书卷上有不少希伯来文,雪明不认得这些字,得打包带回去请教奥斯卡。 马奎尔全程都只是站着,不敢动弹。 直到那个男人拉着他走出门外,重新跨上小电驴,扫码通行之前,还能听见甜美的电子合成音。 “请佩戴头盔出行,祝您一路顺风。”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讲过话——马奎尔如此想着。 宰杀授血怪胎的环节就像骑车出门去买菜,去逛无人超市,整个过程非常安静。包括事后如何用料理食材,保证维塔烙印的灾情不再外溢,圣乔什·乔里斯就这么消失在酒精缔造的火焰里,尸体在满是积雪的花园中,变成了焦黑的烂泥。 又回到了西元街头,马奎尔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是枪匠吗?” 他似乎不明白,萨拉丁的后半夜到底有多冷。 从四点整,到五点整,这段时间的室外气温已经来到了零下五度。 ——风他妈的太大了,张从风还是没听清。 就像一句莫名其妙的废话,虽然听起来很文艺。 和坐火车一样,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本章完) Vol.13 鹰嘴豆和魔鬼 回到驿站旅店,江雪明在整理行李时发现,贝洛伯格的剑柄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它原本是死气沉沉,干掉圣乔什·乔里斯之后,这支残破的剑柄传出好似呼吸心跳一样的灵能潮汐,马奎尔医生的手术刀也恢复了原样,贝洛伯格之灵已经回到了雪明身边——尽管只有一小部分。 这种现象让江雪明感到十分困惑,难道贝洛伯格还有其他精灵化身?这些小朋友找到了新的宿主,要帮助宿主们击败心魔,才能拿回完整的剑灵吗?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rpg游戏?支线npc还挺多呀 杰米父女俩已经休息了,从套房门外的枪匠工具台来看,火箭发射器的进度依然卡在子弹的火箭装药阶段——这事儿似乎急不来。 雪明也不急着睡觉,他回到一楼等奥斯卡。 格策落网之后,狼哥要配合兵站一起调查取证。到了早上六点多,奥斯卡才赶回旅店。 “诶嘿,您说这事儿稀奇不稀奇.” 大狼脱下外套,挂在门边,那厚实的毛呢外衣散发着犬科动物身上的臭气。 “这格策士官平日里还算个傻大憨粗的开心果,和司务长关系不错,人们都知道他们是同学,从来没有隔夜仇,没想到这一夜之间说翻脸就翻脸,还灭了人家满门——实在是想不通啊。” 江雪明立刻把圣乔什·乔里斯的事情告诉了奥斯卡。 格策·萨拉丁应该也是武仙座的客人,吃过人肉。 在圣乔什的引导下,这位士官勾出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魔鬼,进而对司务长一家下了毒手。 奥斯卡连忙问道:“这老逼登还在家里?我喊人去抓他!” “已经死了。”江雪明说。 奥斯卡愣了那么一下:“啊?您出的手?看不出来呀” 江雪明:“是马奎尔先生干的,他在司务长死亡的第一现场协助调查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格策先生心里的魔鬼,他知道这魔鬼就是圣乔什放出来的——同样作为圣乔什的病人,他十分恼怒,于是去杀人。” “得嘞。我又得跑一趟。”奥斯卡进门来屁股都没坐热,马上拨通了兵站的电话。套上外衣拉着张从风医生上车,要回到圣乔什的家宅调查取证。 在车上,奥斯卡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江雪明:“我和马奎尔一起去的。我骑车带他。” 奥斯卡:“您眼睁睁的看着马奎尔动的手?” 江雪明:“是的,当时圣乔什正在处理司务长的心脏,马奎尔怒极,他身上似乎有一件灵能触媒,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使马奎尔拥有非常强大的作战技能,我根本就拦不住。” 奥斯卡:“他干了什么呢?” 江雪明:“马奎尔先生破窗而入,夺走了圣乔什的厨师刀,先是对着圣乔什的右利手施压,圣乔什躲闪不及,右臂从肘关节到手背的无名指受了一刀,失去反抗能力,然后一刀刺割杀伤了他的软肋,再往上剖两刀,一刀破坏了呼吸道,使圣乔什失去核心力量,最后一刀直中心脏。” 奥斯卡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猛了,他接受过无名氏的训练吗?” 江雪明:“我不清楚,不过有个传说,我不知道奥斯卡大哥你有没有听过,无名氏的剑灵似乎流落在精灵圣地周边,根据马奎尔本人所描述——在几个月之前,这里的猎团探险者们带回了一种符文石碑,马奎尔得到了其中一块,自此之后他的骑士战技突飞猛进。” “有这个印象。”奥斯卡作为萨拉丁本地的vip,自然打听过这件事:“不过啊,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没有灵感的智人爆杀授血怪物,骑士战技” 狼哥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从风医生。 “真奇妙呀。” “不要阴阳怪气的。”江雪明立刻说:“你要怀疑我,可以直接当面问。” 奥斯卡紧接着问道:“从风医生,如果马奎尔杀圣乔什,是激情杀人,是他一时冲动,你为什么要跟过去呢?” “我把马奎尔的车子搞坏了,骑着共享电单车载他一程。”江雪明毫不犹豫的讲出大实话:“而且我想,这圣乔什罪该万死,如果马奎尔打不过这怪物,我就去帮忙,至少不能让这位外科医生白白送死。” 奥斯卡:“你没动手?” 江雪明:“可以去现场调查取证,马奎尔是从窗户进去,从大门出来的。没有第二个破窗者的脚印。” 奥斯卡:“好。” 说完这句话,狼哥也不再追问什么,毕竟死者是武仙座的邪教徒,是正经的食人魔鬼。对诛杀魔鬼的英雄们问这问那的,再审下去就不礼貌了。 到了圣乔什的宅邸,奥斯卡给兵站的人打了电话,没有第一时间破坏现场。 等到兵站的好哥哥们来封锁别墅,奥斯卡把江雪明的手机拿来,对着冰箱比对照片,钉死了圣乔什·乔里斯的食人魔身份,饶是哈瓦娜士官有一千种思念,一万种不舍,都得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她没有别的念想了,连一滴眼泪都不能流出来。只能跟着同事一起痛骂乔里斯。 人们在后院发现了雪地里的一个人形轮廓,圣乔什·乔里斯的尸体就在这里接受烈火的净化。法医得不到更多的线索,只能去研究冰箱里的人体器官。 兵站的审讯组要接着去传唤马奎尔·哥本哈根,奥斯卡闲下来,这个时候,江雪明再次找到了狼哥。 他拉着狼哥来到别墅的院门外,俩人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就着路灯的光源,雪明指着日志文书上,有关于圣乔什对恶魔专题的学术研究。 “奥斯卡,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认得不?” “这是.”奥斯卡瞪大了一对狼眼,看着日志本上鲜红的倒五芒星法阵。 它不同于一般宗教仪典里简单的符号学,有许多附加的元素符号和化学所用的等式。就像是一道道元素合成公式。 举个例子,如果说地狱魔鬼也有不同的厂牌和slogan——圣乔什·乔里斯在书本上写的这些东西,就像是苏宁+京东=阿里巴巴一样怪异。 这位癫狂蝶的邪信徒似乎在做数学题和化学题,试图用物质世界里的元素,还有智人的血肉作为货币,来传召传说中的魔鬼。 这种高阶邪灵,江雪明其实已经见过了—— ——曾经在恐怖艺术家里试图再就业的约翰·博格就是魔鬼。 如果按照秘文书库的种族划分,约翰·博格的魔鬼种族应该叫做塔纳利,古早的神怪传说中,这个大族自称塔纳利人,有啖精魔鬼、欲魔和龙魔,来自深渊的第一异界。 秘文书库给智人自然死亡之后诞生的灵体做了科学系统性分类。分别是游灵、塔灵、督灵和邪灵。在邪灵获得足够多的元质之后,它可以通过血肉塑造出魔像,为自己再造一副新的肉躯,这个时候邪灵就变成了恶魔或魔鬼。 约翰·博格曾经深入原初之种,在后世被战帮运用仪式召回人间,他拥有的血肉元质来自地球老娘,他也能够使用化身蝶的力量来转化其他生物。 这回出现在圣乔什·乔里斯的恶魔笔记上的魔鬼符号有三种。 一种是惧魔巴特塔纳利族。 一种是劣魔巴特祖族。 一种是奇兽魔巴特祖族。 这三类恶魔也是武仙座的力量之源,是圣乔什·乔里斯运用心理暗示来控制病人的神通所在。 恐惧心是他威吓病人的武器,利用病人的心理弱点,勾起病人的卑劣情绪,这些都是乔里斯对病人下令的方式方法。 最后是奇兽魔所代表的肉食主义,马奎尔几乎被乔里斯改造成了一头温迪戈(食人鹿角精)——圣乔什做得一手好菜,这种味觉上的舒适体验,能消除食人带来的负罪感,并且让病人认为食人的过程是合理的,舒适的。 奥斯卡给江雪明解释完这些恶魔学者的符号,雪明好奇发问。 “拜这些妖魔鬼怪,真的管用么?” 奥斯卡:“肯定是管用的,不然乔里斯怎么会有这么多狂热粉丝呢?” 这么说着,狼哥指着案发现场的哈瓦娜女士——虽然哈瓦娜依然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似乎恨透了圣乔什·乔里斯,扮作与授血怪物不共戴天的神态。可是她似乎被这天寒地冻的冷风吹出了眼泪,还在同情雪地里的焦黑尸体。 奥斯卡:“哈瓦娜肯定对癫狂蝶的邪教徒有非分之想,说起来,这位心理医生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我与他见过几次面——他长得倒是挺帅的,居然在家里做人肉宴,太猖狂,太嚣张了。但是他没敢对我下嘴。” “这恶魔法阵还有其他功能吗?狼哥?”江雪明连连追问,他只怕乔里斯像约翰·博格一样,能从地狱里回来。“他要从地狱召唤什么东西吗?还是说” “有其他功能。”奥斯卡解释道:“你看这儿。” 大狼的粗壮指节戳向法阵的附加公式,有三处池塘一样的兜底符号,就像箩筐的形状,把许多“货币”兜住了。 “他想制造一个魔池,还有啊.” 奥斯卡指正道—— “——秘文书库前后几次强调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地狱,只有[灵薄狱]或[灵界]。是介于生死之间的中间地带。” “神怪传说里的[地狱]用词并不准确,因为罪人下地狱这个说法呢,它不太对。” “魔鬼总会想方设法为自己创造一个力量源泉,它们可以从这个力量源泉中重生,而古早时代的巫师和魔法师们,就把这个力量源泉喊作[魔池]——魔鬼是很难消灭的,它们就像是天灾和瘟疫,是一种自然现象。” “如果说化身蝶也有魔池,这个魔池就来自地球老娘,来自原初之种本身。” “化身蝶可以反复被消灭一次又一次,但是不妨碍它们再次重生。” “圣乔什·乔里斯想通过三魔一体,化圣归一的方式,给自己打造一个魔池,聚集劣魔、惧魔和奇兽魔的元质特征——为他创造新的血肉法身。” 江雪明追问:“还有这种操作?他成功了吗?” “不清楚。”奥斯卡作为见多识广的学者,立刻从法阵的构型识别出具体的位置:“而且神父啊,你的恶魔学识应该比我要强,你是正经的除魔人.为什么.” “哦!我比较偏科”江雪明连忙解释道:“我在教堂和神学院学习的时候,老师都要我用热武器解决问题,这样比较方便。” “这么说吧,你要有空,现在和我走一趟。”奥斯卡左看右看,打开手机导航,把萨拉丁镇子的地图调出来。 狼哥指着萨拉丁的公共设施。 “这圣乔什·乔里斯呢。确实用杀人取肉留下来的边角料造了一个魔池,是给他自己用的,这段希伯来文讲述着他的光辉历史。” 一手扫过恶魔笔记,一手指向镇子的猎团集会所附近。 “照着城镇的功能设施来判别元素属性,旁边是气象站和风力发电站。另外两角是精灵圣地和萨拉丁的母亲河,中间代表生命力符号的,就是萨拉丁的猎团集会所,魔池应该就修建在这里。” “圣乔什·乔里斯要成为比较传统的,比较正规的deva(德瓦神/魔),也是区别于红蓝闪蝶之外的pratapadeva(珀灰蝶),像他这种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魂威的个体,就会想方设法运用其他的途径来获得强劲的灵能。” “这个词在印欧语词根就是天神的意思。” “精灵圣地之外,也有山妖巨怪和各种各样的魔鬼游荡。这些生命都是从米米尔的尸体上诞生的——它们要比智人更古老,更强大,也会留下更厉害的仪式触媒,山妖拉泡屎都算圣物呢。” “我想乔里斯这个老逼登有两把刷子,说不定真的造出来魔池了。现在赶过去,他应该还没来得及从灵薄狱回来,守着复活点虐他泉去!” 奥斯卡不能打,他只希望于张从风这位神父能有点驱魔能力。 与兵站的人们交代完琐事,奥斯卡再次驱车,带着江雪明赶往猎团的集会所。 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人来到了一座破败的老旧楼房前。 狼哥先是去隔壁的谷物所找了点灵媒道具,也不是很稀奇的东西,就是一些大米豆子。 说起这些个豆子,大狼又开始吹。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这养活数千万数亿人的五谷杂粮,都是众生共业送上神位的正神。神父你要驱魔的话,可以拿一袋鹰嘴豆试试——” “——这圣乔什·乔里斯借来的三具魔鬼法身,都怕鹰嘴豆。” “也就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些魔鬼来到人世间都有个大病,似乎要把每一笔生意的账目都算得清清楚楚,和智人签完合同以后呢,它们就等啊等,等啊等。” “无聊了开始数豆子,要把豆子数完了才能接着行动。” “这鹰嘴豆可以打一手控制,和日本人用大米打鬼一样,泼上去以后呢,它们就开始尖叫害怕,心里一个劲的抖啊——应该是在说。” “又要算业绩了,又要算业绩了,又要算kpi了他妈的又到月末了。” 这狼哥的碎嘴子和六十三似的,从来没停下过。 两人和集会所的守夜大爷打过招呼,进了理事大厅。 奥斯卡敏锐的嗅觉察觉到,这空旷的大厅十六根梁柱下都有人血的味道,按照恶魔笔记上的符号来看,此地经过圣乔什的改造,如果有地下一层,那应该是圣乔什的抛尸地。 这位武仙座的邪教徒十分挑食,每次杀人取肉,只要最精贵的那几个心肝脏器,剩下的边角料都送来集会所填他的魔池,为了复活成魔做准备。 奥斯卡一马当先,完全忘了自己的作战技能是多么拉胯,他拉着张从风医生跑到大厅的喷泉池室内造景旁侧,找到了下水道系统的入口,有一扇暗门直通地下。 “走着。” 本该是紧张刺激的地下冒险,狼哥却一点都没在怕的,他有夜视能力。在狭窄的通道里一路往前拱。 可是很快就出了状况—— “——等会!诶嘿他妈的!~” 奥斯卡大声骂道。 湿漉漉的地下通道又热又潮,还有一股难闻的蘑菇味。 江雪明连忙问:“找到仪式场所了吗?奥斯卡?” 奥斯卡:“不是不是.你拽住我尾巴。” 江雪明:“怎么了?” 奥斯卡尴尬的答道。 “我卡住了。” Vol.13 鹰嘴豆和魔鬼 回到驿站旅店,江雪明在整理行李时发现,贝洛伯格的剑柄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它原本是死气沉沉,干掉圣乔什·乔里斯之后,这支残破的剑柄传出好似呼吸心跳一样的灵能潮汐,马奎尔医生的手术刀也恢复了原样,贝洛伯格之灵已经回到了雪明身边——尽管只有一小部分。 这种现象让江雪明感到十分困惑,难道贝洛伯格还有其他精灵化身?这些小朋友找到了新的宿主,要帮助宿主们击败心魔,才能拿回完整的剑灵吗?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rpg游戏?支线npc还挺多呀 杰米父女俩已经休息了,从套房门外的枪匠工具台来看,火箭发射器的进度依然卡在子弹的火箭装药阶段——这事儿似乎急不来。 雪明也不急着睡觉,他回到一楼等奥斯卡。 格策落网之后,狼哥要配合兵站一起调查取证。到了早上六点多,奥斯卡才赶回旅店。 “诶嘿,您说这事儿稀奇不稀奇.” 大狼脱下外套,挂在门边,那厚实的毛呢外衣散发着犬科动物身上的臭气。 “这格策士官平日里还算个傻大憨粗的开心果,和司务长关系不错,人们都知道他们是同学,从来没有隔夜仇,没想到这一夜之间说翻脸就翻脸,还灭了人家满门——实在是想不通啊。” 江雪明立刻把圣乔什·乔里斯的事情告诉了奥斯卡。 格策·萨拉丁应该也是武仙座的客人,吃过人肉。 在圣乔什的引导下,这位士官勾出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魔鬼,进而对司务长一家下了毒手。 奥斯卡连忙问道:“这老逼登还在家里?我喊人去抓他!” “已经死了。”江雪明说。 奥斯卡愣了那么一下:“啊?您出的手?看不出来呀” 江雪明:“是马奎尔先生干的,他在司务长死亡的第一现场协助调查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格策先生心里的魔鬼,他知道这魔鬼就是圣乔什放出来的——同样作为圣乔什的病人,他十分恼怒,于是去杀人。” “得嘞。我又得跑一趟。”奥斯卡进门来屁股都没坐热,马上拨通了兵站的电话。套上外衣拉着张从风医生上车,要回到圣乔什的家宅调查取证。 在车上,奥斯卡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江雪明:“我和马奎尔一起去的。我骑车带他。” 奥斯卡:“您眼睁睁的看着马奎尔动的手?” 江雪明:“是的,当时圣乔什正在处理司务长的心脏,马奎尔怒极,他身上似乎有一件灵能触媒,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使马奎尔拥有非常强大的作战技能,我根本就拦不住。” 奥斯卡:“他干了什么呢?” 江雪明:“马奎尔先生破窗而入,夺走了圣乔什的厨师刀,先是对着圣乔什的右利手施压,圣乔什躲闪不及,右臂从肘关节到手背的无名指受了一刀,失去反抗能力,然后一刀刺割杀伤了他的软肋,再往上剖两刀,一刀破坏了呼吸道,使圣乔什失去核心力量,最后一刀直中心脏。” 奥斯卡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猛了,他接受过无名氏的训练吗?” 江雪明:“我不清楚,不过有个传说,我不知道奥斯卡大哥你有没有听过,无名氏的剑灵似乎流落在精灵圣地周边,根据马奎尔本人所描述——在几个月之前,这里的猎团探险者们带回了一种符文石碑,马奎尔得到了其中一块,自此之后他的骑士战技突飞猛进。” “有这个印象。”奥斯卡作为萨拉丁本地的vip,自然打听过这件事:“不过啊,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没有灵感的智人爆杀授血怪物,骑士战技” 狼哥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从风医生。 “真奇妙呀。” “不要阴阳怪气的。”江雪明立刻说:“你要怀疑我,可以直接当面问。” 奥斯卡紧接着问道:“从风医生,如果马奎尔杀圣乔什,是激情杀人,是他一时冲动,你为什么要跟过去呢?” “我把马奎尔的车子搞坏了,骑着共享电单车载他一程。”江雪明毫不犹豫的讲出大实话:“而且我想,这圣乔什罪该万死,如果马奎尔打不过这怪物,我就去帮忙,至少不能让这位外科医生白白送死。” 奥斯卡:“你没动手?” 江雪明:“可以去现场调查取证,马奎尔是从窗户进去,从大门出来的。没有第二个破窗者的脚印。” 奥斯卡:“好。” 说完这句话,狼哥也不再追问什么,毕竟死者是武仙座的邪教徒,是正经的食人魔鬼。对诛杀魔鬼的英雄们问这问那的,再审下去就不礼貌了。 到了圣乔什的宅邸,奥斯卡给兵站的人打了电话,没有第一时间破坏现场。 等到兵站的好哥哥们来封锁别墅,奥斯卡把江雪明的手机拿来,对着冰箱比对照片,钉死了圣乔什·乔里斯的食人魔身份,饶是哈瓦娜士官有一千种思念,一万种不舍,都得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她没有别的念想了,连一滴眼泪都不能流出来。只能跟着同事一起痛骂乔里斯。 人们在后院发现了雪地里的一个人形轮廓,圣乔什·乔里斯的尸体就在这里接受烈火的净化。法医得不到更多的线索,只能去研究冰箱里的人体器官。 兵站的审讯组要接着去传唤马奎尔·哥本哈根,奥斯卡闲下来,这个时候,江雪明再次找到了狼哥。 他拉着狼哥来到别墅的院门外,俩人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就着路灯的光源,雪明指着日志文书上,有关于圣乔什对恶魔专题的学术研究。 “奥斯卡,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认得不?” “这是.”奥斯卡瞪大了一对狼眼,看着日志本上鲜红的倒五芒星法阵。 它不同于一般宗教仪典里简单的符号学,有许多附加的元素符号和化学所用的等式。就像是一道道元素合成公式。 举个例子,如果说地狱魔鬼也有不同的厂牌和slogan——圣乔什·乔里斯在书本上写的这些东西,就像是苏宁+京东=阿里巴巴一样怪异。 这位癫狂蝶的邪信徒似乎在做数学题和化学题,试图用物质世界里的元素,还有智人的血肉作为货币,来传召传说中的魔鬼。 这种高阶邪灵,江雪明其实已经见过了—— ——曾经在恐怖艺术家里试图再就业的约翰·博格就是魔鬼。 如果按照秘文书库的种族划分,约翰·博格的魔鬼种族应该叫做塔纳利,古早的神怪传说中,这个大族自称塔纳利人,有啖精魔鬼、欲魔和龙魔,来自深渊的第一异界。 秘文书库给智人自然死亡之后诞生的灵体做了科学系统性分类。分别是游灵、塔灵、督灵和邪灵。在邪灵获得足够多的元质之后,它可以通过血肉塑造出魔像,为自己再造一副新的肉躯,这个时候邪灵就变成了恶魔或魔鬼。 约翰·博格曾经深入原初之种,在后世被战帮运用仪式召回人间,他拥有的血肉元质来自地球老娘,他也能够使用化身蝶的力量来转化其他生物。 这回出现在圣乔什·乔里斯的恶魔笔记上的魔鬼符号有三种。 一种是惧魔巴特塔纳利族。 一种是劣魔巴特祖族。 一种是奇兽魔巴特祖族。 这三类恶魔也是武仙座的力量之源,是圣乔什·乔里斯运用心理暗示来控制病人的神通所在。 恐惧心是他威吓病人的武器,利用病人的心理弱点,勾起病人的卑劣情绪,这些都是乔里斯对病人下令的方式方法。 最后是奇兽魔所代表的肉食主义,马奎尔几乎被乔里斯改造成了一头温迪戈(食人鹿角精)——圣乔什做得一手好菜,这种味觉上的舒适体验,能消除食人带来的负罪感,并且让病人认为食人的过程是合理的,舒适的。 奥斯卡给江雪明解释完这些恶魔学者的符号,雪明好奇发问。 “拜这些妖魔鬼怪,真的管用么?” 奥斯卡:“肯定是管用的,不然乔里斯怎么会有这么多狂热粉丝呢?” 这么说着,狼哥指着案发现场的哈瓦娜女士——虽然哈瓦娜依然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似乎恨透了圣乔什·乔里斯,扮作与授血怪物不共戴天的神态。可是她似乎被这天寒地冻的冷风吹出了眼泪,还在同情雪地里的焦黑尸体。 奥斯卡:“哈瓦娜肯定对癫狂蝶的邪教徒有非分之想,说起来,这位心理医生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我与他见过几次面——他长得倒是挺帅的,居然在家里做人肉宴,太猖狂,太嚣张了。但是他没敢对我下嘴。” “这恶魔法阵还有其他功能吗?狼哥?”江雪明连连追问,他只怕乔里斯像约翰·博格一样,能从地狱里回来。“他要从地狱召唤什么东西吗?还是说” “有其他功能。”奥斯卡解释道:“你看这儿。” 大狼的粗壮指节戳向法阵的附加公式,有三处池塘一样的兜底符号,就像箩筐的形状,把许多“货币”兜住了。 “他想制造一个魔池,还有啊.” 奥斯卡指正道—— “——秘文书库前后几次强调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地狱,只有[灵薄狱]或[灵界]。是介于生死之间的中间地带。” “神怪传说里的[地狱]用词并不准确,因为罪人下地狱这个说法呢,它不太对。” “魔鬼总会想方设法为自己创造一个力量源泉,它们可以从这个力量源泉中重生,而古早时代的巫师和魔法师们,就把这个力量源泉喊作[魔池]——魔鬼是很难消灭的,它们就像是天灾和瘟疫,是一种自然现象。” “如果说化身蝶也有魔池,这个魔池就来自地球老娘,来自原初之种本身。” “化身蝶可以反复被消灭一次又一次,但是不妨碍它们再次重生。” “圣乔什·乔里斯想通过三魔一体,化圣归一的方式,给自己打造一个魔池,聚集劣魔、惧魔和奇兽魔的元质特征——为他创造新的血肉法身。” 江雪明追问:“还有这种操作?他成功了吗?” “不清楚。”奥斯卡作为见多识广的学者,立刻从法阵的构型识别出具体的位置:“而且神父啊,你的恶魔学识应该比我要强,你是正经的除魔人.为什么.” “哦!我比较偏科”江雪明连忙解释道:“我在教堂和神学院学习的时候,老师都要我用热武器解决问题,这样比较方便。” “这么说吧,你要有空,现在和我走一趟。”奥斯卡左看右看,打开手机导航,把萨拉丁镇子的地图调出来。 狼哥指着萨拉丁的公共设施。 “这圣乔什·乔里斯呢。确实用杀人取肉留下来的边角料造了一个魔池,是给他自己用的,这段希伯来文讲述着他的光辉历史。” 一手扫过恶魔笔记,一手指向镇子的猎团集会所附近。 “照着城镇的功能设施来判别元素属性,旁边是气象站和风力发电站。另外两角是精灵圣地和萨拉丁的母亲河,中间代表生命力符号的,就是萨拉丁的猎团集会所,魔池应该就修建在这里。” “圣乔什·乔里斯要成为比较传统的,比较正规的deva(德瓦神/魔),也是区别于红蓝闪蝶之外的pratapadeva(珀灰蝶),像他这种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魂威的个体,就会想方设法运用其他的途径来获得强劲的灵能。” “这个词在印欧语词根就是天神的意思。” “精灵圣地之外,也有山妖巨怪和各种各样的魔鬼游荡。这些生命都是从米米尔的尸体上诞生的——它们要比智人更古老,更强大,也会留下更厉害的仪式触媒,山妖拉泡屎都算圣物呢。” “我想乔里斯这个老逼登有两把刷子,说不定真的造出来魔池了。现在赶过去,他应该还没来得及从灵薄狱回来,守着复活点虐他泉去!” 奥斯卡不能打,他只希望于张从风这位神父能有点驱魔能力。 与兵站的人们交代完琐事,奥斯卡再次驱车,带着江雪明赶往猎团的集会所。 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两人来到了一座破败的老旧楼房前。 狼哥先是去隔壁的谷物所找了点灵媒道具,也不是很稀奇的东西,就是一些大米豆子。 说起这些个豆子,大狼又开始吹。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这养活数千万数亿人的五谷杂粮,都是众生共业送上神位的正神。神父你要驱魔的话,可以拿一袋鹰嘴豆试试——” “——这圣乔什·乔里斯借来的三具魔鬼法身,都怕鹰嘴豆。” “也就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些魔鬼来到人世间都有个大病,似乎要把每一笔生意的账目都算得清清楚楚,和智人签完合同以后呢,它们就等啊等,等啊等。” “无聊了开始数豆子,要把豆子数完了才能接着行动。” “这鹰嘴豆可以打一手控制,和日本人用大米打鬼一样,泼上去以后呢,它们就开始尖叫害怕,心里一个劲的抖啊——应该是在说。” “又要算业绩了,又要算业绩了,又要算kpi了他妈的又到月末了。” 这狼哥的碎嘴子和六十三似的,从来没停下过。 两人和集会所的守夜大爷打过招呼,进了理事大厅。 奥斯卡敏锐的嗅觉察觉到,这空旷的大厅十六根梁柱下都有人血的味道,按照恶魔笔记上的符号来看,此地经过圣乔什的改造,如果有地下一层,那应该是圣乔什的抛尸地。 这位武仙座的邪教徒十分挑食,每次杀人取肉,只要最精贵的那几个心肝脏器,剩下的边角料都送来集会所填他的魔池,为了复活成魔做准备。 奥斯卡一马当先,完全忘了自己的作战技能是多么拉胯,他拉着张从风医生跑到大厅的喷泉池室内造景旁侧,找到了下水道系统的入口,有一扇暗门直通地下。 “走着。” 本该是紧张刺激的地下冒险,狼哥却一点都没在怕的,他有夜视能力。在狭窄的通道里一路往前拱。 可是很快就出了状况—— “——等会!诶嘿他妈的!~” 奥斯卡大声骂道。 湿漉漉的地下通道又热又潮,还有一股难闻的蘑菇味。 江雪明连忙问:“找到仪式场所了吗?奥斯卡?” 奥斯卡:“不是不是.你拽住我尾巴。” 江雪明:“怎么了?” 奥斯卡尴尬的答道。 “我卡住了。” Vol.14 吓破胆 “是这个洞道变窄了?还是你变胖了?狼哥.” 江雪明攥住奥斯卡的粗壮尾巴,却怎么都拽不动。 这头青金半狼将近半吨的体重,两百四十四公分高,卡在洞道岩窟的粗粝石壁上,完全动弹不了一点。 “怎么可能会变窄呢?”奥斯卡倒是没心没肺,还开起玩笑话:“这条道又不是魔鬼的直肠,要不你拿圣经出来念一念?指不定它就想通了?” “神圣的屎啊”江雪明改用英文开了个玩笑,紧接着换了个手法。 他不再去拉扯奥斯卡的尾巴,只怕这条血管丰富神经敏感的脊椎骨断掉,他拉住奥斯卡的衣服,一手攥着毛呢长衣,另一手扯弄皮带裤头。 “吐气!” 大狼呼出一口长气。 江雪明:“别吸气,你别吸气。” 大狼完全把胸肺的气体都吐出,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 只听“啵”的一声,石壁墙体的空气再次开始循环,也代表这套地下水系统的暗室之中有自然风。 这些汹涌的暗流将奥斯卡狠狠的推进狭窄的洞道里,这才让他卡的那么死。 “呼我不敢过去了。” 奥斯卡往外吐舌头散热发冷汗,眼里满是恐惧心。 “再往里走,我要是卡在半路上,这地方也没信号,说不定老婆就得守寡。” 两人回头走了二十来米,道路渐渐宽阔,江雪明和狼哥换了个位置,他决定继续探洞。 奥斯卡此刻却忧心忡忡的,开始关心神父的安危。 “英雄,你要一个人接着往里走?” 江雪明并不在意,那六年远征路走完,什么妖魔鬼怪他没见过,这条洞道结构清晰,出入口的功能性明确,想来圣乔什·乔里斯重新获得肉身之后,也是一百八十多公分的人形生物,他对自己的作战技能还是有点逼数的——人形生物攻特大不是吹出来的。 “我要去看看,主会庇佑我。” “这样吧,猎团的人早上八点多就会回来。”奥斯卡犹豫不决,提醒道:“这事儿兵站的废物们搞不定,得要灵能者出手,我去喊人,你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情立刻逃出来,行么?” “不行。”江雪明内心已经下了判断——这个泉他冲定了。 那圣乔什失了人身,此时此刻应该是虚弱状态,再等上几个小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雪明也不知道这条洞窟有没有其他出口,但是从这风声来听,肯定有其他的风道通向外面,如果武仙座的邪教徒变成了魔鬼,再逃去镇子上躲起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死。 你让无名氏去杀人,他们当然会干这个活,而且干得简单漂亮。 如果要无名氏去救人,那可就难说了,保护人质一向都不是枪匠的强项—— ——这些工作更适合青金来做,大狼狗的灵感和嗅觉可以精准的识别敌友,保护同伴时会毫不犹豫的挡在他们身前。 可是无名氏做不到这点,这些攻高血薄的战士不能作为可靠的盾牌。 刚来萨拉丁的第一天,雪明就要爆杀圣乔什·乔里斯也是这个原因——他忍不了哪怕一点,只要这家伙敢露出狐狸尾巴,等待授血怪胎的就是刀割火煮的极刑。 有很多美式恐怖片喜欢去描述反派角色的强大,描述当地警署是多么的讲究程序正义,哪怕这头食人魔在杀人取肉,也要拿到证据之后才能抓人,还得关进监狱里走一套偏远闭塞小镇子的审判流程。 雪明根本就不想和圣乔什谈流程,这种畜牲的冰柜打开了,留下几张照片了,就等于过了检疫证的牛羊,可以合法宰杀。 他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杀的不够快,让圣乔什有时间去蛊惑士官格策,把司务长一家三口给害死了。如果能再快些,司务长一家或许不会死。 “那行,你拿住这个。”奥斯卡神色复杂,他从大衣里掏出一本经书,“这是法王所罗门之典籍,对一般的小魔鬼有克害作用,我平时去精灵圣地探索,就拿它开路。” 一本沉重厚实的黄铜皮经书交到雪明手里,外壳上还有大卫之星。 “有实用一些的吗?”江雪明这句话说出来差点没把狼哥给噎死。 狼哥:“啊?还不实用啊?你要什么灵媒?” 江雪明:“你的棍子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奥斯卡从大衣中掏出一根桃木棒球棍,这便是他选的棍棒,也是他曾经身为青金军犬的时候,与战团士官的友谊见证,化为人形之后,他就一直忘不了在战团嬉闹玩球的时光。 “诺,就这个” 这根球棒看上去十分光鲜,漆皮和铝合金手把摸上去粗糙,分量不轻,可以当做武器使用。 手掌触碰到球棍的把柄时,雪明就感觉到内里有股牵引力,似乎是其中的精灵要指导他如何使用棍棒了。 “行,就这个了。” “哎!”狼哥连忙喊住:“你对它” 江雪明:“还有事儿吗?” 狼哥:“你对它温柔点.” 在奥斯卡眼里,从风神父拿到棍子之后像变了一个人,原本手里捧着书,这神父还唯唯诺诺的,拿到棍子之后眼神都带着杀气了。 江雪明没有答话,打开手机的电筒,一头扎进了幽深黑暗的洞道之中。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狼哥已经走远,似乎是向猎团和兵站的人们请求援助。 越往里走,风声就越来越大,雪明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地下似乎有一处极大的空间。 葫芦形态的洞道就像是一根箫,在这狭窄细长的道路中吹奏出奇异的音符来。 再往前五十来米,要一路往下绕行,过了一个旋转梯,就能看见新的装饰。 旋转梯的岩壁上有不少挖空的凹槽,这些凹槽之中能听见水流声,这便是集会所的地下水路,是聚居地里为猎团战士们准备的临时住所,这套房产能住下一千四百多个人。在萨拉丁,这座历史古遗迹曾经就是开拓者前辈们用来抵抗灾兽与魔鬼的碉堡。 凹槽旁侧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浮雕,它们皆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与诸多癫狂蝶圣教崇拜的邪物和邪神有关,也有像骷髅会参拜的飞龙亚种——不过要更扭曲一些。 相比飞龙那种拥有完整蝠翼和趾爪的爬行类生物,这里见到的类似飞行物雕像,更像是一头浑身带刺,双翼好似人类手掌的怪物,它肿胀的肚腹下便是一颗人类的大脑,似乎是由智人转化而来,画风像极了约翰·博格转化的类人怪形。除了这颗肚腹下的脑子以外,它还有一张巨大的嘴巴作为双翼之间的“头部器官”——如果再抽象一些,它就像一头会飞的带毛章鱼。 继续往下,又有一条往前深入的洞道,到了这里,雪明已经感觉到灵灾浓度在急剧上升,异常的灵压环境让他的毛孔微缩,汗毛倒竖。 倒不是枪匠变弱了,只是这副肉躯没来得及锻炼,在出发之前雪明就清楚——自己尚未能达到灵肉合一的状态,还需要时间去适应这副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肉身。 他握着棒球棍一点点往里摸,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能明显感觉到颅压和血压在上升,眼压也跟着暴涨,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他能明显感觉到胸肺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身体已经发出了警告,要他速速离开此地。 可是没有退怯的意思,他一直都是这么真实的猛男,像这类恶毒的灵压环境,在他的人生中见识过很多很多次,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 他继续往前,洞道两侧就有了新的装饰物,那是一盏盏兽吻石灯,奇形怪状的合成兽奇美拉俯下头颅,含着一根根早已熄灭的灯芯,如果照着年代来推算,这些玩意应该都是猎团古早时期的遗物,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走到道路尽头,这里没有门扉,只有一个空旷的大厅。 大厅有多处功能分区,有扭曲的化石树根在此盘踞,很像川蜀一代自然地质下塑造出来的龙石。 这些树根已经受过人工打磨,变成了猎团地下庇护所里的椅子和床铺,在更早的年代,人们会躲在地下庇护所来度过灵灾泛滥的季节。 形似龙石的化石树根能看见模糊的龙鳞和龙首,没有龙爪和龙角。 不同的分区地块里已经看不见智人活动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暗红色的,发黑发臭的血泊,是圣乔什·乔里斯用人肉填出来的魔池。 江雪明一步步往核心区趟过去,要走到地下庇护所的中心地带,那里有一处高耸的台座,环境太黑,手机的灯光照不亮那个地方。 他能感受到恶毒的灵压,其中最为剧烈,最为邪恶的地带,便是从台座发出来的。 踩上光滑的龙石,他小心翼翼的避开血泊污物,空气中能看见一些浅薄的雾气,似乎是从这些腥臭恶心的池水中发散出来,稍稍吸一口就感觉头晕目眩。 能从池子里窥见一些人类的毛发和骨头,还有难以被微生物分解的眼球晶状体,这些组织已经完全发黑。 再往前走数十米,他就听见一个声音—— ——那声音没有源头,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来,直射入他的颅脑中。 一时间,江雪明只觉得头疼欲裂,眼中也出现了幻觉。 “哥” 从腿边的血池之中,爬出来一个赤身裸体的白露。 她脸上尽是维塔烙印的红色团块,脸色惨白,发丝也变成暗红色,脸部肿胀挤压五官,眼睛变得细长,就像是癞蛤蟆一样。 在这个瞬间,雪明没有任何的犹豫,抬起腿一脚踩在这奇怪的“白露”脸上。 这头白花花的“白露”立刻现了原形,变成一团团白夫人幼虫的聚合体,叫厚实的靴子蹬得散架,落回血池之中再无声息。 江雪明恶狠狠的想—— ——这恐怕是惧魔的把戏,效果很不错,提升了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怒气值。 又路过一个血池,他仔细去看,这血池不像上一个池子那么“清澈”,完完全全变成一片漆黑了,看来圣乔什·乔里斯制造邪神肉身的把戏十分拙劣,他已经玩废了不少样品。这些池子似乎只能制造一些灵灾幻象。 这对江雪明来说没有用,可是对普通人来讲就是夺命的陷阱。 他能感觉到身体开始瘙痒,维塔烙印要逐渐侵蚀他的肉身,如果跌进这些血池中,恐怕在一瞬间就会被白夫人的幼虫啃光皮肉,变成一副骷髅。 这段路他走得十分小心,走到台座前方,就见到一个披着布袍的人形矗立在讲台边。 那个人影十分眼熟,雪明认得出来,虽然罩帽盖住了五官,在手电的映照下——他能辨出九五二七的身材轮廓。 这又是魔鬼的施加给他的幻象,多看了一眼,就不再犹豫。 雪明小心翼翼的凑到这幻象身侧,而这个“兜帽人”揭下棕黑色的外衣,露出其中一丝不挂的惨白皮肤,那两只眼睛里突出一根根柔软的粉红色纤毛,从喉舌中冒出一根满是尖牙的吸盘。 这个“小七”的赤红脖颈里传出阵阵魔音。 “亲吻我亲吻我.” “亲吻我” 回应她的是桃木棍棒的直击,雪明努着身体,用上十二分力气,狠狠的砸在这尊血肉魔像上! 只一秒的功夫,这魔像现了原形,棕黑色的布袍好似龙翼,就像是卵生动物在出生时要啄破的那一层带血薄膜,只有那一根柱状的吸盘还是原样,苍白的血肉多出来一股股瘤状的虫巢,它们互相交缠搅拧在一起,逐渐变成健壮的人形生物。 刚才那个站立在讲台旁边的“兜帽人”,就是一颗卵蛋,现在它似乎要破卵而出了! 这一记棒击好像敲醒了圣乔什的恶魔法身,敲醒了他沉睡已久的心灵,这颗卵的外膜已经裂开,有一部分粉色的,还带着血的脐带组织与池水粘连着。 灵压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诡异,雪明的耳朵里出现了幻听,好似有几千人的合唱团同时在他的颅脑内演奏着混乱且狂躁的音乐,那乐谱还是用脚写的。 他咬紧牙关怒目横眉,脖颈现出成片的青筋,一路连到太阳穴去,虬札扭曲的咬肌突然鼓起,握持棍棒狠狠的敲向这裂成两半的卵壳,朝着其中的魔鬼一次次砸下重击。 从卵壳中探出一个血淋淋的脑袋—— ——圣乔什·乔里斯重生了,他刚刚舍弃了人形,第一眼来到这世间,就发觉外边有个神色阴桀血气旺盛的奇怪神父,拿着一根奇怪的东西,猛的对准了他完美而优雅的颅骨。 那是多么好看的一对羊角,多么具有设计感的一颗脑袋。 乔里斯先生甚至没来得及说台词,突然就被巨力棒击打得两眼往地板看。 紧接着他要抬头,又被棒击打得重复这个过程—— ——抬头,看地板,抬头,再看一次。 他感觉大脑正在遭受苦不堪言的折磨,他疼得想要缩回卵壳里,又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攥住了头上的犄角,生生把半个身体从卵壳中扯出。 他想要念咒,要诅咒这个不识好歹的狂徒,要让这个奇怪的神父付出代价,比如呼唤蝗虫来啃噬这凡人的血肉,比如让他身体中的血液沸腾起来——那至少需要凝视目标,念完两个小节,接近两百多个希伯来文。 可是圣乔什没有这个机会—— ——他挥舞着苍白的手臂,反复的被棒球棍抽打着颅脑。 他想要直起身来,于是喉咙里吼出震天的怒火,突然变化的灵能潮汐变成汹涌的灵压。 圣乔什得意的抬起头来,心想着这下总有还手的机会了吧? 可是那神父似乎没有动过,只等脑袋归位,又是一下痛入骨髓的棒击敲打。 咚咚咚的清脆响声在地下庇护所的岩壁走了个来回。 如此舍身全力,含怒敲打两百多下,江雪明手里的棒球棍裂开了—— ——他的口鼻溢血,眼睛也流出血泪来,但是没有受伤,这些血液不过是异常灵压环境中,毛细血管爆开了,只是区区皮肉伤。 他喘着粗气,看向圣乔什的魔鬼肉身,那颗脑袋终于开裂,头颈有一处开放性伤口,脑子哗啦啦的往下流,脊椎粉碎性骨折。 魔池的灵能潮汐没有消停的意思,或许再过几个小时,圣乔什又会返回人间。 江雪明拎着棍棒往回走,要赶去猎团集会所休息,换一支武器。 “不行,这样应该杀不死他,恐怕得委托奥斯卡,想个办法把我的灵魂送到灵界,我要追到灵薄狱里去杀他。” 灵薄狱,第一异界。 也就是地球老娘的毛发触须,在这个地带,刚刚成为魔鬼新秀的圣乔什先生蹲在一座血肉墙垒旁侧。 他蜷缩着身体,一旁还有无面形态的化身蝶在安慰他,一对素粉色的无指甲肉掌,搭在他的灵体肩膀上,虽然没有五官,但是能看出来,这位化身蝶十分同情乔里斯的境遇——这个宝宝才刚出生,他不至于遭受如此大难。 乔里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嘤嘤嘤” Vol.15 黑猫与狍鹿 回到集会所的室内喷泉造景旁边,江雪明从暗门钻出。 “情况怎么样?”狼哥第一时间上前问询,看见神父满脸是血的爬了回来。 “不妙。”江雪明在喷泉池里洗干净脸上的血迹,这些灵感带来的毛细血管伤害不算什么,可是当他把狼哥的棍棒掏出来的时候,奥斯卡整条狗都不好了。 “我不是叫你” 江雪明:“温柔一点,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真的很温柔了。” 不管怎么说,张从风能从魔窟里活着回来就好—— ——奥斯卡紧接着追问道:“给我详细说说呗,我已经通知了猎团的兄弟们,集会所地下是猎团早期的庇护所遗址,如今被癫狂蝶圣教的余孽利用起来改造成魔池。猎团的领袖们都要气疯了。” “下边的环境恶劣,维塔烙印的病毒浓度超标。”这么说着,江雪明脱下外衣,卷起袖口,臂膀上有一片片红斑,“而且灵灾浓度也不是普通灵能者能够承受的。” 他要狼哥帮忙,拿出万灵药来祛除维塔烙印。揭开后腰上的贴身衬衫。 大狼一眼就看见脊椎坐骨一路往躯干蔓延的成片斑疮,有些已经开始溃烂,十分吓人。神父在庇护所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身上就已经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灵灾污染,可见地下庇护所里随时都会出现癫狂蝶的成虫。 奥斯卡顺着张从风的伤处一路涂抹药液,正要完全揭开衬衫,这神父却立刻喊停:“不用了,背上的我自己来处理。” 再往上揭就不礼貌了,雪明的背脊上有一行纹身——那是老可汗以魂威之力,为无名氏的当家写上的祝福,也是枪匠与哭将军用来甄别身份的记号。 “我要追到灵薄狱去彻底杀死这头魔鬼。才能保证萨拉丁的安全。”江雪明如此解释道:“在地下庇护所起码有六个魔池,根据不同的灵压特征能推断出,它们是在不同的时间点建造的,镇上前前后后应该已经失踪近百人——为什么兵站好像对这些凶杀案一无所知?” “因为没有立案。”奥斯卡回应道:“每个礼拜猎团都会往外派出先遣队,驻扎在荒野聚居地的人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极端气候和灾兽的袭击而丧命,没人知道他们的死因。我想圣乔什·乔里斯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跟随猎团的先遣队一起行动,在野外收集尸体,最后运回集会所填魔池。” “你给我的鹰嘴豆我用上了。”江雪明穿好衣服,拿出日志本,与狼哥展示着圣乔什的魔鬼之身——这头魔鬼身上全是腱子肉,粉白粉白的,像极了化身蝶的肉质。头盖骨的硬度十分离谱,有一对羊角长在前额。 正是这一对长达二十多公分的大角,将这魔鬼的头盖骨和颅骨紧紧结合在一起,江雪明执行棒击开颅手术时才会那么吃力,足足敲了两百多下,把圣乔什的脖子都打断,才勉强打出点脑浆来。 要知道江雪明如今的核心力量不比流星差多少,他已经长成了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两臂变长让棒击有了更强的力矩和加速度,这一棍下去应该能敲晕一头成年的美洲狮。 如果有贝洛伯格,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圣乔什应该会被雪明堵在泉眼里杀上几十遍。 临走之前,雪明把鹰嘴豆洒在龙石道路上,他估算了一下,这两大包豆子足有一万多颗,如果奥斯卡口中“魔鬼爱算数”的说法不假,圣乔什再次活过来的时候,这些豆子还能拖延个几十分钟。 “你有办法吗?我要一些灵媒,把我送去灵界。”江雪明提出请求。 狼哥当即开始回忆,要从脑内丰富的知识海洋里淘出点有用的东西。 “我手边还真没有这类通灵道具,我是个红石人,如果有青金石,倒是可以做通灵感应的法术。” “这样吧” 奥斯卡两眼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把东方梦巴黎小旅馆的卡片掏出来,交到神父手上。 “你给这个会所打电话。” 雪明整不明白了:“啊?” 他看着卡片上身姿妖娆神态各异的佳丽,不太理解狼哥的用意。 “啥情况呀?” 奥斯卡笑呵呵的解释道:“这不是有一头黑猫嘛?你看看你看看.” 且看小卡片上身着绫罗绸缎半透纱衣的碧眼公主,这黑猫混种便是奥斯卡眼中的绝佳灵媒。要知道傲狠明德那棒槌凶兽在自我封印之后,为了最大程度释放灵能,也选择使用黑猫的形态来保存精神元质。 十分钟之后,东方梦巴黎的领班和优秀员工敲开了集会所的大门。 两个姑娘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晓得集会所里猎团的大人物要她们上门服务。 领头的便是一只身长不过一百五十五公分,体态微胖毛发蓬松的黑猫姑娘。身后跟着一个眼神清澈表情愚蠢的狍鹿。 俩姑娘都有艺名,猫咪叫露易丝,狍鹿叫荷莉。 要是流星看见这俩风俗娘估计又得挨上三三老师几巴掌,这俩是正儿八经的混种灾兽,身上的体味和毛发更偏向野兽,含人量极低。畸变的骨架和后足站立的习惯,让她们能慢慢的融入萨拉丁的人类社会。 狍鹿姑娘荷莉的脑袋更是一个前凸的棱形,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确实惹人怜爱,可是嘴巴里冒出来的酒精和蔬果木碎混合物的刺鼻味道,能让猎团门口的侍应生退避三舍。 露易丝找到大狼主顾,趾高气昂的叉腰昂头,分瓣嘴巴里吐出一截暗红色的舌头,讲起温吞模糊的人类语言:“就是你喊的上门包钟?” 这位佳丽穿着绿色短袖衬衫和牛仔裤,走到神父面前时,依然要保持“高贵”的人设,毕竟小卡片往外说的广告词儿,都讲她是傲狠明德的曾曾曾曾孙女。 “露易丝你好。”奥斯卡连忙上前招呼道:“要请你帮个忙。” “包钟陪玩一百三一个小时,连续包四个钟八折优惠。电脑你出,如果是手游的话还得付医药费,我眼神不好,长时间盯手机屏幕很伤神的。”露易丝嫌弃的看着大狼,似乎是觉得奥斯卡这头狗子长得丑:“没有特殊服务了喔,现在交通署整治灾兽混种的风俗业,我们都不能卖身咯。” “不不不,不要你卖身。”奥斯卡讲出真实的目的:“要姑娘你帮忙通灵。” 露易丝疑惑:“通灵?”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江雪明再次从暗道里爬了出来,他扛着两袋子鹰嘴豆,给圣乔什加了个班。 “怎么样?兄弟?”奥斯卡急切的问道:“有效果不?” “有,有有有。”江雪明十分高兴的样子,没想到这豆子居然真的能控制魔鬼。 方才他小心翼翼的溜回地下庇护所,隔着五十来米就听见圣乔什呆滞的声音,不停的数数,对龙石道路上的豆子发呆发痴。 他原本扛着四个编织袋下去,又撒了两大包鹰嘴豆,只听哗啦啦的豆子响起来,圣乔什那魔鬼就开始嚎叫,似乎是心神有损,受到极大的精神伤害,一路爬回台座,又开始重新数起。 雪明不敢停留太久,免得维塔烙印再次爬进他身体,于是带着剩下的两袋豆子回来了。 “狼哥,要不和猎团的人商量一下,我们把这个庇护所烧了?” 奥斯卡:“不行啊,这地下庇护所里都是文物。” 雪明:“真不行么?” “你想啊,兄弟。”奥斯卡换了个说法:“咱俩都是中国人,要有邪祟进了秦始皇的陵墓,也要用炸药全毁掉么?那是老祖宗睡觉的地方,使不得啊。” 雪明:“也对.” “咱们又不是美国人,到了人家埃及的古代王陵,要他们家里闹木乃伊了。昂撒海盗炸坟坑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可是这猎团的地下庇护所,也算萨拉丁先烈留给后人的遗产。咱们不能这么搞。”奥斯卡这么说着,把黑猫小妞拉过来。 “介绍介绍,这位妹妹名字叫露易丝,是东方梦巴黎的领班,给你当灵媒。” 露易丝尴尬的笑着:“嗨” 江雪明有被惊到,这黑猫小姐确实和boss长得很像。 “这个平头哥想去灵界。”奥斯卡与露易丝解释说明:“猎团有个停尸房,也有解剖尸体的地方,我们去那里举行仪式。” 这个时候,露易丝终于开始恐惧。 她对灵能仪式一知半解,平时呆在梦巴黎陪客人玩游戏喝酒划拳就能挣不少钱,回过味儿来时,才觉着这趟生意凶险。 “哎哎哎哎!哎客人!哎老爷!” 称呼换了再换,露易丝再也没有起初那般镇定,人设也立不住了。 “我不懂什么灵能,您二位要我干什么?等会等会等会” 黑猫小姐拗不过那身材高大的半狼,一旁傻乎乎的狍鹿荷莉也来帮忙,起初狍鹿想把领班拉出来,结果拽不动,于是立刻帮助狼人架起黑猫的两条腿,乐呵呵的往停尸间送过去。 猎团的先头队伍已经回到了集会所,狼哥与二十来号弟兄打完招呼,要他们守住喷泉造景旁边的暗门,千万不要擅自进入庇护所,做完这些前期准备,把神父和黑猫小姐送进停尸房的贵宾间——那是用来解剖灾兽和人类尸体的法医工作室。 灵界,也叫灵薄狱,这是介于生死之间的地带。 哪怕没有灵感的普通人,在进入死门状态的一瞬间,或许也能看见灵体,能进入灵体的世界。 奥斯卡一阵忙活,在解剖工作室里掏出来一系列通灵道具,譬如取骨剪和锯子,一些意义不明的毛发以及两盒香蜡。 点起蜡烛之后,环境中的灯光似乎变得暗了那么一点。 露易丝坐在停尸床旁边,浑身炸了毛,她能明显感觉到,这间屋子里似乎有许多灵体,它们被蜡烛的香味召唤而来。 “玩这么大?要加钱的呀” 奥斯卡还从来没做过这种仪式——以往都是把鬼魂从灵薄狱中拉出来,哪怕青金的仪式,也是传唤灵体,让灵体来到活人的世界开口讲话吐露案情。 这一回要让张从风跨越阴阳两界,送去灵薄狱之中追杀圣乔什·乔里斯,放在东方神秘学领域,那就是元神出窍夜游地府的说法。 “给给给” 奥斯卡一边摆弄水盆,一边往露易丝怀里塞了两沓钞票,足有两万多块。 露易丝立刻改口:“赴汤蹈火啊!狼哥!” 做好仪式的道具准备,奥斯卡抱着雪明的两条腿,脱下雪明的鞋子,放进不锈钢脸盆里。 稀硫酸开始烧蚀雪明的两足皮肤,他能感觉到明显的刺痛,脸上的表情却不见变化——这让奥斯卡十分意外。 “神父,您以前做过这类仪式?” 雪明摇摇头:“小时候经常挨打,习惯了。” 奥斯卡也不再多问,他将紫色曼陀罗的花瓣洒在停尸间的四个角落——雪明就看见有四个轮廓模糊,几乎难以分辨形态的灵体蹲在角落里,这些灵魂就好像圣乔什恶魔笔记里的奇兽魔鬼,是人兽杂交的混沌形态。 紧接着,大狼托着狍鹿妹荷莉的手臂,割出一条伤疤,指尖取来血,在雪明的眉心做法阵,沿着额头往两颊去。 这位通灵仪式经验丰富的半狼时时刻刻在观察灵压的变化,在神父的额头和天灵盖,还有喉咙与心口连续画下四处所罗门王法印,当做四道守灵保险。口中念叨着呢喃不清的神秘咒文,雪明是一个词儿都听不懂。 大狼从灵媒道具中选了一条断手—— ——这手臂已经受过风干防腐处理,来自四百年前的一位男巫。 他将断手塞到露易丝怀中,要露易丝握住它。 “露易丝,睁大眼睛,露易丝,睁大眼睛。” 黑猫小妹握住男巫的尸身手臂时,瞳孔也跟着放大。气温随着强烈的灵能反应开始下降,整个房间变得又湿又冷。 奥斯卡托住露易丝的脸,顺着黑猫肉嘟嘟的两颊,掰扯着黑猫的腮帮子。把这小妹的身体凑向神父,紧接着合拢神父与露易丝的手。 奥斯卡问:“你看见了什么?露易丝?你看见了什么?” “火有好多好多人有好多.”露易丝几乎和雪明脸对脸贴在一起。 这个时候,雪明只觉得心肺开始传出剧烈的绞痛—— ——万事万物似乎都停止动作。 蜡烛的火苗一动也不动,烟气跟着凝固在半空中。 脚底板传来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那火苗顺着小腿一路往上窜。他的皮肉存存崩裂,从中显露出芬芳幻梦的铁铠——雪明的灵体便是这个形态,来到灵薄狱的姿态,也应该是魂威的形态。 奥斯卡僵立着,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在房间角落玩手机的狍鹿小妹低着头,口水一路往下巴淌,那晶莹剔透的拉丝口涎迟迟不肯落下。 蹲伏在四个角落的奇兽魔鬼逐渐显出真身,它们都变成了菊花脑袋,没有四肢的柔软肉团,从黑漆漆的头部洞窟中能看见一圈圈锋利的牙齿。 雪明站起的那一刻,他感觉浑身上下的皮肉跟着裂开,就像是从肉身这副厚实的茧里突然钻出来了。 胸口的疼痛感越来越强,他低头一看,原本属于芬芳幻梦的灵体之身有一处锁孔——它逐渐被晶莹剔透的灵能填满,这种痛感才慢慢消失。 此时此刻,雪明已经能够自由行动,他来到了灵界。 停尸房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本光洁的墙壁现在满是橙红色的肉泥,那不锈钢脸盆里燃起汹汹烈火,火焰还在炙烤他的肉身——这副身躯如今破破烂烂的,十分骇人,就像是虫子蜕壳时留下的残骸。 他走向停尸间的镜子前,看清镜中之物,这才确信自己是变成了芬芳幻梦的形态。头盔之中一对绿油油的猫眼,还有粉红色的鼻头,以及胸铠之下略微发白好像礼服襟领一样的毛发——他握紧拳头,便能听见趾爪在铁铠手套中逐渐合拢的强音。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物质位面的大狼奥斯卡松了一口气。 “他进去了。” 露易丝战战兢兢的问道:“我能松开手了不?怪吓人的” 奥斯卡连忙按住露易丝。 “还不行,你得一直握住他的手。现在他的灵魂不在身体里,会招来其他的小魔鬼的觊觎——如果被邪灵附身,他就不是他了,很麻烦的。” 这种通灵仪式超越了魂威射程的限制—— ——江雪明能够以芬芳幻梦的灵体之身自由行动。 他漂浮在半空中,只觉得身轻如燕,像是没有重量的氢气球,能直接穿过墙壁的阻碍,来到集会所的大厅里。他再次穿过暗门进入洞道,原本漆黑一片的环境也变得亮堂起来,似乎任何邪恶灵能都无所遁形。 圣乔什·乔里斯所化魔鬼依然匍匐在台座一侧,神色紧张的数着地上的豆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这羊头魔鬼抬起颅脑,就看见一个精光璀璨的猫形灵体漂浮于身前。 江雪明没有直接动手,他不愿在此地留下芬芳幻梦的灵能残迹。 此时此刻,灵界里的魔池变成了一个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他搂住圣乔什·乔里斯的身体,往这无底深坑中跳下,要把魔鬼带回地球老娘的身边。 Vol.16 九狱游记 通过圣乔什·乔里斯所制造的魔池,雪明不知道自己往下跌了多久。 那是一条形似肠道的深洞,池中往下好似一个漏斗,他逮住圣乔什的魔鬼之身,一手攥住大角,一手搂住喉颈,圣乔什如何挣扎,如何用锐利的肘肩棘刺去攻击这古怪的灵体,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圣化身是岿然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雪明心中默数着,大致过了三十三秒,他终于跌到了一处深远宽广的异度空间—— ——与物质位面的地层环境截然不同,在灵薄狱中,此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却不见零碎血肉。依然是一处巨大的漏斗状谷口往下延伸。 雪明所用的灵体之身就逮住圣乔什,撞上低矮的坡道,狠狠的往这深谷中翻滚。 一人一魔在翻滚的过程中纠缠不休,圣乔什额前的大角摔得四分五裂,终于伤到了筋骨去,伤到了神魂里,在低矮的峡谷坡道之间翻腾着,对着那奇异的猫形灵体不断的挥爪振翅,想要从这神圣化身的控制中逃脱。 “你他妈到底是谁?!枪匠的鬼魂吗?他妈的” [灵薄狱·linrbo]的环境十分特别,这里离人间最近,也是游灵的驿站。许多停驻在此地的游灵能时不时的回到物质位面——如果把它看做地球老娘的脑神经皮层。这些残留在灵薄狱的灵体碎片,就是地球母亲的脑细胞生物电活动完全消失之前的能量残迹。经过一轮筛选之后,才能继续往下深入其他的神经中枢部位,进入色狱或食狱。 江雪明没有回话,他想在此处杀死圣乔什·乔里斯,灭绝这头恶魔的所有生机。 他是第一次使用芬芳幻梦的灵体来作战,迟迟不能适应钢铁猫咪的幻身—— ——在他的意识中,这不分上下左右的奇怪灵界里,似乎已经没有地心引力的概念。一切事物都在往下跌落,有许多新来的灵体从下方的深洞中翻腾而出,从漏斗的环形坡道滚来难以计数的杂乱风尘,仔细去辨认,这尘土时聚时散,一道道带有雷霆电光的云团之中,又会显化出数十个乃至数百个奇形怪状的人脸。 形成坡道的山岩泥土里尽是血肉残躯,这些物质却相对新鲜也完整。不见微生物和细菌,也没有维塔烙印作祟。似乎是游灵解体,意识消散之后与地球母亲重新归一的现象。 尼福尔海姆的死之国或许只是一面镜子,它照出的冥界是地球母亲的其中一面。现如今跟随圣乔什·乔里斯的魔池通道抵达的灵薄狱,又是地球母亲的另外一面。 “臭傻逼!你追不上我的!居然敢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跟到狱界来!哈哈哈哈哈!”圣乔什的背膜彻底化为一对轻薄的龙翼,在狂乱的灵能旋风中稳住了身形:“真是不知死活..卧槽!” 话音未落,只见芬芳幻梦的灵幻躯壳中喷射出汹涌的乱流——雪明刚刚适应了这副身外化身的机动力。他就像一台火力全开的涡喷引擎战斗机,没有了肉体的束缚,终于能体会瞬间超过音速的移动力是什么概念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团尘沙,一道由磁场组成的狂暴气体,没有任何物质束缚的自由神念。 这形容起来很抽象,也绝不是作者嗑见手青产生的幻觉,要用比较贴切的比喻—— ——在电影史上有一部非常著名的nc-17级恐怖片,叫做《鬼玩人》。 在它的片头,观众的视角会跟随一团邪气越过山林和道路,在天地之间自由的飞行。没有任何物质的阻碍,这团气流的转向加速与突然停滞都是那么的灵活。 江雪明如今以芬芳幻梦的灵体形态行动时,也是如此的灵动迅速,相较于圣乔什扑打双翼保持低空滑翔的姿态,他就像两千年后的飞行器遇上了一战时代的木头飞机,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再次抓住了这头魔怪。 他狠狠的踩上圣乔什的背脊,将这魔怪当做滑板,先是拆下一翼,再抓住手臂反折,直到圣乔什凄厉的惨叫声贯彻云霄,重新跌回灵薄狱和色狱的交界地带时,这头羊角恶魔已经血肉模糊,不成魔形了。 圣乔什绝没有想到,萨拉丁镇子上会来这么一位追杀他到地狱里的神父,而且还请来了枪匠的灵体助阵,依照通灵学术的灵感理论来讲,已死之人的灵魂本不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没了肉身的支持,任何灵魂都是脆弱的,残缺的,不堪一击的才对啊! “这家伙难道是枪匠的克隆体吗?离肉身那么远,为什么他的灵能依然如此强劲.这个出力糟了糟了糟糕了!” 没等圣乔什多想,他的脑袋狠狠的砸在九狱界碑之上,两个高速飞行的身影终于停下了。 烟尘散去,从怪石嶙峋的坡道山体中走出钢筋铁骨的芬芳幻梦。 石碑之上,圣乔什几乎被拍成了一团肉泥,他骨碎肉裂,脑袋缺了半边,依然保留着神智,眼中尽是恐惧和仇恨。 “你们要防备先知!” 从这魔鬼的口中吐出血蝴蝶圣经的箴言。 他要接着召唤九狱里的魔鬼大哥,来帮他出这口恶气。 “这人披着羊皮!里面却是残暴的狼!” “凭这果实!可以认出敌人!可以认出敌人!” 他狠狠的撕开眼皮摘取一只猩红鬼眼,当做施法召唤的代价,正要将眼睛投入更深的狱界,那眼球飞出去不过十来米,就叫江雪明好似雷霆闪电一样的神速身影死死抓回手中。 “嗬!——”圣乔什倒抽了一口凉气,完全不能理解这神出鬼没的力量与速度。 要知道江雪明并非是有意要留这魔鬼一命,当两人撞在狱界的石碑上,雪明才看清这无边异界的唯一路牌,他不认识希伯来文,自然多了几分忌惮——只怕回不去人间了,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刚才圣乔什念了那么大一串叽里呱啦的怪东西,雪明也听不懂,看清摘眼的动作,他才估摸着应该是施法前摇,于是打断了这次召唤仪式—— ——可是祭品已经献出去了,这召唤仪式似乎是打不断的。 在圣乔什痛苦的嚎叫和粗重的喘息中,雪明只觉得握持眼球的那只铁臂传来焦灼的高温,几乎能刺伤灵体的怨毒意念,使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眼球落进灵薄狱的山岩土壤中,又在一瞬间开出来一朵橙黄色的血肉之花。 从地面中突然炸开十来对手掌,它们好像一朵莲花,将眼球捧起,迅速变为十数米高的巨大台座。这花朵在短短数秒内合拢成花苞,数百对手臂跟着灵薄狱中来往的狂风摇晃着,摆动着,完全合拢成一颗浑圆无垢的鸡卵。 江雪明没有讲话,他似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要看看这位魔鬼的真身。 死偶机关的王庭里,他与魔神柱之一的孔雀王交过手,也对这些神话生物的强度有所了解——此时此刻他十分好奇,赶来保护圣乔什这恶魔小弟的大佬,究竟有几斤几两。 “哈哈哈哈哈哈!”圣乔什还黏在界碑上,发出狂喜啸叫:“等死把伱!等死吧!你完蛋了!九狱的守门者来了!” “——贪欲之狼·贝莉莎拉。” “——野心之狮·莱奥博格。” “——惰乐之豹·威尔柯南!” “不论你是谁!枪匠的灵体也好!魂威也罢!给我死!给我死呀!永世不得超生!魂飞魄散呀!” 圣乔什·乔里斯就像回到了主人身边,他所讲的三个名字,是《神曲》著作中但丁游历地狱时遇见的三头拦路怪兽,也是九狱的守门者。 江雪明定睛一看,从这巨大的鸡卵之中钻出来三头粉白粉白的怪形,突然就放心了——原因没有别的,这熟悉的狮豹狼三兽,肌节体征和个头大小,都像极了化身蝶塑造的使徒单位。 这三位使徒来到圣乔什身边,先是对小弟表达了慰问,没有五官的头颅凑到圣乔什的身体上,用那黝黑的腔穴狠狠的吸了一口小魔鬼身上的味道,似乎是在品尝圣乔什内心的恐惧。 等到三位大哥转过头,重新面对芬芳幻梦时,看门的野兽们都不约而同的僵住了身体,虽然不会说话,但空气中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这种尴尬的感觉,主要来自于母狼贝莉莎拉——它似乎不是第一次与无名氏交手。 它也不会说话,只是再次拧转脑袋,用浑圆的口器腔室朝着圣乔什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吼。就好像在说。 “——你到底干了什么?把这位阎王爷给请过来了?” 身长六米多的狮子与豹子已经展开攻击架势。待到狼犬回头迎敌,只听前方传来尖锐刺耳的音爆炸响! 那古怪的钢铁小猫三拳两脚,揍得使徒野兽们满地乱爬。 大狮子的尾巴叫江雪明逮住,绕着豹子的脖颈打了个死结,小小的身躯中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照着那灵体的极限载荷来讲,芬芳幻梦徒手举起轿车是轻轻松松,如今没有肉身的桎梏,不用担心维塔烙印和灵压的侵害,对付这些使徒单位简直是砍瓜切菜。 圣乔什已经进入到了贤者模式—— ——他一开始只是极度惊讶恐慌,后来完全不能理解,心态出了问题,好不容易把魔鬼之身从界碑上撕出来,落到灵薄狱的石坡道路上,狼狈的爬起,就感觉头脑生风,本能矮下身体,两位大哥的肉躯纠缠着,像是一团血肉模糊的马赛克,在那金光璀璨的猫形灵体的把玩下,变成了旋风大陀螺,牵着两条尾巴做回旋运动,最终狠狠的砸回界碑上。 “得想办法逃走!不行啊!不行呀这样下去,魂飞魄散的是我呀” 圣乔什终于认清了现实,追杀他的个体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智人,再怎么强大的灵能者,拥有驱魔手段的卫道士,他们离开肉身来到灵薄狱,绝对做不到手撕使徒这种恐怖的战果。 是枪匠!他就是枪匠本人! 说傲狠明德身边这位无名氏,曾经在物质位面杀死过化身蝶,不依靠灵能触媒的加持,光用火器就能爆杀各路邪恶魔鬼。 要是放在古代,枪匠已经进了神龛,被普通百姓当做庇护家宅保卫幼童的门神和武神。换个比较好懂的说法,江雪明要是寿终正寝,生前所造的善业来讲,最次也得进三十六部雷神庙堂受封,是地下世界四亿生灵众生共业之正神,完全可以扑进枪神祖师的灵龛里疯狂偷吃香灰——对于灵薄狱里的神话单位来说,此时此刻的枪匠根本就不是它们能正面对抗的。 “还敢害人?!”江雪明厉声大喝,手边忙着对付狼犬使徒,要圣乔什站住别跑。 这一声吼叫震得圣乔什口鼻溢血,本就不多的脑浆还在往外泼洒,这副魔鬼之身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刚才追逐之中开了好几个脑洞,如今还没死透已是奇迹。 他唉声叹气,身体也失了平衡,跌跌撞撞的往色狱的方向滑落,一路从坡道滚下,再也顾不上身后三位大哥的安危,想去九狱的更深处避难。 望着灵薄狱的界碑,这狡诈的小魔鬼心生一计,动了其他心思。 他一边逃窜,一边往上方看去—— ——魔池的道路畅通无阻,可是他的双翼已经叫枪匠折断,两条手臂也残废,脊椎还在发出咔咔怪响,没有魔池的滋润,没有人血的灌溉,他定然是翻不了身,回不去人间了。 可是通向人间的道路不止一条,在这九狱之中,除了喊大哥救命之外,圣乔什也有其他的自救办法,要是大哥保不住他,他得想办法躲到物质位面去,最好躲进凡人的躯壳之中。 这么想着,圣乔什咬紧牙关,一头往山石岩块撞去,撞断了剩下的一根大角,紧接着掐动法决连连念咒,以恶魔学识来求一条生路。 那山羊犄角好像失了重力,在这不分上下左右的奇异灵界中一路飘飞,带着魔鬼的脓血变成了一条“鱼线”,要返回物质位面,去寻找合适的灵媒——只要有鱼儿上钩,这条鱼线就能带着圣乔什逃回人间。 萨拉丁镇,月河湖畔。 一道邪气掠过湖面,冲向猎团聚居地的度假小屋。它来自圣乔什·乔里斯的魔鬼巫术。 十四个年轻人聚在湖边小屋里,在这暧昧的冬季禁猎期,要玩起通灵仪式。 他们都是银盔猎团的猎人子女,也有几个年轻人已经跟随父母的脚步,加入了先遣队执行过侦查任务。 这次的乐子,和奥斯卡vip的灵能触媒有关。 在萨拉丁本地有一间灵媒商店,奥斯卡经常会去这家店铺购买触媒道具以备不时之需。 还记得黑猫小妹和江雪明使用的那条男巫断臂吗?握住这只手臂,就可以让活人看见灵体,哪怕没有任何灵感灵能,也能把活人拉进死者的世界去。江雪明就是通过黑猫的灵媒加持,用这条手臂完成灵魂离体的仪式。 这男巫的右臂落到了银盔猎团首席猎人的手里,这位猎人的长子名叫艾克·马登斯,带着未婚妻和一干酒肉朋友,在寒冬腊月来到了风景优美的月河湖,拿出了这条右臂。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艾克小子要众人聚在桌前,掏出这支金光灿灿的灵媒。 不同于干枯的左臂,男巫生前为这条右臂打造了黄金手套,传闻中这便是点金之手,已经拥有了哲人石/贤者石的超能,可以点石成金治愈疾病。 它光鲜亮丽的外表立刻吸引了一干年轻人。 艾克小子解释道—— “——只要握住它,就能看见鬼魂,不管你有没有灵感灵视,要不要试一试?” 禁猎季节对萨拉丁的年轻人来说十分无聊,生活没了狩猎,就只剩下电视和网络游戏。 这些红石人家庭里养育长大的孩子们渴望冒险,特别是没有觉醒灵能的人们,就愈发渴望灵能。 “别吧.”作为马登斯的未婚妻,索菲亚看见这支灵媒道具时有些害怕,开口劝阻道:“艾克,镇上刚刚发生了杀人案,死者的鬼魂还没走远,最好不要这么做” “嗨!有什么好怕的!”艾克·马登斯不管不顾:“要是咱们把受害者的灵魂喊回来了呢?说不定还能帮忙破案呢!大家说对不对呀?” 众人跃跃欲试,还没开始通灵,就已经把香槟给开了。在酒精的刺激下,一个肌肉壮硕的结实小伙立刻坐到艾克身前——他的名字叫彼得·洛克昂,是艾克的好兄弟,两人一起在米米尔温泉集市长大,跟着父母来到萨拉丁的猎团谋生。 彼得:“来来来!我先来!怎么个说法?” “你握住这只手。”艾克低声说道。 一时间众人都不讲话了,屋子里安静下来,似乎这条黄金手臂真的有某种魔力。 粗壮的指节与金灿灿的臂膀紧紧相握,彼得的眼神开始涣散,就和黑猫小姐放大瞳孔的状态一样。 艾克:“说希伯来语,跟我念。” 彼得:“嗯。” 艾克念起复杂的音节:“来到我面前,来到我面前,现出真身.现出真身” 众人都屏住呼吸,木屋之外,湖面起了阴风,吹出阵阵涟漪。屋子里的灯光也不知为何暗了下来。 “现出真身.”彼得跟着念叨着。 还没念完—— ——木屋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乐子人们都吓了一大跳,原本举手机拍照留念的朋友们齐齐避让,被这动静吓得惊声尖叫。 “艾克!你在干什么!” 来人正是艾克·马登斯的母亲——莉莉娅·马登斯。 看见莉莉娅妈妈来了,艾克有些心虚,恶狠狠的瞥了未婚妻一眼,显然是未婚妻把他老妈喊来的。 突如其来的家长造访,让现场的十来个年轻人十分扫兴,但是众人没有想到的是 莉莉娅·马登斯如此对儿子说:“你从你老爹那偷走了灵媒?在玩通灵仪式?怎么不叫上我呢?!” 这位乐子人母亲一把推开彼得,坐在儿子面前,随身携带了侦测灵体的探针,还有一套通灵板,随后紧紧握住了黄金手臂。 “我先来!让我先来!” (本章完) Vol.17 着魔 对于银盔猎团的老猎人们来说,灵能仪式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莉莉娅这辈子举行过许多灵能仪式,在野外的分叉口,在暧昧不清的迷宫洞道,在聚居地突然发生失踪案件的情况下,灵能仪式就是投石问路的好办法,问问死去的前辈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所以这位母亲在得知儿子的所作所为时,她并没有生气,而是主动来到孩儿们身边要做个表率——虽然灵能仪式很危险。 对于普通人来说,任何与灵能相关的东西都有潜在的致命性。因为没有灵觉灵感灵视,仪式过程中唤来的任何灵体,对普通人而言都是无法反抗的对象。 看不见,摸不着,也没办法做出物理干涉,这就是灵体对人体的绝对优势。 莉莉娅妈妈是有所准备的,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在猎团的小组里是一位优秀的寻路者,为了更好的进行通灵感应,她在前胸和后背都用烙铁印上了十字架形状的疤痕——这是她为邪魔鬼怪准备的圣痕,用来逼退通灵仪式中不请自来的恶客,吓唬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小妖精。 当莉莉娅握住男巫的黄金手臂时,她就不再嬉皮笑脸,从这支臂膀中,她能感觉到自己那“不存在”的灵感,又一次回到了身边。 四周的环境变得嘈杂起来,各种各样窸窸窣窣的声响开始变得刺耳。 年轻人们蹲伏在桌子周边,观察着莉莉娅阿姨的眼睛——她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像天蓝色的宝石,衬着那头橘红色秀发,想来年轻时也是个大美女。 “说吧,儿子。”莉莉娅·马登斯如此问道:“起灵仪式该念什么咒?” 灵能探针已经有了反应,它在仪表盘里打转,时而指向东北,时而指向西北,对月河湖做扫描,想来是湖泊里的灵体已经开始往湖边小屋聚集。 艾克·马登斯用希伯来文说:“我想看到你。” 莉莉娅妈妈跟着念道:“我想看到你。” 艾克:“握住我的手” 莉莉娅妈妈紧接着说:“握住我的手” 下一秒,这位妇人的脸色明显变得十分难看,似乎是被吓了一跳—— ——蹲在旁边的小弟小妹们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气温突然降低,他们不约而同的打着寒颤,感觉皮肤都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莉莉娅阿姨,你看见什么了?” “认不出来,他都快烂透了。”莉莉娅的表情扭曲,似乎是看见了一头落水鬼。 其他年轻人都没有灵感,举着手机去拍摄,依然拍不到任何东西。 莉莉娅眼里出现了一个浮肿肥胖的怨灵,这男人大概六尺半高,肩膀宽厚,穿着工装,牛仔裤被一条锁链绑住,皮鞋上挂着一块大石头。 她与这怨灵手握手,眼对眼,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狄更斯?” 莉莉娅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怨灵立刻做出了回应,喉口不断的冒出水声,一个劲的点着头。 在艾克·马登斯眼里,母亲和一个看不见的“东西”顺畅的交谈起来,这让他感到十分惊喜,又开心又好奇。 “喔!他是狄更斯叔叔?” 狄更斯在四年前就失踪了,是镇上的伐木工,兵站的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月河湖里。 莉莉娅紧接着说:“老弟,伱被谁害死了?是原来的护林员?他妈的.他和你打牌?输急眼了就想杀了你?这天杀的狗东西!我立刻就喊兵站的警卫去抓他!你等着” 灵体这种超自然现象是不能当做证据的—— ——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这些游灵说的话是否属实,但是能够提供一些线索,让民兵和战团找到合适的切入点,这就是通灵仪式的好处,它简单直接,方便好用。 “告诉我送灵的咒语,艾克。”莉莉娅妈妈的脸上冷汗越来越多,似乎和灵体近距离接触,让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的眼角已经起了黄斑,分泌物也越来越多。 艾克立刻唱起摇篮曲,这支曲子是男巫生前最喜欢的音乐,来自苏格兰的民谣小调。 莉莉娅妈妈跟着哼唱,那水鬼的灵体也渐渐消散,诡异的灵压消失在屋子里。 年轻人们先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又开始怀疑这通灵仪式的真实性——毕竟他们都没有亲眼见过鬼,最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大家都开始欢呼雀跃! 似乎是干了一件大好事,让镇上的伐木工沉冤得雪了,有了十足的成就感。 这通灵仪式的小课堂马上出现了更多跃跃欲试的好学生,他们轮番来到艾克面前排队,为好兄弟带来的禁猎期娱乐产品兴奋不已。 连续六个年轻人看见了六个不同的鬼魂—— 有五十一年前难产而死的女鬼。 有四年前在蜂房里被斯普安通瓢虫吃掉的农夫。 有不会说话的自闭小孩,对这些通灵者比中指扮鬼脸,把自己的眼珠子掏出来当玩具。 有一条护院犬,把爪子搭在通灵者的手上,迟迟不肯离开。 有摔死在洞道里的探险者,脑袋还卡在胸腔里,就这么跑过来凑热闹了。 轮到艾克的未婚妻,众人就开始起哄,要索菲亚勇敢一些——毕竟索菲亚是最早打退堂鼓的那个。 “别吧.”索菲亚唯唯诺诺的,她有一头发黄的黑发,看上去营养不良,不像莉莉娅妈妈那样健康,身子骨弱,整个人瘦得像一根竹竿。 健全的肉体元质才能支撑起强劲的精神,索菲亚从来都不喜欢灵能相关的东西,因为她身体弱胆子小——而且最近她还发现自己怀孕了。 就在这个时候,莉莉娅妈妈再次挤开未来的儿媳妇。 “我来!我来我来!她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触碰这些灵能触媒。” 热情好客的莉莉娅妈妈不想扫客人们的性,准备玩第二轮,她给自己滴了眼药,感觉眼球的状态好了一些,也渐渐恢复了精神。 艾克·马登斯兴奋的应道:“你要当奶奶了!” “没错!我要当奶奶咯!”莉莉娅妈妈握上男巫的黄金手。 这一刻,房屋的灯光开始明暗不定。 窗户也跟着被狂风吹开,经过六轮的灵能仪式,这次闹出来的动静似乎吓不住这些年轻人,哪怕它来得那么凶猛,那么激烈。 人们只是掏出手机继续拍摄,在社交媒体账号上分享着自己的新鲜见闻。 莉莉娅突然僵立着,似乎动不了啦。 “妈妈,你看见什么了?”艾克·马登斯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要念起灵咒语呀!” 莉莉娅的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那不同于神经反射的肌肉应激,更像是受到了鞭挞抽打,疼痛使得她的皮肤和肢体开始紧缩。 她没有发声,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也愈发呆滞,瞳孔跟着放大,仿佛出现了黑视。 艾克:“妈妈?” 莉莉娅:“我看见了.” 艾克:“你还没有念咒.妈.” 莉莉娅:“我看见我自己.” 在莉莉娅眼中,好似多了一面镜子。 桌对面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经变成了她自己。那个女人与她一模一样,也是满脸迷茫,握住她的手,几乎与她同时开口讲话。 在莉莉娅的通灵仪式经历中从未发生过这种怪事——除了魂威以外,人不可能看见自己的灵体。 身上的衣服,脸上的妆容,包括神态和气色都是完全一致。 等到莉莉娅妈妈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臂,却发觉这条手臂已经大不一样。 “怎么回事?这” 这只手臂已经变得“粉扑扑”,没有皮肤包裹,上边爬满了扭曲的棘刺倒勾,手背上满是疙瘩,五指变成了尖利的趾爪。再往身上看——这哪里是她的肉身!分明就是一副扭曲恐怖的魔鬼之身! 在座的年轻人们没有意识到莉莉娅阿姨身上发生的变化,他们依然在正常拍摄。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的灯泡碎了,只剩下手机的光源,人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直到索菲亚打开备用的日光灯。 莉莉娅妈妈依然坐在那里,她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依然紧紧握着男巫之手,另一只手好像在抚摸着什么,她按压着太阳穴,顺着额头往外轻抚,好似在修整她看不见的“犄角”——圣乔什·乔里斯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占据了她的心灵。 “妈,你你还好吗?” “从未如此好过.”莉莉娅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那瞳孔的颜色迅速变化,闪烁了好几回,终于变回了蓝色。 一分钟之前,灵薄狱里,圣乔什顺着这根救命的鱼线一路往上飞跃。 他找到了合适的灵媒,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着物质世界飞去,除了魔池这个通道以外,他还能以这种方式回到人间。 江雪明刚刚收拾完手边三头不长眼的使徒怪兽,他看见圣乔什顺着一条红线往上空飞也似的蹿升,想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于此同时,在集会所的停尸房里。 露易丝突然惊厥昏迷,她无力的倒在张从风神父的膝盖上。又叫狼哥奥斯卡第一时间掐醒。 “怎么了?露易丝?黑猫小妹?怎么了?” 露易丝的精神世界几乎在一瞬间,被一股狂暴的愤怒灵压所摧毁—— ——那是来自枪匠的情感,来自芬芳幻梦的威吓,这对混种灾兽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精神打击,哪怕是授血单位,也很难承受这种强烈的刺激。 “他很生气.他很生气我害怕.老爷您饶了我吧,这活我真的干不了” “把他喊回来。”奥斯卡立刻决定停止仪式,要把张从风从灵薄狱中拉回来。 露易丝依然握着张从风的手:“怎么做?” 奥斯卡:“喊他的真名。” 露易丝:“他叫什么?” 奥斯卡:“张从风。” “张从风?张从风!”露易丝如此喊着。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奥斯卡也开始紧张,他从医生身上搜出身份卡,又拿出手机反复核验身份信息,利用vip的权限去交通署的官网核对,这个名字确实是真的。 露易丝喊得口干舌燥:“张从风!” 如果这灵魂无法从灵薄狱里出来,那么张从风得横贯九狱,从地狱的最底层回到人间。 灵能潮汐越来越强烈,守在四角的曼陀罗花瓣也渐渐失去了效果—— ——那四头虎视眈眈的奇兽魔早就盯上了江雪明的肉身,它们终于恢复了神智,逐个扑向停尸间里美味的肉体。 奥斯卡眼疾手快,仗着这副强壮的狼人身躯,一脚一个小魔鬼,把这些不识好歹的怪物全都踢得稀碎,他的动作失衡,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 “我操!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平头哥!” 坐在椅子上发痴的神父依然醒不了,他的灵魂没办法回应这个陌生的名号。 奇兽魔鬼受了狠厉的踢击,它们撞上墙壁,像是一个个裂开的木瓜,突然在物质世界里显形,炸开一朵朵血花,那江雪明刚刚离开身体,在停尸间里看见的橙红色肉泥,便是穿越了时间界限所见到的奇兽魔的残骸。 “荷莉!帮个忙!”奥斯卡连忙去掏灵能触媒,要继续强化守灵法阵,如果平头哥回不来,他要继续对付精灵圣地和灵薄狱里跑出来的妖魔,“去旅店取东西!把平头哥的私人物品带过来!” 他必须知道张从风的真实身份,要拿到信物,否则根本就喊不回平头哥的灵魂。如果圣乔什·乔里斯从地下庇护所跑出来了,这魔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张从风的肉身。 “枪匠!” 本妮从梦中惊醒,她着了魔似的,一下子翻下床,摸到江雪明的房间去,抓紧了贝洛伯格的剑柄要往外跑。 “枪匠!枪匠!枪匠!” 这个缺失了部分灵魂的姑娘灵感奇高,冥冥中感受到了召唤。 杰米老爹睡得跟死猪一样,根本就没发现闺女已经爬出窗外,顺着四楼的空调箱一路跑到大街上了。 回到月河湖畔的小屋里。 好事的年轻人们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两个来不及跑的倒霉鬼,他们一个被魔鬼附身的莉莉娅妈妈打断了腿,正在痛苦的哀嚎着。 另一个嘴里插着一把剪刀,还没死透。 四处都是血,能看见的地方,天花板上,地板上,还有艾克·马登斯的脸上,全是赤红的浆液与排泄物。 莉莉娅妈妈的四肢扭曲,身体发生了粉碎性骨折,为了适应魔鬼的身体构造,让圣乔什获得最佳的出力状态,她的脏器外露,肚皮开裂,胸骨折断,两眼翻白,嘴巴张得极大。用裸露的指骨插进木板,倒挂在天花板上,前胸后背的十字架疤痕已经完全毁去,肚子里的脏器流出来,肠道里的污秽之物也洒得到处都是。 艾克握着男巫之手,抱住未婚妻瑟瑟发抖。 “妈?妈妈.” “莉莉娅”的喉舌中吐露出恶毒的男声。 “你妈已经死得透透的啦!” (本章完) Vol.18 残破的圣剑 “咦嘻嘻嘻嘻!~” 圣乔什·乔里斯已经完成夺舍—— ——猎团的废物们刚刚还在集会所抓瞎,那个古怪的神父已经受困于九狱囚笼,没有司务长的指挥调度,兵站的战士们都是一群废物。 此时此刻,萨拉丁已经变成了他的围猎场。好似一桌热气腾腾的人肉宴席,就借莉莉娅的这副肉躯去品尝更多的菜肴吧! 他操纵着莉莉娅的扭曲肉身,发出嗷呜怪叫,这头魔鬼散发出来的灵能潮汐让月河湖的一部分湖水也开始结冰。 艾克·马登斯已经完全吓傻了,他不明白母亲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以往的通灵仪式中,也没有如此恐怖的恶魔找上门来。 这位年轻人护着未婚妻,在房室内狼狈的逃窜着。 他拉扯着索菲亚的衣袂,抱住妻子的腰往大门推搡,只见屋内血光闪烁,乔里斯依靠莉莉娅的肉体元质所化怪形已经开始上下翻飞,在屋内对猎物发动了攻击。 这怪形的骨趾能轻而易举的刨开艾克小子的皮肤和肌肉,其中蕴含的怪力就像是熊狼虎豹那样可怕。 艾克才逃出去两三步,勉力将索菲亚撞出门外,他与这陌生的母亲纠缠撕斗,一时间还没感觉到疼,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小腿和大臂多了几处深可见骨的伤。 “噫!——” 艾克的脸色苍白,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战栗。 他的肩颈失了力气,在恶魔的追杀下身体失衡,本要往屋外逃窜的身子也歪斜在门边,被黑暗里血红的双眼瞪得不敢喘气。 他的腿又叫一条血淋淋的怪爪抓紧,往屋内带了几分。他要挣扎求生,稍稍一用力,脚踝感觉到痛彻心扉的撕裂伤,那关节带下来一团黄色的胶状体——定睛一看,那分明是肉筋和骨骼一下子撕开,脚掌和鞋子一起掉下来了! 艾克没有左脚了,他屈着膝盖,惨叫着往外爬行,两只手臂却不敢去抓老婆,只怕把索菲亚也带回这个地狱里。 “索菲亚!跑!快跑!快跑呀!” 看见未婚夫受困,索菲亚女士却犹犹豫豫的,不愿大难临头各自飞—— ——要知道这男孩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时索菲亚太太已经完全傻了眼,被巨大的精神冲击和灵感压力摧毁。 她眼睁睁的看着房屋的黑暗中,那怪物越来越近。 “莉莉娅”阿姨倒悬的脑袋停在艾克小子的背心上,长舌舔舐着艾克的伤处,一点点把血都舔干净了,又用锋利的骨趾戳出新的伤口。 艾克的口鼻一起冒出新鲜的血来,他扒着大门的门框,极力想要逃出这个地狱,再也不敢讲话,只怕一开口就失了最后的力气。可是再怎么努力,这个普通人绝不是魔鬼的对手。。 “跑” 他只想喊醒老婆,让老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赶紧去逃难。 下一秒,艾克·马登斯被圣乔什拽进了黑暗里。 于此同时,荷莉小妹正火急火燎的往驿站旅店赶。要去寻找张从风神父的贴身信物,如果找不到可用之物,照奥斯卡先生所描述的——这神父的灵魂真的要杀穿九狱,越过色、食、贪、怒、异、暴、欺、叛的八大地狱,加上灵薄狱的九个空间,才能重新回到物质位面。 那些前往尼福尔海姆的死人国探索的科研人员,都有充足的准备,留了叫魂的后门。自古以来,真正横贯异界又回到人间的史诗英雄寥寥可数,奥斯卡从不认为张从风有这个能耐。 月河湖所在的南二路街口,狍鹿姑娘和本妮撞了个满怀。 本妮是冥冥中受到了指引,她超强的灵感使得她在梦中感受到了枪匠遭遇的危机,她看见芬芳幻梦徒手与地狱的守门者搏斗,于是要去送剑,可是她又不知道地狱的大门在哪里,更别提如何将这支断剑残兵送去勇士的手上,像无头的苍蝇满镇子乱窜。 荷莉这傻妞没别的本事,跑得倒是一等一的快,与这满身羽毛的鸟妖本妮撞在一起,两人都是眼冒金星神志不清。一时半会双方互相将对方认成了怪物,不由分说的扭打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主人公依然受困于灵薄狱中。 每当雪明想要原路返回,利用芬芳幻梦的移动能力往头顶的漏斗飞去,往坡道上方的羊肠小道穿越魔池重回人间,就有一股巨力将他死死按回界碑的方向。 地狱的三头看门使徒死了又死,每次被芬芳幻梦的怪力爆杀,不过十来秒的功夫又借来灵薄狱里的血肉再次重生。 江雪明对使徒单位的猎杀经验值蹭蹭往上涨,而另一边,马奎尔刚刚接受完兵站的调查,准备骑着小电动车回家睡觉。 一个布包飞到了马奎尔·哥本哈根的怀里,这本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全当做月河湖度假区居民的恶作剧。萨拉丁这地方民风淳朴,大半夜的出来遛弯,没被避孕套砸中就已经是万幸。 下一刻,马登斯一家子的呼救声让他的神经紧绷。 “有人在喊救命?!是我听错了?还是.” 老马立刻集中精神,去听林荫道的声音。 极远的地方,传出一阵阵阴寒的气流—— ——这位外科医生已经失去了贝洛伯格的精灵,他以为自己能够回到平静的生活中,接受兵站的审判,去攻坚队服刑。 他没有灵感,但是他知道,这些古怪的寒意正是灵能作祟的迹象,远比萨拉丁的寒风要冷得多。 “没错!有人在求救.” 他没有丝毫犹豫,丢下布包就往林荫道开,决定闲事管到底。 可是马奎尔医生实在粗心,他没有发现的是,这布包落在马路上,布条与电瓶车后轮挡泥板纠缠在一起,跟着小电驴一块进了野地,慢慢拆开包装,里边露出了贝洛伯格的剑柄。 来到湖边小屋,马奎尔的瞳孔巨震,浓烈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臭气使他失去了理智。 “究竟是谁?谁还在萨拉丁行凶杀人?!是谁?” “圣乔什·乔里斯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停下电动车,慢慢靠近小屋的栅栏,走到木墙旁边时,想要掏出手机联络兵站的人。 “没有信号!?” 这个时候,马奎尔医生才猛然惊醒,他已经失去了贝洛伯格的庇护,而此地的灵灾显然不是他能对付的! 从黑漆漆的泥地中钻出来一条黏糊糊的“肉虫”,这身影足有三尺长,狠狠抱住了马奎尔的腿—— “——噗嗤!” 马奎尔一时心神失守,手边的通讯工具也跟着掉进黑漆漆的花圃中,从草木之间映照出一片冷色光源,马奎尔只觉得小腿失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低头详看几乎吓得心神离体! 那是镇上的索菲亚女士! 索菲亚的两条手臂和腿脚都不见了!就像是被什么利器砍去!彻底消失了! 这婆娘两眼翻白,头皮也被撕下,已经失了理智! 她在吃我的肉!她被怪物控制了吗? 可怜的索菲亚没能逃出圣乔什·乔里斯的魔掌,这一家人都变成了魔鬼的俘虏,成了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没有魔池的支持,为了凑齐足够的元质,圣乔什·乔里斯需要对这些人进行物质改造,重新塑造他的魔鬼之身。 “看呀!~这是谁来了?” 从“索菲亚”太太的嘴里发出阵阵阴桀狂笑。 “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马奎尔·哥本哈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马奎尔扯回负伤的右腿,他退得极快,在第一回合受到惊吓之后马上稳住情绪,从极惊的状态转化为极怒! “乔里斯!——” 湖畔小屋的大门里钻出来一头血肉的聚合物,正是莉莉娅妈妈和艾克,还有剩下两位通灵仪式的参与者,他们的肉躯挤压在一处,从中露出血肉模糊的头颅形肉瘤——正是圣乔什·乔里斯的脸面。 “我帮你治愈心伤,击败心魔!给你出谋划策!助伱杀死阿方斯!你却要帮助一个外来者!?我们本来可以做朋友!” 老马根本就没打算搭理这魔鬼的谗言,他觉得右腿少了一部分肌肉,连站立都成问题——可他没有退却,迅速思考着如何迎敌。 “怎么了?怎么了?马奎尔?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圣乔什叫嚣着:“为什么不说话了?那种眼神叫人作呕!难道想和我斗一斗吗?就凭你?” “我能感觉到——贝洛伯格的精灵已经不在你身边啦。” “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扮枪匠的游戏已经结束啦!~” “如果你识趣的话,不如带我去医务所的停尸房,助我完成蜕变,拿回魔鬼之身,然后跪在我面前,亲吻的我脚趾——说不定我会留你一命喔!~我还会教你做菜!~” “马奎尔,我都要为自己的善良哭出来了” 老马的额头青筋冒起,拳头拧得咔咔响,风雪扑打在他的脸上,就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他无法容忍这魔鬼在人间嚣张跋扈的样子——曾经他居然与这种生物同在一张桌上吃人肉,这使他感到无地自容。 强烈的羞耻心,强大的愤怒使他无法控制自己,几乎要抓狂。 他箭步冲上前去,拔出粗大的木栅栏,几乎忘了自己是如何动起来的—— ——腿脚的伤势似乎无法拦住他,哪怕缺了一块肉。 “愚蠢!自寻死路!既然你那么想找死,我就”圣乔什正愁凑不够人肉,马奎尔这团接受过骑士战技训练的鲜美元质主动送上们来,他当然要大方笑纳,可是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 本想着利用索菲亚的埋伏,对老马的下肢撕咬攻击,拖慢这壮年的步伐,可是简简单单的咬伤没有任何效果—— ——为什么? 眼看老马举着木栅气势汹汹的拍打过来,那血气旺盛的模样颇有哭将军的几分风采,每一下都踩在实处,每一次进步冲锋都用足了力气! 这让圣乔什始料未及,为什么这家伙好像没有受过伤似的?他的腿. 从马登斯一家人的六颗眼珠子里看去,圣乔什这才幡然醒悟—— ——这小子已经觉醒了灵能! 老马受伤的腿脚有一处丝线形灵体在闪闪发光,这外科医生精湛的缝合手法使灵体也学会了止血缝针的技艺,密密麻麻的灵丝缠绕在撕咬伤的糜烂肉块处,撑起了他高大的身躯。 不过没关系——圣乔什如此想着,策动这些傀儡肉身,挥舞起骨质趾爪变为锯齿刀锋,那马奎尔手里的武器不过是一条潮湿柔软的木栅。 在木屋的花园里,靠近大门的门廊处,老马托举手中这把“小木剑”与怪物开始缠斗。 很快圣乔什就惊得合不拢腿了,智人现在都这么卷的吗?! 老马手里的木剑好像有了神力的加持,上边缠绕着灵丝,其灵体的丰度,灵魂的柔韧性都远超魔鬼的想象。这头小魔鬼被打得连连后退,傀儡人偶的骨刀多了一处处骨痂伤痕,短短的十数回合里——马奎尔再无新伤,反而攻势越来越猛。 他把怪物逼进屋子里,抽空还凝聚起灵丝团块,侧方位前来偷袭的索菲亚受了他一脚,从门前飞到马路上去,没有手脚的帮助,索菲亚只得扭动身体继续往木屋爬。 老马瞪圆了眼,怒气汹汹的继续攻击圣乔什的血肉傀儡,想把这头恶魔打回地狱去,身上的丝线隐隐有了汇聚成团块的迹象。 圣乔什看得胆战心惊,没想到这外科医生是越战越勇,居然临阵突破,从若虫来到化蛹,继续朝着化茧的方向失控超速成长! “怎么可能” 这超出了圣乔什的认知范畴,要知道他苦苦追寻闪蝶威能那么多年,求而不得才走上了寻求恶魔学识的道路,可是眼前就有一个迅速蜕变的例子——他不能理解这种变化。 “死!给我死!” 从血肉魔像的肉身中喷吐出成片的骨钉—— ——马奎尔抬臂掩面,那灵丝迅速变为两条结实的手臂,又在一瞬间化为柔软的布料,好像两张巨大的创可贴,将这些初速超过百米的飞刀都稳稳接下。 此时此刻,老马依然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他的心头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这头恶魔,绝不能让圣乔什·乔里斯制造更多的人间悲剧! 他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全身心都投入了《骑士战技》的心流状态中。 曾经在化圣野兽的灵压之中,江雪明与步流星的蜕变速度非常快。对于马奎尔来说也一样,圣乔什·乔里斯这头恶魔散发出来的灵压,灵能者与这类单位近距离接触,只要战斗意志依然不灭,那么他们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从一次次濒死体验中战胜恐惧,化为闪蝶也不是不可能。 “你很能打嘛!?”圣乔什再次爬上天花板,想躲到马奎尔的视野死角去:“有用吗?!这五条人命还在我手里呢!” “马奎尔!他们还没死呢!你打我越用力,他们就越痛苦!” “莉莉娅还有艾克,以及门外的索菲亚!他们还是活生生的,可是你要击碎我的魔鬼化身,就得把他们全部杀掉咯!~” “你要变成杀人凶手咯!~你这个杀人凶手!不要脸的!不害臊的贱种!” 圣乔什没有着急下手,要从心灵层面击败马奎尔。 这小子曾经拥有过贝洛伯格,觉醒了灵能之后,他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 如果这么打下去,说不定萨拉丁真的会多出来一只闪蝶. “你说什么?他们还没死?” 老马从意识恍惚的状态中醒来—— ——圣乔什很显然不太清楚,对一个医生来说,伤患还活着是什么意思。 这种炙热的求生欲,白衣天使的责任心使马奎尔的内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一个雄伟健壮的人形半身突然从马奎尔的背脊中狠狠钻出—— ——它穿着笔挺的白西装,有一对副袖,五官和皮肤结实由紫红色的晶石所切削雕刻而来,两臂互抱于胸前,衣襟处的深v领口几乎被这结实的宝石胸肌撑爆了,昭示着它恐怖的破坏力。 紫红宝石雕像的面容突然睁开双眼,湛蓝的魂火安静的燃烧着,吐露一口白金所造的钢牙。 还在呆在天花板上观望的圣乔什惊呆了,发出亵渎魔鬼阵营的惊叹。 “ohhh!mygod!!!!!” (本章完) Vol.19 五人份 故事要从一瓶带着麻醉剂废液的万灵药开始说起。 对马奎尔·哥本哈根来说,仅仅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从救援队把重伤未愈的阿方斯送往医务所,再到莫名其妙的劫案,莫名其妙的神父救场,莫名其妙的连环凶杀和心理催眠。 仿佛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了。 曾经有一个声音,它一直在催促着自己,它是贝洛伯格之灵,是它让马奎尔变得更强壮,是它让老马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哪怕绕了一条稍远的路,在恶魔的蛊惑之下险些丧失人性,但是还好 “还好.我还有一瓶药的机会,只有五人份。” 为了给兵站一个交代,马奎尔要投案自首,从手术室带了一份万灵药的小样,用来做情景还原,正好是一百二十五毫升的试剂瓶装。 视体重来决定剂量,二十五毫升万灵药应该能将一个濒死的成年人变回“原样”,只要这位病人的意识中枢依然健康,大脑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匍匐在阴暗中的魔鬼不敢轻举妄动,圣乔什·乔里斯一直在观望,要再次捡起果敢心。 他的战斗意志摇摆不定,不曾想到自己最擅长的心灵攻势,居然在马奎尔身上起了反效果——乔里斯最擅长的魔法,就是进攻人们内心的弱点,可是这一番言语下来,居然让马奎尔·哥本哈根的灵体拥有了完整的半身。 那是羽化大后期的特征,离闪蝶振翅只差最后一步了。 这是圣乔什无法理解的变化,他不知道的是,马奎尔已经三十六岁了—— ——在此之前,这位医生没有任何灵能天赋,从十一岁起就开始和父亲一起在地下世界行医,在流动商贩的队伍里四处奔走,如此二十五年从来没有懈怠。 这位医生前半夜与枪匠本人战得有来有回,虽然结果是被单方面吊打,但是他的元质结构和灵体丰度放在灵能者群体里,也是上等偏顶尖的那一群人。 后半夜的种种经历,情绪的剧烈起伏,各种各样的恐惧心和压力,还有战胜恐惧时的开悟,这一系列的变故才造就了马奎尔身上的魂威之光。 圣乔什不能再逃跑了,如果就此返回灵薄狱,在狱界等待他的,是枪匠的暴怒鬼魂,他会死无葬身之地,必须在这里解决马奎尔·哥本哈根!阻拦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个刚刚破茧而出的柔弱闪蝶——马奎尔好像还没发觉这点,他似乎连如何扇动翅膀都不明白,他一定搞不懂这灵体该如何运用! 这是杀死马奎尔的最好机会——圣乔什如此想着,便要运用魔鬼的法术来下咒。 他匍匐在屋顶,低声念起法咒,血肉傀儡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施咒目标。一时间阴风大作,突如其来的恶念将马奎尔包围。 壮年汉子没有慌张,他感觉到阴寒恶毒的神念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捅进了他的心室,来自胸口的刺痛似曾相识,在熬夜做手术时,他经常能感受到类似的痛苦,精神力在迅速的消耗——这是圣乔什·乔里斯的魔咒之一,能够有效的削弱目标的精神力,使其进入精神力枯竭的死门状态。 不过五秒钟的功夫,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马奎尔反应不过来,他已经三十六岁了,对战局瞬息之间的变化过于迟钝,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疲累,终于猛然警觉,原来躲藏在黑暗里的魔鬼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恶毒的灵能攻击已经奏效了! 他捂着心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球和口鼻也开始干涩,关节也开始僵硬,变得畏光畏声,这是神经衰弱的症状,就像熬了几天大夜之后的感觉。 乔里斯得手之后没有大意,念完四十五个小节,这狡诈的魔鬼运用珀灰蝶的魔力,立刻转进到咒死阶段——他要用[蝗咒]这种召虫魔法来杀死马奎尔,再也不想接近马奎尔的强壮肉身。 湖畔小屋的天花板和房梁离地面有四米半的高度,马奎尔根本就够不到圣乔什的魔鬼之身。在这个距离,他只能被动挨打。 不一会,屋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马奎尔侧目瞥向窗口,屋外多了一个“人影”。仔细看去,他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哪里是什么“人”!那是斯普安通瓢虫聚成了人形,它们在疯狂的攻击窗架,从正门钻进来另一批虫子,直冲着马奎尔飞来。 说时迟那时快,乔里斯盯住了马奎尔,看这壮汉健步如飞往屋子的后门逃窜,他也紧紧跟了上去,没有蝗灾咒文的引导,这些虫子找不到目标就会自行离开,绝不能让马奎尔逃掉。 越过门廊之间的木板墙,乔里斯的速度极快,血肉傀儡有四对眼睛,能迅速在黑暗中锁定马奎尔的位置,可是追到餐厅去,他却没有发现马奎尔的踪迹 躲去哪里了? “马奎尔小甜心.躲到哪里去了呀?” 圣乔什内心惊疑不定,窥伺着偌大的餐厨和渔具杂物间,还有一个船具修理房。 他倒挂在天花板上,不敢落地,瓢虫群挤进餐厨房室四散开来,也寻不到猎物,变成了无头苍蝇开始乱飞。 魔怪找来找去,终于失了耐心,他挂在主梁上,试着放低身位,去搜索厨台附近的柜子,这些柜门有把柄开关,斯普安通瓢虫拧不开这沉重的把柄,他得亲自去搜。 就在这个瞬间,乔里斯心道不妙—— ——来自莉莉娅妈妈的那部分肉躯似乎沾染了一些奇怪的粘液。 他操纵一颗受害者的脑袋,低头看向莉莉娅的两条手臂,本想着用这部分肉身抓住木梁,把身体往下送。 这两条手臂上全是血 马奎尔将自己的血洒在这条最结实的主梁上作为诱饵弹,已经有十来只贪吃的瓢虫趴在木梁上了,被莉莉娅这部分臂膀压得粉碎。 须臾之间,狂暴的虫群一拥而上,撕咬着同伴的碎尸,一路爬进圣乔什的血肉傀儡里,钻进皮肤中。 圣乔什疼得失了理智,失了莉莉娅的身躯,他还有三张嘴可用,试图重新控制虫群,再看莉莉娅的臂膀已经成了两条森森白骨—— “——蠢货!你在杀人!你在杀人呀!马奎尔!莉莉娅要被你害死了!” 嘈杂的虫子盖住了一部分声音,马奎尔无法确定圣乔什的位置。这声怒吼便成了最好的指路明灯。 他从橱柜中钻出,手臂还带着一道刀伤,灵体紧紧跟随着他,那高大威猛的红宝石神像身上的西装变成了布条,副袖的丝线散开,成了缝合伤口的临时线头。 老马在现身的瞬间就受到了瓢虫的攻击,这些虫子的带刺步肢和斧状颚立刻在他身上啃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伤口,他掩面护住双眼,拿住酒瓶和厨师刀——这是他在餐厨找来的武器。 踩上餐桌的台子,飞身扑上圣乔什的魔鬼之身,外科医生开始走手术流程。 他看准破烂衣料之间,这血肉聚合物的肌理走线,手里的刀实在太钝了!不过够用! 圣乔什躲闪不及,他亲口唤来的蝗咒虫灾此刻却变成了自己的敌人,几乎在受到攻击的同一时间,除了莉莉娅以外,余下的三副肉躯齐齐向老马攻去。 十六根骨趾结结实实的捅刺在马奎尔的身体中—— ——马奎尔没有退却,他像个花洒,身体不断的往外喷出血来,忘记了疼痛。 刀子没有撞在骨头上,这是极好的事,割开腰脊的厚肉,再从脊柱处分开,就在二十五节和二十六节之间,然后抱住她抱住莉莉娅。 身上的伤害只能让我流血——它不致死,不会致死。 伤害太分散了,我的身体能经受住这种考验,它可以的,它很强壮! 马奎尔抱住莉莉娅的半个身子,从魔鬼的手中,把这位母亲夺了回来。 黑漆漆的虫群中亮起一把烈焰,马奎尔使着吹火的戏法,那酒液就是他开路的神力,身上的血洞越来越多,突如其来的强光和高温熏得圣乔什睁不开眼—— ——老马跌回餐桌,撞开餐厨的后门,从破破烂烂的白大褂里掏出万灵药,竭力控制着手臂,往莉莉娅的半截身体上撒了十毫升,再喂进嘴里十五毫升,紧接着立刻朝着码头旁的野地里,将莉莉娅抛了出去。 他没有半点犹豫,几乎是找到什么就用什么,从船上迅速搜来一条桨。只看了一眼屋子的狭窄过道,立刻提膝将船桨折成两段,取了尖头当棍棒,不等圣乔什追出来——马奎尔自己倒是折返回去了。 圣乔什被满屋子烟熏火燎的臭气熏得睁不开眼,虫子们时聚时散,叫刚才爆炸的大火球烧出一片真空区,此时此刻地上的酒浆还没燃烧干净,就见到一根包裹着白衣灵布的棍棒扑面打来! 它狠狠的敲在圣乔什的肉瘤颅脑处,打得他一激灵,似乎是疼得醒过来了,立刻要往天花板上逃窜! 他重新翻上主梁,嫌这蝗咒的虫子拦路,又连忙驱散身前的小帮手,再次睁开眼睛时,就见到一个魁梧的壮汉扒在梁子上,是从二楼绕过来的 马奎尔恰好就站在圣乔什的上方—— ——那是一对怎样冷静又可怕的眼睛啊. 圣乔什看得心惊胆战,这还是他曾经犹豫不决满脸迷茫的病人吗?是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弱者吗? 马奎尔身上有三十三个血窟窿,都是圣乔什戳出来的伤口。脸上肩上肚子上,甚至喉颈也出现了致命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有力气还手? 这些伤口像是被一层特殊的布料堵住了,被这可恶又可怕的灵体细心缝合,经过了简单的止血处理。 仔细看去,马奎尔的脖子右边,那大血管还在不停的蠕动,跟随强劲的心跳反复泵血。薄薄的一层白色布料紧紧的把这个致命的窟窿给堵住了。 “你他妈的.” 狠话还没说完,船桨的尖刺捅穿了血肉魔像,这缝合怪将几个受害者聚在一块,莉莉娅是最早被附身的个体,也是魔像的核心,马奎尔就朝着这血肉模糊的中心捅刺,身体跟着失力跌下,死死攥住桨板的把柄,厨刀一路往下剖! 圣乔什疼得开始嘶声尖叫,又有一颗头颅落到马奎尔手里。 那是艾克·马登斯的脑袋,还连着半个躯干与左臂。 马奎尔再次得手,没有功夫去照顾艾克小子,他淋上一些万灵药,靠着行医经验迅速算清剂量,感受到艾克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奋力将艾克丢去后门外边,丢到码头上。 他回过头来,要继续对付这头魔鬼—— ——圣乔什已经奄奄一息,失了两具肉身,他再也凶不起来。似乎对这外科医生来说,身上的伤口都不算什么,这副魔像能造成的穿刺伤害变成了一个笑话。 “有话好好说你.” 圣乔什的体态失衡,由于艾克·马登斯还有大半肉身留在魔像之中,这部分肉身失去了颅脑的指挥,就像是一颗畸形的肉瘤,拖慢了他的身形。 他几乎是一颠一颠的往主厅跳步逃窜,一边跟身后精神萎靡筋疲力竭的马奎尔好声好气的商量。 “你别冲动.别,不至于.” 马奎尔几乎累得要睡过去了—— ——他受了两次诅咒,一次是死门咒,一次是蝗咒。 接下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万灵药有五人份,还有三个人需要救助。 和圣乔什想的一样,老马并不知道身上的灵体有什么作用,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陌生的伙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说实话,他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灵魂,身体是如何动起来的?那些伤口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止血,他都不清楚—— ——因为马奎尔从来没低过头,没有好好的审视自己的肉身,没时间去看一眼自己的状态。 他把所有的精神力,都专注于圣乔什的魔像上了。 他不敢开口说话,只怕急促的呼吸节奏被打断,《骑士战技》里讲过这么一句话—— ——除非能击溃敌人的心防,否则在决斗环节中,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这个时候,马奎尔灵光一闪。 “乔里斯先生!——” 他震声怒吼着,要把挫败敌人的意志,彻底断绝食人恶魔的战斗意志。 “——你看一眼我手上的厨刀!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圣乔什像是中了咒,已经跑到主厅边门,要去迎接索菲亚的肉身,他急需进补。 “什么.什么?” 萨拉丁是个偏远的边陲小镇,紧靠着米米尔温泉集市。 温泉集市是个非常注重餐饮文化的城市,厨卫刀具都有严格的要求。在萨拉丁也只有一家刀厂有资格生产处理灾兽血肉的刀子。 “它像不像杀你的那一把?你看清楚!” 马奎尔的胡子已经两天没有修理,脸上黏糊糊的血液要盖住眉毛和眼睛,但是盖不住那爽朗的笑容和洁白的牙齿。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用它来杀你了!” 圣乔什·乔里斯腿一软,又回想起自己的死因。 回想起尚且还是人形时,在萨拉丁的神仙日子,一切都因为这支恐怖的刀具——将他开膛破肚的凶器。 他终于失了所有的勇气,进入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不再逃跑,要立刻杀死马奎尔·哥本哈根! 他要用最恶毒的沸血咒,要把马奎尔身上的血液都蒸干才能解这心头之恨! 魔鬼扶着主厅的水吧台面直起身体,剩下的两张嘴同时念起咒语,直面餐厨门廊的马奎尔——不过十二步的距离。 只是几秒钟的功夫,马奎尔的眼睛就瞎了,他感觉干涩的两眼迅速失去水分,大脑也开始迟钝,身体中的血液都要沸腾了,皮肤也开始溃烂,身体中出现了匪夷所思的高温! 这种致命的咒死魔法无以为继,因为老马已经跨过了这短短的十二步。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仅仅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对肉体结构的经验,再次动刀! 那一刻时间都变慢了,圣乔什竭尽全力想要杀死这碍眼的外科医生,内心的恐惧已经完全控制了他。 “[tinajazz·白金爵士]!” 紫红色宝石所化的高大神灵从马奎尔体内破茧而出! 狠厉的拳击敲开圣乔什的魔鬼之身!在木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这声音盖过了阴桀惊悚的恶咒,圣乔什还想继续施咒,可是血肉魔像已经开始口齿打架不听使唤了! 洁白的布袍像是一条条绷带,死死将两位受害者的嘴巴给封上! 砰!砰!—— 又是两发狠厉的直拳! 魔像的手脚叫[tinajazz·白金爵士]的袖口布料狠狠绑缚,变成了一团粽子。 马奎尔提刀将这肉团一分为二,泼上万灵药作驱魔圣水,紧接着便是如雨的拳击! 这座紫红色宝石塑造的神灵左右开弓,像是在敲打肉丸,袖口的布料越来越少,直到露出完整的赤裸上身,捶足七七四十九拳之后,只听布团中传出关节复位的噼啪弹响,白金爵士拉扯绷带,从中落下两个赤条条的年轻人,已经被万灵药治好了。 马奎尔再次睁开眼睛,身侧魁梧的巨像紧紧抓住了男巫的黄金手臂,还有圣乔什的虚影,这通灵仪式没有结束,他的灵体还困在这条手臂之中。 门外受到控制的索菲亚女士挤进屋里,想来救主子,刚刚爬到娱乐室门口,就叫万灵药浇得呼呼大睡,再也没了声息。 老马已经油尽灯枯,他操纵着魂威抱住这条黄金臂膀,却不知道如何处理。 只有五人份的万灵药,只有五人份的万灵药呀 他的身上有许多窟窿,血越来越多了,灵体开始变得暗淡无光,肾上腺素带来的亢奋状态让他无视了这些痛苦。此时此刻这些穿刺伤开始折磨他,使他软弱。 “回应我!回应我吧!”圣乔什·乔里斯依然不愿意返回灵薄狱,他想占据马奎尔的肉身,只要熬到马奎尔的魂威消散,这壮汉的精神力枯竭的一瞬间,他就会变成最终赢家。 马奎尔带着触媒走到了码头边,慢慢坐了下来。 “我感觉自己一直在下坠” “不断的往下跌,往下跌” “世界正在崩塌,一切都飘落着,飘落着,跌下来。” 他没有任何力气了,刚刚拿回的视觉也要离他远去。 “乔里斯先生,我一直都很敬重你” “我认为” 他喘气如牛,没了魂威的帮助,伤处又一次开闸放血。 “我认为心灵的健康和身体的健康一样重要.” “在遇见你之前.咳咳咳.” 他已经快要说不出话,脖颈处的致命伤又一次开始显凶。 “我多么期待萨拉丁.你和我.可以” “咳咳咳” 圣乔什没有说话,突然开始讪笑。 马奎尔:“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咳.” 圣乔什的语气冰冷。 “别傻了,你在我眼里就像个小孩子。” “马奎尔,我的菜单上早就写好了你的名字。” “说实话,那么多年的从医经验,你的天真幼稚在我的病人里算独一档——或许这也和你出生在红石人的地盘有关,这片土地对人们太仁慈。可以养育出你这样结构简单的大脑。” “愚人永远是邪恶的好帮手,我就喜欢诓骗你这种傻逼。” “等等.你想干什么?” 马奎尔抿着嘴,笑了起来,讲不出话了。 圣乔什紧张的喊道—— “——你身上没有万灵药了?死掉的烂肉对我来说可没用处!喂!告诉我!你还有存货对么?你会喝掉最后一点万灵药!然后在这个码头睡过去!把身体交给我!对不对?!” 马奎尔得意洋洋的,他翻弄上衣口袋,把身份证明拿出来,又拿出染血的行医执照。打火机和空烟盒,两包尼古丁贴片,手机还有城际大巴的公交卡。 他翻开裤口袋,圣乔什就像个乞丐,眼巴巴的看着这位善良的主顾掏光了身上的零钱,依然没有想要的那一张钞票。 几张血蝴蝶购物券,还有一把温泉集市的彩票票根——马奎尔一直都在买体育彩票,也喜欢投注月神杯,钱包里都是纪念票,从二十五年前开始,每一年的月神杯他都看。每次出了新的邮票和彩票他都买。 “你他妈的死定了!马奎尔!你这个傻逼!”圣乔什骂骂咧咧的。 在tinajazz·白金爵士消散的前一秒,马奎尔狠狠的将这条黄金手臂丢向了月河湖。 它在湖面翻滚着,由魂威的巨大力量抛出十数米,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湖底。 一切都暗了下来,马奎尔心里想着—— ——真好呀。 枪匠先生,你会为我骄傲吗? 你在面对魔鬼时,也是这么想的吗? 会向溃败的敌人,得意洋洋的展示自己的宝物吗? 这二十四个小时.好漫长. 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还在流动商贩的队伍里行医 他还好吗?还精神吗? 最早他和我说,不要去萨拉丁,因为人不能越活越回去。 米米尔温泉集市是个大城市,那里有很多医生,可是萨拉丁没有几个医生。 枪匠先生,你找到贝洛伯格了吗? 我好像没办法思考了,好冷. 原来萨拉丁的冬天真的这么冷—— ——以前一直都感觉不到,是这副身体在保护我。 “我不甘心!” 众所周知,黄金进了水,肯定得沉底。 圣乔什的灵体依附在这条男巫的手臂之中,看着镇子上的灯光越来越远,他逐渐要陷进泥巴里,永远失去自由。 “喂!喂喂喂!那边的扁头鳗!你看我一眼啊!你看看我嘛!” 从泥巴里钻进钻出的鳗鱼似乎对这金光闪闪的臂膀提不起兴趣。 “让我摸一下!摸一下嘛!” 随着鱼群的游动,圣乔什越来越绝望。 他沉进了湖底的烂泥里,突然碰到了一条骷髅的手臂—— ——那正是倒霉鬼狄更斯的残骸。 这副骨头陪伴着圣乔什,使他更加寂寞。 “兄弟,你也是被人坑杀丢进湖里了?”狄更斯大爷横卧在烂泥之中,与魔鬼聊起天。 “操你妈的!你算什么东西?兄弟?你也配?”圣乔什的脾气不小,曾几何时还记得战帮的四小只,也对神父张从风说过这么一句话。 狄更斯这头水鬼当时就生气了,本想着这么多年了,要是谁愿意把他的骸骨捞上去,或许他还能用灵体做点事情,向打捞队的大善人报恩——没想到碰见这么个倒霉催的。 骷髅立刻开始蛄蛹起身体,柔软的泥床包裹着黄金手臂,渐渐要把圣乔什完全埋进泥巴里。 “你干什么?!喂!”圣乔什惊叫道。 狄更斯大爷骂道:“就你这个小咔啦咪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和我横呢!吃屎去吧!” 直到圣乔什的声音完全没泥泞掩埋,狄更斯的骸骨翻了个身,继续躺在河床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过了半个小时。 圣乔什终于耐不住性子,他在一片黑暗之中感受着苦涩的孤独。 “有人吗?和我说说话也好呀” 连泥鳅都没有,哪怕是虫子都见不到了。 “喂” 他起了意,壮着胆子,想要回到灵薄狱。 说不定那阎王爷已经走了,枪匠的鬼魂或许不在狱界了。 这种想法就像是毒药,像一种无法抗拒的心理安慰—— ——和所有做心理咨询的病人一样,圣乔什总是会对他们说。 只要吃下人肉,你会好起来的。 只要回到灵薄狱,你就会好起来的。 一个扭曲的魔鬼虚影再次跌入无边的漏斗之中。 圣乔什·乔里斯感受着失重的快意,只觉得精神焕发,这半个小时的痛苦折磨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牢狱之灾。 这才是恶魔该有的生活!在人间嬉戏打闹,残害生灵,最终还能全身而退! 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可是矮坡旁的界碑前,有个熟悉的身影,那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江雪明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睁睁看着圣乔什·乔里斯再次摔在界碑上,变成一滩肉泥。 “在想我的事?”他把这条肉泥从界碑上撕下。 圣乔什扁平的脑袋恢复原样,正准备挣扎逃跑—— ——从芬芳幻梦的钢爪之中,淅淅沥沥的落下一颗颗山岩所造的“鹰嘴豆”,这魔鬼就立刻趴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 “一颗.” “两颗.三颗,真该死为什么这些石头这么像豆子四颗五颗六颗” 圣乔什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六颗六颗.六颗你难道想对我用你那恐怖的拳头?把我揍得魂飞魄散吗?七颗七颗” 芬芳幻梦的神灵化身握紧了双拳,一身铁铠喷吐出灼热的气浪。 “yes!yes!yes!” 圣乔什的魔鬼之身原本匍匐在地,叫雪明一脚踢得飞起。 他的半边灵体被这强劲的踢击爆出几片骨头来,几乎悬停在半空! 拳影如雨点一样砸在乔里斯的头颅和肩颈胸膛上!一片片骨骼捶打成细密的砂石,带着粘稠漆黑的魔血喷溅在界碑之上! 圣乔什连哭喊声都发不出来,他的两角碎得干干净净,脑子又流了一地,已经无法思考了! 几乎是从尾巴开始!打断脊椎打碎肚腹打裂了胸腔,打得口鼻内陷,一拳穿头! 两只猩红的魔眼叫芬芳幻梦紧紧抓住!送进钢牙铁齿之中嚼烂了!吐出一口发臭的脓血!喷在圣乔什不成魔形的脸上。 “真他妈难吃!再厉害的厨子也没办法料理你这团垃圾!”江雪明怒火冲天,拳风带起一阵嘹亮的啸响!几乎将圣乔什的魔身砸得稀碎! 那喷射出去的肉沫子往更深的狱界飘散,落在三位守门怪兽的脸上,它们只是看了一眼,就退了回去,坐上漏斗形态的滑滑梯,一路往其他狱界逃窜。 这个时候—— ——马奎尔的灵体从上方滚了下来。 他似乎是死了,意识模糊神智迷茫,就要跌下色欲之狱,越过贪婪之狱,闯进异端之狱,通向愤怒和暴行之地狱,这里才是他的归处。 这紫红色晶石所塑造的壮汉叫芬芳幻梦一把逮住。 江雪明好奇的看着这个灵魂,从石雕的面部轮廓来看,是莫名眼熟的感觉。 “谁他妈让你下来了?真他妈晦气!给我滚回去!” 他逮住白金爵士,像是门将开大脚,把这轻飘飘的灵体踢上天,一路钻进狭窄的葫芦形小孔,踢回了人间。 那界碑上面,圣乔什的肉泥跟着踢击的震波颤了那么一下。 江雪明条件反射一般,再次挥拳怒击。 色狱和灵薄狱的交界地石碑打得裂成一万块,这清朗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魔鬼的灵能潮汐。 雪明终于确信—— ——这畜牲死透了! (本章完) Vol.20 烈火之中 “醒一醒!医生!醒一醒!” 睡眼惺忪意识朦胧,能听见两个年轻姑娘的叫喊。 “医生!听得见吗?医生!” “醒过来!醒过来!” 是熟悉的无影灯,这还是马奎尔第一次躺上手术台—— ——在生命的弥留阶段,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是被一台大卡车撞飞了。 从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小护士丹妮。 “马奎尔主任流了太多的血” “要我来吗?我?” “你有主刀经验,马奎尔一直都把你当做接班人来带。” “我不知道.我害怕.我.” “他有一部分脑颞叶坏死了,使用万灵药救治之前,必须切掉这些烂掉的脑子,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医生的手法和他的求生意志,丹妮!” 手术室里鸦雀无声,手术室外人声喧闹。 各个猎团都派出了话事人,要来看望马奎尔·哥本哈根,这位外科医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小护士丹妮正在做术前准备,她紧张又焦虑,和第一现场的两个灾兽混种问起马奎尔主任的伤情。 “他是怎么受的伤?” 丹妮必须搞清楚马奎尔主任肉体的伤害来源,确定身体中没有其他致命的异物阻塞血管,确认心智状态和灵能相关的杂项。她反复观看马奎尔主任留下的外科手术笔记,一次次复核流程——这些笔记是马奎尔跟随父亲在地下世界行医治病的绝技,此时此刻要用来救治他本人。 荷莉:“我和她打起架了!” 本妮:“我什么都没看见呀!” 荷莉:“她突然就发了疯,说剑柄不见啦,剑柄不见啦!” 本妮:“我一路找出去,跟着布条找到湖边小屋,就看见他坐在码头前边。” 荷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啦。身上全是血,房子里也是血,有好多好多虫子。” 本妮:“是我报的警,我喊的救护车。贝洛伯格不希望他死,我不敢给他做人工呼吸,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窟窿眼,我怕一碰他,他就流更多的血咧!~” 荷莉:“不知道为啥,过了几分钟,他又开始咳嗽,然后仰面躺下了。” 这番意义不明的话语在丹妮耳中听来,也能抓住一部分重要的信息—— ——马奎尔主任进入濒死状态之前保持坐姿,下半身的血液没办法到达头颅,肺里的血污使他条件反射一样的抽搐咳嗽,恢复意识的一瞬间,这位壮汉就像是在挣扎求生,保持平躺的姿态,心脏开始泵动,大脑再次开始工作,为医务所的救援队伍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丹妮立刻进入手术室提刀救命。 她没有着急去处理马奎尔主任的颞叶损伤,先是逐轮割开老马身上的衣服,将三十三个创口暴露出来,紧接着切开老马的两条股动脉,就看见触目惊心的淤血团块,把影响心血管系统的所有隐患都排除,她已经满头大汗,像是在用绣花针给豆腐雕花。 理清神经和血管,清除伤处的碎骨和木屑,逐次用万灵药浇洗,同时提起骨锯进行开颅作业。 颞叶在颅脑的外侧裂下方,也就是耳朵的侧方偏后脑的位置。这里不像天灵盖和颅骨的结构,是一块相对完整的骨头。发生坏死的脑区是右脑的颞叶,丹妮已经跑完了大脑泄压的程序,脑积液和血从马奎尔光秃秃的头皮溢出来。 这时丹妮的动作要非常快,下刀的手法要足够精准,要胆大心细。 她瞪大眼睛,连续高强度的除杂流程使她心力交瘁,她在和死神战斗,她与马奎尔有了类似的体验。 剖开颞中回部分发白的脑区,其中坏死的部分已经开始溃烂,受到圣乔什·乔里斯的沸血诅咒,这部分脑区已经被煮熟了,如果再慢上那么一两秒,马奎尔要当场暴毙。 那是魔鬼操纵两条行尸走肉,两张嘴同时高速咏唱出咒死的魔法。 丹妮一手持刀,一手拿捏住万灵药喷笔,这种喷笔工具可以将药液以微米为单位的厚度对伤处进行高精度修复操作。 她得确保自己的手足够精巧,颞叶的坏死区不过一公分宽,五毫米左右的深度,可是颅脑的损伤如果处理不当,会彻彻底底将一个人变成精神失常的怪物。 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毛囊和骨骼,反复清创修复脑区,整个过程又快又好,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能独立完成的手术。 “活了.活了活了,眼动正常了。心率也正常了,血压正常脑波都正常了!正常了呀!” 丹妮的语气发怵,在扫尾阶段依然死死盯着马奎尔的脸,用余光偷偷看向脑波频谱和心电图,拨弄马奎尔主任的眼皮观察生理状态。 另一个疗养病房里,挤着艾克·马登斯一家人。还有通灵仪式的另外两个受害者,都是猎团的孩子,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哎呀呀”莉莉娅太太刚刚醒过来,就开始懊悔恼怒:“哎呀呀哎呀呀!哎呀呀!这回翻车啦!” 艾克小子是最早醒来的那一个,他在木屋旁边的野地里醒来,只剩下半个躯干,身体和草木树丛长在一块,万灵药的神力把他重新拉回人间。由于身体中还有异物,送到医务所之后免不了皮肉之苦,要把体内过敏源都排除。 他浑身上下都绑着绷带,有大小不一的创可贴,体内的泥土和虫尸已经取出来了,在白夫人制品的疗愈之下,眼球刚刚重新长出来。 “妈!我们被魔鬼附身了!是马奎尔医生救了我们!” 索菲亚的两条腿高高挂起,万幸的是,这位年轻的孕妇保住了肚里的孩子,虽然被圣乔什剁掉了四肢,她受到的灵能污染反而是最轻的——没有和血肉魔像合而为一。 “答应我,你们一家子的冒险精神用在别的地方行么?” 另一边,奥斯卡收到了月河湖畔通灵事故的消息。 他作为青金半狼,依然要赶往现场狠狠加班,张从风还是没有醒——可是奥斯卡没有理由继续在停尸间逗留,这事情也分轻重缓急,拿出更多的触媒库存加固守护神法阵,他又跑了一趟。 从月河湖畔的小屋搜寻灵灾痕迹,确定灾情,做完这些事,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期间奥斯卡不断的给猎团集会所的工作人员打视频电话,要猎团的守卫看住张从风的肉身。荷莉小妹迟迟没有回复消息,这让奥斯卡越来越焦急——张从风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第二天的正午十二点,集会所吹进来一股温暖甜腻的风。 从下水道井盖爬出来一个血淋淋的灵体幻身,它浑身上下沾满了狰狞可怖的肉条和内脏,重新回到人间时,它抬起铁臂,将头顶的肉块翻开,凝固的血痂里露出一对绿油油的猫眼。 江雪明再次回到停尸间,是一肚子的火。 他确实打穿了整个狱界,从灵薄狱一路往下,穿过其他八个奇形怪状的空间,从这个混沌的大漏斗里通过了最底层的“小孔”,那感觉就像是钻过直肠,钻过了一头巨兽的产道。 整个过程难用语言去描述,是打打杀杀,没有休息的时间。 地狱的诡异灵魂们在互相伤害,互相取悦,互相交媾着,不眠不休的体会痛苦和欢愉。越往下灵体的数量就越少,这巨大的漏斗状坡道好像没有尽头,其中强大的恶魔领主们划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见了这诡异的钢铁猫咪,都是不讲人话,立刻想要比划两下子。 雪明当然不会惯着这些恶魔,比划两下就比划两下——他没多少文化,除了万物大裂里记载过的魔鬼界名流,还有许多认不出来,不知道名字的魔鬼。 犹太神话起源于美索不达米亚,他这一路揍了二十多个大型单位,一百七十多个人形单位,还有其他小魔鬼数不胜数。 他就认识两个熟面孔。 一个是西南邪风帕祖祖,有狼身鸟爪四翼蝎尾的奇怪邪神,还有一条蛇形的√巴和两对羽翼。 它能带来瘟疫和不幸,同时也是孕妇的守护神。 另外一个是拉马什图,是狮首鸟爪鹰翅驴嘴的怪胎。是残害孕妇和胎儿的女妖。 这些魔怪像极了奇美拉缝合怪灾兽,或许是在更早的蛮荒年代被人类送上神坛,在狱界得到了邪神的神位。 这俩魔怪一直在暴狱中互相撕斗,由于地狱的特殊环境,这些灵体身上的伤痕不断的愈合再生,雪明上去好心好意的劝了一架,现在两头怪物的邻里关系应该变得和睦一些了。 越过最底层的叛狱—— ——江雪明从这产道一样的狭间小径里挤出一个猫脑壳,就发现自己来到了猎团集会所外的大马路上。 天变成了地,地也变成了天,他再次低头看去,似乎一切都是幻觉,只有下水道的铁楼梯和轰隆隆的水声。 他回到停尸房附近,那曼陀罗花瓣所造的护卫阵已经失效,变成了一个六星六角的高级精神力防护阵型,狼哥在停尸房的各个位置放置了四元素和三元质相关的灵媒。这一套护法阵应该下足了血本——可是依然有不少小魔鬼蹲在法阵之外的墙体间,在火化炉和廊道旁游荡。 他往肉身去,这些宵小之辈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刻吓得身体开裂,魔怪化为一滩橘红色的泥泞,与大地母亲重新合为一体了。 肉身在雪明的眼里还是那个鬼样—— ——他的物质身体就像是一副软趴趴的虫茧,保持着静止不动的状态,直到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血肉和碎裂的皮肤再次愈合,两足传出剧烈的痛感,这对腿脚已经在酸液中浸泡了几个小时。 “嘶!” 露易丝都快睡着了,她一直抱住张从风的手,握着男巫干枯的爪子,不敢松开。 “呀!你醒啦!” “啊”江雪明感受到了自然重力,就像是从大海里爬回岸边,身体变得沉重起来。 他抱着腿脚,将焦黑发烂发臭的两足从脸盆里提出来,紧接着用白夫人制品治疗伤势。 奥斯卡收到消息时,急匆匆的赶回停尸间,刚一进门,就见到张从风神父神态悠然自得,似乎已经无病无痛,正在烧水煮茶。 “你回来了?”奥斯卡将信将疑,不敢第一时间撤走法阵的灵能触媒。 江雪明给狼哥倒茶,眼里都是疲惫,这是他第一次灵魂出窍,感觉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两腿有大部分神经末梢完全坏死,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 “是我。” 奥斯卡立刻问:“我不信,你给我舔一口。” 江雪明:“你有个阿拉伯国籍,你老婆体味比你大,你想找个除掉臭腺的姑娘。” “别说了别说了。”奥斯卡立刻喊停。 江雪明推杯送盏:“你的hc卡号是.” 奥斯卡:“停!停!你们这些做心理医生的能不能顾及一下别人的隐私?” 证明了身份之后,狼哥想不通了。 如果没有真名实姓,要把灵魂从灵薄狱中带回来那是非常难的事—— ——这位神秘的东方人难道还有什么秘法? “我老家有个说法。”江雪明看穿了狼哥那点小心思,“玄猫可以辟邪,露易丝是个好灵媒,她救了我呀。” 奥斯卡依然将信将疑,眼里都是不信任:“哪儿呢!哪儿跟哪儿呢!你自己爬回来了?” 江雪明:“还有个说法就是,只要在家里准备一头鸡,天亮了,听见鸡叫,我跟着这叫声一路走,就能走回来。” 奥斯卡不理解:“我这儿也没给你准备鸡呀!” 从集会所的大堂传来本妮小姐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似乎又发病了。 “枪匠呢!枪匠!我要见枪匠!如果不能嫁给枪匠的话!我的灵魂都要受到玷污了!~我不干净了!” 雪明拍了拍大狼的肩—— ——这回依然要踮起脚,奥斯卡实在太高了。 “听见没?” 奥斯卡还想争辩什么—— ——毕竟公鸡才会打鸣。 可是张从风挥了挥手,压着狼哥的臂膀,把茶杯送去狼吻,一切都尽在不言中,要狼哥别再追问下去。 等到神父一瘸一拐的走出门,那两条腿受了酸液的侵害,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奥斯卡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背影,怎样都无法说服自己。毕竟他第一次见到枪匠时,那个人走得又快又稳,每一步都像进攻态势。 小黑猫露易丝凑到奥斯卡身边,她只有一米六,手里的男巫臂膀递到狼哥面前,反倒是吓了狼哥一跳。 “卧槽!这什么玩意。” 奥斯卡已经完全忘了,这是他自己的东西,毕竟他的库存太多,忘记点什么很正常。或许这次离奇的经历,也很快就会忘掉了。 露易丝骂道:“我怀疑这神父在骂我!” 奥斯卡:“他怎么你了?” 露易丝:“他骂我是鸡!他怎么能假定我的物种!” 一周之后,这是初春之前最后一次进山的机会。 马奎尔·哥本哈根已经完全康复,他坐在月河湖的码头边,和神父一起钓鱼。 两个中年人过着慢节奏的生活,开始唠叨起一些家庭琐事,讲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废话。 “你把那条黄金手臂丢进湖里了?马奎尔” “是的。” “你不怕打捞队再把它捞上来吗?” “当时情况紧急,如果医务所的人,还有兵站的人找到它,我怕圣乔什·乔里斯再次复活。” “做得好。” “我做得好吗?” “你做得好!你做的好呀!” “我真的做得好吗?枪匠先生?” 钓竿动了那么一下,但是江雪明没有起杆,他依然看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湖泊,似乎眼神都没有变化过,一本正经的讲起另一个事。 “书到了,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快递真厉害,敢在封山的时节跑货车。” “哪本书?”马奎尔好奇的问道:“你在说什么?请正面回答!” “你一定用得上,或许你已经用上了。”江雪明笑呵呵说道:“就是那本——” “——颅脑损伤。” 马奎尔:“别再骂我了” 江雪明:“医务所的老中医奶奶身体还健康吗?” 马奎尔:“受了点惊吓,她老人家还觉得挺新奇的,一直都在问你的事。” 江雪明:“奶奶关心我?” 马奎尔:“毕竟是你救了她。” 江雪明:“那车不错。” 马奎尔:“我喜欢中国车,便宜耐用。” 江雪明:“我送你一辆。” 马奎尔:“开玩笑吗?” 江雪明指着湖边小屋旁侧的大马路,跟着《颅脑损伤》一起来的,还有一辆崭新的坦克300。 “我不喜欢你那个配色。” 马奎尔:“也不用送我粉色的吧?!喂!” “其实它没有粉色这个型号,出厂可选色就那么几样。”江雪明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亲手喷的漆。” 这么说着,雪明提起钓竿,那鱼钩上挂着一串钥匙,送到马奎尔面前。 “来,外科医生。” 马奎尔想了很久很久。久到远方的捕捞船终于从烂泥里,把伐木工狄更斯的遗骸抱到甲板上。 他听见狄更斯的家人们突然爆发出热烈的庆贺,还有一阵阵哭喊声,笑声是多年以后与至亲的奇妙重逢,哭声是生离死别的瞬间,终于亲眼看见父亲、儿子、丈夫的尸身。 他只觉得屁股疼,那种幻痛一直伴随着他,是灵体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从灵薄狱里一路飞升,几乎疼得髋骨发炎,疼得两腿打颤,座椅上有熊熊烈火——他就坐在烈火之中。 马奎尔·哥本哈根拿走了钥匙串,其中还有一颗黄澄澄的纯铜子弹吊坠。 “好,心理医生。” 幕间戏丨犹大之吻 “圣乔什·乔里斯死了。” 在九狱的最底层,一个漆黑的阴影渐渐从狭间小径中现身。这个灵体一直都躲藏在[地狱·九狱]和[净界·炼狱]的夹缝中,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切。 它没有双足,好似缥缈无形的幽灵,从整洁光滑的厚重布袍里露出一张金灿灿的面具,面具的双唇呈现出诡异的暗绿色。 它是[犹大]的灵魂,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魂威之力。在枪匠杀穿九狱之时,这位永生者联盟的掌舵人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芬芳幻梦。 “法依·佛罗莎琳,出来见我。” 犹大常常会举行灵魂出窍的仪式,他需要深入原初之种搜索魔鬼作为图腾——用这些魔鬼来制造神像,取得神肉和神血,造出一颗颗力量的种子,造出仙丹。 这些灵媒聚合物经过无数灵体的淬炼,以混沌之卵为代表的药方丹剂可以使普通人在短时间内拥有强劲的灵能,爪牙们继续为主子收集更多的元质,创造更多的授血怪胎——这套经济系统撑起了永生者联盟牢不可破的雇佣军体系。 在《神曲》所描述的地狱中,犹大就关押在背叛者之狱。 这个历史神话里以三十个银币出卖耶稣的叛徒,本该在九狱之底服刑,可是现实世界中,这位囚徒不光喝到了圣血,尝到了圣餐,还意图染指圣杯。 芬芳幻梦从灵薄狱一路杀回人间,犹大通过灵体看完了整场演出,对枪匠鬼魂表达出来的战斗力十分忌惮,甚至不敢贸然试探与之一战,躲去炼狱的交界地,等到芬芳幻梦离开,他才敢返回叛狱联络同僚。 在犹大眼里,圣乔什·乔里斯不过是武仙座的一个小喽啰,这个家伙的灵能天赋一般,但是有一颗好学的心,有大毅力大追求,于是成就了一番魔鬼恶业。 此次枪匠的鬼魂却突然对这个小喽啰起了杀心,犹大不理解这种行为—— ——在叛狱之中,在血肉构造的墙垒之间,血红色的山岩界碑里钻出来一个面容姣好的鸟类灵体。 它的眼睛就像是幼年的梅花鹿那样天真无邪,喙嘴和羽毛的特征像极了百灵鸟。它的两臂和羽翅连成完整的鸟身,下肢则是修长的金白二色绒毛。 这便是法依·佛罗莎琳的魂威形态。 两人在叛狱中交流,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连会盟里的其他成员都不知道这条秘密通道,可见犹大最信任的人,便是法依·佛罗莎琳。 “——法依,为什么枪匠的灵体突然跑到九狱来了?” 金面具向百灵鸟连连提问,犹大不理解枪匠的灵体行为,于是要搞清楚其中缘由。 “为什么?我感觉焦躁不安,为什么呢?为什么这家伙会突然跑到我的猎场来?为什么?” 法依:“或许是一时兴起?头领?圣乔什·乔里斯又是什么人?” 这姑娘从来没听过武仙座这号人物,于是不耻下问。 “一个小喽啰,在无名氏的绞杀行动中侥幸逃走的漏网之鱼。”犹大飘到界碑上,就这么坐下了:“他何德何能,要枪匠的灵魂亲自追杀到九狱来。” 法依漂浮在首领身侧,连忙安慰道—— “——枪匠已经死了,或许是圣乔什对灵能的研究太过深入,才招来了枪匠的报复。” “不不不不!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犹大突然激动起来,金面具的表情也变得扭曲。 他很少会呈现出如此狼狈,如此失态的情感。 只有在法依·佛罗莎琳面前,他才会完全释放出负面情绪,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掌舵者,犹大为会盟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 给癫狂蝶圣教寻找合适的魔鬼当信仰图腾。 给各个战帮和教派划分合适的地理版图,做职业规划。 给香巴拉地区的主要合作伙伴划分利益,谈短期和长期的生意。 不断的提醒会盟成员们,提醒这些傲慢的长生者,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要时时刻刻提防追在身后的狼犬。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犹大语气激动的嘶吼着。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 “枪匠的灵体像极了傲狠明德!它从灵薄狱跌下来,一路施展拳脚,一声不吭杀杀杀杀杀杀!” “杀到我面前!你知不知道这有多恐怖?” “我还以为它是冲着我来的!” “法依·佛罗莎琳!” “智人依靠恐惧心而活,因为害怕天敌,不断的消灭天敌才能活到今天。为了追求安心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这莫名其妙的枪匠亡魂行动起来好像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我必须搞清楚其中的原因!” 法依汗颜道:“他已经死了,该怎么追踪一条孤魂野鬼呢?” “所以我把你叫过来.”犹大渐渐恢复了平静,“你给我想个办法,在下一步行动之前,夺回尤里卡火山城之前,至少得把枪匠的灵体封印起来——圣乔什·乔里斯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要化身魔鬼,于是触发了枪匠的追杀诅咒。难道所有[珀灰蝶]的晋升仪式都得停摆吗?这稀里糊涂的亡魂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夜魔?癫狂蝶的教徒一旦开始举行灵能仪式就会遭到这夜魔的攻击?我不敢想法依!我不敢想啊!让我安心下来!” “要不这样.”法依·佛罗莎琳出了个主意,“让我回到无名氏,回到比利身边。” 犹大:“嗯哼。” 法依:“这两位学徒和枪匠走得很近,我会引导他们去秘文书库寻找合适的办法。” 犹大:“嗯哼。” 法依:“然后举行一个通灵仪式,把枪匠的鬼魂留在物质世界,这样您就” “你在开什么玩笑?!”犹大怒道:“我在九狱中见到的芬芳幻梦,它的灵体完整辉光熠熠。如果将它送回物质位面——加之其他附身办法或是傀儡仪式,它会变成另一个人间之神!哪怕把它送进加拉哈德的画作里,让它变成棍棒里的精灵,那也是糟糕透顶了!” 法依:“您的意思是,反过来想,深渊铁道方面也没有这个能力召唤枪匠的灵体了?他们没办法向这位英雄的灵魂祈愿求助——无法操纵他的灵魂。” “对”犹大惊疑不定,反复念叨着:“对对.如果傲狠明德有办法留住枪匠的灵魂为它所用,它应该早就这么做了。” “我想,这应该与贝洛伯格之灵有关。”法依讲到了剑灵:“圣乔什·乔里斯所在的萨拉丁镇,离精灵圣地很近,贝洛伯格在战斗中毁损,它的剑灵也回到了这里。” “头领,我认为圣乔什一定是触怒了贝洛伯格,它才会呼唤主人前来助阵。” 犹大听信了这条谏言,“接着说。” 法依:“如果我们能控制贝洛伯格的剑灵,或许就找到了枪匠的灵体,到时候不光是封印的事情有了着落,说不定还能控制芬芳幻梦,让这强劲的灵体为我们所用。” “那么这件事谁来办呢?”犹大问道。 法依:“就由[john`d·乔迪]来办吧。” john`d作为一个名字,在一般语境中大抵可以理解为路人甲。 电影文化里的龙套角色,或者是编剧临时起意,没能来得及命名的男主人公—— ——永生者联盟的会员们拥有各种各样的特殊魂威,他们的力量属性多是消极避战的,只求自保的。经过一次次自然选择淘汰,留下来的长生者要么有一颗相对清醒的头脑,要么有一手保命能力极强的魂威。 乔迪属于后者,这位未命名之人的魂威能力非常特别。与之接触的人几乎记不住他的模样,没有任何印象,生活里似乎根本就不存在这种“透明人”,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长久的社会关系,哪怕是去寻找工作,也是那种见一面就忘记的门卫或保安。 每个人遇见乔迪,似乎永远都是“第一面”,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好印象。 这种使人遗忘自己存在的特殊能力,让乔迪从公元前二二一年活到了现代社会,永生者联盟的会员们也只记得这个代号,要说起这个人,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 是男是女?是高矮胖瘦或年龄几何?有什么面容特征?动作习惯或是国籍种族?声线如何?通通都不知道,不清楚。 只有一个特殊的邮编可以联络,它的存在是乔迪留在人世间的证明。 会盟能够通过纸质书信和这个神秘人联系,并且共同完成任务之后,只要乔迪再次发动魂威,连邮编号码都可能一同消失,书信内容也跟着忘记了。 “那么就由乔迪来办这件事吧。让他把贝洛伯格的精灵带回香巴拉,带回仙台港。” 说完这些话,法依和犹大的灵体都消失在叛狱中,从地狱的最深处返回了人间。 一月二十一日,这一天是香巴拉的仙台府鱼市开张的日子。 往庞贝大海的南部群岛去,一片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在三百多海里之外,有这么一个小岛,岛上住着一群快乐的居民。这些人依然保留着封建旧时代的传统习俗和官员制度,是仙台府辖下南海自治州宇文岛的姜克族人民。 姜克族说中文,这和大夏国自古以来的官方用语有关,在宇文岛的灯塔小屋里,走出来一个小麦色皮肤的高大男子——他正是刚刚从叛狱回来的犹大。 往村镇的方向走七百来米,就见到岛上丰沃的良田土地,这里风水极好,年年丰收,自从犹大来到此地传教,宇文岛的居民们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大司祭!大司祭呀!” 宇文岛有三个村镇,其中浪屿镇的镇长守在田边,就等犹大出门。 他见了犹大,称其为大司祭,毕恭毕敬的弯下腰,笑呵呵的问道。 “祭典是今天开始吗?这一回要多少人呢?” 犹大和蔼的应道:“冬天刚过,正是敬神的好时机。再晚一些,你这个两季的稻米就不好插秧了,渔夫们要去珍珠岛搏击风浪才能带回一些粮食,会有很多人挨饿的。”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了!”镇长一个劲的点着头,搂起布袍提着衣袂,扮作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跟着大司祭的说法讲文绉绉的调子:“大司祭,那要多少人呢?” 犹大微笑道:“十六个童男,十六个童女。” “我浪屿镇出八男八女!成不成?”镇长问道。 犹大摇了摇头:“上年秋天,要祭鱼神的时候,你们镇子就占了大头,这一回恐怕不行喔——要其他两个村镇的长辈点头,不要破坏岛上的团结。” 说起祭祀这件事,每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场祭典,为农、牧、渔、林四个大项搞人肉宴会。 谁家出的人肉多,那领土神灵庇护的效果就越强。 浪屿镇的镇长通过去年的渔业尝到了甜头,这宇文岛的渔猎行当是暴利中的暴利,深海水产送去仙台卖,一个季度能捞回来上千万银币。其他两个镇子的元老们眼红,想给大司祭送人肉,都得跪下来排队。 “真的不能商量了?”浪屿镇的镇长渴求财富,那祭祀仪式里需要多少人命,他是完全不在乎的,自己管着四百多户人家,回仙台的渔船都得经过他点头同意才能放行,交到壮丁们手上的钱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哪怕出一户人家十六万银钱当安家费,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卖儿卖女。 三百多万银钱,怎么和五十天的黄旗鱼产卵期比呢?那一网下去捞上来的全是真金白银呀!看着其他两位镇长捞钱,这比他亏钱还难受! 犹大有些生气,他扮作气鼓鼓的样子,叉着腰,就要搞个人肉拍卖会。 “你把王老二和赵开喊来。” 这两位是宇文岛上其他两镇的话事人。 到了祖宗祠堂里,三镇代表都齐了,一旁的小书童跟着念起癫狂蝶圣教的经,算是开场致辞。又见到祖宗祠堂的红木梁子下烟云缭绕,按照大夏传统,供奉着谷神和羊神,还有一位太阳神。 除此之外便是三镇的列祖列宗照族谱顺序一路排下来。 离人们最近的四个神龛,摆放着奇形怪状的魔鬼雕像—— ——这便是犹大从各个灵界搜来的邪神。 犹大先是念起邪神在宇文岛造的业绩,一百五十年之前,这里还是一个相对原始封闭的小岛,是仙台府的提督命邵南一带富商王家来此处开荒,是朝廷下的命令。 这地方有狂风巨浪,有穷山恶水,想要从零开始种田,穷王姓四代家业,六十多位亲族,靠坑蒙拐骗向仙台引进家丁雇工,才把这个岛填满了人。 五年前犹大来此处传教,首先就解决了种田难的问题,搞定了绝大部分畜牲的瘟疫,指导岛民如何治理农田虫灾和山水地质。 当然了,这些功能都不是邪神赐给犹大的——是现代科学。 宇文岛的生态一天比一天好,但是香巴拉还停留在三四百年前,更像是凡俗世界的古代。对于犹大来说,这片土地是最好的保留地,他可以运用文明世界的知识给邪神做包装。 “既然你们都不想搞季节分配制,都想去捞鱼。这样吧。” 犹大满脸无奈,仿佛是一个受害人。 “公平起见,谁出的祭品多,春秋两季有黄旗鱼和泥头鲶,这两个东西最值钱,我就恳求鱼神,让它把鱼群都赶到那个镇子边。” “我出六十人。”红番镇的镇长王二立刻说。 赵姓镇长脸红脖子粗,在宗祖祠堂使劲拍桌嘶声大吼:“我要送给宝鲤神一百号男丁!都是年轻力壮的!十六岁小伙子!” 犹大连忙喊停:“不是.祭鱼神不用那么多人肉。” 说实话,有时候订单来了,你得考虑邪神们吃不吃得下,万一喂得太饱,犹大解决不了这么厉害的魔鬼,他想拿魔鬼做仙丹,也得想想自己有没有屠宰魔鬼的能力。 可是这贪念一起,就再也收不住了。 这些旧时代的奴隶主哪里会关心镇上居民的死活,嘴巴一张一合,轻飘飘的讲一个数字,就可以决定一两百条人命如何使用。 最终由财大气粗的赵氏家族拿到了开春祭典的主办权。 犹大满脸疲惫,最终将血祭仪式的祭品数量定为男女各四十八人,不能再多了,但是元质的构成要足够好,要肤白貌美的女人,要身强体壮的男人。这些人会集中送进一个柳条所造的大笼子里,经过十四天的交媾和死斗,被饥饿感和领土意识以及求生本能逐步催化,变成只懂得“吞吃”和“生育”的失智野兽。 活下来的幸运儿,再来一把大火烤熟了,送去宇文岛的祭典圣所,投进邪神所在的坑道之中。在一片欢声笑语里,在岛民手拉着手,唱起传统民谣,一片天真无邪的美好氛围中,这仪式会继续庇佑生者,带来幸福和财富。 做完这些事,他立刻动身赶往下一个地点,要回到仙台港,去另一处洞府找到仙丹作坊。 这便是犹大的工作,一天十六小时,全年无休。 Act.1 Lessing·莱辛 前言: 天才只可用天才来点燃。 ——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 风雪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猎团聚居地的信号站前方。 那便是戴着电子定位手环的安德罗,曾经癫狂蝶圣教的战帮领袖,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叛徒。 他先是背叛了智人的阵营,而后来又背叛了战帮的兄弟,背叛这个词贯穿了这位壮汉的一生。 命运就像一场节奏明快紧张的格斗游戏,从来不会留给安德罗多余的思考时间,往往只有一瞬间的选择,做出选择之后,就再也难以回头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禁猎期依然要派遣队伍前往精灵圣地,或许听那位神父的话,乖乖呆在笼子里会更安全,毕竟他已经逃了大半辈子,能找到一处安身之地就是人生的终极梦想。 自小生活的地方给不了他安心感,于是他变成了好勇斗狠的战帮喽啰。 黑德兰的牢狱生活也走到了终点,于是他又重新捡起旧时代的行当,适应不了如今的社会。 他喜欢游戏,快餐食品和软色情擦边广告,他喜欢一眼就能看明白的故事,如果能早一些来到温泉集市,或许他能拥有快快乐乐的青年时代。 但是时间不会往前倒转,没有如果。 安德罗不知道的是,圣乔什·乔里斯死后,兵站的审讯官哈瓦娜女士将这战帮四兄弟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要把他们送去禁猎期的聚居地,送进魔鬼和妖精的嘴巴里。 这位审讯官心狠手辣,只因为镇上的食人魔鬼死了,就要这几个抢劫医务所的罪犯给她的精神图腾陪葬。 这位本地人非常熟悉精灵圣地附近的生态和地貌,精灵圣地周边的裂谷高山会降到零下二十度,地质勘探队伍有很多设备要运回萨拉丁。这些扫尾工作就交给了牢房里的几个罪犯。 圣乔什死的不明不白,哈瓦娜憋着一肚子火,这心理医生的厨艺非凡,以后吃不到他做的菜了,这使她失去了理智,要亲手坑杀这几个罪犯,继续杀人取肉,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到温泉集市的裁判所。 这在哈瓦娜眼里只是一件小事—— ——猎团每个月都有寻路者失踪,死掉几个来路不明的异乡人并不是什么怪事。 这种仇恨使她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使她将兵站的工作抛之脑后,甚至连开春时节的仕途升迁机会都放弃,她相信自己能够办成这件事,不留任何痕迹,办得漂漂亮亮的。 就在一月二十七日,运输队抵达了菠菜高地的一号信号塔。这里和萨拉丁镇有八十六公里的直线距离。但是要走回去,得沿着盘山公路和溶洞绕行四百六十五公里,如果没有可靠的交通工具,对探险者们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哈瓦娜是运输队的指挥官,三位猎团中经验丰富的寻路者作为向导,两位生物学者和四个助理,一位电气工程师,一位道路施工人员,一位急救经验丰富的护理人,十三位职责各不相同的勘探队库房工人。 再加上狼哥奥斯卡和杰米父女,以及江雪明。最后便是大b、阿杰、叔本华和安德罗。 一共三十人,两台卡车加上一台破冰除雪的工程车。经过四天的旅行,众人终于抵达了第一个驿站。 来到菠菜高地时,江雪明一眼看去,就见到深涧裂谷之中层层叠叠枝繁叶茂的化石巨树,这形状好似菠菜一样的石山在人工改造之后,飞过一条条铁架钢梁,造出一个个生活单元和科考平台,这便是菠菜高地名字的由来。 哈瓦娜女士给众人分配工作要务,交到罪犯头上的活,就是最苦最累的露天作业。 江雪明和杰米父女俩配合着狼哥一起,在聚居地的地理水文资料库里整理书录,要把勘探队这一年累积下来的文件和硬盘都带走,战帮四人则是顶着苦寒之地的风雪爬塔楼上钢丝,去维护脆弱易损的光电系统。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众人聚在食堂里吃饭。不同领域的工人分成不同的小团体,都是低头窃窃私语的神秘姿态。 江雪明在猎团打听到精灵圣地的情报,想给本妮小妹找到合适的精灵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精灵圣地里面的情况非常复杂,冬季是最不适合进山寻灵的时节,寒冷会使这些活泼的妖精们躲回泥土中,躲到溶洞里冬眠。 各类灾兽因为找不到食吃,也会离开精灵圣地,跑到人类聚居地附近寻找热源和食物。 这一回雪明跟着运输队进山,也只是想探探路,搞清楚精灵圣地周边的基本生态,到了化冰期再做打算。 “平头哥,你吃这个,你吃这个。”隔壁饭桌的大b凑到雪明这桌来,把领来的鸡腿塞到雪明碗里。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雪明顺手把鸡腿送去本妮小妹的碗里,低声问道:“什么事?” “我就是那个”大b在工作过程中冻坏了,他这副小丑面纹也冻得开裂,被干冷的山风吹出暗红的血来:“您能不能向哈瓦娜长官美言几句,兄弟几个肩上的担子太重,一天八个小时,是灯塔和信号塔来回转,转它十六轮。” “这塔楼少说有三十米高,我们几个人犯了错,劫医院确实不对,我们认错了。” “但是这样下去.” 大b说着说着,突然鼻头一酸,感觉到了死神的威胁。 “这样下去不行的,这么冷的天,身体受不了的。” 哈瓦娜知道该如何整死这些授血怪物,他们的平均体温不会高于二十七摄氏度,在这种环境下,如果没有合适的佐餐剂,吃不到一口人肉,不用等兽化病爆发,这四小只迟早会死在工位上。或许是体温过低,从塔楼的旋转铁梯一路滚下,或许是神智恍惚,呆在温暖的塔顶睡去,第二天就在异常的灵压环境里发癫死掉。 江雪明没有多少善心留给这些授血怪物,大b和阿杰有多少案底,要判多重的刑,他是一概不知,但是安德罗罪不至死。 他先是问了几个问题,搞清楚大b的基本诉求,又想到哈瓦娜为圣乔什·乔里斯哭丧,和这头食人魔鬼共情——其中的理由不难猜,这位兵站的审讯官显然是起了杀心,对这几个罪犯垂涎欲滴。就等着战帮的四小只冻成腊肉呢。 江雪明问:“你和哈瓦娜长官说过这个事情吗?” 大b立刻点头:“刚做完塔楼的清扫就说了,灯塔的样式古老,一天要换四次燃料,爬上爬下起码得半个小时,快不得一点,稍微大意分神,保不准会从铁梯摔下来。” 江雪明接着问:“她怎么说?” 大b哥蹲在神父身边,小丑面色皱巴巴的,表情十分难看:“她骂我们是贱种,就该干贱活,干得好了能减刑,干不好就死在这里.死在这里吧.” “她骗伱的,她哪里来的权力,能给你这种恶棍人渣减刑?她多大脸?敢夸下海口帮你脱罪?”江雪明语气越来越冷:“大b,我和你讲过,无论如何都要留在牢里,铁笼在保护你,像你这种授血单位,在如今的地下世界都快变成保护动物了。” 大b连忙求救:“我的神父啊我真心向上帝忏悔,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斋戒受洗真诚信教,您帮帮我吧。” 这么说着,大b双手合十,露出满是伤痕的两掌。那手掌上缠满了布条,连一双工装手套都没有,是兄弟几个临时就地取材做的抗寒防护。 杰米父女俩在一旁听得真切,杰米叔叔只顾着低头干饭,没打算插嘴——这些罪犯是生是死,和他没有多少关系,他人微言轻,只想着女儿的健康。 本妮这位灵媒就不一样了,她的灵感超群,甚至能切身体会到大b身上的痛苦。 这鸟妖小姑娘在幼年本来就受着兽化病的折磨,授血单位没了人肉,爆发兽化病之后能侥幸活下来,失去圣血的庇护,也会变成她这样的混种灾兽——本妮自然是朝着战帮罪犯的餐桌多看了一眼。 兄弟几个都是颓废沮丧的模样。 阿杰再也傲不起来,他的脸上有淤青,羽绒服塌陷下去,还有不少破损的地方,是狠狠的跌了一跤。 叔本华依然戴着脊柱矫正的器具,根本就转不了头,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嘴唇发白两眼无神。 身上伤口最多的,正是安德罗,这位耿直憨厚的壮汉满脸愤愤然,被工作折磨得满肚子火,塔楼的钢缆吊篮割开他的双手皮肤,裤腿也烂掉,露出一部分血肉模糊的小腿,虽然在授血怪物眼里,这些不过是皮肉之伤,可是此地的气温已经逼近零度,只靠着自然愈合的能力,他们根本就好不起来。 “帮帮他们好吗?神父?”本妮不假思索的说道:“帮帮他们.” 雪明立刻说:“小丫头,我已经帮过他们了,上帝也帮过他们。” 决定抢劫医务所之前,他们本来可以收手,在萨拉丁找个班上,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进入医务所之后,他们依然可以收手,把人质和钱财都还回去,和兵站老实交代圣乔什·乔里斯的真实身份,能戴罪立功。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带着雪明去溶洞,往米米尔温泉集市逃窜的路上,他们还是可以收手,饶了神父一命,可是他们还是没有这么做。 进了牢房,雪明要他们乖乖呆在铁笼里,可是哈瓦娜只用了三言两语一面之词,就将他们哄骗到这个危险的聚居地来。要他们做致命的工作。 本妮十分倔强,她看着碗里的鸡腿,就把这份礼物还到江雪明的餐盘中—— ——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气,她的眼神带着怨气,盯向雪明。 雪明不太能理解本妮的想法,于是直接开口问。 “你在想什么?本妮小妹,你要我管这个闲事?哪怕这位大b哥是战帮的人?害死你母亲的不是杰米叔叔,不是你父亲,不是那个上门来求枪的莽撞年轻人。” “害你妈妈的,就是这些人,你想清楚。” 此话一出,大b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本妮听了也开始懊恼焦躁,她很难去思考复杂的问题,灵魂缺了一块,她的智力也跟着变低了。开始抓挠头发,撕扯身上的羽毛。 “别别别我不说了。”江雪明把餐盘里的鸡腿送回本妮碗里,终于嘴软:“这样吧——大b你过来。” 大b贴到神父的嘴边,附耳聆听。 “我和你们做同一班,哈瓦娜再怎么歹毒,她也不敢害我——马奎尔如果知道我在山里丢了小命,他一定会查到底。到时候哈瓦娜这婆娘别说去红石摇滚乐团了,安全事故责任定下来,她也要变成阶下囚。” “神父.”大b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下子开始流泪:“神父啊,你是我亲爹” 吃饱喝足之后,奥斯卡在纱羊的起降平台做饭后运动,狼哥跑到寒冷的环境里反而变得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帅了。 这或许就是西伯利亚雪橇犬的血脉觉醒,平时在遍地硫辉岩的温泉集市里热坏了脑子,才让他颅脑里的cpu温度过高,天天讲些胡话。 奥斯卡对着深谷之间嚎叫,不一会就发出咯咯哒哒的齿音,舌头也振打出弹响。 雪明正巧要往哈瓦娜的办公室去,听见这些怪声,就问起缘由。 “狼哥?你喊什么呢?” 奥斯卡解释道:“精灵圣地里除了那什么斯普安通瓢虫,还有很多虫子,在溶洞中最常见的是一种猪头蝎——它们长得又胖又圆,羽翅生在头顶,一条蝎刺尾巴挂在身体的末端,就像是气球,也叫气球蝎。” “刚才那声音是和它们打招呼呢?”雪明来了兴趣。 奥斯卡点点头:“对,这个气球蝎的毒性猛烈,很费万灵药,我刚才就想吆喝两句,看看它们睡没睡,有没有吃饱。要是突然成群结队的来袭击聚居地啊,也有个准备——工作站的人们在干活的时候少有抬头的机会,这些气球蝎蜇人也没什么感觉,是从头顶扎下来一根牙签粗细的小针,防不胜防呀。” “要是猎物中毒了,会身体僵硬失去意识,它们就会一拥而上,把失去意识的猎物拽下山谷摔死,再来慢慢消化猎物的肉。” 这么说着,狼哥又换了一种腔调。 雪明听着怪耳熟的。 “这是人面雕的叫声。”狼哥就像个灾兽小语种播报器:“您要有兴趣,我再给您演示演示刚学的鬣狗语,那也算咱的近亲。” “你真的好有才华。”江雪明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有了奥斯卡,这趟旅途似乎变得十分轻松。 “嗨!只有天才能够点燃天才!”狼哥一通商业互吹:“平头哥,您往哪里去?” 江雪明一边走一边应:“我去找哈瓦娜商量个事。” “嗯呐!”奥斯卡点头应道:“那我接着叫唤。” 等雪明前脚离开,信号站的一个工人一直跟在雪明身后,他跑到奥斯卡身边,热情的问候道。 “奥斯卡先生?” 狼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来人是个生面孔。 “哟,您吉祥,未请教?” 来人没有道上姓名,而是直接呼唤了魂威。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 突如其来的灵能潮汐让江雪明猛的回头看去—— ——奥斯卡两眼失神,胸骨折断,前胸跟着羽绒服一起凹陷下去,像是受了巨力拳击,他口鼻溢血心脏骤停,原本金灿灿的狼眼也变成死灰色,一脚踏进死门之中。 雪明迅速越过梯台跑回了纱羊起降平台,奥斯卡的嘴巴还在不断的往外喷血,大狼摇摇晃晃的,差些跌下平台,跌进万丈深渊。 直到雪明把狼哥抓回手里,感受到狼哥胸口的魂威残迹,他才确信这是一次魂威的攻击。 可是攻击来自哪里?是谁?有人跟在他身后吗?跟着他一起走过铁梯?来到这个平台了?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 他将奥斯卡背回食堂,小心翼翼的走过狭窄的铁梯,扛着巨狼挤进大门,还有几个工作站的帮工在吃饭,看见奥斯卡口鼻溢血的惨状,立刻上前帮忙。 雪明从医护室搜来万灵药,和负责急救的探险者一起处理好狼哥胸腔的骨折伤势,直到狼哥恢复了意识,打了好几个喷嚏,把胸肺里的淤血全都喷出来,这时候雪明才稍稍安心。 这种魂威攻击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纱羊平台四周没有藏身的地方,奥斯卡再怎么菜也是狼母的孩子,敌人的魂威能在一瞬间使奥斯卡瘫痪并且全身而退。留下的魂威残迹甚至无法进行准确的方位追踪,以雪明的灵感来判断——这家伙好像凭空消失了,就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像是诅咒。 “你看见了吗?有人在攻击你!奥斯卡!” 奥斯卡醒来之后只觉得胸腔传来阵阵钝痛,没有半点自觉,就好像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 “啊?我我咋在这儿呢?哦!哦哦哦开饭了是吗?” 大狼从食堂的长桌上直起身,好奇的看着人们。 “有人攻击我?什么攻击?哦!哦哦!我去平台吼几嗓子,要帮你们探明周边的灾兽,怎么就晕过去了?我.” 这一连串诡异莫名的话语让雪明不寒而栗。 奥斯卡好像完全记不得是什么攻击了他,连魂威的形体,具体的能力都是一无所知,他就像个婴儿,只能单方面被动的挨打。 “奥斯卡!叫哈瓦娜把所有人都喊过来!我们的队伍里藏着一个拥有魂威的家伙——” “——这家伙想杀死你!” (本章完) Act.2 Figlia·女儿 前言: 对朋友矢志不渝的爱,对敌人不可磨灭的恨,这是道德的伟大。 ——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 奥斯卡受到了魂威的攻击,这件事搞得聚居地的运输队伍人心惶惶。 午夜十二点之前,哈瓦娜长官召集来所有人,要逐一进行灵灾指数的检测。 在哈瓦娜眼里,这事儿其实没那么复杂,因为今年萨拉丁镇子上来的生面孔就那么几位,运输队的工人学者们都是熟面孔,剩下的那几个罪犯反倒成了第一嫌疑人。 三位猎团的生存专家要人们分成三列队伍,同时开始测验。江雪明和奥斯卡,还有哈瓦娜和本妮不在测验队伍中——在出发之前,圣乔什的连环杀人案板上钉钉的审讯环节里,他们已经接受过多次问询,本妮的灵体是残缺不全的,所以不用浪费这个时间。 一整轮检测结果出来,除了战帮的四兄弟以外,其他人的灵灾浓度/颅内违禁品指数没有任何问题。 哈瓦娜不耐烦的说道:“还用想吗?肯定是这几个罪犯干的!竟敢伤害萨拉丁镇的vip!这些狗东西好大的胆子!你们看住他们,我去取枪来,把他们挨个枪毙了。” 这位审讯官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在这种远离文明世界的蛮荒之地,对罪犯动用私刑也不会有人敢来追究她的责任。 “等一下。”狼哥抬手喊停:“等一等.” 接受完灵灾测试的人们还没有散,全都聚在食堂大厅里。 哈瓦娜急不可耐的问道:“还等什么?这几个杂种想杀了你呀!尊贵的vip!” 大b和阿杰颤颤巍巍的蹲在食堂饭桌旁边,双手抱头不敢讲话。叔本华的身上有伤,他蹲不下,安德罗则是满脸严肃眉头紧拧,不愿就此认罪——他本就没有任何错,何来认罪的说法呢? “再测一次。”奥斯卡没有着急下结论,“哈瓦娜,你确定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哈瓦娜女士再次调用聚居地的无线电,传唤每一个人,并且向八个宿舍房室的播音系统下令,从基地多媒体中心的监控视频来看,这些空旷的房室里再也没有活人活动的迹象了。 “都在这里,我确定运输队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她一个个数过去—— “——我、科伦、培波、刘易斯。” “工程项目部的爱伦和云雅。” “地质组的.” “库房的” “外勤的” “加上神父,还有这四个罪犯,杰米和本妮。” “一共三十人,都是镇上的老熟人了。” 突然之间,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将狼哥死死包围。 “不对哦!哈瓦娜!完全不对哦!” 狼哥对数字非常敏感,他的魂威能够品尝出物质的具体属性,特别是生物蛋白酶相关的毒性和药理性,对他来说毒物和药物的剂量非常关键,他也精通许多灾兽的小语种,这些奇异的声音通常需要非常强大的数理知识才能驾驭,需要区分音节之间的停顿,发声的次数。 “伱刚才说,我们只有三十个人对么?” 哈瓦娜看见vip如此紧张,也跟着被情绪所感染,额角开始流冷汗:“是的.” “可是队伍为什么排的那么整齐?你和我,还有张从风和本妮,四个人不在队伍里。” “现在只有二十六个人排队,为什么能排出三列九人的队伍?” “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多了一个人?为什么呢?!” 此话一出,江雪明立刻扫向熙熙攘攘的队列,三排人马整整齐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如果按照哈瓦娜轮番点名播报的人数来看,确实多了一个人—— ——这家伙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运输队的人群当中? “袭击我的那个敌人,就在队伍里!”奥斯卡震声说道。 哈瓦娜立刻看向三位负责测试的同事:“喂!刚才的测验环节里,你们见过生面孔吗?” 第一组的猎团人员摇了摇头,又立刻改口:“我哪儿认得清你们所有人?” “对呀,大家在萨拉丁镇子上每天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混熟了也懒得去问名字”当中的测试官跟着说道。 最后一位测试人员慢吞吞的应道:“哈瓦娜长官,人一辈子的交际圈就那么大,能找出来五十个朋友就已经算是社交牛逼症了——我记不得那么多人。” 得不到明确的答案,哈瓦娜干脆去翻找测试文档,这三位助理使用灵灾探针来检验对象,把结果写在一张单据上。 三张单据收到哈瓦娜手上时,却只有二十六个数据。 “还有一个人呢?为什么只有二十六份数据?为什么!”这下哈瓦娜彻底慌了,对着名字逐个排查过去,她脑子里的印象却越来越模糊。 关于这一点,倒不是魂威在作祟,这位审讯官也受限于人脑的局限性,试想一下,如果要你立刻想起三十个工作单位同事或者同学的名字,把长相和声音,还有生活习惯全部都一一对应上,这本来就是极难完成的事,需要丰富的想象力,需要非常强大的脑力。 哪怕是枪匠,也会经常忘记远征途中伙伴的具体姓名,部分语种和种族的名字复杂又坳口,本身就非常难记,江雪明的远征路走完,与他共同作战的伙伴少说也有上千人,要全部记住简直难如登天。 奥斯卡不信邪,他和哈瓦娜说道:“黑妹子,你别惦记那破名单了,让兄弟们聚在一团,你一个个点名。喊到名字的站出来,站到另一边去——剩下的那个不就是多出来的么?” “好”哈瓦娜放下名单,紧接着开始点名环节。 当人们聚在一团时,就根本分不出具体的人数了。哈瓦娜一个个名字点过去,喊一个走一个,喊到最后几人,她的语气也渐渐发怵,几乎要哭出来。 “倒数第二个,安德罗.” 安德罗大步离开左侧队伍,走到右边。 “最后一个,叔本华。” 叔本华也归拢到右侧,左边已经没有人了。 哈瓦娜点完了人数,确确实实就是二十六人——多出来的那个消失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 “列队站好!我再点一次!让我再点一次名!”哈瓦娜神情激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等到三列队伍再次分为九人一排,变得整整齐齐,这位审讯官感觉自己像是被魔鬼拷在了电刑椅上,精神遭受着顶级折磨。 “又变成二十七个了?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二十七个了?!” 奥斯卡依然不信邪:“别慌,哈瓦娜长官,你一个个认过去,他们站定不动,不换位置,一定能找出来的。” 哈瓦娜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对着花名册一个个辨认过去。 走过第一排,反复将这九人的模样和名字都一一确认。 走过第二排,哈瓦娜也渐渐安心了,因为她确信,这回没有任何差错,最后一排的人数不再增减,也没有莫名奇妙的移形换影。 走到第三排,哈瓦娜的神智几近崩溃,她念出了一个不存在于二十六人队伍中的姓名。 “花名册的最后一个.” 她走到了第二十七人的面前。 “乔迪·john`d。” 紧接着,哈瓦娜的眼神迷离,包括奥斯卡和江雪明也是如此,似乎完全没听见这句短语。 “为什么只有二十六个名字?”哈瓦娜忘记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对着二十六人名单抓耳挠腮,几近癫狂:“为什么?” 她左顾右盼,前后扫视,极惊极恐,几乎站在乔迪面前,无视了眼前人。 雪明也是一头雾水,任他如何回想,也没有听见重复点名,可是二十七人的队伍,哈瓦娜长官好像只喊了二十六个名字,就把人数清点完了。 哈瓦娜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跑到食堂的洗碗池边,把餐具拎出来。 “三十一套!” 她又跑去鞋柜,把大家的工作用鞋拿出来。 “三十一双!” 她跑到监控室去调出录像,在录像视角下,人们逐个从车子里下来,有说有笑的进入宿舍安置行李,再走出宿舍往会议室去,接受哈瓦娜的调度,前往各个工作岗位。 “三十一个人?!” 可是无论如何,她的大脑在反复强调着——只有三十个人来到了菠菜高地,只有三十个人参与了这次运输任务。 躲在队伍里的乔迪保持绝对的沉默,他就像一个不那么透明的透明人。比起周遭躁郁不安的人群,他是那么的特别,却没有引起vip和审讯官的注意。 这就是他的魂威——[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特殊能力。 摄像机或者其他音画工具能够留下他的影子,但是只要他发动魂威,这些内容全都会消失不见,哪怕智人看见了这些音声映画,大脑也难以构成具体的印象,会自动忽略掉他这个人。 他好像一个游离在物质世界之外的幽灵,蝼蚁是感觉不到“高度”的,在蚂蚁的世界里,只有二维平面,永远都看不见身前的巨人。 对乔迪来说,智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他的真身,这种能力使他变成了神灵,庇佑着他活过了两千多年。 “难道闹鬼了?”奥斯卡不理解,曾经也有灵体作祟的例子可以达成这种效果。 江雪明:“有可能。这地方靠近精灵圣地,如果是环境因素制造出一个特殊的灵体,灵灾探针也分辨不了这玩意的真身,只会把它当做一块石头。” 乔迪心满意足的听着这些结论,他就喜欢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灵能者满头雾水的样子。 尽管疑惑吧,继续追查下去吧,反正你们永远都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正当乔迪内心暗爽的时候——有个局外人突然举起手来。 “我有办法!”本妮小妹立刻嚷嚷着:“不是闹鬼哦!绝对不是闹鬼!如果是闹鬼的话!这个灵体早就窜我身上来了!” 本妮有丰富的被附身经验,对于自然灵体来说,她就像个吸力极强的黑洞,没有什么灵体能避开本妮的肉身,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持续作祟。 江雪明和奥斯卡立刻看向杰米父女俩。 哈瓦娜吓坏了,这个时候她的攻击性极强:“这小丫头说什么呢?!vip大人都没讲话!轮得到你来提主意么!我可不要把性命交到一个颠婆手里!” “哈瓦娜长官”江雪明语气苛厉:“和本妮小妹道歉,你是一个民兵,这是你要保护的人民!” 这个瞬间,哈瓦娜像是见了猛兽,张从风的眼神中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只一句话就让她噤声发抖。 “哼?”乔迪瞥向这古怪的神父,明明感觉不到任何灵压,内心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惧意,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屈辱。 他自言自语的,完全不怕声音被别人听见,反正他是一个透明人。 “就是这家伙一直在捣乱,要是他没跟来,[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对这头大狼补上两拳,肯定能送这头畜牲魂归西天。” “是个神父?呵呵,我就是无所不在的神” “如果能把他收买过来,从元质的丰度来看,这神父应该能成为不错的力量载体,只要一颗仙丹,他能成为永生者优秀的马前卒。” “另外.” 乔迪看向本妮。 “这个小丫头到底想说什么?她有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衣服上还有枪匠的logo,真让人不安” “找个机会把她的脑子切开,尝尝脑袋瓜的味道吧——或许能找到贝洛伯格的线索。” 在众人的瞩目下,本妮有些怕生,却也道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们先摇铃!把猎团的人喊过来!开车到这里要四天!” 乔迪:“愚蠢.人越多,我的[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就越强,混淆视听的效果也越好。” 本妮:“让奥斯卡大人把我们绑起来!全部绑起来!” 乔迪:“什么?” 本妮:“一个不留!全部绑住!让奥斯卡来分配食物和水,他来给我们把屎把尿!” 奥斯卡:“这也太埋汰狼了。” 本妮:“就这样!等猎团的人来了,咱们提前一天喝安眠药!睡够二十四个小时,猎团的人们把我们捡走,清点人数的时候,我们还在睡袋里呢!再怎么厉害的灵能者也没办法在梦里呼唤魂威。躲在我们队伍里的坏东西肯定会现原形!” 乔迪:“不是吧” 奥斯卡若有所思—— “——这确实是个办法。” 哈瓦娜立刻反驳:“不行!这几个罪犯怎么办!vip大人!授血单位的用药剂量和普通智人不一样!绳子真的能困住这些野兽吗?而且我们没有安眠药啊” “对对.对的!”乔迪几乎贴在哈瓦娜耳边:“蠢婆娘,好好劝劝他们。” “催眠剂可以用气球蝎的毒液来提炼,给我三个小时,我能搞定这些药品。”奥斯卡神神叨叨的,真的准备执行这种自爆卡车一样的计划:“本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本妮立刻应道—— “——我们不能放跑这家伙!他想杀死你呀!奥斯卡大人,你对萨拉丁镇乃至整个十八区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狗狗好!杀狗狗的人坏!所以绝不能逃跑,要主动进攻!” “对朋友矢志不渝的爱,对敌人不可磨灭的恨,这是道德的伟大!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很重要的!” “枪匠这么说过,如果敌人躲在人群里,就把所有人都打一顿!” 乔迪的脸上冒出黄豆大的冷汗来,本妮的进攻确实击中了他的痛处,原本他想着攻击vip或许贝洛伯格就会发怒,继而显出精灵的真身来,然后按照计划夺走剑灵安全撤离。 “三个小时?只有三个小时吗?要在三个小时之内杀死奥斯卡!” 现在对于乔迪来说,要么躲进天寒地冻的荒野中。要么再次尝试击杀奥斯卡,毕竟只有奥斯卡拥有制药的能力。可是本妮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些话讲出来,奥斯卡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会受到严密的保护。 要在这个回合认输吗?乔迪 “好好想一想,乔迪。” “好好思考一下。” “他们会用什么手法绑住我?会以什么方式给我喂药呢?” 乔迪释然了,因为魂威的存在,这些愚蠢的智人似乎依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们没有发现[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特殊之处—— “——所以在捆绑和喂药的环节,他们还是会忘掉我这个人。” “本妮!你做得好呀!你做得好!” 乔迪欣喜若狂,终于从紧张焦虑中解脱。 这个馊主意不但没法把他揪出来,反而会帮助他。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有许多人也尝试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john`d抓出来,一次次细致的搜索行为使他担惊受怕——好似猛烈的阳光,让他体内的圣血反复沸腾。 可是他都躲过去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恐怖电影里,躲藏在柜子里的受害者,反复被魔怪凝视着,最终却逃过一劫。 乔迪讨厌这种感觉,又沉醉于这种感觉。这使他心跳加速,反复体验其中带来的兴奋和刺激。 “这下我也不用杀死奥斯卡,他搜来的猪头蝎毒,会帮我放倒运输队的每一个人。” “不过本妮小姐,还有你。” 乔迪看向张从风,眼里都是忿恨。 “两个碍眼的家伙,我要想办法除掉你们。” 正当本妮小妹得意洋洋的接受着猎团兄弟们的夸奖时。 奥斯卡递给江雪明一瓶虫汁。 江雪明:“给我这个干嘛?我也要帮忙呼唤气球蝎吗?” 奥斯卡摇了摇头,没有讲话。 狼哥心里门儿清呢,回到寒冷的精灵圣地附近,他的大脑早就恢复正常了,从哈士奇的过热状态变回了青金。 队伍里的内鬼也应该听见了本妮所描述的自爆卡车计划,要说这内鬼不会做点什么,就这么坐以待毙——奥斯卡只觉得这是个科幻故事。 江雪明看着虫汁儿若有所思,突然醒悟。 奥斯卡:“明白了?” 江雪明:“不太明白,只明白一点点,似乎和虫子有关。” 奥斯卡:“我不知道这家伙听不听得见咱们的对话,他和个鬼似的,好像无处不在,我和你随便讲几句,你也随便听听。” 江雪明:“你信任我?” 奥斯卡:“你把我送回食堂接受治疗,我只信任你。这狗逼玩意给了我一拳,让我孩子差点没了爹,老婆要守寡开香槟,死公务员老公拿抚恤金——你俊哥咽不下这口气,必须给这小咔啦咪安排上,我有办法,但是你听不懂虫子的语言——听我的,跟着我,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雪明不讲话了,虽然不知道奥斯卡准备怎么干,但是有一条铁律不能违背。 他绝对不能离开奥斯卡,敌人的魂威再怎么厉害,总要一副肉身来支撑,奥斯卡的肉身只能抗住一拳,这代表魂威的破坏力极强,射程应该十分有限,在这个瞬间,敌人的本体必然在附近—— ——他的魂威能抹除我们脑内的所有具体印象,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数字”,越是动脑去想象他的存在,就越难找到实际的事物。 乔迪自然听见了这些对话,他就坐在奥斯卡旁边的食堂饭桌前。 “你似乎很信任这位神父嘛,可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却无法察觉到我的存在。” “奥斯卡,萨拉丁的神农,狼母的孩子居然成为了红石人,真是荒谬。” 乔迪心有忌惮,他不敢在食堂里动手,奥斯卡受了他一拳之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万灵药。他的魂威虽然厉害,但是不能见大量的血,受害者的元质与他的灵体掺杂在一起,就变成了最好的示踪剂。 “等到你们离开这间房屋,离开众人的视线,我就立刻动手杀死这个神父,到时候你会露出什么表情?奥斯卡?尊贵的vip?你会茫然无措?还是恐惧至极?让我品尝一番吧” “恐怕你连我的影子都找不到,你的记忆之中,只会剩下一个模糊的幻影——” 乔迪煞有介事的形容着。 “——好像有什么人跟着我?哎呀呀不记得了?” “神父呀!你怎么死了呢?是谁呢?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把你杀了?” (本章完) Act.3 Attacco·袭击 前言: 存心作恶的人,永远都不会缺乏机会。 ——贺拉斯 “斯普安通瓢虫有同类相食的习惯。”奥斯卡不慌不忙的把虫汁儿饮料交到江雪明手里,“神父,接下来我又要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上——虽然我的魂威没有多少作战能力,它是个吃货。” “经年累月的品尝各类药物毒物,这些经历让我拥有了丰富的生物学知识,我要对藏在暗处的敌人写一封战书。” 这么说着,奥斯卡刻意提起嗓门,大声喊道。 “我要去医护站的实验台调配引虫药剂,我知道你听得见,所以要跟来吗?” “你想要我的命?对吗?” 狼哥向乔迪发出挑衅。 “如果伱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就按照这位姑娘所讲的计划来行事——收集猪头蝎的毒液,然后送去食堂的餐厨。” “我向你保证,无论你是智人还是授血怪物,无论你吃的是普通饭食还是灾兽混种的佐餐剂,你都会中毒——你会昏昏欲睡,暴露在众人眼前。” 躲在人群里的乔迪听得清清楚楚,他几乎贴在狼哥身边,眼里满是好奇。 通向医护站的铁梯有二十三节,是一条又陡又急的坡道,江雪明紧紧跟在奥斯卡身边,不敢离开狼哥半步。 乔迪思前想后,决定不做任何改变,依然执行原订的计划,先把这个奇怪的神父做掉,让奥斯卡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他见识过许多虚张声势的花招,或许奥斯卡只是在做垂死挣扎,想用这种恐吓来逼退他。 毕竟[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能力实在霸道,只要保证灵体和身体的洁净,不染上任何血水,智人是很难理解乔迪的存在的。 他跟着狼哥和神父一路走上铁梯,看着这条险而又险的梯道,只觉得是完美的伏击环境,紧接着一脚蹬在钢梁的焊点链接处。 “死!” 突如其来的地震让奥斯卡精神振作,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目标的存在。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张从风!” 没等狼哥把话讲完,似乎有个“隐身人”迅速拆毁了梯道链接山体岩壁的六个基架桩子。 只有两三秒的反应时间,江雪明的身体失衡脚下踩空,死死抓住了梯道的扶手。他的身体被狂暴的寒风裹挟着,脚下的梯架已经完全变形,下半身挂在崖壁的凹缝之间,靴子不断的蹬踏着山石,试图找到立足点。 狼哥想要把神父拉回来,他有些慌乱,没有想到敌人居然真的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而且没有引发哪怕一星半点的灵能潮汐。 “这家伙是个授血单位!他仅用肉体力量就能踢碎这些钢架!”奥斯卡想去抓张从风的衣服,可是这笨拙的大狼体态夸张,以他的体格来说,在如此狭窄的梯道弯腰弓身简直难如登天。 “就是这个角度.”乔迪的行事风格胆大心细,为了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他依靠着强劲的臂力攀附在冰冷的岩石崖壁,和张从风只有一臂之遥。“恰好能够到这家伙的心脏。” “可惜了,神父。” “你不能成为仙丹的力量载体——” “——在这种情况下,你依然要帮这个vip做事,只能说明你看不懂形势。” “存心作恶的人,永远都不会缺乏机会。” “若你有哈瓦娜女士一半的歹毒心肠,我或许也会留你一命。”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这是你最后见到的幻影化身!” “击穿他的心!” 灵体显化的那个瞬间,也仅仅只有这一瞬之间,[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会离开乔迪肉体,这种影响他人感知能力,篡改自身“存在感”的超能力会失去效果。就像地板小精灵一次只能带走你一样东西,当乔迪使用魂威来杀害张从风的时候,他会露出真身。 扑面而来的寒意让雪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拳风像是冰刀一样割开了他的脸,阴冷潮湿的空气中钻出来一个风眼,它迅速突破音障,传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砰!——” 乔迪的身体失衡,脸上尽是惊讶骇然,他被一种巨大的反震力量打得头皮发麻,灵体收到的拳击反馈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清澈自然,[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拳头似乎轰在了一块铁板上! 他紧紧的扒在崖壁上,险些失足坠落深谷。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灵体形象是一头鲜亮骄傲的孔雀,这碧绿色的眼纹羽毛和矫健强壮的肉体,一次次向乔迪展示出惊人的破坏力和速度,他无比确信,只要这一拳落在实处,这神父的心脏肯定会停止跳动! 可是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奏效?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能一拳打裂青金大狼的骨头,但是现在它就像一头斗败的丧气公鸡,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他对我动手了!奥斯卡!”江雪明依然挂在悬崖之下,仅用一只手撑起全身的体重,“我很害怕.” 奥斯卡也仅仅看见了一个碧绿的鸟首人身所化的幻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这个幻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迅速消散——就像梦一样,苏醒之后,人们会迅速忘掉梦境里见过的东西,只会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受伤了?张从风?撑住啊!” 江雪明没有多说什么,他喘得厉害,面红耳赤的,突然吐出一口新鲜的血来。 “我撑不了多久.咳.奥斯卡!拉我一把!” 离铁梯解体仅仅过去一分钟,食堂大平台挤满了人,人们只能紧张兮兮的看着vip和神父继续受难,他们帮不上半点忙。 乔迪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他与张从风在同一个高度,在同一个尴尬的位置,此时此刻他看见这神父吐血的惨状,熟悉的安心感回来了。 “能抗住[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一拳!不得不说!你的肉体元质令我钦佩!可是神父呀!到此为止了!” 猎物展现出来的疲态让乔迪信心大增,只不过是多一个回合,多补上一拳的事情。 他再次站稳脚跟,回到一臂的暧昧距离,再次呼唤魂威——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了结它!” 孔雀化身昂首挺胸振臂挥拳! 这拳头叫张从风狠狠逮在手心,五指之间涌现出刺耳的啸响! “呼” 近在咫尺的距离,乔迪看得清清楚楚,这神父哪里像是有伤在身的样子,这家伙在调整呼吸的节奏!面红耳赤体态虚弱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嘟嘴吐气如箭的时刻,那舌尖留着鲜红的牙印,血也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下一秒,乔迪只觉得身体受到了巨力裹挟! 这神父两腿像是两条巨蟒,狠狠将他的腰腹夹住!带着灵体和肉身一起倒转翻飞,仅仅靠着一条手臂为支点,强劲的核心力量把二人带到了铁梯上。 等到乔迪恢复意识,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跌在医护站的山体平台处。张从风的膝盖就压在他的脑袋上,两个砂锅大的拳头一通乱打,拳击落在他的身上,确实造成了不少伤害,但不致命,甚至不致残。 雪明打得满肚子火,他分明记得自己抓住了一个陌生人—— ——可是他夹带目标翻身跃上医护站平台时,这家伙却像是幽灵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了! 手里没有切实的触感!明明是膝顶肩颈的降伏姿态,可是拳头挥出去之后,他感觉自己在捶打一块坚硬冰冷的石头! “到哪里去了?!”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回到乔迪的身体中,兢兢业业的帮助着本体,这头孔雀又一次挽救了乔迪的性命。 雪明脑子里的回忆越来越模糊,他连自己出了多少拳,打在什么部位都不记得了!他的眼里满是怒火,不信邪的再次挥拳砸向膝盖下方的“石头”—— ——乔迪被这狠厉的拳击打得头晕目眩,他的脑瓜变形,两眼充血。拼命的挣扎着,却不敢呼唤魂威来帮助自己脱身。一旦[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离开肉体,他会暴露在神父的眼皮底下,到时候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他只能屈辱的忍受着,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身负怪力的“普通人”—— “——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仅凭蛮力就能制服我?” “为什么?哎哟!嗷!” 雪明的拳头砸在冷冰冰的“石头”上,他凭着格斗经验来判断敌人的具体位置,完全不在乎膝盖之下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他无法控制精确的攻击落点,十来次砸拳也收效甚微,没有对同一个位置持续施压,所以乔迪受到的伤害并不严重,这种痛苦使他不断扭动脖颈挣扎四肢,试图从神父的胯下逃出来。 奥斯卡爬到医护站平台的时候,神智恍惚的问道。 “神父,你为什么要打石头?” 江雪明:“不知道!我不知道!刚才我抓住了一个可疑的家伙!可是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真的吗?”奥斯卡疑惑道:“梯子好像承受不了咱们的体重” “不!不是的”江雪明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他的肉身渐渐放松下来,由于反复的砸击“山石”,手指传来剧烈的痛感,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干什么呀?我” 乔迪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他像一条瘫软在地的蠕虫,爬到医护站平台的水池边,这里原本是用来清洗医疗用具的蓄水池。 这位永生者一点都不嫌脏,将脑袋泡在水池里,冰冷的池水使他重新清醒过来。 他的脑袋被这神父捶出了几条裂缝,只差那么一步就要踏进死门,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能感觉到身体中的圣血跟随着剧烈的心跳,在四肢百骸中奔涌着,头骨发出恐怖的咔咔怪响。 “这家伙这家伙.难道他真的能看见我?” “这家伙难道真的能徒手杀死我?” 他的脸色惨白,根本就不能理解这件事。 堂堂一个永生者,怎会在这种时候阴沟里翻船? 在悬崖峭壁之上,这位神父为什么能爆发出如此激烈昂扬的战斗意志?他的力量是从哪儿来的?腰腹核心的肌体能带他回到地面,降伏这副拥有圣血的肉身,仅仅用拳头,就想给我做开颅手术吗? 首领说的是真的?! 贝洛伯格之灵已经找到了新的主人? “不不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看着我呀?!” 此时此刻,江雪明已经转过头来。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奥斯卡?”雪明皱紧眉头,佝身探前,往水池方向去。 狼哥迷惘的答道:“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没有人呀” 江雪明一边走一边问:“你要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接下来呢?怎么办!” 乔迪吓得屁滚尿流,往医护站的门廊逃去,可是张从风却阴魂不散,紧紧跟在乔迪身后。 “为什么?这家伙为什么好像知道我的存在?!我的存在感有这么强吗?他的眼睛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慌乱之中,乔迪想要翻窗爬进医护站,他暂时失去了战斗意志。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公平对等的作战环境——敌在明我在暗,这才是他内心的舒适区。 翻越窗户的那一刻,乔迪只觉得后领一紧,羽绒服叫张从风扯了下来! 他冻得浑身发抖,寒风吹进毛衣的缝隙里,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滚落到医护站的狭窄房室中,乔迪回头看了一眼,才发觉那件衣服上沾满了黏腻的虫汁儿。 “畜生东西.” 乔迪怒极骂道。 “居然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方法来寻找我的踪迹吗?!” 尽管对于乔迪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 ——江雪明作出挥拳毙敌的行为时,将斯普安通瓢虫的虫汁抹在了乔迪的衣服上。 这是奥斯卡的主意,对于昆虫来说,它们眼里的人形生物是没有区别的,它们的脑结构非常简单,用信息素或更原始,更低级的方式来区分其他生命——空气的流向,捕食者的体温,甚至是生物电。 人类这种顶级掠食者,绝不可能被虫子忽略。 江雪明从乔迪的羽绒服上撕下一头嗷嗷待哺的斯普安通瓢虫,满脸疑惑的盯着这头饥肠辘辘的虫子。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能改写智慧生命的认知,让人脑自动忽略乔迪的存在,这羽绒服外套落在雪明手中,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捧着一团带有些微温度的空气。 渐渐的,这“空气”也要失去重量和温度了。 斯普安通瓢虫正贪婪的吮吸着“空气”中的虫汁儿饮料,执行着同类相食的本能。 雪明照着这团空气挥了几拳,依然不太放心,总觉得敌人就在眼前,手臂跟着拳击挥打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来,他刻意捂住臂膀,迅速往脖子扎了一针万灵药。 “我打到他了吗?” “我不知道.”奥斯卡没机会和乔迪近距离接触,他对这个“不存在的透明人”没有多少印象,“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家伙是个授血单位,或许他受了伤,他会饿,为了维持圣血的平衡,要么吃人肉,要么和战帮的罪犯一起嗑佐餐剂。” 此时此刻,乔迪离两人只有三四米的距离。 他听见奥斯卡的话语,突然破了心防—— “——你在试探我吗?青金?你觉得我会放下自尊心?和这群混种崽子一起吃屎?我就要当着你的面!啃下来一两块人肉!然后把肉沫子喷到你脸上!可惜你听不见呀可惜唔.” “噗嗤!——” 迟来的潘克拉辛武术在乔迪的手臂留下了恐怖的后遗症!灵体受到的伤害反馈到臂膀神经,他的颅脑内部也开始逐轮逐次产生声波爆破! 雪明找不到清晰的打点,无法触碰到乔迪的下丘脑要害,没有钢之心的灵能加持,这些非致命伤害像是一把钢刀,不断的在乔迪的身上留下恐怖的伤口。 他的脸面爆发出密密麻麻的红色裂口,皮肤由内到外炸开好似粉色泡沫一样的血花! 骨骼在迅速的愈合,反复受到新的创伤。 他疼得满地乱爬,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几乎被潘克拉辛折磨得昏死过去,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海鸥的厉鸣,他强撑起精神,只怕魂威失效暴露真身。 意识弥留的那一刻,乔迪终于明白乔治·约书亚受过的痛苦是多么的可怕。 “这家伙这家伙会使用战王的潘克拉辛,贝洛伯格把这种绝技传授给他了?” 十分钟之后,乔迪已经满目全非,他躲在角落里不敢大声讲话。 跟着奥斯卡和张从风一起出门去,顺着修复好的梯道回到食堂平台。 他钻到人群里,再也不敢贸然动手,走到四个授血单位单位的饭桌旁,蹲在安德罗身边,尽量融入人群,往安德罗的饭碗里抓来一把佐餐剂泡制的黄米饭,塞进了嘴巴里。 (本章完) Act.4 Legame·纽带 前言: 时间能使隐匿的东西显露,也能使灿烂夺目的东西黯然无光。 ——贺拉斯 脱下外衣,揭开衬衫的扣子,对着镜子里的胸肌仔细观察,江雪明能看见一处焦黑的拳印。 那是敌人的魂威敲打出来的伤痕,在万灵药发挥作用之前,乔迪的灵体与芬芳幻梦的铁铠撞在一起。就在悬崖铁梯之间的袭杀环节里,雪明心房部位的皮肤被这恐怖的力量轰击,巨大的热量无处可去,好似铁石摩擦散发出来的高温,将他心口的衬衣和羊毛衫烧出来一片黑漆漆的印子。 “神父.”奥斯卡蹲在洗手台边,看向江雪明的矫健肉身,“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只知道这次带你来精灵圣地,是boss的授意——你要为杰米父女俩寻找一个合适的灵体。可是关于伱的背景,我是一无所知。” “如今你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你的冷静镇定和果敢心,这一切都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敌人的灵体能轰碎我的胸腔,打断我的软肋,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 “可是明明你遭受了同样的攻击,却只受到皮肉伤。” “我隐隐能感觉到,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 “但是.” 说到此处,奥斯卡浮想联翩,他参加了枪匠的葬礼,也在灵堂里为这位英雄哀悼。 江雪明拿住小刀,将心头的烂肉剔干净,万灵药迟来的药效把这部分溃烂烧伤给治好,他先是一言不发,然后往厕所的地板上浇了一桶水。 水渍蔓延开来,一路往廊道去,这地面再也没有立足之处,他才安下心来,确定那个[不存在的隐形人]没有跟来——如果乔迪跟过来了,也会留下奇异的水渍和脚印。 “奥斯卡,你想问什么?” 狼哥突然打消了追根究底的心思,他如此想着——如果是无名氏,如果是枪匠,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付敌人,而不是去反复拷打伙伴。 “我想活着回去,老婆孩子都在等我” “神父,你有办法吗?” “我实在没有主意了,这一回让敌人跑掉,他会变得更加谨慎狡猾,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他绝不会贸然出手了。” “这次得罪了他,我的家人该怎么办呢?” “就像是七八年前的十八区,我在萨拉丁办事,也要看战帮的脸色。如果做事不符合他们的心意,我连自己身上的器官都保不住,狼母的孩子也要对癫狂蝶卑躬屈膝,要从身上剁两块肉下来孝敬圣教的老爷。” “有时候我会想——” 奥斯卡捂着脸,一路从额头摸到下巴,表情懊恼又焦虑。 “——为什么我的灵体不能再厉害一点?为什么我没有力量,只能做些生产上的事,农忙的时候我才能发挥点作用,其他时间都在科考基地里瞎研究。” “神父,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它显过灵吗?它站出来帮过我们吗?” 江雪明重新穿好衣服,掏出圣经,开始照本宣科讲起无用神言—— “——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 奥斯卡不信神,没有回应。 江雪明又说:“不要把圣经给狗看,就好比不要把珍珠送给猪。” “呵呵呵”奥斯卡释然了,“接下来怎么做?我的精神领袖?” “这家伙不敢跟在我们身边,因为我的拳头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江雪明有理有据的分析道:“他需要休息,得去吃人肉进补。看好每一个同伴,只要有人哀嚎求救,必能找到魔鬼的真身。” 正如江雪明所说,乔迪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 他的颅骨产生了四道裂痕,颅压失衡神智不清,只能从战帮罪犯的碗里偷来食物补充体力。 为了躲过灵灾探针和沿途铁路物流的审查,他没有携带仙丹等至关重要的消耗品。也没有人肉存货。 没了乔治·约书亚统治的烈阳堡,也只有乔迪能够大摇大摆的混进铁道系统中。同为犹大的探子,法依·佛罗莎琳想要重回地下世界的文明沃土,就得动刀改头换面,浑身上下要换一套新鲜的人血,才能将自身的灵灾浓度降到安全数值之内。 经过手术改造的授血之身发挥不了多少战斗力,健全的灵体需要健全的肉身和精神来支撑——乔迪的优势在于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高价值目标,并且保持相对强壮的灵体状态。 此时此刻,他跟着几个罪犯躲在温暖舒适的壁炉旁,和人们一起挤在活动室里,裹着一条绒毯,迟迟不敢入睡。 他只怕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夜魔要来带走他的小命了。 “要找到一个帮手.” “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 如果就这么睡过去,[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失效的瞬间,就是他的死期。 他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菠菜高地只有八间宿舍,休息的地方必须要有热源,否则他的身体会因为低温产生癫狂症——这一点哈瓦娜长官讲过,授血单位如果在极低的温度下睡去,他们的大脑会发生不可逆的损害,醒来时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痴呆儿。 等到人们都入睡了,乔迪抓起毛毯披在身上,小心翼翼的往兵站领袖的办公室走。 他躲在门边,细心聆听着房室里的对话—— ——哈瓦娜已经十分疲惫,运输队的工作计划不容有失,这关乎她的升迁仕途。可是这一回莫名其妙的恐怖敌袭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要是敌人看得见摸得着,她也好拍几张照,留下些证据,向交通署写报告要奖赏。 可是这一回vip连个鬼影都抓不到,这更像是一种自然灵灾,没人知道[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是什么,运输队的同胞们都在这种诡异灵能的影响下自动忽略这件事了。 “要继续执行本妮的作战计划吗?哈瓦娜长官?”猎团里的科伦先生问道:“说起来我有种错愕的感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哈瓦娜不耐烦的应道:“我怎么知道?!或许这一切都能有其他的解释!” 科伦:“食堂里多出来的那个影子,也许只是闹鬼了。” 哈瓦娜:“铁梯发生塌陷,也只是年久失修导致的工程事故?” 科伦:“我宁愿这么想,要是有个大活人一直藏在我们身边,那也太可怕了” 人总是会拒绝相信最恐怖的事物,情愿把所有猜测都往好的方向引导。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能力也会强化这个过程,让人们误以为自己看见的东西,仅仅是一个幻影。 就好比物质世界里还有很多只能讲起,却完全不能理解,不能提及的潜规则。 这些规则时时刻刻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它们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不能去触碰,也不能撕下神秘的面纱。一次次篡改着我们的认知。 “等团员和工人们醒来。”科伦低声说道:“照着vip的意思?把他们绑起来?” 哈瓦娜:“也只能这么做了吧,奥斯卡先生在萨拉丁镇上德高望重,他再怎么糊涂,我们也只能跟着做,就当他在瞎胡闹,陪他玩个小游戏。” “可是.”科伦问道:“工作计划怎么办?都不干活了?工建部和地质部都在等开春之前的数据核算,一年到头的工作结果要送回镇上。” 哈瓦娜想了想,心中又生一计。 “你和猎团的另外两位生存专家来办这个事,绑人的时候,那几个罪犯肯定不老实,你就故意放走他们——然后我把他们毙了,就给vip一个台阶下,把屎盆子扣在授血怪物的脑袋上。” “这两天发生的怪事,都是这些授血怪物引起的。等到猎团的增援来了,也有个交代。” “人一多,轮不到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事情也好办了。再有什么幽灵作祟——也是新官上任的司务长来担责。” 科伦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这哈瓦娜长官人美心善,想出来的计策是如此通人情:“好呀!这样是最好了!我这就去休息,明天一早就按照您的意思来绑人。” 哈瓦娜不耐烦的挥挥手,等到科伦走远了,她又拿出手机翻开相册。 美食日记的那一栏目里,有圣乔什·乔里斯和她的亲密合照。 自从这位心理医生伏法受诛,被马奎尔·哥本哈根杀死之后,哈瓦娜的心就空荡荡的。她失去了生活里的精神支柱,再也没有人来指点她教导她如何做事。 一页页相片见证着她与食人魔的友谊,也记录着她内心的蜕变过程,从一个青涩幼稚的辅警,一路踩着同事的脑袋,慢慢变成心狠手辣果敢有为的审讯官员。 是圣乔什·乔里斯塑造了她,成就了她。想在萨拉丁这个边陲小镇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升迁,去往温泉集市领到一官半职,没有点非常规手段,哈瓦娜在两三年内根本就走不出这座山谷。 她先是拿着辅警师父换了功劳,这位授业恩师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喝酒。 哈瓦娜用十三封匿名举报信伪造了一整套酒驾证据,顺便用两千块钱雇了猎团里一个摔断腿的老汉,诬赖师父喝酒开车撞伤老人,顺利拿到了师父的薪水。 再后来便是如法炮制,以私德问题攻击民兵队的伍长,借圣乔什的关系和镇长夫人走到一起,再往司务长的社交圈里狠狠踩上几脚,用了半年的时间混出个熟面孔,自然而然下一任的审讯官,就非她莫属了。 对哈瓦娜来说,圣乔什教给她的道理——就是这个社会依然沿用着肉食主义的法则,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 她非常感谢这位心理医生带给她宝贵的知识,品尝人肉之后,漠视生命的能力使她拥有了财富、地位和快乐。 “你想为圣乔什报仇吗?哈瓦娜?” 一个陌生的声音让哈瓦娜从甜蜜的回忆中醒觉,她本能想去拿枪。却叫一只冰冷的手掌按住。 乔迪几乎贴在这黑妹的耳边,他急需一个可靠的伙伴,一处温暖的房室来治疗颅脑损伤。 “我们合作吧?和我做朋友吧?” 第二天一大早,猎团的几位权威元老向诸位工友报时—— ——猎团的增援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三天之后,救援队伍就会赶到菠菜高地。 战帮的四兄弟收到这个消息时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不用继续冒着生命危险,去修缮塔楼和信号塔。 让江雪明感到疑惑的是,躲在暗处的敌人似乎真的消失了,没有下一步行动。 昨天夜里,他和狼哥两人换班睡觉,后半夜是他值班,奥斯卡只睡了六个小时,现在还没醒,结果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他去值班室和宿舍转了几圈,背着熟睡的狼哥在基地里瞎逛,期间还遇见一个起来上厕所的工友,差点没把对方吓死。 可是转来转去,都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雪明十分肯定,这敌人再怎么能熬,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也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愈合身体的伤势。只要一睡下,再怎样强大的魂威能力都要失效。 基地能够维持供暖的房室只有那么几个,他连破冰车都没放过,后半夜时时刻刻在观察任何能够藏身休息的地点,可是一无所获——只有哈瓦娜的办公室,还有几位女工和本妮所在的女宿,江雪明扛着狼哥不方便进去探查。 “按照vip的指示,为了查清楚基地发生的灵能灾害,我们要把各位绑起来。”科伦先生这么说着,从求生工具里拿出安全绳。 工人们对此表示配合,回到食堂里,吃过早饭之后就聚在一处。 科伦和其他两位猎团的生存专家开始绑人,不过十分钟的功夫,除了奥斯卡之外,连哈瓦娜也被安全绳绑在食堂的椅子上。 “vip大人呀” 哈瓦娜阴阳怪气的,开始向奥斯卡进攻。 “照您的吩咐,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二十九个人都在这里了。那多出来的一个去哪儿了?” 奥斯卡有些尴尬,本来他想用这种方法保护运输队的普通人,如果能把那个[神秘人]也一起绑住,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哈瓦娜:“大家都是来打工的,vip大人,你把我们也当做罪犯了吗?” 只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讲出去,工建部的雇佣者们立刻跟着问道:“vip大人,真的要绑够三天三夜吗?我们手边还有工作呢.” “是呀要是延误了工期,下个月我薪水发的出来吗?” “要不这样,vip大人,您先把我解开,我割自己一刀,您尝尝我的血,我肯定是没问题的!让我去资料库里干活行不行?” 奥斯卡憋着一口气,没打算放人。 就这么僵持了四个小时,他当真为运输队的每一个人喂完饭食,有人要去撒尿拉屎,他也是全程陪同。可是此前行凶杀人的[隐形人]却迟迟不肯行动,似乎真的就此离开了。 到了傍晚,人们越来越无聊,坐在椅子上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什么“灵灾”——[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魂威能力让他们越来越迷糊,越来越记不得这件事。甚至觉得奥斯卡的行为有些荒谬无礼。时间能使隐匿的东西显露,也能使灿烂夺目的东西黯然无光。 这个时候,安德罗听见大b的声音。 “喂” 安德罗:“大b哥?” 大b:“哈瓦娜大人心善,要我们自己想办法逃走。” 安德罗:“有这种好事?!” 大b:“你信吗?” 安德罗:“我” 大b:“我也不信,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刚才她给我绑绳子的时候,留了个活结——阿杰和叔本华应该也能挣开绳索,跑到第一平台去,然后开着破冰车回镇上,怎么样?” 阿杰:“这婆娘想要我的命,我不信她!” 安德罗:“我也不相信她.” 大b:“她的老相好死了,圣乔什·乔里斯和她关系匪浅,帮咱们一把是应该的,再等下去,等到猎团的人来了,我们就真的没机会逃命咯.” 这么说着,大b又凑到安德罗身边,强行解开了安德罗手上的绳索。 安全绳落地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一时间安德罗不知道如何是好,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你有的选,安德罗,你有的选嘛!不像我们——现在呢?你要怎么办?是和我们一起?还是继续去爬灯塔修电缆?” 安全绳上的金属挂钩落地时发出叮当响声,这便是哈瓦娜提枪杀人的信号—— ——她与乔迪谈了一笔生意,乔迪帮她收拾战帮的四个罪犯,帮她杀死马奎尔,报圣乔什的仇,她要给乔迪提供人肉和温暖的居所。 在这个瞬间,哈瓦娜大声厉喝,想把越狱的罪名实打实的扣在安德罗头上。 “嫌犯!你再动一下!我就开枪击毙你!” 可是安德罗没有动,他不光没动腿—— ——还顺手把身边三个兄弟的安全绳打上了一个死结。 哈瓦娜突然站起,这件事吓得大b三人收起所有的侥幸之心,他们看见这黑颠婆拿起手枪要暴起杀人的姿态,心中突然生起悲凉之意。 这萨拉丁从来都没人愿意帮他们逃难活命,一句句甜言蜜语都是杀人的陷阱。 哈瓦娜见安德罗没有逃跑的意思,也找不到合适的杀人借口,于是喝令:“坐回去!” 安德罗没有坐下,他看了这么一路,一直都在委屈求全。命运好像从来不都给沉默胆小的人任何机会,他想勇敢一次。 “神父,我们去干活吧?在这里愣着啥也不干,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江雪明颇感意外,他不明白安德罗到底想做什么。 安德罗解释道:“猎团的救援队要来,菠菜高地的灯塔和电缆也不能出问题。如果基础供电得不到保障,我们都要冻死在这里。” 这么说着,这位暴龙勇士帮的领袖看向哈瓦娜,眼神凶狠。 “这么说对么?哈瓦娜长官?你最近借了血蝴蝶高利贷?” 哈瓦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以前就是放贷的。”安德罗说道:“割肉放血之后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你的神态像极了借贷者。” 哈瓦娜确实给乔迪提供了一部分人肉,用她自己的大腿肉,给食人魔做了一份鲜美的晚宴,这部分肉体损伤让她看上去精神萎靡,气血虚浮。 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做贼心虚的哈瓦娜想着——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乔迪想要神父的命,这些授血单位也要去塔楼工作,不如就此一窝全杀干净,免得夜长梦多。 奥斯卡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张从风能保护好自己。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安德罗已经为他点明了队伍里倒向魔鬼的叛徒,他必须活过两个夜晚。 决斗的第二回合,就定在灯塔。 这几个心怀鬼胎的授血怪物,会成为决定胜负的x因素。 (本章完) Act.5 il sole·太阳 前言: 即使是上帝,也无法改变过去。 ——亚里士多德 安德罗扛起了工具箱,在暴风雨到来之前,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战帮的其他三个罪犯跟在张从风身边,起初都是一副躁郁不满的态度,直到神父和他们一样,没有护具和防寒衣衫,越过两道铁梯,走到怪石丛生的陡峭山崖前,打开灯塔的大门。 安德罗紧紧跟在神父身后,突然开始闲聊。 “从山谷之间吹来的空气很好闻,神父。” 江雪明:“心情不错?” 安德罗笑着应道:“啊,劳动使我想起在黑德兰的日子,白天干活,晚上游戏。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周六周日还能赌上几场。” 江雪明:“有想过未来的事情吗?” “太远了,对我来说太远了。”安德罗摇了摇头,挤进灯塔一楼,把工具箱放下就开始揉搓双手,过低的气温使他浑身颤抖。 江雪明一言不发,把外套脱下,丢到安德罗手中。 这一刻,安德罗诧异的看着神父—— “——为什么要帮我?” 江雪明:“智人的体温在三十六摄氏度以上,我还有一件羊毛衫,马上就要活动起来,手脚也会开始发热,这衣服碍事——送给你了。” 此情此景让阿杰动摇,他凑到大b哥身边去,低声问道:“这神父在关心我们,他真的打算帮我们完成工作?” 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使大b沮丧怄气,现在他看谁都像敌人,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脱身的事。没打算接话——如果能挟持神父当成人质,说不定可以抢到一台车离开这座荒芜的山谷。 可是这位小丑仔细想来,上一回抢医务所他们也是这么做的,结果败的不明不白。 大b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人不能在同一件事上栽倒两次,他跟上安德罗的步子,提着燃料桶往灯塔顶端爬。 阿杰要去另一座信号站检查为电缆除冰,叔本华身上有伤,就留在灯塔的一楼。一旦发生险情,他能第一时间通知运输队,要人们前来救治伤员。 这塔楼的梯道又陡又急,三人爬的非常慢。到了半途那山涧的狂风从通风窗吹进来,雪明只觉得手脚都开始僵硬,握住铁栏的指头几乎要和钢管冻在一起。 他提着一桶煤油,没办法双手同时施力,只能走一阶停一下,看清下一阶的梯台才敢继续往前。 “神父,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的”安德罗讲起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哈瓦娜那个臭婊子想害死咱们四兄弟,我也不明白,她和我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要用这种酷刑来处决我们。” 这灯塔的旋转楼梯就像一座刑房,塔楼的梯台和扶手则是冰冷的刑具,每次给灯具添火需要八桶燃油,普通人一上一下要二十分钟,基站的科研队伍往往要出动二十人的班组,共同完成添火任务——哈瓦娜要战帮的四兄弟来完成这个任务,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谋杀行为。 昨天安德罗上下跑了十六次,在这条死亡梯道持续运动了将近四个小时,算上休息的时间,勉强能赶上食堂开饭的铃声。他摔得浑身是伤,有好几次险死还生的危机,都是在意识模糊的瞬间拽住大b的身子,这才不至于从塔楼梯道滚下来。 “哈瓦娜是圣乔什·乔里斯的食客,他们有同一套菜单,同一副口舌。”不知不觉,江雪明走到了队伍最前方:“武仙座的干部一开始就想把你们送上餐桌,现在他死了,他的食客肯定要完成偶像的事业——这是典型的模仿犯行为。” 直到神父打开天窗说亮话,大b终于回过味来—— “——这婆娘居然敢吃授血怪物?她一个卑贱的智人!好大的狗胆!” 江雪明:“所以我说呀,大b哥,你已经变成保护动物了。笼子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动物,对偷猎者来说就是最棒的目标。” 安德罗:“我还是不明白,神父,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都是罪人” “上帝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过去。”江雪明走得越来越快,记住楼梯之间的步距之后,他极强的适应力让双腿找到了熟悉的行军节奏:“你们犯下的罪行应该受到裁判所的裁决——而不是被更恐怖的妖魔吃掉。” “天哪!~他居然会关心我!~”大b装腔作势阴阳怪气:“他好温柔哦!~还想把我送去刑场,太贴心了!~” 还在一楼望风的叔本华老大哥哈哈大笑。 “神父!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但是在我看来——你还是没把梦巴黎的姑娘介绍给我,这点我就不是很认可!至少在我死前.” 话音未落,叔本华僵住了。 因为他身前多了个人—— ——乔迪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叔本华的面前,主动解除了[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特殊灵能。 不,与其说是解除,不如讲是[转移]。 他对着旋转梯道挥出狠厉的拳击,灵体跟着做出二段连携攻击,紧接着便是雨点一样的连打! 在这个瞬间,叔本华连起身阻拦的动作都做不到,他坐在塔楼一层的燃料库房旁边刷手机,抬头就看见乔迪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开始展示魂威超能。 那一刻,螺旋铁梯在慢慢的消失—— ——它的钢条和螺栓铆钉等等分件都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在[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捶打下变成[不存在]的东西! 安德罗和大b的脑子对这条道路的印象也变得模糊不清,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这条路了!吓得连连后退,攀附在冰冷的塔楼墙壁上,不敢动弹一下! 乔迪抹去了楼梯的“存在感”,并且主动来到了阳光之下,来到了张从风面前,他已经拿到了至关重要的两样道具,有了足够的把握,要杀死这位奇怪的神父以绝后患。 “悬在半空的感觉很不好受?对吗?”乔迪吃过人肉,已经恢复十足的精气神,此时此刻他的双唇发黑,眼睛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昨天我趴在悬崖边被你痛揍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神父!” “怎么不说话了?你在看哪里?你在寻找落脚点吗?不要垂死挣扎了,我已经抹除了这条楼梯的存在感!你的大脑和身体都会背叛你!” 雪明努着身子,紧紧扣住墙体的凹槽和风孔,他离一楼有十六米,就此跌下去哪怕不死也得残废,可是双足总是踩在空处,根本就够不到结实的铁板—— ——这位敌人似乎真的拥有“把物质变成空气”的神力,他已经记不得旋转楼梯的具体形态,勉强能够到两块铁板,有了立足之处,可是脚底传来的触感却是软绵绵的。大脑也在欺骗他,要他立刻转移方位,向着致命的空气踩去。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乔迪的灵体再次钻出肉身—— ——华丽的孔雀幻影朝着叔本华狠狠敲上一拳,打得这位战帮的老大哥再也直不起身子。 叔本华的面庞叫碧绿色的鸟羽重拳轰得开裂,脸面肌肉和下颚裂开一道鲜红的伤口,下巴都被打断了! 可是叔本华的脸色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种可怕的痴呆感。 “哎?哎哎哎?” 他的喉舌在往外喷血,下颌骨被乔迪狠狠撕下,这部分的肉体已经不属于他了——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真正的恐怖之处,是杀人于无形。处决的过程漫长且残忍。 叔本华的大脑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拥有“下巴”这个器官,只觉得喉头一甜,往外喷射的血液也变得合情合理,失去对这部分肉体的认知,变成只会惨叫的血肉机器,凭着求生的本能往塔楼外爬,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 在叔本华眼里,这位突然闯入塔楼的陌生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他自己的喉口就开始往外喷血,有关于下巴的记忆全都消失了! “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慢慢吃掉,就从这条老腊肉开始.” 乔迪捧着叔本华脸上的烂肉,摘掉碎骨和牙齿,要从舌头开始品尝—— “——忏悔吧,神父。你总要忏悔,向上帝忏悔不如向我这位真正的神灵忏悔。” “我无处不在,我时时刻刻都潜藏在你身边,抹除你熟悉的事物,甚至能抹除你的存在。” “试着想一下,有一天你身边的所有人,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的伙伴们都不记得你了,他们完全感觉不到你的存在,而你只能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我就是你的神。” “至于杀死你的方式.” 乔迪咽下红彤彤的舌尖肉,从腰包里掏出一支精美的手枪,这便是哈瓦娜送来的武器,是萨拉丁兵站的标准装备。 他一脚踢开半死不活的叔本华,将枪口指向梯台上方。再从腰包里掏出贝洛伯格的剑柄。 “你的力量来自这支剑柄,对么?一开始我还好奇,你这贱种怎么会拥有枪匠的神力,原来一切都因为贝洛伯格的精灵,现在它属于我了!” 乔迪将剑柄送到嘴边,贪婪的舔舐着这支灵媒——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出入各个房室,偷到剑柄不算什么难事。 至于剑柄的信息是怎么来的?这一且都要归功于哈瓦娜长官,在月河湖的灵灾事故里,马奎尔能被两个姑娘救下,全都依靠贝洛伯格剑柄留下的布条当做寻路线索,这至关重要的灵媒道具自然进入了哈瓦娜的视线。 “我能感受到我感觉到了!” 乔迪调转枪口,瞄向张从风。 “它在对我说话.它在骂我啊.” “多么愤怒,多么冰冷的灵压.” 安德罗还想做点什么,他将手边的煤油桶奋力向下泼洒。可是手指头动弹一下—— ——子弹后发先至,敲在安德罗的手肘,[除你武器咒]生效的瞬间,这一桶燃料结结实实的泼回安德罗的身上。 乔迪兴奋的叫喊着:“这就是枪匠的力量吗!是他的作战经验!是他的神威!” “投降啦!~”大b哥仿佛回到了马戏团,开始重操旧业:“投降啦投降啦!大人!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犯不着迁怒于我呀?我只是个小喽啰我投降啦!~” “那么我要你把身边那个神父踢下来!”乔迪偏转枪口,重新锁定张从风,“只要你事情办得漂亮!我就饶你一命!” 在这个射击角度,乔迪不敢再次开枪,贝洛伯格中流淌出源源不断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安德罗手里的那一桶煤油已经顺着塔楼的墙壁一路往下流淌,要是子弹轰出火花,这些油料发生爆燃,他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安全撤出这座冰冷的牢狱。 大b颤颤巍巍的看向身前的“同伴”,他离张从风还有一段距离。 这神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离大b起码有三个身位,中间还隔着一个安德罗。 安德罗睁不开眼睛,眼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燃油盖住了血的味道,手臂中了一枪,仅靠一条臂膀挂在塔楼的墙壁上,身上的衣服吸饱了煤油,变得又滑又沉。 雪明身上还有万灵药作为战术储备,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要直接从旋梯跳下,哪怕摔成残废,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他正准备这么做—— ——安德罗却狠狠咬住大b的腿,从大b不老实的下肢啃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神父!——” 安德罗嚎叫着,抬起受伤的臂膀又啃了一口,这头食人魔鬼的咬合力非常强,臂膀的大血管和大b的股动脉一起往外喷洒血液,这血水被冷冽的寒风吹成雾气,浇在铁梯和扶手上,就变成一条肉眼可见的道路。 江雪明没有任何犹豫,他踩上铁梯往下狂奔。 乔迪立刻拉枪定位,子弹轰在塔楼的墙壁上,火焰迅速蔓延开来,马上就要窜到安德罗身上。 神父的移动速度超出了乔迪的预料,这家伙就像一头灵巧的猿猴,这复杂的旋转梯之间有一个形似鬼魅的身影反复跳跃奔走,跟着枪声的节奏迅速转换位置——那梯道的铁板成了最好的掩体,每次枪声一响,乔迪就难以锁定神父的身形。 “你竟敢用我的咒语来对付我?!” 乔迪只听一声怒吼,头顶四米多高的位置扑下来一个恐怖的身影。 “[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 碧绿的孔雀化身再次显形,乔迪手中枪械喷吐出连绵不绝的烈焰,他对自己的魂威十分自信。 这是第二次灵魂力量的直接碰撞,他依然相信[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账面数据——偏光六分仪对乔迪的灵体的破坏力也做出了极高的评价,破坏力和速度都是[a]级。 刹那之间,灯塔一楼掀起了火焰和飓风。 灿烂缤纷的拳影和两个虚幻无暇的灵体纠缠在一起,乔迪的眼神失焦,刹那间看清了[sweetdreams·芬芳幻梦]的钢铁臂膀——这才幡然醒悟。 眼前这位神父,就是枪匠本人!也难怪这家伙根本就不怕[除你武器咒]——这是枪匠创造的神奇咒语,对射击角度和弹道学的分析理解,我怎能用枪械来击败枪匠?! 必须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要告诉犹大! 江雪明没有任何保留,他只想将乔迪留在此处,仅凭肉身的速度,根本就抓不住[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拳头。 芬芳幻梦在离开肉身释放灵能的一瞬间,叔本华被这恐怖的灵感压力逼进了死门,挂在塔楼上的大b也是如此,他当场就吐了出来,吓得神魂颠倒,撞上滚烫的铁梯,身体黏着燃烧的煤油一路滚下,撞得头破血流骨碎肉裂。 乔迪越打越惊,清空弹匣之后却见不到半点血花,似乎所有子弹都叫那神秘莫测的铁铠大猫硬抗下来,他感觉双手发麻,与这钢铁猫咪对拳的结果好像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赢家是我!” 只要继续使用[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的能力遁入黑暗之中,人们渐渐会忘记乔迪的存在,哪怕是枪匠也会忘掉这件事。 他要抹除自己的存在感,要把这个消息带回香巴拉。召回灵体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然后退出灯塔,藏到风雪之中。 雪明进步紧逼,咬住那碧绿色的孔雀一刻不肯放松,只要乔迪敢唤回灵体不再对攻,芬芳幻梦的拳头会在第一时间轰碎这鸟人的脑袋! 短暂的僵持攻防只持续了三秒钟,乔迪一条腿已经踩进到门外,他再也不敢多费口舌,憋着一口气,想从这恐怖的高速对轰中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超过音速的灵体气团在对撞之时迸发出来的乱流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才明白枪匠的战斗意志有多么可怕,在这种环境中,任何一次失误,任何一次犹豫不决和退缩,只要被对方的灵体命中一拳,战斗就立刻结束了。 精神力在迅速的消耗着,乔迪感觉之前那顿人肉是白吃了,他的脸色变得极差,口齿之间吹进好似刀子一样的寒风,迅速带走眼球和口鼻的水分。 左边?右边?左边吗?!还是左边?! 芬芳幻梦多变的攻击路线让他应接不暇,这灵体似乎就像一位武术大师,绝不是乔迪料想的那样,简简单单的运用超强的破坏力和速度来决出胜负。 “还是左边,太近了!他好像知道我的弱点!我的灵体左右协调性比不上芬芳幻梦,要接着往后退” 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唤回灵体!找不到!如果就这么认输,如果就这么逃走,我反应不过来的!芬芳幻梦会在一瞬间杀死我! “枪匠!——” 乔迪以肉身做出了新的策略,他掏出打火机,在大b神志不清的那一刻,煤油桶落到奄奄一息的叔本华身边,燃料流进地库的门板夹缝—— ——就是这个瞬间,乔迪以灵体猛击芬芳幻梦的右利手,连续不断的砸击直拳以伤换伤,敲出接近八百摄氏度的滚烫空气。 “要同归于尽吗!这么点火星子就足够烧死我们俩了!” 空气中迸发出来光焰引燃了叔本华脚边的燃料,在高速对拳的环境中,打火机跟着裂开,地库中还有四百多公升的煤油燃料,如果发生爆炸,他们绝对活不下来。 火焰像是一条恶毒的赤色巨蟒,直冲库房而去,如果让这条蟒蛇钻进地库,灯塔会变成一颗滚烫的火球,变成太阳。 就在这个时候,叔本华挣扎着,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脊椎再次开裂,他猛的扑在燃油的行进道路上,被烈火烧的嗷嗷怪叫,他的口鼻不断往外喷血,空气中弥漫着授血怪物的肉香。 “畜生东西!你这” 乔迪两眼失神,战斗意志动摇的一瞬间,芬芳幻梦的重拳轰在他的肚腹,一个浑圆的创口泼出去碎骨和肉块! 返璞归真的灵体带着乔迪的肉体一起碎开!他的魂威破破烂烂的,身体跟着这股巨大的拳击劲风退了好几步。 他眼神怅然,站在冰天雪地塔楼外侧,看着门里的死神—— ——枪匠正在调整呼吸,连续不断的进攻使这夜魔疲惫不堪。 这也许是乔迪最后的机会,强吃芬芳幻梦一拳,然后完成灵肉合一,抹去自己的存在感,逃到谁也发现不了的阴影之中。 “往哪儿跑呢!!!” 乔迪正想这么做,从头顶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塔楼的外墙破开一个深坑,安德罗两眼冒出精光,浑身带着暴怒的烈焰,腋下裹挟着惊慌失措的大b哥,两人一起直挺挺的跌在乔迪的脑袋上,将这授血怪物砸进坚硬的山岩里! 乔迪几乎疼得失去了意识,他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了! 他的脑袋陷进一侧躯干中,腰也断了,可是还没死透! 两只胳膊没有任何知觉,枪械和贝洛伯格的剑柄也一起脱手落地。 他几乎和安德罗融为一体,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肢体中蠕动着,想要挣扎着逃走。他的灵能依然有效,并且在持续发挥作用。很快枪匠和这几个授血单位就会忘记他的存在。 “活下去活下去.活.” 乔迪已经爬到生活平台,身后枪匠穷追不舍,跟着安德罗的血迹追了上来。 雪明看不见乔迪,他只能顺着这“奇怪的血液”继续追踪,可是身后叔本华和安德罗生死未卜,大b经过这么一摔,估计凶多吉少。 他对着生活平台的引水渠狠厉的踢打,乔迪受到的伤害越来越多,他被揍得满地乱爬,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肚腹里的虫巢不断的往外喷溅着圣血,他脸上的毛发也越来越多,逐渐要爆发兽化病。 两条手臂也不听使唤,他只能依靠肩膀来逃生。 受了死神的毒打,乔迪的祈祷似乎收到了回报。 江雪明离开了,去查探战帮兄弟们的伤势—— ——这位透明人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勉强爬回食堂,他腰腹以下已经完全消失,两条腿不见踪影,手臂变成了累赘,寒风将他的伤口冻成了坚硬的肉块,脸上头上冒出绿油油的羽毛来。 他用脑袋砸向哈瓦娜的窗户,一次又一次。 “哈瓦娜,救救我!救救我!” 只要再来一口人肉,他就能大胜而归。 光是“枪匠没有死”这个消息,就可以让他在犹大面前狠狠邀上一笔贪天之功。 “哈瓦娜!” 他主动解除了魂威,想在哈瓦娜女士面前提高那么一点存在感,温暖的居所会重新向他打开大门。 可是这位黑颠婆没有理会乔迪,她只是站在窗台边,好奇的看着这位永生之人。 她也做了一些尝试,比如拿来电磁炉和菜板,看向办公室窗户外边,确定没有其他人了。她终于给自己系上餐巾,尽量保持优雅,翻开圣乔什的菜谱,食指大动口齿生津。 乔迪几乎被这一幕吓得失智,他接着保持运动姿态,保持体温,从办公室的窗台跌回行车道路,再也不敢向哈瓦娜求救,他躲到破冰车温暖的底盘下方,要好好睡一觉——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过来。 Act.6 un sogno·一个梦想 前言: 人类是天生的社会性动物。 ——亚里士多德 十个小时之后,萨马兰奇奥和唐娜这对夫妻来到了菠菜高地的接引匝道,沿着怪石嶙峋的崎岖山路往前走,就可以回到蜿蜒复杂的盘山公路和溶洞中。 运输队的这对夫妇都是猎团里优秀的探路者,可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两人的预料——道路消失了。 确切来说,是超过一百二十米的钢架桥梁,由数百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道基完完全全消失了,冷冽的高山风吹得他们透心凉,站在悬崖边,萨马兰奇奥百思不得其解—— “——唐娜,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记不得这条路?我们是从哪儿来的?” 唐娜抱住丈夫的手臂,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两位记忆力超群的寻路者已经想不起这条匝道原本的模样,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菠菜高地的侧岭,还有远方乌鸡山的丛脉山峦,中间裸露出来一道长达百米的断层区域,根本就没有任何人造道路的痕迹。 此时此刻,无名无姓的男主人公john`d瘫坐在大卡车的温暖货柜里,他醒了过来,并且运用魂威完成了此项“伟大的事业”——他的战斗意志依然没有熄灭,要和无名氏的枪匠斗到底。 他失掉了三条肢体,只有右臂能勉强的动弹几下,在零下十五度的冰冻道路上爬过菠菜高地的桥引路面,来回爬了三百多米。 他几乎变成了一头残废的孔雀鸟人,已经完全兽化,饥饿感要将他逼疯,生命似乎要走到终点了。 “犹大.” “我要归一了,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找不到混沌之卵,手边也没有仙丹,连一块人肉都吃不到,这里还有些灾兽混种的佐餐剂,没有热水泡开,我的鸟喙也啃不动这些坚硬的食粮。” “现在的我,已经虚弱到连一个孩童都杀不死了。” “我输了,不过没有输给枪匠。” “对我造成致命伤害的,是那几个授血单位,为什么这些畜牲东西不畏死亡,从灯塔跳下来也要拉我垫背呢?我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这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在帮助枪匠” “连哈瓦娜这个蠢婆娘也要临阵反水,想把我送上餐桌——难道她就没想过,只要帮助我,她能获取更大的利益!这点道理她都想不通吗?” 他以右臂撑起身体,看着溃烂发臭的下半身,鸟嘴里不断的吐出一口口脓血。 “好冷啊犹大”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祈祷没有得到回应,乔迪决定自救,他不甘心就此死去。 返璞归真的持久力非常强大,他能让菠菜高地与外界的道路消失二十个小时,他要借此神力来恐吓运输队的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枪匠必然要离开温暖的食堂和活动室,这样乔迪就能拽着虚弱的身体,壮着胆子回到房子里。 他的目标是杰米和本妮这对灾兽混种,这两头鸟妖的元质构型与他的授血之身十分相似,如果能得到他们的肉,或许就能获救。 “来了.机会来了” 萨马兰奇奥和唐娜夫妇俩把这个坏消息传回了运输队,第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跑出来探查菠菜高地的道路情况——毕竟这种灵灾实在太让人不安,太匪夷所思了。 江雪明也没有想到,身负重伤的敌人还能施展出如此强劲的灵能魔法,能把一条百余米的道路变成空气。他跟着运输队的工友们来到桥引平台时,望见百米长的断崖,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狼哥作为队伍里的vip,和工友们一起反复试探着这条“天路”的虚实。可是谁也没有发现,乔迪从卡车的货柜里翻下,在冰冷且锋利的山岩里蠕动着,像一条丑陋的虫子,往基地的食堂爬去。 食堂大厅里躺着战帮四兄弟,他们全都身受重伤。 安德罗和大b从灯塔摔下,是十二米左右四层楼的高度,直挺挺的摔在乔迪的身上。 这位暴龙勇士摔出原形,和乔迪一样爆发出严重的兽化病,脸面已经完全变形,他体内的圣血失衡,要退化成灾兽混种——现在的安德罗看上去就像一头尖嘴蜥蜴。脸上已经爬满了鳞片,口鼻还在往外溢血。 医护站根本就塞不下这几个身形魁梧的罪犯,安德罗只能瘫在食堂的大长桌上。 大b的情况要比安德罗好一点,他是屁股先着地的,不像安德罗那样凄惨,肋骨和面骨摔得开裂粉碎,浑身皮肤百分之三十烧伤。 叔本华已经陷入濒死昏迷,他是四小只里伤得最严重的,已经找不到下巴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沾上煤油之后,火焰几乎将他烧成了一具“会呼吸的尸体”——如果得不到救治,不过五个小时,圣血失衡带来的兽化病和细菌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阿杰虽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在信号塔上进行除冰工作时,灯塔爆发出来的灵能乱流将他冲得东倒西歪,特别是枪匠的骇人灵压,使他陷入了短暂的惊厥失智状态,他从八米多高的电线杆上滚落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基地里没有多余的白夫人制品,万灵药是没办法用在授血单位身上的——他们体内的维塔烙印愈合的一瞬间,也是兽化病爆发的时刻。 这就是授血单位的局限性,在舍弃智人身份的那一刻,就和万灵药说再见了,要得到圣血的栽培,得到超然的力量,得到不可思议的自然恢复力,必须放弃傲狠明德的恩典。 青金也被称为授血单位,但授血的过程没有维塔烙印的参与,这种血统的融合更像是母亲孕育新生命时,和幼儿进行一次基因的再嵌合——所以大狼们从来都不会产生万灵药的过敏反应。 如果有一位手艺精湛的医师,也可以用白夫人制品治疗这些怪物的外伤,决不能让药液进入他们的心血系统循环。 万灵药对癫狂蝶的圣血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他们肚腹之中的虫巢被万灵药消灭,那么接下来免疫系统就得对付身体里五花八门的圣血配方,兽化病带来的癫狂症是非常致命的——能活下来的例子少之又少,哪怕活下来了,也极有可能变成痴呆。 本妮小妹和父亲一起,在食堂照看这些罪犯,这些授血怪物遭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她也会因为灵感产生幻听和幻痛。 自神父从塔楼回来,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讲明白,运输队里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奥斯卡为代表的信服派,他们相信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和神父以及罪犯们打了一架。 另一种是反对派,以哈瓦娜长官为首的工人们认为,这只是一种灵灾,出现在塔楼的手枪也是这条鬼魂偷走的,整个事件与哈瓦娜长官没有任何关系。 江雪明没办法说服这些人,战帮的几个罪犯都是神志不清的样子,没办法开口讲话。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本妮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握住安德罗的手,希望这些战士可以撑过这一关。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食人魔推开了食堂的大门。 乔迪用脑袋挤开门扉,紧接着呼唤魂威助阵——破破烂烂的孔雀灵体软弱无力的抚摸着乔迪的脑袋,把本体藏了起来。 正如乔迪所预料的那样,失去了部分肉身之后,他甚至连杀死本妮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一点点爬到长桌边,安静的等待着。 这个小丫头一定会给伤员们喂饭,到了那个时候,乔迪或许能吃到一些边角料,只要能吃点东西,他体内的圣血就能再次开始正常运作,能恢复一些力气,哪怕长出两条健全的胳膊,他也有翻盘的底气。 本妮看见大门打开了,于是动身去关门,她完全没有发觉乔迪的存在。 杰米老爹依然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被关在这么一个封闭偏远的边境聚居地,这几天发生的种种怪事让他怀念起温泉集市里的日子。 女儿似乎对这些罪犯充满了同情心,这是杰米无法理解的事。要知道他的老婆就是癫狂蝶的战帮害死的。 “饿好饿”安德罗疼得哼哼唧唧的,脑门已经多了一个圆孔——这是日行蜥蜴的特征,除了眼睛以外,还有这第三只眼来感受光线。 本妮连忙去准备佐餐剂,把硬邦邦的人工肝块泡发,这些白夫人工厂里流出来的废料经过一次次加工风干,添加防腐剂再压缩成块状物,就变成了灾兽混种的维生素。 当本妮小妹把汤碗端到安德罗嘴边,安德罗突然睁开了一对兽眼,这蜥蜴人撑着身体,猛然看向长桌旁的一团模糊阴影。 “他在这里!” 乔迪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他绝没有想到,安德罗居然能发现他的真身所在。 是身体受到的伤害太严重了?魂威的效果打了折扣? 这家伙能看见我吗? 实际上,安德罗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 兽化病使他的大脑和视神经,还有视觉器官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日行蜥蜴的世界里,uva(紫外线)着色至关重要,这和智人的三原色视觉有所不同,在强日光环境下,它们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包括头顶的孔形感光眼,这第三只眼睛让日行蜥蜴活在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有许多生物看见的东西,其实和人类完全不同,此前用斯普安通瓢虫来追踪乔迪,也是依靠虫子的索敌机制来完成的。 乔迪的存在感被抹去了,但是在安德罗眼里,还有一团氤氲不明起伏不定的雾气,它扭曲了一部分光线,就趴在桌旁,这团浓雾伸长了脖子,等着本妮手里的汤碗漏下一点点救命的食物! 虽然看不清. 安德罗十分肯定—— “——这家伙身上还有煤油的臭味.” 他能嗅见浓烈的信息素,能察觉到乔迪身上极度惊恐的情感。 本妮立刻从长桌边移开身体,杰米老爹已经从厨房取来菜刀,准备肢解怪物。 “他在哪里?在哪里?!大兄弟?我看不见他呀!”杰米慌张的问道。 安德罗已经无法锁定乔迪的位置,他的集中力走到了尽头,视觉是一种非常昂贵的知觉,在身体缺血大脑缺氧的情况下,眼睛是最早一步背叛身体的器官。 他努着上半身,又因为肚腹间骨裂肉碎的剧痛被求生本能狠狠按回床上,他甚至没办法再多看一眼了! “不知道杰米我不知道!别让本妮来喂我了!他想要吃的!他想活!” 安德罗十分肯定,乔迪想要从他嘴里分到一点羹汤,哪怕只有一点点。 对于拥有魂威的授血怪物来说,他们肉身之中的圣血配方也要远优于战帮的喽啰打手,生命的强韧度,肌理的愈合能力,神经的坚韧度和意志力也要远超安德罗等人。 同样是吃下一点点人肉,恐怕乔迪能恢复更多的力气。 “我来喂你.”本妮紧张急切的说:“你再不吃东西,就要死啦!” 安德罗指着本妮的鼻子,凶狠的恐吓道:“你感觉不到的!你看不到!摸都摸不到!你不明白!小丫头!” 乔迪抹除存在感的方式不仅仅是“看不见”—— ——返璞归真的力量能直接影响智人的所有感官。 要不是安德罗这对蜥蜴眼发挥了一点点功能,乔迪哪怕趴在他胸口跳舞,他也察觉不到任何的触感和重量,大脑会自动忽略乔迪的存在。 煤油的臭气越来越浓烈,安德罗知道——这怪物从来没打算离开,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躲在人们面前。 再次醒来对安德罗不是什么好事,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失衡的圣血在体内横冲直撞,一次次刷新体细胞的结构,一次次粗暴的改变他的意识和基因。 他不断的喘着粗气,却想不出有用的办法,再也睡不着了。 或许在睡眠状态下,他能活久一点,保持每分钟三十次的平稳心跳,他还能接着活几个小时,事到如今,他好像没有什么办法接着活下去了。 两条手臂上的鳞片越来越多,颅骨发出恐怖惊悚的弹响,饭食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他没办法动嘴伸舌。 本妮小妹把饭碗高高举起,只怕那“看不见的怪兽”突然发难,抢走这宝贵的生命源泉。 乔迪恶狠狠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任何对策。他用下巴挂在长桌边,拼尽全力也只能抵达这里,他倚靠在安德罗的脑袋旁,只希望这头蜥蜴能吐出几口血来,或者在吃饭的时候呛出点边角料。 他尚且能够活动的右臂软弱无力,就这么搭在安德罗的喉颈处,只要本妮动手喂饭,他便能抓来一把佐餐剂送进肚子里,可是做不到!这丫头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安德罗发疯饿死! “本妮.本妮你不能这么做” 乔迪低声默念着。 “你在杀人.你在杀人.” 可是本妮听不见,为了保全性命,返璞归真依然忠心耿耿的把乔迪藏了起来。 这痛苦且漫长的折磨终于要走到终点—— ——安德罗的喉口变形,兽化病正在改造他的脊柱,要他长出一条强壮的尾巴,这个过程需要非常多的能量,饿到两眼发青,饿得失去理智。 他的嗓子眼里吐出恐怖的嘶吼,依然与本妮强调着,使劲的摇着头。 “不要.不要喂给我!不要” “本妮.别这么做你清醒一点.” “让你父亲去喊话,把神父带过来.不要” “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 安德罗的眼睛再次陷入失血性失明的状态。 本妮小妹几乎被吓傻了,她才十八岁不到,就得亲眼见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消失。杰米也慌了神,顾不上其他的事,想把女儿拉走,送到运输队的人群里,似乎躲在人群里就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小丫头举着碗,先是和父亲一起走了几步。然后恍然大悟,丢下老爹赶回安德罗身边。 “不!父亲!我得救他们!如果当初有人帮妈妈一把,她不会死的!我得做点什么!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我不能见死不救!” 乔迪欣喜若狂,原本坠落谷底的心又看见了希望。 就是这样,给他喂一口,只要一口就行. “安德罗!”本妮摘下罩帽,露出满脸的鸟羽。 一旁意识模糊的叔本华听见好妹妹的声音,突然挣扎着恢复了部分意识。 他看见这鸟妖小妹的真容,终于明白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战帮的罪犯——他们是同一类人。 “我有办法,你别乱动”本妮捧着饭碗,喝下一口羹汤,把这头魁梧的蜥蜴扶起。 她抱着安德罗的脑袋,狠狠的吻上这头蜥蜴的嘴,把安德罗的两腮捂住,只怕从中漏出半点珍贵的食物。 “哦!喔!哇哦!”叔本华没了下巴,只能发出嗷呜怪叫。 乔迪绝望的看着这一幕,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阻止本妮小妹的投食行为,也没办法从这严防死守的爱意中抢到一点佐餐剂。 “轮到我了吧?!该我了吧?”叔本华的舌头刚刚长出来一点点,声带发出含糊不清的漏风之言。 杰米老爹如法炮制,端着汤碗对着这受伤最严重的老哥哥就是一嘴。 潜藏在暗处的乔迪看得心灰意冷,他与叔本华一样绝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 Act.7 esperienza doro·黄金体验 前言: 魔鬼手上,终有漏光的处所,掩不住光明。 ——鲁迅·《热风》 “要怎么办!这样下去的话——” “——我会饿死在这里!” 乔迪已经被逼进绝境,返璞归真的特殊能力一次只能影响一件事物,进入食堂的瞬间,菠菜高地的外部道路就已经恢复正常了。 枪匠回到食堂只需要一分钟,留给他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分钟了! “在这个高度,我够不着这丫头手里的饭食!” 乔迪趴在桌台边几欲抓狂,手指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妮给安德罗喂饭,他们嘴对嘴心连心,是那么的亲热,没有半点食物漏出来! 快动动脑子!快! 怎么活下去?! 饥饿再次让这头困兽爆发出了惊人的生命力,就在安德罗吞下饭食,往长桌仰面倒下,要好好休息一会的那个瞬间,乔迪将捕食目标转移为安德罗这头蜥蜴怪兽。 此时此刻,暴龙勇士的两腮已经裂开,高度兽化的蜥蜴嘴还没来得及长齐骨肉,是最脆弱的时候。 口腮的两片粉嫩肉脯就是乔迪求之不得的新鲜元质。在这个高度,他只能够到安德罗的脸,如果要他去咬安德罗的屁股,他脆弱的鸟喙也啃不开厚实的棉毛衣裳。 这是一场赌博—— ——对安德罗进行啃食攻击的一瞬间,这家伙就能锁定乔迪的位置。 他必须冷静下来,必须迅速恢复身体的机能,用来对抗杰米手里的菜刀,吞下元质的同时,也会承受新的伤害。 “我的授血之身” “帮帮我!帮帮我!” 做完最后的祈祷,乔迪努着身子,扑上安德罗的胸膛。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安德罗瞪圆两眼! 第一时间,杰米老爹几乎吓傻了。 对于这位灾兽混种来说,他的内心本就没有多少勇气,此时此刻有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在啃噬着蜥蜴怪兽的脸颊,安德罗刚刚吞下佐餐剂,体内的圣血稍稍安静下来,困意袭来的那一刻,等到的却是乔迪的殊死一搏。 就是这短短的两秒,乔迪搜集血肉的速度越来越快,安德罗已经面目全非! 这头大蜥蜴腮帮子上的软肉,还有头颈淋巴和脖子一侧的血管,成片成片的血污浇在乔迪的脸上,让这头畜生现了原形! 本妮小丫头从父亲手边夺来菜刀,两眼发红心头一紧,朝着这团红彤彤的雾气挥刀砍下! “噗嗤!——” 乔迪如遭雷噬,背心中了一刀! 不过不要紧!这菜刀造成的伤害远不如圣血带来的恢复力! 本妮想提刀再砍,可是惊愕的发现,这刀子好似陷进沼泽里,再也拔不出来了!粉嫩的肉芽包裹着菜刀,一路爬上把柄,吓得本妮松开了手。 “咦嘻.嘻嘻嘻嘻” 从乔迪喉口传出悚然可怖的笑声。他贪婪的舔舐着安德罗嘴边的兽血,越来越有力,把舌头也咬断! 此时此刻,乔迪只觉得后悔,只觉得惋惜。 如果他能勇敢一些,如果他能再果断一点,就不必在这张长桌前表现得像个小丑一样,若是一开始把目标选为安德罗脸上的软肉,不去惧怕这些普通人手里的菜刀,他可以省下更多的时间。 暴龙勇士的血肉让他的体温升高,让残废的肢体重新拥有力量,让肉身的伤口开始发痒,冰冷的血痂又一次传来强劲的心跳声,一层层肉芽交叠着,孔雀羽毛也渐渐变得油光发亮,他要重获新生了。 糜烂的血肉被尖利的鸟喙啃得干干净净,部分牙齿神经牵连着大脑和心脏,这使安德罗陷入了深度昏迷,再无反抗之力。 “力量回来了!回来了!” 乔迪叫嚣着,左半边躯干突然长出来一条粉扑扑的臂膀,就像干枯的古树生了新芽。 他原本遭受好似腰斩一样的伤害,此刻从腰腹蔓延出来的肉芽要重新塑造出下半身。迸发出来的灵感压力几乎要把杰米父女俩当场逼疯。 “果然,我还是过于小心谨慎了!这副肉体是无敌的!” “你们这些授血贱种,生命力怎能和永生者体内的仙丹相比?只要一点点血肉,我就能拿回这份神力!” “可惜你已经听不见了吧!你们都听不见了!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了!” “我就是神!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 乔迪的右臂鼓起,原本黏在肩颈上颈骨折断的鸟头也在一瞬间回正。 他已经能够站起,用柔软的肉芽稳住身体,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变得焦渴难耐,把体表的血液吸进身体中,本妮和杰米已经完全看不见这头怪物了! 蜥蜴怪兽喷射出来的血液被这食人魔吸得干干净净,这使得乔迪重新变成了一团纯净无暇的空气! 决斗来到了最终回合—— ——枪匠推门而入,风雪挤进温暖的食堂,吹得火炉的烈焰歪了一阵。 大门紧接着闭合,黑暗中只有一对亮晶晶的虎目在房室里游移。 皮靴磕碰着光滑的地板,雪明一步步往安德罗面前走来,这两股强劲的灵压让杰米父女俩说不出一句话,他们几乎无法呼吸,甚至没办法开口去提醒神父! 可是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任何提示了。 乔迪张开两臂,面露讥讽之意,缺了半边身体,他就这么坐在奄奄一息的安德罗身边,向这恐怖的夜魔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尽管来吧!尽管来找我吧!哪怕我站在你面前!你也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我呀!” “枪匠!——” “我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这几个人都嚼碎了吞下!保证不会漏出一点血水!” “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软弱无力的恸哭!只能反复的责怪自己!你没有这种力量!蝼蚁感觉不到神灵的存在!” 枪匠在乔迪面前站定—— ——这让乔迪内心生畏,脸上突然冒出如雨的汗珠。 “难道.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对的!不可能的!” “你看不见我,对么?你看不见我的!对不对!?” 从江雪明漆黑的眼眸中透出芬芳幻梦的虎目,这对竖瞳锁定了乔迪的位置。 “不会吧为什么?不会吧?我的灵能退化了吗?我变弱了?我” 铁拳轰在乔迪的脸上,几乎将他的眼珠子打出来! 他感觉脑子在天灵盖里反复弹跳!是佩莱里尼享受过的狠厉拳击,他的身体失衡,一下子滚回地面,撞出一条血路! 揍“空气”的感觉让江雪明十分疑惑,可是他的双眼仅仅迷糊了几毫秒,又恢复了锁定状态。 “究竟发生了什么.”乔迪十分肯定,这枪匠绝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拳头会落到他的脑袋上?为什么! 金光闪闪的星辰突然晃花了乔迪的眼。 他这才发觉,有许多黄金色的碎屑留在皮肤表面—— ——这些是什么玩意? 来不及思考了,枪匠已经来了! “砰!——” 拳头敲打魔鬼的声音好像子弹出膛! 超过音速的魂威拳击轰出来一圈滚烫的水汽,再次给乔迪的颅脑做一套震荡融合反应。 头颅连续受到两次重击,食人魔已经跌进死门,肉身被强劲的拳击力量打得飞起,狠狠的撞在排烟管道上,像一颗弹性十足的排球,到处都是他的血,弹回地板上,他的脑袋又一次和右肩融合在一起。 从这个角度来看,乔迪终于看清身上的“黄金”—— ——这些金灿灿的碎屑,都是安德罗的假牙! 这家伙有一套黄金做的假牙!上边全是ff14的图标! 兽化病爆发之后,这套金牙被新长出来蜥蜴尖牙顶穿了,可是安德罗舍不得它们,全都含在腮帮子里,乔迪在吞下安德罗的脸面软肉时,也把这些锋利的黄金碎屑镶在了脸上,跟着血液一起吸进了皮肤里! 它们变成了最好的示踪物,哪怕枪匠不明白乔迪的真身,不理解乔迪的存在,完全遗忘了乔迪这个人,也能依靠这些金光闪闪的示踪物找到食人魔! 绝大部分黄金在自然界以金元素单质存在,和其他重金属一样,难以被人体吸收消化,具有非常优秀的稳定性,对乔迪来说,他对自己的食谱有严格的要求,别说佐餐剂了,哪怕是烂一点的人肉都进不了他的嘴——如果不是陷入绝境,他根本就瞧不上安德罗的肉。 这些黄金无法成为他身上的首饰,没办法变成他的衣料,因为安德罗的牙床神经还是活生生的,这部分元质躲在金牙碎屑的缝隙之中,这些体细胞依然拥有暴龙勇士的强大基因和生命力,它们依然活着,在金子的保护下,无法被返璞归真的灵能所改造—— “——巴巴亚戈!夜魔!你” 乔迪绝望的呼唤着死神的名号,现出真身,想要谈判,想要讲和。 “你他妈到底在喊谁呀!”雪明锁定了颅脑,芬芳幻梦透体而出,铁爪钢拳夹带着狂风扫向这满脸血污的鸟人。 食人魔的脊柱断成两截,撞在结实的墙壁上,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的弥留状态。 “枪匠.我要” 乔迪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我要和你.谈条件.否则我就我就” “噢啦!——”芬芳幻梦挥拳直击! 大孔雀的颅脑爆炸,在墙上留下了一朵金灿灿红艳艳的花。 黄金碎屑跟着滚烫的脓血泼洒在神父的脸上,枪匠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癫狂蝶的血了。 一切尘埃落定,到头来,雪明甚至不知道自己杀死了一个什么玩意。 他从来没见过乔迪的真身,只晓得自己干掉了一头孔雀形态的授血怪物,期间爆发出来的灵能残迹肯定逃不过奥斯卡的眼睛——得想想办法说服狼哥,或者找维克托老师帮忙,帮狼哥消除这部分记忆。 他回过头来收拾残局,芬芳幻梦的手臂化为喷笔,将白夫人制品小心翼翼的喷吐在安德罗的脸上,一点点修复好这蜥蜴大兄弟的口舌和牙床。以芬芳幻梦的精密度来说,做浇筑血肉的活计不算什么难事。 安德罗依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整个治疗过程非常顺利,也花费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等到奥斯卡赶回食堂,大狼看见食堂里的满地血迹,后来赶上的运输队也开始帮忙清理这些脏污痕迹——诡异的是,人们并没有说什么,就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似乎菠菜高地从来都没有闹过什么灵灾,乔迪的存在感被抹除了。又是二十个小时过去,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狼哥没有问起什么奇怪的事,连江雪明自己都觉得,整个事件来得快去得也快,顺利得有些可怕。 直到第三天,救援队派了十二辆搜救车,浩浩荡荡的开到菠菜高地。 雪明依然想不通,这莫名其妙的孔雀妖怪临死之前究竟想说什么? 他好像是要和我谈条件?可是我们之间有什么条件可谈吗? “阿俊呀,狼哥呀!奥斯卡!” 在众人登车返程之前,雪明还是不放心,他主动找到大狼,用两瓶酒把狼哥引诱到通讯站,私底下问起这个事—— “——你知道我的秘密?对么?” 奥斯卡恍然失神,面容痴呆的问道:“什么秘密?” “嘶”江雪明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在乔迪意识弥留之际,临死之前最后的威胁,便是以血肉元质为媒介发动的魂威力量——他要活下去,否则就抹除枪匠的存在。 这种魂威攻击的恐怖之处,在于切断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在这片荒野绝地之中,如果江雪明也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他被运输队遗忘了,赶不上末班车,要徒步走回萨拉丁那也是死路一条,再怎么强大的vip也斗不过这片冷酷的天地——这就是乔迪临终之前的如意算盘。 枪匠的肉身沾了乔迪的元质,必然会受到魂威力量的影响,也正是这死亡之前的诅咒,抹掉了奥斯卡对[枪匠]的部分认知。 可惜这种魔术没来得及完成,就被芬芳幻梦一拳暴击,强行打断了施法。这位永生者没有想到——枪匠是个不爱和敌人讲话的,胆小怕事的男孩子,根本就不会给他诵唱咒语的机会。 “哦那没事了”江雪明是个非常简单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如果这件事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为什么要追根究底呢? 于是他问起另一个事。 “哈瓦娜长官怎么说?基站的工作都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奥斯卡更加疑惑:“哈瓦娜” 江雪明:“啊” 奥斯卡:“哈瓦娜是谁?” 此话一出,江雪明脸色苍白—— ——对啊,哈瓦娜是谁? 他的脑袋里关于这个名字的回忆越来越模糊,完全想不起了。 “啊” “神父,你别吓我”奥斯卡笑嘻嘻的,又害怕又想开点玩笑,“你被妖精附身了吗?哈瓦娜是谁啊?” 江雪明:“没什么,我突然想起这么个名字。好像我们的队伍里有这个人.还是个小领导。” 奥斯卡打开花名册,给神父好好数了一遍运输队的具体人员。 “喏!本次任务的最高负责人,我。” “探险队的科伦.” “几个寻路者,还有工友们。” “加上战帮的罪犯,这趟可苦了他们啦。维护灯塔修缮电路,都受了不少的伤。” “一共二十九人!” 江雪明安下心来,拉着狼哥往救援队的车辆赶,要搭上返程的末班车,一个月以后,等到开春化冰,猎团才能回到这片荒无人烟的绝地。 就在这个时候,电磁炉的警报声将哈瓦娜叫醒—— ——她从办公室旁温暖的小床爬起,嘴里还留着永生者食人魔的香气。 这一晚她睡得非常舒服,在入睡之前,用灯塔下搜集来的残害做了一顿佳肴,就按照圣乔什·乔里斯的菜单,精心烹调的炖菜。 她擦拭着办公室的玻璃窗,要看一眼菠菜高地的雪景,这也许是开春之前的最后一眼了,机会难得,马上就要去米米尔温泉集市任职,再也不用留在萨拉丁受苦。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两百多米外越开越远的车队。 “不不不不!不对啊!” 这黑颠婆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披着睡袍一路往外飞奔,打着赤脚两腿发抖,踩在冰冷的铁板路上,留下一地的血脚印,她顾不上体面了。 如果留在这里,死了都没人发现啊! “我还没上车呢!喂!喂喂喂!喂!” 她跟着匝道桥引跑出去六百多米,终于追上了最后一台车。 “喂!喂喂喂!喂!开门!我还没上车呢!我还没上车呢!” 哈瓦娜绝望的叫喊着,可是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所有的存在感,都留在了[returntoinnocence·返璞归真]临死之前的绝杀诅咒之中。她肚子里的血肉变成了绝佳的灵能触媒,将魂威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的身体被车辆拖拽,死死的抓住门把,又撞上结实的山岩,狠狠的甩在盘山公路上,留在了这片孤独的山脉中。 “你好!” 萨拉丁镇上迎来了一位新的司务长,一位新的审讯官。 前台警情服务热线这几天总有奇怪的[幽灵电话]从菠菜高地打过来,却没有任何人开口讲话。 接待处的通信士小妹脸色古怪:“请不要再打过来了!不管你是亡灵还是什么的!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好吗?” 哈瓦娜:“喂!喂喂喂!我好害怕呀” 通信士小妹听不见任何声音:“没事我就挂了哦!boss说过,要破除迷信,你这种鬼魂根本吓不住我的!哼!” 哈瓦娜感觉越来越冷—— ——因为电气室出了不大不小的故障,半个基地的供暖都停了。 为了活下去,这几天她一次次爬上信号站,爬去电气房,用木棒敲打电缆,除掉电缆上的冰柱。 最终她绝望的爬向灯塔,只想把灯塔点起来,或许在八十多公里之外的萨拉丁,有人能看见这道金灿灿的光芒。 乔迪也是因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而死。 魔鬼手上,终有漏光的处所,掩不住光明。 哈瓦娜深信着,自己能够活下去。 可是这就像一个都市传说不了了之—— “——之前有三十个名字?” 马奎尔作为灵能者,为运输队的成员们检查身体时,拿到了这份花名册。 “哦不!我看错了确实是二十九个。” 哈瓦娜提着两桶煤油,不愿意就此认输,人生就像一座高山,你不去征服高山,就要被高山吞噬。 她爬到半途,就觉得这塔楼是如此陡峭,却征服不了她的肉身和意志。 想起此前那四个罪犯叫苦不迭,她嘴边也露出一丝冷笑——什么酷刑?不过是懒汉的借口罢了! 这些废物一次只能带一桶燃料,而我能带两桶,难道这些授血怪物比我这个智人还要软弱吗? 这么想着—— ——哈瓦娜只觉得身体失衡,塔楼旁侧的一个大坑吹进来汹涌狂风。 那是安德罗带着大b一起跳楼时,撞出来的坑口。 她被这道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一头栽下,沿着湿滑黏腻的梯道滚出大门,滚进陡峭的山岩,滚下万丈悬崖。 山涧回荡着哈瓦娜不甘心的嘶吼和尖叫。 最终什么都听不见了。 仙台府·玉林街道。 犹大抱着双手,站在邮箱前想了很久很久。 他分明记得,前半个月,好像有一封回执单要收,他忘了,就这么一直留在信箱里。 那是很重要的人,寄来灵媒道具的线索,与他这位大首领做任务报告,内容似乎和枪匠有关。 “嗯” 犹大仰起头,翻着白眼,想从脑子里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嗯” 他打开信箱,只看见一封空白的书信,上边没有任何字迹。 “嗯” 他念叨着组织里最神秘的名字,脑子里最后一点印象都消失了。 “罢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加班。” Act.8 alba·晨曲 前言: 不必等待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鲁迅·《热风》 乔迪丨john`d是一位埃及人。 他的母亲是贝勒尼基二世,父亲是托勒密三世。 法老与昔兰尼的公主贝勒尼基成婚,并且这桩婚姻让昔兰尼和埃及合并。 在生下第一个儿子托勒密四世之后,这位以[euepγtη·慈善/施舍]为名号的统治者遭受了诅咒,他们诞下了一个“不存在”的婴儿。 贝勒尼基二世没有放弃这个孩子,与他的兄长一样,乔迪依然被很好的照顾着,有一对目盲的夫妇作为他的养父母来看护这个孩子——自小他的灵能天赋就庇护着他,使他成为了一个隐形人。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种卓越的灵能预示着灾难即将降临,为了躲过这场灾难,施者法老的孩子早早的将真身藏起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历史书上写的一样。 乔迪的姑姑贝勒尼基来找托勒密三世这个兄弟求助—— ——因为安条克王朝的后宫争斗,这位姑姑的孩子被毒杀了,于是托勒密三世利用这次政治阴谋为借口,开始了浩浩荡荡的第三次叙利亚战争。 在战争期间,贝勒尼基二世为丈夫祈祷,剪下头发献给神庙,可是这些头发却莫名奇妙的失踪。希腊的天文学家萨摩斯·科农如此安慰王后——这都是神灵的旨意,陛下的头发被神摄到天上去,变成星辰。 这一切,都只是乔迪的恶作剧。 那时年幼的乔迪不懂战争,只知道从未与他开口讲过几句话的父亲,要用卓越的暴力,去毁灭另一股卓越的暴力。 托勒密三世在位期间,希腊化埃及的国力达到鼎盛时期,这位法老前后打败了叙利亚,打败了塞琉古王朝,夺取了小亚细亚西南部的海岸地带。 起因也仅仅只是因为姑姑的丈夫安条克二世的家庭伦理大戏—— ——这位以[Θeo·神]为名的国王娶了姑姑贝勒尼基,并且和前妻劳迪斯一世断绝了关系。于是老王后狗急跳墙,在丈夫临终指定新欢的儿子为继承人时,毒杀了这个年幼的储君。立自己的孩子为新王。 这一切使塞琉古王国在叙利亚的战情直转急下,并且成为了最大的输家。 这个时候,站在旁观者视角的乔迪还没有意识到,有一场浩劫即将降临埃及—— ——二十年后,五十五岁的托勒密三世死在了法老的王位上。 乔迪的兄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托勒密四世,这位领袖整日荒淫无度,纵酒寻欢。 在奸佞臣子的怂恿之下,托勒密四世对家人挥动屠刀,杀了母亲,杀了兄弟,杀了叔叔们,还有他的妻子。 乔迪不敢声张,也不能声张,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局外人,对于兄长的所作所为,这位“不存在的王子”做不到任何事。 托勒密三世依靠斯巴达国王克里昂米尼的血脉开疆拓土,这是托勒密王朝最强大的指挥官。可是在托勒密四世的眼里,家人都是影响统治地位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最锋利的剑怎能留下来呢? 继位不久之后,托勒密四世就逮捕了斯巴达国王。 不用等到来生,也不用过百年再来看历书如何写。 野心勃勃的叙利亚国王安条克三世发动了第四次叙利亚战争。要详细说起这场家庭内战,这位安条克三世的父亲,就是劳迪斯王后扶持的新王。 在第三次叙利亚战争时,这位新王先是被托勒密三世打败,后来在战斗中落马摔死。 不论是家仇还是国恨,埃及和塞琉古王朝必有一战。 另一边,乔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继续为非作歹,直到公元205年,这两个国家打成一团,又有马其顿和罗马虎视眈眈。逐步衰落的埃及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乔迪作为一个隐形人,没有任何的政治话语权,看着年仅五岁的大侄子登上了法老的王位。 安条克三世熬死了昏庸的对手,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傀儡法老,可是这个时候熟悉的盟友纷纷倒戈,向塞琉古王朝和埃及露出了獠牙。 这对难兄难弟等不到决出胜负的一天,罗马的战船就浩浩荡荡的开过了达达尼尔海峡。公元前一九零年,安条克三世被彻底打败,在马哥尼西亚战役中一蹶不振,彻底结束了罗马·叙利亚战争。 九年之后,托勒密五世二十三岁,同样死在了宫廷毒杀的戏码中。 他的孩子托勒密六世继位,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王室厮杀手足相残家庭乱伦。 百年之后,埃及迎来了艳后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正是赫赫有名的尼罗河妖妇。 这个时候,乔迪还没有死,他在历史的长河中活了一百五十多岁,他不知道自己的不朽之身从何而来的,直到他与佩莱里尼·图昂相遇。 这位来自古希腊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了罗马大统帅马克·安东尼身边的智将。 要讲起佩莱里尼的生平,就如他自述那般,他谋杀了自己的老师,吞下了老师的血肉——这位贤师则是柏拉图的兄弟安提丰。 历史上安提丰因为反对雅典的民主制而被处死。他在年轻时曾经讲过——雅典绝大部分居民是奴隶和外邦人,这些人从来无权参加会议,从来不得过问雅典的法律。因此雅典的法律是违背多数人意志的,这不是法律而是暴力。 最终他的死因也来自一个奴隶的背叛,死于雅典的暴力——佩莱里尼·图昂啃啮了这位学者的血肉,并且得到了永生。 乔迪一生的遭遇都与佩莱里尼息息相关,托勒密和塞琉古的斗争被宫廷之内的阴谋左右,这些阴谋的发起者,便是佩莱里尼·图昂。在远古蛮荒以家庭为纽带的权力体系中,总会出现粗糙的政治手段和卓越的政治智慧。这些突破口变成了佩莱里尼一手操办的毒计,让托勒密和塞琉古永世不得安宁。 无尽冥渊之下,越过时间的长河,两人再次于原初之种的净界之中碰头。 这里是比地狱还要深的炼狱,是超越了灵薄狱等等中间地带,活人依靠灵魂离体这种手段,也无法抵达的核心区域。 尼福尔海姆的极深处,在地核熔岩与铁镍山丘之间,魔宫的极深处,两个混沌人形由地球老娘的元质再次塑造出熔渣焦铁一样的受刑之身。 乔迪:“我不是他的对手” “可以把这条信息送到犹大耳边吗?”佩莱里尼·图昂如此问。 乔迪:“在灵能天赋上,你比我更强。” 这个时候,佩莱里尼·图昂放弃了。 他作为永生者联盟的大脑,在这个鬼地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传递信息的方法——就如神话传说中的[无回之城·潘地曼尼南],灵体抵达净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哪怕是托梦都做不到。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僚被送到这里来,说不定下一回就是犹大。 由原初之种搭建的魔宫奇形怪状,他们死在枪匠手上,管理魔宫的典狱长却是大姐大——这种现象使佩莱里尼隐隐猜测出来一种可怕的事实。 “你是第一天来,走吧。跟我去见这里的魔王。” 越过焦黑的柔软铁核道路,乔迪的灵体一开始被这炙热的恶火烫得满地乱爬,久而久之就开始麻木,痛到发癫发狂了,走到魔窟的街道时,就见到成群结队的怨灵在两侧房室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受刑。 酷爱杀人放血的玛丽·斯图亚特塞进一个铁处女里,似乎已经习惯了放血的节奏,随着钢铁棺材不断开合,那针刺也时刻在变化形态,穿出不同的孔洞来。玛丽主母却没有任何的表情,看见新人来了还会热情的打招呼。 西街口的劳伦斯和强尼两人正在下象棋,他们都是癫狂蝶圣教的领袖,做过几个大项目,要细分罪行逐一惩罚,一旁就有他们生前的副手捧着卷宗来安排受刑的项目,劳伦斯昨天是被雷普了好几次,今天换成割肾割肝的夺肉刑罚,于是就有两个战帮的喽啰来主罚。 强尼也是如此,他生前黄赌毒的生意全沾,那么刑罚项目和劳伦斯差不多。 这魔窟之中好不热闹,街头巷尾要么是凄厉嚎叫,要么是欢声笑语,无名氏的功德林里热火朝天,不一会就见到一位骑着黑马的魔王从宫阙中走出来。 那便是大姐大—— ——在犯人们眼里,这大姐大的形态也在时刻变化,劳伦斯回头窥了一眼,葛洛莉就变成全副武装的披甲姿态。换到其他犯人眼中,又成了不同时期的姿态。 这奇妙的炼狱里,似乎葛洛莉的灵体会受到其他观测者的影响。 唯独大姐大座下那匹黑马没有改变,它就像一团柔软黏腻的石油团块,在不断的变形,不断的往前翻滚蠕动,只有颅脑那对血红的眼睛和模糊的轮廓,能让人把它理解成“马”——这部分元质也是从地球母亲身上来的,它就像灵体中继器,能让葛洛莉暂时依附在它身上。 乔迪和大姐大打过招呼,从这黑马骑士手里领来厚实的卷宗,里面密密麻麻安排了接下来两百零六年的刑期项目,每天花样都不同。期间大姐大也没说话,似乎是接待了太多食人魔,已经懒得和这些人作口舌之争。 佩莱里尼拍了拍小老弟的肩,低声说道。 “我怀疑傲狠明德和原初之种做了一笔交易。” “它召唤来强大的邪神,附在枪匠的身上,葛洛莉和枪匠就是同一个人。” “这自私自利的凶兽,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和这恐怖的魔女做了交易——我们的灵魂就是傲狠明德的报酬。” 乔迪浑身一紧,看见卷宗里的几个“大项目”时,突然开始绝望。 原本他想着,或许死亡不是终点,他可以变成灵体继续为祸人间,可以像各类通灵仪式里的魔鬼一样,由各种各样的招魂起灵法术,再次前往物质位面作祟,将枪匠未死的消息传递到犹大耳中。 结果死亡真的不是终点,而是无尽痛苦的起点。 劳伦斯与强尼依然在弈棋,两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他们一边有说有笑的,一边承受着剥皮拆骨的痛苦。 “我本来以为,第一交通署的克帅,克罗佐·凡迪恩是我最大的对手。”劳伦斯这么说着:“经此一战,事后再来推演,我只想为葛洛莉鼓掌。” “是呀”强尼输的心服口服:“后来六年,这个炼狱里的人越来越多,有时我会怀疑,这些家伙难道真的都是枪匠一个人杀的吗?要我来办这件事,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如果按照概率学来推算,要我击败如此多的强敌,恐怕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三七的概率能全身而退。” “这家伙是越打越强,他在不断的进化。”劳伦斯歪头抿嘴,或许是被炼狱的酷刑磨出了父爱:“我的孩子是他的学生,我的基因留在依然在物质位面,此时此刻的我居然会产生欣慰且庆幸的心情,真奇妙” 佩莱里尼蹲在棋盘旁边,这个时候又有一位不认识的执刑者,为佩莱里尼戴上了一副满是刺钉的车轮,将这怪鸟的灵幻之身扎得血肉模糊——乔迪看得两股战战,而佩莱里尼却老早就习惯了,他一瘸一拐的蹲到两个“年轻人”身边。 “和枪匠作对,用奇妙的比喻来讲,他就像一个和蔼且亲切的朋友。” “他会邀请你来家中做客,然后与你嘘寒问暖,紧接着你们喝下同一壶茶。” “当你还在为礼貌体面等等细节感到拘束不安的时候,肚子就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等你想要借口抽身,去厕所行个方便,咳” 说到这里,佩莱里尼的心肺系统出了点问题,从嘴里吐出几根钢钉,又被执刑人拖去广场,这残酷的车轮刑要他在街头滚上几圈。 等佩莱里尼回来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的接着说。 “你会发现,枪匠已经不知不觉的拦在了厕所的必经之路上,他直击你的要害,让你颜面扫地,让你破了心防,像这种绝佳的马桶,不能容许外人提前享用——他就是这么一个下流下贱招人嫉恨的家伙。” “当你闻见自己散发出来的臭气,这个时候败局已定,你甚至没办法还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潇洒离去,坐在马桶上提枪开火。” “我” “到点了,开饭。”强尼吆喝狱友一起去食堂。 没有了物质位面的牵挂,这些癫狂蝶的领袖们对永生者大老板提不起半点兴趣,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一团团黝黑的焦铁化为狱卒的形象,盛来滚烫的泥团黑土暗红熔浆,这些东西便是功德林里的传统美食,当受难的灵体看见这些“饭食”,他们也会不由自主的变成饿鬼,把这些熔岩都吞进肚里,不一会便烫得肠穿肚烂。 以乔迪为代表的一批新人受不了这种折磨,只吃了几口就疼得失去了意识,可是强烈的饥饿感又迫使他们再次爬起。 这个时候,食堂里传出玛丽·斯图亚特贼心不死的叫唤。 “我要你亲手喂到我嘴里!葛洛莉!葛洛莉呀!” 萨拉丁镇迎来了一位新的心理医生。 迎着早晨清朗的空气,张从风走进圣乔什·乔里斯的故居,只觉得司务长这么安排有些埋汰人。 奥斯卡在一旁帮忙收拾行李,随口说道:“别生气嗷,张医生。镇上有心理问题的病人呢,他们都习惯在这个小屋子里谈事情了——这个环境让他们有种安全感。” 江雪明骂道:“难道我还得给他们做菜?多大脸?” “呃”奥斯卡把行医资格证的打印件送进画框,裱在墙上,“那可不,他们之前是被食人魔害了,你总得露几手吧?要不我来做菜?你来话聊?” 雪明翻了个白眼—— “——行吧。” 说实话他是不想接圣乔什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之前萨拉丁镇上猎团的病人们多少都因为地区灵压而变得疯疯癫癫,需要心理咨询。可是圣乔什的治疗办法也让这群人的食性出了大问题。 别人治过的病人,就和官方售后修过的显卡一样,你要是一个修机佬,愿意接手这种老大难的活计么? 可是没有办法,鲁迅先生说过,不要等待炬火,要成为光。 可见鲁迅也是看过迪迦奥特曼,读过佛经,知道阿弥陀佛的梵语直译就是“无量光”——至少比只会念口号而不知道其含义的教徒要靠谱得多。 雪明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些病人里边有一两个贝洛伯格的附身者。也省去了一大堆麻烦,他可以直接从病患里筛一筛选一选,把贝洛伯格这个叛逆小子收到剑柄里。 于是从风的小诊所开张了,就在今天—— “——来看看第一位病人嗷,让我瞧瞧是什么货色。” 雪明打开手机的预约目录,病人已经站在门外等待。 “请进。” 狼哥在厨台站着,这位vip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从风医生这一路上帮了他不少忙,必然要把人情还回去。 这位病人是镇长的大外甥,名字叫克里,十七岁,有一头漂亮的橘黄色头发,脸上都是雀斑。 克里小子上来二话不说做到江雪明对面。 “医生,我最近感觉自己抑郁了。圣乔什也没有办法,他似乎治不好我。” 江雪明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你吃过他做的菜么?” 克里:“没有,他嫌我聒噪,说我是没事找事。” 江雪明:“啊什么病情,具体和我聊聊吧。” 克里拿出手机—— “——就是这个游戏,我喜欢在手机上完moba游戏,一种5v5的团队竞技。” 江雪明:“啊” 克里接着说:“每次我打开它的时候,我的舅妈啊,还有舅舅就说我有狂躁症,平时我是很安静的,很听话的一个人,他们都讲我有礼貌,是个爱笑的男孩子。” “可是呢” “我一旦打开手机游戏啊,就好像被魔鬼附身了。从风医生,我听说您还是一位神父是么?能帮我驱魔吗?” 江雪明想了想—— “——你手机给我看看?” 克里惴惴不安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雪明一开游戏,再看战绩。 “呃不是挺正常的吗?” 游戏的战绩互有胜负,很正常。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开心。”克里解释道,突然脸色就变了,变得凶狠毒辣:“如果我不能乱杀!那游戏有什么意义呢?我也开心不起来!哪怕是我队友带我赢,我也觉得很窝囊!我受不了毫无作为的自己!我要决定比赛的胜负!我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我.” 奥斯卡嚷嚷着:“您赶紧给劝劝呀!” 江雪明从医生包里拿出治疗工具—— ——他抓来一把小钢锤,对着手机砸下。 “啪!——”的一声,手机变成了废铁一块。 “你干什么呀!医生!”克里小子刚想抓狂。 张从风抓住了病人的手指头,再次提起锤子:“如果不是手机的错,那就是你手指头的错咯?” 克里小子不说话了,似乎什么都放下了。 江雪明把四百个辉石货币送过去,就当手机折现。 “下一位!” act.7还没放出来 先更新啦!周一我问问编辑看看哈. Act.9 crepuscolo·拂晓 前言: 我不是英雄,但是我与英雄并肩战斗。 ——切·格瓦拉 在十八区,萨拉丁的冬天是无聊的,干燥的,让人皮肤生痒,能在肚子上长出成片的荨麻疹。 屋外的冷空气冻得行人浑身发抖,仿佛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寒意就像恶毒的妖精,能从拉链和扣带之间挤进外套,钻进里衣。可是走到温暖的房室里,地热暖气空调又会让紧绷的皮肤迅速伸展开,于是人们脸上身上就会多出许多斑点——也有医生常认为这是维塔烙印,实际上并不是,它只是普普通通的皮肤病。 二月初,这才是萨拉丁的深冬时节,一切狩猎和生产活动都停止了,城镇的室外气温也接近零下三十度,在这种天气沿着月河湖跑一圈都有可能变成人肉冰棍。 从风小诊所的客人也越来越少,雪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等到化冰时,进入精灵圣地的深处寻找贝洛伯格的踪迹。 没有预约,雪明迎来了假期,也带着医生包和行李住回了小驿站。这十来天他躺在圣乔什的房子里过夜,和老婆打视频电话总感觉怪怪的。能从别墅区搬回闹市是好事,多了些人间烟火。 回到驿站的前门,远远的就看见猪肉铺老板把店面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小酒吧。 雪明没着急去寻奥斯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和猪头人老板打了个招呼。 “哎!掌柜的,您这铺面怎么变了?” 猪头人的名字叫巴浦洛夫,祖上是俄罗斯人,也是勇敢的红石人后裔。留着一嘴茂密胡须,脸上的鬃毛粗短且黑硬,原本倚着门框低头刷手机,听见神父的吆喝,就抬起头正眼看来—— “——冬天镇民们家里都有余粮,一般不出门。我这店面就用来招待旅客,搞点酒来卖。” 江雪明:“哦!生意还好吗?” 巴浦洛夫哼哼唧唧的笑道:“那当然好啦!不挣钱我酿什么酒呀。” 江雪明决定就近打听打听:“我能进这个酒馆么?您这地界不排斥基督教徒吧?” “神父您也要喝两杯?”巴浦洛夫两眼一亮,把门廊道路让出来:“来来来,别客气啊。第一杯算我请的。” 雪明大步往铺面里赶,进门便是一个简陋的柜台,平时分割猪肉的石台子叫老板洗的干干净净,此时此刻梦巴黎的几位佳丽都来打临时工,领了个调酒师的兼职。巴浦洛夫的生意做得讲究——这门店里外里都经过家政公司的清洁除臭,非常干净。 酒馆往东北侧方向的小沙龙挤了两个牌桌,猎团的猎人们在这里打发时间,西南侧则是一个迷你ktv舞台,上一回镇长的小外甥领着几个同学聚在一起。 往柜台看,奥斯卡就坐在哪儿,身边的两个小狼宝在写家庭作业,狼哥还在准备下个阶段的教学内容,台面上砌满了书。 雪明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狼哥,他就近找了条椅子,与调酒师妹妹要了一杯伏特加,坐在玩牌的人群中间。 他看了十来分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身侧围观人群里面有个好事的小哥主动问起。 “哎!神父!你也来两局?斗三张!很简单的!” 这个斗三张在中国这边就是诈金花,萨拉丁镇上的劳工大多都是欧美裔,说法不同而已。 “我不玩的.”江雪明面露尴尬之色。 小哥应道:“不玩牌你看的那么起劲?神父?有心事呀?” 雪明顺水推舟,把诉求讲了出去—— “——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我来萨拉丁是为了给本妮治病,后来马奎尔医生提供了一些线索。” 讲起马奎尔医生时,诸位猎人就不再嬉皮笑脸,都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雪明接着说:“他有一副符纹石碑,这个东西应该能治好本妮的癫狂病。” 这么说着,雪明又从医生包里取出来日志,把画像展示给猎人们看——这并不是第一次问起石碑的线索,马奎尔能画出这副碑文的具体形态。 猎人们看了许久,互相问询线索,最终皆是摇头叹气,没有下文。 “不如去问问琉克!”人群里传出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神父!马奎尔医生和您讲过这个石碑的来历,他是从探险者手里拿到的,那三万里哨所的洞道离银盔猎团的聚居地不远!指不定琉克团长知道些什么呢!” 这位热心猎人的英语口音很重,是个意大利人,不过雪明还是听懂了,那[琉克]的发音指的其实是“卢卡”——雪明其实不太想去面对卢卡团长,因为他们不止见过一面。 在远征时期,卢卡是第一交通署克帅的参谋,后来调派到十八区做战团的地区指挥,现如今跑到银盔猎团来担任团长,看似是进了攻坚队发光发热,实际上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养老的地方。 而且卢卡先生的眼睛很毒辣,要是两人再见面,雪明不知道自己的假身份能不能躲过参谋的眼睛。 “我代你去问问?”奥斯卡老哥突然挤来雪明身边,似乎看出来点蹊跷。 江雪明:“不麻烦” 奥斯卡似乎理解上出了点差错:“我知道,你人微言轻,怕进不了猎团的门是吧?我去我去!找东西这事儿我在行!” 猎团在荒野中寻到的物品,都应该归猎团所有,只有极少数没有经济价值,只有一点文化价值的先史遗产,譬如神父想要的符纹石碑这类文物,猎团会主动交到秘文书库手里。 在奥斯卡眼里,这神父想找银盔猎团帮忙,看起来忸怩不定,应该是不好意思去攀卢卡先生的高枝,东方人都这个样子。 狼哥一溜烟就窜出去了,留下两个小狼孩子。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从大门外边闯进来三个老熟人—— ——那是得到假释的大b、安德罗和叔本华。 阿杰没有来,他不乐意出门。 这三个罪犯在猎人们眼里,就变成了帮助开荒探险的好兄弟,菠菜高地的运输队口中,他们可是为了团队献身,爬塔楼修电缆的义士,那地位相当于大夏天给你下楼带外卖,为你空调交电费的义父级存在。 叔本华进门来就往柜台走,他的脖子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看见露易丝妹妹就走不动道了。似乎在雪明察觉不到的日子里啊,终于和梦巴黎的小妹要修正成果。 大b依然是满脸阴桀忧心忡忡的样子,也顾不上和旁人客套,直接找到神父,说起最近的烦恼,要神父狠狠的加班。 “神父,我还是很担心。” 江雪明:“你有心理问题?” 大b:“是的。最近我总是惴惴不安,萨拉丁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过得很快乐。可是到了春天,我就得去裁判所迎接自己的死刑.” 江雪明:“这样吧,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聊?” 这么说着,雪明把大b带到门外,要巴浦洛夫老板进门去。 巴浦洛夫立刻就不乐意了:“怎么了?我在这儿揽客呀!” 江雪明直言不讳:“您是否对自己的颜值过于自信了?” 巴浦洛夫:“那可不!难道我的客人们不是因为我长得帅才进来买酒喝的吗?” 大b:“哈哈哈哈哈!” 门廊下,雪明和大b问起正事。 “你以前犯过哪些罪?就在这个小亭子里,你把这里当忏悔室,我是你的神父,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讲清楚,谈明白。” “我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人。”大b坐在门廊边,背靠街道,“裁判所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大卫·维克托只要稍稍看一眼,就知道我难逃一死。” 江雪明:“详细说说?” 大b:“我以前是十八区教团的报童,最早就是给犰狳猎人送新人情报的。” 江雪明:“无名氏的主母曾经也是报童。” 大b:“不一样,有些猎人胆子小,他们不敢直接动手,我就看准了这个风口,搞拓展业务,比如犰狳猎手不敢抢的新手,我来帮忙带路,还要帮忙抢劫,拿走万灵药和日志以后,还要拉帮结伙去恐吓这些新人——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别去报案。” 江雪明笑道:“那你可真是该死啊。” 大b:“有战帮的大人物看得起我,就要我进红杰克马戏团,那时我没有灵能天赋,多亏教团的老阿甫给我喂了肉——你知道什么肉,应该是一位授血怪物的元质。” “我很羡慕车站的乘客们,他们有天赋,有勇气和信心,可以沿着闪蝶的蜕变路径来实现个人价值。但是我没有那种天赋,嫉妒使我扭曲。” “十八区早些时候有四个大教,光是各路野鸡造出来的零号站台就有二十多个,像无名氏发迹之前,早年剿灭的骷髅会不过是喽啰中的喽啰,我还以为自己拥有了光明的未来。” “我为红杰克马戏团出生入死,为教团杀人越货,争地盘抢灾兽。就我能记住的命案,应该有六起入室仇杀。街头火并更是记都记不清了,大家都拿着枪打来打去,谁知道自己打死了几个呢?” “直到交通署和战团带着无名氏一起来了,来十八区剿匪,第一个杀的就是武仙座,战帮也作鸟兽散,我躲了起来,不敢去面对昭昭烈日。” 江雪明:“听起来你的精神状态很正常——这些都是正常人的判断,你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有自知之明的罪犯,不像某些变态,比如最近伏法受诛的乔治·约书亚,这家伙临死之前依然认为自己在执行着正义事业。” “神父,你在夸奖我?”大b不理解。 江雪明:“不,我只是根据你的一面之词来评价你的精神状态。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也知道自己的心理缺陷,这是好事。” 大b接着说:“过了这么多年,我想在萨拉丁这个镇子上找到一笔启动资金。重新把战帮的台子搭起来。” 江雪明;“这恐怕是异想天开。” 大b问道:“异想天开吗?” 江雪明:“是的,不等你扯旗子立山头,青金就来踹你门了,现在他们闲得慌,你是完全搞不清地区战团和地方警力的职场焦虑——当一个部门完全没活干的时候,遇见你们这类罪犯是要多兴奋就有多兴奋。” 大b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后来我察觉到,这地方似乎也不错,我也许可以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 “也是异想天开”江雪明轻轻拍打着大b肩:“人做错了事,就要认错,要受罚。” “嗯”大b终于明白内心的焦虑从何而来了,那是一种末日将近的恐慌感,在萨拉丁过得越舒服,对生命的渴望就越强烈,死亡带来的虚无逐渐要将他逼疯,这倒数计时就像是死神手里的招魂铃,无时不刻在逼迫他做选择——要离开这个温暖的镇子,逃到荒野之中。 “不提这个了,神父。”大b讲起精神方面的问题:“我还有一些心理问题,要向您咨询。” 江雪明:“请。” 大b:“我最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是觉得累.” 江雪明:“把手机给我。” 大b交了手机—— ——江雪明对着一个个app,逐个删过去。 全勤手游一个个粉碎掉,擦边短视频用户账号跟着注销。 碧蓝舰线、明日方舟、fgo和阴阳师全军覆没。 社交贴吧推特蓝鸟直接卸载,最终雪明的手指悬停在原神上。 大b眼中满是不舍,满是恳求—— “——我玩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钱不.不不不.” 雪明把手机送了回去,这回用不上铁锤了。 “我说你怎么会累呢?原来一天到晚身体在坐牢,精神也在坐牢是吧?” 大b争辩道:“游戏是八大艺术之外的艺术,这是我的个人爱好” 雪明也没有去争辩,他问起大b另一个事。 “你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么?” 大b掐着指头算,立刻应道:“肯定活不到夏天,攒的石头用不上了。见不到新卡池和泳装。” 雪明指着身后酒馆,叔本华和露易丝正聊得火热—— “——他和你一样?” 大b立刻应道:“是的,一样。” 雪明:“哪儿他妈一样了!?人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在努力的泡妞呢!你清醒一点!” 奥斯卡带来了可靠的消息,银盔猎团确实发现了一整套符纹石碑,与贝洛伯格之灵有关。 安德罗的脸还是没长回来人样,他已经从授血单位退化成灾兽混种,变成了蜥蜴混种。 江雪明给大b做完心理辅导,正准备和狼哥一起去猎团集会所寻找线索,安德罗私底下找到雪明,要神父留步。 这位战帮领袖鬼鬼祟祟的问起两个事,也想让雪明接着加班。 “我觉得自己有点心理问题,神父,我想问一下.” 雪明就这么在天寒地冻的大马路上和安德罗唠嗑。 “您请。” 安德罗小声问道:“我之前好像记得一个事不敢和别人说。” “就是.在菠菜高地啊,我记得自己不是这个样子,因为就是.就是就是,有个很可怕的恶魔,和我斗了一场,我记得啊” 江雪明:“不不不你不记得。” 安德罗与乔迪的死斗环节中,受了太多的伤,这些物质损伤也带来了极强极深的痛苦回忆,使他很难忘记乔迪的存在。 安德罗接着说道:“从菠菜高地那里回来之后,本妮这个小妹妹就一直抓着我不放,她说我是英雄,可是我分明记得,我不该是英雄.我只是和一个更强的英雄并肩作战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一定是病了,发瘟了。”江雪明冷言冷语的骂道:“下一个问题。” “那就不说这个,神父。”安德罗咧嘴笑道,露出锋利的獠牙:“最近有个怪事哦,我就不太清楚,啧” “我一见到那个本妮小妹,莫名其妙的心跳就开始加速,我还以为自己病了,后来马奎尔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好呀!在混种里边也算能活个五十多年的长寿个体了。” “哎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江雪明欲言又止,先是比划了几下手势。 后来他觉得不太礼貌,于是说道。 “不需要的发情期,可以捐给需要的蜥蜴人。” Act.8 alba·晨曲 前言: 不必等待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鲁迅·《热风》 乔迪丨john`d是一位埃及人。 他的母亲是贝勒尼基二世,父亲是托勒密三世。 法老与昔兰尼的公主贝勒尼基成婚,并且这桩婚姻让昔兰尼和埃及合并。 在生下第一个儿子托勒密四世之后,这位以[euepγtη·慈善/施舍]为名号的统治者遭受了诅咒,他们诞下了一个“不存在”的婴儿。 贝勒尼基二世没有放弃这个孩子,与他的兄长一样,乔迪依然被很好的照顾着,有一对目盲的夫妇作为他的养父母来看护这个孩子——自小他的灵能天赋就庇护着他,使他成为了一个隐形人。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种卓越的灵能预示着灾难即将降临,为了躲过这场灾难,施者法老的孩子早早的将真身藏起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历史书上写的一样。 乔迪的姑姑贝勒尼基来找托勒密三世这个兄弟求助—— ——因为安条克王朝的后宫争斗,这位姑姑的孩子被毒杀了,于是托勒密三世利用这次政治阴谋为借口,开始了浩浩荡荡的第三次叙利亚战争。 在战争期间,贝勒尼基二世为丈夫祈祷,剪下头发献给神庙,可是这些头发却莫名奇妙的失踪。希腊的天文学家萨摩斯·科农如此安慰王后——这都是神灵的旨意,陛下的头发被神摄到天上去,变成星辰。 这一切,都只是乔迪的恶作剧。 那时年幼的乔迪不懂战争,只知道从未与他开口讲过几句话的父亲,要用卓越的暴力,去毁灭另一股卓越的暴力。 托勒密三世在位期间,希腊化埃及的国力达到鼎盛时期,这位法老前后打败了叙利亚,打败了塞琉古王朝,夺取了小亚细亚西南部的海岸地带。 起因也仅仅只是因为姑姑的丈夫安条克二世的家庭伦理大戏—— ——这位以[Θeo·神]为名的国王娶了姑姑贝勒尼基,并且和前妻劳迪斯一世断绝了关系。于是老王后狗急跳墙,在丈夫临终指定新欢的儿子为继承人时,毒杀了这个年幼的储君。立自己的孩子为新王。 这一切使塞琉古王国在叙利亚的战情直转急下,并且成为了最大的输家。 这个时候,站在旁观者视角的乔迪还没有意识到,有一场浩劫即将降临埃及—— ——二十年后,五十五岁的托勒密三世死在了法老的王位上。 乔迪的兄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托勒密四世,这位领袖整日荒淫无度,纵酒寻欢。 在奸佞臣子的怂恿之下,托勒密四世对家人挥动屠刀,杀了母亲,杀了兄弟,杀了叔叔们,还有他的妻子。 乔迪不敢声张,也不能声张,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局外人,对于兄长的所作所为,这位“不存在的王子”做不到任何事。 托勒密三世依靠斯巴达国王克里昂米尼的血脉开疆拓土,这是托勒密王朝最强大的指挥官。可是在托勒密四世的眼里,家人都是影响统治地位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最锋利的剑怎能留下来呢? 继位不久之后,托勒密四世就逮捕了斯巴达国王。 不用等到来生,也不用过百年再来看历书如何写。 野心勃勃的叙利亚国王安条克三世发动了第四次叙利亚战争。要详细说起这场家庭内战,这位安条克三世的父亲,就是劳迪斯王后扶持的新王。 在第三次叙利亚战争时,这位新王先是被托勒密三世打败,后来在战斗中落马摔死。 不论是家仇还是国恨,埃及和塞琉古王朝必有一战。 另一边,乔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继续为非作歹,直到公元205年,这两个国家打成一团,又有马其顿和罗马虎视眈眈。逐步衰落的埃及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乔迪作为一个隐形人,没有任何的政治话语权,看着年仅五岁的大侄子登上了法老的王位。 安条克三世熬死了昏庸的对手,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傀儡法老,可是这个时候熟悉的盟友纷纷倒戈,向塞琉古王朝和埃及露出了獠牙。 这对难兄难弟等不到决出胜负的一天,罗马的战船就浩浩荡荡的开过了达达尼尔海峡。公元前一九零年,安条克三世被彻底打败,在马哥尼西亚战役中一蹶不振,彻底结束了罗马·叙利亚战争。 九年之后,托勒密五世二十三岁,同样死在了宫廷毒杀的戏码中。 他的孩子托勒密六世继位,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王室厮杀手足相残家庭乱伦。 百年之后,埃及迎来了艳后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正是赫赫有名的尼罗河妖妇。 这个时候,乔迪还没有死,他在历史的长河中活了一百五十多岁,他不知道自己的不朽之身从何而来的,直到他与佩莱里尼·图昂相遇。 这位来自古希腊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了罗马大统帅马克·安东尼身边的智将。 要讲起佩莱里尼的生平,就如他自述那般,他谋杀了自己的老师,吞下了老师的血肉——这位贤师则是柏拉图的兄弟安提丰。 历史上安提丰因为反对雅典的民主制而被处死。他在年轻时曾经讲过——雅典绝大部分居民是奴隶和外邦人,这些人从来无权参加会议,从来不得过问雅典的法律。因此雅典的法律是违背多数人意志的,这不是法律而是暴力。 最终他的死因也来自一个奴隶的背叛,死于雅典的暴力——佩莱里尼·图昂啃啮了这位学者的血肉,并且得到了永生。 乔迪一生的遭遇都与佩莱里尼息息相关,托勒密和塞琉古的斗争被宫廷之内的阴谋左右,这些阴谋的发起者,便是佩莱里尼·图昂。在远古蛮荒以家庭为纽带的权力体系中,总会出现粗糙的政治手段和卓越的政治智慧。这些突破口变成了佩莱里尼一手操办的毒计,让托勒密和塞琉古永世不得安宁。 无尽冥渊之下,越过时间的长河,两人再次于原初之种的净界之中碰头。 这里是比地狱还要深的炼狱,是超越了灵薄狱等等中间地带,活人依靠灵魂离体这种手段,也无法抵达的核心区域。 尼福尔海姆的极深处,在地核熔岩与铁镍山丘之间,魔宫的极深处,两个混沌人形由地球老娘的元质再次塑造出熔渣焦铁一样的受刑之身。 乔迪:“我不是他的对手” “可以把这条信息送到犹大耳边吗?”佩莱里尼·图昂如此问。 乔迪:“在灵能天赋上,你比我更强。” 这个时候,佩莱里尼·图昂放弃了。 他作为永生者联盟的大脑,在这个鬼地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传递信息的方法——就如神话传说中的[无回之城·潘地曼尼南],灵体抵达净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哪怕是托梦都做不到。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僚被送到这里来,说不定下一回就是犹大。 由原初之种搭建的魔宫奇形怪状,他们死在枪匠手上,管理魔宫的典狱长却是大姐大——这种现象使佩莱里尼隐隐猜测出来一种可怕的事实。 “你是第一天来,走吧。跟我去见这里的魔王。” 越过焦黑的柔软铁核道路,乔迪的灵体一开始被这炙热的恶火烫得满地乱爬,久而久之就开始麻木,痛到发癫发狂了,走到魔窟的街道时,就见到成群结队的怨灵在两侧房室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受刑。 酷爱杀人放血的玛丽·斯图亚特塞进一个铁处女里,似乎已经习惯了放血的节奏,随着钢铁棺材不断开合,那针刺也时刻在变化形态,穿出不同的孔洞来。玛丽主母却没有任何的表情,看见新人来了还会热情的打招呼。 西街口的劳伦斯和强尼两人正在下象棋,他们都是癫狂蝶圣教的领袖,做过几个大项目,要细分罪行逐一惩罚,一旁就有他们生前的副手捧着卷宗来安排受刑的项目,劳伦斯昨天是被雷普了好几次,今天换成割肾割肝的夺肉刑罚,于是就有两个战帮的喽啰来主罚。 强尼也是如此,他生前黄赌毒的生意全沾,那么刑罚项目和劳伦斯差不多。 这魔窟之中好不热闹,街头巷尾要么是凄厉嚎叫,要么是欢声笑语,无名氏的功德林里热火朝天,不一会就见到一位骑着黑马的魔王从宫阙中走出来。 那便是大姐大—— ——在犯人们眼里,这大姐大的形态也在时刻变化,劳伦斯回头窥了一眼,葛洛莉就变成全副武装的披甲姿态。换到其他犯人眼中,又成了不同时期的姿态。 这奇妙的炼狱里,似乎葛洛莉的灵体会受到其他观测者的影响。 唯独大姐大座下那匹黑马没有改变,它就像一团柔软黏腻的石油团块,在不断的变形,不断的往前翻滚蠕动,只有颅脑那对血红的眼睛和模糊的轮廓,能让人把它理解成“马”——这部分元质也是从地球母亲身上来的,它就像灵体中继器,能让葛洛莉暂时依附在它身上。 乔迪和大姐大打过招呼,从这黑马骑士手里领来厚实的卷宗,里面密密麻麻安排了接下来两百零六年的刑期项目,每天花样都不同。期间大姐大也没说话,似乎是接待了太多食人魔,已经懒得和这些人作口舌之争。 佩莱里尼拍了拍小老弟的肩,低声说道。 “我怀疑傲狠明德和原初之种做了一笔交易。” “它召唤来强大的邪神,附在枪匠的身上,葛洛莉和枪匠就是同一个人。” “这自私自利的凶兽,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和这恐怖的魔女做了交易——我们的灵魂就是傲狠明德的报酬。” 乔迪浑身一紧,看见卷宗里的几个“大项目”时,突然开始绝望。 原本他想着,或许死亡不是终点,他可以变成灵体继续为祸人间,可以像各类通灵仪式里的魔鬼一样,由各种各样的招魂起灵法术,再次前往物质位面作祟,将枪匠未死的消息传递到犹大耳中。 结果死亡真的不是终点,而是无尽痛苦的起点。 劳伦斯与强尼依然在弈棋,两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他们一边有说有笑的,一边承受着剥皮拆骨的痛苦。 “我本来以为,第一交通署的克帅,克罗佐·凡迪恩是我最大的对手。”劳伦斯这么说着:“经此一战,事后再来推演,我只想为葛洛莉鼓掌。” “是呀”强尼输的心服口服:“后来六年,这个炼狱里的人越来越多,有时我会怀疑,这些家伙难道真的都是枪匠一个人杀的吗?要我来办这件事,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如果按照概率学来推算,要我击败如此多的强敌,恐怕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三七的概率能全身而退。” “这家伙是越打越强,他在不断的进化。”劳伦斯歪头抿嘴,或许是被炼狱的酷刑磨出了父爱:“我的孩子是他的学生,我的基因留在依然在物质位面,此时此刻的我居然会产生欣慰且庆幸的心情,真奇妙” 佩莱里尼蹲在棋盘旁边,这个时候又有一位不认识的执刑者,为佩莱里尼戴上了一副满是刺钉的车轮,将这怪鸟的灵幻之身扎得血肉模糊——乔迪看得两股战战,而佩莱里尼却老早就习惯了,他一瘸一拐的蹲到两个“年轻人”身边。 “和枪匠作对,用奇妙的比喻来讲,他就像一个和蔼且亲切的朋友。” “他会邀请你来家中做客,然后与你嘘寒问暖,紧接着你们喝下同一壶茶。” “当你还在为礼貌体面等等细节感到拘束不安的时候,肚子就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等你想要借口抽身,去厕所行个方便,咳” 说到这里,佩莱里尼的心肺系统出了点问题,从嘴里吐出几根钢钉,又被执刑人拖去广场,这残酷的车轮刑要他在街头滚上几圈。 等佩莱里尼回来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的接着说。 “你会发现,枪匠已经不知不觉的拦在了厕所的必经之路上,他直击你的要害,让你颜面扫地,让你破了心防,像这种绝佳的马桶,不能容许外人提前享用——他就是这么一个下流下贱招人嫉恨的家伙。” “当你闻见自己散发出来的臭气,这个时候败局已定,你甚至没办法还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潇洒离去,坐在马桶上提枪开火。” “我” “到点了,开饭。”强尼吆喝狱友一起去食堂。 没有了物质位面的牵挂,这些癫狂蝶的领袖们对永生者大老板提不起半点兴趣,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一团团黝黑的焦铁化为狱卒的形象,盛来滚烫的泥团黑土暗红熔浆,这些东西便是功德林里的传统美食,当受难的灵体看见这些“饭食”,他们也会不由自主的变成饿鬼,把这些熔岩都吞进肚里,不一会便烫得肠穿肚烂。 以乔迪为代表的一批新人受不了这种折磨,只吃了几口就疼得失去了意识,可是强烈的饥饿感又迫使他们再次爬起。 这个时候,食堂里传出玛丽·斯图亚特贼心不死的叫唤。 “我要你亲手喂到我嘴里!葛洛莉!葛洛莉呀!” 萨拉丁镇迎来了一位新的心理医生。 迎着早晨清朗的空气,张从风走进圣乔什·乔里斯的故居,只觉得司务长这么安排有些埋汰人。 奥斯卡在一旁帮忙收拾行李,随口说道:“别生气嗷,张医生。镇上有心理问题的病人呢,他们都习惯在这个小屋子里谈事情了——这个环境让他们有种安全感。” 江雪明骂道:“难道我还得给他们做菜?多大脸?” “呃”奥斯卡把行医资格证的打印件送进画框,裱在墙上,“那可不,他们之前是被食人魔害了,你总得露几手吧?要不我来做菜?你来话聊?” 雪明翻了个白眼—— “——行吧。” 说实话他是不想接圣乔什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之前萨拉丁镇上猎团的病人们多少都因为地区灵压而变得疯疯癫癫,需要心理咨询。可是圣乔什的治疗办法也让这群人的食性出了大问题。 别人治过的病人,就和官方售后修过的显卡一样,你要是一个修机佬,愿意接手这种老大难的活计么? 可是没有办法,鲁迅先生说过,不要等待炬火,要成为光。 可见鲁迅也是看过迪迦奥特曼,读过佛经,知道阿弥陀佛的梵语直译就是“无量光”——至少比只会念口号而不知道其含义的教徒要靠谱得多。 雪明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些病人里边有一两个贝洛伯格的附身者。也省去了一大堆麻烦,他可以直接从病患里筛一筛选一选,把贝洛伯格这个叛逆小子收到剑柄里。 于是从风的小诊所开张了,就在今天—— “——来看看第一位病人嗷,让我瞧瞧是什么货色。” 雪明打开手机的预约目录,病人已经站在门外等待。 “请进。” 狼哥在厨台站着,这位vip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从风医生这一路上帮了他不少忙,必然要把人情还回去。 这位病人是镇长的大外甥,名字叫克里,十七岁,有一头漂亮的橘黄色头发,脸上都是雀斑。 克里小子上来二话不说做到江雪明对面。 “医生,我最近感觉自己抑郁了。圣乔什也没有办法,他似乎治不好我。” 江雪明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你吃过他做的菜么?” 克里:“没有,他嫌我聒噪,说我是没事找事。” 江雪明:“啊什么病情,具体和我聊聊吧。” 克里拿出手机—— “——就是这个游戏,我喜欢在手机上完moba游戏,一种5v5的团队竞技。” 江雪明:“啊” 克里接着说:“每次我打开它的时候,我的舅妈啊,还有舅舅就说我有狂躁症,平时我是很安静的,很听话的一个人,他们都讲我有礼貌,是个爱笑的男孩子。” “可是呢” “我一旦打开手机游戏啊,就好像被魔鬼附身了。从风医生,我听说您还是一位神父是么?能帮我驱魔吗?” 江雪明想了想—— “——你手机给我看看?” 克里惴惴不安的把手机递了过去。 雪明一开游戏,再看战绩。 “呃不是挺正常的吗?” 游戏的战绩互有胜负,很正常。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开心。”克里解释道,突然脸色就变了,变得凶狠毒辣:“如果我不能乱杀!那游戏有什么意义呢?我也开心不起来!哪怕是我队友带我赢,我也觉得很窝囊!我受不了毫无作为的自己!我要决定比赛的胜负!我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我.” 奥斯卡嚷嚷着:“您赶紧给劝劝呀!” 江雪明从医生包里拿出治疗工具—— ——他抓来一把小钢锤,对着手机砸下。 “啪!——”的一声,手机变成了废铁一块。 “你干什么呀!医生!”克里小子刚想抓狂。 张从风抓住了病人的手指头,再次提起锤子:“如果不是手机的错,那就是你手指头的错咯?” 克里小子不说话了,似乎什么都放下了。 江雪明把四百个辉石货币送过去,就当手机折现。 “下一位!” act.7还没放出来 先更新啦!周一我问问编辑看看哈. Act.9 crepuscolo·拂晓 前言: 我不是英雄,但是我与英雄并肩战斗。 ——切·格瓦拉 在十八区,萨拉丁的冬天是无聊的,干燥的,让人皮肤生痒,能在肚子上长出成片的荨麻疹。 屋外的冷空气冻得行人浑身发抖,仿佛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寒意就像恶毒的妖精,能从拉链和扣带之间挤进外套,钻进里衣。可是走到温暖的房室里,地热暖气空调又会让紧绷的皮肤迅速伸展开,于是人们脸上身上就会多出许多斑点——也有医生常认为这是维塔烙印,实际上并不是,它只是普普通通的皮肤病。 二月初,这才是萨拉丁的深冬时节,一切狩猎和生产活动都停止了,城镇的室外气温也接近零下三十度,在这种天气沿着月河湖跑一圈都有可能变成人肉冰棍。 从风小诊所的客人也越来越少,雪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等到化冰时,进入精灵圣地的深处寻找贝洛伯格的踪迹。 没有预约,雪明迎来了假期,也带着医生包和行李住回了小驿站。这十来天他躺在圣乔什的房子里过夜,和老婆打视频电话总感觉怪怪的。能从别墅区搬回闹市是好事,多了些人间烟火。 回到驿站的前门,远远的就看见猪肉铺老板把店面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小酒吧。 雪明没着急去寻奥斯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和猪头人老板打了个招呼。 “哎!掌柜的,您这铺面怎么变了?” 猪头人的名字叫巴浦洛夫,祖上是俄罗斯人,也是勇敢的红石人后裔。留着一嘴茂密胡须,脸上的鬃毛粗短且黑硬,原本倚着门框低头刷手机,听见神父的吆喝,就抬起头正眼看来—— “——冬天镇民们家里都有余粮,一般不出门。我这店面就用来招待旅客,搞点酒来卖。” 江雪明:“哦!生意还好吗?” 巴浦洛夫哼哼唧唧的笑道:“那当然好啦!不挣钱我酿什么酒呀。” 江雪明决定就近打听打听:“我能进这个酒馆么?您这地界不排斥基督教徒吧?” “神父您也要喝两杯?”巴浦洛夫两眼一亮,把门廊道路让出来:“来来来,别客气啊。第一杯算我请的。” 雪明大步往铺面里赶,进门便是一个简陋的柜台,平时分割猪肉的石台子叫老板洗的干干净净,此时此刻梦巴黎的几位佳丽都来打临时工,领了个调酒师的兼职。巴浦洛夫的生意做得讲究——这门店里外里都经过家政公司的清洁除臭,非常干净。 酒馆往东北侧方向的小沙龙挤了两个牌桌,猎团的猎人们在这里打发时间,西南侧则是一个迷你ktv舞台,上一回镇长的小外甥领着几个同学聚在一起。 往柜台看,奥斯卡就坐在哪儿,身边的两个小狼宝在写家庭作业,狼哥还在准备下个阶段的教学内容,台面上砌满了书。 雪明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狼哥,他就近找了条椅子,与调酒师妹妹要了一杯伏特加,坐在玩牌的人群中间。 他看了十来分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身侧围观人群里面有个好事的小哥主动问起。 “哎!神父!你也来两局?斗三张!很简单的!” 这个斗三张在中国这边就是诈金花,萨拉丁镇上的劳工大多都是欧美裔,说法不同而已。 “我不玩的.”江雪明面露尴尬之色。 小哥应道:“不玩牌你看的那么起劲?神父?有心事呀?” 雪明顺水推舟,把诉求讲了出去—— “——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我来萨拉丁是为了给本妮治病,后来马奎尔医生提供了一些线索。” 讲起马奎尔医生时,诸位猎人就不再嬉皮笑脸,都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雪明接着说:“他有一副符纹石碑,这个东西应该能治好本妮的癫狂病。” 这么说着,雪明又从医生包里取出来日志,把画像展示给猎人们看——这并不是第一次问起石碑的线索,马奎尔能画出这副碑文的具体形态。 猎人们看了许久,互相问询线索,最终皆是摇头叹气,没有下文。 “不如去问问琉克!”人群里传出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神父!马奎尔医生和您讲过这个石碑的来历,他是从探险者手里拿到的,那三万里哨所的洞道离银盔猎团的聚居地不远!指不定琉克团长知道些什么呢!” 这位热心猎人的英语口音很重,是个意大利人,不过雪明还是听懂了,那[琉克]的发音指的其实是“卢卡”——雪明其实不太想去面对卢卡团长,因为他们不止见过一面。 在远征时期,卢卡是第一交通署克帅的参谋,后来调派到十八区做战团的地区指挥,现如今跑到银盔猎团来担任团长,看似是进了攻坚队发光发热,实际上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养老的地方。 而且卢卡先生的眼睛很毒辣,要是两人再见面,雪明不知道自己的假身份能不能躲过参谋的眼睛。 “我代你去问问?”奥斯卡老哥突然挤来雪明身边,似乎看出来点蹊跷。 江雪明:“不麻烦” 奥斯卡似乎理解上出了点差错:“我知道,你人微言轻,怕进不了猎团的门是吧?我去我去!找东西这事儿我在行!” 猎团在荒野中寻到的物品,都应该归猎团所有,只有极少数没有经济价值,只有一点文化价值的先史遗产,譬如神父想要的符纹石碑这类文物,猎团会主动交到秘文书库手里。 在奥斯卡眼里,这神父想找银盔猎团帮忙,看起来忸怩不定,应该是不好意思去攀卢卡先生的高枝,东方人都这个样子。 狼哥一溜烟就窜出去了,留下两个小狼孩子。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从大门外边闯进来三个老熟人—— ——那是得到假释的大b、安德罗和叔本华。 阿杰没有来,他不乐意出门。 这三个罪犯在猎人们眼里,就变成了帮助开荒探险的好兄弟,菠菜高地的运输队口中,他们可是为了团队献身,爬塔楼修电缆的义士,那地位相当于大夏天给你下楼带外卖,为你空调交电费的义父级存在。 叔本华进门来就往柜台走,他的脖子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看见露易丝妹妹就走不动道了。似乎在雪明察觉不到的日子里啊,终于和梦巴黎的小妹要修正成果。 大b依然是满脸阴桀忧心忡忡的样子,也顾不上和旁人客套,直接找到神父,说起最近的烦恼,要神父狠狠的加班。 “神父,我还是很担心。” 江雪明:“你有心理问题?” 大b:“是的。最近我总是惴惴不安,萨拉丁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过得很快乐。可是到了春天,我就得去裁判所迎接自己的死刑.” 江雪明:“这样吧,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聊?” 这么说着,雪明把大b带到门外,要巴浦洛夫老板进门去。 巴浦洛夫立刻就不乐意了:“怎么了?我在这儿揽客呀!” 江雪明直言不讳:“您是否对自己的颜值过于自信了?” 巴浦洛夫:“那可不!难道我的客人们不是因为我长得帅才进来买酒喝的吗?” 大b:“哈哈哈哈哈!” 门廊下,雪明和大b问起正事。 “你以前犯过哪些罪?就在这个小亭子里,你把这里当忏悔室,我是你的神父,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讲清楚,谈明白。” “我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人。”大b坐在门廊边,背靠街道,“裁判所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大卫·维克托只要稍稍看一眼,就知道我难逃一死。” 江雪明:“详细说说?” 大b:“我以前是十八区教团的报童,最早就是给犰狳猎人送新人情报的。” 江雪明:“无名氏的主母曾经也是报童。” 大b:“不一样,有些猎人胆子小,他们不敢直接动手,我就看准了这个风口,搞拓展业务,比如犰狳猎手不敢抢的新手,我来帮忙带路,还要帮忙抢劫,拿走万灵药和日志以后,还要拉帮结伙去恐吓这些新人——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别去报案。” 江雪明笑道:“那你可真是该死啊。” 大b:“有战帮的大人物看得起我,就要我进红杰克马戏团,那时我没有灵能天赋,多亏教团的老阿甫给我喂了肉——你知道什么肉,应该是一位授血怪物的元质。” “我很羡慕车站的乘客们,他们有天赋,有勇气和信心,可以沿着闪蝶的蜕变路径来实现个人价值。但是我没有那种天赋,嫉妒使我扭曲。” “十八区早些时候有四个大教,光是各路野鸡造出来的零号站台就有二十多个,像无名氏发迹之前,早年剿灭的骷髅会不过是喽啰中的喽啰,我还以为自己拥有了光明的未来。” “我为红杰克马戏团出生入死,为教团杀人越货,争地盘抢灾兽。就我能记住的命案,应该有六起入室仇杀。街头火并更是记都记不清了,大家都拿着枪打来打去,谁知道自己打死了几个呢?” “直到交通署和战团带着无名氏一起来了,来十八区剿匪,第一个杀的就是武仙座,战帮也作鸟兽散,我躲了起来,不敢去面对昭昭烈日。” 江雪明:“听起来你的精神状态很正常——这些都是正常人的判断,你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有自知之明的罪犯,不像某些变态,比如最近伏法受诛的乔治·约书亚,这家伙临死之前依然认为自己在执行着正义事业。” “神父,你在夸奖我?”大b不理解。 江雪明:“不,我只是根据你的一面之词来评价你的精神状态。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也知道自己的心理缺陷,这是好事。” 大b接着说:“过了这么多年,我想在萨拉丁这个镇子上找到一笔启动资金。重新把战帮的台子搭起来。” 江雪明;“这恐怕是异想天开。” 大b问道:“异想天开吗?” 江雪明:“是的,不等你扯旗子立山头,青金就来踹你门了,现在他们闲得慌,你是完全搞不清地区战团和地方警力的职场焦虑——当一个部门完全没活干的时候,遇见你们这类罪犯是要多兴奋就有多兴奋。” 大b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后来我察觉到,这地方似乎也不错,我也许可以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 “也是异想天开”江雪明轻轻拍打着大b肩:“人做错了事,就要认错,要受罚。” “嗯”大b终于明白内心的焦虑从何而来了,那是一种末日将近的恐慌感,在萨拉丁过得越舒服,对生命的渴望就越强烈,死亡带来的虚无逐渐要将他逼疯,这倒数计时就像是死神手里的招魂铃,无时不刻在逼迫他做选择——要离开这个温暖的镇子,逃到荒野之中。 “不提这个了,神父。”大b讲起精神方面的问题:“我还有一些心理问题,要向您咨询。” 江雪明:“请。” 大b:“我最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是觉得累.” 江雪明:“把手机给我。” 大b交了手机—— ——江雪明对着一个个app,逐个删过去。 全勤手游一个个粉碎掉,擦边短视频用户账号跟着注销。 碧蓝舰线、明日方舟、fgo和阴阳师全军覆没。 社交贴吧推特蓝鸟直接卸载,最终雪明的手指悬停在原神上。 大b眼中满是不舍,满是恳求—— “——我玩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钱不.不不不.” 雪明把手机送了回去,这回用不上铁锤了。 “我说你怎么会累呢?原来一天到晚身体在坐牢,精神也在坐牢是吧?” 大b争辩道:“游戏是八大艺术之外的艺术,这是我的个人爱好” 雪明也没有去争辩,他问起大b另一个事。 “你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么?” 大b掐着指头算,立刻应道:“肯定活不到夏天,攒的石头用不上了。见不到新卡池和泳装。” 雪明指着身后酒馆,叔本华和露易丝正聊得火热—— “——他和你一样?” 大b立刻应道:“是的,一样。” 雪明:“哪儿他妈一样了!?人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在努力的泡妞呢!你清醒一点!” 奥斯卡带来了可靠的消息,银盔猎团确实发现了一整套符纹石碑,与贝洛伯格之灵有关。 安德罗的脸还是没长回来人样,他已经从授血单位退化成灾兽混种,变成了蜥蜴混种。 江雪明给大b做完心理辅导,正准备和狼哥一起去猎团集会所寻找线索,安德罗私底下找到雪明,要神父留步。 这位战帮领袖鬼鬼祟祟的问起两个事,也想让雪明接着加班。 “我觉得自己有点心理问题,神父,我想问一下.” 雪明就这么在天寒地冻的大马路上和安德罗唠嗑。 “您请。” 安德罗小声问道:“我之前好像记得一个事不敢和别人说。” “就是.在菠菜高地啊,我记得自己不是这个样子,因为就是.就是就是,有个很可怕的恶魔,和我斗了一场,我记得啊” 江雪明:“不不不你不记得。” 安德罗与乔迪的死斗环节中,受了太多的伤,这些物质损伤也带来了极强极深的痛苦回忆,使他很难忘记乔迪的存在。 安德罗接着说道:“从菠菜高地那里回来之后,本妮这个小妹妹就一直抓着我不放,她说我是英雄,可是我分明记得,我不该是英雄.我只是和一个更强的英雄并肩作战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一定是病了,发瘟了。”江雪明冷言冷语的骂道:“下一个问题。” “那就不说这个,神父。”安德罗咧嘴笑道,露出锋利的獠牙:“最近有个怪事哦,我就不太清楚,啧” “我一见到那个本妮小妹,莫名其妙的心跳就开始加速,我还以为自己病了,后来马奎尔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好呀!在混种里边也算能活个五十多年的长寿个体了。” “哎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江雪明欲言又止,先是比划了几下手势。 后来他觉得不太礼貌,于是说道。 “不需要的发情期,可以捐给需要的蜥蜴人。” Act.10 proiettile·子弹 前言: 我并不在意死亡,只要有人能捡起我的枪继续战斗。 ——切·格瓦拉 “卢卡先生,您在研究什么?”秘书好奇的问道。 卢卡捧起两份文件,倚在窗边,神色轻松惬意的应道:“嗯。一种很有意思的集体幻觉现象。” 猎团集会所办公室的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落在古朴庄严的枪神雕像上,谁曾想到在半个月之前,还有魔鬼邪祟在这神圣的集会所古代遗址之中建造魔池。 卢卡命人收拾完烂摊子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张从风的来历,这位老战士在远征时代之前就是对抗癫狂蝶圣教的名将,而圣乔什在镇上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专攻心灵的魔法,用武器也难以解决其祸患根源。 他已经不年轻了,这一头金灿灿的粗硬头发渐渐变得苍白稀疏,在寒冷的冬天晨间醒来,就能感觉到生命力一点点的往外流失。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照看猎团的后辈,为拓荒任务消耗掉所剩无几的脑力,他的肌肉也不再像壮年时代那样可靠,只能靠着丰富的经验去荒野中求生。 此时此刻,萨拉丁镇上来了一位如此神奇的灵能者——或许连灵能者都不算。 张从风自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灵能特质,这个神父似乎使用了一些“土办法”,仅仅是依靠讲经驱魔的方式,就击退了圣乔什·乔里斯这头魔鬼? 卢卡绝不相信巧合,在地下世界幸运是一种非常宝贵的东西—— ——极其精妙的命运让一个个齿轮顺利耦合,让事件一个跟着一个链接,最后达成意想不到的结果,这只有傲狠明德的神力能做到。 绝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是碌碌无为,神志恍惚,被巨大的外力所左右,甚至一辈子只能围绕着几十万上百万的货币打转。 很少有人能拥有扭转命运的性格,性格带来的习惯才能塑造杰出的能力,这份能力便是最终决定命运走向的关键因素。 于是卢卡团长回到集会所之后,就翻遍了猎团的文献库,在兵站和办公室来回跑,狠狠的查了查张从风这个人。 “最近有关于菠菜高地的报告,就像是一次集体无意识幻觉。” 卢卡与小秘书茵蒂克丝说道。 “曾经在凡俗世界,在法蒂玛,有三个放羊娃说——她们是圣母玛利亚的化身。” “每个月的十三号都会发生一次奇迹,于是当月十三号,在法蒂玛本地有数万人同时产生了幻觉。” “太阳在天空中毫无规律的穿行,它开始跳起奇怪的舞蹈,在云朵之间跳跃,或是疾行时宛巨大的流星,或是优雅的,缓慢的绕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圆。” “张从风跟着运输队去了菠菜高地,结果二十九个人能写出十三种不同类型的任务简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最终大家似乎都对这位神父印象不错,特别是运输队里的一对姐妹花,这两个女工在简报里不止一次称赞过神父的风度和外貌,她们说——这是一位气质优雅,样貌英俊的好哥哥。” “难道张从风是个妖僧?” 卢卡团长撑着下巴,十分不解。 “有什么奇怪的魔鬼附了他的身?比圣乔什·乔里斯要厉害百倍?所以他才能从灵魂离体的状态中主动恢复过来,穿过九大狱界回到人间.” 茵蒂克丝女士推了推眼睛,凑到卢卡身边:“团长,您一天到晚就爱瞎想,以前也有个审讯官,我记得您老是针对人家,后来把人家气走了。” 这个审讯官说的,就是哈瓦娜——不过小秘书已经记不得哈瓦娜是如何离开萨拉丁的,于是大脑自动填充了这部分记忆。 “以前?”卢卡更加不理解了:“多久之前?我记得萨拉丁这两年风平浪静,于是审讯官的职位就空下来了.” “也许是我记错了吧.”茵蒂克丝吐着舌头扮可爱,要萌混过关。 就在此时,江雪明和奥斯卡推门而入。 两人都没有敲门的习惯,这点是雪明的问题—— ——照vip来交通署办事的传统,那都是直接进门,有事说事没事就散。 这一下子让卢卡老先生想起来很多似曾相识的场景与回忆,特别是与枪匠共事的时光,在十八区的临时指挥所里,枪匠便是这样穿着闪蝶衣,来得快去得也快,进门来说完作战计划,再从办公桌上取走各地区县镇的战报,拿上新的fob,连一口茶都来不及喝,立刻动身飞也似的赶往一线。 不过这个神父看上去要年长不少,气质也不像枪匠那样凌厉,身高体型都对不上,于是卢卡终于打消了最后一点念想——把战帮罪犯的供词翻篇带过,这几个犯人曾经在审讯流程中胡言乱语,说自己看见了枪匠的亡灵。 “卢卡老先生!”奥斯卡精神百倍,上来便开始喋喋不休的套近乎:“嗨!前几天我就想来拜访您老人家,结果一直困在菠菜高地里出不来了,我一想到那个地方呀,心里就哇哇凉,瞅着通讯录里边您这位交通署来的老将军,立刻又.” 卢卡打断道:“你说英语,我听不懂中文。” “嗷”奥斯卡进了空调房,智力肉眼可见的下降:“瞧我这狗脑子,这个这个这个” 卢卡:“你让小神父自己开口讲吧。是来问三万里哨所的符纹石碑对么?” 说实话,雪明挺紧张的—— ——在远征时期,卢卡先生就是克帅手下的名将,他不光是指挥者,做过战团人事调动,做过后勤管理,最落魄的时候还去癫狂蝶圣教当过卧底,是纯度极高的人精。 无名氏在各地奔波讨伐,靠的不光是闯龙潭闹虎穴的勇气,还有当地战团和军警的支持。如果没有合适的据点,没有情报系统的支持,仅靠几十个几百个人走不完这段路。 卢卡先生是地下世界战团队伍中的名宿翘楚,雪明非常佩服这位老将,也在对方身上吸了.哦不,学习了不少作战经验。有关于十八区的地理地貌城市结构,敌兵活动范围和民俗习惯来制定作战计划。 卢卡与枪匠在战斗方面有一个共识——作战的结果并不是由武器装备或地理水文决定,决定胜负的因素只取决于人本身,人的战斗意志才是战争关键所在。 这让两人在十八区为期一个半月的远征行动中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可以说除了大卫·维克托以外,卢卡是雪明的最亲密最信任的老师。 与癫狂蝶圣教的战斗告一段落之后,卢卡就有了退居二线的想法,来到萨拉丁隐居,不再参与地区执政议会的事情,远离了喧闹的朝堂。 直到枪匠的死讯传来,卢卡就一直在研究“集体无意识幻觉”这个课题,这位老将在兵棋推演方面造诣极高,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在傲狠明德庇护的城际特快专列,押运罪犯的车辆上,枪匠是如何输给佩莱里尼·图昂的——与其相信这个事实,不如好好想想这是不是一次奇妙的幻觉。 这对卢卡先生的信仰造成了暴击伤害,枪匠于他而言,既像学生,也像亲切的侄儿。前半年去参拜枪匠的灵龛,卢卡的头发几乎白了三分之一。 枪匠死后,各个地区开始产生新的战帮和小规模的邪教活动,甚至还有匪帮头领扬言自己的武艺比枪匠更厉害——这让卢卡先生又好气又好笑,似乎吕布死后,人人都有吕布之勇。 说多了题外话,回到卢卡和神父这头来。 “你想要符纹石碑?” 江雪明:“是的。” 卢卡:“给本妮小妹治病?” 这句话让雪明心生警惕—— ——看来卢卡先生已经提前调查过他的背景了。 “没错。” 卢卡:“我不能把文物全都交到你手上。” 这么说着,老将军与秘书问询。 “文献库里还有多少符石?就三万里哨所这一批新出土的。” 茵蒂克丝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捧住手机,双线核对材料信息:“有十六块。” 卢卡:“相对完整的呢?” 茵蒂克丝:“只有两块。” 在哨所附近有一个古老的妖精村庄,石碑便是来自那里。猎团此次进山拓荒探险,路上遭遇了不少生猛怪兽,可以说这些文物都是用猎团兄弟的伤痛换来的,哪怕它们换不到半毛钱,也不能随便交给外人。 “张从风。”卢卡直呼其名,“按照红石人的习俗,从精灵圣地带回的战利品不能白白交给外人——你要拿对等的东西来换。” 江雪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嗯。” 卢卡接着说:“我四年前来到这里,给猎团做改革,用攻坚队的管理办法重新整理猎团的事物。奥斯卡先生和我一起做这些工作,人们渐渐认可了我——当然了,我相信神父你也在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这段话说的相当隐晦,也相当明白—— ——圣乔什·乔里斯死了,萨拉丁需要一个新的心理医生,或者需要一个能力优秀的驱魔人。 在各个前线据点,在人迹罕至的荒野之中,vip的探索任务通常要持续数年乃至数十年,很多能力优秀的人就这么度过了自己的一生,来不及贪欢享乐。 “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卢卡向张从风使着眼色:“你有意在这里成家立业吗?找一个姑娘搭伴过日子,文献库的大门会一直向你敞开。” 雪明立刻应道:“这次来萨拉丁是出诊——我在九界车站还有主业。” “敢问是什么工作?”卢卡立刻追问。 雪明:“自从枪匠死后,内阁和人事部就给我写了一封信,因为我和枪匠长得很像,无名氏的主母需要心理咨询,她的癫狂指数实在太高了——我就在无名氏领了一份闲职。” 再怎么说,卢卡也不能和无名氏抢人。 于是老将军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眼神暧昧,盯着江雪明的脸看了又看—— “——确实很像。” 江雪明打着哈哈:“无名氏的主母曾经也这么说,但是我也告诫过病人,心理治疗是让病人找到生活下去所需要的勇气,我不能代替枪匠。” 奥斯卡兴奋起来,跟着笑道:“卢卡小子!我也这么觉得!” 这“卢卡小子”的称呼确实没错,算上狼形态,狼哥化形成人的过程加在一起,已经活了两百多岁,要照辈分来喊,阿俊给卢卡还留了点面子。 “那么这么说吧。”卢卡老先生要茵蒂克丝出门去,挥了挥手:“取一块石碑来,注意密封性。” 紧接着老将又和狼哥低声说。 “奥斯卡,要是方便的话,请您在集会所的大堂稍事等待,可以吗?我要单独和这位神父谈。” 奥斯卡没有多想,立刻离开了猎团长官的办公室。 等到四下无人,江雪明的心理状态也放松了,卢卡老先生先是在桌下拿出一套功勋章,是十八区远征中颁发的酒神纪念章,一共二十八枚——在这次战斗中,卢卡打满了全勤,与无名氏一起剿灭大大小小战帮教团二十八个。 从功勋章的盒子里,老先生捡出来两颗子弹,都是哑火的弹药,是在靶场与枪匠斗枪比赛时留下的子弹,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江雪明好奇的问道:“老先生?” 卢卡没有回话,他动作不停,从桌下掏出枪械。把子弹塞进弹匣,拉动套筒复位入膛——他要破除心里的迷信,要想清楚看明白,心里的枪匠到底死没死。 他将枪口移向这位“神父”,紧接着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张从风的每一处表情变化,每一次呼吸的频率,胸口的起伏和眼神的变化。 他十分肯定,枪匠那个狗脑子应该记不得这两颗哑弹,在死亡威胁面前,人们很容易就会现出原形。 江雪明确实记不得了,谁能想起数年前的一件小事呢?何况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打了不知道多少颗子弹,其中好的坏的卡壳的更是数不胜数。 他十分紧张,也不知道卢卡老师发了什么疯,突然就拿枪指着客人。以他的作战习惯来讲,哪怕有芬芳幻梦护身,枪口依然是十分敏感的东西——不可能说穿了一套防弹衣就不怕这杀人的武器了。 他控制不了这种本能,此前还有阿杰拿着枪顶着他的脑袋,那一刻雪明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压与杀心,这是一个战士最基础的求生素质,面对死亡威胁时,这种呼唤灵体的条件反射救了他无数次。 再怎样精妙的伪装,也不能变成身死落败的绊脚石—— ——在面对乔迪的魂威攻击时,雪明毫不犹豫的出了全力。因为再装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卢卡老先生握持枪械时做足了攻击态势,他几乎目呲欲裂,浑身冒出滚烫的热气,心血循环突然加速,暴怒的神态好似做足了心理准备,要立刻开枪杀死眼前人。 击锤砸向底火的那一刻,一对亮晶晶的虎目浮现在雪明的瞳孔中。 “我还以为不是你。”卢卡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恢复正常,“原来真的是你。” 江雪明卸下防备,有种无可奈何的脱力感。 “卢卡老师,不至于吧?” 就像他想的那样,普拉克先生给他做的这套迷彩,应该骗不过卢卡先生的眼睛,同样的,这种伪装也骗不过红姐的眼睛。 和枪匠相处越久,就越容易识破这种伪装——反而是癫狂蝶圣教一方分辨不出枪匠的真身,见过一面的大多都进了功德林,是今生无缘来世再见了。初次相遇时,只能在战斗阶段依靠灵能的特征来确定枪匠的身份。 卢卡突然又开始生气—— “——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他举起枪,再次向雪明开火,只不过这哑弹打不出去,击锤也没有复位,光扣手指不见响。 “你他妈赔我头发!” “你这混蛋小子!至少得赔我五年的青春吧?!” “你” 雪明拿住卢卡老师的手腕,就看见这位苍髯老将突然两眼发直,眼眶里有了泪光。 卢卡说:“我很想念你,好像.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来的时候,你就死了。” 雪明:“boss给我安排了任务,这任务至关重要。” 卢卡:“那也不用死呀?你可以重病不起,你可以变成植物人。” 雪明:“我老婆是个肉食主义者,不喜欢吃素。” 卢卡:“哈哈哈你从哪儿学来的英式冷笑话。” 雪明:“我并不在意死亡,只要有人能拿起我的枪继续作战。” “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做”卢卡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闯祸了,“我得去联系维克托?我要把这部分记忆抹掉我实在太高兴了,枪匠” “我应该早一点想到的,谁会这么在意贝洛伯格呢?找到它们的时候,我还没给秘文书库打电话,刚刚告诉boss这件事,你就跑到这里来了。” “我老了,脑子转不快了,糟糕了,糟糕了呀” 江雪明慢慢坐了下来—— “——萨拉丁是个好地方,卢卡老师,能看见您在这养老,我其实很开心。” 卢卡:“嗯” 江雪明:“和我说说聚居地的事吧。” 卢卡:“如果你要现在出发的话,我有一套执行办法,可以把你送到哨所附近,但是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走——禁猎期的灾兽异常凶猛,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对付的。” 就在此时,茵蒂克丝敲门进来,把一块相对完整符文石碑送到桌边,又立刻退了出去。 雪明捧起这块符石,就感觉到异常熟悉的灵能潮汐,这确实就是贝洛伯格精灵的灵媒,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是贝洛伯格在说话。 [好久不见了,朋友。] 雪明憋了半天,终于开始输出。 “朋友?您之前在马奎尔怀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嗷!~” “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您给算算,来,算算。” “怎么到了别人手里就变得健谈了?居然会开口说话了?” “到我这儿屁都不放一个,不是和我比中指就是画爱心!您有点职业道德行么,不要性骚扰自己的主人可以吗?” [好的,主人,(^_-)] Act.11 Vogel im Kafig·笼中鸟 前言: 生活是天籁,需要凝神静听。 ——王小波 三万里哨所是音译,它本来是萨拉丁镇一位猎团先贤的名字,叫[sanfansy·桑方斯],这个来自土耳其的名讳很难翻译成其他语言,后来秘文书库的译制人员索性用三万里来代指哨所与文明世界的距离感。 与雪明一样,以前内向且不爱说话,专攻砍人的贝洛伯格突然变得开朗外向,这让主人感到十分奇怪。 这调皮的剑灵向雪明解释了前因后果—— [——器物就像是笼子,如果你把我关回去,我当然不能说话了。] [石头是世界上最亲母亲的东西,我是从米米尔巨人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原初之种的一部分,是从地底神灵的尸体里迸发出来的魂火和精灵。当我从工具变回符石,就可以讲话啦。] 这个时候,雪明已经开始收拾登山装备,根据卢卡老师的指示,要在凛冬时节进山探索,手里的贝洛伯格灵魂并不完整,根据卢卡老师所描述的,精灵圣地周边有许多超古代文明的遗址,这种符纹石不算稀有的东西。 [枪匠,枪匠呀,枪匠!] 雪明没有回话,专心整理绳索和冰镐。与狼哥奥斯卡讨论着进山的路线。 这条路比盘山道难走得多,首先就得深入峡谷深涧,然后从复杂的洞穴中另辟蹊径,这是萨拉丁镇最早的拓荒者凿出来的道路,是几百年前的路线。 卢卡老师了解枪匠假死的始末之后,没有把这个消息告知奥斯卡。只是和奥斯卡讲明神父为何要在禁猎期进山。在卢卡老先生看来,贝洛伯格之灵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位剑灵是枪匠的好伙伴,是无名氏斩妖除魔的利刃,如果和猎团的工程队伍一起开掘文物,总会有人像马奎尔那样,被精灵附身。 奥斯卡在萨拉丁呆了那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冒险的感觉了,每次任务都是照本宣科按流程走一道,再怎么难过的关卡,也有工程器械开路——这大狼骨子里的冒险基因已经开始嗷呜乱叫,不等卢卡老师请求,他立刻应下这次旅途。 两人来到萨拉丁镇的西南侧,也正是一个废弃间歇泉的泉眼,它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养活了十几代萨拉丁人,如果往上追溯,镇长的太奶也喝过这里的泉水,再往前走三百来米,就能看见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拥挤的山岩。 在寒冷的山壁之间,就有圆润又坚硬的钟乳石穴,这便是向精灵圣地进发的另一条小路,古人在探山寻水时发现了这条路。 [枪匠!枪匠!枪匠!!!啊!!!] 剑灵开始发出聒噪尖叫,得不到雪明的回应,它就要把主人的脑子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喜欢讲废话。”江雪明倚在小路旁,观察着漆黑路径的规律,揭开厚实的防寒面罩,感受着风向,“你速战速决,这地方风太冷,等会我就开不了口了。”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不好奇我的过去吗?] “我对我老婆的过去都不怎么好奇,你算老几?”雪明非常的冷漠,和这鬼天气一样,真不知道他三十六点五度的体温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我在神道城粉身碎骨啦!你没有好好的保护我!回到这里来,我就想着是不是该换一个好朋友,马奎尔他很好,他把我当宝贝呢!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照料我,只怕我过得不舒服了,不开心啦。]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连一句道歉都不讲的吗?] 江雪明:“对不起,十分抱歉,实在不好意思。” [嗯.] 奥斯卡疑惑的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贝洛伯格之灵。”江雪明没有避讳的意思,狼哥早就知道这剑灵的存在。 奥斯卡:“它怎么你了?” 江雪明:“它不开心,想回马奎尔身边去。” [嗯?嗯嗯嗯?!嗯哼?!] 江雪明:“我要它别这么大火气,我和它道歉,只差下跪了。” [那行吧!我原谅你了!你先走着,等你能开口讲话了,气不喘胸不疼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 “谢天谢地。”江雪明钻进狭窄的小路,狼哥则走在后面—— ——奥斯卡的体形巨大,不能在前方领路,否则会重现庇护所洞道的悲剧,他又会卡在洞窟之间。 往岩窟走四百多米,地势越来越低,雪明头顶的空间变得狭窄逼仄,大狼则要侧身趴在洞穴的墙上慢慢蠕动。万幸的是洞穴没有继续变窄的意思,中途有四条岔路,都留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想来在古代探险队里也有青金的身影,为了让可靠的狼犬伙伴通过这些洞穴,人们特地扩宽了洞道。 其余三条岔路一一探索完,有一处天然温泉,如今已经变成了焦黑的泥潭,火山活动使它看上去变得又脏又臭,带着硫磺的刺鼻味道,两人在这里休息了片刻,绕着温泉走了一圈,只发现几处勉强能够栖身休息的凹坑,是古代探险队睡觉的地方。这些坑穴原本可以很好的释放地热,如今穿着登山靴踩上去都烫脚。 回头往另外两条岔路探索,雪明的运气不怎么样,几乎把错误答案都选了一遍,这两条岔路其中之一,是一个人工繁育的蝙蝠巢,古代探险队缺少食物,就把这处岩窟开凿出数百个风眼,在窟窿眼里培植菌菇和植被,养些老鼠吃。久而久之食物链更新换代,如今变成了一个六十立方米大小的蝙蝠洞。 另一处岔路通向取水的间歇泉支脉,这里有十数处裂隙,裂隙之下便是一个个泥瓦匠造出来的水池,如今也跟着干涸的间歇泉作废了。 再往里走,雪明也要紧紧趴在地上爬行,这最难走最狭窄的一条路,是没办法回头的圆形窟窿,卢卡老师没有提供这部分地图,已经过了太久太久,探险队和猎团都没有涉足过这条老路。 狼哥跟在雪明身后,爬到半途是胳膊腿都弯不了的状态。 他骂骂咧咧的:“你确定是这边吗?他妈的怎么和从娘胎里钻出来似的。” 江雪明:“我确定,卢卡老师说,有关于老路的资料都销毁了,之前有不少勇敢的探险者,吃饱了撑的来挑战这条路——放弃登山缆车和运输队的现代工具,来试试自己的体能,结果当然是事故频发,给救援队添了不少麻烦,后来的几十年里,萨拉丁的司务长就逐年销毁一部分老路的资料,久而久之也没人记得这条路了。” [消灭都市传说的方法是让人们遗忘它,这样就不会有人来作死啦。] “快到头了。”雪明的衣服上沾了不少鸟粪,这代表出口就在眼前。 外面的空气越来越冷,风声也越来越大,这让雪明提起警惕,刚从漆黑的窟窿里探出脑袋来,立刻要狼哥停下。 “别往前了!奥斯卡!” 厚实的手套一下子按在空处,江雪明内心一惊,身体也结结实实跌在岩壁上。 这洞道外面居然没有路,方才右臂挂在悬崖边,推出去几块石头,过了足足六秒才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往下看是一片漆黑的山涧,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雪明打开头灯细细看去,那山涧边的悬崖呈七十度的斜坡,原本是有一条立足道路的,可是寒冷的天气让厚实的冰层盖在道路上。 雪明从背包里掏出冰镐:“等会,狼哥你等会,别急嗷。” 这点困难拦不住雪明,他曾在康雀·强尼的伏杀设计中抓住山岩悬挂了数个小时之久,如今这副身体更加的强壮,应该可以继续前进。 “抓住我一条腿,奥斯卡,然后慢慢往前爬。” 奥斯卡:“好嘞!” 慢慢的,雪明把身体蛄蛹出来,稿子在冰冻的岩层中反复敲打,先是敲下碎冰,再敲进更加结实的冰层山岩之中,他一点点把身体从倒挂的状态中回正,最后趴在悬崖边。 奥斯卡要厉害得多,他探出四爪,在悬崖上滑行了十数米堪堪停住,就这么扒在悬崖上。 雪明一开始还担心奥斯卡的安危,直到脚下传来成片飞鸟受惊振翅的杂音,还有奥斯卡的叫唤。 “厉不厉害?厉不厉害你狼哥?” “牛哇.”江雪明应道。 征服大自然的过程简直是一种享受,生活是天籁,需要凝神静听。 他们没有放安全绳,悬崖冰层并不可靠,哪怕是钟乳石洞窟也找不到稳固的锚点来下钉子,慢慢爬回去才是最可靠的选择。 江雪明就这么保持着均匀的呼吸,一点点用镐头把身体往下放,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安安稳稳的来到谷底。 这便是精灵圣地的起点,若往身后看,在狂风中摇摆的铁索桥,就变成了链接文明世界的唯一道路,再往后沿着盘山公路和各类索道,穿越溶洞和山丘,一百四十多公里之外,就是菠菜高地。 能看见不少聚居地的灯塔依然亮着光——在禁猎期,依然有艺高人胆大的猎人住在聚居地里,这些人就喜欢待在荒野中,萨拉丁对他们来说太喧闹。 往山涧前方走,就是一条越来越宽敞的阳关大道。 奥斯卡踩着柔软的鸟粪,头灯照过道路两侧的苔藓和野草,不时回过头要神父小心。这狼哥在介绍精灵圣地的风土兽情。 “我们把这个地方叫投食点。” “像金雕狮鹫这种大鸟,会把难以杀死的猎物丢进山崖,然后再下来找食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避开尖利的骨质残骸,其中有野兽的,也有不少倒霉的寻路者葬身兽口。 “上回我见到阿柯和阿基,它们在地底抢食。” 雪明一头雾水的问道:“阿柯和阿基?” “两只人面雕,我给它们起了名字。”狼哥头也不回的说道,“就是去年,这俩傻鸟吃了荧光草,被毒得满天乱飞,叫猎人两枪打下来,正准备送到后厨去呢。” “哦对了,荧光草也是气球蝎的主食,这种草叶子有麻醉的效果,气球蝎的毒性不是天生的,就是靠吃草来武装自己。” “我当时就和厨房里的人讲啊,你们不能吃这个呀,吃了会出事儿的。” “我给这两头雕鸟起了名字,然后放生了,隔天再进山的时候,就看见它们在争抢一头奇美拉——还没定下来名字的物种,什么虎头人身呀,什么鹿角牛眼,什么奇奇怪怪的缝合物,不好定义的都叫奇美拉。” “这灾兽应该是被一个更强大的猎手杀死了,从山崖上边丢下,当时阿柯和阿基就在撕咬它身上的内脏,它们的鸟喙很难啄开皮毛,就从开膛破肚的伤口开始啄食。” “等会.” 狼哥的故事讲到一半,要雪明停一停。 山涧一侧有一片真空地带,与花草粪土和食物残骸的复杂环境不同,这里非常的干净。 “到了酷酷卡的地盘了。” 雪明:“是啥呀?” “很像鼹鼠,但是要凶猛得多。”狼哥压低了声音,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拉着雪明往前蹚。 这片相对干净的谷底道路两侧,有数十个干燥整洁的石穴,而石穴周边还有不少粉扑扑的花瓣作点缀,窟窿旁侧晾着一层细沙。 狼哥接着说:“酷酷卡是一种群居啮齿类动物,它们扎堆过日子,非常爱干净,看见体形比它们大的生物也敢集群狩猎——最好不要招惹它们。” “门前那些沙子,是它们用来清洁身体的澡堂。” “它们不吃腐肉,把巢穴定在谷底,也是因为它们身上” 话音未落,从一处岩窟中传出“酷酷卡”的尖啸声。 雪明立刻捂住了耳朵,那声音几乎能把他的耳膜给撕裂—— ——这种声波在山涧中来回震荡,这座山谷便成了最好的混音空间。 从石穴里爬出一头体长约一百二十公分左右的巨大鼹鼠,它长着一颗红彤彤的鼻子,两只眼睛乌黑透亮,见到人类便直立站着,把两爪张开作示威逼迫。喉口突然膨胀鼓大,从嘴巴里吹出一阵凶悍狂风。 “酷酷卡!!!——” 强劲的声波攻击也让奥斯卡变得神智恍惚,眼看其他洞穴里的大耗子也要爬出来吼上几嗓子,普通智人要是遭这么一劫,说不定真的能被这五十来头鼹鼠生生吼晕,最后拽进洞窟分而食之。 说时迟那时快,狼哥从腰包中掏出一个紫红色陶偶,这人偶长得凶神恶煞,像极了雪明见过的骷髅会地龙授血单位,是博克大掌柜的悍妇模样。 三四个小陶偶砸去一处地穴的门洞前,那皮毛油光体态肥硕的鼹鼠王瞪圆两眼,立刻吓得钻回洞窟里。其他鼹鼠也是如此,都被这古怪的陶罐吓得不敢作声。 再看陶罐里溅出腥臭的带血粪便,还有一两节白森森的尾骨。 奥斯卡解释道:“这是地龙拉出来的臭臭,酷酷卡最怕地龙了,为了抵御严寒,它们爬不到溶洞去,只能在谷底筑巢——这些死鼹鼠个头太大了,没多少生物能制裁它们,天上飞的都怕这一嗓子,能爬到这里,还打得过它们的,就只有安娜小姐那样两米多长的地龙了。” 越过这片相对干净的区域,又来了一头拦路虎。 那是一头笨鸟,也正是此前阿方斯和地质学家在探洞时,在聚居地平台遇见的金雕狮鹫。 它饿得骨瘦嶙峋,看上去十分古怪—— ——它的叫声嘶哑,困在了一个巨大的骨架里。 雪明:“啥情况呀?” 狼哥也看不懂了,这猛禽足有四米的体长,身边围着一圈骨笼,就好像受到了邪恶魔法的禁锢,把这头大雕死死圈在原地动弹不得。 “哦!” 奥斯卡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它把一头更大的猎物丢下来摔死,然后从柔软的肚子开始吃,一顿吃不完,又担心别的猎手来抢食,就一直守在这里.” “结果到了禁猎期,身边一圈粪便和泥土都冻在一起,恰好把这猎物的胸骨牢牢冻在地上,把这头狮鹫困住了。” (本章完) Act.12 Mountain Steeps·陡峭的山峰 前言: 人的存在是一种自然现象,不是某种意志的产物 ——王小波 [要帮帮它吗?枪匠!~] [帮帮它吧?帮帮它?] [帮帮它怎么样?帮帮它嘛!~] 贝洛伯格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孩子,和它催动剑刃的热量砍怪兽时完全不同—— ——这点特质让江雪明感觉有些诧异。 原来自己的棍棒是这么想的吗? 金雕狮鹫的体格非常大,它在萨拉丁镇恶名远扬,流传着一首童谣,将它称为启明星大魔鬼的使者,是恶魔的妖仆。 它的食谱上有人类,对于猎团来说,这玩意就是绝对的天敌。由于奇美拉灾兽的特质,像安娜这种怪物可以通过掠夺人类元质的方式来获得灵慧,金雕狮鹫也一样——在一些羽翼渐丰的金雕狮鹫家族之中,雕鸟父母会把捕食智人的技巧教给孩儿们。 这是字面意思上的“经验书”,人在金雕狮鹫眼里,就是能长智力的大补丸。 [你看它!它这么笨!说不定能变成朋友呢!] “要帮它吗?”江雪明问道。 奥斯卡还在踌躇犹豫,不过狼哥犹豫的地方倒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怎么做菜,做几道菜,一鸟几吃的说法。 “啊?要把它放出来?” 这头大狮鹫看见生人,立刻做足了防御架势,两爪刨地弓身张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足够大,求生本能迫使它胀起肩颈肌肉,可是腰腹躯干之下瘦弱的肢体却不听使唤,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脱水,在寒冷的凛冬时节,它被困在这副骨架里已经有三四天了,是滴水未进的状态。 它甚至吼不出声音来,从喙嘴中能见到肿胀的舌头,已经变得干裂发紫。 “贝洛伯格想留它一命。”江雪明没有靠近骨牢,死死盯着这头笼中鸟。 奥斯卡反问道:“咱们还得进山,你有多少水?有多少粮食?宰了它是最好的选择,它的血好喝得很,我就是喝它血长大的——能强筋健骨喔。” “我带了两个水壶,都是两升装的,应该能撑个两天。”江雪明拿出补给包清点干粮,“吃的也不少,大不了回头宰几头酷酷卡,那玩意能吃吗?” “有我在,你甭担心能不能吃的问题,酷酷卡胖得爬不上山,身上油脂多,烤起来很香的。”奥斯卡别有深意的多看了一眼雪明:“你这么宠它?贝洛伯格?这小精灵在向你撒娇呢?” 江雪明:“说实话,我不太清楚,搞不明白它在想什么——马奎尔也拥有过剑灵,是剑灵指导老马如何作战,如何学习骑士战技,到我这儿来就喊我做点善事。” [枪匠!你告诉奥斯卡!你和奥斯卡好好说说!] “它有话和你讲。”江雪明把贝洛伯格的话转而告知:“曾经有一部分青金和智人打过内战.” 奥斯卡大惊:“啊?” “这段历史不允许留在秘文书库。”江雪明照着脑子里的声音接着复读:“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两三百年前。地下世界的人们遭遇了大饥荒,饥饿是一种很可怕的瘾。” “任何需求都比不过生存需求,它凌驾于权力和生育之上,无论什么瘾都比不过饿瘾。” “智人的演化道路一直在消灭天敌,直到今天,在凡俗世界似乎已经没有了天敌,其实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病毒,病毒一直在和智人斗,斗到地下世界来,就变成了维塔烙印。” “在生存需求的压迫下,青金曾经也变成了智人的天敌,我们互相吞吃,互相捕猎,就和这头金雕狮鹫一样,事到如今,奥斯卡你不必为了生存问题而狩猎,你和智人变成了好朋友。” “这头雕鸟也一样,它或许有机会变成下一个青金,哪怕不是青金石,其他石头也好——” “——试试看吧。给它喂点水。” “狼犬的祖先也是因为智人提出包吃包住的条件,才变成人类伙伴的,它的脑容量很大,如果这一代行不通,它还有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慢慢的它延续下去的生命就会明白这件事。” 江雪明把这段话原封不动的念给奥斯卡听—— ——奥斯卡也没想到,傲狠明德最忠诚的队伍里,曾经也有这样一段黑历史。这让他不得不去怀疑贝洛伯格有没有撒谎。 [我与boss的友谊已经持续了三万五千多年,从克罗马农人的时代开始,直到今天,无论是我,还是我们——所有帮助傲狠明德的精灵们,跟随着智人一起往前走,变成他们手里的工具,和人类学习技能,再把技能教给他们的孩儿。] [这是一种传承,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奥斯卡,如果要给我画一个具体的形象,你可以看成一个戴着蓝色尖尖小帽子的小鬼,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在人间嬉戏(#^.^#),希望看见富有活力的,热情的,浪漫的东西。] 雪明没有把这段话讲出来,在狼哥的世界观里,这两百来年所受到的教育告诉奥斯卡——青金卫士无论如何都是忠于人类,与智人形影不离的绝佳搭档。贝洛伯格讲的事情太过离奇,如果听信这一面之词,恐怕狼哥一直坚持的事业,一直坚信的理想都会开始动摇。 奥斯卡在萨拉丁辛劳耕耘了十数年,他的孩子以后也要和智人打交道,他一直都以自己的血统为傲,青金卫士就像皇城根下的御林军一样,奥斯卡这位vip那可算是正黄旗根正苗红的“老地铁人”了,要说祖上还有这么一脉吃人的二五仔,连叛乱的历史都不能留下,这让奥斯卡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这个时候,奥斯卡的内心在接受考验。 也多亏雪明没把话讲完,奥斯卡最后用红石人的粗大神经带过去了,就这么打着哈哈。 “嘿!它还喜欢编故事?” 江雪明:“呵确实确实” [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呢?枪匠?] 江雪明低声说道:“那不重要,贝洛伯格。” [男人活着靠健忘呀!~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就放出来!我还能让一个小妖精唬住咯?”奥斯卡憋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咬咬牙就开始拆骨笼:“说你狼哥不大度,骂你狼哥小心眼儿?我还真就吃这套激将法,勇敢红石人无所畏惧!来吧走你!” “咔嚓”一声,那巨兽的软肋受了奥斯卡的冲撞,从牢笼中空出来一个小豁口。 金雕狮鹫被大狼的破牢动作吓得惊颤连连,野兽的线形瞳跟着紧缩,挥着爪子就要扑上来划拉奥斯卡的脸。 江雪明逮住狼哥往后退,只见奥斯卡前襟落下点点雪花,那都是羽绒服破洞里冒出来的鸭毛。 “嘿!狗咬吕洞宾,它不识好人心呀!我要放它,它还想攻击我!?我能受这委屈?我” 雪明:“别急.别急别急别急别急.” 一边说着,江雪明掏水壶,把压缩饼干捏碎了丢进笼子里。 大狮鹫嗅见干粮里边合成肉的味道,眼睛也跟着亮起来,凌空飞来的饼干碎是一点没剩,这鸟头稳得和云台似的,身子没见动弹,饼干碎就全都落进嘴里。 雪明没说话,就这么一点点靠近牢笼,从豁口处伸手,先是撒了一些干粮把大鸟引走,再往地上倒了些水,这些救命的水滴在冰面上跳动,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冰花——气温实在太低太低了。 一股温热的湿气从枪匠的嘴边吐出,他如临大敌一般看着这头巨兽—— ——狮鹫足有三米多高,嘴巴张开能吞下雪明的一条胳膊。 闻见水汽的那一刻,大鸟马上调转首尾,歪着脑袋盯住了江雪明的水壶。它在分辨手套和壶,在身体失水的情况下,它的视力也跟着退化,几乎认不出这两团色块的区别。 “你懂狮鹫的语言吗?奥斯卡?”江雪明问道。 狼哥一拍脑袋:“会呀!我才想起来!” 只见这大狼扑打双臂,把外衣脱了当翅膀扇,金雕狮鹫的叫声分很多种,要配合肢体语言来表达具体的意思。 “咯咯咕咕!咕咕!——”奥斯卡模仿着雕鸟的叫声。 江雪明:“怎么听着和鸡一样?” 奥斯卡:“别插嘴,你狼哥正在努力沟通。” 经过三轮问询,笼子里的“大黄鸡”终于鼓动翅膀应了一句—— ——听起来确实就像母鸡的叫声,非常诡异。 雪明松了一口气,招呼道:“你喊它来吃喝。” 奥斯卡模仿着金雕狮鹫的父母向孩儿发出的投食信号。 那大鸟听见这几句鹰语,突然抖弄起脖颈的翎毛,眼睛快速动了几下,又用单眼侧对狼哥,似乎是听懂了,但是没听明白——因为这头大狼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爹娘。 江雪明晃荡着水壶,其中的水声终于把这头黄鸡引来。 他爬上骨笼,在高处往下洒水,雕鸟终于仰起脖颈,与狼类祖先仰头啸月的习惯一样,开始往上看,张开喙嘴喝下一些水。 它的眼睛被冷水激得睁不开,马上抖弄脑袋,避到另一处去,狠狠的撞在骨笼上,雪明站立不稳,顺着牢笼滑下,立刻来到豁口处,继续摇晃水壶。 经过这么一撞,黄鸡似乎疼得失了理智,向雪明的胳膊挥爪子,要把这智人的血肉都带下,说时迟那时快—— ——雪明两掌合作一处,按住这怪鸟的喙嘴,狠狠将它制住降伏,用体重把它虚弱的头颈往地上带,那阵仗看得奥斯卡一愣一愣的。 狼哥单知道神父有两把刷子,能斗匪徒,能赶魔鬼。 可是这狮鹫看上去刚刚成年,鸟喙的咬合力少说有五百多公斤,虽然体态虚弱,那头颈和胸大肌的合力肯定也超过一吨了,带翅膀的灾兽都有强壮到不可思议的胸背肌群,不然根本就飞不起来。 金雕狮鹫依然在挣扎,它两眼发红血压升高,是暴怒的姿态。四爪在疯狂的刨地,试图找到支点重新站起。 雪明没法子抽出手来喂水,只能牢牢逮住这黄鸡的嘴,不停的做对抗,要把这头黄鸡往外拉扯,否则它空出两爪又会来撕人。 这种原始的角力环节持续了整整一分多钟,奥斯卡在一旁看得大气不敢喘一下,他也不好上前帮忙搭把手,要是被狮鹫带一下,他这堂堂八尺男子汉也得开膛破肚,那猛禽的爪子前后有十八趾,都是锋利的钢刀。 渐渐的,大黄鸡没了力气,血压也降下去了。 雪明慢慢松开这雕鸟,刚一松手,畜牲的野性再次占了上风,要用前爪来撕扯这智人的臂膀。 奥斯卡连忙接着叫唤,模仿着金雕狮鹫父母对孩儿下的服从性命令。 可是这头雕鸟已经成年,是刚刚长大,刚开始独自捕猎,早就过了听爹娘话的年纪。 雪明避开狮鹫的爪击,在骨笼外来回拉扯,一有机会便去逮那气急眼的黄鸡脑袋,逮住喙嘴就不松手了。 这漫长的熬鹰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奥斯卡全程没讲过一句人话,只怕神父分心。 他单单知道一颗子弹能省下来许多事,在案台上处理金雕肉的时候可没那么多讲究。却没想到和一头活狮鹫沟通是如此艰难——那野狼的驯化过程也好不到哪里去。 费了老大的劲儿,经过这么一套热身运动,雪明终于让这头黄鸡分清楚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他举起水壶,金雕狮鹫立刻矮身仰头,喝了水之后就有了点力气。经过反复的角力运动,它恢复了一些体温,舌头也从紫红色的干裂状态变回了鲜红色。 仅仅靠着一点干粮可填不饱它的肚子,它饿急眼了,还是会在喂水环节抖机灵,一开始是试探雪明,去接水的时候就往笼边挤靠,等到智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立刻挥抓上前扒拉——可是反复试了十来回,都是徒劳无功。 最终金雕狮鹫放弃了,它知道这个智人是无法战胜的。 把一壶水都喂光,江雪明和奥斯卡说:“拆吧,可以拆了。” 两人分工合作,雪明来到另一侧,吸引狮鹫的注意力,狼哥则是蹑手蹑脚的迂回到狮鹫身后,开始拆解这套骨质牢笼,足足拆掉四根粗大的肋骨,露出一个两米多宽的窟窿来。 金雕狮鹫的眼睛瞥见这条生路,立刻就要往洞口钻,它死死卡在骨骼之间,又开始疯狂的挣扎。 狼哥骂道:“什么蠢鸟?!我还没拆完呢!” 雪明上去搭把手,把最后一根骨头掰开,大鸟狠命挣扎着爬出这恐怖的囚笼,这对它来说就是一次死里逃生,回忆中的骨牢原本是一顿美味佳肴,可是随着两侧岩壁的白霜一路蔓延下来——它的形状就像一根代表死亡的冰柱。 它慢慢爬向这片丰饶的大地,然后把所有东西都冻得硬邦邦的。 大黄鸡在逃出牢笼时,没有第一时间飞走,它像个惨胜的将军,先是面对两个古怪的人形生物,做足了攻击态势,就如捕猎时弓身合翅准备冲刺的扑杀姿态。在地上挣扎时羽毛也变得杂乱,要将两翅的状态调整到最好,紧接着往山涧谷地一侧慢慢的绕行。 它的喉口中发出咯咯哒哒的示威低吼,眼睛重新变得神采奕奕,四爪刨出冰花泥点,带起狂风啸叫,就这么飞离了深谷。 “啊”奥斯卡叹了口气:“什么白眼狼?连句谢谢都没有啊!” 江雪明收好空水壶:“走吧。” “我说,你那个那个贝洛伯格是不是有病?”奥斯卡在前边领路,“咱们费了老大的力气,就做了这么一件善事?它算不算善事还不一定呢!来年要是有猎人被这狮鹫咬死了,我夜里都得做噩梦。” 江雪明也是实诚,照着狼哥的话题接着往下说:“那咱们再去想办法杀两头?” 奥斯卡:“呃也不是这个意思。” [谢谢你,枪匠。我也要谢谢奥斯卡,能帮我转达吗?] [精灵的世界里没有[动物]这个概念,人也算一种动物。] [人的存在是一种自然现象,不是某种意志的产物。] [就在刚才,你们决定了一个生命的去留。] [我非常羡慕这个自然界里挣扎求存的小精灵,因为它还有机会活下去,但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江雪明:“贝洛伯格说,谢谢你。” “谢什么呀我.”奥斯卡还想呛几句,话音未落—— ——从半空中落下来一头酷酷卡,这头大鼹鼠跌在两人面前,摔成了一滩肉泥。 金灿灿的大雕又一次落在两人身前,它吃饱了饭,有了十足的力气,优雅且安静,四爪平稳的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扇动羽翼,抖落身上的雨雪,嘴边还留着酷酷卡的一只爪子,从喉口传出响亮的啸叫,尽管听上去依然像是母鸡嗓子里憋出来的长鸣。 它的眼睛变得圆滚滚的,就像是猫咪为了在夜晚看见更多的光源而做出的瞳孔变化,它从鼹鼠肉泥里扯下来一条满是油脂的肥肉,递到狼哥面前,用黄澄澄的鸟喙抵着狼哥的胳膊,狼哥这回还在两爪往推作防备姿态呢。 奥斯卡:“什么毛病!什么毛病?” 大狮鹫退开两步,把嘴边的食物和喙嘴里鼹鼠胳膊的一起吞下,似乎是在给孩儿演示如何进食。 江雪明:“它好像” “它把我当小狮鹫了?我成它儿子了?”奥斯卡惊讶感叹道:“这辈分一下子差哪儿去了!” 见雪明和奥斯卡两人不领情,这大黄鸡又飞了出去。 这一回落下来三四头酷酷卡,这些鼹鼠在半空中跌下,吓得屎尿横流,从头顶落下来棕黄色的浆液,淋得狼哥满地乱爬。 “我操!我操我操!我操!”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空旷地,大黄鸡把这些猎物都摔死,却找不着那两个奇特的人形生物,它就像失了幼儿的母亲,在原地愤怒的吼叫,寻着味道四处踱步,找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见踪影,眼睛上的黄绒就像眉毛似的,一直紧巴巴的皱着,扑打双翼来来回回焦躁不安。 奥斯卡和雪明就躲在山岩的坳口里,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到狮鹫飞走了,完全不见踪影了—— ——狼哥问:“咱们下一顿吃啥?” 江雪明:“从那片粪坑里挑挑拣拣,说不定.” 狼哥:“狗才吃屎!” 江雪明:“那我们回酷酷卡的洞窟碰碰运气?” 狼哥:“那头鸟是母的!它在给咱们觅食呢!一时半会走不开,我不要给它当儿子呀!”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都感觉背后挺温暖的,这山坳似乎还另有玄机。 他们齐齐向身后看去,那酷酷卡里个头最大的鼹鼠王也躲在这,就在他们身后瑟瑟发抖,身上全是肥肉,胖得几乎看不见眼睛。 奥斯卡:“神父,你问问那贝洛伯格活菩萨,它慈悲,它心善,它见不得血,这一回咱们要救它吗?鼹鼠命也是命?” 江雪明:“等下,我问问啊。” [这玩意在春天一窝能生十个,不光喜欢吃人,还是蛀穿桥梁隧道的害虫,boss看了都嫌,你们还是救救你们自己吧!~] 江雪明立刻掏刀。 “能吃,活不了一点。” Act.13 Divine Bloodlines·神圣血脉 前言: 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是珍宝,那就是知识。 ——苏格拉底 越过山涧谷地,再往前走十四公里左右,雪明就看见一片辽远宽阔的森林。 奥斯卡扛着半挂烤鼹鼠,跟在神父身边,走到谷地的出口时,两人站在高地上眺望着精灵圣所的全貌,而奥斯卡也被一幕惊得难以言喻——他已经来到此地很多回,但每一次看见这座圣所的时候,心神都会不由自主的离开身体。 这片洼地之中生机盎然,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中,有许多参天大树直刺苍穹,往上看是千余米之外的地窟穹顶,顶端还有不少岩洞。 往前看,就是好似迷宫一样灰绿二色的林地,那些灰色的森林是年代久远已经石化的木料。 有一道莹莹蓝光冲天而起,它就在圣所的中心地带,照亮这腔穴的每一处。 从山林中涌现出氤氲雾气,就好像林地的树木在呼吸,不断的散发出热量,往外吞云吐雾。 时不时能看见一两头灾兽从低空掠过,再往高一点飞,那定然是见到了合适的猎物,要去树冠的位置捕食,高飞时的姿态激进猛烈,在空中绕行疾驰,用高度来提升速度,再往山林中俯冲下去,失了踪迹,马上能听见一声凄厉的悲鸣。 那山林之中传出具有韵律的,缓慢的脚步声,从微弱的光辉之间,能见到一个个巨大的影子,这些影子相隔数百米,互相照应着,划出各自的领地范围,似乎是双足直立的人形生物,有十数米到数十米不同的高度,离谷地出口最近的——就雪明能看清的“小巨人”,约有二十二米以上的身高。 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就是《万物大裂》上记述的山妖,也是灾兽的祖先。 “走吧。”奥斯卡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雪明没有答话,帮狼哥打好安全绳的钉子,在谷地出口的一处矮坡平台,两人找到探险队的一处简陋营地。 这营地是留给探险队的人们更换装备的,也是临时居所,有两处石筑建筑,用来抵御蛇虫的侵扰,狼哥和雪明换班睡了四个小时,醒来时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越往下走,气温也越高,降到三分之一的高度时,气温已经快要回到十一摄氏度。 连续越过六个暂居点,越往后,这些暂居点就越破败,倒不是时间让它们荒废,而是灾兽的活动范围越来越近,萨拉丁的禁猎期,也正是精灵圣地猛兽的活跃期。 两人的安全绳放了三百米多米,这条洼地的坡道终于到头,雪明定睛看去,眼前的化石山林好似一座迷宫的入口,那高达百余米,甚至有千米高的巨树表面坑坑洼洼,又分出来许多风化的洞窟和裂隙。 在道路入口处便有探险队标注的四条线路,分别通往一号高地到十八号高地。 如果要往三万里哨所走,还得带上冰镐爬山,此前阿方斯去往的十二号高地在一座断裂的化石巨树平台上,只是太久太久没有智人涉足,一窝金雕狮鹫占了这块风水宝地。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 奥斯卡马上招呼神父:“别接!” 雪明看见通讯工具一亮,本能拿到手里,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那是小七打来的电话,跟着通话提示一起蹦出来的,还有小七的来电图片,有夫妻两人的合照。 奥斯卡按住了江雪明的手,马上挂断了电话,顺道把手机也关了。 他不敢大声讲话,佝着身子把狼吻送到神父耳边,小声提醒着:“这地方没有通讯线路,也没有信号。” 雪明这下想不通了—— ——这么说的话,电话是谁打的? 奥斯卡一边往巨树迷宫的入口走,一边低声解释道:“在二战时期,探险队也遭遇过这种灵异事件,在暂居地架设无线电总台,但是总会收到强磁干扰,有一位山巨人的孩子一直在捕猎智人。” “它用这种方式来探查智人队伍的方位,用它强劲剧烈的灵能潮汐模拟电磁信号,让你的电子设备开始[闹鬼]。当你接听这些通讯请求的时候,还会听见至亲至爱之人歇斯底里的呼救惨叫——它是个狡猾的猎手。” “相传更早的年代,亚瑟王带着湖中剑来到这片圣地,寻找组成圣杯的丰饶石,他的军队和山妖巨怪在迷宫中战斗,刺伤了这位猎手的一只眼睛,它落荒而逃,自此之后就一直记恨智人,专挑智人的弱点下手。” 说到此处,雪明低头看了一眼背包里的符石。 [当然不是我干的。] 狼哥接着说道—— “——考古学家给它起了个代号,叫它[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这些山怪继承了它们父亲的智慧,都是米米尔的尸身里诞生的孩子。” “我记得无名氏有一位苏尔特火人的孩子,他叫威廉。” “db(divinebloodlines的简称)也是这么降生的,不过比起威廉这位穆斯贝尔海姆来的后裔,db的血统要更加纯净,更高更大。” 两人进入巨树迷宫之后,身上的仪表也不管用了。 指北针开始打转,灵灾探针和气压计读数也不停的跳动。 环境渐渐变得黑暗,这些巨树繁茂的枝叶遮挡了一部分圣所的光源。顺着道标往里走,每隔几百米,奥斯卡就得利用尖锐的四爪攀上迷宫的树干,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去确认方位。 如此反复几回,狼哥的体力消耗得非常快。第五回落地时,奥斯卡已经气喘吁吁。 江雪明不理解,他指着一个个分叉口的道标记号:“奥斯卡,探险队已经给这些错综复杂的岔路做了标记,为什么你还要爬上去确认方位呢?” “因为现在是禁猎期。”奥斯卡解释道:“在这个复杂的生态位里,有很多低等级的小生命已经不见了,它们躲回了泥土里,躲到洞穴中过冬。” “这些记号并不可靠。”奥斯卡敲了敲镍铁合金做的告示牌,路牌有中英俄三语标记了具体方位:“气球蝎喜欢在十七度以上的环境中出现,按照夏天探洞搜林的经验,我们现在应该要喷驱虫药了,不光是蝎子会来找我们,还有三类吸血的蠕虫会从这些.” 奥斯卡指着林地树干根茎处密密麻麻的坑口—— ——他的利爪一下子刺进坑口,刨开一个二十多公分的深坑。 “就是这种虫子。” 他勾带出来两头干瘪的甲壳长虫。形似蜈蚣,但比起蜈蚣来说个头要大得多。 “生物学家叫它树蛇虫,现在它已经进入休眠状态,它的捕食者也睡下了,没有食物来源,这条食物链往上数,有许多猛兽都要扩大自己的领土范围才能找到足够的元质。” “所以禁猎期,也是精灵圣所重新划分猛兽地盘的时期,它的环境不像其他季节那样安定,个头越大的灾兽需要的元质也越多,如果没有冬眠的习惯,像山妖这种体格巨大的地区霸主找不到食吃,为了维持生命,它们的地盘争斗活动会越来越频繁,也有同类相食的情况发生。” 这么说着,奥斯卡把树蛇虫掐头去尾,挤掉内脏和几丁质甲壳,塞进一个食物袋里。 “想点好的,跟着你狼哥走绝对不缺吃喝,冬季的圣所遍地都是吃的,而且这些冬眠的虫子还不会反抗。” “至于这个路牌,你看好。” 奥斯卡指着铁牌牌上的记号—— “——有个大号人形单位,它是蓝色的,代表这里有山妖活动。可现在是禁猎期,谁都不知道这位” 奥斯卡就路牌上的山妖署名念道。 “这位奥利西斯女士,它在冬天会跑去哪里呢?这点就没办法确定了——聪明一些的山妖还会调换路牌的位置,像这块铁牌,你看仔细了。” 狼哥把道标拆下,那道标原本是挂在树干上,有两组挂钩随取随换,每一年都要重新规划山怪的领土范围。 可是如今它的挂扣已经变形,似乎是简单粗暴的钉死在树皮里。 江雪明惊讶的感叹着:“好聪明的捕食者.” “对,山妖有很高的智力。”奥斯卡翻到铁牌背面,能看见一些泥点。他伸出舌头,尝了尝泥巴的味道:“这是另一个山妖干的,和这个奥利西斯女士没关系,应该是一头脾气还不错的雄性——它在更换道标的时候食性很杂,已经开始啃树皮找虫子吃了,爪子里带着一些轻微的毒性,这种毒来自两类爬虫,它们都吃荧光草,有麻醉效果。” “如果这山妖老哥脾气再暴躁一些,再强壮一点,它不会去碰这些能量密度更低的元质——就像肉食主义的基本原理,能吃肉的动物就绝不会去吃草。自然界不讲营养均衡,为了撑起捕猎的体能,狮子要一直吃肉。” “山妖这种杂食性动物一旦开始啃树皮,也代表它开始虚弱,已经食不果腹奄奄一息。” 这么说着,狼哥换了一条路,原本两人要从五个方位中选一条没有山妖盘踞的路线,现在根据奥斯卡得到的线索,从树干观察点看见的方位,还有粪便和气味信息素分布的情况来判断,走西南侧的清溪小径是最安全的。 江雪明十分佩服奥斯卡的寻路本领,如果没有狼哥的帮助,现代社会里娇生惯养的智人在这种环境下恐怕活不到第二天,哪怕有一手灵能当底牌,这险山恶水几乎处处都是致命的生物。 继续往前四百余米,狼哥是越走越快,似乎适应了冬季干冷坚硬的林地,他又一次爬上树干,爬去三十多层楼高,接近百米的地方确定方位。 在等待狼哥回来的时候,雪明也在观察周边的环境。这是一片空旷地,巨树的长势不像外围林地那样紧密,道路也逐渐开阔起来。 这让雪明感觉隐隐不安——因为四处传来的风向杂乱,气味能跟着这些风吹去不同的地方,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搅起飓风。 没等到狼哥下地,从树干繁茂的枝丫之间响起阵阵窸窣音符。雪明本能扭头看去,在幽幽蓝光的映照下,一对蓝汪汪的兽眼高速越过树干之间,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那矫健的身姿好似一头猎豹,体长应该在两百公分左右,它就像一只灵巧的大猫,身上的皮毛几乎和灰色化石巨树的树皮一样,两条尾巴在半空打着旋,维持着身体平衡,抓挠树皮攀抱枝丫,紧接着闪烁寒光的爪子猛的一用力,就窜出去十来米,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 “奥斯卡!”雪明顾不得噤声,也不想保持安静。 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头顶仓皇逃窜的豹形灾兽显然是在躲避捕猎者!而且特地从雪明的头顶掠过,这头聪明的畜牲明显跑不过身后的猎人,要祸水东引,嗅到了奥斯卡和雪明的气味,要把捕猎者带过来。 听见江雪明的呼喝,奥斯卡一个不留神,差点从树上摔下。这青金大狼在两棵巨树之间来回跳跃,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就回到了地面。 “走走走” 奥斯卡慌慌张张的拉上神父,几乎把雪明夹在腋下,他留着鼹鼠王的半挂肉,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 ——他将酷酷卡身上肥厚的脂肪层割开,一边跑一边取出喷灯,重新加热这块烤肉,让它散发出腥香。 随手一丢,香气四溢的酷酷卡就挂在树上,奥斯卡则是带着神父健步如飞,三爪刨土往林地深处飞奔。 跑出百米的距离,两人躲回了林地外围的迷宫里,就听见远方传出粗重的喘息,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奥斯卡携着神父重新往里探索,脚步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咀嚼撕咬骨碎肉裂的音符。 离得近了,雪明就看见一个身形巨大的“人”站在那里。 它的下肢枯瘦,约有十二米高,两腿皮包骨头,从青灰色的皮肤里渗出来许多翠绿的木苗,脚板就有八十多公分长,只有八根脚趾。 它的足踝和智人有明显的区别,更加靠近胫骨,趾骨更长,就像是猩猩的足趾。 往上看去,它的大腿瘦得和小腿一样,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第二性征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因为寒冷的冬天,让这生殖器官缩进了肚腹,它衣不蔽体,腰腹位置有两片饿出来的多余皮肤,它们长出鲜红的菌粒斑点,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成了真菌群落的住所。 它的腹腔有一处深坑,应该是遭受探险队的武器攻击之后留下的伤痕,在右下腹的位置能看见一团扭曲的焦黑皮肤,这部分元质薄弱,还能见到扭曲的肠腔在蠕动着。 它没有头发,与威廉一样,背脊只有二十五个肌节和二十五块脊椎骨。两肩很窄,不像威廉那样骨架大得不可思议,它更像是又瘦又高的电线杆。 与两足一样,它只有八根手指,此时此刻捻着酷酷卡的半挂肉,用尖利的好似钢刀一样的指甲分割骨肉,只怕这张漏风的大嘴浪费食物,一点点把酷酷卡的骨头都嚼碎了,慢慢吞进肚子里。 这山妖的长相和东欧人种类似,有高挺的鼻梁和极深的眼窝,眉弓凸出。到了颧骨再往外,就看不见耳朵了,只有两个黑漆漆的“侦听孔”,脖颈与脸面的皮肤都变成了灰白色的,好像树皮一样的折皱。 雪明就这么看着它,看着这头巨大的生物慢慢将酷酷卡塞进肚里。 奥斯卡没有离开的意思,还记得在菠菜高地,狼哥收集了一些气球蝎的毒液吗? 这些麻醉剂在此时派上用场—— ——山妖似乎察觉到了雪明和奥斯卡的存在。 它缓慢且笨重的身体完全转过来时,就感觉天旋地转,就近找了一棵树,慢慢倚着树干,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这么坐下了。 它哼哧哼哧的用力呼吸着,也没有露出凶狠的表情,没有威吓天敌的意图。合上眼睛的时候,它脖颈处的折皱皮肤开始蔓延到头脸,向灰色的胸腔和肚腹蠕动。 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它变成了一座石像,似乎就这么睡过去了。 “到了来年春天,它才会醒过来。”奥斯卡松了一口气,“介绍一下,这位应该是冈萨雷斯,和刚才路牌上的奥利西斯女士是一对,它脾气还不错——就是大冬天的时候不肯睡觉,想占别人的地盘,总觉得自己很能打,每次只要一针七十毫升的麻醉剂就能放倒。” 雪明已经来到这山妖身边,他去按压冈萨雷斯先生的皮肤,却发觉这怪物已经完全变成了石头,按不动一点了。 奥斯卡:“它们都是米米尔的孩子,米米尔死后诞生了很多山巨人,山巨人又生下来它们——变石头也是它们的天赋神通。” 雪明:“牛哇,狼哥。” 奥斯卡:“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是珍宝,那就是知识。” 雪明:“酷酷卡喂给它了,那我们吃什么呢?” 话音未落,就在这个时候—— ——两人身后传来了一声凶悍的嘶吼。 刚才只顾着逃命的豹形灾兽,似乎觉得自己又行了,于是回来了。 Act.14 Sacred organs·神圣器官 前言: 逆境是磨砺人的至高学府。 ——苏格拉底 半个小时之后。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狼哥双手合十,开始解剖这豹形灾兽。 或许是饿的发痴发狂了,这头体重不超过三百公斤的猛兽居然会主动回来,奥斯卡和江雪明两人联手掰断了它的脖子,豹豹是说没就没。 方才雪明关了头灯,只怕强光吓走这珍贵的猎物,此时重启光源去细看豹子的模样,雪明也被吓了一跳——在他的远征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灾兽。 这头“豹子”更像是一条蛇,身上灰白色的鳞片就好像树皮一样,完美的融入了环境中,它有四根尖利的毒牙,颅脑骨骼也不像猫科动物那样,体征更偏向爬虫类,这两条粗大的尾巴又分出两颗角形颅脑,好似奇美拉嵌合体,从尾骨长出来两条眼镜王蛇。 奥斯卡手脚麻利,挥动利爪将这豹蟒拆解,就近从树干上刨出木屑,把皮料揉干净,臭烘烘的皮囊盖在神父身上,紧接着去料理血肉。 一抹青灰色的灵体飘然出现在大狼的身侧,与奥斯卡长得极为相似,只不过戴着厨师帽,穿着长衫和围裙,这位“厨子”轻轻舔舐着猎物的肉身,分辨出不能吃的毒腺部分,对着鲜嫩可口的肌理比大拇指,要狼哥看肉下刀。 这便是奥斯卡的魂威[crepuscolo·拂晓]—— ——它可以分辨食物和毒物,是十八区的神农氏,据狼哥所说,无色石的元老院也有一位vip经常找他帮忙,那便是苏绫老师,她的[不死鸟]可以通过[crepuscolo·拂晓]来更新材料数据库,这种联动能让[phoenix·不死鸟]得到强化。 安顿好山妖冈萨雷斯之后,两人再次朝着三万里哨所出发,这一路风平浪静,可是江雪明却越来越不安,路途上的猎物和猎食者越来越少,沿着林地往前再走四公里,又有一片复杂的山地岩窟。 地势一路走高,这是三万里哨所附近的地貌,奥斯卡确信他们没有走错路,而这里人类活动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搭把手!奥斯卡!” 在另一处坡道,雪明扛着两个食品包,身上多了些负担,再去抓绳梯就有些吃力了。 他将携行包袱分给狼哥,紧接着抓紧了长梯,只要顺着这条梯道爬上干燥的高地,就能抵达哨所,能回到温暖的屋子里休息。 都说临门一脚最后一步是最难跨过的,这条路很难走,从萨拉丁出发,爬悬崖走深谷,再连续穿越八十多公里的险地,江雪明的体力已经快到头了,他们只睡了两个小时,是毫无防备的脆弱时刻。 就在这时,从二人头顶处大约十四米左右的山体上方突然传来异动。 探险队顺着山壁安置了六条绳梯,而此时此刻,这些好似爬山虎藤蔓一样的梯子却开始轻轻摇晃。 狼哥和雪明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抬头向上看去—— ——哨所方向的高地边缘探出一颗脑袋。 那头颅是如此的巨大,漆黑脏乱的毛发中,能看见一只血红的眼眸。 山妖巨怪就这么趴在哨所的高地前,面带怨毒之色,两条纤瘦干枯的手臂搭在这绳梯编造的网兜上,锋利的趾爪轻轻划过,一条条绳索立刻开出麻线塑造的花朵来。 “是db!”奥斯卡尖叫着,激烈的语气难以掩盖内心的恐惧,“它就是[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快跑!神父!” 这个狡诈的猎人似乎嗅到了奥斯卡和江雪明身上的味道,它很有耐心,并且一直尾随在二人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捕猎,看着他们制服冈萨雷斯。直到两人来到哨所周边,到了最艰难最放松的登山环节才露头。 从头颅的尺寸来推断,它至少有二十三米的身高,光是张开嘴巴,能活吞十二三岁的人类幼儿。 它的一只眼睛瞎了,口鼻的骨骼裸露在外,就像受过削鼻割嘴的酷刑,从五官的烂肉中翻出一点紫红色的肌理。 雪明飞也似的翻身下地,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强烈且恶毒的灵感压力,顾不上背包和携行具,都一并用刀子割开松脱,丢到身下的岩窟道路一侧。 奥斯卡就没那么幸运了,大狼没有雪明那样冷静的头脑和战斗素质,而且他比雪明爬得更快,也爬得更高,虽然嘴上说“快跑”——可是狼哥的身体却一直在往上爬。 似乎这头大狼觉得,只要爬回平地,就能找到一条宽敞的生路。须臾之间奥斯卡乱了方寸,就像你游戏里打出撤退信号但一个闪现突脸的队友一样,在雪明眼里,奥斯卡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被一对大手捧起。 db的臂展足有二十三米,两只大手像是打蚊子一样,狠狠的拍在奥斯卡身上,两掌合拢的一瞬间,能听见平地起惊雷的巨响! 雪明的心已经凉透了,虽然他还保留着战斗意志,但是以他经验来判断,狼哥受了这凶悍的掌击,恐怕是凶多吉少。那巨大的冲击力带起狂风喷溅扬尘,刮到脸上就和刀子一样,以狼哥的体重和元质构型来判断,这位vip就像被一台数吨重的卡车砸中,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 粘稠的腥臭血液从头顶落下,雪明连打了几个滚,狼狈的窜起来,身体还算灵巧,恢复平衡的一瞬间,就看见奥斯卡软趴趴的上半身倒挂在他面前。 “跑”狼哥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从口鼻中喷出脓血。 雪明想往来时路撤退,正好撞见狼哥的半身—— ——他仰头看,就见到糜烂的肉泥一路往上黏连,缠上[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的八根尖锐趾爪,好似一面血肉墙垒,堵在狭窄的坡道前。 两臂的巨大阴影盖住雪明,那胳膊上的分叉树苗好似蜘蛛的步肢。 db就在雪明身后,它光是趴在高地上,用两条臂膀就能拦住雪明的去路,它并不着急吃食,也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口吐人言,说出一串古英语—— “——参见你的祖灵,拜会你的兄长。” “然后与我融为一体。” 雪明听不懂这些话,只能勉强听明白几个单词,现代英语经过其他语系狠狠的改造,特别是诸多法语混合其中,和古英文大相径庭,许多用词语法也不一样了。 “咳咳咳”狼哥的眼神失焦,全靠这倒吊的姿态,他体内的血液才能抵达大脑。从破碎的肚腹中落下更多的血肉来。 见雪明没有回应,[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便两掌撑住岩壁,使着灵巧的倒立翻身,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看奥斯卡要跟着那巨大的掌趾下压,变成一团肉泥。 “sd!”江雪明震声大吼。 苍白色的魂威化身从神父的背脊钻出,拉住奥斯卡的半身,从这恐怖的山妖肉掌之中夺回了同伴的性命。 再看这二十来米的巨大人形怪胎,它的动作一点都不慢,身上飘荡着古木山林树叶所编织的蓑衣,跟着躯干和下半身做巨幅位移,只在一瞬间就完成倒翻,趴在了山体坡道一侧。 这道路狭窄,db一手扣住山体的高台,两条后足好似猿猴那样灵巧,各自找到合适的落足点,恐怖的指力能摧金断石,趾尖咬住山岩便发出咔咔怪响,粉碎岩石深入矿物层,牢牢的将身体固定在岩层之中。 它提搂着奥斯卡的下半身,从指头间舔舐着大狼的烂肉,舌头上有一层厚厚的毛刺形菌类藓,几乎与鲜红的长舌融为一体,这细菌之中立起六道好似风向标一样的植株,它们都有鲜红的蝶形肉冠——这是维塔烙印的特征,是癫狂蝶的slogan! 没有枪,手边只有奄奄一息的狼哥。而且寻常枪弹真的能逼退这家伙吗? 万灵药够吗?这地方太狭窄了,如果使用潘克拉辛,会把高地一侧的山岩都破坏掉,没有立足之处了 雪明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着—— db:“——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是什么呢?” [枪匠!你现在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它发现我了!这家伙是米米尔的直系血脉,吃过人,脑子也好用!] [先想办法把小命保住!逃吧!] “我拒绝!”江雪明不打算丢下奥斯卡,且不说狼哥如何待他,这趟冒险之旅没有奥斯卡的帮助,他绝不敢只身一人深入精灵圣地。 db的嘴里有癫狂蝶的特征,曾经也有使徒猎犬将化身蝶小心翼翼的含在嘴里,奥斯卡要是落进它的肚子里,它会变得更聪明,这位vip的脑子里有十八区大半张地图的食谱,要是这头魁梧强壮的山妖再次进化,萨拉丁的猎团再也没办法深入这片恐怖的泥潭。 说时迟那时快,神灵的长孙挥动巴掌狠狠打来,在它眼里,雪明就像一个脆弱的玩偶。 芬芳幻梦与这巨力掌击撞在一处,是力量与力量的直接对话! 江雪明脸色苍白,那枯瘦的趾爪轰上芬芳幻梦的钢铁之躯,敲得他神经衰弱险些跌进死门。 “嗯?”[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面露疑惑,紧接着变得小心谨慎,它盯准了奥斯卡的脆弱肉身,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奇怪的智人或许拥有亚瑟王时代的神奇魔法,拥有强劲的灵能,但是面对山妖的力量压制时,肯定会暂避锋芒。 可是对方非但没有丢下同伴逃跑,反倒是显露灵体正面对抗。 它提起左臂,用余光瞥视着趾爪的伤痕,这无坚不摧的巴掌,皮肤已经开裂,拇指的趾爪角质层也断了一截,从这渺小的灵体中迸发出来的力量让它感觉到了威胁。 “你从神的次子那里偷走了一部分神力吗?” 这句古英语传到雪明耳中,依然听得他一头雾水,不过敌人爱讲话是好事—— ——短短的几秒钟里,雪明在疯狂的呼吸着,芬芳幻梦方才被这绝强的巨力打得身体失衡,带着本体一起踉跄趔趄的撞在坡道的岩墙上,大猫几乎被这大逼兜给抽懵了,铁盔成了回声室,那巨响回荡在sd的脑袋里,它的眼珠子依然在来回震荡,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 [妖魔,他的力量来自他的心,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贝洛伯格说话了。 [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的父辈是山巨人,它便是山巨人的一滴血,而它口中的神灵次子,则是贝洛伯格这一批从米米尔的尸体中,迸发出来的纯粹精灵。如果按照智人的论资排辈来讲,山巨人是米米尔的血肉元质,是长子,精灵则是精神元质,是次子。 当米米尔的灵魂死去,它的肉体和神经裂解分离,就变成了灾兽生命的起源。 在亚瑟寻找圣杯的旅途中,也有不少战士落进db的肚子里,它由此了解到人类世界的历史变迁,进而感知到自己身份的特殊性,与其他痴傻愚钝的兄弟姐妹不一样,db是个优秀的猎人,一直想要得到精灵的力量,哪怕只有一小部分,应该也能让它出现“返祖现象”,或许能让它变回山巨人,拥有米米尔的神通。 滚烫的榴辉岩熔浆之中,也有一部分精灵藏匿于间歇泉眼,当初雪明和流星遇见的那头化圣的野兽,还有腐败之龙,正是接受了米米尔精神元质的洗礼,从祖灵的回忆里获得了神力。 [但是你要当心了,我会保护他,他能运用我的力量,你命不久矣。] 这句话讲出来,db果真退让几分,似乎是被吓住—— ——雪明的剑早就断了,如果让芬芳幻梦提着贝洛伯格去作战,砍死这头山妖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他手边没有傲狠明德的骨头,也没有光芒利刃。 在求生本能的驱策之下,[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吃了太多太多的灾兽,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心,好比看见蟑螂老鼠时,现代社会里的智人必然能够毁灭这些害虫,但也会放声尖叫大步退后。 它一边低声咒骂着,朝雪明吐出几句古英语脏话,一边慢慢的往山岩更低处攀爬。 直到这巨大的山怪完全消失在雪明视野中,雪明才松了一口气,把奥斯卡放下,要迅速从散落的包裹里找到万灵药。 也正是这短短的几步路—— ——db再次爬回平台,就像一个蹲守多时的老练猎人,它朝奥斯卡伸出趾爪,要把这头大狼带回去当晚饭。 逆境是磨砺人的至高学府,在这一刻,雪明只觉得身子受到巨力牵扯。 以谷底山林为海拔参照,三万里哨所岩坡在两百八十多米的高度,为了避开复杂的爬虫生态圈,找到一片干燥的栖息地,猎人们一般都会选在高处建造聚居地,就是这个瞬间,雪明身上还有几条安全绳,它们与奥斯卡紧紧相连。 他的身体受到巨力裹挟,眼看那恐怖的大手卷土重来,要把奥斯卡抓下悬崖,他拿上两个布卷,里面都是万灵药针剂,顺着db的收手姿态一起往下跳。 芬芳幻梦与这巨怪的颅脑近在咫尺,db的眼睛里吐露出贪婪和恐惧,它惧怕贝洛伯格,可是饥饿感让它再次出手。 上一回是它处在绝对的优势高位,雪明再怎样灵巧,也无法触及db的颅脑,这一次可不一样。 芬芳幻梦的极限射程是十六米,而此时此刻,他受到狼哥的牵扯,结结实实的落在db的怀里,钢铁大猫再次显形,好似喷气式战斗机的引擎咆哮声已经响起! 拳影好似落花缤纷,像一根根钢钉凿穿了db的下巴,要再往前去,要爬到这山妖巨怪的脑袋去。 [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吃痛松手,侧脸被打得稀烂,眼里都是不可思议,这狡猾的虫子在靠近它的头颅!想把它的脑袋啃开! 没了皮肤的保护,松软的咬肌也暴露在空气中,成片的黑血从口腔中往外喷洒着,这讨人厌的奇怪灵体似乎还在往上攀爬!不不不. “不!” 山妖立刻往下跌,松开四爪自然落体,跌到哨所高地的中部岩窟群,这里有复杂的水脉和洞道,是用来给哨所输送物资的通道。 雪明只觉得天旋地转,失了所有集中力,再也找不准[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的脑袋,他的身体自然失重,往下摔了四十多米,落到一片松碎的石灰岩里,跟着山妖的躯干砸出一阵浓烟,再到乱世丛生好像蚂蚁虫巢一样的复杂地形中,就见到那山妖捂着流血不止的下巴,口舌和牙齿被打得变形开裂,一蹦一跳的跨开大步,跳上巨树的枝丫,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个时候,天上落下来一片片暗红色的血雾,那便是db脸面和咬肌破裂迸出来的血,可惜芬芳幻梦的打击面实在太窄,这些拳头只能造成一点点穿刺伤,再怎么狠厉的勾拳踢腿,也只能像刮痧一样,难以伤其筋骨要害。 “奥斯卡!”江雪明找不到狼哥。 他经过这么一摔,只觉得腰脊剧痛,从乱石之中爬起,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肚腹的割裂伤,眼神骇然之时,想起那山妖怪物临走之前顺手勾带趾爪的反击—— ——这种好似野兽本能一样的报复攻击,在雪明身上留下了两寸深的撕伤。 那爪子就像是一支残酷的行刑大剑,拖割出恐怖的伤口。或许[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都没有意识到,只顾着捂脸奔逃。 如果再深一些,雪明的内脏都要被割成两截了,还好这身豹蟒的皮囊给他挡了一刀,他连忙给自己打药,继续呼喊着。 “奥斯卡!奥斯卡!” 抬头一看,这地方有十六条复杂的洞道,再往上便是一个l形的大梯道,之前马奎尔接治的伤患便是在这里摔伤的。 “奥斯卡!” 雪明依然找不到狼哥,他的脸上全是血和灰尘,狠狠擦了几下,黑暗无光的环境中,只有精灵圣地核心区域传来了蓝色的暗光。 “奥斯卡!” 奥斯卡的半个身子挂在其中一个洞道口,向雪明呼救。 “在在这” 雪明跟着声音连忙上前,往狼哥脖子注入万灵药。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大狼的下半身又长了回来,毛发也变得柔软,成了雪白的皮毛。 “别别别别!” 有了点力气,狼哥还想喊几句。 “别呀!” 雪明不理解,这个“别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直到奥斯卡恢复大半力气,连滚带爬的想要钻出洞道时—— “——又他妈卡住了!” Act.14 Sacred organs·神圣器官 前言: 逆境是磨砺人的至高学府。 ——苏格拉底 半个小时之后。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狼哥双手合十,开始解剖这豹形灾兽。 或许是饿的发痴发狂了,这头体重不超过三百公斤的猛兽居然会主动回来,奥斯卡和江雪明两人联手掰断了它的脖子,豹豹是说没就没。 方才雪明关了头灯,只怕强光吓走这珍贵的猎物,此时重启光源去细看豹子的模样,雪明也被吓了一跳——在他的远征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灾兽。 这头“豹子”更像是一条蛇,身上灰白色的鳞片就好像树皮一样,完美的融入了环境中,它有四根尖利的毒牙,颅脑骨骼也不像猫科动物那样,体征更偏向爬虫类,这两条粗大的尾巴又分出两颗角形颅脑,好似奇美拉嵌合体,从尾骨长出来两条眼镜王蛇。 奥斯卡手脚麻利,挥动利爪将这豹蟒拆解,就近从树干上刨出木屑,把皮料揉干净,臭烘烘的皮囊盖在神父身上,紧接着去料理血肉。 一抹青灰色的灵体飘然出现在大狼的身侧,与奥斯卡长得极为相似,只不过戴着厨师帽,穿着长衫和围裙,这位“厨子”轻轻舔舐着猎物的肉身,分辨出不能吃的毒腺部分,对着鲜嫩可口的肌理比大拇指,要狼哥看肉下刀。 这便是奥斯卡的魂威[crepuscolo·拂晓]—— ——它可以分辨食物和毒物,是十八区的神农氏,据狼哥所说,无色石的元老院也有一位vip经常找他帮忙,那便是苏绫老师,她的[不死鸟]可以通过[crepuscolo·拂晓]来更新材料数据库,这种联动能让[phoenix·不死鸟]得到强化。 安顿好山妖冈萨雷斯之后,两人再次朝着三万里哨所出发,这一路风平浪静,可是江雪明却越来越不安,路途上的猎物和猎食者越来越少,沿着林地往前再走四公里,又有一片复杂的山地岩窟。 地势一路走高,这是三万里哨所附近的地貌,奥斯卡确信他们没有走错路,而这里人类活动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搭把手!奥斯卡!” 在另一处坡道,雪明扛着两个食品包,身上多了些负担,再去抓绳梯就有些吃力了。 他将携行包袱分给狼哥,紧接着抓紧了长梯,只要顺着这条梯道爬上干燥的高地,就能抵达哨所,能回到温暖的屋子里休息。 都说临门一脚最后一步是最难跨过的,这条路很难走,从萨拉丁出发,爬悬崖走深谷,再连续穿越八十多公里的险地,江雪明的体力已经快到头了,他们只睡了两个小时,是毫无防备的脆弱时刻。 就在这时,从二人头顶处大约十四米左右的山体上方突然传来异动。 探险队顺着山壁安置了六条绳梯,而此时此刻,这些好似爬山虎藤蔓一样的梯子却开始轻轻摇晃。 狼哥和雪明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抬头向上看去—— ——哨所方向的高地边缘探出一颗脑袋。 那头颅是如此的巨大,漆黑脏乱的毛发中,能看见一只血红的眼眸。 山妖巨怪就这么趴在哨所的高地前,面带怨毒之色,两条纤瘦干枯的手臂搭在这绳梯编造的网兜上,锋利的趾爪轻轻划过,一条条绳索立刻开出麻线塑造的花朵来。 “是db!”奥斯卡尖叫着,激烈的语气难以掩盖内心的恐惧,“它就是[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快跑!神父!” 这个狡诈的猎人似乎嗅到了奥斯卡和江雪明身上的味道,它很有耐心,并且一直尾随在二人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捕猎,看着他们制服冈萨雷斯。直到两人来到哨所周边,到了最艰难最放松的登山环节才露头。 从头颅的尺寸来推断,它至少有二十三米的身高,光是张开嘴巴,能活吞十二三岁的人类幼儿。 它的一只眼睛瞎了,口鼻的骨骼裸露在外,就像受过削鼻割嘴的酷刑,从五官的烂肉中翻出一点紫红色的肌理。 雪明飞也似的翻身下地,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强烈且恶毒的灵感压力,顾不上背包和携行具,都一并用刀子割开松脱,丢到身下的岩窟道路一侧。 奥斯卡就没那么幸运了,大狼没有雪明那样冷静的头脑和战斗素质,而且他比雪明爬得更快,也爬得更高,虽然嘴上说“快跑”——可是狼哥的身体却一直在往上爬。 似乎这头大狼觉得,只要爬回平地,就能找到一条宽敞的生路。须臾之间奥斯卡乱了方寸,就像你游戏里打出撤退信号但一个闪现突脸的队友一样,在雪明眼里,奥斯卡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被一对大手捧起。 db的臂展足有二十三米,两只大手像是打蚊子一样,狠狠的拍在奥斯卡身上,两掌合拢的一瞬间,能听见平地起惊雷的巨响! 雪明的心已经凉透了,虽然他还保留着战斗意志,但是以他经验来判断,狼哥受了这凶悍的掌击,恐怕是凶多吉少。那巨大的冲击力带起狂风喷溅扬尘,刮到脸上就和刀子一样,以狼哥的体重和元质构型来判断,这位vip就像被一台数吨重的卡车砸中,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 粘稠的腥臭血液从头顶落下,雪明连打了几个滚,狼狈的窜起来,身体还算灵巧,恢复平衡的一瞬间,就看见奥斯卡软趴趴的上半身倒挂在他面前。 “跑”狼哥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从口鼻中喷出脓血。 雪明想往来时路撤退,正好撞见狼哥的半身—— ——他仰头看,就见到糜烂的肉泥一路往上黏连,缠上[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的八根尖锐趾爪,好似一面血肉墙垒,堵在狭窄的坡道前。 两臂的巨大阴影盖住雪明,那胳膊上的分叉树苗好似蜘蛛的步肢。 db就在雪明身后,它光是趴在高地上,用两条臂膀就能拦住雪明的去路,它并不着急吃食,也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口吐人言,说出一串古英语—— “——参见你的祖灵,拜会你的兄长。” “然后与我融为一体。” 雪明听不懂这些话,只能勉强听明白几个单词,现代英语经过其他语系狠狠的改造,特别是诸多法语混合其中,和古英文大相径庭,许多用词语法也不一样了。 “咳咳咳”狼哥的眼神失焦,全靠这倒吊的姿态,他体内的血液才能抵达大脑。从破碎的肚腹中落下更多的血肉来。 见雪明没有回应,[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便两掌撑住岩壁,使着灵巧的倒立翻身,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看奥斯卡要跟着那巨大的掌趾下压,变成一团肉泥。 “sd!”江雪明震声大吼。 苍白色的魂威化身从神父的背脊钻出,拉住奥斯卡的半身,从这恐怖的山妖肉掌之中夺回了同伴的性命。 再看这二十来米的巨大人形怪胎,它的动作一点都不慢,身上飘荡着古木山林树叶所编织的蓑衣,跟着躯干和下半身做巨幅位移,只在一瞬间就完成倒翻,趴在了山体坡道一侧。 这道路狭窄,db一手扣住山体的高台,两条后足好似猿猴那样灵巧,各自找到合适的落足点,恐怖的指力能摧金断石,趾尖咬住山岩便发出咔咔怪响,粉碎岩石深入矿物层,牢牢的将身体固定在岩层之中。 它提搂着奥斯卡的下半身,从指头间舔舐着大狼的烂肉,舌头上有一层厚厚的毛刺形菌类藓,几乎与鲜红的长舌融为一体,这细菌之中立起六道好似风向标一样的植株,它们都有鲜红的蝶形肉冠——这是维塔烙印的特征,是癫狂蝶的slogan! 没有枪,手边只有奄奄一息的狼哥。而且寻常枪弹真的能逼退这家伙吗? 万灵药够吗?这地方太狭窄了,如果使用潘克拉辛,会把高地一侧的山岩都破坏掉,没有立足之处了 雪明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着—— db:“——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是什么呢?” [枪匠!你现在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它发现我了!这家伙是米米尔的直系血脉,吃过人,脑子也好用!] [先想办法把小命保住!逃吧!] “我拒绝!”江雪明不打算丢下奥斯卡,且不说狼哥如何待他,这趟冒险之旅没有奥斯卡的帮助,他绝不敢只身一人深入精灵圣地。 db的嘴里有癫狂蝶的特征,曾经也有使徒猎犬将化身蝶小心翼翼的含在嘴里,奥斯卡要是落进它的肚子里,它会变得更聪明,这位vip的脑子里有十八区大半张地图的食谱,要是这头魁梧强壮的山妖再次进化,萨拉丁的猎团再也没办法深入这片恐怖的泥潭。 说时迟那时快,神灵的长孙挥动巴掌狠狠打来,在它眼里,雪明就像一个脆弱的玩偶。 芬芳幻梦与这巨力掌击撞在一处,是力量与力量的直接对话! 江雪明脸色苍白,那枯瘦的趾爪轰上芬芳幻梦的钢铁之躯,敲得他神经衰弱险些跌进死门。 “嗯?”[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面露疑惑,紧接着变得小心谨慎,它盯准了奥斯卡的脆弱肉身,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奇怪的智人或许拥有亚瑟王时代的神奇魔法,拥有强劲的灵能,但是面对山妖的力量压制时,肯定会暂避锋芒。 可是对方非但没有丢下同伴逃跑,反倒是显露灵体正面对抗。 它提起左臂,用余光瞥视着趾爪的伤痕,这无坚不摧的巴掌,皮肤已经开裂,拇指的趾爪角质层也断了一截,从这渺小的灵体中迸发出来的力量让它感觉到了威胁。 “你从神的次子那里偷走了一部分神力吗?” 这句古英语传到雪明耳中,依然听得他一头雾水,不过敌人爱讲话是好事—— ——短短的几秒钟里,雪明在疯狂的呼吸着,芬芳幻梦方才被这绝强的巨力打得身体失衡,带着本体一起踉跄趔趄的撞在坡道的岩墙上,大猫几乎被这大逼兜给抽懵了,铁盔成了回声室,那巨响回荡在sd的脑袋里,它的眼珠子依然在来回震荡,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 [妖魔,他的力量来自他的心,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贝洛伯格说话了。 [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的父辈是山巨人,它便是山巨人的一滴血,而它口中的神灵次子,则是贝洛伯格这一批从米米尔的尸体中,迸发出来的纯粹精灵。如果按照智人的论资排辈来讲,山巨人是米米尔的血肉元质,是长子,精灵则是精神元质,是次子。 当米米尔的灵魂死去,它的肉体和神经裂解分离,就变成了灾兽生命的起源。 在亚瑟寻找圣杯的旅途中,也有不少战士落进db的肚子里,它由此了解到人类世界的历史变迁,进而感知到自己身份的特殊性,与其他痴傻愚钝的兄弟姐妹不一样,db是个优秀的猎人,一直想要得到精灵的力量,哪怕只有一小部分,应该也能让它出现“返祖现象”,或许能让它变回山巨人,拥有米米尔的神通。 滚烫的榴辉岩熔浆之中,也有一部分精灵藏匿于间歇泉眼,当初雪明和流星遇见的那头化圣的野兽,还有腐败之龙,正是接受了米米尔精神元质的洗礼,从祖灵的回忆里获得了神力。 [但是你要当心了,我会保护他,他能运用我的力量,你命不久矣。] 这句话讲出来,db果真退让几分,似乎是被吓住—— ——雪明的剑早就断了,如果让芬芳幻梦提着贝洛伯格去作战,砍死这头山妖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他手边没有傲狠明德的骨头,也没有光芒利刃。 在求生本能的驱策之下,[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吃了太多太多的灾兽,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心,好比看见蟑螂老鼠时,现代社会里的智人必然能够毁灭这些害虫,但也会放声尖叫大步退后。 它一边低声咒骂着,朝雪明吐出几句古英语脏话,一边慢慢的往山岩更低处攀爬。 直到这巨大的山怪完全消失在雪明视野中,雪明才松了一口气,把奥斯卡放下,要迅速从散落的包裹里找到万灵药。 也正是这短短的几步路—— ——db再次爬回平台,就像一个蹲守多时的老练猎人,它朝奥斯卡伸出趾爪,要把这头大狼带回去当晚饭。 逆境是磨砺人的至高学府,在这一刻,雪明只觉得身子受到巨力牵扯。 以谷底山林为海拔参照,三万里哨所岩坡在两百八十多米的高度,为了避开复杂的爬虫生态圈,找到一片干燥的栖息地,猎人们一般都会选在高处建造聚居地,就是这个瞬间,雪明身上还有几条安全绳,它们与奥斯卡紧紧相连。 他的身体受到巨力裹挟,眼看那恐怖的大手卷土重来,要把奥斯卡抓下悬崖,他拿上两个布卷,里面都是万灵药针剂,顺着db的收手姿态一起往下跳。 芬芳幻梦与这巨怪的颅脑近在咫尺,db的眼睛里吐露出贪婪和恐惧,它惧怕贝洛伯格,可是饥饿感让它再次出手。 上一回是它处在绝对的优势高位,雪明再怎样灵巧,也无法触及db的颅脑,这一次可不一样。 芬芳幻梦的极限射程是十六米,而此时此刻,他受到狼哥的牵扯,结结实实的落在db的怀里,钢铁大猫再次显形,好似喷气式战斗机的引擎咆哮声已经响起! 拳影好似落花缤纷,像一根根钢钉凿穿了db的下巴,要再往前去,要爬到这山妖巨怪的脑袋去。 [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吃痛松手,侧脸被打得稀烂,眼里都是不可思议,这狡猾的虫子在靠近它的头颅!想把它的脑袋啃开! 没了皮肤的保护,松软的咬肌也暴露在空气中,成片的黑血从口腔中往外喷洒着,这讨人厌的奇怪灵体似乎还在往上攀爬!不不不. “不!” 山妖立刻往下跌,松开四爪自然落体,跌到哨所高地的中部岩窟群,这里有复杂的水脉和洞道,是用来给哨所输送物资的通道。 雪明只觉得天旋地转,失了所有集中力,再也找不准[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的脑袋,他的身体自然失重,往下摔了四十多米,落到一片松碎的石灰岩里,跟着山妖的躯干砸出一阵浓烟,再到乱世丛生好像蚂蚁虫巢一样的复杂地形中,就见到那山妖捂着流血不止的下巴,口舌和牙齿被打得变形开裂,一蹦一跳的跨开大步,跳上巨树的枝丫,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个时候,天上落下来一片片暗红色的血雾,那便是db脸面和咬肌破裂迸出来的血,可惜芬芳幻梦的打击面实在太窄,这些拳头只能造成一点点穿刺伤,再怎么狠厉的勾拳踢腿,也只能像刮痧一样,难以伤其筋骨要害。 “奥斯卡!”江雪明找不到狼哥。 他经过这么一摔,只觉得腰脊剧痛,从乱石之中爬起,第一时间便察觉到肚腹的割裂伤,眼神骇然之时,想起那山妖怪物临走之前顺手勾带趾爪的反击—— ——这种好似野兽本能一样的报复攻击,在雪明身上留下了两寸深的撕伤。 那爪子就像是一支残酷的行刑大剑,拖割出恐怖的伤口。或许[divinebloodlines·神圣血脉]都没有意识到,只顾着捂脸奔逃。 如果再深一些,雪明的内脏都要被割成两截了,还好这身豹蟒的皮囊给他挡了一刀,他连忙给自己打药,继续呼喊着。 “奥斯卡!奥斯卡!” 抬头一看,这地方有十六条复杂的洞道,再往上便是一个l形的大梯道,之前马奎尔接治的伤患便是在这里摔伤的。 “奥斯卡!” 雪明依然找不到狼哥,他的脸上全是血和灰尘,狠狠擦了几下,黑暗无光的环境中,只有精灵圣地核心区域传来了蓝色的暗光。 “奥斯卡!” 奥斯卡的半个身子挂在其中一个洞道口,向雪明呼救。 “在在这” 雪明跟着声音连忙上前,往狼哥脖子注入万灵药。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大狼的下半身又长了回来,毛发也变得柔软,成了雪白的皮毛。 “别别别别!” 有了点力气,狼哥还想喊几句。 “别呀!” 雪明不理解,这个“别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直到奥斯卡恢复大半力气,连滚带爬的想要钻出洞道时—— “——又他妈卡住了!” Act.15 Facts Of Life·活在真实里 前言: 我是个天才!所以我没有死亡的权利! ——萨尔瓦多·达利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奥斯卡从洞道中挤出变形的下肢,又叫张从风神父一套麻利的按摩正骨手法把两条腿给掰正了。 这头大狼表情扭曲,坐卧在岩台上痛得直哆嗦。 “或者说” “或者说啊,我是怎么他妈的活下来的?” 这一路上的诡异经历让奥斯卡脑子里全是问号,按理来说,整个精灵圣地已经探索完毕的区域里,db就是这片山林的霸主级生物——哪怕在适合狩猎的季节,全副武装的探险队遇见它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它懂得隐藏自己,会跟在队伍周边寻找合适的机会,往水源投毒,破坏道路,在山体坡道或者岩窟等等有利地形以强击弱,抓住一两个智人就迅速逃跑,绝不贪心回头。 这一回狼哥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当他在绳梯上看见db时,就预感自己大限将至——那求生意志都快被吓没了,得亏青金老娘送给他一副结实的肉身,能让奥斯卡在死门状态苟延残喘十来分钟。 对于奥斯卡的疑问,雪明没有正面回答。 他一言不发,等狼哥缓过一口气,就指着运输物料的洞道。 “能从这里爬上去吗?” 奥斯卡:“可以。” 起初大狼没有选择物料通道,因为这些洞窟狭窄崎岖,如果又一次卡在里面就遭老罪了。而且外边的岩山坡道那么好走,狼哥当时的体力也不多了,就想着行方便走捷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走就走掉了半条命。 雪明二话不说往洞道里爬,越过一个个吊索货斗,里边还算宽敞,打开头灯就能见到成片成片的飞鸟,这些鸟儿见了强光立刻扑打翅膀飞了出去。 “走吧。” 奥斯卡唯唯诺诺的应道:“成。” 这一回,大狼终于冷静下来,再也不多说什么了。 他能活下来全靠神父的一针万灵药,至于神父是如何赶走db的,他是一概不知。再加上之前这神父能徒手降伏金雕狮鹫,那对肉掌要掰断他大狼的下巴应该也是轻轻松松,这种肉体素质,狼哥只在极少数红石人身上见过。 两人越过一百五十多米长的洞道,终于来到了三万里哨所的活动平台。 此处有一栋直尺形状的老楼,总共三层,能住下四十来号人。靠房室西南侧的三一三房是信号站,其他的基本都是宿舍。 楼房前方的水泥坪子有几个大铁架,那便是晾晒猎物制作风干肉的地方,再往旁侧看有两个储水罐,狼哥从物流洞窟的吊篮里爬上来,钻出竖井的第一时间,便立刻去敲打储水罐,听见罐体里的闷响,确定还有淡水时,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好呀!~神父!我们还有水喝!” 江雪明点了点头,眼神依然凝重,他扫向房室一侧,走廊旁边的窗户大门全部打开,坪地上留着db的脚印,显然这头山妖巨怪在禁猎期非常活跃,敢跑到人类的聚居地来寻找猎物。 两人就近去活动室生火取暖,雪明要奥斯卡留在房子里看火,之后马上返回了绳梯坡道,想把豹蟒的肉给捡回来,可是当他重新来到悬崖一侧时,就见到第二平台和第三平台满目狼藉遍地血迹——那几个食物袋也不见了。 这恐怕是db干的,它被芬芳幻梦击伤之后没有逃远,而是折返回来抢走了两人的补给品。地上的血迹就是证据,有几处血浆往外喷溅出放射状的痕迹,那是db在攀山时放开双手,不再捂住伤处,剧烈运动时从头颈的咬肌迸发出来的鲜血,依然带着热气。 雪明把这个坏消息带回去时,狼哥也是满脸懊恼。 “糟了,这下难办了。”奥斯卡强调着:“这家伙心理阴暗,扭曲变态,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要是我们再出去打猎,它肯定跟在我们屁股后边干坏事!” 江雪明:“还有吃的吗?” 奥斯卡面露难色:“这” 三万里哨所没有存粮,哪怕不是禁猎期,探险队也很少会涉足这片未知之地,这个前哨站就像是人类在月球上插的第一根旗帜,仅仅代表着萨拉丁的猎团有能力来到此处,但是绝没有屯粮久居的打算——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此前从精灵圣地带回符纹石碑的几位猎人,他们是猎团里最优秀的探路者。但也因为不熟悉三万里哨所的内部设施,洞道年久失修的岩钉让他们身困险境,这些岩钉没人维护自然松脱,哥几个在套安全绳索降的时候从竖井摔了下去,救援队派了两百多个人,赶在禁猎期到来之前,慢慢把他们运了回去。 “先检查伤势。”江雪明要狼哥稍安勿躁:“我的肚子被db割了一道,不知道这畜生的爪子有没有涂毒,也不知道背后什么情况,我记得自己跌下来的时候是背脊先着地,你帮我看看,狼哥。” 这么说着,雪明脱了破破烂烂的外衣,扯下棉毛衣,在火炉旁解开衬衫。 狼哥看见那壮实有力的背阔肌时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神父的肉体元质如此丰沛,又看见那肩胛骨下的厚肉有一团诡异的乌黑色肉丘,显然是摔碎了肋骨,有一部分异物留在体内导致的骨架位移和骨质增生。 奥斯卡连忙说:“你别动。” 江雪明:“有暗伤是吧?我也感觉到了,只是没时间处理,伱能搞定吗?” “应该可以。”狼哥挥着爪子,割开这乌漆嘛黑的肉丘,就见到一股新鲜的血液喷洒出来,肉丘中包裹着十来块碎骨。 “你扶着我的右手,抓紧。”雪明要奥斯卡勾带半个身体。 他坐在壁炉旁的石台子上,让狼哥保持一个高位,紧接着用体重来矫正变形的胸骨。 只听咔擦一声弹响,江雪明没喊出声,狼哥反倒是疼得嗷呜怪叫。 雪明疑惑的问道:“你喊什么?” 奥斯卡:“我我觉得你疼。” 经过这么一折腾,雪明擦干净脸上的冷汗,摇晃臂膀大口呼吸着,这才感觉气息稳固体态健康,他的血已经顺着后背流到裤腰带去了,从布卷里取来万灵药,把这外伤治好——在奥斯卡眼里,神父又恢复了平静。 “到你了。”江雪明要狼哥脱衣服:“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暗伤。” 狼哥连忙摇头:“没有的没有的!” 这青金的孩子从小到大就一直在挨打,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不对劲,要说万灵药留下的后遗症,也只有这两条稍显羸弱的大狗腿。没有足够的元质补充,奥斯卡饿的头昏眼花。 就在雪明穿衣服的那点功夫里,狼哥终于窥见了枪匠的纹身—— “——我超!枪!” 饶是奥斯卡再怎么迟钝,这道纹身是老可汗用魂威留给无名氏的礼物,是无法磨灭的印记。这位神父在忍受割肉断骨的痛苦时,表现出来非凡的忍耐力,而无名氏的精英兵在受伤之后依然要临阵打药继续战斗,这点特征,也让奥斯卡心里的两个影子重合起来。 “是的。”江雪明没有隐瞒的意思,简单直接就这么承认了。 在这片未知地块,他要随时随地调动芬芳幻梦的力量,墓志铭上绝不能写[死于山妖]——奥斯卡是个值得信任的可靠伙伴。 “难怪我能活下来呀!”奥斯卡先是一惊,又立刻躲远:“等会.” 这头大狼的表情嘻嘻哈哈的,紧接着变为狐疑惊异。 “你是人是鬼呀?” 江雪明没回话,从石台子上抹了一把血,都是刚才破骨疗伤时喷出来的鲜血,染血的手套抹在狼哥脸上。 奥斯卡终于从口鼻之间回过味来—— “——噢耶!噢耶!!噢耶!!~~~” 大狼狗兴奋得不能自已,没穿裤子挺身扭动屁股,狠狠的对着空气怼了几下。 “带劲哦!~枪!~” “好呀!好呀好呀!好呀!” 这种近乎于癫狂的热情,让雪明想起了流星,狼哥和流星一样都是红石人——这些看上去笨笨的家伙都很可爱。 雪明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呢?奥斯卡?” 可是奥斯卡似乎完全无视了枪匠的问题,他开始长篇大论喋喋不休,似乎心里有一万句话。 “我就知道嘛!我想圣乔什死的那么干脆,普通人怎么可能从九狱里杀出来呢?” “我一直都想不通,后来忙着给孩子改作业” “你被那四个战帮的罪犯绑走了,我还一直在担心后怕,要是boss问起这个事儿,我该怎么交代呢?” “嗨呀!难怪你会跑到这里来找贝洛伯格.” 雪明打断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奥斯卡。” 过了老一阵,狼哥终于冷静下来。 雪明就近取材,把梯台的绳梯搜回来,要给这头大狼编一条裤子。芬芳幻梦就一直坐在火炉边打毛衣,那钢铁猫猫有点慈祥猫老太的感觉,一对铁爪放进火里烤,烤红了就给毛衣的线头封边。 “呃”奥斯卡琢磨了半天,终于说道:“我们速战速决吧,枪匠。” 江雪明:“怎么个说法?” 奥斯卡:“db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你打伤了它,它绝对会回来报复你的,而且它是米米尔的长孙” “我在它嘴里看见了维塔烙印的痕迹。”江雪明说起这个事。 奥斯卡解释道:“它为了提升能量利用率,主动接触了这种病毒,之前我们碰见过冈萨雷斯先生,在冈萨雷斯先生的身上有很多木苗——你也看到了吧?” “这是山妖的寿数特征,每一年山妖都会冬眠,它们会变成温暖的石头,会有蛇虫鼠鸟在这些温热的岩石身上定居,久而久之,动物留下的草种和植茎发芽了,这些山妖身上开始长出植物——植物越多,也代表它们的年龄越大。” “直到有一天,山妖彻底一睡不起,这就是它们寿数的终点。” “db嘴里的维塔烙印也能提高它的体温,改造它的新陈代谢和心血循环,它没有冬眠的习惯。而且它一直想要得到米米尔的[神圣器官]——不论是心肝还是大脑,或者拿到一部分精灵,让它产生返祖现象,从肉体凡胎变回神话生物。” 江雪明:“贝洛伯格和我讲过这个事。” 奥斯卡:“我们要前往哨所之外的一个精灵村庄,离这里有七百多米的直线距离,已经很近了,可是db一定会在路上等我们。它也想得到精灵——我们之间必有一战。” 江雪明摇了摇头,心里没底。 “不一定能赢。” 奥斯卡惊异:“啊?” 江雪明:“我手边没有枪械,没有可靠的热武器,没有贝洛伯格,赤手空拳仅靠魂威的力量只能自保。” 要对付db这类智力极高的巨大敌人,雪明没有把握做到一击必杀。 这种体格的单位,芬芳幻梦的特殊灵能也不能保证一拳就能将其送进梦乡。 “而且如果是一对一,我有信心能与之周旋,它的身长应该在两千四百公分左右,体重在十六吨上下——但是要带上你,那估计没戏。” “我活着影响你输出是么?”虽然不太情愿,但奥斯卡依然问出了这个尴尬的问题。 “是的。”雪明直言不讳,“它的步幅太大了,而且身形灵巧,奔跑跳跃的速度超过每小时八十公里,一步跨出去就是十来米。滞空能力非常优秀,攀岩和奔跑时的姿态都不影响骨骼,我很难想象它这个自重是怎么做到的。” “要真的打起来,我也只能一边逃跑一边寻找机会,而你是跑不掉的,狼哥。” “你太笨重了。” 奥斯卡张着嘴,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 江雪明点点头,脱下手套抽打着狼哥的腰腹。 “你上一副肠胃还在的时候,上边全是赘肉。” “腰腿无力,脂肪堆砌。” “爬了六回树就开始气喘吁吁,像你这个年纪的青金,他们跟我去打仗,体能比你好太多太多了。” “你的极速应该只有每小时四十六公里,甚至比不过黑哥。黑哥每小时能跑七十公里。” “你只能保持半分钟的极速状态,然后喘得像条狗。” “毫无疑问,带上你去探索精灵村庄,你死定了,活不了一点。”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奥斯卡抬不起头来—— ——丹尼尔曾经讲过,老师是个很严苛的人,严苛到让人自卑,甚至会产生恨意。 当雪明用他的作战标准来审视奥斯卡时,这让奥斯卡有点无地自容的意思。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灵能触媒,找不到厉害的武器,我不想和db交手。”雪明非常冷静,哪怕离目的地只有最后一小段路了,他依然稳得像一座防御塔:“要是精灵村庄还有其他灵体或者山妖,我也不想腹背受敌。” “先睡一觉,然后想办法回去,到了开春的时候,db要对付的东西就不是我的拳头了,是我的枪弹和全险半挂。” “呃有道理。”奥斯卡也觉得有理:“不过你要说起这个灵媒道具。三万里哨所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这个时候,芬芳幻梦终于打完了毛裤,丢给奥斯卡。 “接着!” 奥斯卡:“好叻!” 钢铁猫咪干完活,懒洋洋的钻回了雪明的身体里。 江雪明:“你说,这个灵媒道具有什么用。” “在一九四零年前后,三万里哨所刚刚建成。”奥斯卡讲起这座遗址的历史:“傲狠明德的一位匠王者跟着探险队来到这里。” “由于当地特殊的灵压环境,人们最难解决的就是睡觉问题。” “这位匠王的名字叫萨尔瓦多·达利,是个西班牙人,也是凡俗世界赫赫有名的艺术家。他用辉石和精灵制造了三个灵能机关,就像我们的boss制造棍棒一样——用来庇护探险队里难以入睡的成员,吓唬灾兽,解决聚居地的安全问题。” 萨尔瓦多·达利是一位西班牙画家,具有非凡的才能和超绝的想象力。 他为爱人制造了一枚胸针,具体形态就是一颗黄金和红宝石所造的心脏,它至今依然在跳动着。 “还有这种好东西?”江雪明不理解:“既然有法宝,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呢?” 奥斯卡表情尴尬:“因为很难控制。” 这么说着,狼哥拉着枪匠来到二楼的猎团指挥室,从团长办公间的床铺下边,搜出一个满是灰尘的大皮箱。 还没打开箱体,雪明就能感受到其中澎湃的灵能潮汐。 狼哥掏出自己的棍棒——那是一柄迷你的地质锤,用地质锤砸开大锁。 红布作底衬,其中装着三个奇形怪状的发条装置,皆是由黄金打造,红石作点缀的古怪饰物。 奥斯卡小心翼翼的取出正中间看上去最“正常”的音乐盒。 它和流星曾用的辉石[福寿万年]选配的材料一样,似乎是达利大师送给勇敢红石人的礼物。 “我估计再过两年啊,猎团就会把这三样灵媒送去秘文书库当文物了。” 狼哥这么说着,将盒体呈到枪匠面前。 “达利匠王只给它们起了一个名字,都叫[factsoflife·活得真实],这个盒子就是用来对付灾兽的,也能解决失眠的问题。” 江雪明十分好奇,他去详看这盒体的造型。 那黄金外壳上雕刻出一对对足踝脚掌,又有烙铁填充足掌之间的夹缝,似乎是一种酷刑。底壳的红石好似鲜艳烈火,这股炙热的灵能潮汐几乎能烤热空气,光是抱着它都让人口干舌燥。 “能演示一下吗?” 奥斯卡紧张的吞咽着口水:“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雪明:“嗯。” [我劝你们善良,这里面寄宿着一位非常调皮的精灵,它是我的兄弟,我的姐妹。] 奥斯卡:“准备好了吗?” 江雪明:“当然。” [真的吗?枪匠?你最好把自己绑起来!] 奥斯卡握住音乐盒的发条扭柄,这扭柄的造型过于前卫,它充满了. 呃. 性崇拜。 随着发条齿轮耦合的咔咔声,从盒体中心的红石升起,台座之中露出一个小金人的雕像,那便是达利大师的模样,有一对漂亮且性感的八字胡,爽朗的笑容也带着邪异鬼魅的意味。 “我是个天才!所以我没有死亡的权利!” 这句话从小金人的嘴里讲出来,之后便从盒子里传出一阵激烈的鼓点。 它开始震动,那黄金也渐渐变得柔软,红石就像一颗炙热滚烫的心脏,开始泵动。 奥斯卡的爪子当即烫出几个水泡,他连忙松手丢开这诡异莫名的灵媒机关,音乐盒落在地板上,居然开始跟着这机关的泵动节奏起伏不定的弹跳。 小金人雕像则是敲着响指,像一团即将融化的黄金,拥有了自我意识,自由自在的扭动身体,提臀送腰。 盒体的足掌浮雕也开始起起伏伏,好似被烙铁烫得跳脚! 这个时候,雪明终于发觉身体也不对劲了—— ——他的脖子脑袋都不听使唤,跟着这奇怪的音乐节奏一起摇起来了。 奥斯卡也是如此,他满脸无辜的看着枪匠。 “我说过了,它不受控制。” 江雪明一边跳着舞,一边想要把这滚烫的黄金盒子拿回手里。 “我停不下来” 奥斯卡:“我也是,达利大师在设计它的时候,就是为了让探险队里睡不着觉的人们跳起舞来,完全释放自己的内心情感,累到睁不开眼。” “那它是怎么制服灾兽的呢?”江雪明还是不理解,这种神秘莫测的催眠灵媒对灾兽也有用吗? 这个时候,雪明跟着灵媒机关往门外走,它蹦蹦跳跳像一只机械青蛙,散发出滚烫的热气,跳到走廊外边去了。 一直蹲守在三万里哨所外边虎视眈眈的db解答了雪明内心的疑惑。 在一阵强而有力的音乐声中,这头山妖就站在水泥坪子里,跟着奇奇怪怪的音乐声挥动手臂扭动腰肢,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肉身,脸上的旧伤还在流血。 江雪明和狼哥在二楼走廊上摇头晃脑,和db大眼瞪小眼。 “你问我这种教学经验是从哪里获得的?” 大卫·维克托坐在贵宾车厢里一动也不动。 面对年轻的来访者,维克托老师依然要求这些新人与他共舞一曲。 “一定要有一个详细的解释的话——应该来自于一次约见。” “具体来说,是一九三八年,与萨尔瓦多和弗洛伊德的约会。” “萨尔瓦多·达利说他见到了上帝,指的就是西格蒙德·佛洛依德先生,他说——” “——梦是解开无意识心灵的钥匙。” “萨尔瓦多·达利是个偏执且极具才华的艺术家,他的灵感常常从梦中来,能和佛洛依德先生讨论潜意识与梦,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绝妙的体验。” “达利先生与佛洛依德先生碰面之后,他几乎是手舞足蹈一般,在疯狂的喜悦中完成新的作品。” “我们一整天都在大笑,一整天都在跳舞饮酒,持续了三十三个小时。” “有好几次,我都被这种狂热的情感所控制,险些认为自己要脱力死去,心脏要破裂,要从喉口跳出来——万幸的是我依然活着,自此之后我就变成了一个慢条斯理的人,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和外界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的轮椅骑士不同,如你所见。” “自那以后,我这个红石人也经常会去十八区参见达利的作品,无论是艺术作品还是灵能作品。” “舞蹈便成了我教授学生的第一课。” (本章完) Act.16 I Cant Stop·停不下来 前言: 天才会死,但天才的作品不朽。 ——萨尔瓦多·达利 “好像是” 奥斯卡看着不远处在水泥坪子里尬舞的db。 “僵住了呀。” 这个音乐盒是萨尔瓦多·达利的作品之一,无论灾兽或人类,拥有听力的生命都会受到它的控制,开始狂舞不止,直到筋疲力竭。 “我停不下来。”雪明伸不出手去,视线跟着摇晃的头颈左右横移,也难以锁定那个蹦蹦跳跳的音乐盒。 奥斯卡:“我也停不下来。” 大狼的尾巴跟着高地山风一起摇曳着,随着音乐的节拍扭腰送胯。 他们时不时能看见山妖巨怪——那身松垮的肌肉和干瘦的四肢摆动起来声势极大,踩点跺地时便在坪地留下一个个极深的脚印,db的脸上就会带起羞愧恼怒的恶毒表情。 此次它尾随猎物伺机而动,准备在房外蹲守,等到雪明和奥斯卡累极入睡便动手偷袭,怎想到这不讲武德的计划突然被这灵媒道具给打断了。 它脸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冒着失血过多失温休克的风险舍命一搏,如今却像一头求偶的野兽,在天敌面前跳起舞来了。 “怎么办?枪匠?”奥斯卡感觉情况不容乐观,他的体能储备所剩无几,再这么跳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江雪明:“我没关系。” “啊?”奥斯卡面露惊讶,“你耐力那么强?” 江雪明解释道:“我可以跳上一整天,眼前这家伙虽然在流血,但是它刚吃完豹蟒的肉,估计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你要是累了,我有办法。” 这么说着,雪明跟着音乐盒的鼓点节奏甩掉手套,刻意控制步幅,来到狼哥身侧一个大嘴巴子。 “一,二,三,走。” 这响亮的耳光抽在奥斯卡脸上,将他送进梦乡。 只剩下山妖和雪明对峙,过了整整十八分钟,这音乐盒的发条终于走到尽头。 恢复自由身的一瞬间,雪明召出芬芳幻梦威吓敌人,db则是满头的冷汗,又跳回中部平台去躲起来了。 雪明没有追击的意思,把狼哥拽回温暖的房间里,刚拿回音乐盒,又看见这头贼心不死的山妖在悬崖边探头窥伺——那神态就像贪恋蜜糖的大熊,舍不得蜂蜜又害怕被蛰,只敢慢慢试探。 等到db爬回水泥坪地,雪明再次拧动音乐盒的曲柄,在这种食物和水源匮乏的环境下,他绝不想和这神话生物打正面。 于是第二场舞会继续,智人和山妖接着奏乐接着舞。 如此反复三回,过了整整一个小时,偶尔路过的几头金腰燕也在电线上陪着攻守双方跳满全场,鸟儿们撅起屁股亮出尾羽摇头晃脑的,那场面非常诡异。 db想逃,但是逃不掉,一开始它恶狠狠的想着,只要这么熬下去,眼前这个可恶的智人或许会累趴下。 再后来它才发觉,这家伙好像完全没有累倒的迹象,可它自己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了。 正如雪明想的,这头山妖的体重摆在那里,身体在活动时所需要能量应该是智人的数十倍。哪怕刚刚吃过一顿饭,那十几吨肉以如此灵活迅速的体态舞起来,应该也撑不了多久。 雪明的身体协调性非常好,哪怕尾指和尤克丽丽给他换了一副“比较笨重”的肉身,这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长对他来说是那么陌生,但是在这半个多月里,他早就适应了这个体重,重新回到了灵肉合一的状态。 [枪匠,你打算把它累死?] “在它倒下的时候,我要取它性命。”江雪明已经作出击杀宣言:“这畜牲十分狡猾,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跌下去也没见它留下什么大伤,皮糙肉厚的,不用潘克拉辛恐怕杀不死它。” “要够到它的脑袋实在太难了,除非从楼顶跳过去,跳到它的肩上对颅脑来上几拳,它可以失误很多次,可是我只有一次机会。” “萨尔瓦多·达利先生制造的灵媒机关确实有用,而且非常厉害,甚至能控制神灵的子孙。” 这霸道的肢体控制几乎让枪匠做不了任何事,除了稍稍改变步幅来移动以外,他的两条手臂和头颈都沿着固定的线路来运动,前几回雪明想掏腰包取万灵药,握在手里备用,可是他根本就握不住针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万灵药随着舞蹈动作一步步将注射器甩飞出去。 他再也不敢去拿辉石,大声呼唤着。 “sd!帮我戴戒指!” 出人意料的是,当钢铁大猫浮现于身前,这强劲的灵体也开始跳舞。 芬芳幻梦:“啥情况呀?!” 一人一灵的同步率极高,摆腿揨臂摇晃上身,与不远处的db互相呼应。 “连灵体都逃不掉这种控制吗?”雪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唤回魂威,避免多余的精神消耗。 对于db来说,它的体能消耗要比枪匠大得多,不光是这套经过维塔烙印改造的肉身,还有禁猎期的高山风也在慢慢的带走它的体温。 它能感觉到喉舌口腔之中往外喷吐的豹蟒臭气,它的胃因为持续的低温已经开始产生消化不良的糟糕现象。唯一的眼睛开始干涩发痒,身体也不像之前那样灵活,似乎胳膊腿都要冻上了。 再这么下去,它会睡过去,变成山岩,和冈萨雷斯一样,只不过冈萨雷斯在春天还能醒过来。它就没这个机会了,智人绝不会放过它。 这么想着,db一点点调整步幅,强行扭转身躯,一边跳舞一边往山岩平台去,随着音乐的节奏,每四个大段它能挪出十来米的距离,找到规律之后,它就能逃走。 雪明也没办法阻止这头巨怪,最早音乐盒的设计语言是静态防御,它并不是什么主动进攻的灵媒道具,要是这些灾兽畜牲识趣,慢慢从这魔音中遁走,人与自然也是相安无事的状态。 可是意外发生了—— ——在漆黑的夜空中飘来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大黄鸡一头栽倒在哨所的储水罐旁,似乎是电线上金腰燕成了它眼里的零食,还没看清平台上的巨怪,就这么莽撞冒失的冲进音乐盒的控制范围内。 金雕狮鹫在半空扑打翅膀,听见音乐时,它的四肢和两翼暴走失控,撞断了两条电线,重重的摔在水泥地上,摔得满头是血。 它疼得咯咯乱叫,又连忙爬起,翅膀也断了,无力的耷拉在一侧,可是脑袋却不听使唤,跟着那音乐的节奏继续摇晃。 它看清水泥坪里的db时,吓得炸了毛,这狡诈的猎手根本就没有任何灵压波动,江雪明和狼哥也感觉不到这山妖身上的信息素和灵压——db懂得如何隐藏自己。 突如其来的访客让雪明手足无措,在db眼里,这头傻乎乎的大鸟就成了第一目标。 几乎在第一时间,db就改换路线,决定踩死这头鸟,如果能把金雕狮鹫吞进肚里,它至少还能熬上一段时间,说不定能熬死这个可恶的矮人。 [是它呀!你们救过它!] 江雪明:“嗯它脑子不太好。” [它把你们当成崽啦!它来救你们啦!] 江雪明:“不一定吧。” [反正就.不能让db吃了它呀!事情变坏了呀!] 江雪明:“怎么办呢?贝洛伯格,你想想办法?” [你转起来!枪匠!用点力!] 跟着音乐的韵律,雪明在固定的第二节旋转步伐时特地加了点力,腰包里贝洛伯格的剑柄要挤出布兜,但是被挂扣给拦住了。 他不慌不忙,眼瞅着db离那头大黄鸡越来越近,就往护栏上狠狠一撞,贝洛伯格终于撕开布囊,飞了出去。 剑柄掉到水泥坪地的铁架上,紧接着迸发出强光—— ——它就像一支狼眼手电,发出接近两千流明的光束。 眼看db要把金雕狮鹫踩死,突如其来的强光射眼让它不由自主的退让了。大鸟也跟着这奇怪的音乐挣扎四肢,绕到储水罐后边去。 db还想追,金雕狮鹫接着绕,山妖和雕鸟就这么开始绕柱而行。贝洛伯格的光源照得雪明都睁不开眼,受了强光直射的db更是苦不堪言,它感觉独眼留下了一片斑斓色块,根本就看不清大雕的具体位置。 大黄鸡也是如此,每一次贝洛伯格亮起,它浑身一颤,只能去听山妖的脚步来判断方位,最终找到一楼门廊的入口,马上钻到相对封闭的楼道里。 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去,音乐停下的时候,雪明没有继续扭曲柄的意思——因为db又逃了,几乎在瞬间就一个大跳扑出去,扑到西南侧的巨树茎杆上,然后捂着两耳自由落体,生怕再次被这魔咒给控制住。 大狮鹫跟着两人的味道爬上二楼,叫山妖给吓得眼泪直流,朝着雪明嘶哑的吼叫着,还时不时用前爪带起折断的羽翅,对着db逃窜的方向一个劲的刺挠,就像是在学校被恶霸狠狠揍过的孩子,向父母告状一样委屈。 “好了好了好了行了行了.” 江雪明轻轻拍打着大狮鹫的脑门,要这孩子安静下来。 他终于戴上钢之心,还是不怎么放心,抱着音乐盒下楼去,没来得及给狮鹫上药治伤——他觉得以db的性格,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走远。 回到山岩平台,果然不出所料,他就看见这山妖巨怪蹲在洞道的石灰石岩层那边,离他有五十来米的距离,抱着两腿蜷缩身体,似乎是在等待下巴和脖颈的外伤自愈,依然在寻找偷袭的机会。 db也嗅到了江雪明身上味道,它仰起头,只是看了一眼。 雪明摇晃着手里金灿灿的音乐盒—— ——db立刻吓得两腿乱蹬,先是凶狠的吼了一声,又像灵巧的猿猴,避到更低处,沿着山石坡道跳回树上,朝着枪匠龇牙咧嘴。 雪明往回走了十来步,大概只过了五六秒的功夫。 他立刻感觉不对,马上返回悬崖边缘—— ——db又跑回来了,跑到第二平台,它就像一头贱兮兮的大马猴,只等猎物放松警惕,和雪明来回拉扯。 两者再次碰面时,db突施冷箭猛的一挥手,这二十来米的距离,它的趾爪也碰不到雪明,可是这巨掌掀起一阵狂风,几乎能把雪明给掀飞。 说时迟那时快,雪明再想去转曲柄已经来不及,他连连退让,一手逮住大黄鸡,要黄鸡赶紧跑路。 这黄鸡也十分机灵,四爪齐飞刨出水泥碎末,往一楼房室飞奔,一人一兽窜进会议室大门,就见到门外的db趴在门廊外面,裸露在外的鼻骨部分疯狂的吸气,想要确定雪明的具体位置。 这头山妖没有贸然破墙,也不敢离楼道太近,它见识过芬芳幻梦的破坏力。始终保持着三四米的安全距离。 雪明和大鸟贴在墙边死角,他就看见大黄鸡用两条后足站起来,心脏咚咚咚的狂跳,还用那尚未受伤的大翅膀把雪明按在原地,只怕这人类发出什么奇怪的动静。 过了十来秒,一轮搜索结束,db慢慢退回水泥坪里,像是死心了,想要离开。 雪明依然没有动,细细侦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那声音好像是越来越远,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看见db近在咫尺的下半身。 “糟了!” 这头山妖巨怪似乎能模仿脚步走远的声音! 它可以逐步减轻跺地的力道,来制造虚假的脚步声! 它在干什么?它站起来了?它. “它想吃狼哥!”雪明不假思索惊道:“它在搜奥斯卡的位置!” [在这个距离,你要使用音乐盒的话,它一脚就能踩碎墙壁!枪匠!] 雪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解除了芬芳幻梦的催眠效果,他不知道狼哥能不能立刻醒过来——紧接着,他冲出门外,要和这难缠的畜牲打正面。 这是最坏的结果,雪明没有想到db的战斗意志如此强大,反复十数次拉扯之后,这头山妖依然没有放弃狩猎的想法。 贝洛伯格所处的位置没办法直射db的眼睛,此时db背对水泥坪地的晾肉架。 它伸出两爪,小心翼翼的拨弄开二楼和三楼的房室大门,想要找到青金大狼的藏身处。突然听见响亮的海鸥鸣叫,下身传来剧痛! 雪明像是一道闪电,窜出一楼长廊的那个瞬间,右手拧作拳头,潘克拉辛战技发动时,臂膀已经皮开肉绽,结结实实的轰在巨怪的脚脖子上,他的身高根本就够不到db的要害。 一时间剑气纵横狂风肆虐,db吃痛半跪,但没有倒下,它扒着二楼廊道台面,低头看向伤处,便看见一道道伤口在足踝从内到外炸开,几乎是求生本能使它保持跪地姿态,不愿意将头颅放低。 雪明一击得手之后连连避让,这受伤的山妖发了狂,那血液好似喷泉一样往外泼洒,可是开裂的足掌像是银背猩猩的灵巧爪趾,在他发出攻击的一瞬间,就开始朝着门廊侧抓挠反击——他只能挥出一拳,紧接着便被这狂暴的踩踏逼得连连后退。 他往储水罐一侧绕路逃窜,右臂受了潘克拉辛的反噬,不断有伤痕从大臂小臂冒出来,连手指头都开始承受音符爆破的劳损伤害。 他的脸色铁青,逃窜时还能听见db紧追不舍的强劲脚步——那头山妖已经发了疯,拖着负伤的右足也要追上他。身后不时吹来腥臭潮热的风声,还有哼哧哼哧的粗重呼吸。 回到储水罐体一侧,雪明没有多想,震声喊道。 “sd!” 决定生死的一瞬间来了。 芬芳幻梦凌空扑出,db已经彻底红了眼,它不想再跳舞,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彻底失去耐心——不得不承认,这个智人的耐力要比它强。 它的右足受了伤,但论移动力来说,是它更厉害。 还有两步?或者三步? 这短短的五十来米就能抵达尽头,就能追上了。 它的两臂已经往前佝偻下探,只要能抓住这个智人,轻轻一捏,就可以把这条虫子的肠子给挤出来! 这一回,它做足了精神建设,浑身的肌肉胀紧发红,身上的枯叶蓑衣都跟着膨大,要作致命一击,在这个高度,那古怪的灵体纵使拥有极强的破坏力,也无法伤到它的要害。 可是 芬芳幻梦没有朝着db进攻—— ——它与敌人背道而驰,向着储水罐狠狠打出十六拳! 一道道拳击好似钢钉贯穿了储水罐的钢皮,在零下二十多度的环境中,在三万里哨所三四百米的海拔上,储水罐的压力使这十六个细小的孔洞变成了花洒。 纯净水喷出罐体的一瞬间,受了寒冷山风的吹拂,立刻变成了冰雾。把db浇了个透心凉。 它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还有最后的二十来米,却再也走不动道了,身上的枯木叶子沾了一层厚实且沉重的坚冰,它们变得硬邦邦的,伤腿也跟着冻僵。 它感觉心脏传来一阵剧痛,是由极热到极冷的温度变化引起的心绞,独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多,它的步子也越来越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储水罐铁架下那个碍眼的智人,却永远都碰不到他了! 它只能探出手去,见到右臂被白花花的水汽笼罩,这寒冷刺骨的冰花在皮肤上蔓延开来,趾爪一根根开裂,迅速失去温度,紧接着趾头也变成了粉紫色的碎末,风一吹就摔在水泥坪上,变成一片齑粉。 它喘着粗气,跪在地上,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趴下,依然没有死。 “天才会死。” 江雪明的嘴里吐出一阵阵滚烫的白雾,他满头的冷汗,与死神错身而过。紧接着拧动音乐盒的曲柄,让舞会继续。 “但天才的作品是不朽的.” 头顶的储水罐持续喷射足足二十来秒,将十来吨水全部喷完。 在一阵强而有力的音乐声里,db哪怕瘫在地上,也要继续舞动。 它的肉身土崩瓦解,在石化睡眠的过程中产生一次次冰爆,不同位置的脏器温度也不一样,热胀冷缩的过程让它的肚腹炸开几朵姹紫嫣红的血肉玫瑰花。 最终它仰起颅脑,尽量伸出舌头,想要舔一口猎物的味道。 舌尖的维塔烙印也冻成了深蓝色,那菌类肉冠还来不及爬出几头白夫人,就跟着宿主一起灭亡。 大黄鸡扑打着断翅,疼得咯咯怪叫,但是看得出来,它很开心。 江雪明保持着舞蹈动作,依然心有余悸,一直在观察db的状态,只怕这阴魂不散的畜牲诈死,在思考如何补刀的同时,也在想《万物大裂》的合订版能不能添上这一笔。 又是十八分钟过去,雪明可以确信。 ——它死透了! Act.17 My Body Is A Cage·我的身体是个牢笼 前言: 一切都是光。 ——尼古拉·特斯拉 寒风刺骨,凄冷剧烈。 山妖巨怪已经彻底死去,江雪明一直蹲守在db的尸身旁,看着它一点一点完全石化才安心——这是枪匠的习惯。 可是恶劣的自然环境也带走了他所剩无几的体温,天气实在太冷太冷,他离哨所楼房仅有几十米,可是这百来步的路程,却差些变成生与死的距离。 连续的精神高压和剧烈运动要击倒他了。 肚子空空的,右臂受了潘克拉辛战技的反噬,打上一针万灵药也不见好转,在这种温度下,药液进入身体时也会带走一部分体温。 他强打起精神,几乎累得睁不开眼,一言不发的迈开腿,咬紧牙关往温暖的房室走,走到一半就开始眩晕——这个鬼地方比尼福尔海姆要冷得多,冷到他浑身打颤,冷到几乎失去意识。 此时此刻,却有一种诡异的“热”要逐渐侵蚀他的脖颈皮肤,要从寒衣的夹缝中烫伤他的胸膛。 江雪明如此想到—— ——传闻中快要冻死的人们,也会在临死之前感受到这种滚烫的感觉,这是一种错觉。 “我要冻死了吗?死在这里?” 雪明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他的求生意志强得可怕,绝不会向大自然认输。 可是身体已经背叛了他,这段路实在太难走了,他的身体失水失温,比冻成粉末的db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在前线聚居地睡了两个小时,雪明已经有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这条路走了一半,他就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紧接着想要站起,可是两条腿不听话,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前后几次都出现了灵体失控的现象,芬芳幻梦从这副濒临死亡的肉身钻出来,神态恐怖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本体,紧接着又因为精神崩溃而扯回肉体。 在寒风的侵蚀下,雪明完全跌进了死门。 这个时候—— ——那头金雕狮鹫反而在蠢蠢欲动。 它知道,眼前这个强而有力的智人即将死去。 它也知道,这家伙只靠两条手臂就能降伏它,杀死它。 它更知道,这份元质有多么的重要,或许吞下这个智人,就能得到非凡造化。 于是它安静的等待着,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故事]——毕竟大自然不会要求一头野兽遵循人类社会的仁义道德。 等到江雪明半跪在地,雕鸟开始躁动不安,它就躲在门廊的避风处。它饿得两眼发红,身上的伤无时不刻的提醒着它,用死亡威胁来恐吓它。 等到呼吸声都变弱,大狮鹫终于开始行动,它钻进寒风里,叼住江雪明的胳膊,一点点把猎物往房室拽,只希望能换一个温暖的环境来进食。 到了半途,路过晾肉架时,贝洛伯格的光芒终于能照到枪匠,好似昭昭烈日一般的温暖强光射在雪明的身上,他找回了一点体温,心跳也跟着强劲起来。 大狮鹫吓坏了,躲到别处去,又贪婪的回过头。 过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分钟那么久。 它的眼神渐渐清澈,反复作天人交战。 我们的世界由许多种情感组成—— ——五花八门的故事里,通常要歌颂爱与勇气,要讲正义必胜的喜剧,要谈纯洁的友谊,要说无条件的信任和真诚。 那是因为现实生活充满了谎言,负面情绪就变成了工具。 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是由羞愧、恐惧和欲望与愤怒来驱动的。这些情感工具无处不在,它们是鞭子,将人变成了动物。 父母用鞭子训斥孩子,老师用鞭子教育学生,老板用鞭子改造工人。 此时此刻,这头傻乎乎的大黄鸡不想继续做奴隶,不想做血统的奴隶,不想做命运的奴隶。 它睁开眼,勇敢的直视着强光,叫白神的利刃闪得目盲,依然朝着温暖的方向去。 它叼住江雪明的后领,将这个智人拽到活动室去,拖到温暖的火炉旁,紧接着贴着狼哥睡下了。 雪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和神话传说没有关系,那是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地方。 在一片纯净的宇宙介质背景下,一架朴素的六轮天车将他送到了一座造型奇特的宫殿前。 那天宫的模样就像一栋涂满黑白条码的写字楼。 fe204863掐着表,看见fe33031来了,立刻招手迎接。 “这边请!” 江雪明十分不解,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是一套职员制服,西装的收腰效果太好,有些喘不过气——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困惑。 六十三在前方带路:“来坐坐!咱们难得见一面,再过十二分钟你就要醒了。” 越过门廊,江雪明抬头就看见一副招牌,那招牌上写着—— ——时空管理局·碳基生命体·灵长类·半人马悬臂办事处。 “我和你讲过这个事,现在我在这里上班。”六十三抱着皮箱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很忙的,一周工作三百多个小时——你要问一礼拜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因为咱们这个岗位多少都会拥有操纵时间的特殊灵能。” 越过综合理事柜台时,前台一位戴着眼镜的花臂阿姨立刻伸手:“六十三!阿尔法101121平行世界的.” 话还没说完,六十三就把皮箱往台面上一放,似乎是在交代工作。 花臂阿姨愣了一会神:“你不该在这个时间办手续” “早了十二分钟对吗?”六十三问道。 花臂阿姨:“确实.” 六十三:“那就对了,我这位朋友目前在物质位面处于假死状态——我提前算好了时间,要和他聊会天,批个假行么?就一小会?” 花臂阿姨:“大老板有事儿找你,你记得回消息。” “没问题。”六十三办完公事,把雪明带到会客厅去。 越过展览馆的狭长通道,雪明在此处看见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展品。 那是来自各个时间段,各个异界或地球本土的文物。 值得注意的是 “登月是假的?”雪明问道。 六十三指着月壤的站台和图文说明:“没错,有一个穿越者回到了我们的地球,给美利坚带回来一批照片和假的月壤。” 雪明又指着墨西哥的金字塔神庙:“有人从现代跑到史前生活了?” “具体来说应该是在西元三千三百一十三年的十一月十三号。”六十三解释道:“那个时候科技发达,物质丰富,第四次世界大战都打完了,还是没有类似un(人类联合领邦)的存在,没有绝对的秩序,只有商品的泛滥和精神的荒芜。” “有个男孩子,叫马德森·李。他把自己的灵体当做一段信息流,上传到了互联网上,结果变成了一个超大号的网络病毒,通过全世界的重水资源设备和油气深孔钻井的电路,和地球老娘来了一次直连。” “小马对这个世界非常失望,他希望去往一个纯洁的乌托邦,于是这种祈祷得到了回应,送他去一万年前的墨西哥当穴居人。” 江雪明看着壁画文献—— ——总有种莫名荒诞的感觉。 “还有这个.” 另一幅画册上,是一位率军迎敌,却面对巨大陨石灾难的古代将军。陨石的火光照亮了这位将领的脸,整体构图有种人力难胜天命的悲怆感。 六十三挥了挥手,倍感无趣:“这个都快成你那个年代的都市传说了。以上这几位都是我亲手逮捕的时空旅行者,咱们先不谈这些无聊的事情吧。” 说罢,六十三把雪明接到会客厅里,在一个满是黑白格的地板房室中,只有两套桌椅和一些测试智力用的小玩具,譬如魔方与填字板。 六十三:“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突然把你接来这儿。” 江雪明:“不我一点都不好奇。” 说实话,他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了,似乎在这个神秘且瑰丽的宇宙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次来到fe204863的工作单位,反而有种惊喜的感觉。 六十三:“其实我找你也没什么事儿,就想趁着你濒死的这段时间,灵魂可以离开肉体极远的距离,然后我们近距离的,面对面的说一些废话,比起上一回在神道城那种高压环境,这要轻松得多——人生肯定不能只有工作,对么?” 江雪明笑道:“确实。” 话音未落,六十三的手表响了。 他打开投影,立刻有一条加班通知。 “哦,真他妈的见了大鬼,有个家伙用单注倍投的方式,一次性卷走了二点二亿奖池。这家伙是从未来穿越到过去?然后买了十万块钱彩票?我得去查查他.” “也许是钱多到没地儿花呢?福利彩票嘛。”江雪明安慰道。 “不不不”六十三只觉得此事不简单:“总奖池恰好就是二点二亿,分文不多分文不少。” 江雪明:“那你先工作?” “不急。”六十三给雪明倒茶,“等正式开工了再说。” 在面对另一个自己时,雪明有些莫名的窘迫和尴尬,他不知道该起什么话题,一切的世俗概念在这无尽的时空夹缝中都被粉碎了。 想了半天,雪明终于问:“呃你结婚了吗?” “偶尔。”六十三语出惊人。 雪明:“偶尔?” 六十三:“我活在过去、现在和未来。如果偶尔能回到fe204863这个平行宇宙,我就可以再体验体验人生,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想象中的智人了——时间将我狠狠的抓住。像我之前说过的,平行宇宙的延伸生长就像一棵树,要经常修剪其中的分支,如果我能闲下来,就能卸去神职,偶尔变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甚至是一个孩子。” 雪明:“感觉怎么样?” 六十三:“很累,没有工资,就事论事这职业没什么前景,我正在考虑换一份工作,但是除了干这个以外也找不着什么合适的营生了——时空的动荡就像天灾,灾难面前唯有责任。” 雪明:“那还是不谈这个了,谈点别的?” 六十三:“你家里来了一条小狗?” 雪明:“是的,小七捡回来的,叫查理。” 六十三:“我也喜欢养狗。” 雪明:“咱们都喜欢。” 六十三:“你怎么喂它的?” 雪明:“红姐在照顾它,吃剩饭,很健康。” 六十三:“对呀,能吃饭就别喂狗粮。” 雪明:“廷达罗斯猎犬(时空管理局的名字)也有军犬吗?” 六十三:“没有,不过有一位作家,你等会啊。我把它喊过来。” 这么说着,六十三起身去找人,不一会就找回来一个猫头人身的半兽人。 “这是我们文献库的档案管理员,平时就做些数据分类和量子通讯的事情,业余爱好是写作,然后上传到各个时空,寻找同好。”六十三介绍着身侧这位猫脸怪人。 雪明捧着填字板的其中一页,抬头应道:“你好,贵姓?” 这位管理员看上去十分腼腆,不怎么爱讲话,反倒是拉扯着六十三的袖口,低声嘀咕着。 “下一章要怎么写?fe204863?你把明天的更新给我吐出来啊?好像是到了精灵圣地.” 没等六十三回话。 雪明醒了过来。 他终于从假死的状态回到了人间,浑身热汗,恶心干呕。 他两眼肿胀疼痛难忍,起身便感觉脊椎都要断掉,肌肉酸痛血糖极低。 “来来来,吃一口吃一口。”狼哥早就醒了,端来一碗热气腾腾不明物。 那碗里飘着两片肉,剩下的全是绿油油的米糊糊。 江雪明:“我睡了多久?” 奥斯卡:“六个多小时,吃一口吃一口。” 江雪明问道:“啥呀这是?” 狼哥笑呵呵的答道。 “咱俩的崽子寻来的青稻,我把它治好了,它就出去找食吃,也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古早年代萨拉丁还用这种谷物酿酒,有微弱的毒性,偶尔吃个一两顿没问题——这两片肉也是酷酷卡的,大黄鸡它有出息啊,专逮着鼹鼠来孝敬咱俩。” 雪明吃完食物,身体也有了力气,这才想起来古怪的梦境。 “奥斯卡,你知道廷达罗斯猎犬吗?这个世界上有时空管理局吗?” 奥斯卡反问:“你说的是克苏鲁神话?” 雪明:“不我做了个梦。” “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我还做了个梦呢!我梦里俩孩子都会解微积分了!可把我乐呵的。”奥斯卡应道:“那不是克苏鲁神话里的廷达罗斯猎犬?还真有什么管理穿越者的职能部门吗?” “那就当我没问吧。”雪明默默念叨着:“六十三” “你找我到底啥事儿呀?就只是聊个天?” 他这么想着,却发觉手心多了一张纸条。 是从填字游戏的单词页上撕下来的,刚好凑成一句话。 “我的身体是一座牢笼?”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炼狱·净界]。 远征的过程中,连续不断的高压环境让他做起噩梦,以往杀死的对手不会彻底死去,而是关在了一个奇异的空间,秘文书库的科研人员根据拇指和其他拥有特殊魂威的灵能者所描述的。 枪匠的灵体特质与“门”息息相关。 无论是fe204863的[后悔药],或是fe33031的[芬芳幻梦]。 它们胸前的钥匙孔都有强烈的象征意义。 六十三打开门锁之后,[后悔药]让本体拥有了穿行于多个平行宇宙的能力。 枪匠的灵体一直都处于失控状态,学会了潘克拉辛战技以后,也仅仅只是把阻碍声波共振的锁眼腔穴堵上了,并没有执行过开门程序。 在梦境空间中,芬芳幻梦是那个世界的主宰,如果把这个小世界当做硬体伺服。[净界]的存在,更像是地球母亲为枪匠单独建立的一个公共服务器——并且授予了枪匠一部分管理权限,有许多罪人的灵魂在此处遭受着酷刑。 秘文书库与傲狠明德都反复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江雪明寿终正寝,这些罪人的灵魂是否会变成一颗隐形的炸弹,会变成能够接受凡人传召的魔鬼。 六十三似乎在用这句话提醒着另一个维度的自我—— ——你似乎没办法这么简简单单的死掉。 可惜雪明的狗脑子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他当时饿坏了,只觉得鼹鼠粥挺好吃的,忙着抚摸这金雕大鸟的脑袋,开始学鸡叫,勉强和笨鸟你来我往沟通了几句。 歇到夜里三点多钟,雪明又困了,他的身体非常非常虚弱。 临睡之前,他又看见奥斯卡在猎团办公室里捣鼓电器。 不一会一个简易的收音机就传出嘈杂的人声来—— “——这也能行呀?” 雪明对电子设备懂得不多,但这个鬼地方还能收到信号,重新与文明世界接轨的那一刻,他都快哭出来了。 之前被db封了信号,俩人手机也不能开,家人照片都没得看,雪明也不可能像流星那样嗷嗷喊着亲情啊,友情啊,信念啊,勇气啊就这么上去和db爆了。 这会他打开手机,看着老婆孩子的照片,一时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不是铁做的,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丈夫和父亲。就和前文里说的那样—— ——情绪是一种巨大的能量,它掌控着每一个人,改造着每一个人。 从收音机里传出ace甲级联赛的消息,这是除了月神杯以外,地下世界最大的竞技比武赛事。 “嘿!嘿嘿嘿!厉不厉害你狼哥?嘿!” 枪匠搂着膝盖挤到狼哥身边,露出憨憨的表情:“这啥呀?” 狼哥:“你不知道?你能不知道?” 枪匠:“我是月神杯的裁判,我又不看这个野鸡比赛。” “春秋两季的王牌杯。”狼哥解释道:“我是你学生的粉丝啊!~去年冬窗的时候,你两个学生作为新秀,一个去了第十区的马加达雄狮打一号位,一个留在童话王国当建队基石。” 枪匠颇感意外:“阿豪跑去别的地方了?” 奥斯卡嗤之以鼻:“叛忍!我以为他是鸣人,结果他才是那个佐助呀!媒体采访会上他还说,要以更强的姿态回到丹尼尔身边” 枪匠:“哈哈哈哈.” 奥斯卡:“哈哈哈哈!” 枪匠:“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笑着笑着,雪明咳出两团血来,看来是冻坏了肺,吸了太多的冷空气,下呼吸道有些淤积的血块,气血通畅的那点时间里,大笑让这些血液吐出来,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收音机里传出五王议会理事柜台王小美的甜言蜜语。 “各位听众,经过去年的冬窗调整,王牌杯也即将开打。” “尼古拉·特斯拉说过,一切都是由光组成的。就像给地下世界诸多城市带来光明的使者,带来贝洛伯格神剑的枪匠。” “在这个春天,邵景豪和丹尼尔分道扬镳,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虽然小美认为,这两人在毕业之后没有去无名氏领一份差事,反而是通过选秀环节跑到体育赛事里猛搞钱,枪匠要是泉下有知也会气到发疯。” “不过他老人家有句话是这么讲的.” “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我的学生们依然要去前线抛头颅洒热血,要继续和癫狂蝶搏命死斗。那代表我的努力都白费了,有很多战士白死了。” “也是祝愿两位选手在新赛季能为各自的俱乐部获得一个好成绩喔!” “这里是王小美!~我们下一期ace快报环节再见!” (本章完) Act.18 Hooked On A Feeling·魂牵梦萦 前言: 它没有起点和终点。 ——尼古拉·特斯拉 “走吧,我们去找贝洛伯格。” 十二个小时之后,雪明和奥斯卡再次上路,越过崎岖的山丘,途经三处路标告示,再走过结冰的河面,就来到一处深渊间。 这二十多宽米的深涧拦住了狼哥,只有两条结冰的缆绳。这些缆绳也是银盔猎团的探险者们留下的便捷通道,最初来到此地探索时,他们握着冰镐一点点降到两百多米的谷底再慢慢爬上去,绕了这么一条远路,才能留下一个个结实的岩钉。 “枪匠,我过不去了。”奥斯卡连连摇头,看着这拇指粗细的绳索,以他的体重来说,想要攀爬结冰的索道是难如登天。 “能不能喊小黄同学带我们一程?”枪匠问道。 奥斯卡笑着答道:“嗨!它哪儿能听懂人话呀!你至少得训个半年,这野兽才听得懂命令,熬鹰也要时间嘛。” 这么说着,狼哥逮住大黄鸡的脑袋,这猛禽受了利爪的钳制,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它好奇的跟了一路,所体现出来的生存智慧也仅仅停留在[表达友好]和[不会主动攻击]两个方面,可不像故事里的认主神兽,啥也不用训就立刻懂得主人公的命令。 “而且啊。”奥斯卡补充道:“它也受不了我的体重,我看它这细胳膊细腿的,之前那副摔死的巨兽遗骸不是把它困住了么?从吨位来看也不是它干的,应该是它的父母围追堵截,把那头猎物赶到悬崖边逼死——这顿饭按理来说,是爹娘送它的成年礼物。” “行,那我一个人进去了。”江雪明把安全绳挂上缆绳:“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奥斯卡就地取材,用巨树的木料和树皮搭了个小窝棚,和狗窝似的,就他一头狼能钻进去,露出个大鼻子在外面哼哧哼哧的呼气。 “聊会天吧?枪匠?你急不急?” 江雪明蹲在这狗窝门口,看见奥斯卡盘腿佝身坐在里边,那感觉有点奇怪,和土地公的野庙一样。 “不急,你说。” 金雕狮鹫在外面冻得急了眼,瞅见这窝棚如此温暖,立刻咯咯怪叫,于是雪明拿出破冰斧,要去取木料来搭棚子。 他先是垫了一层干燥的草叶,再把木头削成y形钉刺,定好桩子之后再慢慢填补框架,期间狼哥连连发问,像个好奇宝宝。 “枪匠,我只知道你要假死,也不晓得接下来无名氏要去干什么,这事儿我不方便问——你也别喊维克托来给我念故事了,成不?我一定保密。” 雪明一边干活一边反问道:“我说了不算呀” 香巴拉之行至关重要,如果狼哥这张大嘴巴没有保守秘密,这关乎到秋季终局之战的胜负。 “噢”奥斯卡略感遗憾:“就是有点可惜.” 江雪明:“遗憾什么?” “我和英雄传说中的人物一起并肩作战!讲出来倍有面子呀!”奥斯卡嚷嚷着,整头狼兴奋得发抖:“那家庭地位不得蹭蹭长?以后吃啥菈妮都得听我的!俩宝宝也会把我当成部落头领喔!” 青金的家庭社交环境很特殊,就和人类家庭养育狗崽一个德行。 狗崽来到新家时,无论如何都会将一位家庭成员当做氏族的领袖,其他人要去拨弄它,揉捏它,它也会不由自主的表达出攻击性,会护食,会不听话的发狠低吼。 这是狼犬的天性,奥斯卡会如此在意这个“家庭地位”,也是因为一家之主的位置长期被老婆霸着,青金的寿命很长,他的家族会开枝散叶,在寿数到达终点之前,他很可能会拥有数十个亲人,到了曾孙辈,那就是一族之长。 奥斯卡美美的想呀。 要是能在历史书上带这么一笔,到他老了,子子孙孙围在他身边一嘴一个牛逼,那小孙女天天和他喊“我已经三分钟没有听到太爷你讲枪匠的故事啦!我要听!”,如此场景想来就是一篇极致爽文,他盘的核桃都得刻上闪蝶衣的钢印。 “你很在意这个?”江雪明这个人从来没想过这出事儿,他不是个在乎名声的人,对狼哥的精神需求不是很理解。 奥斯卡立刻摇起尾巴来:“当然了!当然了!就指这活了!” “那你拿好这个。”雪明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一个勋章,“这是威斯布鲁克保卫战的功勋章,烈阳堡战斗结束之后,我得到的最后一枚战斗奖章——等明年春天,你拿这个去见boss,它会给你换一个奖章。” “啊?”奥斯卡一时半会惊得说不出话。 枪匠假死之后没有参与烈阳堡的战斗,这枚勋章只能是枪匠从九五二七或战王那里搞来的——看这盾形奖章的徽记图样和金边,是此战首功,那么代表它是战王的功勋。 奥斯卡还不明白“玛丽卡就是拉达冈”的道理,但是如此贵重的礼物,他绝不敢收。 江雪明还在干活,他抽空解释道:“到时候boss要给你换什么章子,你就随便说说吧。比如[寻剑勇士],或者是[击溃山妖的勇者之证],随便想个彩头,前几年boss高兴坏了,就喜欢搞新的徽章图样——它说它这辈子都没给这么多的人类勇者颁过这么多奖。” “这是战王的我不我不能.”奥斯卡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 “你就把战王当我大姐。”江雪明给窝棚封了顶,披上一层大叶子防风。 他把金雕赶进去,这畜牲起初还不乐意,似乎是有那么点叛逆的意思。可是到了窝棚里,这头大鸟立刻趴下来,不一会就翻身仰躺着。 “我是家里的男丁,这大姐是个扶弟魔,有什么难搞的强敌都是她去解决,勋章也交到我和小七手里保管,我这个败家玩意啊,从不在乎这些东西。” 讲到此处,狼哥突然开始困惑—— ——这些话听起来,让他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和他印象中的枪匠完全不同。 奥斯卡起初以为,枪匠是一个天才,是一个灵能方面战斗相关的天纵奇才,按照boss和媒体宣传给出的材料来看,这位天之骄子好像永远都高高在上,他应该是傲慢且自负的,应该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奇葩。 因为天才都具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强烈个性,这股强大的情绪能量使他们拥有卓越的技能。 可是奥斯卡真正和枪匠吃喝拉撒相处了一个多月,却发觉这家伙普通到有些可怕,他很少说话,遇见事情便去做,但凡有危机到来,也没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这个“没有犹豫不决”才是狼哥感到诧异和恐怖的地方。 与战帮罪犯斗,那是无名氏的天职,与圣乔什斗,也可以看成枪匠为地下世界的安保工作干了全套售后服务,期间没有遇到什么险情。 可是为了解决后患,枪匠是头也不回的窜进灵薄狱,越过九大地狱才回到人间。 再怎么心志坚定的红石人,前往完全未知的灵界时也会抖三抖,勇气确实是一把万能钥匙,但想要获得它实在太难了。 后来在天寒地冻的深谷中跋涉,枪匠是如何战胜山妖的? 奥斯卡对这些一概不知,枪匠也没有去自吹自擂,中间的过程,这寡言少语的[内向男孩]几乎只字未提,只留给狼哥无限的想象空间。 那一定是一场恶战,再怎么强大的灵体,想要和神话生物正面对决也得考虑杀伤效率和自身的防御面,枪匠的肉体太脆弱了,甚至不如奥斯卡的血量。 勇气似乎已经变成了枪匠的一部分,这对奥斯卡来讲,是不可思议的。 在大狼的生命中,他见过很多勇敢的猎人,也见过许许多多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人。生命中有诸多至关重要的选择题,特别是生死攸关的难题,这些人在寻找解题办法时,总会犹豫不决,总会质疑自己的能力,或是被骄傲击败,一时半会做错了选择,就会一蹶不振丧失勇气。 可是枪匠没有犹豫过,奥斯卡和他同时面对db时,狼哥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认输的那一刻,大狼也会怕得浑身发抖,夹起尾巴等死。 在这个男人身上,奥斯卡看不见任何胆怯,现在他又要只身前往一片未知之地,这让奥斯卡有种错觉——枪匠这家伙似乎表现得过于普通了。 奥斯卡惊愕的问道:“这么重要的勋章,你不要了?” “不是不要了,就让你留个信物,要让boss知道你帮过我,总得讲点证据吧。”江雪明随口答道:“回头我大姐还会拿回去的。” 奥斯卡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没想到自己的精神追求在枪匠眼里似乎不算什么事,这才是他感到懊恼急躁的地方,于是他追问道。 “大英雄,你说.” “你前前后后四处奔波,斗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名头,不是为了名留青史和荣华富贵,你到底是想干嘛呢?说实话你狼哥挺困惑的——我就是个俗人,我先当了两百多年狗,换了好几任战团兄弟,后来协助训导员一起训练军犬,得到魂威之后才有了神奇造化,我帮人们试毒,帮人们寻找食材。” “我知道呀,这些事情干完,人们会尊重我,会把我捧得高高的,我就有更好的日子过了。是不是这个理?” 枪匠:“嗯呐。” 奥斯卡:“那你二话不说就把这功勋章交到我手上了,我心里发憷呀,要是我把它搞丢了,不小心亮出去给别人看见了,那解释起来多麻烦喔,还要等到来年?我这个性格,我这大嘴巴,你能放心把这玩意交给我?”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江雪明突然咧嘴笑着,伸出手去,想把奖章拿回来。 可是狼哥却后悔了,死死攥住信物。 江雪明索性松了手:“你还是拿去吧,身体太老实了。” “那不行呀”狼哥立刻改口:“你换个信物成不?把你银行卡给我。” “不换了!”江雪明没工夫和这忸怩的红石人掰扯:“就它,我还得刷卡吃饭呢!” “至于你问的那些个问题,我一开始也和boss讲过这个事。” 雪明重新回到结冰的缆绳面前,轻轻敲下绳索的碎冰。 他心不在焉随口说道—— “——我一开始来地下世界,觉得这里很好,可以四处旅行,有合适的工作,我似乎就擅长干这个。” “再后来就有癫狂蝶的邪教徒拦路,我觉得他们不好,得好起来才行。” “于是我继续磨练技艺,现在癫狂蝶的邪教徒快杀光了,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我可以回到咖啡厅去,回俱乐部去,和流星一起听人们讲故事。” “生活里出现了问题,总要去解决的嘛。” “至于这个奖章,我是真不在乎,你要觉得它是负担,不如把它看做一次试炼,我的老师说过——” “——这是一场骑士比武。” “如果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当你成为优胜者的时候,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这么说着,雪明已经往外爬了。 狼哥看着枪匠的身影若有所思,他想了半天,这个狗脑子冻得转不快,于是也不去想了。 半空之中,从山涧吹来的狂风让雪明身形摇摆不定,他心里愈发佩服这些胆大心细的探险者——在这种绝地依然能开辟出一条新的捷径来。 他对狼哥没把话说全,其实他也仅仅是想走一条远路,就和傲狠明德的事业一样。 癫狂蝶圣教对于旅行者来讲,也是天灾地火,是自然劫难。 战胜他们,就和战胜高山深谷一样,越过崎岖险川斗过蛇虫猛兽。 处处都有不平路,那肯定要有扫不平的人,如果没有人去绕远路,哪里有后来的捷径呢? 他依然觉得这些话有些狂傲,不愿意大声讲出来,留在心里刚刚好。 [枪匠,专心一些。] 贝洛伯格提醒着主人,这绳索十分纤细,想要安全渡过这二十来米也并非易事,一旦失足就是十死无生。 “好。”雪明答道。 [不要再说话了。] 雪明立刻乖乖闭嘴,爬到对岸时,他便看见一片山明水秀的村落,有许多陈旧的木质建筑,以及一颗颗巨大的“石心”,沿着数条小径一路往前,到了这些古怪的石筑前,雪明才看清这爱心形状的石头,尽是由符纹石碑组成。 他惊愕的发觉,这样的石碑还有六十多个,大大小小参差不齐,有数米高的,也有十数米高的。最大的那颗心,几乎有三十多米高,就像一栋高楼。 这些心形石围着小村庄的房室建造,中心地带便是一口冒出强光的泉眼。这里便是精灵圣地的中心地带——之前所见的蓝色天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朋友。” 雪明呼唤着贝洛伯格。 “我要去哪里寻你?” “给我解释解释?这些石头是怎么回事?我不可能带着这些石料回去吧?没那个能耐呀我。” [现在知道求我啦?] [枪匠!你们智人的现代文明,是由光和电组成的!] [精灵是米米尔的精神能量,你要取走多少能量呢?] [尼古拉·特斯拉讲过这么一段话,我们精灵也觉得很有道理,他深刻的看见了事物的本质。] [物质是能量之光的表现,因为能量是更古老,更久远的东西。] [只要光依然在发光,光速依然是恒定的,那么它就永久存在,宇宙也依然存在。] [其实灵能也一样。] [我们是一个庞大的族群,是米米尔精神能量的外在表现。] [而我从一个整体分离出来,成为傲狠明德的器物之后,就再也说不了话啦。] [其实我很想一直一直说下去,一直的,一直的开口讲话。初次见面时,你以为我在和你画爱心吗?这其实是我最初的形态——我是一颗石之心。] [我是一位古老的精灵,古老到米米尔被维塔烙印击倒的那一刻,就有许多杂乱的意识在暴走,在疯狂的表达自我意念,在这个时候——] [——有一个声音,有一个恒久不变的频率,要把我割裂分离出来。] [它没有起点和终点。它说,要有一道光,于是我立刻出现了,这道光让其他精灵们感到安心。] [这些石头都藏着一部分我,我既是米米尔,也是贝洛伯格。] [想要多少?你自己去取吧!不过在此之前,你要越过一道难关。] [这座村庄是精灵的暂居地,你也看见了,在傲狠明德寻找到合适的灵体来制造器物之后,它们已经离开这里,猎人们找到的符纹石碑仅仅是极少的一部分。] [想把我再次唤醒,变成你手里的剑?] [你得跳到泉眼里去,因为那里才有光——] [——是不是开始转动你的小脑瓜啦?要不要回去取一套潜水设备?] 江雪明没说话,他有点呆滞。 没想到贝洛伯格也开始和他讲起仪式感,感觉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和他斗气。 [我就不早说,我就不早点告诉你。] [至于你之前问的那几个问题呀,为什么帮助马奎尔,为什么要成为别人手里的手术刀。]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变回贝洛伯格,枪匠。] [我不想再看见你举剑,远征结束之后,我能感觉到——你非常开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你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为工作奔波,不用时时刻刻面对死亡威胁,这是好事。] [你想保护的人有很多很多.] [我只想偶尔和你聊聊天,说说话。] [别去香巴拉了吧?那并不是你要面对的敌人,那片险地甚至没有傲狠明德的赐福,你该如何战胜这些挣扎求生,不思进取的永生者呢?其中的变数太多了,达格达之釜在他们手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他们利用这个万能的许愿杯咒死你呢?] [人们只知道你很伟大,却远远低估了你的伟大。] [我宁愿你留下,拿回贝洛伯格之后,你又要去冒险了吧?又有底气和灾兽拼命了?和化身蝶厮杀?和这些恐怖的怪物扳手腕?] [可是我最想保护的人,只有你一个。要再算上半个,应该是步流星。] “好了行了二次元浓度太高了。” 雪明掏出剑柄,狠狠往泉眼里丢去。 “这套词儿和流星学的?天锁斩月是吧?” Act.Fin Runaway Baby·跑吧!宝贝! 前言: 面孔是灵魂的镜子。 ——马克西姆·高尔基 贝洛伯格的剑柄落进泉眼里,它没有下沉,反倒是漂浮在水面上。 雪明想用投石问路的方法来测试水深,可是这种反常现象让他摸不着头脑,就好像在精灵圣地里,[遇水金沉]这种物理常识已经不管用了。 现在,雪明必须丢开一些顾虑,抛下所有的防备。 因为这是贝洛伯格的试炼,是一次决斗比武,是精神层面上的较量,是勇气和决心的正面对抗! 泉眼里晶莹剔透的液体是水银吗? 就这么跳下去?跳到里面去? 雪明没有多想,仅用手指去触碰水源,立刻就感受到强劲的吸力。 一种天翻地覆的引力将他拽进了“智慧泉”中——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应该记得米米尔温泉集市的间歇泉,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环境演变,它们成了熔浆。想要得到超凡造化登神入圣的灾兽,就得面对烈火淬体的痛苦。 这些泉水便是米米尔的神经,连接着神灵元祖的大脑与四肢百骸。 和芬芳幻梦创造出来的[幻梦境]一样,在这些泉眼之中,也存在着一个奇异的灵界。这里就是精灵的故乡,是灵界之中的精灵圣所。 天地完全倒转,雪明一头扎进泉眼之中,马上浮出水面。被强劲的水流拱回水面。 他来不及去拿贝洛伯格的剑柄,就看见一颗湛蓝的爱心悬挂在穹顶之上。照耀着这座奇异的村落,这来自水下的光源便是狼哥和雪明在物质位面看见的冲天之光。 那颗蓝汪汪的心脏还在跳动着,每次泵动便带起强烈的灵能潮汐,有许多细小的灵体好似蝴蝶振翅,飞离心脏的一瞬间,又被强大的灵能吸了回去。 雪明定睛细看,那些幼弱的灵体就像一个个模糊的人形,正是贝洛伯格自我介绍时所描述的,像一个戴着蓝色尖尖帽的小妖精。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心脏的表面就睁开一只恐怖的血眼,它死死盯住江雪明,那眼眸的血丝蔓延开来,紧接着染红了整颗心。原本是纯粹能量体的光之心,像是受到了腐化的血肉诅咒,长出来一片片肉筋血管来。 雪明在等待挑战—— ——他心想,这或许就是毒死米米尔的维塔烙印。 山巨人是米米尔的孩子,山妖在冬眠时会变回石头的状态,在尼福尔海姆见到的巨人们,它们最初的形态应该都是纯粹的能量生命。在各种各样的奇异天气和地质活动中诞生。 维塔烙印控制了它们,在它们体内寄生或共生,改造了米米尔的岩身,给了它一副肉身。这笔人肉生意到了还款的时候,米米尔也大难临头,要被维塔烙印咒死——它决定赖账,再也不想给地球老娘打白工,便原地一躺,把这份血肉的诅咒送给了千千万万个地下生灵。 不一会,这种奇妙的演化就走到终点,那颗不停跳动的血肉心脏淌下一团乌黑的脓血,这滴血泪落在清澈的泉水之中,不容雪明夺回贝洛伯格的剑柄,它就紧紧将这灵媒裹住。 血眼再次闭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重新变为幽深的蓝色心脏,随着缓慢且沉重的心跳声反复泵动出一阵阵光彩来。 躺在泉水表面的贝洛伯格之剑反倒开始膨胀,被这团血肉种子反复改造,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那肉芽像是见光疯长的树苗,在光滑的泉水表面长出来双足,长出小腿大腿,长出肚腹躯干,长出一身粗糙的石质皮肤,长出头颅和五官。 那是一个雌雄莫辨,没有具体轮廓的血肉泥像,它捧起贝洛伯格,就见到扭曲的肉芽攀上剑格,逐渐变成完整的剑刃。 “来吧,枪匠。”贝洛伯格开口说话了,从这副血肉泥像的口中,说出决斗邀请。 江雪明比划手势:“你这个意思是,只要我打赢你,你就跟我走?” 贝洛伯格:“没错。” 江雪明摆出格斗架势:“你真的到了叛逆期了?” 贝洛伯格用平剑势,以大剑托举至肩头,眼手剑锋呈一线。 “我拥有你和步流星的战斗记忆,想去香巴拉?至少先迈过我这一关!” 此言一出,贝洛伯格举剑进步想要逼近—— ——雪明却立刻抬手喊停。 “等一下!” 贝洛伯格洋洋得意道:“怎么?后悔了?” 雪明:“我要加注,你喊个帮手来。” “啊?”贝洛伯格张大了石头嘴巴:“你居然会认为一个我不够你打的吗?你也太狂妄了吧!” 雪明诚心诚意的说道:“我要帮本妮找一个灵体,最好是心思简单的,脑子单纯一些的灵体——她的灵魂被诅咒了,少了一块。你喊个帮手来,我赢了就带你们走。” 这么说着,雪明立刻呼唤芬芳幻梦。 钢铁大猫挺身而出,一人一灵分两路合围的架势向贝洛伯格施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贝洛伯格努着嘴,又朝天上的蓝色心脏比了个心。 血眼再次出现,它吐出第二团血泪,便幻化出一个新的血肉泥像——这一回小妖精们也齐齐朝着泉眼处的勇士看齐,对这场不公平的比武十分感兴趣。 “开打开打!”芬芳幻梦摩拳擦掌,对本体问道:“喂,你对付哪个?” 江雪明:“我对付拿剑的,你去揍赤手空拳的。” 芬芳幻梦:“没问题!” 贝洛伯格抽出手来拍了拍身侧的血肉泥像,与雪明吆喝道:“这个好兄弟也是我唷!都是我!你要以凡人之身对付持械的我?” 江雪明:“不是看不起你,这是一种兵法,过程会非常快。” “兵法?”贝洛伯格疑惑道。 江雪明直言不讳,把所有战术都讲完:“芬芳幻梦的速度和力量远在我之上,起初我摸不清你这家伙的账面数据,既然你都大大方方的告诉我——你的力量来自于我的作战经验,你是我的镜像分身,那么让我这赤手空拳的下等马来对付你的持剑形态,这是最好的交换方案。” “如果sd能迅速解决敌人,我再和魂威一起二打一,你没有任何胜算。” “你就不怕被我割掉脑袋?只要短短几秒钟!你最擅长的技战术就是”贝洛伯格话还没说完。 江雪明打断道:“来试试吧。你没去过潘克拉辛宫,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剑灵并不知道江雪明在神道城一行之后发生的事,它对主人的所有了解,都仅仅停留在疾风忍者使出奇异灵能溶解剑刃的那一刻。至于之后的事情,包括烈阳堡一行和永生者联盟,还有香巴拉的秋收行动,这一切都是从江雪明的嘴巴里讲出来的。 它被疾风忍者打得道心破碎,作为棍棒,已经和雪明断开连接。更不知道潘克拉辛宫里住着什么级别的变态怪胎,江雪明在这些数十年不眠不休的老怪物身上吸收了怎样可怕的作战经验。 面对主人波澜不惊的淡然态度,贝洛伯格表现得色厉内荏,大步往前用剑锋逼迫雪明选位——芬芳幻梦的射程只有十六米,它改换思路要另一个分身协同自己同步夹攻,再也不想以一对一,以枪匠的作战思维来讲,无论多么强大的灵体,只要能解决掉本体,魂威就像纸老虎,会立刻消散。 它进一步,雪明就退一步,于此同时芬芳幻梦朝着分身高速冲刺,在胁迫贝洛伯格做选择。 大剑带起神光,散发出千度高温,这灼人的剑刃反复在坚实的铁甲上敲打刺割,芬芳幻梦朝侧方位的分身作追击,而贝洛伯格则是挥剑拦挡,假作大跳劈杀的进攻态势,反倒被江雪明的攻击宣言扰乱心智——它拥有江雪明的作战经验,却没有那么沉稳的心。 寂静的泉眼好似一汪清澈的湖水,在寂寥的天地间就只有激烈的兵铁交击发出的清音。 芬芳幻梦十分惊讶—— ——什么时候本体也能和自己过几招了? 它拥有超越声速的爆发力,这绝不是肉体凡胎的江雪明能对抗的速与力,可是在贝洛伯格手下,这支大剑舞出了花。 它听从雪明的命令,去封堵分身的进行路线,面对侧面袭杀而来的大剑毫无防备,但芬芳幻梦有这个自信,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面前,技巧是可以忽视的东西。 可是这两个回合的战果却出乎意料,炙热的剑锋在sd的眼里虽然慢,但是十分精准,每一次它认为自己可以突破封堵,就见到这碍事的大剑敲敲打打,捅在至关重要的发力关节,出拳质量迅速下降,原本不可闪躲的高速拳击都变慢了!这一通灵动潇洒的俯冲机动,在贝洛伯格的修整下变成了狼狈的王八拳! 雪明没有观战的意思,他一直都在调整身位—— ——贝洛伯格打的非常聪明,它知道芬芳幻梦的射程极限,也正是这一点,通过分身的选位和反复拉扯,才能将这个自由飘飞的神灵困在这十六米的范围里。一旦这恐怖的灵体慢下来,拳击和踢腿的爆发力也会骤然下降。 它有办法用光明利刃去拦截芬芳幻梦,不过这并不长久。在这种开阔地带,他们就像两个牵扯人偶当成棋子的棋手,谁能掌握电光火石之间的距离感,在集中力和耐力层面获胜,谁就是赢家。 贝洛伯格的大剑在十六米的距离下,完全能以流星大步跳跃加速劈砍,一口气把江雪明斩成两截,徒手对持械的差距太大了。 芬芳幻梦一旦回救,它还能换剑易位,用分身改角度进行夹攻。 sd想要摧毁赤手空拳的贝洛伯格也只在一瞬间,没有任何的容错率。 四个人影在不断换位拼杀,在藏匿软肋的同时向着敌阵营的弱点进攻,可是贝洛伯格越打越疲,在十二个回合后它落了下风。 没有任何的试探,招招都是一鼓作气毫无保留的全力进攻。 要说把舍身绝技当平a使,这也是江雪明的作战风格,他从来都没有什么拳脚兵器的招数概念,在潘克拉辛宫深造归来之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潘克拉辛·全部的力量]是至高的技战术。 剑刃的劲风扑面而来,狂热的气流几次让贝洛伯格不由自主的闭眼——这是精神力走到尽头的预兆。 可是作为受袭一方,雪明在芬芳幻梦的保护下依然要受到烈焰的炙烤,那剑刃太烫,强光太猛烈了—— ——这让贝洛伯格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枪匠应该有的力量吗?在连续不断的高速战斗下,在这种强光强音的干扰下,他应该比我更早一步失去视力和听力,可是. 容不得它多想,贝洛伯格想要再一步进入格斗搏杀的心流状态里。但是从枪匠的表现来看,他挪移步子抬臂招架,与sd换位推搡灵体,去贝洛伯格难受的左利手,躲避剑锋的同时再规划下一步选位,整个过程是一气呵成的。 这个男人从未[醒来]过,一旦陷入生死危机的环境中,他就再也没有多余的思考环节了。剩下的只有如何碾碎敌人,如何挣扎求生。 贝洛伯格感觉得到,虽然这场比斗并不公平,要击败芬芳幻梦,无异于和傲狠明德角力,芬芳幻梦的账面数据要远在它之上。哪怕它能拖上一段时间,但是至少也有两成的胜算,能在枪匠身上留下几道伤,能让这个傲慢的男人感觉到疼痛——这就足够了,这是贝洛伯格的心愿,希望他能借此机会战胜过去的自己,变得更强。 在三十三回合,短短的一分钟里,漫长的一分钟里。 贝洛伯格的选位失误,它把分身的位置记错了两步,仅仅只有两个步距,大概六十公分的距离。 这变成了致命的失误—— ——它内心想着,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错觉呢? 是上一回芬芳幻梦格开剑刃特地送来的空档期吗?它似乎留给我一息喘气发力的时机,但是却无法完成收剑再蓄能的动作,我只能跟着它的臂展往分身旁退让。 枪匠在那个时候,立刻调整了攻防节奏,他原本是每分钟一百六十拍的音乐节奏,这是维克托老师教过的东西,后来改换到了一百八十拍。眼动频率和步距完全不一样了,就像一头盯准了猎物弱点就绝不松口的猛虎。 再然后,这六十公分的距离,让我再也追不上芬芳幻梦,仅是一分钟,我就败了? 贝洛伯格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血肉泥像被sd一脚扫掉脑袋,它追不上这凶狠迅猛的灵体,再也追不上了,原本讲出去的狂言变成了一个笑话。 此时此刻,只要芬芳幻梦与江雪明绕行两侧,贝洛伯格再怎么厉害,给它一副钢筋铁骨魂威之身,它也没有任何机会翻盘,它的视线只有两百七十度,要应对前后夹击的强敌就毫无还手之力。 “来!还没结束!”江雪明挥了挥手,召回芬芳幻梦,再次灵肉合一:“贝洛伯格,我和你的决斗还没结束。” 贝洛伯格丢下剑,气得跳脚。 “你不怕我杀了你!?用这副孱弱的血肉之躯来挑战精灵?这支剑能击伤你的灵体,要杀死你的话也不是.” “来吧!”江雪明点了点头:“你不是说,最想保护的人是我么?你怎么这么拧巴呢?我们互相学习,我也想试试自己的能耐,如果能击败持剑状态下的你——也许我会变得更强。要是你能打赢我,说明你也变强了,这都是好事。” 都说面孔是灵魂的镜子。没有五官的贝洛伯格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什么模样的,这与精灵的种族属性有关,它们一开始是毫无个性的能量体,跟随着一任又一任主人成长,吸收了许多奇怪的经验技能,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贝洛伯格再次拿起大剑,看着这支血肉模糊的神兵利器。看着那个“天真无邪”,又固执又可爱的主人,它有些迷茫。 它能从芬芳幻梦塑造的灵界之中,体验甜蜜的美梦。 从米米尔的间歇泉出发,有无数分流支脉,在一条条浅浅的溪水里,它看见了无数倒影 “我想说话.” “我想一直一直说下去” “不要把我变成剑好不好?” 江雪明:“那我们约好,明年春天,我就把你送回来。” 贝洛伯格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这一刻,它的石头脸面裂开了一条缝,最先碎裂的便是双眼。 江雪明:“真的。” 贝洛伯格的鼻子和耳朵也开裂,从中透出强光。 “你给我做个嘴巴,做个能说话的.能.” 在这个瞬间,这副血肉泥像变成了干燥的岩土,变成空气中的飞灰,只留下一个熠熠生光的残旧剑柄。另一个血肉泥像里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石。 天上的蓝色心脏恢复如初,那些小妖精们看完了整场演出,又开始跟随心脏的跳动继续飞舞着。 江雪明没说什么,他依然搞不懂贝洛伯格在想什么—— ——他拿起剑柄,从剑格处迸发出剧烈的光焰来,终于确信剑灵回到了自己身边,也听不见贝洛伯格的声音了。 没等雪明反应过来,他便被一阵强劲的吸力再次搅进泉眼里。 天地又一次倒转,他回到了物质位面的精灵圣所。周遭都是陈旧破败的木屋和石心,这些石心仿佛一个个灵能放大器,可以让精灵的部分灵体寄居其中。 雪明浑身都湿透了,他感觉自己要变成一块冻肉,贝洛伯格立刻喷吐出一束灿烂的白色光焰,闪得他睁不开眼,他靠着这束光芒烘干了衣物,躲到最大的那处树屋之内休息,准备歇个十来分钟,等里衣完全干燥之后再上路。 在休息的过程中,他就看见树屋中有一副壁画,似乎是古代先贤留下的。 那是一个穿着铁罐头的骑士,举着石中剑,彰显着天命所归的特殊地位。一旁披着防寒皮草的长袍法师高举杖子,在给这位兴奋且愤怒的王加持光环。 为什么说这位王者是兴奋且愤怒的呢? 因为石中剑根本就没拔出来,剑刃依然挂着一块心形石。显然在这个版本的亚瑟王传说里——亚瑟靠自己的力量获得了精灵的认可。 有英文注解,配图文说明 梅林:“这个有精灵,有魔法的。” 亚瑟举剑问:“什么魔法?” 梅林:“挥石魔法。” 看来这些精灵的性格也大差不差,多少都有点莫名叛逆。 雪明憋了半天,终于吐出来俩字。 “行吧。” 第一章 爱情的花朵遍地开 一个月之后,精灵圣地的气温渐渐回暖。 奥斯卡和江雪明绕了一条远路,越过崇山峻岭,途径四百多公里,就这么慢慢的回到了萨拉丁镇。 这条路很安全,就像是沿着一颗巨树盘旋而上,爬向人类文明的高地。此前他们选择的老路要凶险得多,虽然只需要两天半的时间就能到达谷底,但要进行三千多米的索降,爬过十多公里的山崖洞道。 “我就看见那天色变红了,喂,枪匠,你给我说说嘛,说说嘛!” 临近萨拉丁的检查站,奥斯卡背着行囊,好奇的追问着。 这一路他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你在精灵圣所里看见什么了?” 江雪明连连摇头,不是他不愿意讲,而是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双眼是否“眼见为实”,他只能再一次把日志本交到狼哥手上,上面画着那颗蓝汪汪的大心脏,还有一些石心和木质建筑。 “我和贝洛伯格打了一架,孩子不听话,打打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懂,得把这个日志本送到秘文书库去,就麻烦你来代办这件事。” 这个日志本都快被奥斯卡翻烂了,狼哥对这些自然奇观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更关心的是枪匠这个人。 “那行,东西你都找到了对吧?” 江雪明:“没错。” 奥斯卡试探性的问道:“是时候告别了?不在萨拉丁呆着了?” 两人在检查站前方站定,越过这道坎,就要回到文明的世界去。 雪明没有半点忸怩的意思,非常洒脱。 “我要走了,明年有空来看你。” 奥斯卡突然感觉心里空空的,这是他第一次走老路冒险,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小命,和枪匠一起办事可真他妈刺激,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种机会——老婆肯定不会答应的,再想偷溜到精灵圣地的核心区域,也没那么容易了。 就在奥斯卡犹豫不决的时候,雪明已经走出去老远。 “哎!哎!你等等我呀!” 两人先回猎团集会所递交旅行日志和物料样本,其中包括精灵圣所附近的水源和土壤,还有不少生物食材。 卢卡老师再次见到枪匠的时候,又开始哭—— ——这位老人家的泪腺发达,每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总会多愁善感,就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 倒不是卢卡先生内心软弱,他有两个孙子,都死在癫狂蝶圣教的手上。枪匠和哭将军对他来说,就像是自己亲生亲养的孩子。 这一年到头,卢卡也见不到几次无名氏,每一次重逢都让他倍感欣慰,只怕这两个“小孩子”在外面吃亏受难。 “要不要住一段时间?”卢卡老师问道。 江雪明留下材料,紧接着坐在卢卡先生面前,双手摊在桌台上,有种难为情的感觉。 “老师,我” 卢卡叹了口气:“要走了是么?” 江雪明:“嗯,暂时歇不下来。” 紧接着卢卡老师从桌台下边抽出来两个小皮箱,递到雪明手里。 “我上次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见面礼,这次你带上,也把这个带给步流星。” 雪明毫不客气,直接当着送礼人的面把皮箱给打开了。 这两个箱子里放着十来个罐子,都是万灵药,应该是卢卡将军的补给品。有足足十来升,还有两张hellcat银行卡。 “我要钱干什么呀?”江雪明连连拒绝:“用不着,卢卡老师,真的用不着。” 卢卡连忙解释道:“我现在老了,神父,我在猎团工作,不用出远门。身体也健康——我才用不着,但是你一定用得着。” 无名氏的万灵药配给一直都是富余的,钱财这种身外之物,对于雪明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他需要什么东西,boss都会想办法去解决,如果boss都解决不了,那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你就把我看成一个担惊受怕的老头儿。”卢卡先生接着解释道:“我就想你和哭将军平平安安的,明年咱们还能和克帅一起碰面聚会,一起在四方露台喝酒。你拿着这两个箱子,我也会稍稍安下心来——至少我出了一份力。” “行。”江雪明没有拒绝,直接提着箱子准备走。 卢卡老先生也没有挽留,对着江雪明敬礼示意。 雪明还以一礼,越过门廊步履匆匆,往驿站赶去。 回到驿站的客房里,在楼道里,雪明就撞见梦巴黎的两个姑娘。 小狍鹿荷莉哭哭啼啼的往外冲,露易丝在后边追,怎么也拉不住这傻狍子。 雪明:“她怎么了?” “哎!被坏男人伤了心呀!”露易丝骂骂咧咧的:“他狗日的混账东西!说好的只是陪玩服务,没想到荷莉她动了真感情——真是个傻逼。” 在这一个多月里,叔本华没追到露易丝,反而和荷莉走到一起了。 到了二月中旬,叔本华就得去裁判所接受审判,这战帮罪犯自知难逃一死,于是提前和荷莉妹妹一刀两断。 “他俩是怎么好上的?”雪明百思不得其解:“那几个罪犯不是一直都关在牢房里么?” “隔着铁窗也能谈恋爱呀”露易丝翻了个白眼,看着荷莉越跑越远,她根本就追不上,干脆站在梦巴黎的大门口和神父唠嗑,懒得去追了,接着说道:“叔本华那老大哥之前给猎团打工,每周有两天假,还能和我这个傻妹妹见面,于是两人就擦枪走火情不自禁,然后就.” 说到此处,黑猫妹抬头使眼色,朝神父挤眉弄眼了。 “就这样咯。” 听完这个小故事,江雪明感叹着世事无常,没想到在萨拉丁这个战帮老年干部退养地,还能迸发出纯洁的爱情之花——不过他不打算管这个闲事。 敲开杰米大叔的房门,雪明就听见一句喝骂。 “我打死你个小畜牲!” 好像是在哪儿听过? 曾几何时,他回到衡阴老家的时候,江老头便是用这句话迎接他的。 “等会等会.” 他连忙进门去,要看看怎么个事儿。 越过套房的客厅,就看见卧房里躺着一个蜥蜴壮汉,杰米大哥抓住一把铁簸箕,正打算往这蜥蜴人脑袋上招呼呢。 雪明再仔细瞅过去,终于认出这蜥蜴人的身份,正是安德罗先生。 此时安德罗正躺在本妮的床上,披着毯子捂着赤裸的身体,惊慌失措的对老杰米说:“叔叔您听我解释!我被她控制了!她身体里有魔鬼!” 本妮小妹坐在床边,神色一反常态,还抽起烟来了。 “老头儿,你要打死谁?打死我?打死你的女儿?” 江雪明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这几句话的具体含义—— ——他索性也不想了,就这么大步跨进门里。 在进门的一瞬间,他能感觉到一种莫名阴寒的灵压从本妮身上散发出来。 江雪明立刻说:“她又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安德罗满脸无辜:“对呀!她的力气好大!把我打晕了拉到这里来的!” 老杰米叫嚷着:“你他妈的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本妮体内的魔鬼笑嘻嘻的说道—— “——这个小妹妹呀,她要我帮个忙。” 这么说着,鸟人小妹的眼神都快拉丝了,凑到安德罗身边吐舌头,想舔干净安德罗眼角的泪水。 “哎哟!怎么娘们唧唧的,我就老实和你们说吧。是她要我略施法术——把你这丑八怪的心给偷来。” “就这样!~就这样!~我可是个乐于助人的好魔鬼呀!~我当然要” 话音未落,雪明的瞳孔已经开始变形。 “哦!糟了!”本妮体内的魔鬼立刻注意到了神父。 一时间房室里阴风大作,灯光之下有妩媚的蛇身人形化为一股黑气,它悄悄溜走,似乎不敢和神父做对。 本妮小妹两眼上翻,口吐白沫。从嘴巴里呕出来酒肉——看来昨天夜里她和安德罗约会吃饭的一整套流程都走完了。 杰米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位老父亲昨天夜里去楼下的临时工作室给神父锉枪,晚了那么两三个小时,没想到养了十八年的小白菜就落到安德罗嘴里了,还要受魔鬼附身的痛苦。 “这神父这这这.以后要是她还这样?我该怎么办呀?” “我把灵体带回来了。”江雪明从携行包里翻找,拿出精灵圣地寻来的石榴石。 这颗火红的石头里藏着一个精灵,它可以填充本妮的残破灵体。 江雪明已经对石头进行过初步加工,把它做成了项链,挂在本妮的脖子上,这抽搐不止的鸟人小妹立刻安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德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等待本妮醒来的这段时间里,雪明随口问道。 “安德罗,你什么情况?” 安德罗:“昨天晚上我放假啊。” 江雪明:“然后呢?” 安德罗捂着脑袋,似乎回想起这件事就开始头疼。 “我我从兵站班房里溜出来,和看守好说歹说,讲萨拉丁的夜生活好呀,想到烧烤一条街找点东西吃.” 江雪明:“接着说。” “然后啊,我一个人去喝了点酒,没喊大b他们,叔本华知道自己要判死刑,提前和荷莉分手了——我们哥几个琢磨着,要开一个[送死饯别会],我不是死刑,我不合群嘛。他们就不带我。”安德罗回忆着,突然满头的冷汗:“然后我就看见.” “我看见了,我从那烈火牛肉的店里出来,想找个厕所,结果找不到,我就看见野地里有棵树,我去尿尿吧。” “尿完了,这丫头就一身红衣,他妈的真邪门儿呀!一身红衣的站在我面前。” “我吓得裤链都没来得及拉,她一巴掌打我脑门上,打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天上啊,就全是那什么蜜蜂啊蝴蝶啊。我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 安德罗抓紧了毛毯,满脸悚然。 “我就在这里了,杰米叔叔还想还想拿簸箕来打杀我.我真的是无辜的呀。” 杰米没说话,只是生闷气—— ——他不清楚安德罗到底有没有讲真话,但是女儿身上的魔鬼不会说谎。 本妮小时候受人欺负,她也向魔鬼求助,于是欺负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要么被莫名奇妙的厄运折磨一番,搞得头破血流,要么是突然家里着火丢钱闹蝗灾鼠害。 与魔鬼进行交易时,本妮会主动让出身体,她的性情大变,伴随着自残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灵能仪式,把血液和粪便抹得到处都是,久而久之邻居也会遭受厄运。 石榴石发挥了作用,本妮渐渐醒来。雪明也能感觉到,一直萦绕在周围的阴风渐渐散去,似乎对这个灵媒失去了兴趣——精灵填上了本妮的灵体,游荡在外的灵体没了机会,就会主动离开。 等到这丫头完全清醒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就看见蜥蜴人躲在自己的被子里。 本妮惊道:“呀!” 杰米还是不放心,于是连连追问:“女儿!你真的喜欢这头蜥蜴吗?要魔鬼帮你求爱?” 本妮更加惊讶了:“啊?真的有用啊?” 话已至此,雪明也不好说什么,这是别人的家事。 “要不你们先谈谈?好好冷静一下?”江雪明找了个借口溜出门去。 他在门边连上wifi,和老婆孩子打电话保平安,紧接着安静的等待着。 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马奎尔打来的。 “神父,再过两天我要去裁判所住下,应该是七天之内提审。” 雪明:“怎么说?” 马奎尔:“我决定坦白,我杀了阿方斯,在圣乔什和贝洛伯格的怂恿下,杀死了这个卑鄙的人——我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雪明:“嗯。” 马奎尔:“你呢?” 雪明:“我有合法的杀人执照,应该不用走这个流程。” 马奎尔:“不是,我问你要去哪儿?” 雪明:“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老马呀,很高兴认识你。” 马奎尔笑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尽管只有短短几天,真是不可思议——无名氏的人都是这样吗?只要和你们相处十来二十个小时,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整个生活都天翻地覆。” “我送你的车还喜欢吗?”雪明随口问道。 马奎尔:“我倒是希望你能坐在副驾驶,一起和我去月河湖转两圈。这是萨拉丁最漂亮的地方。” 雪明:“那可不行,我只能坐我老婆的副驾,我是个很矜持的男人,你没机会泡我的。” “哈哈哈哈哈”马奎尔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雪明:“那什么意思嘛?” 马奎尔:“我和丹妮订婚了。” 雪明:“恭喜。” 马奎尔:“我不知道自己要蹲多久年。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向她求婚了。” 雪明阴阳怪气问:“真的假的?” 马奎尔:“我知道这很不负责任,可是丹妮一直都不把我当老师看。她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没有那个勇气面对。” 雪明:“现在有了?” “是的.现在有了。”马奎尔说道:“我前前后后有几次差点就死了,被圣乔什骗的死了心,后来又和这头魔鬼搏命,身体也差点死掉,一次是你救了我,一次是丹妮救了我。” “我想报答你,也不可能以身相许嘛。” 雪明:“你会开玩笑了,嘿!” 马奎尔:“于是我就想,大方一点,勇敢一些,我和丹妮都说清楚讲明白了,我说当初还好是从风神父拿走了那瓶药,不然我就害死她了——她要是变成杀人凶手,我恐怕会后悔一辈子的。” 雪明:“嗯。” 马奎尔:“然后我说,虽然我要进监狱,这句话现在不讲,这个婚现在不求,我也会后悔一辈子的——我爱她,我爱死这个女人了,她是我最优秀的助理,是最懂我心意的人。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 “够了,你这些情话不该和我讲,老马。”江雪明连忙喊停,“你给boss打个电话,把你的魂威亮出来,再复述一遍求婚的过程——这是独一无二的减刑绝技。” 五王议会的内阁。 傲狠明德抱着电话听筒,脸上满是惊喜。 “哦!~” “哦哟哟?!~” “哦呦呦呦!?~” 猎王者在一旁看得满头雾水。 “boss,您看上去就像一头发情的猴子。” 好猫咪挂断电话,也是一副毫无头绪的样子。 “真奇怪,我记得新年卡池活动已经结束了呀?怎么还在出货呢?” 第二章 起飞咯 十八区米米尔温泉集市的城际大巴,雪明倚着车窗,看着窗外的苔原风景。 奥斯卡没有跟来,这青金大狼的草药学任务周期很长,要在萨拉丁呆上大半年,临走之前这头大狼狗还可怜巴巴的掉眼泪——因为那头大黄鸡跟着一起回到萨拉丁,眼见神父要走了。它心里急啊,就开始用爪子薅狼哥的头发。 狼哥也不是这头狮鹫的对手,只能看缘分慢慢驯服狮鹫了。 和杰米父女俩一起回到米米尔温泉集市时,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再次来到树心大公寓,把爷女二人安顿好,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事情办得妥当,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杰米的作品。 说起杰米这个“火箭发射器”,雪明是有点想法在里面的,方便急行军的轻步兵武器通常没有多少杀伤力,用常规枪弹来对付灾兽收效甚微,更别提癫狂蝶圣教的红闪蝶——这些拥有超凡魂威的敌人,多少都有免疫枪弹伤害的手段,除非是把枪口塞他们嘴里,进行一个激情[口哔]完成处决。 以标准战斗力单位康雀·强尼来举例,他的魂威[天翻地覆]有仙丹加持,射程和持久力都强大得匪夷所思,可以给弹头施加不同的引力来完成避弹操作,七年前在尤里卡穹顶,雪明与这位强敌斗将比武,赢下这场决斗靠的是耐力。 如果普通弹药难以奏效,雪明会寻找爆炸物,特别是有云爆剂的炸弹来对付难以解决的强敌,受到仙丹加持的红闪蝶单位需要更多的氧气,云爆弹对他们的杀伤效率极高。在狭窄的房室环境中把氧气都烧光,这能迅速削减这些不死怪胎的战斗力。 他需要一种芬芳幻梦能大量生产的弹种,同时也要保留战斗部的杀伤力,同时射程还不能太拉胯。 在展博会上,杰米亮出这一支火箭发射器,让雪明看见了重火力轻便化的希望。 又过了一礼拜,就在雪明找到文不才先生聊天钓鱼的那点时间里,杰米大叔交出了答卷。带着两个武器箱来到温泉集市的北部苔原,在一片寒冷的结冰湖泊上,沿着一个个小帐篷,找到钻冰垂钓的神父和文不才。 杰米大叔揭开帐篷的帘子,哈着热气往火炉旁边钻,挤靠到神父身边,把箱子放下。 “张从风神父呀,你要的东西我做好了。” 这么说着,这位老枪匠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支cz-75改,最早他的样品试作型就是以cz-75为原型,因为这支手枪的瞄准基线很低,也方便瞄准。 “这是它最早的样子,其实发射器什么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推进剂。” 杰米耐心的解释着。 “这两个多月里,我一直都在倒腾箭弹的内容物,一次次推翻再重来,终于有了个像模像样的发射流程,我给你准备了两种箭弹方案,有空吗?” “有!有有有!”雪明在米米尔温泉逗留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连忙把文不才拉出来,要文先生一起来见证无名氏的新武器。 文不才抱着鱼竿挪不动腿:“我刚打好窝!我操!” 三人来到结冰湖泊上,选了一处空旷地,杰米从兜里取出几颗箭形弹头,将它们塞进弹匣,送到枪膛中——紧接着交到神父手上。 “试试吧。”杰米紧张的舔舐着嘴唇,这支枪械已经在他手上调整修改好几年,整个过程停停走走,一开始是为了尤里卡市政厅做的水兵装备,后来又因为女儿的病四处奔波筹钱,根本没时间来打理这科研性质的作品。 江雪明把枪口指向空无一物的苔原,紧接着扣动扳机。 一道深红色的火焰从枪口喷出,紧接着箭弹像一条笔直的流星,划过漆黑的天地间,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雪明立刻拿出手机调用表尺工具,这颗箭弹在一千二百米之后完全失去动能,因为自然重力而落地。 “它的枪口初速只有一百二十米每秒。”杰米解释道:“用的是液氢推进剂,底火依然是常规弹药的结构,击针击发的方式来点火。” “不过飞出枪口十三米之后,它的速度会突破四百米每秒,之后会越来越快。它适合远距离作战,但是” “但是射击精度很糟糕。”雪明摩挲着枪械的把柄,接过杰米大叔的话题:“超过音速之后,火箭弹的飞行轨迹就开始变得玄幻起来了。” “这个我没办法保证.”杰米面露难色:“能打响就废了老大劲了,我没那么多钱去买实验材料,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学习这个尺寸下火箭弹的空气动力学——只能一点点试。” 雪明从弹匣里取出一颗箭弹,仔细观察着弹头的形态—— ——正如杰米大叔说的,这武器能射出东西来就已经是一件大喜事,能在亚音速状态下维持箭弹的飞行姿态。但是到了超音速环境下,燃烧状态下的液氢弹头和空气猛烈反应。只靠一个推进孔来对抗风压是不够的。 这颗弹头依然采用膛线切割完成自旋运动来维持弹道姿态,这是传统枪械最科学成本最低,也经过大量实战考验的方法——但是要用来发射火箭弹,这么点旋转力就不够了,不光是膛线的圈数不够,对子弹的切割深度也不够。 它的动力完全依靠推进剂,而且后半程的推力会越来越强,超过声速之后,这颗箭弹的弹道会有明显的左右倾斜偏转,全都变成了会拐弯的香蕉弹道,连五十米之外的目标都打不中。 雪明又开了几枪,确定箭弹的气动学有明显的缺陷,他也没有丧气。 “辛苦了。” 杰米倒是十分内疚:“我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要不你再看看第二个弹药方案?” 第二套弹药方案,是把液氢这种昂贵的推进剂换成辉石燃料—— ——这是交通署对外公开的辉石引擎系统,众所周知,地下世界的列车是烧石头的。特别是傲狠明德的肉身元质所在的“祝福列车”,它们的引擎都吃石头。 白石代表着纯粹的能量,也有几位身怀绝技,拥有特殊魂威的列车长,可以用自身的灵体来驱动列车,他们的辉石消耗量极大,而其他列车引擎采用的燃料主要有两种。 一种就是最常见的白水晶,是由列车长与司炉共同用灵体来激发辉石引擎,将白水晶中的自然灵能转化为引擎的机械能,能量利用率在百分之六十左右,还有很多白水晶燃烧后产生的粉尘烟雾排放出来。这些尘晶会跟着水蒸气一起落在铁道沿线。 另一种则是伍德·普拉克的辉石首饰,这个炸弹人的辉石性质和他的灵体非常相似,是鸡血芙蓉石,这种红石的能量密度要比白水晶更高,燃烧速度也比白水晶更快,价格也更贵。 杰米拿出了第二支枪,也是在cz-75经过重重改造之后,再版设计的异形枪械。 这支发射器简化了许多传统勃朗宁复进机的结构,给火箭弹留了许多泄压孔,整体看上去就是一个l形的椭圆棍棒,为了塞下粗大的箭弹弹匣,它的握把倾角非常大,更像是古早年代的燧发枪。 由于使用固体燃料,这些辉石火箭需要灵能来激发,杰米特地去加拉哈德的网上图书馆查了查鸡血石的燃速,自己做了一套燃料配比,但老大叔没有灵体,所以第一枪还得由灵能者来开。 拿到这支枪的时候,雪明还在半开玩笑似的吆喝:“不会炸膛吧?” “不会的,我特地做了让位,枪膛有一部分推进室。”杰米笑道:“绝对安全的,传统手枪还有击锤和机针复位结构,这支发射器没有那么多复杂的零件,最复杂的地方反而是箭体的设计。所以我最先考虑的就是武器的安全问题。” 雪明据枪准备开火—— ——文不才已经躲回了帐篷里。 雪明问:“你躲那么远干嘛?” 文不才:“我以前也锉过枪,炸怕了!” “行吧.”雪明扣下扳机。 这一回,鲜艳的金红色火焰从泄压孔喷出,枪管几乎炸开了一朵大火球。 鸡血芙蓉石的能量密度比液氢要高得多,这大呲花一炸开,雪明就感觉手臂传来一阵滚烫的气流,他还以为真的炸膛了,直到箭弹飞得看都看不见了,他看见羽绒服上焦黑的印子,都叫枪械泄压孔的火苗烧得发臭了,他才回过神来。 文不才:“有点猛初速多少?” 雪明:“感觉不出来,我看不清。” 文不才:“测速仪怎么说?” 两个测速仪器分别放置在枪口,还有百米之外的冰冻湖面上。 采用芙蓉鸡血石为推进剂的箭弹,它的枪口初速是两百七十米每秒,飞行超过一百米之后,它拥有了惊人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四倍音速。 但还是那个老问题,它能从测速仪的两条摆臂上飞过去已经是祖坟冒烟的运气了,雪明又打了几发,这回毛都看不到,带着火焰尾巴的箭弹就和调皮的小精灵似的,离了枪口五十来米就开始做布朗运动,还有一颗成了冲天炮,飞出枪口十来米一个劲的往天上窜。 最离谱的来了—— ——江雪明决定趴在冰面上发射,想要搞明白它的水平弹道。 箭弹的气动学设计只做了破风面,它没有尾翼,杰米大叔倾尽所有的车工绝学,也仅仅只能给它的弹头战斗部做点适合自旋的弧度和螺纹。 保持低趴姿态开枪时,当箭弹离开枪口,它的尾焰几乎能点着雪明的头发。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见光滑的冰面上突然盛开一朵金红色的火花,箭弹一头栽在寒冷的冰块上,紧接着擦出剧烈的啸响,它就像一颗钻头,迅速的旋转着,在这五十多公分厚的冰层上打出来一个深坑,钻了足足有三十多秒才失去动力。 当雪明跑开二十来米,在坑口前找到它的时候,它依然在做自旋运动。 雪明捏着这颗滚烫的弹头:“这下问题找到了。” “火箭弹在突破声速的时候产生音爆,空气中有许多扰流,冷热变化带来的风,或者是扬尘颗粒,都会受到巨大声波的影响,它们就像空气中的水流,水流的反作用力传递到箭弹上,干扰了它的飞行轨迹。” “常规步枪弹在枪管里加速的时候,被火药燃气推动时,就超过声速了,离开枪口之后,它不需要去面对枪械音爆共振时带来的干扰,亚音速弹头也不用考虑超声音爆。” “唯独这个越飞越快的火箭弹,就和送卫星上宇宙的大火箭一样,它需要对抗不断加速带来的共振现象。” 杰米:“我再去想想办法?要不要给它做一套尾翼?或者.” “谢谢你,杰米。”江雪明决定见好就收,这支枪还需要再改造,再设计—— ——它的泄压孔要调整朝向,弹体战斗部可以塞进七十克左右的云爆剂,也能塞万灵药。发射部要进行修整,它至少需要推进尾焰孔来获得强自旋的定心力。 “你的礼物我很满意。”雪明没有收取这两套枪械,杰米提供的思路是正确的,这已经足够了,光是看一眼,他就能把工程样品的爆炸图记在脑子里,回头自己再慢慢做出来成品。 他原原本本把两个箱子还到杰米手上—— “——你拿去尤里卡,给航海兵的武器设计局看看。我突然就不想要了,我是个心理医生,一开始要这玩意也是因为好奇,就当玩具耍几下。” “哎哟.”杰米羞愧难当,还以为是自己的手艺不够好:“我没什么本事.就.” 雪明安慰道:“你是个非常优秀的枪匠,不是人人都能从零开始做武器的,特别是轻武器——能做到流芳百世,传一百年两百年的,恐怕也只有勃朗宁了。可是没有人去试,那永远都是勃朗宁,这种精神值得鼓励。” “嗨!您说这算什么事儿呀”杰米懊恼答道。 雪明接着说:“不如多陪陪女儿?本妮这几天还好吗?没有后遗症吧?” 谈到女儿的事情,杰米立刻就忘了工作上的烦恼—— “——她胳膊肘往外拐了!总是为外人讲话!我说她怎么能喜欢一个罪犯呢?还是战帮的人!害死她母亲的” 雪明打断道:“总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呀。” 这么说着,江雪明把杰米送了回去。 和文不才先生的小叙结束之后,雪明搭上了返程列车,也是风平浪静的回到九界。 到了熟悉的旭日之屋,再过百来米就是无名氏的俱乐部门面,九五二七提前知道老公要回来,就一直在门槛儿边蹲着,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毛绒睡衣,逢人见面就问一句[你瞅见我心理医生没有],搞得客人们怪不自在的,都以为无名氏的主母又发疯了。 其实小七她不疯,她只是色急攻心。 见到从风神父回来,她二话不说,把老公拉到小吃铺的走廊去,看见四处没人了,立刻卷起雪明的袖口,对着手臂就是一口咬下去。 “哎哎哎!哎!”雪明喊道:“哎!哎哎哎!哎!注意点!” “油炸鬼!扑你老母街啊!”小七嘴里还咬住老公的半块肉呢,根本就说不清话:“等太久了!等到铁树开花,等到石头长草,等到坤哥啄完了米,杰森舔完了面,我的欲火呀,把心里的锁都烧断了!你才回来呀!快快快快!” 说罢这老婆就带着心理医生往五王议会的客房走。 “等会等会.”江雪明问道:“我们的宝贝呢?” “大娃在二楼看电视,二娃在玩手机,三娃在读哈利波特,政儿和红姐学拉丁舞去了。”小七对答如流。 江雪明:“正阳在玩手机?他才多大呀,我都没玩手机他怎敢” “哦!”小七这才反应过来:“那去看看?” 这俩宝妈宝爸就一起溜到沙龙旁边,蹲在二娃看不见的地方。 江雪明有些担心:“他在玩游戏?” 小七:“偶尔放松一下嘛,节假日才有两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他很有礼貌的。” 江雪明:“玩啥呀?” 小七:“流星教他的,好像个什么五对五的团队游戏。” 江雪明琢磨着:“哦他不会骂人吧?我经常听见阿星的叫骂声,就因为游戏生气。我几个教练啊,像宗竹哥,文澜哥还有保权,他们一玩游戏就上火,之前我在萨拉丁镇上还见到一个小弟弟,也是因为玩这种游戏,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要他控制情绪,文雅的辱骂别人。”小七说道。 江雪明:“骂人就骂人,还能文雅?” 这么说着,俩人就听见江正阳打开语音沟通,阴阳怪气的喊道。 “打野!你再不来帮我!我就狠狠的占领你的出生点!” 雪明:“啧” 小七略感尴尬。 雪明:“老婆,你还不如教他粤语。” 就在这时,从二楼跑下来大汗淋漓的流星。 他见到神父立刻亮起双眼,赤裸上身,似乎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喔!~风哥!~” 流星不好喊雪明的真名,只能用[风哥]来代称。 小七连忙想把老公拉走,但是拉不走,因为流星的劲儿又变大了,这小子死死逮住雪明的胳膊,不给好兄弟任何机会。 “哎!嫂子!这个心理医生能借我俩小时不?” 雪明低声与小七说:“很快的,两分钟就行。” 小七俏皮的应道:“你决定咯。” 流星也不管小七如何使眼色—— ——他一向都是读不懂气氛的那个。 “神父,最近我也去潘克拉辛宫修炼了,那叫一个刺激呀!~” 江雪明笑嘻嘻的应道:“嗯,成果怎么样?” “我连门都没进去。”流星昂首挺胸,十分自豪:“但是贝奥武夫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要不过两招?” 江雪明:“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哭将军.” 流星连忙压低了声音:“要不我们私下过两招?” “你还有两分钟。”江雪明掐着表呢:“就咱们二楼?” 流星大喜:“行呀!” 等到两分钟的倒数计时还剩最后五十来秒,流星终于把闲杂人等都请出格斗区,和明哥回到擂台上练功的感觉再好不过。 他这么想着,两人的羁绊好比作佐助鸣人樱木流川,是互相追逐互相激励的存在,登上擂台拿到拳套的一瞬间,这小子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哟!来吧!咱们好久没有这么爽快的打一场了!” 兴奋异常的阿星上来就露了一个大破绽,他不知道的是——雪明对贝奥武夫的理解要远在他之上,从最基本的潘克拉辛战技步法到打击技的应用,流星仅靠这两个多月的特训,根本就追不上雪明的学习进度。 “上勾拳!” 箭步逼进怒吼施压一套流程走完,流星内心巨震。 “我那么大破绽你不反击?你戒过毒啊?” 故意露出的破绽是甜蜜的诱饵,雪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再来第二回合—— ——这回是动真格的。 “起飞咯!上勾拳!~” 流星刚刚启动,那前脚还没落地。下一秒他就在医务室了。 中间的过程都省去了,对于他的大脑记忆来说,是详略得当。几乎无缝切换,从拳头挥出,到两脚踏地,身体已经来到了一楼医护站里,面前换成了拿着听诊仪的尾指同学。 阿星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骚话。 “我也没按esc啊?怎么连结算动画都没有呢?是魂威攻击?!” 第三章 生命的意义 无名氏的工坊叫比利和福亚尼尼占着,雪明也不好直接开工造械,过了半个来月,等到两个小学徒去外地出差,他才有机会回去摸车床。 到了工作台前边,他不紧不慢的拿出纸笔开始作图,要把杰米大叔的两件作品画出来,再反复进行修改设计。整个过程都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把工坊的大门反锁,只怕俱乐部的好事客人看见了。 关于火箭弹的气动学设计,芬芳幻梦可以做一个小型的风洞实验机构来解决,这点比较枯燥,就一笔带过了。 他干了十八个小时,画了两百多套方案,采用二十六种不同的合金配比,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停留在“如何让箭弹突破声速时维持弹道的平直性能”这个事情上。 杰米叔叔帮他完成了推进剂和发射器主体的设计思路,剩下的箭弹内容,就得靠时间来慢慢堆砌反复实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无名氏的工坊里能找到许多昂贵的物料和机加工设备,这个工作室能完成地球上绝大多数顶尖轻步兵武器的制造工作,根本就不存在缺货的烦恼。 于是一个多月过去,在迦南圣母交出明德遗骨的同时——枪匠的新枪造好了。 与其说是枪造好了,不如讲这个弹药终于可以在实战层面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二零三三年三月二十号,江雪明抱着武器箱从工坊里溜出来,赶在两个小学徒之前跑回诊疗室里,要把新武器带到死偶机关去。 无名氏的业务依然繁忙,唐宁在楼上办公室接待前来求助的客人。哈斯本处理完肉食性迦南留下的小问题之后,又跑去烈阳堡练兵,练的还是一批问题女兵,每两个月才有时间回到俱乐部休假。 流星成为vip以后,boss给他安排了一趟专属线路,这小子结完婚再也没有理由推辞,也得好好工作教育学生们。 杰森·梅根和喀秋莎上个月刚刚订婚,两人准备在香巴拉的秋收行动后完婚,算是立足了g,一副敌人不死我就死的态度,最近赶在月神杯的备赛期去练兵。 这个时候,尾指凑到神父跟前小声说。 “我的圣父呀,我感觉得到,三三零一女士已经怀孕了。” 这位诊疗师的特殊灵能对生命十分敏感,哪怕三三零一没有去做检查,冯佳丽也能断定流星即将当爹的事实。 江雪明颇感意外:“是好事。” “最近你的生命力流失的速度非常快,圣父呀”尾指十分关心枪匠的身体健康:“是怎么回事?” “呃”江雪明随口应道:“老婆逛拼多多时多买了几件好看的内衣,很奇怪吗?” “哦那没事了。”尾指立刻结束了这个话题,尽管和枪匠相处了那么久,这种耿直到有些野兽派的对答总会令人莫名汗颜。 “我出去一趟,要是有客人来找,你就说我去布伦威尔老家看望亲戚去了。”雪明随便找了个借口,要俱乐部的客人们稍安勿躁,最近需要心理诊疗的人们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这么说着,他提起行李往五王议会去。 寻到客服部,就看见小七和几个同事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 按理来说,无名氏的主母也算战争英雄,她其实早就可以辞去这份侍者的工作。再也不用奔波劳碌,不用去回应紧急传唤铃。 同事们也是这么想的,单位里来了这么一号人物,小七带完孩子,每天就去客服部呆着,和朋友们聊天扯淡收拾床铺被褥,还亲自跑去洗衣房干粗活——这事儿在领班看来不体面。 她们哪儿敢让九五二七干活呀,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 小七在前面一边唠嗑一边走,手里抱着脏衣篓,和姐妹谈起育儿经,后边的姐姐妹妹们像是伺候太皇太后似的,生怕惹恼了这位战斗英雄,总归有些不自在的。要是boss问责下来,她们的绩效奖金怎么办? “枪匠太太!”江雪明喊道。 小七见老公来了,却不能直接喊雪明的真名,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又看见雪明手里的行李,知道丈夫要出远门,于是问道:“神父?去哪儿出诊呀?” 江雪明:“不远,就几天。” 小七立刻笑呵呵的说:“那好呀!” 身后几个小妹还在私下议论,说这结实有肉的心理医生是不是早就和无名氏的主母有了感情。离得近了,小七听得明白清楚,马上回头低声问道。 “怎么了?我搵男人要你们同意?结婚证你们来盖章啊?” 领班立刻尴尬的笑道:“大可不必.就是就是我们觉得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不好意思。”江雪明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刻板印象对男男女女的迫害还有一条,叫忠贞守节,“她癫狂指数又变高了,boss要我负责枪匠太太的心理健康问题,这是我的过失。” 此话一出,小七立刻开始作妖,捂着额头要往神父怀里钻,属实是缺德到家。 “哎哟!~~我不行了,我要晕倒了!~没有神父贴贴我心就不好了。” 撇开这么点插曲,雪明还要去内阁见一见boss—— ——萨拉丁之行在他心里产生了很多疑问,这些问题是秘文书库也无法解答的。要详细说起来,恐怕都是文件档案上的α级机密。 和老婆告别之后,他搭上电梯一路往下,到了理事柜台就看见两批人匆匆走过,一批是青金卫士,另一批是三十三区地方战团的兵员,他们身上都带着维塔烙印,或许是地区性灵灾带来的暴乱疫病。 他不好上去打听,就排到内阁的长队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马库斯先生终于把他迎进内阁。 傲狠明德等来了枪匠,这只好猫咪看上去很精神,见到最最心爱的乘客时,它从椅子上爬起跳到了桌台。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江雪明:“boss,我拿到了贝洛伯格,只是有些事还搞不明白。” boss:“你问吧,我会尽我所能为你解答。” 江雪明:“讨论这个之前,我还有个小问题,外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三十三区的战团兵员感染了维塔烙印?青金的免疫力那么好,也受到影响了?” 谈到此事,boss也面露忧色。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先是一个迷糊三连。 然后再来一个秦川三连。 “很神秘,有故事,不一般。” 正因为搞不清原因,所以boss才会如此忧虑。 “我已经委派众妙之门和两位vip去查了,但是目前没有明确的结果。” 江雪明:“要我去看看吗?” “不必了,你这个狗脑子只适合打架,这不是你专业领域范畴的事。”boss挥爪喊停:“硬要说的话,这应该是一种征兆。” “当一个地区明明没有发生灵灾,灵灾浓度也正常,人们幸福安康的生活着,精神状态十分健康,却发生了大规模瘟疫的现象——这就像天灾即将到来的征兆。” “以前有癫狂蝶邪教侵害的地区,我们可以发现有许多普通人遭受着维塔烙印的折磨,这一点都不奇怪,可是现在邪教徒都死绝了,维塔烙印却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这种病毒会在某个大区周期性爆发,它没有几天潜伏期,我们也不可能为了这种能够治愈的疾病而关停站点。” “就我从自己这颗脑子里挖出来点有用的经验来细细分析,应该是地球老娘生气了——她来了大姨妈,要惩治我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因为我毁灭了她的税收工具。” 江雪明:“税收工具?” “是的,我一直都认为维塔烙印是[阿赖耶识·地球意志]奴役生命的工具。”傲狠明德直言不讳道:“这种介于生物和病毒之间的神秘灵能物质,就像是地球强劲有力的dna表达,它在同化我们。” “我们本来生于泥土,利用地球老娘的物质基础来构造自己的生命,生存所获得的经验,一辈子创造的灵感财富,所有的灵魂,都在死亡的那个瞬间回馈给海姆冥界,或是其他大大小小的灵界,变成[阿赖耶识·地球意志]的一部分。” “死亡对于个体来说是悲剧,是生命的终结,但是对于地球老娘来说,是演化,是吸纳,是一场丰收。” “维塔烙印就像一件好用的工具,是收割生命的镰刀,它让凡人非凡,让失灵的普通人拥有灵能,让井然有序的人类社会失去秩序,让智人变成血肉机器。” “收集元质的过程便是生产一件件产品,大批量的制造死亡好似一种献祭行为,而这些被维塔烙印带走的灵魂,它们最终应该都会完完整整的,由一个癫狂蝶圣教创造出来的偶像,打包带到地球老娘的神经中枢。” 江雪明:“我在精灵圣地见到了米米尔的心,它也感染了维塔烙印.” “与我共事的巨人们曾经也利用维塔烙印来攻击我。”傲狠明德应道:“它们都来自穆斯贝尔海姆,米米尔也是它们的祖先,是巨人之祖——这位最古老的巨人有百公里高,就和我们神话传说中的盘古一样,它的身体瘫痪,被维塔烙印侵蚀之后,它选择把元质交给身上的[虫子]们。” “你在萨拉丁周边找到了它的心?尺寸对得上吗?” 如果傲狠明德所言不假,雪明看见的“蓝色心脏”应该只是米米尔心室的极少部分,那颗心实在太小了。 “那颗心太小了。”江雪明接着问道:“如果米米尔也被维塔烙印击倒了,我们能撑过这一关吗?人类要和这片天地一直斗下去?” 傲狠明德敲起响指—— “——好问题!” “地球已经经历了数次灭绝纪,每一次都像地球老娘闹脾气,给身上的虫豸真菌来了一次大清洗,熬不过去的生命就得灭绝,从极寒极热乃至陨石撞地球的灾难中活下来的种群,才能见到新时代。” “对我来说,维塔烙印也一样。” “它没办法彻底杀死我,我就拿它来炼药,送给你们治毒。” “不过我想,对地球老娘来说,我们就像她实验室培养皿里的一批肉食菌。” “她用各种各样的外因来培育我们,让我们去改造生物圈,让我们去创造自然环境,这也是她的生存之道——比起其他行星或恒星,地球太像一个具有理性思维的生命体了。” “她的地表环境在不断变化,生物种群也不断轮换,地核内部还存在着神奇的灵能。灵能本身就是她强劲的生物电场,是她的地磁现象。” “你要问起这个生存问题,我一直都是积极乐观的。” 好猫咪咧嘴笑道。 “我相信智人的能力,也不是盲目自信,有两个原因——” “——前几次灭绝纪,地下世界的巨人和山妖,或是苏美尔超古代文明,他们没有规模如此庞大的种群,人口基数少得可怜,就这种生命力啊,迸发不出工业的火花,更别提灵能工业化。” “但在智人身上能找到这种机会,维塔烙印就像一把狠厉的鞭子,我这个奶妈暂时能保你们一命,可是再过一两百年呢?如果这病毒越来越狠,爆发的周期不等十月怀胎,只要两三个月就能要人性命,把我挤干都喂不饱你们了——那就得靠你们自己来解决这个瘟疫的问题了。” “地球老娘用这种方式来训练人类,挑选人类,并且吸收死魂灵的学识记忆,试图在智人身上找到一个妥善的解题方法。或许她自己也饱受维塔烙印之苦,哪怕她就是最大的瘟疫源头,也没办法一死了之。地核要是死了,地磁就消失,地磁消失了,猛烈的太阳风会带走一切生命。” “自始至终,我都相信地球母亲深爱着我们。” “哪怕她要我们饱受折磨,人生在世有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欢愉。爱欲和仇恨,美好和丑陋。” “可是父母在生育孩子时,创造本身就是一种爱的表现,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的冷漠说一千道一万,也敌不过这黄土大地送给我们的有机物——没有她,就没有我们。” “另一个原因,科研院近几年一直在研究文不才这么个东西。” 说到此处,boss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像是看见了什么千古奇葩。 “我们对文不才进行死门类目的研究时发现——这玩意碰不得。” “我的这张黑宝石战神卡啊,好像是绝不能碰的禁忌存在。” “一旦让他主动进入死门状态,让他陷入生死攸关的危机,给他做放血程序,把他送进假死的状态中,在实验过程里,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总会有奇奇怪怪的原因打断实验进程。” “比如局部地区的岩层里气体开始喘震,地质活动让各种野兽开始躁动不安,实验室的墙体开裂,试验所大停电。” “最后秘文书库照着死海古卷上的经文,得出了一个比较扯淡的判断,当然了,这也仅仅是没有论据的猜测。” “文不才是地球母亲的亲儿子——他和米米尔一样,是智人时代的长子。” “他就像原初之种的大病探测器,是咽喉的扁桃体,一旦扁桃体出现炎症,身体就会开始自然应激,免疫系统全面激活。如果切掉了扁桃体,或许短时间内,我们会感觉到身体似乎变好了那么一点——也没有嗓眼吃刀片的痛苦了。” “可是接下来的大病啊,是完全感觉不到预兆的。”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前几次的灭绝纪元,都是因为文不才处于散装耗子形态时,处于鱼类形态时,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遭受了致命的威胁——这让地球母亲误以为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毕竟文不才的演化道路从来都是霸主级生命,如此强悍的生命力依然敌不过这恐怖的环境,这才让地球母亲激活了免疫系统,并且对地表生命进行了大清洗。” 说到此处,傲狠明德抿着猫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獠牙,耸肩无谓道。 “这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也不敢去试,这几次死门实验差点让秘文书库的风水师傅们当场辞职——他们的太爷爷辈也是杰出的工匠,当初拍着胸脯打包票和我说选在这个地方建秘文书库绝对没问题。” “在多年以前,文不才与法芙娜的狩猎决斗中,十八区也发生了百年以来最大的地震灾害,伴随着有气温记载历史以来最强的寒潮。” “综上所述呢,枪匠呀。” 傲狠明德两爪合十,做了结语。 “维塔烙印确实很可怕,但是我认为智人一定有希望撑过去,因为地球老母爱人类,还给我们留了一颗试验苗。” 第四章 恐怖童话 “嗯” “嗯嗯,我听着呢。” “不必了,那两件宝贝还是留给秘文书库慢慢研究比较好。” 在列车上,江雪明又接到了奥斯卡的电话,狼哥谈起萨尔瓦多·达利大师的作品,除了使人发狂舞动的音乐盒以外,还有一张引人狂笑的面具,一对让人咯吱窝发痒的硅胶手指。 这三样灵能机关都是匠王达利用来对付山妖巨怪的杰作,雪明认为它们应该留在萨拉丁或秘文书库,为猎团开辟新的道路。 离死偶机关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闲暇无事,他从列车的杂志柜面翻来几卷报纸,想看看最近的新闻。 《三十三区的瘟疫究竟是什么?癫狂蝶圣教又回来了?》 此类红标大字在报纸页头的位置十分显眼,不过boss已经给出了一部分解释,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月神杯备选赛拔得头筹,巴洛克利城三十二人青年队一身铁胆!》 这是战团队伍选出来的菁英,巴洛克利城也是最靠近月神杯总决赛祖拉会场的首府,这地方长大的孩子能征善战,受骑士战技的影响极深。 头条都没什么感兴趣的,看看豆腐块(小广告位的文章)栏目吧。 除了几篇的导读,寻人启示和广告以外,还有维克托老师新书的消息。就在江雪明一边看报纸一边喝咖啡的时候。有个形色可疑的年轻人突然从前方车厢的链接处朝着这头一路走来。 这年轻人有一头红褐色的头发,戴着厚实的毡帽,一身呢衣都是白色的宠物毛发。 为什么说形色可疑呢? 这人手上提着两个箱子,衣服也不像他本人的,尺寸要大两号。走得非常快非常急,好像在躲避追捕。 当这小子越过雪明身边时,雪明便抬腿去拦,这种拦路行为明显激怒了年轻人。 “别挡道!神父!” 听见年轻人的声音时,江雪明警觉起来——这是个女孩。 离得近了,雪明便看清这姑娘的长相,是个皮肤粗糙的凯尔特人,嘴唇很厚,有一对绿油油的眼睛,额头有些许粉刺,两颊因为剧烈的奔跑活动变得红彤彤的。被雪明这条神袍下强而有力的大腿拦住,这姑娘也不好直接撞上去,更是跨不过两座之间的道路。 “你手上的箱子是谁的?”江雪明不紧不慢的问,没有放行的意思。 列车依然在飞速运行着,他不理解这姑娘为什么要逃跑,但是从种种异常行为来看——这个小丫头应该是一个报童,在车上偷东西。 “要你管?!”女孩没有多少复杂的心思,被神父拆穿盗窃行径就立刻认罪,“把路让开!” 雪明的腿依然架在道路中间,小姑娘手上提着重物,无论如何都闯不过这一关。 她见这神父不回话,越来越焦急,身后传来乘务员的叫喊声,于是果断起脚。想把雪明的腿给踹开,可是这一脚下去,她反倒感觉自己的脚趾扯到筋络伤到骨头了! “我操!真他妈见鬼!你这蠢杂种竟敢坏我好事?!” 红发姑娘没有逗留的意思,这一脚下去也把她自己踹清醒了,是踩到了钉子上。她再也不作留恋,把两个箱子一丢,立刻往旁侧车窗逃窜。 雪明没有急着逮人,他在这小丫头身上暂时感觉不到灵能,也没有授血单位的信息素,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手脚麻利的小贼翻窗上车顶。 他打开皮箱,就看见两个箱子里装满了现金,足有两百多万辉石货币。 “这些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雪明没有去想这个钱的主人是谁,反而开始困惑钱财的使用场景——hc卡的支付方式非常方便,地下世界有关于混沌之种的普及,已经落实到了每一个无名村镇,但凡有银行的地方,大笔金额交易刷银行卡就够了,什么交易需要那么多的现金呢? “客人!客人!” 乘务员姗姗来迟,赶到神父跟前时,这位铁道运营部的员工立刻脱帽致歉。 “不好意思,这些钱是另一位旅客的,您把那个小贼赶跑了是么?” 江雪明:“我看她不对劲,就拦她路,她丢下箱子就跑了。” 乘务员笑着应道:“哎!可多亏您帮忙,这.” 说到此处,乘务员低头看见钱箱已经打开,也有点难为情的感觉。 “这不是您的东西,您怎么给人家打开了呀?” 江雪明反问道:“你看见一个奇奇怪怪的家伙冲你丢俩箱子,你不打开看看是什么?” 乘务员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哦!哦!没事的,车站都有安检,爆炸物它上不了车。” “那怎么还能让一个小贼溜上车呢?”江雪明招了招手,指着行李架上的武器箱:“哥们儿,看好我的东西,我去找找她。” 乘务员紧张道:“不合适吧?” 雪明把乘员证和身份卡交到对方手上,没有答话,立刻钻出窗来到车顶。 “小心点儿!”乘务员还在窗边喊话。 雪明脱了外衣丢回去,就见到那小贼已经往车尾跑出去老远了。 他箭步追上,迎着狂风一路往前边跑边喊。 “跑什么!不要命了?!” 小贼应道:“你追我干什么呀!我认识你吗?!操你妈的!” 江雪明:“你站住!” 小贼:“我就不!” 江雪明:“我不是青金,也不是警视厅的民兵,我就好奇,你从哪儿搞来那么多钱?你给谁办事呀?” 小贼:“凭什么告诉你!?” 江雪明:“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小贼:“哈哈哈哈!帮我?你以为你谁啊?你是枪匠吗?!” 两百来米的车箱走到尽头,在这种危险且混乱的环境中,雪明也不敢放开步子全速奔跑,他惊讶于这小贼攀行疾走的能力,这报童的身手不一般——像是常年在车顶逃窜才练就这一身逃命的本事。 到了车尾的小平台,他一下子跟丢了,重新钻回列车里,就见到最后一节空荡荡的车箱。 人不见了?消失了? 雪明没有犹豫,他立刻来到乘务员的休息室一侧,打开厕所的门,紧接着钻进风道。跟着气味一路追过去,从狭窄的风道往里边蛄蛹,就看见那小贼刚刚爬过复杂的电气管道,半蹲在无痕音响的木板上,眼神惊恐的看着身后这位阴魂不散的神父。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都变小了,不敢大声说话—— ——这个地方连乘务员都找不到,民兵都钻不进来,为什么这个神父能跟过来? 雪明一点点爬到这姑娘身边,一起蹲在第二十节车厢的音响上。 他盯着这姑娘的眼睛,从中能感觉到恐惧、迷惘和无助。 “你告诉我,那两箱子钱是怎么回事?有人要你帮忙办事?谁让你偷的?还有你偷的是谁的钱?” 就在这个时候,这姑娘不敢讲话,突然捂住嘴,屏息凝神想要逃避追踪。 车厢里传来愤怒的叫骂声—— “——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吗?!谁在看钱?!” “没抓到?你们居然让那个贱种跑了?!” “我告诉你!要是在十年前!她就应该进被卖进窑子!交通署的民兵都是税金小偷!他们干过一件有用的事情吗?” “操!操你妈!听见了吗?我操你妈!” 连续不断的叫骂和乘务员道歉声此起彼伏,江雪明也听不明白是什么个事儿。 直到话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了,这报童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在木板边。 江雪明不紧不慢的从衣兜里掏出烟盒,给这姑娘送去一支烟—— “——怎么称呼?” 小姑娘顺手就接过来,从毛呢衣里翻翻找找,没找到打火机,随口应道:“达芙妮。” 江雪明紧接着拿出打火机,丢了过去。 达芙妮问道:“你不抓我,又不肯放我,你到底想干嘛?你喜欢我?” 江雪明:“我就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达芙妮:“真是个怪人!~你管不着呀!~” 江雪明满脸无辜:“你都不肯告诉我,我怎么管嘛?” “哎!”达芙妮从音响隔离板边推开一个小活门当通风道,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等列车到站了,你就要送我去警视厅是吧?” “不,我没那个想法,说起来你应该是从泪之城来的,是么?”江雪明问道。 达芙妮惊道:“你怎么知道?” “泪之城有整个地下世界最大的宠物市场,宠物餐厅的门店也非常多。”江雪明就达芙妮的衣服推断道:“你的帽子和衣服都是偷来的,报童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不会在其他陌生的站点下手,哪怕被抓住了,也有本地银贝利的丐帮兄弟和亲朋好友帮助,不至于被剁掉手脚——你这帽子不错,送我吧?” 达芙妮翻了个白眼:“嘁。” “那算我买你的帽子,一包烟行么?够不够?”江雪明送去一盒香烟。 达芙妮摘下帽子,就露出满脸的伤痕,那是已经结痂愈合的伤,从额头到侧脸,一路蔓延到脖颈,都是鞭子或小刀留下的伤害。 “拿去!” 江雪明接来帽子,仔细嗅了嗅味道。 达芙妮看得浑身恶寒:“你这家伙真他妈变态。” 江雪明:“泪之城常年下雨消毒,你是下城区的人?霉味太重了。” 达芙妮:“查我户口啊?” 江雪明:“没什么,我就是好奇。” 这姑娘用皮筋把头发绑起来,随口嘟囔着。 “你真不要命啦?跟我上车顶赛跑?” 江雪明当了回复读机:“我就是好奇,你想偷谁的钱,为什么你知道这家伙带着两百万现金,这些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下达芙妮不愿意开口讲话了,只顾着抽烟。 江雪明:“不方便说是么?是帮派的事情?” 癫狂蝶圣教虽然覆灭了,但是战帮的生态位不会消失,再怎样禁止,欲望依然需要宣泄口,在法律无法管束的灰色地带,依然有人在组织帮派从中牟利。 “神父,你听过《拜见劳伦斯先生》的寓言故事么?” 过了很久,达芙妮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江雪明摇摇头,他没听过这个东西—— “——是小兄弟会的劳伦斯·麦迪逊?” 达芙妮:“就是这个劳伦斯。” 江雪明:“那你得好好和我讲讲了。” “我小时候呢,老爸在足球队当任意球教练,老妈是个牙医。我还有个妹妹。” 达芙妮盘着腿,给江雪明讲起故事来。 “有一天呀,老爸受伤了,再也跑不动了,证也考不上,没办法进主教练的办公室,万灵药都治不好的那种,身体机能下降,别说助教,让他去球场上跑两圈都喘得慌。脾气变得古怪暴躁,谁都劝不了,回到家里,那宠物狗都得挨他两句骂。” “后来他就去拜会劳伦斯先生,结果整个人都精神焕发,妈妈也开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爸每天都带劳伦斯先生回来,请劳伦斯先生造一个小铜像,供在家里。” “每天他就对着这个像下跪拜三拜,拜完了他就开心了,还带着我们一起跳舞,有时候能从早上跳到晚上,一天八个小时不带停的。”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拜劳伦斯,高兴的时候更要拜劳伦斯。” “有一天他把妈妈送走了,换到更多的钱,请了好几尊神像回来,要我们两姐妹一起拜。拜完了就准备把我们送走,换更多的劳伦斯神像——他说劳伦斯先生是上帝,能带来快乐和安宁。” “我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明白,直到枪匠和大姐大来了。我才知道那个老爸在吸毒,他逼迫妈妈一起吸毒,没钱了就要妈妈去卖身。” “家里的那个劳伦斯铜像是老客户的优惠券,他到毒贩手里能拿个八折优惠。再把老妈卖掉,就能拿到六折。” “把我们姐妹俩卖掉,就能以贩养吸。” “后来枪匠和大姐大来了,我们姐妹俩才得救。” “我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姐姐——” “——还有好多好多个家庭,他们都是《拜见劳伦斯先生》的主人公。” “为什么我要偷这笔钱呀?因为我的老爹欠了一屁股债。” 达芙妮脱下靴子,揉着肿胀的双腿,这两只脚掌常年泡在天穹站下城区的泥泞里。 “我家房子还押在放贷人手里,我的妹妹现在被人看着,就是这家伙” 说到此处,达芙妮敲了敲音响木板,指着车厢里的贵人。 “这家伙和我说,在明天之前我筹不到钱,就把我妹妹处理掉。” 江雪明:“所以你来偷他的钱?再还给他?” “怎么着?不行吗?”达芙妮反问道:“冤有头债有主啊,我老爹借的钱,凭什么我要还?这老畜牲既然要找我的麻烦,难道我不该把麻烦还给他吗?” 江雪明:“他会怎么处理你的妹妹呢?” “这老畜牲是国王帮的毒枭,人们都叫他潘先生,以前就是劳伦斯·麦迪逊手下的一个小喽啰,一个小小的分销商——生意做不大也有好处,免了砍头的烦恼。” “现在他讲规矩,谈文明,肯定不敢杀人放火逼良为娼了。但是.” 达芙妮说到此处,就开始咬牙切齿。 “我只有这个手机。” 她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老旧的按键式电话。 “我妹妹手里也有这么一个手机,能往外打电话,听她说,应该是被关在一个旧仓库里,没有窗户没有家具,四处都是光秃秃的墙,连门都找不到,被水泥封住了。” “她每天只有一顿饭,已经这样活了一礼拜,是屎同床尿同卧——我没有办法,我找不到她。” “我就想偷走这家伙的钱来逼他放人!他知道我有这个本事,如果我去偷别人的钱,他肯定还要我接着偷!偷更多!我得给他卖命了!要一直为他干活.” “我不能认输呀,我要还手.” 江雪明终于明白这笔现金的用处了——恐怕是国王帮的毒资。 “你没找过青金帮忙吗?” 达芙妮:“我和青金说什么?我是贼,很早很早就是了。在枪匠收拾完劳伦斯之后,我就变成贼了。” “你可以试试,把这个电话交给青金。”江雪明说。 达芙妮:“我妹妹怎么办?我要她活着!” 江雪明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表。 “这样吧,时间还早,达芙妮。” 达芙妮疑惑道:“哈?” “我帮你一个小忙,把你妹妹带回来。” 江雪明戴上帽子,把脸藏在了阴影里。 “作为报酬,你得放弃报童这份事业,怎么样?” 达芙妮:“就你?就这么.这么草率?这么简单?” 江雪明想了想,加了点条件。 “要不你再把身上的衣服给我?我穿着神袍,不方便。” (本章完) 第五章 一部电话 在一个死寂且冰冷的小房间里。 达芙妮的妹妹阿蒙娜蹲在墙角,饿得两眼发昏。 她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恐怖的臭气,是肉身还没死去就开始腐烂的味道。 在这个小房间里,她熬过了七天七夜,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来讲,这是一种极惊极恐的精神酷刑。 这里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恶棍匪徒,只有六面光秃秃的墙壁,低矮的楼层死死压住阿蒙娜的脑袋,她伸出手就能摸到房顶,狭窄的空间里寂静无声,除了每天正午十二点投来饭食和水源,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关多久,房室里另一角已经堆起两团发黑的粪丘,连苍蝇和老鼠都见不到。 国王帮的绑匪们非常讲规矩,懂礼仪,绝对不会让阿蒙娜受其他的委屈,这些恶毒的罪犯知道——孤独感是一种效率极高的刑罚,它能摧毁这个小姑娘的精神世界,让她继续向达芙妮施压,让这对姐妹主动低头。 “是” 阿蒙娜再次拨通了电话。 “是交通署报警热线吗?” 她已经试了很多次,用手中这部老旧的按键式电话向外边求救。 “我叫阿蒙娜我叫阿蒙娜.你是昨天那个姐姐吗?” 电话里传出温柔甜美的女声,也是第八区交通署安防管理中心前台的接线员。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助你吗?” 阿蒙娜:“就是.我被人抓住了。我昨天打过这个电话我可不可以问一下.麻烦伱们一下.” 接线员:“请说,最好详细一些,阿蒙娜小姐。” 阿蒙娜:“我被一些人抓住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不知道” 接线员:“嗯。” 阿蒙娜:“我我脑子很乱,我很饿,姐姐我饿得脑子转不动了.我.” 接线员那头的情绪明显开始紧张起来—— “——阿蒙娜小妹妹,可以提供你的家庭住址吗?” 阿蒙娜:“我不在家里,我不在的.” 接线员:“可是没有家庭住址的话,我们这边也没办法委派民兵去帮助你。” 阿蒙娜:“那好,我住在泪之城下城区的幸福里1037号,是一家公寓。在二楼,你们进电梯,出去右手走到头就行了.” 接线员:“好的.阿蒙娜小姐,昨天你已经打过我们这里的警情热线了对么?我找到了记录。” 阿蒙娜:“其实我已经我已经打过很多次了。” 接线员:“你确定自己被绑架了对么?” 阿蒙娜有些生气,她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委屈—— “——是的!是的!姐姐!是的!我被几个人绑走了!我现在.” 接线员:“阿蒙娜,你冷静下来,这样我才好帮你。” 阿蒙娜:“好的.好的” 接线员:“你说有几个人,那么你记得他们的装束吗?他们说过话吗?用的什么语言?” 阿蒙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接线员:“你被迷晕了?” 阿蒙娜:“我不知道.就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 接线员:“我们这边没办法通过卫星信号锁定你的电话位置,你用什么和我们联络的?” 阿蒙娜:“一台.一台手机,我认不出来,它好老啊只有几个号码,一个是我姐姐的,一个是报警电话,还有一个通讯人的名字叫[前台]——它好像” 接线员:“它的操作系统是什么语言的?” 阿蒙娜:“是阿拉伯语” 接线员:“应该是一家酒店系统的工作用电话,别着急,阿蒙娜。” 阿蒙娜:“嗯。” 接线员:“有很多地区黑帮用阿拉伯语系统的手机给受害者家庭发消息讨要赎金,这是上个时代的电子产品,现在已经快淘汰了。它还用作电话炸弹,不过你手上的不会炸,放心吧小姑娘。” 阿蒙娜:“嗯” 接线员:“我们至少可以知道,是一群帮派成员把你绑走了。那么阿蒙娜呀,你现在能描述出你的具体位置么?你在哪儿?” 阿蒙娜:“我不知道.四周都是墙.” 接线员:“没有门吗?” 阿蒙娜:“没有,只有一个.一个投送食物的地方。” 接线员:“这几天你吃的是什么?” 阿蒙娜:“菜叶,大豆,还有米饭,昨天是猪肉和米饭,前天是牛肝和两个全麦面包,再往前好像就记不清了” 接线员:“呃这些食物有包装吗?有商标吗?” 阿蒙娜:“没有。” 接线员:“碟子上呢?盛放食物的器皿上呢?” 阿蒙娜:“都是光秃秃的.” 接线员:“你从能投食窗外边看见什么吗?” 阿蒙娜:“我” 说到此处,小姑娘突然开始害怕。 “我不敢我不敢看那个窗户能不能不看?” 接线员:“那么就不看!阿蒙娜!不看!” 阿蒙娜:“是不是我去看一眼,你们就能找到我了?” 接线员的情绪也接近失控的状态—— ——这种报警电话非常考验救助者的心理素质。 受害者能往外打电话,这说明匪徒集团根本就不怕交通署的刑侦人员,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阿蒙娜的求救行为,也仅仅是在消耗这个小姑娘的耐心,要她一次次看见希望,再从希望的高地跌回绝望的深谷里。 “别紧张,阿蒙娜,别紧张”接线员姐姐的话语声带着哭腔:“你多大了?和我说说话吧?你多大了?” 阿蒙娜:“我十三岁.” 接线员:“我叫贝尔·海因斯,你可以叫我贝尔姐姐。” 阿蒙娜:“嗯” 贝尔:“你现在还好吗?” 阿蒙娜:“我感觉很饿这里好冷” 贝尔:“你今天吃过饭吗?” 阿蒙娜:“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贝尔在交通署的理事柜台狠狠捶了捶大腿,要自己清醒一点。 “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阿蒙娜:“嗯” 贝尔:“如果你不想去看那个投食窗,没关系,先不管它。” 阿蒙娜:“嗯” 贝尔:“和我说说话吧,阿蒙娜,我愿意陪着你聊一整天。” 阿蒙娜:“我晚上要给姐姐打电话,不能陪你聊那么久” 贝尔:“你姐姐是谁?” “不能告诉你”阿蒙娜想到了达芙妮的身份,姐姐是个贼,绝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交通署的人们:“我不能告诉你.” 贝尔:“可是阿蒙娜,如果我们找不到你的家人,该怎么接着找你呢?” “不行!不行的!”阿蒙娜突然开始哭闹:“不行的!不可以的呀!” 贝尔:“好那么那么好.好就依你” “对不起”阿蒙娜的声音渐渐变弱了:“对不起贝尔姐姐对不起.你不会生气吧?不会不管我了吧对不起.” 贝尔:“没关系,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的!” 这个时候,阿蒙娜稍稍有了点勇气。 她朝着阴冷的暗室窗口挪了几步,捧着电话往前走。 “我过去看一看.” 贝尔:“嗯,那你要小心一些。” 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来自这个小窗户。 阿蒙娜:“我什么都看不到.它太小了” 贝尔:“看不到的意思是?” 阿蒙娜:“就是看不到我害怕.我好害怕.” 安静的房室中,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嗡鸣声——似乎是换气扇在工作。 除了一些扬尘烟雾,粗糙的水泥孔后方没有任何东西,日光灯的光源下,对面房室的墙面还没来得及刷漆,这里似乎是一栋废弃的烂尾楼。 “我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贝尔姐姐?”阿蒙娜问道。 贝尔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 ——她比受害者倒得更早,心里的弦断了,再也没办法维持良好的工作状态。 她久久没有回话,说实话这通报警热线就像是从地狱里打来的。 没有详细的地址,没有亲属信息,没有具体的赎金条件,没有任何犯罪嫌疑人的侧写线索。连续七天,交通署都接到了这种莫名奇妙的报警电话,出动民兵前往泪之城去调查,这个公寓地址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阿蒙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起” 贝尔:“没关系,没关系的.阿蒙娜.没关系.我还可以接着和你讲讲话.没关系的” 阿蒙娜失望的挂断电话。她想了很久,又拨通了[前台]的电话。这个联络人应该就是绑架她的人——她一直都不敢主动拨号,再这么下去,她感觉自己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喂。” 只响了一声铃,立刻有一个沉稳冷静的男声接了电话。 阿蒙娜唯唯诺诺的说:“是你们绑了我?” 男人应道:“是的,阿蒙娜小妹。” 阿蒙娜:“你们要我做什么?可不可以把我放出去?” 男人接着礼貌的应道:“恐怕现在还不行,不过请你放心,只要达芙妮能完成任务,为我们偷到一笔钱,你马上就能和姐姐重逢了。” 阿蒙娜恳求道:“要多少钱呢?” 男人立刻应道:“不用多少,哪怕是五千块都行——我们又不是什么恐怖组织,不像癫狂蝶圣教那样没有人情味。你们的老爹是条没救的毒虫,再怎么样,我们也不忍心看着你们姐妹俩流落街头,这老毒虫背了一屁股债,我们怎么忍心向你们姐妹俩讨债呢?这不符合道义所在。” 阿蒙娜:“那好.我姐姐偷钱很厉害的,她一定.” “不,恐怕没那么简单。”男人立刻打断道:“达芙妮不怎么听话喔,阿蒙娜呀,要不你录一段音?或者给她打个电话?劝劝她?” 这便是国王帮的手段,潘先生从来都不会用赤裸裸的暴力逼迫报童们为自己办事,他要抓住这些工具人的软肋,一点一点蚕食受害者的精神世界。 阿蒙娜:“呃我.” 男人补充道:“我去给你买牛肉,你一定是饿了?” 阿蒙娜:“谢谢.我.” 男人连声道谢:“不不不,应该是我谢谢你,阿蒙娜小妹,我该谢谢你。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个小屋子里,或许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这个“不愿意”的意思,指的是幸好阿蒙娜还活着—— ——要是这丫头一心求死,潘先生也没什么办法来要挟达芙妮,现在是“后枪匠时代”,想要用违法犯罪的方式来挣钱也没那么容易了,得讲规矩懂礼貌。 不过一分钟的功夫,从投食窗送进来一盘热气腾腾的烤牛肉。 阿蒙娜吞着口水,那滚烫的肉食落进肚子里,她立刻就有了力气,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甚至还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门外的潘先生才是她的恩人。 打了那么多电话,交通署的接线员就是废物一个,姐姐也不曾想过来救她,尽管达芙妮嘴上总是说“有办法,有办法。”——可是现在阿蒙娜想要活下去,都得指望潘先生的食物。 这使阿蒙娜心怀芥蒂,给达芙妮姐姐打电话时,内心也带了一些怨气。 “喂” “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哪儿了?”达芙妮焦急的询问道,直入主题咄咄逼人,她一向是个急性子:“阿蒙娜?!说话!” 阿蒙娜一下子又变得胆怯,不敢去顶撞姐姐:“我我不知道” “别急,我马上就来,我马上!”达芙妮说着她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阿蒙娜:“要不.要不这样,姐姐,你帮人家偷个五千块钱。他们说,只要你做这个事,我就.” “放你妈的屁!没那么简单的!”达芙妮立刻应道:“有这头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到时候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他们拿你来要挟我!肯定就在打这个算盘!你以为这些家伙是什么好人吗?他们要我杀人呢?你也要我答应吗?你清醒一点!” 阿蒙娜:“可是我就想我就想活下去啊.我.” “别急。你别急,你别急。”达芙妮立刻解释,听着出来,她要比妹妹急得多:“你别急,我在死偶机关,我找到一个帮手,你别急阿蒙娜你别急。” 阿蒙娜突然脾气来了,开始歇斯底里的叫骂。 “达芙妮!你他妈的有没有关心过我啊!你在干什么呀!你在.” “电话给我。”一个男声突然插入。 江雪明接来手机,对阿蒙娜说:“小妹,我在存行李。应该要不了多久。” 阿蒙娜:“你是谁呀?为什么你们这些大人的事情,要把我一个小孩子扯进来!” 江雪明:“你给警视厅打过电话了?” 阿蒙娜冷静下来,她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比较靠谱:“嗯” 江雪明:“很好,你做的好。” 阿蒙娜:“他们没有用” 江雪明:“很有用,特别有用!” 阿蒙娜:“真的吗?已经七天了” 江雪明:“搜了七天还没找到你,这代表你在一个不怎么偏僻,但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且手机信号很好。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阿蒙娜:“啊” 江雪明:“达芙妮说,你被人抓走三个小时之后,她接到了第一通电话。这代表你的位置就在泪之城周边不远,青金和民兵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能在城区像无头苍蝇似的追踪你的线索,在公寓附近找。” 阿蒙娜:“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江雪明把武器箱留在死偶机关的兵站,交到当地的武装雇员娜娜美办公室去。 “马上就知道了,应该会很快。你那里有个投食窗对么。” 阿蒙娜:“是的.” 江雪明:“去尿尿,别难为情。” 阿蒙娜:“为什么?啊?要我” 江雪明:“去有风的地方尿一泡,如果你的口水够多,去吐几口也行。告诉我水流的方向。” 阿蒙娜:“好吧.好.” 过了半个来小时,阿蒙娜又打了回来。 江雪明:“我已经在车上了。” 阿蒙娜:“水是从外往里流的,我不知道对不对.” 江雪明:“有左右偏斜吗?你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向吗?” 阿蒙娜:“它往左边窜,风也是从右边来的。” 江雪明:“你应该在城北.稍等一下,我看看地图。是一栋坐北朝南的高层建筑,应该是富力工程工建在十六年前开始搞的种族商品房,这种楼很多,你在一个工具间里,层高只有一米八,这种屋子最早是建给一些身形矮小的混种住的。” 过了几秒。 江雪明:“你在城北偏西北方向的楼群,应该在泪之城下城区的一座烂尾楼里,二月份有强季风,是从泪城往亚欧大陆桥洞道吹来的强风——你能闻到什么气味?” 阿蒙娜:“有一点点,像橘子的味道.这里太臭了。” 江雪明:“那不是橘子的味道,那里有一家制药厂,是维c片的气味。我可以确定你的位置了。” 阿蒙娜:“那你能通知民兵来救我吗?!” 江雪明:“恐怕不行,大张旗鼓的救援行动很容易激怒匪徒,他们会杀了你。” 阿蒙娜:“那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电话就挂断了。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阿蒙娜回拨给姐姐,姐姐却不接电话了。 再过了十来分钟,她越来越焦虑,越来越害怕。 直到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是[前台]打来的。 “喂” 阿蒙娜战战兢兢的握着电话,做贼心虚的说道。 “达芙妮姐姐不听我的我.没用我.” 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江雪明应道。 “可算逮住这家伙了,还挺能跑。” (本章完) 第六章 血光之灾 沉重的石方锤砸在墙上,敲开一道道裂痕。 阿蒙娜小妹退开几步,起先脸上还有怯懦害怕的神情,等到她看清门外的高大阴影,看清那身毛呢衣旁边的达芙妮姐姐,她终于一展愁容,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变成了眼泪。 江雪明排干净手套上的灰尘,看着姐妹俩抱在一团痛哭流涕的模样,他没有多说什么,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等一等!神父先生!等一下!” 达芙妮看神父要走,立刻喊道。 “先别走!” 江雪明前脚踩在楼道的梯台上,正准备下楼去看看那个[前台],听见达芙妮的呼喝,他马上问道:“怎么了?” 达芙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谢谢你的帽子,还有衣服。”雪明随便找了个借口,亮出大衣内袋的商标:“这个牌子的毛呢冬装我一直想买,但是舍不得那点钱。” 达芙妮内心起疑,她绝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就和年轻时的雪明一样,非常的谨慎。 “就这么简单?” “嗯呐。”江雪明站在楼道口,仰起头对两姐妹说:“还有一个事儿,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去做报童了——如果你是孤身一人逍遥自在,我倒不会这么劝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我不是你,更不能站在你的角度来批判你的求生秘诀,可是你保护不了阿蒙娜。” “这个行业风险太高,祸不及家人的故事你听听就好,千万别当真。” 达芙妮追问道:“你就这么一点要求?” 江雪明:“你怀疑我别有所求?” 达芙妮:“对” 江雪明:“国王帮的潘先生绑走你的妹妹,你不去质疑他咒骂他怀疑他,反倒要怀疑我这个帮助你的人?” 达芙妮立刻就不说话了。 江雪明压低了帽檐,把脸藏得更深。只有一点光亮照在他的下巴。 两人都是沉默不语,静静的聆听着[前台]老哥发出的阵阵呻吟声,他被江雪明打断了六根骨头,绑在一张椅子上。 再过十来秒,达芙妮终于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个神父,兼职心理医生。”江雪明应道:“我有行医资格证。” “你帮我,肯定会惹麻烦.”达芙妮说道:“国王帮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江雪明没有回话,在火车上运毒资的人并不是潘先生,绑架达芙妮的人也不是,潘先生不会干这些脏活累活,这些都是帮派的下手。帮派的业务也不仅仅停留在逼迫一个手艺精湛的报童就范,这么点人事部的活计,恐怕在国王帮眼里只是九牛一毛。 新枪的样品已经交到死偶机关的艾力里克工长手里,制铁所的人们会帮雪明继续完善它的人体工学和材料学应用环节,应该只要两三天时间,雪明能得到两支经过测试的成品。 这两三天,他决定留在泪之城,要帮人帮到底。 至于达芙妮说的这个“麻烦”—— ——雪明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和这小妹妹在列车上遇见,便是一桩善缘,那么一定要结出善果才行。 “你们先回家吧?躲去青金警视厅也行。”他这么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向廊道深处。 达芙妮想追上去,可是阿蒙娜体态虚弱,她放不下这个妹妹—— “——神父!” 她只能无力的呼喝几句,她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惧怕着国王帮的潘先生,对普通人来说,地下世界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这里没有多少监控,文明地带只存在于大站台的闹市区,走出城市的灯火,四处都是深邃的黑暗,想要一个人消失,实在是太简单了。 回到临时审讯室,国王帮的看护者态度强硬,看见江雪明回来了,哪怕断了几根骨头,依然要喊出风采,亮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来,要威风凛凛的面对敌人。 “是谁派你来的?你是青金?还是民兵?” “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你是41号兄弟会的人?” 41号兄弟会是泪之城的另一个帮派,也是大一号的银贝利,当银贝利的丐帮兄弟们不愿意当乞丐,有了点本钱,可以做点小生意的时候,这些人成了流动商贩,或者有了自己的铺面,就会拉帮结派开始搞秘密结社,也是国王帮这种老帮派的死对头。 这位前台老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溅到江雪明的衣服上——他便看见这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出入口唯一的光源,莫名的压力如潮水一般袭来,那个打断他肋骨腿骨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走到跟前,就扯来另一张椅子坐下。 前台:“喂!” 雪明没有讲话,两手放在膝盖上,手指都叫工地手套包裹住,眼神好似一个死人。 有那么一瞬间,前台老哥甚至认为眼前这个亚裔男性是一尊石像——他的身体里藏着一条食尸鬼吗?为什么他看上去毫无生气?他真的在看我吗? 他为什么就这么坐下了?他会怎么对待我?他. 江雪明不紧不慢的拿出经书来,把它当做靠枕,枕着双手。紧接着掏出手机看新闻。 “喂!喂!喂!————” 前台特地拉长了嗓门,喊得十分卖力。 雪明依然没有回应,自顾自的遨游在互联网世界里。 过了十来分钟,这热烈且疯狂的情绪终于被彻骨的寒意浇洗了。所有的忿恨和勇敢都消失了,只剩下未知的恐惧和绝望。 前台老哥小声问道:“你要钱吗.” 江雪明依然没有答话,他从医生包里取出一个大铁盒,铁盒里掏出来两颗核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核桃上,他拿出一柄侦测膝跳反应的小锤子,轻巧的敲开核桃,那咔嚓脆响在静室里非常刺耳。 前台老哥像是中了咒,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是那么健康,骨折的伤势在一点点带走他的体温,淤积在伤处的血液要逐渐变成肿胀的栓塞——他开始胡思乱想。 眼前这个家伙会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狂? 把我打伤了,打得动弹不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我死掉? “你要干什么?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翻开圣经阅读,雪明没有说话,粗糙的手套擦过纸页的声音引得前台老哥连连歪头,像是受了强烈的精神刺激。 “你说话呀!你说话!你开口说话!” 江雪明嗑完六个核桃,一边看书一边吃东西,似乎终于意识到眼前人在求救,抬头看了一眼。 前台老哥立刻自报家门:“我叫罗康!我是国王帮的电话员!我只是一个帮忙传递情报,干点杂活的小喽啰!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至于杀死我吧?” 江雪明立刻站起身来,把东西都收拾好,离开了房间。 罗康见到这男人起身离开,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分钟之后,就看见两袋水泥落在门前,一块块砖头垒起,似乎要将这个可怜的俘虏砌死在狭窄的房室里。 罗康大声吼叫着:“不!不要!不要啊!不要!我为潘先生办事!这不是我的主意!我没想虐待那个小姑娘!” 雪明就蹲在门口,继续往上垒砖块,他的手法生疏,没有老婆打灰时那样熟练。垒起的墙壁也是歪歪扭扭,总要重新推动红砖来矫正墙面,手里的泥瓦刀轻轻一抹,砂浆剐蹭石头的声音,好像在罗康的心头刮下来一层血肉。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你想干什么?!你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呀!” 罗康无助且绝望的吼叫着,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青金卫士能赶到现场,这些遵纪守法的交通署武装人员绝不会动用私刑,再怎样他也不至于死在这么一个鬼地方。 又是八分钟过去,这“笨手笨脚”的神秘男子一直在砌墙,最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投食窗,从外边透出点光源来,它微弱渺茫,让罗康感觉空气里的氧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不用等七天七夜,他就闻到身上散发出来一种古怪的腐烂味道,或许那个叫阿蒙娜的小妹妹也闻过这种味道——这是绝望的味道,是身体还没有死亡,心灵就已经死了大半的气味。 “现在,罗康先生。”江雪明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我们来谈谈你的人生。” 罗康突然抬起头:“我?我的人生?” 江雪明:“是的,我是一个心理医生,也是一位神父,我在布伦威尔的福音派小教会上班,后来去了九界首府工作。” 罗康:“那又怎样?” 江雪明:“说起来十分凑巧,前往一个小站的路上,我和达芙妮相遇,听闻这两姐妹遭难的故事,在偶然之间,我就来到你面前了。” 罗康:“狗屎!” 江雪明:“直到现在,你依然觉得囚禁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 “这和我没有关系!”罗康满脸无辜打断道:“我只是拿钱办事!” 江雪明:“你只是运气不好?” 罗康:“我就是国王帮的一颗螺丝钉!” 江雪明:“你只是认为,自己的运气不够好,恰巧遇上了一次工程事故?你这颗螺丝钉遭受了不该遭受的待遇?你的生活出现了不可承受的重量?” 罗康:“不然呢!?这事儿本来就应该是顺顺利利的办完了!可是这贱种达芙妮!她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呢?明明只是她动动手指头的事儿!帮咱们的头儿偷点儿钱,那么就一点点!我也不用继续呆在这里.” “罗康先生,冷静下来。”江雪明低声问道:“每当人们受难的时候,面临绝望的困境时,上帝都会给他们一条生路——你得好好想一想,好好思考一番再开口。” “人的精神能量平时都存在于身体内部,它在我们的血管里,跟着血液一起奔向大脑,在我们的脑神经突触里,在大脑频繁的活动当中——可是一旦开口讲话,这股能量就用掉了,消散出去了。” “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一定很累了。” 罗康急促的呼吸着,他确实感觉精神萎靡,似乎振作不起来了,他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无法好好的思考。 江雪明说道:“我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疯子,我也没有什么喜好杀人的怪癖,把你关在这个屋子里,只是因为我想让你体会一下阿蒙娜小妹妹的感觉——这是潘先生出的主意,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真他妈见鬼”罗康骂骂咧咧的,随后说道:“我我.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 江雪明:“也就是说,如果你事先知道.” 罗康立刻抢道:“我不会这么干的天哪我都干了什么.我让一个小女孩在这种地方呆了七天七夜.天哪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我他妈快看见我太奶了神父” 江雪明:“那是缺氧导致的幻觉。” 罗康:“是吗?我尿了吗?” 江雪明:“闻上去好像是尿了,你已经小便失禁,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代表你快死了。” 罗康:“我错了,我认错我朝您跪下好么?我错了.我愿意自首,只要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立刻就去自首.我以后再也不混黑道了神父,我想信教.” “我还有两个问题。”江雪明问道:“你平时都在哪里干活?你是个电话员,为谁传话呢?” 罗康:“下城区圣莫尼卡街道十一号,那里有一家服装店,进去后门就是一个小牌馆,我在这里工作,我给国王帮的三把手独眼考克传话,一般都是传给手下卖前菜(软性毒品)的小兄弟们,要他们收风撤退或者大胆卖货,就这么简单.” “真是不好意思。”雪明推开砖块,走进屋子里,这浑浊的空气立刻清新起来,“看来你抓住了上帝给你的机会。” 压在罗康心里的重石一下子挪开,他见到了生的希望,马上露出笑容:“哈哈哈哈.神父哈哈哈哈” 江雪明掏出小刀,解开这匪徒的绳索,挽着对方尚且健全的胳膊,端来一个小水杯,里面是白夫人制品。 “喝吧,你快死了。” 罗康立刻低头喝药,期间他感觉手脚被神父掰扯扭转,断掉的腿骨和臂膀都逐一复位,他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开口骂人。 直到这位神秘的神父又一次讲起神神叨叨的经典。 “现在又有一道考验放在你面前,罗康。” 楼下传来汽车熄火的引擎喘震声—— “——我没有按时听电话.我.”罗康立刻紧张起来:“帮派的哨兵来找我了神父我.” 这一点点微妙的变化,罗康的内心在接受考验。 刀子依然摆放在椅子上,神父用它割开线束之后,就一直将它放在那里。它离罗康的手不过三十公分远,只要稍稍走一步,低个头就能拿到。 如果等到哨兵找上门来,阿蒙娜走丢的消息传出去,罗康这个电话员也得遭殃——他负不起这个责,潘先生一定要他剁手剁脚来偿债。 “呵嘿嘿嘿.呵呵呵.”罗康的脸上显露出歇斯底里的笑意:“你在诈我?是么?只要我拿起这把刀子,你立刻就会杀死我?对不对?嘿嘿.我不会上当的我不会的” 江雪明点了点头—— “——你经受住了考验,罗康先生,又一次抓住了上帝送来的机会。” 国王帮的三个哨兵抽着烟,一路往十三楼赶,这里便是关押阿蒙娜的楼层,到了十二楼,便看见一个奇奇怪怪的长衣男子站在楼道一侧。 打头的哨兵刚想掏枪,伸出去的手叫雪明拿住掰断了,惨叫声还没喊出来,喉结遭了重拳猛击,身子趔趄往下翻倒。 第二位紧接着跟上,想要掏枪就被同伴失力的身体砸中,一路滚回十一楼。 最后一个可怜虫躲在十一楼大声呼喊着。 “罗康!罗康你在吗?!罗康!这狗杂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是谁?!罗康!” 罗康先生依然没有动,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像一头野兽—— ——那神父好似一位猎人,慢慢的将他驯化成了家犬,他再也不敢去拿椅子上的小刀。不敢去应哨兵兄弟一句。 随着楼下传出闷哼呼痛的响声,神父一路小跑,来回反复提着三个不省人事的哨兵,丢回罗康面前,那对洁白的工装手套甚至沾不上一点血。 “他们就交给你了,罗康先生。” 十分钟之后。 罗康接到了国王帮圣莫尼卡办事处的电话,是独眼考克打来的。 “头儿.” 考克:“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 罗康:“我遇见一个男人.” 考克:“什么?!” 罗康:“他有种该死的魅力.我好像只能听他的话.我.控制不了自己。” 考克:“啊?” 罗康已经带着三个受伤哨兵兄弟上了车,要赶去最近的医护所。 “头儿!我不干了!我不干了!” 第七章 工具书 “两个活动扳手,一副水管钳,还有一包牛肉干,就要这些是么?” 杂货铺的老板问道—— ——江雪明跟着应道。 “是的,就这些。” 在采购工具时,他和泪之城圣莫尼卡街道的人们谈天说地,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雪明一直都是个健谈的人,只有在紧张刺激的高压作战环境里会保持绝对的缄默。 沉默有时候是一种非常好用的工具,鲁迅先生也说过,开口时便空虚,沉默时才充实。 这些日子里,雪明开始重新思考“张从风”这个身份的内在意义。 为了更好的扮演这个角色,他读了不少经书,唱了不少圣歌,从《荣耀颂》到《羔羊颂》,这些宗教栏目让他讲起话来更像一个温吞有礼的神父,而不是某个一眼看上去就背着一万多条人命的夜魔。 老板也是个聒噪人,在货架上挑挑拣拣,与这念本地经书的外地和尚谈起生活琐事。 “你要哪种牛肉?干的还是湿的?” 江雪明:“还有干湿的说法?” “当然了!”老板兴奋的应道:“泪之城的土特产都有讲究,你们外地客人来了,别处商铺都不告诉你,但是我阿姆斯特朗是个诚实守信的热心人!风干肉是一个价,带油脂的腌制肉又是另一个价,吃起来也不一样,还有拿鸭肉当牛肉卖的死骗子呢!” “所以我说呀,神父伱可别嫌我啰嗦,虽然咱们这儿地处伦敦,是发达国家文明世界,可是谈到挣钱行当,又大不一样了。” 雪明不紧不慢的将扳手送到医生包里去,把水管钳拧紧了,别在皮带的挂具上。 “就要七百克左右的风干肉,谢谢您了。” “嗨!还客气上了?别说[您]这么生分的称呼。”老板从货架上捞来两挂风干的肉块,拿到手里,就比划小刀切下一段紫红色的肉干,这些牛肉失了水分,依然能闻见辛香料的味道,正如老板所说,这才是泪城的土特产——在更早的拓荒时代,下城区人民的祖先用这种方式来处理肉食,是长途旅行随身携带的粮食。 七百克肉干能塞满整个医生包,这超出了雪明的预估,他本以为一斤半的肉食不会占用太多的空间,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 “怎么着,拿不下了?”老板问道。 江雪明:“少一些吧,不好意思。” 老板:“算你五百克!多出来就当我送你的!加上扳手钳子一起,一共一百七十七个辉石货币。” 雪明从包里掏出些零钱,见到老板另外找了个买菜布包,把干粮都细心裹上。又听老板好奇的问道。 “神父,你会唱圣歌吗?会做弥撒吗?愿意给我的女儿举行仪式吗?” 雪明连忙应道:“会一点点,但是不精通。” 老板接着说:“哎!也不要什么很复杂的仪式,我胳膊壮(阿姆斯特朗的中文直译)的女儿呀,最近遇上一点小麻烦,她怀孕了。” “要我为新生的孩子做洗礼?”雪明问。 老板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们胳膊壮的家族没这个讲究,你听我中文讲得那么好,也知道我不是什么老欧洲人——不兴这个。” 雪明接着问:“那是什么意思呢?” 老板叹了口气:“她好像中了咒,爱上一个国王帮的小喽啰。她爱得发狂,还没来得及结婚,迫不及待的想要给这个帮众生孩子。” 雪明:“要我打断他的腿吗?” 老板脸色古怪—— ——雪明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想让这个帮众负起责任?” “不是不是,你想哪儿去了?”老板连声否认:“我又不是什么传统家庭的大家长,女儿想爱谁就爱谁去!当初她呱呱坠地的时候,我和老婆也没结婚呢!~我好不容易从银贝利捞到一些钱,从一穷二白的小光棍,变成这家杂货铺的店长——兴许是老婆的眼神太温柔,让我有了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想法。” 雪明:“嗯。” 老板:“我就想托神父你啊,为我还没出生的小外孙唱一首歌。希望这个小生命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和生日祝福一样。” 雪明:“没问题。” 老板听了连连点头,把手边的活计都放下。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要女儿爱莎和未来的女婿奥利佛来听听神父的歌声。 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它往往不能让人如意—— ——爱莎正在洗衣店工作,得等到晚上六点之后才有时间,她已经显怀。大着肚子依然要为生活奔波。 奥利佛是国王帮的小工,这个男孩子小爱莎六岁,今年刚满十九岁。之前我们知道,国王帮一直都把银贝利当成竞争对手,奥利佛是国王帮的人,胳膊壮是银贝利的人,岳父和女婿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在等待两位新人的时候,老板胳膊壮又和神父说起生活。 “神父啊你是怎么看待神的?” 江雪明:“对我来说,它是一条狗。” 胳膊壮颇感意外:“啊?为什么?” 江雪明:“这个世界有灵能,也有灵体,就像手性分子相反对称的关系,god(神)和dog(狗)也是一种手性排列。” 胳膊壮挠头不解。 江雪明接着说:“圣经是一本工具书,教人如何开导自己远离痛苦。似乎智慧的源泉就在其中,一万五千年前,狗和人就变成了朋友,直到今天青金也是我们的好朋友,这些授血的勇士们身上都流淌着神血——如果上帝真的无处不在无所不能,那么狗也是上帝的一部分。” 胳膊壮:“好复杂呀。” 江雪明:“很复杂吗?你想,狗能听懂人话,狗有感情,在你伤心的时候会跟着你伤心,在你开心的时候会和你一起开心,狗狗什么都知道,但是没办法开口讲话,狗不嫌弃你没钱,也不会因为饿了就吃掉你,狗不会对你撒谎,狗也不会背叛你。狗在生养小狗崽之后,会第一时间把孩儿叼到你身边,你的世界里有很多很多人,它的世界却只有你一个——狗不会因为你是白人、黑人或黄种人就歧视你,狗不在意你的性别,狗更不会因为你信什么宗教就和你争执吵架,它的世界很简单,充满了神性。” 胳膊壮:“神父,你养狗吗?” 江雪明:“曾经养过。” 在江家老宅,雪明最难过的那段童年时光里,只有一条没有名字的“狗”和他一起生活,一起看护白露,至于江家两个老逼登,那是另一种顶级的精神折磨,并不能称为生活。 胳膊壮:“那我有时间也去买一条,我就觉着吧,要是爱莎和奥利佛过了,我也得想想办法找个伴儿。” “你离婚了吗?”江雪明反问道。 胳膊壮满脸不好意思:“从来就没结过婚我老婆给我生下爱莎,不等这个杂货铺开门,就先一步跑了——她看不起我。” 江雪明:“你没有去找过她?” 胳膊壮立刻沉下脸来:“她不来找我?为什么要我去找她呢?” 江雪明:“或许她和你一样,也在等你主动一点?” 胳膊壮:“真的吗?” 江雪明:“生活总是在等待,无穷无尽的等待——它就是这样,人们很喜欢等待。等待的一方都认为自己是主动的,就像我,我现在也在等人。” 胳膊壮:“你在等谁?”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伏尔加停在十三号铺面旁,倒了好几回车,这笨拙的司机终于把车子倒进车位里。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独眼龙,正是国王帮的三把手考克先生,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刚从警视厅回来,应该是关于西北楼群几个哨兵的事,他要出面交保释金去捞人。 “我去办个事,胳膊壮。”江雪明把布包留在杂货铺门前的小座位上,这些干粮实在塞不进医生包里了:“你看好我东西,很快回来,等你女儿爱莎回来,我就唱歌给你们听。” 胳膊壮立刻笑着应道:“行!” 这么说着,雪明匆匆跟上考克,为国王帮干部泊车的新人,恰好就是奥利佛小子。帮会分部的几个哨兵受了伤,这小麻雀一样的帮派也得有新鲜血液顶上来,于是他这个小工就变成了考克先生的司机。 奥利佛的车技很烂,遭了考克先生毒辣痛骂,正在气头上,就看见岳父大人身边一位抱着圣经的神父徐徐走来,想走到牌馆去,于是上前询问。 “你干什么的?” 江雪明答道:“来玩牌。” 这么说着,他拿出一张名片——这名片写着电话员罗康的信息。 圣莫尼卡街道的老街坊们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看比赛泡网吧刷手机,都是在这间小牌馆里打发时间,大家都有各自比较封闭的社群,一般都不欢迎新人来——免得工资通过牌桌落进外人的荷包。 于是奥利佛不耐烦的应道:“去别处玩,这里不欢迎你。” 江雪明没有办法,进不去牌馆就见不到考克,见不到考克,那医生包里的扳手和管钳也派不上用场了。 他不想翻墙爬窗暴力破门,这身衣服是达芙妮送给他的,得好好保管,要是多了几个枪眼,去青金警视厅做笔录的时候,也不好解释自己哪儿来防弹武僧的本事。 “我找考克。”江雪明决定直入主题。 奥利佛愣了那么一下,立刻问道:“你来买前菜?” 江雪明:“我不吸毒。” 奥利佛:“你是哪个门店的?什么时候教堂也要前菜了?” 在后枪匠时代,其实国王帮售卖的软性毒品已经变了好几种模样,它们根据不同的需求,演化出不同的品种功能。 泪之城主要售卖的几种致幻剂里,以食品大类的香料为主,像泪之城的某些面包店里总能嗅到让人食指大动的特殊气味,可是买到手里的面包却完全没有这种香气,这便是国王帮私下售卖的致幻香料——它的功效微弱,甚至很难让人上瘾,但原料依然是软性毒品。 这种香薰料在下城区的宠物餐厅横行霸道,与猫猫狗狗一起向客人们兜售“幸福感”,它甚至不会伤害人们的粘膜或神经,归根结底是黑产一环,国王帮如今也只敢卖些前菜,这是劳伦斯·麦迪逊的化工毒品帝国留下的一个小工人,它由潘先生的小工作室,变成了国王帮。 奥利佛还以为这神父是来买前菜的,或许神父也需要这种香料,给教堂增上一分流连忘返的梦幻感。 “我来自布伦威尔,在福音派小教会上班。”江雪明自报家门,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我想见考克先生。” 奥利佛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这么把江雪明放了进去,到了电话员的位置,和新来的兄弟谈起这个事儿,顶上罗康位子的电话员立刻通知老板考克——说是有新客户来。 雪明矮身揭开后门的珠帘,进去往左边的小楼梯去,爬到三楼挤进一个矮门,这建筑就像一座迷宫,也是泪城早期为体形矮瘦的灾兽混种建造的。 走到三楼的廊道,就看见左右两侧抽烟的打手,越过四道门,这些房间里都有武装人员在休息——雪明看清了武装配置和人员分布,就走到老板办公室,礼貌的敲了敲门。 考克喊道:“请进!” “您好!考克先生!”江雪明满面春风,开启了营业模式。 考克身材矮小,脸面前凸,活脱脱的一头老鼠混种,耳朵也是尖尖的,这老鼠人见到新客来了,立刻扫清了脸上的阴霾。 “哎!您好!您居然会说西班牙语?” 江雪明:“是的,我看见这里的日历都用西语。” 这让考克有种倍感荣幸受宠若惊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懂礼貌的客人了。 “请!请坐!坐下说吧!” 江雪明就这么坐在考克对面,狭窄的椅子有些不合身,但他依然坐得笔直。 考克问道:“奥利佛和我说,你从胳膊壮那家伙的杂货铺来?” 江雪明:“是的,我临时要买些东西,没想到老板就是您司机的岳父,这可太巧了。” 考克立刻开心起来:“哈哈哈哈哈!那家店迟早是奥利佛的,迟早是国王帮的——幸运女神总是在眷顾勇者!就像您遇见我一样!” “确实。”江雪明笑着应道:“谈生意之前,我想问问。” 考克:“您请说。” 江雪明:“奥利佛和爱莎是怎么认识的呢?” 考克:“那小子是个孤儿,自小在少年犯看护所长大,胳膊壮这家伙的女儿就在那里当护工——这事儿街坊们都知道。” 江雪明:“哦。” 考克接着说:“他小了爱莎六岁,把爱莎当姐姐当妈妈,他说爱莎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爱莎给他念故事,带他一起,在看护所里唱戏,他们相爱了——兄弟们都为这一对开心高兴呢!就是爱莎的老爹,这个老胳膊壮太碍眼了!” 江雪明:“嗯” 考克:“我听奥利佛说,您是一位神父?” 江雪明:“是的。” 考克:“哎!我们的老电话员疯了,好像也是遇见个神父。” 说到此处,鼠鼠人考克立刻挥手否认,想要解释什么,想要划清界限。 “当然了!当然不是说您,您这样优雅高贵的人肯定和这事儿扯不上关系。” “罗康他打电话来讲,好像是被一个神父打断了几根骨头,然后突然嗷的一下就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他也洗手不干了,真他妈见了鬼。这年头你想找个靠谱的电话员可不容易,要懂得察言观色,要明白警视厅的那些走狗到底在城里干什么,罗康还喜欢值班,他不用值班的其实,有些活他不用干,老大很喜欢他真可惜.” 江雪明从医生包里掏名片:“确实。” 考克接走了名片:“说回这个生意吧,我看看啊.” 到了这个时候,鼠鼠人终于回过神来。 “布伦威尔.福音派小教会” 与罗康所说的神父,是同一个人。 “当人们处于生死攸关的困境时。”江雪明从医生包里掏出了扳手和管钳,放回桌上:“上帝会给他们一个机会,考克先生。” 杀猪般的惨叫从三楼房室传出,紧接着是砸锅打铁的脆声动静,时不时传出枪声。 不远处的杂货铺门前,胳膊壮疑惑的看着国王帮的分部楼房,马上就有警视厅的车辆赶来,紧接着便是医务所的救护车。 里面一个个战帮打手横着运出来,虽说个个都是骨折重伤没有死亡,胳膊壮也担心未来女婿的安危,于是凑到人堆里张望。 可是奥利佛没有受伤,这个年轻小伙最后是站着走出来的,他两股战战尿在裤子里,浑身发抖眼神失焦,被暴力的恐怖,被死亡的威胁裹挟着,几乎无法思考。 前来调查的青金卫士稍做审核,就放过了这个胆小的司机。 胳膊壮搀着这未来女婿回到杂货铺,奥利佛小子刚坐下,就听见一阵洪亮有力的歌声——在房室里敲颅碎骨的凶狠神父,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唱起歌来。 “non!jeneregretterien” [不,我一点都不后悔] “nilebien,qu''onm''afaitnilemal,toutam''estbienégal!” [无论人们对我好,或对我坏,对我来说都一样] “non!rienderien” [不,没什么] “non!jeneregretterien” [不,我一点都不后悔] “carmavie,carmesjoies” [因为我的生命,我的欢乐] “aujourd''hui,menceavectoi!” [从今天起,要与你一起重新开始!] 奥利佛:“爸爸.” 胳膊壮:“你叫我什么?” 奥利佛:“爸爸.爸爸我要和爱莎结婚,我想留在这家店里我哪里都不去了,爸爸” 胳膊壮:“真他妈见鬼!” 老板百思不得其解,又找到神父,拉扯着神父的衣袖,要雪明别唱了。 “这是怎么回事?!神父!” 江雪明慈眉善目的应道—— “——这是神迹。” 胳膊壮将信将疑:“你别骗我!” “以神的名义发誓。”江雪明单手在胸前比划十字,把染血的扳手和变形的管钳都背在身后,“这是神迹。” (本章完) 第八章 和回家一样 “霍卡!~霍卡叔叔!~” 从交通署运管分部的宿舍里冲出来一个小屁孩,名字叫恩维·普利希金。 他的神色兴奋,今年才七岁,父母都是警视厅的民兵战士,死在无名氏到来的黑暗前夜。 “霍卡!~霍——————卡!~” 每天早上,小恩维都会向警视厅的司务长霍卡先生发问。 “我能变成英雄吗!你看!我是不是又长高啦!” 这个小男娃穿着交通署老年干部运动队的篮球服,他是警视厅的孩子,是无名氏的孩子,是每个奋斗在犯罪现场一线民兵的孩子。 他脸上挂着鼻涕虫,冲到大院里挥着手,抓住一根树枝当棍棒,脖子上挂着一串鹅卵石当辉石首饰。见到霍卡大叔便开始兴奋的嚷嚷。 “当然了!你一定会变成大英雄!~”霍卡先生有一嘴巴火红的胡须,光秃秃的脑袋油得能当镜子,他摸了摸小恩维的肩,揉捏着这个娃娃的骨架,似乎这么做就能继续刺激这个小宝贝的身板,让恩维快快长大。 紧接着,霍卡先生要赶往工作单位了。 昨天在下城区的圣莫尼卡街道发生了一起恐暴袭击案件,案情很复杂,交通署筛选出几个刑侦部门的精英单位,依然搞不清楚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得按照受害者和嫌犯的口供来断案。 前阵子霍卡出外勤时右腿受了伤,他不愿意浪费万灵药去治疗,于是就多休了两天,在大院里照顾小恩维,今天怎么说都得去警视厅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他在米奇巷拿了两份早饭,都是豆汁儿咖啡配吐司葡萄干的标准热量套餐,准备给新来的接线员贝尔小姐带一份,顺手拿着水牛县的报纸包了一份炸薯条,要给今天接受审讯的嫌犯带过去——霍卡是个讲道理的人,从不虐待罪犯,但是交通署的牢饭可不好吃,泪城一直都是这样,对待犯人就像对待灾兽一样,这么冷的天,看守所的食堂也只会给嫌疑人们送隔夜饭,万一在审判流程出了什么差错,这嫌疑人是无辜的,又得写上一大堆报告了。 到了警视厅门口,贝尔小姐已经等候多时。 霍卡递去早饭,立刻问道:“贝尔,你说伱之前是精神科的医生?” “是的,我考了证,想来警视厅做罪犯的心理侧写,没准这有用呢?”贝尔立刻应道。 霍卡:“犯人在哪儿?” 贝尔尴尬的答道:“他在外勤组,两个组员看着他呢。就坐在走廊上。” 霍卡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为什么他不在刑拘室里?” 贝尔小姐刚刚处理完阿蒙娜的失踪案,得知了前因后果,晓得这神父是来救人的,也要帮人了难,所以总有一种偏袒嫌犯的意思。 “他不喜欢呆在那儿,刑拘房室里烟味太重了,而且而且有人看着他。” 霍卡立刻怒道:“你被这家伙施了咒?他对你实施了精神控制?!还有这种规矩?” 贝尔小姐立刻讪笑道:“咱们也没证据呀” “这小子在圣莫尼卡街道打杀了二十三个人,其中有六人濒死,十人重伤残疾,虽然没有监控没有切实的证据.连凶器都找不到.”霍卡说着说着,心里也没底,于是不说了:“好吧.至少他是个危险人物,贝尔小姐,你不该这样,对付野兽要用铁链。” 贝尔摇了摇头,反倒是两颊泛红眉眼生花:“我倒不觉得他是野兽,他像个绅士” 霍卡长官越过理事柜台,与人们打过招呼,民兵们都非常尊敬这位司务长—— ——正如萨拉丁的兵站生态,司务长是民兵们的精神领袖,是一支队伍的灵魂,管着这些兄弟的吃喝拉撒装备干粮,可谓衣食父母性命所系。 可是当霍卡先生来到外勤科室的走廊外,他便感觉到一种莫名奇妙的尴尬。 原本这里是最吵闹的地方,冲锋队的几个年轻小伙喜欢骑在更衣室的暖气架上聊天打屁,如今都是换了一身整齐的制服,像脏兮兮的野狗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知书达理的优雅公子。 “霍卡先生!早安!”最喜欢在办公室抽烟的朱利安小子今天就坐在他的工位上,正在处理文件,绷紧了身体,只怕露怯。 另一边本该迟到的杰克逊带着黑眼圈,也要打着领带坐到那位嫌犯身边去,是尽忠职守本本分分,哪怕霍卡看得出来,杰克逊昨天夜里肯定去酒吧玩了—— ——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霍卡提着早饭一路走过去,就看见这位“张从风”神父安安静静的坐在廊道的长椅上。 这神秘男子脱下外套和帽子,将它们叠放在另一侧,依然戴着工装手套,那背带裤加上衬衫的行头像极了一个码头工人。只有衬衫口袋里的圣经小册子能说明他是个神职人员。 “什么鬼”霍卡满腹狐疑,走到神父身侧,就感觉膝盖传来一阵大力。正想反抗,却鬼使神差的坐回了椅子上。 从伤腿处传出一阵温暖的热流,一眨眼的功夫,它似乎不药而愈了。 “就差临门一脚?”江雪明客客气气的说道。 霍卡:“我” 江雪明:“风湿关节炎,白夫人制品的后遗症,看样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得多活动活动。” 霍卡:“你是个医生?” 江雪明:“心理医生,偶尔会给病人推拿。” 霍卡正想把早饭放在桌板上,江雪明立刻拉来一个移动桌板,送到霍卡先生面前。 “请?” “呃呃.好吧。”霍卡支支吾吾的应道:“谢谢。” 这位司务长就这么把滚烫的豆汁儿给放回桌板,掏出炸薯条时,神父已经接走了报纸外包装—— ——雪明的动作迅速且自然,回了警视厅就和回自己家一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泪城交通署的兵站,确切来说,在远征时代这地方就是无名氏的临时指挥部。霍卡当时还是个警长,他们见过很多面,只是此时此刻霍卡认不出枪匠。 “你先回去吧,杰克逊。”霍卡吩咐道:“还有你,那个那个.叫.” 江雪明支开身边两位年轻人:“叫达比,小达比,他父亲是这里的文库管理员——上个礼拜才来报道。” “哦小达比.”霍卡笑呵呵的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两个年轻人起身,装模作样的对神父脱帽致谢,然后返回各自的科室。 江雪明一边拿住报纸,一边往嘴里送薯条,他抽出手来,越过霍卡先生的躯干,往一侧的唱片机挑了一张黑胶唱片。 “《speaksoftlylove》,andywilliams唱的。” 霍卡:“你怎么” 江雪明:“他们告诉我,你喜欢这个。” 霍卡立刻笑道:“吼吼.这招对付我可不管用哦,我一向都是.” “铁面判官。”江雪明接道:“你一直都喜欢用这个外号来称呼自己,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些轻浮且随性的言语似乎刺激到了霍卡先生的神经,他兵站的领袖,怎能被一个嫌犯随意调戏呢?于是他立刻严厉呵斥道。 “张从风,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底气和我嘻嘻哈哈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你在圣莫尼卡街道伤害了二十三个人,这是泪城法律明令禁止的。” 江雪明:“他们是国王帮的人。” 霍卡:“那也轮不到你来执法。” 江雪明:“嗯哼。” 霍卡补充道:“你有可能面临六个月到三年的监禁。” 江雪明:“嗯哼。” 霍卡:“但是.” 说到此处,霍卡先生翻看卷宗。 “但是你主动来到警视厅自首,视具体情节移交给裁判所来定夺,你需要支付一笔罚金,然后等待你的法律援助。你要配合我们的调查。”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从情报科室和内勤部两个方向,两条走廊探出来几个小脑袋——都是叽叽喳喳的兵站姐妹,她们好奇的观望着,远远的看着这个翩翩有礼的神父。只怕这位魅力十足的东方人在司务长手里受了委屈。 “够了!”霍卡火冒三丈:“你们在看什么?!” 江雪明:“我要回到刑拘室里?” 霍卡:“是的,贝尔小姐会问你一些问题,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江雪明:“好的。” 霍卡松了一口气:“现在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神父?我希望你能正视这件事。” 江雪明:“可以把我的牛肉干还给我吗?” “那是证物.”霍卡刚想拒绝,可是看着神父这慈眉善目的表情时,他居然动摇了,“呃那只是牛肉干对么?” 江雪明:“是的,在胳膊壮的杂货铺买的。一斤要一百多块钱呢,很贵。” 霍卡:“也是,这里的伙食不好。你等会,我去检验科把东西拿过来,你先到刑拘室里呆着。” 江雪明起身,拿走衣物和帽子:“谢谢。” 等到霍卡起身去找东西,他又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从外勤部跑来两条k9警犬单位,都拥有青金血脉,是远征时代留下来的功勋战狼。 它们环绕在神父身侧,两爪趴地索抱,要一起玩。看见霍卡司务长来了,这两头狼是一点都正经不起来,完全没把这个远征时代的小警长放在眼里。 “真是见鬼了”霍卡小声嘀咕道。 贝尔小姐推着眼镜,抱着人员档案反复确认。 “你来自布伦威尔?” 江雪明已经换上囚服,他两手搭在膝盖上,点了点头:“是的。” 贝尔小姐追问道:“你所在的家庭很复杂,你不是亲生的?” 江雪明:“是的,具体来说,布伦威尔是个小城市,它头上就是二十九区,那是个重要的交通枢纽,自小我的家乡就闹癫狂蝶,我的父母都是人贩子。” 贝尔小姐:“哦” 江雪明:“这和案情有关吗?” 贝尔小姐:“我只是想了解了解你。张从风先生。” 江雪明:“嗯。” 贝尔小姐:“我考过精神学科的行医资格证,关于你这桩暴力犯罪事件,其实能从精神疾病领域来解释你的行为” 江雪明:“我没有以病脱罪的意思。” 贝尔小姐:“不是.我.” 江雪明:“还是说你想帮我脱罪?送我一个人情?” 贝尔小姐心慌意乱,说实话她正想这么做来着—— ——此前接到阿蒙娜的求救电话时,她已经陷入心灵崩溃的糟糕境地,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救助这个小女孩。 张从风就这么出现了,这个男人就像上帝派来的神使,他把达芙妮和阿蒙娜从魔窟里捞出来了,现在又对国王帮的一群地痞流氓拳打脚踢,哪怕他伤了那么多人,贝尔还有一点点私心,她就想帮助这位神父脱罪,用精神疾病的名义来解除罪责。 贝尔小姐岔开了话题。 “在幼年时期,你遭受过父亲的暴力吗?” 江雪明不假思索答道:“经常。” 贝尔小姐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并非是” “你并不是故意要挑起我的痛苦回忆,这点我知道,我明白。”江雪明想起了童年,情绪很平静:“这点很像模仿犯,我也是个心理医生,人们在面对强权压迫时,通常会模仿强者的行为,拟态强者的思想——这是一种求生手段,发自本能的。” 贝尔小姐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神父,您的养父是如何对待您的?” 江雪明的思绪飘到了更远方。 “我家里以前有一条狗,我会偷偷送饭给它吃,它是从山里跑来的,一开始我的养父不愿意养它。只因为我分了一些饭给它,所以它留下了。” “我经常会挨打,说实话我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习成绩也一般。这些并不是养父殴打我的理由,你能理解吗?” “就像家里多了一个沙包,我们的生活里总有一些痛苦,它们无处可去,比如今天的天气不够好,太阳没有顺遂我的心意,今天的运气不够好,彩票没有顺遂我的心意,今天我要追求的姑娘不够好,她依然没有回应我的心意。” “这些事事不如意的想法堆砌起来,就变成了棍棒和拳脚,我这个沙包会遭受这些虐待。” 雪明在谈起这些事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贝尔小姐—— ——他知道语言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能量,尽量不想去影响贝尔的精神状态。 “我也会报复养父,我会从厨房偷一些剩饭去喂狗,这让家里人非常生气。倒不是我在浪费粮食,而是我浪费了家庭的资源,我越线了——来到了主人翁的角度,私自接纳了一条狗,让它变成新的家庭成员。” “我的养父把我和狗关在一起,关在柴房里,过了大概有.我记不太清.” 雪明挠着头,砸吧着嘴,他从桌上拿来一条牛肉干,又送去贝尔小姐手里。 “你要吗?” 贝尔小姐感觉心头有一块重石,她喘不过气:“我您吃吧。” 雪明:“大概是关了有七十多天,我和它过的寒假,那个冬天不算冷。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贝尔小姐:“您生病了?您要死了?” 雪明笑道:“我的寒假作业没写!哈哈哈哈” 贝尔小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突然有些生气:“这玩笑不合时宜!” 雪明接着说:“不,我就是那么想的。因为生活里没有人来告诉我——这是否是正确的,这是否符合常理,对一个孩子来说,如果你让他跟着痛苦一起长大,那么痛苦对他来说就和呼吸一样自然,反而离开痛苦时,他会窒息。” 贝尔小姐神神叨叨的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江雪明;“这就不好说了,可能我没有逃出来。小时候你想,生活会一直这么下去吗?换了一个大一些的笼子,它依然会这么持续下去吗?” 贝尔小姐沉默了。 江雪明自顾自的啃牛肉干,也没去照顾这接线员的情绪了。 过了几分钟,贝尔小姐接着问道;“是您的童年经历让您有了暴力倾向吗?” 江雪明:“不,我不这么认为,我一直都惧怕暴力,和战帮的二十来个人对打的时候,我心里很害怕。” 贝尔小姐:“您甚至没有受伤” 江雪明:“那我应该感谢枪匠,感谢骑士战技。” 贝尔小姐:“您有爱人吗?” 江雪明:“目前来说没有.” 贝尔小姐:“我二十一岁,刚毕业.我想了解你.如果您有空的话.” “话题到此为止了,再谈就不礼貌了。”江雪明强调着:“我是个神职人员。” 贝尔小姐:“您什么时候喜欢上宗教的?” “不,我一直都不喜欢宗教。”江雪明认真解释道:“它只是一种工具,和法律一样,用来规训人们的工具,我也经常用工具来训狗——和它们讲人类的仁义道德。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不管用。” 贝尔小姐:“您还说自己是个心理医生?您是怎么考取学位的?” 江雪明:“半工半读,我想了解我自己。” 贝尔小姐:“这点会让您产生蔑视生命的错觉吗?比如了解人本身之后,您” 江雪明:“我喜欢艺术,创造力和生命力。贝尔女士,我还会唱圣歌——请别去窥探我的内心,不要私自给我下定义。” “能聊聊案发经过吗?”贝尔小姐终于谈到案情本身了。 江雪明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讲清楚,包括在火车上与达芙妮的相遇。以及后来在牌馆里发生的事。 “我想和考克谈谈。” “这位老鼠混种脾气暴躁,他失了一只眼睛,是万灵药也治不好的伤。” “于是我想,考克应该是蒙恩圣母时代留下的孽种,他体内有大鼠肾细胞结合的劣等血——也是个饱受兽化病折磨的苦命人。” “但命运的痛苦不能变成残害他人的借口,它是一种恐怖的力量,但不能变成武器。” “我想和考克先生谈谈,为什么他要囚禁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呢?”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胳膊壮的杂货铺买了工具,但考克先生不想和我谈,他只想叫打手用枪械和我讲道理。” “于是我别无选择,我得保护自己。” 雪明谈起这些事的时候,情绪非常平静。 贝尔小姐:“可是你这么做,会把自己送进危险的境地里,民兵也不支持普通市民动用暴力.” 雪明:“是的,我知道。” 贝尔小姐:“再怎么样,我也要感谢您,谢谢您救了阿蒙娜。” 雪明:“你认识阿蒙娜吗?” 贝尔小姐:“是的,这几天是我一直在陪她聊天。” 雪明:“那你是个大好人,如果没有你,可能这个小妹妹已经放弃了。” 贝尔小姐欣喜道:“真的吗?” 雪明:“真的,愿上帝保佑你。” 贝尔小姐:“也愿上帝保佑您,神父。” “那就不必了。”江雪明摇了摇头。 贝尔疑惑道:“为什么?您来警视厅自首,不就是为了澄清罪行吗?” “不是的。”江雪明再次否认:“我只是在等人,我想看看考克先生如何应付这道难题——谁会来保他呢?我就是这么想的。” “啊?”贝尔小姐始料未及:“难道说您还想.” “呵呵呵开玩笑的.”江雪明指向牢门:“这里是泪城最安全的地方,我只是一个阶下囚,我怎么敢说这种话呢?我没有别的意思。” 贝尔小姐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反复叮嘱道。 “神父,您不要再想着奇怪的事情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我相信裁判所会给您一个公道的。” “好的。”江雪明应道。 到了午夜十二点,国王帮的二把手如约而至。 这位斯斯文文的高个混种,长着一对好看的耳朵,他的名字叫伊文·保尔,身上的血脉来自薮猫,是可爱且狡诈的猛兽。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鼠鼠人考克走出兵站时,反复与伊文说道:“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我当然能了!有什么能难住咱们兄弟几个呢!” 伊文:“是的。” 考克:“他妈的得想办法把这神父弄死在监狱里,我不想再看见他。” 伊文:“潘老大在等你,这事儿先放一放。” 雪明隔着囚窗,看见街道上车来车往,也看见考克先生负伤离去的背影。 他吹着口哨,立刻有军犬来窗边接头,不过两分钟的功夫,他就换好衣服,从牢门的夹缝里找到钥匙。 打开牢门,那两头青金军犬就立刻扑上来,用滚烫又粗糙的舌头招呼枪匠。 “好狗!好!好狗!” 他避开了所有监控,走出兵站大门时避不开了,就转身向摄像头点头示意。暗地里拍了拍警犬的背脊和肚腹,要它们躲好了,不要被霍卡先生抓住把柄——紧接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本章完) 第⑨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潘先生就坐在南郊庄园里,坐在临时办公室里—— ——这是他的家宅,他的家族盘踞于此。 一切都要从清水湾白龙县的无名乡镇开始说起,这位灾兽混种起初只是劳伦斯·麦迪逊的一个小工,在码头船舶厂搬货维生,偶尔为大老板卖些前菜。时至今日,他手下管理着国王帮的三百多号兄弟,旗下公司有一千多个员工,在泪城也算颇有名望的乡绅。 “这事是你做得不地道,考克。”潘先生两手搭在膝盖上,壮实的身体陷在柔软的绒布沙发里,他的眼睛又黑又亮,脸上都是折皱,看得出来,这混种是一头斗牛犬。 猫狗鼠三兄弟齐聚一堂,考克却满腹的委屈。 鼠鼠本想向潘先生诉苦,说起这活计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潘先生却对他身上的伤势漠不关心。 没等考克说话,潘先生立刻呵斥道。 “阿蒙娜和达芙妮逃走了,从此天高任鸟飞,帮会有损失——这是我的失职。” 鼠鼠立刻松了一口气。 潘先生接着说:“可是你们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英明的领导遇见难题时,总有两个选择,一个叫向上推,一个叫往下放。 这不光是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遥遥领先的政治智慧,在泪之城的帮派生态里,也有这种情况出现,它依然存在于你我身边,存在于每一个公司,甚至存在于校园。 鼠鼠考克显然不理解这种奇怪的逻辑。 “我已经尽力了!头儿!” 当下属要和领袖争个对错,那就不是对与错的问题了,而是上与下的问题。 潘先生有些不耐烦,甚至懒得正眼去看考克。 “阿蒙娜是怎么逃的?” “有个神父!”考克据理力争:“这家伙会巫术!他迷了罗康的心,还一路找到圣莫尼卡来!他” 潘先生:“他一个人,干翻了圣莫尼卡分部的二十三个人?包括你?” “对!没错!”考克立刻说:“他太狡猾了!兄弟们在牌馆里施展不开手脚,都被他阴了!” 潘先生:“你们有枪。” 考克解释道:“这不是怕走火误伤嘛!” 潘先生:“哦,是敌人太厉害?” 考克连声道歉,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不对不起.头儿对不起.” 窗外的庭院里,宾客们正在为潘先生的大儿子庆贺生日,这头小斗牛犬今年刚满十八岁,衣着光鲜风度翩翩。 一旁沉默不语的薮猫人伊文终于站出来,为考克说了几句好话。 “潘老大,考克的能力我们是认可的。” 潘先生立刻打断道:“所以他还活着,所以我说,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不该让他去办这件事。事情办砸了,我也得咽下这失败的苦果。” “达芙妮的老爹欠我们四十四万,这笔债肯定追不回来。” “我一开始就没抱着太大的期望,毒鬼是不能信任的,如果不是这家伙卖了他的老婆,我早就打算把达芙妮和阿蒙娜抓回帮派了。” “我几乎看着达芙妮一点一点长大,她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有胆量。” 潘先生挥了挥手,要考克坐下,别那么紧张生分。 “如果要她去泪城的站台偷钱,她一周能薅回来一万四千块,这还只是零零碎碎的现金,要是拿到身份卡和hellcat——要乘客们来交赎金,我们就能和警视厅谈例钱的事。” “没有哪个差人愿意防贼千日,都是交一笔保险金了事。这就是阿蒙娜的价值,达芙妮干上一年,我们就能挣一百万。” “民兵抓不住这只灵巧的小麻雀,我们好不容易逮住了阿蒙娜,却让她溜走了——可是考克,你却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来自布伦威尔.” 潘先生煞有介事的形容道。 “福音派小教会,兼职心理医生的神父?” 考克低眉垂眼,两手夹在大腿里,紧张的点了点头。 “是的。” 潘先生:“他没有枪,没有刀,也没有灵体魂威。” 考克:“是的。” 潘先生:“从街口杂货铺买了两把扳手,一根管钳,把我们二十三号兄弟打得屁滚尿流,濒死重伤?” 考克:“是的.” “起初我在伊文那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只觉得不可思议。”潘先生翻了个白眼:“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认为你是不是收了达芙妮的好处,要放过这对姐妹花,你变成了一个大善人,但行好事不问前程了。” “可是你到了我面前,我又心软了.” 潘先生踢了一脚考克的伤腿。 “瞧瞧你,你都四十多岁了,还奋斗在一线,会客厅来了歹徒,你也要和人家搏命,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都治不好你。”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考克?你颓废的眼神让我心碎.” 鼠鼠考克沮丧的歪着头,心中想着退休的事,或许潘先生再也不会用他信他,要他告老还乡了。 “说回这个神父的事吧。”潘先生眼看考克的情绪终于对了,他不必再去恩威并施笼络人心,不必与下属谈谁对谁错的事,终于有了欣慰的快意:“他的背景你们调查过吗?” 伊文:“警视厅的线人看过档案,只是一个普通人,会骑士战技。” 考克:“他的拳脚功夫很厉害。” “他是布鲁斯·李(李小龙)?还是成龙?是什么电影明星吗?功夫?”潘先生忍俊不禁:“他是快刀的人吗?他的骑士战技有多厉害?” 考克连忙解释道:“我感觉不出来啊” 潘先生:“暴力是一种商品,在这个时代,暴力是可以购买的,是一种保险服务——枪匠大英雄的远征时代结束了,就有许许多多失业的佣兵需要新的老板。我这庄园里人才济济。不会怕这种愣头青。” 这么说着,潘先生又问。 “这神父是为了给达芙妮出头?才跑到圣莫尼卡街道找你的麻烦?” 考克想了半天,终于点点头。 “他说.要给我一个机会.” “哦不.不不,是上帝要给我一个机会。” “只要我不去找达芙妮姐妹的麻烦,这事儿大家就两清,我继续卖我的前菜,他继续去念他的经。” “我哪儿能受这委屈啊!是他先动的手!” 考克厉声叫冤,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喊兄弟们来帮忙!把这不识好歹的傻逼玩意抓住,我要亲自审问他,再把达芙妮抓回来结果” 潘先生:“这人现在.” 伊文:“在交通署分部,被民兵抓住了。” 潘先生:“他是自首的?” 考克:“没错,他一定是心虚,怕国王帮的报复,要民兵来保护他。” “嘶”潘先生只觉得此事不简单,他摇了摇头连声否决:“野兽怎么会主动钻进笼子里呢?考克?他想知道你的行踪,他想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他要来找我了” 考克大惊:“他敢?!民兵不会帮他的!” 伊文跟着问道:“一个人?就凭他一个人?”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开车?”潘先生问:“还是坐公交?” 考克:“这家伙应该还在刑拘室里接受审问呢!潘老大” 伊文老老实实答道:“开车来的。” 潘先生连忙起身,往庭院宴会走,客人们看见主人来了,立刻起身敬酒迎接。 老潘是个日子人,他没多少追求,只希望帮派能平平安安,刚才讲出去的狠话,说这家族里雇佣了许多精兵强将,那都是讲给猫鼠兄弟听的,要安抚属下的心。 他内心隐隐能感觉到,这次痛打考克的神父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因为他找不到任何动机与理由,他不明白这位神父和国王帮做对的原因。 达芙妮要是能请来这种帮手,那这人早就应该出现在泪之城了。 怎么偏偏就在关押阿蒙娜的这几天,凭空蹦出来这么个孙悟空呢? 这神父不要钱,也不讲什么利益,追到兵站的囚室里,依然紧紧咬住考克,要顺着考克跟到国王帮的庄园来,这几乎是不死不休的仇杀。 不讲钱财报酬,越过法律界限,嫉恶如仇的人们。 这个世界上,哪种人会这么干? 答案只有一个——无名氏。 潘先生是经历过远征时代,而且参与了部分战斗的幸存者,不过上一回他比较走运,他不是癫狂蝶那一边的,而是青金卫士留在战帮的情报人员。 这颗墙头草在战帮和战团两头猛搞钱,从穷乡僻壤来到泪城扎根,为了家族繁荣昌盛,他什么都愿意,为了孩子的未来,他什么都能做。 此时此刻,他越走越急,大儿子上前来搀扶献媚,他便打开儿子的手。 小女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直跟在父亲身后,却叫老潘一嗓子吼了回去。 “回你的屋子里去!回去!” 他有些失态,但是依然要保持风度,来到庄园的大门前等候,像个忠心耿耿的仆人那样,搞得老管家浑身上下不自在。 老管家问:“主人家?您怎么来迎客了?” 潘先生裹紧了睡袍,脸上的褶子肉一抖一抖的:“呵!今天有贵客要来。” “哦!是议员嘛?还是工建城建的?”老管家听了,连忙要去库房换一身装备,要把餐前酒和热毛巾拿来,还要带两套防风斗篷。 潘先生:“这个你就不必问了。” “哎哟!我都不能问的?难道是执政官大人?”老管家话音未落。 从庄园前边低矮的坡道,慢慢悠悠的爬上来一辆共享电单车。 江雪明骑着小电驴,手套夹带着牛肉干的小布包,和刚刚买完菜回家的家庭主夫一样,把电单车停在庄园的篱笆架旁。 “哎这位贵人”管家还挺幽默:“一看就是大官儿呀!~” 潘先生非常自觉,他主动来到雪明身边等候。 江雪明点了点头,与其人眼神交汇时,似乎就明白了主人家的惧意。 “你这里太偏僻了!” 潘先生:“那是,领导给批的地,我也只能住在这儿.” 江雪明:“你知不知道,共享单车停在这儿一小时,他妈的要收我二十块!” 潘先生:“要不.” 江雪明:“你看着办。” “考克!考克!”潘先生大声喊道:“考克!” 鼠鼠刚从城区回来,听见老大的呼喝,立刻来到庄园门口。 “潘老大” 潘先生怒骂:“畜牲东西!你叫我什么!” 鼠鼠立刻改口:“潘·彼得先生!我们的总裁大人!” 潘先生:“把这台电单车骑回去,骑到服务区去!” “啊?!”考克看着天寒地冻的初春田野,泪之城的郊区道路离最近的公共停车点起码有七公里。 潘先生:“啊什么啊?你不会想办法?现在神父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这个停车问题!他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当务之急!你不理解吗?很难理解吗?” 这头斗牛犬的眼睛几乎都要瞪出眼眶来,他的脸色铁青,在见到张从风的一瞬间,就明白此人绝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对象——这家伙能随意进出兵站,敢单枪匹马来他国王帮的老巢。 而刚才这一句“停一个小时就要二十块钱”,在潘先生耳朵里就变成了“一个小时不把问题解决了,我会很困扰”的意思。 这些举动都像极了无名氏的作风,傲狠明德最青睐的战士们,一般都是下楼买个早饭,在吃早饭做晨练的过程中顺便把战帮给剿了。 考克连忙喊上两个小兄弟,把共享电动车搬进轿车的尾箱,然后开车去城区。 等到事情办好,江雪明似乎抓不住这头斗牛犬的把柄,他便倚着庄园的铁门,也没有进门的意思,对院落里的宾客们多看了两眼。 “你儿子今天生日?” 潘先生:“是的。” 江雪明:“我在你地盘上给你惹了点麻烦,考克和你说了吧?” 潘先生:“我都知道了” 江雪明掏出牛肉干,送去一根。 潘先生立刻接过来,又开始犹豫不决。 雪明解释道:“没毒的。揍你不需要下毒。” “呵呵.哈哈”潘先生这才把牛肉送进嘴里。 雪明就这么坐在门槛边的花圃石台子上,潘先生可不敢怠慢,跟着一起坐过去。只是这时间久了,有点冻屁股。 随着咀嚼牛肉的声音,潘先生只觉得尴尬。 江雪明也是一直在咂巴嘴,没有多余的行为。 “你儿子叫什么?” 潘先生立刻应道:“洪·彼得。” 江雪明:“你还有个女儿?” 潘先生:“是收养的,本来是帮派兄弟的孩子,这兄弟走得早,我就代养了。” 江雪明:“为什么要绑阿蒙娜呢?” 此话一出,潘先生就不敢讲话了。 “你跟我坐在一起,客人们看了不好。”江雪明指着庄园的厢房:“我揍了你的好兄弟考克,你不会生气吧?giegie?” 斗牛犬没了脾气,他搞不清这神父的底细,也只能跟着应道:“不会.不会” “去屋里说?”江雪明招手示意。 回到了温暖的房间里。伊文看见老大回来,还和这位神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下子心里全是问号。 “老大” 潘先生立刻骂道:“畜牲东西!你叫我什么?!在神父面前!要称我的职务呀!” “哦总裁”伊文立刻改口:“潘总裁,您怎么和.他.” 江雪明:“这位猫猫人给我介绍介绍?” 潘先生立刻说:“这是我们国王制药集团有限公司的管理人之一,名字叫伊文,也是我的账房先生。” 江雪明随手丢过去一根牛肉干,拍了拍伊文的肩,伊文把牛肉接到手里总感觉怪怪的,衣服也跟着变得凉飕飕的。 “潘,我今天来你家里,不是给你办丧事的。”江雪明这么说着,仔细观察着这些黑帮暴徒的神态。 潘先生强作镇定,伊文已经有了怒气。 江雪明:“你还有机会和我坦白,关于阿蒙娜的事情,这是你第一次招呼小弟去绑人吗?还是说这种事你已经干过很多次了?” 潘先生:“我” “别急!先别急着回答。”江雪明强调着:“你好好想一想,好好动动脑筋。你的儿子在外面过生日,我不希望这个孩子陷进仇恨的漩涡。” “你现在拥有很多很多美好且宝贵的东西,你的夫人,你的养女,你的朋友们,或许这些客人们里边,也有在蛋糕店工作的小妹,也有在泪城炼金工厂上班的好兄弟,有和你一起玩牌打球的老干部,有很多很多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把你当做成功人士,把你当成国王制药集团大老板的人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阿蒙娜和达芙妮也一样,她们怕你,但是不恨你,再怎样也没想过杀死你这个债主——可是你差一点就杀死了阿蒙娜,只差那么一点。” 潘先生:“神父,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我不是来感化你的。”江雪明轻轻拍了拍圣经:“面对上个时代达芙妮父亲留下的旧账时,你做了一次选择——现在你要做第二次选择了。” “头儿,你和这家伙废话个什么?!”伊文正准备掏枪:“我毙了这不长眼的畜牲!” 手枪在这薮猫的掌心哑了火,他连忙抽动套筒退弹排障。 “见了鬼了?!” 一颗接着一颗,子弹全部退出枪膛,没有一声枪响。 “真是太遗憾了.”江雪明起身往伊文身边去。 潘先生连忙求告:“请不要伤害他.他只是.” 江雪明从工装手套中拿出击针,这根击发子弹的重要零件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 “潘,伊文已经做了选择。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肯定知道我的能耐,在暴力面前,谈判是没有意义的。” 他抱住这头薮猫的强壮身躯,不容对方反抗,击针打进了这畜牲的眉心,留下一个红彤彤的拳印。 江雪明:“就在刚才,伊文残忍的枪杀了我。也杀死了他自己。” 潘先生眼睁睁的看着账房先生身体瘫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头漂亮的薮猫坐在两人中间,脑袋歪斜眼神失焦,下丘脑意识中枢被破坏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中流淌出去了,再也活不了啦。 “你把这薮猫柔软的皮毛当篷布,他失去温度的臂腕和眼睛,是我们沟通的小窗,现在来谈谈你的罪过,这屋子就是一间忏悔室。” 雪明双手交叉,抱着膝盖。 “上帝依然会给你机会。” 第十章 复杂人间 老潘决定放弃抵抗坦白从宽,在伊文提枪起杀心的那个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语言斡旋的余地。无名氏的作风根本就没有什么疑罪从无的说法,拒不合作的下场都是顶格处理。 “事情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这账房先生发了什么疯,就因为几句话谈不来,他要拿枪.” 江雪明打断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事,伊文已经死了,这事儿和你没关系——难道你们兄弟情深,还要为这具尸体辩解几句?” “是的.是.”潘先生乱了阵脚,他冷汗直流,连忙说道:“神父,我有一个旧账本。” “这个账本是劳伦斯·麦迪逊活着的时候留下来的,一直都在我手里,有不少放贷收债的记录。其中也包括达芙妮一家子,我之所以抓住阿蒙娜,是因为达芙妮还欠着我一笔钱。” 江雪明:“她的父亲欠了你一笔毒资?” 潘先生点了点头:“是的。” 江雪明:“你要两姐妹来还债?” 潘先生:“不不不不.” 江雪明:“和我讲实话。” “呃”潘先生看了一眼窗外的家人,看了一眼庭院的宾客,终于开口坦白:“我没有这个想法,达芙妮哪里还得起这笔钱呢?于是我觉得,可以靠这笔烂账来威胁她——让她为我工作。” “她的身手很好,胆子却很小,她有个妹妹要照顾,也不敢大张旗鼓的频繁偷盗。” “我就觉得,抓住阿蒙娜或许能逼她给我做事,去站台搞风搞雨,这样兵站的差人就会对我的前菜生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一种利益交换,我保证站台的安全,民兵保证我的生意不受打扰。” 江雪明:“你很精明,据我所知,现在你售卖的产品除了化工原料来路有点问题以外,基本是无害的。” “当然了”潘先生汗颜道:“我不敢走劳伦斯的老路,我还有家庭,我想安安稳稳的住在泪之城。” “恒产者才有恒心,这点倒是没错。”江雪明接着问道:“民兵为什么找你的麻烦呢?你为了这个事不惜冒着吃枪子的风险,去威胁一个小姑娘给你办事——他们怎么你了?” “我从战帮来。”潘先生解释道:“地下世界总有灰色地带,这和癫狂蝶圣教无关,就像是犰狳猎手和报童的关系,只要还有新的乘客,这群人就永远存在,我把公司的产品无害化处理了,可是我没办法把自己的出身无害化处理——我想在下城区站稳脚跟,就得和银贝利争斗。暴力是我的护命符,民兵肯定得找我麻烦。” 江雪明理解潘先生的难处—— ——泪之城本来就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甚至比起一些民风淳朴的偏远村镇还要混乱。 这里作为接壤伦敦的交界地带,每年都有五千多位新乘客进进出出,周边有二十一个卫星县镇,人口达一千六百万,人类的活动范围相当于大半个英国。 它是一个立体的多层城市,上城区是议员权贵所在的生活区,下城区则是各行各业所在的工业区,因为地下水资源的稀缺,多数上城区的生活用水到了下城区还能变成工业用水。单就这一点,巨大的阶级差和撕裂感会滋生数之不尽的暴力犯罪。 泪城的天穹站是地下世界极为重要的交通枢纽,也是通往凡俗世界的出入口,要不是这两个至关重要的条件,它早就变成了癫狂蝶的乐园——这里有重兵把守,是青金卫士的第二个家乡。泪城不定期进行的“贞洁行动”,也是为了剔除执法队伍中私自饮用圣血的怪物们。 如果说九界是傲狠明德的皇城,是hk国际港的另一个镜像。 那么泪之城就是印度化的英国,这里到处都是灾兽混种,从上往下数,最靠近英帝国战争博物馆舰船的天穹站是婆罗门,往下便是议员与执政官等等权臣的办公区,再然后是上城区——它拥有亚瑟王和梅林法师留下来的窥光孔。也正是这么一点光,让上城区能远离维塔烙印的侵害。 这座城市的建设者们不断的往下深挖,挖出一层层新的生活区,这光鲜亮丽的大都市就变成了文明的灯塔,虹吸效应让周边地区的人才不断的往中心汇聚。最终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潘先生说:“如果您能理解我的难处.我.” “我理解,但是我不支持你这么做。”江雪明摇了摇头:“把账本给我。” 老潘立刻起身,去书柜翻找,拿出两沓厚实的账目,里面记载着旧时代来自四十八区、四十七区数十个县镇的债务事宜。 江雪明随手把这笔账丢进了壁炉,连查账的意思都没有。 老潘眼看账目都销毁,没有半点惋惜的意思,他平静得可怕,是非常理智的人。 江雪明:“这些东西不属于你,你一定要伸手去拿,那就得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 老潘问道:“我要关多久?” 江雪明:“那得看你领导的意思。” 这里说的领导,是泪之城fda(食药)和dhh(人类健康服务部)两个大部门的监管者,是天穹站的父母官。 潘·彼得为圣莫尼卡大街和国王帮所在的国王大道提供了近千个岗位,加上物流仓管上下游,养活了两千多个家庭,而且他名下四家制药公司都没有违规违法记录,且有近百项专利。在化工原材料方面有使用违禁品的嫌疑,工厂本身能开动,能造出成品——雪明在这方面的理解,大抵可以认为fda和dhh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中药房也有不少处方药,这些处方药也能变成毒药。只要老潘卖的香料不变成毒品,这就是好事。 一开始雪明说,他不是来给老潘办丧事的,这不是一句玩笑话。只是伊文这头薮猫丢不下旧时代战帮的恶习,一言不合就要开枪杀人,这一点是雪明不能容忍的重罪——他无名氏剿匪都得讲个抓贼拿脏的流程。 江雪明十分奇怪,真的很奇怪—— ——潘·彼得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疯,才会铤而走险,使用暴力手段逼迫一个小姑娘为他办事。 这是一步险而又险的棋,原本老潘完全可以洗白上岸,老老实实当他的大老板,在这类人眼里,没什么东西比“安全”更重要,难道真的是灾兽混种的脑子不太好使?如果让议员们知道这件事,fda和dhh第一时间就会抛弃潘·彼得。 这位总裁的庄园用地和工厂用地都是fda批的,要是泪城政坛知道这桩丑闻,fda不想要的权力,自然会有其他人来讨要,fda不想要的官职,自然会有其他人来顶替。到时候断尾求生一通操作下来,潘先生又得滚回他的老家吃牢饭,说不定还能去黑德兰悟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这狗头人想不明白吗? 江雪明眉头紧皱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骂了一句。 “你一个大人,和小孩子斗什么气?” 可能只有一个原因,仅仅只有一个原因。 潘·彼得如此在意达芙妮,也是因为这个小姑娘没有顺遂他的心意。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往往在热血上头失去理智的时候,自毁欲会特别的强烈。 整个泪之城有那么多的报童,有那么多排着队给潘·彼得送简历的能人,唯独老潘就盯着达芙妮不放了,愿意为阿蒙娜尝尝牢饭的滋味,这里边肯定有故事。 “我”老潘变得紧张起来:“我说.无名氏的英雄您姑且把这个事当成一个笑话听” “嗯?你叫我什么?”江雪明瞪大了眼。 老潘:“哦不,神父” 江雪明:“嗯。” “这个事情,还得从考克老弟的眼睛说起。”老潘讲起旧时代的事:“我以前为劳伦斯·麦迪逊办事。” “这位大老板不是永生者联盟的人,他得不到仙丹扶持,就想自己造一颗。” “他没有仙丹的配方,一边委任旗下战帮去搜寻,另一边命令我们这些化工厂的技术骨干,给他慢慢做研究。我就是其中一个灵能化工研究员。” “当时我的组长在这个项目上有了技术性突破,但是组长说——这个东西不能给劳伦斯,以劳伦斯·麦迪逊的野心,他得到仙丹之力,执政官也控制不了这头怪物。整个分区都会生灵涂炭。” “我跟了这个项目六个多月,最终眼睁睁的看着所有心血付诸东流,我不甘心,于是私下留了一份样本,想着若是有一天,我能拿到仙丹,或许就能咸鱼翻身。” “后来东窗事发,组长被劳伦斯杀掉了,他的女儿也就变成了我的养女——就是您在庭院里看见的那个小姑娘。” “我和考克,还有伊文一起逃了,但是逃不远。劳伦斯是何等神仙人物,他的魂威实在太厉害,我根本就逃不出他的情报网。” “又一次我不得不为他炼丹,但是按照组长的研究成果来看,仙丹需要大量的元质堆砌,混沌之卵、圣血和其他杂乱灵体的平衡一旦被打破,这便是一颗无用废丹。当时组长有两个办法来调制催化剂,我采用药引法为劳伦斯制备仙丹——需要灵能者的血肉。” “阿蒙娜的母亲是一位灵能者,而且灵能天赋不俗,虽然干着牙医的工作,但是灵体的丰度在地区人口中很少见,后来劳伦斯就盯上了这家人。” “在毒品的诱惑下,达芙妮的老爹很快就把老婆给卖了,但是在制备药引的时候,考克老弟心软了——他把这婆娘偷偷放走,我挖了他一颗眼睛,向劳伦斯保证能抓到代替品,这才保住我老弟的小命。” “我们准备拿达芙妮和阿蒙娜炼药,就是十一月前后这点时间,战王来了白龙县,好几个绿酒车间都没了,后来的事您也知道,我失业了。” “远征开始之后,我这一路颠沛流离,带着达芙妮一起来到泪城,给她安排报童的生计,教她怎么活下去,给阿蒙娜找学校——我和她们说,你们的妈妈还活着,但是她们不信。” “这丫头盯着我的仓库偷啊,一偷就是六七年,扎我家货车轮胎,往我公司大门泼粪水。去学校打我儿子。给青金和民兵递举报信,要他们来查我出身,查我环保工作,查我的卫生许可。” “也多亏了这么一通胡闹,我变成了一个守法公民——我几乎提不动刀了,就想和这小屁孩斗一斗,我不甘心,明明我为她做了那么多,换成别人,她早就死了,尸体被野狗吃掉,变成路边的一滩狗屎了。” “她说我害她家破人亡,是这样吗?神父?” 这个尖锐的问题丢回江雪明面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是劳伦斯能得到仙丹,当年战王对这位“上帝”的抓捕行动会变得更加艰难。 也恰巧是考克鼠鼠一时心慈手软,把达芙妮的母亲放了,代价是一只眼睛。 潘先生的化工组长临时反水,倒将了劳伦斯一军,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些人起初都是劳伦斯的帮手,是毒品帝国化工品行业里的一颗螺丝钉。也是压在达芙妮家庭身上猛吸血的害虫,人是复杂的,具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的。 江雪明想了想,终于答道:“确实是这样,潘,不过你不是元凶,元凶是劳伦斯·麦迪逊。” “每当谈到达芙妮,我就会莫名生气。”潘先生眼神阴桀低眉垂眼:“我可以忍受fda派来的审查人,他们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大声喝骂,我能谄媚大笑,然后像个服务员,像条哈巴狗一样,去饭店前台亲自挑酒,给他们倒上,但是我无法忍受达芙妮.” “我饶了她一命,是我带着这对无父无母的孤儿来到文明世界,我明明给了她那么多。” “我想过,试着去补偿她,以前是劳伦斯·麦迪逊在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现在没人来欺负我们了.” “为什么她的恨能持续那么久,为什么呢?” “为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雪明试图做心理分析:“达芙妮把你当成了另一个父亲,她的人生中,关于父亲的角色一直都是缺失的——而你恰好与这个角色重叠了。” “她把关于亲生父亲的恨意都叠加在了你的身上,还有一点就是。” 江雪明顿了顿,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潘·彼得,在泪之城你可以用暴力自保,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暴力伤害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你失控了,你被愤怒战胜了。” 潘先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他只是低下头,看着豪华的庄园,看着自己慢慢累积起来的财富与幸福。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有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他伸出双手,准备接受手铐的束缚,这动作似乎已经非常熟练。 过了很久,神父都没有讲话。 等到潘·彼得抬起头来,神父已经不见了。 六个小时之后,达芙妮抱着妹妹阿蒙娜,坐上了返程列车,离开了泪城这片是非之地。 她们想要回到白龙县去,回到老家看看。 达芙妮不知道那个神父到底在说什么,想要做什么,只晓得国王帮家大业大,那是她无法撼动的秘密结社。 车箱里的流媒体电视栏目播报着一通新闻快讯。 潘·彼得身穿囚衣,站在镜头前接受民众的审视—— ——达芙妮的心突然变得空空的,她甚至不知道该把什么罪名按在这条斗牛犬头上。只是木然的听着新闻播报员口中“组织黑帮犯罪”等等罪名条目指控。 江雪明临时寄了一封特快邮件出去,做完这些事之后,他就赶在天亮之前,回到了牢里。 刑拘室多了一个狱友,潘·彼得和他住同一间房。 雪明说道:“你别抽烟,我受不了。” 潘先生:“好的,神父。” 这封邮件跨过四百多公里,来到二十三区的一个小乡村,根据达芙妮和潘先生的描述,雪明跑遍了泪之城的牙医诊所,在六个小时内走访了一百多户人家,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名字。 叫做达达尼娅,应该是达芙妮和阿蒙娜的母亲。 拥有灵能天赋,之前在白龙县工作,目前也应该在白龙县周边谋生,为了逃避劳伦斯的追踪更换过身份卡,年龄在四十二岁左右,生育过两个女孩。 要论找人的本事,无名氏应该是地下世界最厉害的,有这些特征就足够完成定位了。 七年之后,达达尼娅终于收到了家人的消息,这封特快匿名信送到老母亲手里时,她激动得怅然落泪,原本早就以为两个女儿死在毒鬼老公的手里,逃离白龙县那个魔窟之后,她也改嫁他人,再也不想提起以前的事。 这一回,达芙妮和阿蒙娜可以在站台与母亲重逢了。 在fda和dhh众多议员出面要求特赦保人的前提下,泪之城的裁判所啃不动潘·彼得这块硬骨头。 他们缺失一部分人证物证,特别是考克和伊文这两条关键的证据链。而现实就是国王帮的一千多张嘴还等着总裁回去喂,只能按照最低量刑标准来判罚。这一回潘·彼得彻底与过去做了告别——斗牛犬明白,如果他不向神父坦白,他的生命或许要和伊文一样,永远留在那间忏悔室里。 第三天。 圣莫尼卡大街上,江雪明从兵站走出来时神清气爽。 他捧着早饭来到牌馆门前,就看见考克先生骂骂咧咧的往楼上窜。 “早呀!” “怎么又是你?”考克只晓得庄园里发生了血案,好兄弟伊文死了,但是如何死的,死在谁手上,潘老大一直都不肯给个说法。 “我等邮件呢!”江雪明在等死偶机关发回来的新枪,“你楼下就是社区邮箱,凑巧遇上嘛!” 考克不想和这奇奇怪怪的神父多说废话,立刻投入工作。 雪明看着物流进度,守了半个多小时,就见到胳膊壮小跑过来。 “老板?你也收邮件?” “哎!”胳膊壮笑嘻嘻的说:“我就寻思要不试试,往老婆娘家的地址寄了一封信她立刻就回信了!” 雪明:“哦是好事!” 胳膊壮嘴都裂到耳朵根了。 “神父!您说得没错呀!她果然是拉不下面子,要我先开口呢!” 雪明伸长了脖子,和小七一样变成狂暴吃瓜组长,反正他的件还没来。 胳膊壮打开信箱,搜出信件,突然有点失望。 “我写了那么厚一沓纸,她怎么就给我寄一张纸呀?” 雪明:“你先看看?” 打开信封,两人就见到一句充满甜蜜意味的辱骂。 “爱莎要结婚了?我要当外婆了?操你妈的!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打这个电话号码!再寄信过来我打断你的腿呀!知道邮局离我家多远吗?傻逼!我爱你!” 第十一章 一百年 在香巴拉两片大陆之间,最西边的亚丁湾和最东边的仙台府相距一万一千公里,最快的船舶也要航行三十五天才能抵达目的地。 两块大陆之间有四千四百六十三个零零散散的岛屿,在峡湾运河之间点缀出智人文明的灯火。可是这一切都与凡俗世界毫无关系。甚至和铁道系统的社会环境有天壤之别。 根据秘文书库的记载,与香巴拉通商的最早记录来自公元556年,此后香巴拉与地下矮人(没有阳光庇佑的瘦矮古人)通用历法和文字,文化和血脉互相交缠影响。 由于庞贝大海是一片无光之海,星相学定位的办法在地下世界根本就没用,在尤里卡火山城看见的那颗太阳,就属于香巴拉——这颗太阳的绕行周期更像一个莫比乌斯环,沿着香巴拉东西两片大陆巡航。 每隔二十几年,庞贝大海的洋流规律就要全部推翻,这些恶劣的天候条件让香巴拉的大规模移民计划胎死腹中。 它是一片原始蛮荒的土地,这里有几百年前的秩序,有几十年前的科技,甚至能见到几千年前的原始部落,它就像一个个奇奇怪怪的人类聚落,从不同的时空汇聚到同一片土地上。 伍德·普拉克和罗平安都来自香巴拉,一个是西边诸国列侬王朝的读书人,另一个是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夏邦炼气士。 故事就从夏邦开始说起—— ——这个“东方”大国占有香巴拉领土的三分之一,仿用明史·舆服志的官服官员制度,是一个封建帝制国家。 是的,你没听错,在凡俗世界拥抱原子能的时代,社会科学开始研究如何完成人类大同的课题时,香巴拉的世界一极,就是一个封建帝国。 所以丢掉一些固有思维,丢掉我们的部分常识,这是一个封闭了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陌生环境,除了通商带来的舶来品文化,香巴拉与如今非洲的某些原始奴隶制部落没有什么区别。 哦不,对不起,还是有点区别的。 因为再怎么贫苦的非洲,也拥有美国的航母,但是航母开不到香巴拉去。 有一张地图,来自于罗平安仙人亲手绘制的《丽春江山卷·哀宗三十六年丨铜河十六国》,这是几百年前罗平安行万里路时,在香巴拉制作的地理水文图,此后它变成了大夏的龙脉所在。 丽春山脉是大夏三条母亲河的起源,从东北到西南,又分出来无数山岳丘陵。铜河是其中一支,围绕着这条河流,有四十六个大型铜矿,在人类无法掌控高温火焰的年代,铜器就是夺取社稷的神器。 这里所说的铜河十六国,指的是罗平安制图年代的十六路军阀。 如今的大夏不能说风雨飘摇,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分崩离析。 内有妖魔作祟,外有洋教肆虐。饶夏到下党,浜州府到永邳郡县两条商路,绿林好汉们揭竿起义,要占山为王自立山头。脱离了皇权控制的地方官员也顺势借坡下驴,摇身一变,以剿匪的名头养私军,成了土皇帝。 这一百年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一个完整且独立的政权,在不断的分裂重组,傀儡皇帝们轮番上任,地方的军阀撕斗搏杀,抢地抢人。 可能这些唱高调的背景叙事会让人昏昏欲睡,那么我们把视角缩小一些。 就枪匠同学还在试用新玩具的这么点功夫里。我们来到[灵宗十六年·公元二零三三年]的饶夏,来到斧锋山的丹秋国,来到一个少年身边 这个少年的名字叫李风堂,他不是什么主角,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不是什么命运女神眷顾的人——这里没有铁路,没有什么猫神贝斯特。 李风堂是丹秋国弋阳府鹅毛县里的佃农,没读过书,平时跟着父亲做事,在农忙的时节有活干,到了闲时,托客栈掌柜和县衙的关系,让父子俩做什么,他就跟着学什么——十八岁了也学了不少手艺,街坊都夸这个孩子聪明,可惜没有去读书考试。 丹秋国的主人是铜河流域近几年异军突起的一位大军阀,自立国之后就开始围城砌墙屯粮备战。没了通商来往,客栈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与县官的关系断了,李家也渐渐困苦起来。 巧是咬春的那几日,大雪下得紧。 老李回了一趟祖屋,把妻子的灵位带回去认祖归宗,先是拜了拜谷物神,后来又拜完太阳神,路上实在找不着铺面,于是回家准备度年关的吃食没有照顾好,爷俩便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只去计较那个米缸里的粮食该如何匀成二十四餐。 这天寒地冻的街头巷尾,没有一个父老乡亲出来放粮卖货,况且还在打仗。谁家要是有余粮,叫余大统领的征兵征粮官看见了,总会给你小鞋穿。 前几日还好,倒春寒的劲过去了,去柴房捯饬些柴禾,坐在泥炉边睡下也不觉得饿。 后几日似乎来了寒潮,这天气愈发古怪,冷得人口齿打架臂膀生疮,连年轻力壮的风堂小子也开始嗜睡,老李就快死了。 李风堂不明白,这天气为什么这么古怪,于是去问父亲。 “爹,还有几日哩?这黄皮袄子也堵不住风,还有几日能见到太阳?” 老李跟着掌柜读过些书,不过都是些妖经怪典方士杂谈。 “余大统领要和朝廷斗,和南方四国争这弋阳府的天险,想来是有能人异士请来大仙施法,鹅毛县是弋阳府东南部屯兵第一县。要打丹秋,就必须过鹅毛县,天气暖一些,就要起兵戈,我们也活不了啦。” 李风堂听了顿感绝望—— ——去年也有冷冽的寒潮,母亲便是饿死在这场霜冻流雪之中,今年又轮到父亲来受苦了。 这个大仙施法降雪破敌的说法,便是强悍的灵能者,或是土皇帝们豢养的魔鬼在作祟。这些超凡生命能随意改变夏邦的历史进程,改写无数人的命运,这也是香巴拉混乱的根源——获取力量的代价太少太少,通过力量得到的报偿太多太多。 老李拖着冻僵的双腿,去米缸里找了些谷物,往门外就一把雪水开始熬粥。刚出门,就见到一片白茫茫的菜园,像是老天流下的眼泪都成了盐粒,一脚踩出去,就不见膝盖了。 身后听见一声呼唤。 “爹,我来帮你。” 老李挥了挥手:“你不要动弹,不动弹就不饿了。” 李风堂还没意识到老李已经进入了失温濒死的状态,直到父亲走回泥炉旁,身上的黄皮袄子也没有继续往外冒热气,皮肤也变得紫红紫红的。 “你不要投军。” 把铜锅坐上火,老李这么说着。 “你娘讲过,你想出人头地。平时跟着我去做事,学得多见得多,我就晓得你心变野了。” 李风堂没有回话。 老李接着说:“早些时候,大概是秋收农忙的时候,我带你去私塾先生家里,给他修马棚,你看见私塾先生的夫人,看了很久。我就知道——你心里很着急。” 李风堂连忙解释:“不是的。” 可是这小子心里想,那读过书的女人确实不一样,与县城里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与村镇田野间看见的都不一样。 或许老爹知道,老爹见过,老爹去过京城。 京城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吗? 县官夫人也是鹅毛县人,不像私塾先生的夫人那般白净,笑容都有讲究。 “投军有什么不好的?”李风堂立刻问:“富贵险中求,我要是立功,杀敌拿人头领赏,大统领提拔我,我就给你换个大屋子——到时候雪再大,也有人送吃食到屋里来!” 老李拨弄着粥汤:“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 李风堂立刻就不说话了,他讲不过这个农户老爹。 “你娘是冻死饿死的,我不怪大统领,去年歉收,好像是遭了长须大仙的毒咒,那地里的粮食都被虫吃光了。”老李接着说道:“大统领打跑了长须大仙,可是这雪娘娘还没走,我就想.” “你娘不是弋阳府人,她是远嫁来的。” “我一定要给她个名分,把她的灵位送到祖庙去,我就想今年这个雪会不会小一点,雪娘娘会不会开恩。” “结果没有的,根本就没有的。” “回来的时候跑得慢了,十六里的山路,雪太大了,我走不快。去严家铺寻过冬的好粮食,他们铺子鸡圈里的鸡都冻得死光,那粮食太贵了,我买不起。” “我又去你赵叔叔家里问,结果他父亲也冻死了,正在哭丧,我不好开口,再过几天,这门都出不去了——我想这就是命。” “你不要投军,风堂,你不要去。” “我从小到大,看着弋阳换了前前后后六个大统领。跟着县衙里的大人,给六家人做杂事——房子是修得漂漂亮亮的,没有一户人家有好下场。” 说着说着,老李就僵住了。 “我走了。” 话音未落,李风堂来不及开口,听见泥炉里沸水的啸叫,在一阵阵咕噜噜的动静里,老李的灵体离开了肉身,变成一具僵死的尸体。 风堂最后还是从军了,投到余丹秋帐下火字营,跟着同乡一起修墙建城,要赶在天气完全暖起来之前,把防御工事造好。他跟着父亲做了不少活计,是个能力不错的工匠,很快就变成了营里的头目。 过了一个月,火字营里来了个读书人。这在丹秋国十分少见,自砌墙闭国立山头以后,就少有外来人进入弋阳府,本地的读书人都想往外跑,更没有投军从戎的意思。 迎接新弟兄的任务,就落到了李风堂头上。 冰雪刚要化开的那点光景,空气中有种潮冷寒湿的古怪气味,从县衙门口就走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长衣公子,面庞生得白净,是风度翩翩的样子。 李风堂见了画像,上去认人,一个月过去,他留了胡子,如今看上去像个邋遢大汉。 “于大同,是于大同吗?” 风堂腰间别着杀威棒,一身挂甲配棉衣,威风凛凛的样子,拦在这书生面前。 “你跟我来,去营里签押。” 名字叫于大同的书生没有回话,只是脸色阴冷的应了一句:“好。” 回到兵营里,李风堂还觉得这书生似乎端着架子,叫人不好亲近,于是后半夜挤到人家的营房,想和书生谈谈,不然这第二天的筑城工作该怎么继续呢? 两人报了家族大名,谈起出身履历,算是认了营房兄弟的亲。 后来于大同听见李风堂死了父母,特别是老李饿死在老屋里这个事,这书生就多问了一句。 “你父亲死了,你不恨吗?” 李风堂:“恨谁?” 是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他该怨天怨地,怨那个老爹口中的雪娘娘吗? 他甚至不知道雪娘娘是什么,是人还是鬼呢? “你终于是活下来了,靠那缸米?”于大同咄咄逼人问道:“李兄,你吃了人肉?” “胡说八道!”李风堂立刻喝道:“你怎.你.” 见这厢匠兵头急了眼,于大同又说:“我是从京城贬下来的,进京赶考,就为了一身禽兽服,我是乡试一甲!县试三甲!——” “——刚进京城殿试,我就被人诬害,流放到丹秋来!” “你知道在外面,在这座墙外,人们是怎么说丹秋的吗?!” 李风堂不知道,他从来没出去过,但他很好奇。 这书生如果是朝廷送来的囚犯,哪里来的资格进余大统领的火字营呢?这可是城防险要关键所在。 “我感觉自己像一条肉狗。”于大同如此说:“这不毛之地在吃人,你修的这座城,是个大丹炉,有人要成仙呀!要造一个大丹炉呀!——” “丹秋要一直打,不停的打,打胜普阳还有普阴,打赢江西还有江东,打完南方四国还有北方十国。” “它就是一个大丹炉!它是一个大丹炉呀!” 于大同瞪大了眼,突然开始发疯。 “我是一条狗,我是一条肉狗呀” 李风堂听不懂,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被这神神叨叨的外地人给吓坏了,这仗还没开始打,连真正的兵器都没摸到,没有立过功,他又怎会甘心呢?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从县衙送出来一批军妓,一共二十来人,和兵营的土司官交接时,土司官又指着押运兵员骂道:“他妈的王八蛋!说好的一百个呢?” 押运兵员应道:“大人,您骂我这个低头办事的有什么用呢?您去骂一骂县太爷呀。” 眼看一个个哭丧着脸的妇女姑娘进了营房,土司官心里发怵——这两千多号弟兄如何去分这么点肉? 李风堂也知道,这口肉轮不到他来吃,于是就伙同营房几个亲近懂事的,一起凑到营头百夫长的屋子外面,竖起耳朵听一听,过过瘾。 可是百夫长也吃不到,于是百夫长又带上几个得力助手,去少将军的营帐,隔着百来步的校场也要听个仔细。 他们伸长了脖子,雪也完全化开,天地间升腾起一股温热的气流来。 虽然声音很小很小了,离得很远了,几乎听不见了。 有侍卫来赶人,也只是赶走几步,像时聚时散的群鸦,离不开这点迷魂音。 李风堂与同伴信誓旦旦的说。 “我也要做少将军!我也要做少将军!你们看好!我也要做少将军!” 侍卫抽出李风堂的杀威棒,迎头敲打下去,化雪时的温度比不过额角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子把风堂打醒了。 “你也配做少将军?!” 李风堂没了心气,他回到营帐,就看见于大同依然在发疯。嘴里一直念叨着丹炉,仙药,药引什么的。 他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棍棒狠狠揍了这疯子一顿。 直到他揍得累了,揍得心慌,怕闹出人命来,打得于大同满头是血—— ——他又觉得自己威风,心里畅快了。 京城来的读书人,到了他手里也要乖乖听话。 欺负他的侍卫肯定不如这书生富贵,打一个书生,就等于打了三四个侍卫。 李风堂笑呵呵的擦干净杀威棒。 “好!咦嘻!好!” 这一声嬉笑,笑了一百年。 第十二章 尘晶 “令人敬爱的枪匠,您送来的两支试作型样品经过打磨修整,已经可以投入实战了。” “起初您要我们这些老古董来造枪制械,在制作文宇武寰系列的单兵装备时,我这老头子还会担心——毕竟我是从航空航天综合体出来的,制铁所的小日本搞钢铁工作,艾力里克对枪一窍不通。” “可是要说起这个火箭发射器,那就回到咱们的专长了。” “当我们研究起这些箭弹的形制,才发觉您似乎已经进行过多次气动学实践,弹头的形体和发射器管道的线槽缠距已经不需要修改,剩下的便是燃烧室和发射器舱室的设计,以及如何将它变成一支[无后坐力炮]的过程。” “它采用芙蓉鸡血石为固体燃料,它的战斗部能容纳下七十五克左右的云爆剂,您的要求是能够快速生产的弹药——那么在内部设计上就尽量简单可靠,不再做其他的分层处理。” 这是来自死偶机关波列契夫的来信。 凡俗世界的云爆弹采用环氧乙烷作为爆破药,比起炸药之王tnt来说,这种爆燃物产生的冲击波是tnt的五倍,作用面积比tnt大百分之四十。 不过雪明没有打算使用环氧乙烷的想法,这种爆破药对弹头的制备精度要求极高,它的沸点只有十度,芬芳幻梦可以进行冲压箭弹的精密操作,可是环氧乙烷对战斗部壳体材料的要求非常苛刻,一旦发生汽化泄露或是其他的殉爆事故,他会比敌人死得更早。 而且有另外两种爆破药,无论是白水晶还是芙蓉鸡血石,这两类辉石燃料都是更好的选择——它只有一个缺点,普通人用不了,必须灵能者用灵体来激活辉石的爆燃程序。 这些固体燃料在香巴拉也能找到,普拉克先生的老家就是一座矿石坑。夏邦还拿辉石当灵石使用,吞服石头以求得道成仙。 这种奇奇怪怪的吃石头风尚让雪明想到了迦南圣母的孩子们,[来生]教会的教众们也是如此得道,他们的身体经由迦南夫人改造,变成了辉石骨骼、辉石神经的石头人,说不定还能连上墨菲特网络,拥有极为出众的灵能天赋。 说回这两支武器,神父拿到它们时,第一时间赶去泪城的民兵射击场。和当地安防部门打过招呼,这是一次重火力实验,枪击靶子也变成了炮击目标。 七十五克白水晶能干什么? 它到了灵翁手里,经过简单的打磨切削,能变成一千格令的原石,能做成一套首饰。 毛料的零售价格在三百辉石货币左右,按吨批发,在矿业资源商品交易价格算法下,也要七十五个辉石货币,一克一块钱—— ——这仅仅是计算矿业开采成本的前提,没有把物流运输和零售分销算进去。 这七十五块钱,就变成了一颗银灿灿的钢铁箭弹,塞进了发射器的枪膛中。 它的爆炸威力相当于四倍tnt,如果要有一个比较直观的心理预估,这种高爆弹头的威力相当于三颗f1防御手雷。 在扣动扳机之前,雪明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据枪检视武器,从膛口能看见排障机构和击发针,以及一大片留给红石充分燃烧的陶瓷内壳,这是燃烧室。 火箭在离开枪口时,尾焰会根据一体式枪管往前喷射,有三重缓冲六个导流口呈倒v形状,将箭弹的尾流分向左右两侧,之前cz-75改的设计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泄压孔喷射出来的尾焰会灼伤射击者本人。这种设计更像是消声器的形制——不过消声器倒v形多重通道是用来给子弹燃气减速的,这些泄压孔就像是大型火箭发射时的导流槽,用来分流多余的火箭尾焰,尽量让箭体保持平稳飞行的状态。 波列契夫给这支手枪型发射器取了个非常朴实的名字,叫“尘晶一号”,而长枪型发射器叫“尘晶二号”,所用的弹种都一样,是15*50毫米的粗大箭弹。 开枪的一瞬间,雪明感觉不到什么反作用力,只见一道平直的流星窜出枪口,枪体分出来六朵金红色的火花,紧接着就看见远方的炮击靶炸开一团四五米大小的火球,距离三百多米之外的小汽车一侧,车门炸得凹陷变形,玻璃全碎了,车里的假人脑袋已经断掉,飞到了野地里。 f1防御式手雷的装药是六十五克tnt,它的杀伤半径是三十米。这颗箭弹爆破药的能量密度要远超tnt——除了贵,它没有任何缺点。 异形手枪尘晶一号的装弹量只有八发,这是面对大型灾兽单位的决战兵器。由于是火箭弹形制,它不需要抽壳,也没有后坐力的说法,除了枪管过热以外,它的故障率要比普通枪械低得多。 尘晶二号步枪的设计语言要更简单一些,没有复进导气的循环结构,它可以更加瘦小便携,看上去更像一支短突步枪。 雪明把弹匣怼上机匣,看清装弹数,紧接着扣发扳机,将二十颗箭弹全打出去。 它的射速非常惊人—— ——左右十个泄压孔不断喷射出来的火光几乎连成一线,从野地靶场的炮击窗口看去,就像一把仙女棒在剧烈的燃烧着。 连续不断有“siusiusiu”的啸响划过原野,弹体几乎连成一线,打在小汽车的同一侧,清空弹匣之后,那小汽车的前半截已经消失了,炸得什么都不剩了——它的铸铁引擎都被炸碎了,零件飞的到处都是。 雪明紧接着换上第二个弹匣,抓紧前握把继续喷吐火力,从枪管鱼骨喷吐出来的烈焰要把射击窗两侧的木架都烧穿。 不像传统步枪那样,尘晶二号不需要多强的臂力来控制枪口跳动,从机匣传来的反馈不是子弹火药爆炸的震动,而是火箭爆燃那一刻持续呈现的反推力量。 他只需要抓紧前后握把,看清导轨瞄具里的目标,让目标紧紧锁在十字准心中间,就可以完成一系列的爆破操作。 打完了所有库存,打完死偶机关送来的两百多颗箭弹,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身心舒适。 这玩意作为轻步兵武器来说,几乎是一张满分答卷。 威力大的投掷物或枪榴弹没它打的远打得准。 比它精准的步枪没办法一瞬间摧毁皮实血厚的授血目标。 它比火箭发射器更方便携带,出枪速度更快,更容易部署,有良好的火力持续性。 “sd!”江雪明呼唤魂威。 钢铁大猫立刻显露真身,接过本体送来的两块铜铁原料。 只见这魂威当场手搓弹药,稍软一些的铜头作为动能箭弹战斗部,用趾爪冲压钢皮作为推进部,最后将红石研磨成粉末,冷锻出弹体,用尖爪切出两个维持自旋的尾焰孔。 这种简易箭弹的有效射程只有一百米左右,比不过制铁所精工生产出来的成品,但是在弹尽粮绝的状态下,它能击穿十毫米厚的均制装甲钢。它飞的又平又稳,离开枪口之后会越来越快,在三十米左右就能到达极速, 雪明把这颗现场手搓的动能弹药塞进尘晶一号里,没有爆破战斗部,它命中八十米外的混凝土目标时,在一瞬间变成了剧烈的旋涡气团。 柔软的铜头战斗部在接触混凝土石砂的一瞬间,立刻粉身碎骨,细密且滚烫的高温铜粒射流向四面八方散射出去,在墙体上留下了深达三公分的刻痕。 第二颗钢芯动能弹药射向装甲车,装甲与钢芯战斗部以九十度接触的情况下,硬度相近的材料做对抗时爆发出剧烈的火花,它就像一颗钻头,啃不开装甲钢就只能自我毁灭,箭体变形推进剂提前四散外泄,一股粉红色的尘晶先是炸开,然后出现巨大的火球,火焰追逐着氧气迅速燃烧,从外圈一直向内部吞噬,最后冲击震波内外回荡着,爆出一片干干净净的真空领域,如果装甲车里还有活人,他们应该会很难受,要同时应付两千五百米每秒的超压和缺氧,还有一千多摄氏度的瞬时高温。 “喔!~~~”芬芳幻梦也不曾见过这种新奇玩意,“以前咱们对付化身蝶的时候,有这玩意还要什么自行车呀?” “对。”江雪明抱着两支宝贝,把它们塞回武器箱里:“我要找的神兵利器,就是用来对付化身蝶的。” 单兵重火力的小型化,便携化,迷你化—— ——这一切都建立在灵能爆破药的基础上。 雪明刚才打掉的两百多颗火箭弹,换成市场零售价来算,差不多是五万多个辉石货币。野外炮击场地的十来个目标都变得破破烂烂,四处都是焦黑的铁块和砖石,还有晶莹剔透红白相间的尘晶颗粒。 这些石晶不能自然降解,它们会变成地下大气的一部分,继续进入生态圈食物链里,会持续改造灾兽家畜和人类的身体结构,尘晶富集的地方甚至会产生许多通灵现象,会招来奇奇怪怪的灵体鬼魂。 如此多的辉石同时释放能量,这本身就是一种强劲的通灵仪式。 这也是尘晶火箭的另一个副作用,要是对着一个区域投送太多的火力,会提升这里的灵灾浓度。 这种迷你火箭比起单兵重火力其实贵不了多少,二十世纪的步兵之王rpg-7全家桶系列,一发火箭筒的售价在凡俗世界战乱地区是一千六百美元,能击毁一辆坦克。在地下世界的军火商和流动商贩黑市,远征时代能卖到两千五百个辉石货币,现在没那么多地区冲突,只要五百块一发。 同样价值的尘晶火箭对付不了坦克装甲,但是一颗箭弹绝对能杀死一个全副武装的授血单位,击败巨人子嗣也不是什么问题。 rpg-7只有一次机会,在发射火箭弹之后,它的发射药和战斗部要重新组装。 但是尘晶二号能对准移动速度极快的目标扣紧扳机不松手,直到这扑棱蛾子一样的怪胎天使变成一滩肉泥。 它能击碎使徒单位的骨质护甲,能烧光这些大型怪物需要的氧气,能让它们迅速瘫痪,一个弹匣就能打出一片生命的真空区,至少在十五秒内,三十米左右的爆破半径不会存在任何活着的东西。 “威力太大了也不是好事吧?”芬芳幻梦琢磨着:“要是遇上短兵相接的情况怎么办?这三十来米的爆破半径也会伤到咱们呀” 江雪明收拾好武器箱,准备回到芳风聚落拿明德遗骨。听到魂威这么问,他就从武器箱里搜出老一套装备。 “武寰和文宇还能造,都缩小了弹种,也缩减了尺寸——它们现在是智人的常规武装。” 景光作为江雪明的副武器,现在整体小了一圈,它不再使用9*39毫米系列的vss弹药,而是改成了10毫米大威力手枪弹,这种子弹在地下世界很好找。尺寸也从六点五寸,回到了五点一寸,变成了标准的全尺寸手枪——这个弹药是丹尼尔沙漠雏鹰的子弹,枪口初速在四百米每秒左右,很实用。 狄娃娜和银河经过小口径改造,雪明对这两支主战步枪的定位,是对付人形单位用的,打5.56的子弹,穿甲效率变高了,载弹量变多了。 “三十米之内,狄娃娜更快更精准。” 芬芳幻梦追问道:“要是十五米呢?” 雪明翻了个白眼:“你射程多少?” “哦哦哦哦。”芬芳幻梦一拍脑门:“那没事了。” 解决了白嫖的武器问题,贝洛伯格的重铸就变得简单起来了。 毕竟做枪械设计还要讲点人机功效,造近身搏杀的冷兵器要容易得多。 雪明花了四天时间,先是回到芳风聚落,拿到了boss新鲜出炉除掉伥鬼诅咒的小排骨,和迦南圣母唠了几句闲话,看了一眼新车站的修造进度,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死偶机关。 跟着娜娜美长官回到制铁所,老干部们见了这根新鲜的骨头,马上又开始画铁骑士和贝洛伯格的设计图。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全套冷兵器都造了出来。 以明德遗骨作为渗碳材料,以斩龙剑为原型,和贝洛伯格的形制设计融合,光明利刃再次出炉时,它新的钢铁躯壳就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来。 这支大剑全长一百七十公分,远看像一枚粗大的钉子,离得近了就看见它厚实的脊刃,还有八面剑上错综复杂的叠打锻造纹理。没有任何奇奇怪怪的花纹附魔属性,它的功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发热发光,溶解血肉筋络砍开骨骼。 重新出炉的铁骑士要更花哨一些,娜娜美长官为它造了武士刀一样的绑卷花緖,它的轻剑长刃也有贝洛伯格的灵体,从手杖尾部拔出来,这好似细针一样的轻剑要比之前更长更沉,恰好能对上流星的身高体格——之前的铁骑士拿在流星手里实在太像儿童玩具了。 紧接着是三对形制不同的格斗短刀,有爪刃和匕首刺,有求生刀和剁刀,还有厨师刀。这一组短刀都是由贝洛伯格旧剑柄留下的边角料造的,没有那么强的热源,但可以作为打火石使用,它们的刀刃刀脊只能散发出六百多的温度,剐蹭木料石头就能生火,砍切无甲目标的杀伤效率很高,也能用来料理食材。 东西都齐了,雪明最后试了试贝洛伯格战剑的平衡,制铁匠人们的手艺还是那么棒,这把剑用起来得心应手,只舞了几个回合,它便像新生的肢体一样,只要眼睛能看见的地方,它就一定能迅速果敢的刺过去。 拿上皮具剑鞘,打包组合短刀,这一整套武装都要送回无名氏的俱乐部。 离开死偶机关时,雪明和娜娜美回到站台的快餐门店旁。 等车的时候,娜娜美就开始唠嗑。 “这次的战斗,应该是最后的旅途了吧?” 江雪明摇了摇头,嘟着嘴撑着下巴:“不知道。不过老姐姐啊,你这个话有点不吉利。” 娜娜美煞有介事的说:“枪匠!你委托我们做了那么多,那么厉害的武器,敌人一定很可怕吧?” “我也不知道。”江雪明没拿到任何情报,香巴拉的情况他暂时还不了解,得等到内阁给组织部传令,等待组织部的通知。 “什么?你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吗?”娜娜美十分疑惑——她不像洁西卡,洁西卡还经常往外跑,娜娜美更喜欢在宿舍里呆着,在制铁所里和老朋友们一起看电影。 外边的花花世界是那么美好,每一天生产的文化娱乐产品数之不尽,两姐妹再长出一个脑袋,应该也看不完这些东西,听不完这些故事。对枪匠的远征之旅也仅仅是听说过,更没有实际了解过。 “我每次都要等组织部和boss的调度。”江雪明摩挲把玩着爪刃;“有时候情报组的兄弟们实在没办法,我们也要硬着头皮上,快刀和众妙之门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事儿也得给它办了,不然灾区的老百姓怎么办?还要接着等下去吗?” “香巴拉那么远,它在海的另一头,似乎是铁路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 江雪明看了一眼腕表,恰好boss发来新的消息,也是交通署组织部的通知——尤里卡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要提前预演兵力部署,张从风必须到场。 抓捕犹大好比大海捞针,香巴拉的情况非常复杂,那地方甚至没有无线电,极少数大城有电话通信,所以永生者联盟拿到混沌之卵这种灵媒,第一时间就把它们改造成了以信息素为媒介的通讯工具。 在交流信息的层面,犹大有主场优势。 在生力军动员兵方面,永生者联盟可以就地取材,通过夏邦各路军阀做仙丹交易,指派这些土著军队为他们所用。 与精英单位的决战环境中,村镇县城的人口是犹大手里的货币,随时可以花掉,制造大型灵灾,呼唤原初之种,特别是靠近原初之种的沿海城市,这些地方都是化身蝶的乐园。 “车来了” 江雪明立刻动身,不再去想前途有多么艰险。 娜娜美突然站起身:“枪匠,一定能赢的吧!” “你小点儿声。”江雪明哭笑不得的应道。 虽然这站台上空无一人,快餐店里的员工也在打瞌睡。 娜娜美抿着嘴,眼睛水汪汪的。 “我帮上忙了对吧!我帮上忙了!对不对!” 雪明能怎么办呢? 他又不是流星,又不能喊着勇气啊,友情啊,羁绊啊,然后力量突然就涌上来了。 他伸出手去,和娜娜美比着拇指—— “——是的!给你点个赞!” 可是达格达之釜还在香巴拉,无所不能却虚无缥缈的传说圣器还在香巴拉,它是炼金人口中无所不能的许愿杯,是炼丹人眼里得道成仙的大鼎炉。 绝不能让犹大得到它,绝不能让永生者联盟的坏逼们许下什么奇奇怪怪的愿望。 在死偶机关这个小站台,雪明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很能打—— ——好像有那么点能力,好像可以做点什么。 这是童话故事里勇士第一次挥剑的瞬间,使命感也由此而来。 江雪明爬上铁梯,兴奋的坐回位子上,和站台前的娜娜美挥手告别。 “走了!” 娜娜美喊道:“加油呀!加把劲呀!” 江雪明:“好!” 娜娜美:“我的力量借给你!洁西卡的力量也借给你!还有制铁所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所有的,所有的!所有的power!都给你啦!” 江雪明哈哈大笑应道! “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娜娜美举起双手攥成小拳头—— “——奇迹之力就汇聚到一起了!都送到你身上去!” 这种奇怪的仪式并不能带来什么灵能加持。它看上去听上去都像小孩子的瞎胡闹,像幼儿园大班和小学一年级的哥哥表演动画片里英雄绝招时,喊出去的口号。 江雪明只觉得心也跟着这些简单的动作,回到了十年前。 “好!我变强了!我变强了喔!我马上变强给你看!” 娜娜美一边哭一边笑。 “好耶!~” 说个小插曲—— ——在泪之城的宠物餐厅前。 一位旅客停驻在餐厅门前,找回了他的衣服和帽子。 “先生,这是我从一位报童手里拿到的衣帽,在你用餐时,它们被这个小姑娘偷走了。” “请不要去责怪她,也不要对你的家人,对你的朋友发火——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为了吃口饭。” “我已经把它们拿回来,清理掉了猫狗毛发,整理干净重新送到你的手上,你有很严重的皮肤病,衣帽上还有很多皮屑,我想这种慢性病应该和你的习惯有关。” “你用不起白夫人制品,你很爱这些小动物,但是对毛发过敏,或许你只有这一套御寒冬装,它看上去几乎两个多月没洗过一次,口袋里还能翻到瓜果壳。” “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生活不会一直都痛苦下去,奇迹总会来到你身边的。” 第十三章 老年艺术舞蹈团 离开死偶机关之后,雪明马不停蹄换票转车,根据boss的指示,前往尤里卡火山城的白猿号组织部。 他没有主动联系小七和流星,也不知道这次秋收行动有哪些人参与,一切都要看内阁的安排。 再次来到黄昏隘口时,这深远辽阔的平原地带原本只有一条孤零零的高速公路,如今沿着铁道一路往前,向尤里卡火山城七百余公里,路途上的信号、工务、机务工区,每隔五十来公里的铁路节点就有一个小驿站。 七年之后,太阳之下处处都是人间灯火。 三个小时的车程跑完,进入峡谷关站台,雪明就近找了一辆出租车,要去白猿号递交装备,无名氏的军将们会提前部署在白猿号,等到八月份出海商船到来之前,和香巴拉的土著们接触,了解夏邦的风土人情。 从升降梯下去,来到海床的溶洞甬道之中,再往潮湿阴暗的岩窟走两百来米,就能看见白猿号的路引招牌,推开这沉船的舱门,雪明跟着招待找到船长室去,老可汗已经等候多时。 “张从风先生是么?”老可汗也不知道枪匠假死的事,只晓得boss传来命令,这几天会有一个心理医生给无名氏送装备来。 江雪明把武器箱和刀具皮鞘都放下,包括贝洛伯格在内的所有装备,一样不留全都交给了老可汗。 “东西都在这里了。” 老可汗:“辛苦您了,张从风先生。” “boss还有其他吩咐吗?”江雪明问道。 老可汗点了点头:“还请您去三零三号房间,有几位客人在等您。” 江雪明没有客套寒暄的意思,老可汗认人的本事很厉害,他不想节外生枝,稍稍欠身行礼告别,就立刻赶去三零三号舱室。 越过储舱来到水兵宿舍,这些房间都被改造成了客房,到三零三号已经非常靠近甲板,雪明顺着号码找到房间敲门,门扉之内传来的应答声让人颇感意外。 ——那声音太熟悉了,也太陌生。 叶北:“谁啊?” 除了逢年过节,雪明偶尔会回家乡看望叶北大哥,此后在凡俗世界逗留的时间越来越少,没想到这位天枢的干员会出现在这里。 房门露出一条缝隙,就见到叶北扒着门框,用一只眼睛看人,看清来客的样貌之后。 “小江?” 大哥一眼就认出来了,没有半点犹豫,紧接着打开房门左右窥探,把雪明拉进门里。 “哦哦!哦!要喊你神父是不?” 江雪明只觉得惊喜意外,进了客房还愣在玄关,直到叶北把大门关闭,他才点头应道:“呃对,现在我是个死人。” “嗨!大家都一样!~什么死不死的。”叶北大大咧咧的拉住雪明往套房客厅带——沿途江雪明仔细观察着大哥的样貌。 这位天枢的灵能者似乎也没有变老,一直都维持着二十七八岁的样貌,只是不修边幅,不爱剃胡子,头发随意用皮筋绑在脑后,要说这发型还有点东瀛武士的味道,加上那条狠厉的断眉疤. “大哥,你cos宫本武藏啊?” “没呢!没呢!你嫂子最近就喜欢动漫系美男,我这不配合一下嘛?”叶北随口解释道,又看见雪明这副三十一岁的肉躯,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伱” “一眨眼的功夫呀好像” “好像比我还大了。” 江雪明:“哦,我不像大哥你,你是伥鬼,自然会老会死。” 叶北:“不是,我是说胸肌。” 雪明实在不知道叶北大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位成熟的大人嘴里总能捅出来点奇奇怪怪的词儿。 “啊,我还以为.” 叶北打断道:“不然呢?” 一下子,雪明也就释然了,想来北子哥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早就看透了生老病死,这位灵能者已经变成穷奇凶兽的牢笼,要一直以伥鬼的肉身活下去,在苦闷的牢狱生涯里不是找乐子就是在找乐子的路上。 “叶北大哥为什么会在尤里卡?”雪明放下行李随口问道,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是明知故问。 “不光我,天枢的特别行动组都在这儿,还有凡俗世界其他灵能队伍。”叶北去冰箱翻找存货,把一罐忘忧茶丢给雪明:“喝了它。” 雪明接来茶品,开盖之后一饮而尽。这几天长途跋涉的劳累感一扫而空,这茶汤的功效还是和以前一样,像脑脊液迅速冲刷干净大脑的废物,使人思维灵活神智清醒——在这个瞬间,芬芳幻梦好似充电过量的手机一样,自动开机了。 它从雪明的肉身中不由自主的冲出,对着叶北看了又看,似乎是嗅到同类的气息,又被一股强劲的吸力送回了雪明的肉体之中。 只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雪明似乎能从叶北身上看见一头雪白的老虎—— ——那团氤氲仙气笼罩在叶北周身,灰黑色的虎皮纹身好似一条条疤痕,顺着这男人的脖颈爬到背上去。 “达格达之釜这玩意太邪乎,天枢的领导委派特别行动组协助深渊铁道交通署来查这个事儿。我收到命令就赶过来了。”叶北趁着雪明刚刚恢复清醒,连忙开口解释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咱们特别行动组在天枢的定位也是全能型人才——要比武装组能打,要比情报组的头脑更灵活,遇上各种各样特殊情况都得第一时间顶上去,是尖刀部队。” “这个特别行动组,就你一个吗?”雪明好奇问道。 北子哥来到套房客厅的侧门,推开娱乐室的门。 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强而有力的音乐—— ——《allmypeople》劲歌金曲的舞蹈鼓组响起来,特别行动组的几个好哥哥好姐姐穿着灵衣打着领带,在娱乐室的ktv里寻欢作乐。 领舞的小可爱正是穷奇,这只大白猫站在桌上抱着麦克风,戴着墨镜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看见猫奴才把门打开了连声惊叫。 “没用的废物!把门关上!他妈的你不知道这地方有多冷吗!?” 北子哥随手就把门给关上了,仓促应道:“不好意思啊,领导。” 这套间的隔音效果太好,天枢特别行动组干员结算小曲一下子就听不见了,雪明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他单知道阳间的灵能者应该天天晒太阳,许是很活泼的样子,没想到是这样的阳光开朗。 雪明的内心受到了极强的冲击,就坐在客厅和叶北嗑瓜子唠家常。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才问清楚这次组织部的安排。 “也就是说,我们要兵分四路。” 叶北应道:“嗯,我要去仙台府踢门,那里有许多岛屿,犹大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一块,我得处理这些新兴邪教。我的另一组同事会去铜河流域的斧锋山一带,相传那里有个鼎炉,连年征战的死难者会变成炼丹材料。” “无名氏也得分头行动,在饶夏和武灵山这两个地方活动,要拿到他们手里的混沌之卵,至少建立一个通讯系统,如果不能联络,也没办法合围收网。” 江雪明问道:“我们不能一起行动吗?四散各地分头作战,力量无法聚到一处,很容易被各个击破——这是犹大的主场。” “你想要锁定犹大的位置,就得这么做,要逐步蚕食他的产业,打到他的痛处,他才会气急败坏破防现身。”叶北耐心的解释道:“就像你以前做的,曾经尤里卡火山城的主宰康雀·强尼,也是因为破了心防才找你单挑斗将。” “武灵山是罗平安的地盘,是他的道场太乙玄门所在,这是我们的临时据点。如果你要把整个夏邦的各路军阀部队和土司民兵都算上——我们的敌人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起码有八九百万人呢” “如果不分头行动,哪来的机会多点爆破?不在短时间内打烂他十来个重要的仙丹洞府,犹大根本就不在乎的——这年老有为的创业者四处播种,遍地开花,我们聚起来捣毁一个窝点,他就去创造两个,像九头蛇的脑袋,砍都砍不完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犹大能有如今的家业,会盟里的会员个个都是精明的生意人,要他们去兜售仙丹这种力量代币,那创业的速度就和坐了火箭一样,在香巴拉这种蛮荒之地,很容易就能培养出一个规模庞大的军政府,可能只需要半个月,仙药一吃,旗子一立,山头一占,那狗头军师随便找一家寺庙,从庙里挖出来一座狗头人的雕像,都能现场给光之翼编个狗头神教出来。 之后的流程,便是教祖亮肌肉,和地方军阀打上几个回合,马上就有一个近万人的村镇领邦成立,有近千人的邪教团体诞生。 说清楚这些细节,完事儿之后,就看见娱乐室大门打开,似乎是特别行动组的好哥哥好姐姐们终于舞完了,要正儿八经粉墨登场了。 队伍最前面,便是伍德·普拉克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是叶北的军火库,那纸扎铺的陈氏老板。 “你好。”陈小伍摘下墨镜,与江雪明握手:“我是天枢特别行动组干员。你可以叫我五哥,我的灵能特质你见过——它能模仿其他生物的体征,能让我变成另一个人。” 上一回,雪明能金蝉脱壳完成假死操作,整个[remix·混音]侵扰行动能够顺利执行,也是陈小伍代雪明假死,被佩莱里尼一击重伤。 说完正经话,这纸扎铺老板又低声嘀咕。 “其实我真人不长这样,伍德那张脸我不太喜欢,但是没办法,上边有安排,我就只能这么干——我很帅的。” 江雪明有些诧异:“哦哦.” 简单问候完,下一位灵能者来到雪明面前。 “我是天枢特别行动组干员,你应该见过我。”一位体态健壮的大姐姐来到雪明跟前,从宽大的灵衣袖口伸出手来。 雪明跟着握手行礼,心中想到——这姐姐是北子哥的同事,真名叫王玲希。 “叫我王姐就行。”王玲希说道:“我的灵能特质是改变质量,比如这样.” 话音未落,雪明的右臂变得沉重,那手套似乎成了厚重的铁块,一下子带着他的胳膊往地板去,仅仅是一秒钟的功夫,他只觉得五指传来一种撕裂感,肉筋都跟着这条手套反曲弯折。 王姐连忙解除了灵能,摘下墨镜笑呵呵的说:“不好意思!用力过猛了.” 江雪明看出来了,这一屋子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 下一位也是老熟人,身高不过一百五十八公分的矮个儿来到雪明跟前。 “你好,苏星辰,我们见过的,是天枢情报科的人。” 此前在尼福尔海姆红星山的任务中,江雪明特意找星辰大哥做天枢文库的咨询,这个小哥哥似乎没有什么灵能,此后远征途中,无名氏也经常与这位情报人员联络。 “我的灵能特质是”苏星辰说到此处,指着叶北:“当他的父亲,给他指路,安排作战计划,找出敌人的死门,管他的吃喝拉撒,选择最稳妥的撤离路线,选择最有利的进攻方案。” 江雪明:“呵呵呵挺厉害的。” 苏星辰摘下墨镜,坐到沙发上就不说话了。 下一位和江雪明共同出过任务,在调查恐怖艺术家这宗灵灾案件时当过拍档。 “你好,我.” 江雪明抬头应道:“司马瑶。” “我是天枢天府科室的,主管人事调度变动,是单位里的文员,现在调到特别行动组来了。”司马瑶解释道:“伍德·普拉克是我的亲爹,当然我不是靠爹才当上这个公务员的——我可厉害了。” 这姐姐在处理灵灾事物的时候压根就没出过力,雪明姑且就当笑话听。 司马瑶得意洋洋的说:“我能控制风雨天气!~” 江雪明:“很强.” 司马瑶:“还有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保命绝招!” 江雪明:“愿闻其详。” 司马瑶摘下墨镜:“我很有钱,这就是我的超能力。” 江雪明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脑袋开了震动模式似的,看向叶北大哥。 北子哥也跟着开始点头,似乎是顾及领导女儿的脸面,不敢多说什么。 最后是穷奇,这头大猫咪爬上桌台,动作十分笨拙,似乎普通家猫轻松完成飞檐走壁的操作,在这头凶兽看来都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迹。 它拍了拍沾灰的肚皮,两足直立神气凛然,活灵活现机敏狡诈的神态有种说不出来的呃. 可爱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坏蛋明摆着要和你放点不怎么吓人的狠话。 “哟!小朋友!~又见面了呀?” 穷奇如此说道。 “你老板怎么没亲自来接见我呢?你什么档次?我什么实力?想想你收获季里撞见的那头大怪兽,心里边就门儿清啦!~” “我是凶兽!~我是天灾!~” “我到哪儿!~坏事儿就跟到哪儿!~” 这么说着,穷奇摘下墨镜,结果墨镜之下还有一副墨镜。 叶北小声解释道:“它一直都这样,跳完舞吃完饭都会特别开心,你别介意啊。” 江雪明:“不介意不介意。” 北子哥接着说:“它的灵能特质很简单,给我提供红山石超灵体形态,也就是你和梼杌元质合体的那个猫猫头形态——在这个状态下我火力全开,可以和妖魔鬼怪打一打正面。” 雪明寻思着,那猫猫头形态的出力确实离谱。是超越音速的移动力,在极速状态下还能保持格斗技击的判断力和反应力,用这种力量来肢解授血怪物简直和大人打小孩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外挂。 “天枢方面就派了我们几位。”叶北说道:“另外欧共体的灵能代表风帽怪物猎人,还有美联邦的trg(cia与fbi的灵能队伍)也会派人来。” “加上深渊铁道的战团精锐,以及无名氏” “全世界最顶尖的灵能者,都会前往香巴拉对付犹大。” “你不是孤军作战。” 傲狠明德站在五王议会的楼顶,抱着犹大的侧写画像—— ——小爪子轻轻弹了弹画像的纸页,对画中的敌人,得意洋洋的说。 “除了从凡俗世界摇来的人,无名氏和另外十几个深渊铁道战斗力前列的vip,我的黑宝石战神卡一定会给你带去意外惊喜呀!~” “香汗淋漓了吧?老弟?” (本章完) 第十四章 呱呱船长 “要说我的来历!就得从我父亲的摄像工作室开始讲起!” 商船的甲板平台,呱呱船长与新船员们作自我介绍。 “我是灾兽的孩子,就和你们想象的那样!” 一众码头小工,运货人员和采购经销围在一起,人群里藏着两个老熟人—— ——是弗拉薇娅和杜兰。 “喔!~~”弗拉薇娅见了这头雄性蛙人,脸上都是新奇兴奋:“杜兰!~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哎呀!~你说我要是舔一口这癞蛤蟆的话,会不会中毒呀?!” 杜兰:“请尊重一下我们的船长。” 站在高处的呱呱船长听不清两姐妹的声音,只是接着说起自己的家世。 “有一天,年轻有为的船工斯派洛先生来到了尤里卡!这个地方是配合凡俗世界的尤里卡计划,搞出来的工业科研开拓地。” 他有绿黑色的背皮,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快冒到头顶了,尖尖的嘴巴里都是短粗的牙齿,没有隆起的鼻子,只能从兽吻上方看见两个换气孔。 他穿着一身体面的水兵服,有四根手指,指节之间有蹼。 “他喜欢照相机,喜欢拍风景,喜欢尤里卡的黄昏落日。” “有一天呀,他在漏水的船工宿舍,和舍友拍了一张合照,就是这张照片,让他找到了我的母亲。” 呱呱船长这么说着,从喉舌之间吐出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就在宿舍的窗口,从这张小小的照片里,斯派洛先生看见了一对黄澄澄的美丽眼眸!~” “那天晚上,他就倚着窗台,去寻找这对眼睛的主人。” “窗外就是野百合夜总会的后门,只有一条阴暗的巷子。” “斯派洛先生看不清东西,路灯都照不亮这条小巷。” “直到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尖利可怖的声音!” 说到此处,呱呱船长的肚腹就膨大,神色也变得凶狠。 “那声音恐吓道——不要再靠近!不要再靠近!” “可是斯派洛先生他不怕!他的心里充满了勇气和好奇。” “他说——你是谁?你在哪儿?我能看一看你吗?” “黑暗中的声音应道——你把照片烧了!我就答应你,让你看一眼.” “斯派洛先生十分不解,因为那对眼睛就像珠宝,像美玉碧玺,令他魂牵梦萦。” “于是他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烧掉它?”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从窗台下冒出一个满脸疙瘩的小脑袋,那是一头蛤蟆,它浑身上下的疙瘩就像癌变组织发烂发臭了,从水沟里拼尽全力爬到窗台边,惊声尖叫着,向斯派洛先生咆哮着——因为我很丑!~我很丑呀!” 说到此处,呱呱船长换做一副柔情惬意的神态。 “啊,斯派洛先生,我的父亲,赐给我智人基因的伟大救主。” “他与这只小小的蛤蟆讲——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你丑,我能接着给你拍照吗?我想了解你!” “看!你的身材多棒呀!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简直和童话里的仙女一样!” “于是我就诞生了!在一通生物课会教的体外授精流程之后,我从一个大蝌蚪,变成了如今有手有脚智力超群的大蛤蟆人!~” “我要感谢爸爸!也要感谢妈妈!更要感谢山妖和山巨人,感谢米米尔的血!~它们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呱呱船长强调着,说了句题外话。 “当然了,好孩子不要学。实际情况比你想象的要更复杂。” “我的老爹当时住的宿舍漏水,从水箱往船工宿舍去有个蛤蟆窝,他喝了半个月的有毒水源,这些神经毒素让他产生了幻觉,把我的老娘认成了夜总会里前凸后翘的大美女。” “不过夫妻关系还算和睦,老爸把我妈当宠物,每天不舔几口都睡不着觉。” “我也就这么一天天长大,斯派洛先生是个非常负责,非常有爱心的人,哪怕我是灾兽混种,那也是他的亲骨肉,我真的很爱这个父亲,我也要成为他这样的人!” “这就是呱呱船长的故事!~兄弟们!姐妹们!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们要乘上这艘思乡号!它是我的第三条船,也是我的爱人!我的事业!我的一切!” “我完成了父亲的梦想,从一个小船工,变成舵手,变成大副,变成船长!” 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弗拉薇娅的神情激动,似乎是吃到了新鲜的瓜,拉着杜兰大姐用力拍手,为呱呱船长的故事叫好。 “我真的太感动了” 杜兰:“这就是一宗中毒事故,你感动个什么呀?” 弗拉薇娅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这种感情跨越了种族,难道我不该哭么?” 杜兰:“这种族跨的也太多了吧!从哺乳纲到两栖纲啊!” “你不懂的,杜兰!你不懂的!~你根本就不懂!~”弗拉薇娅委屈巴巴的说道;“糖果是给人带来幸福感和笑容的东西,我是个制糖的工匠,呱呱船长讲起斯派洛老爹甜蜜的故事,我就像喝了梅子酒,要醉过去了——它太甜了。” “呃”杜兰不太理解。 或者说绝大多数普通人也不太能理解。 在弗拉薇娅看来,美好的故事变成事故可太简单了。 比如两个相爱的人,他们要走入婚姻的殿堂,却因为房子归谁这件事就能吵得不可开交,甜美的爱情故事就变成钻进钱眼的突发事故。 呱呱船长的生命起源,本来是一场毒物事故。 可是斯派洛先生却把它变成了一个童话故事,这也是童话王国这个厂牌的企业文化,是弗拉薇娅创业以来,一直想要追求的东西。 处理完船舶旅运相关的事情,呱呱船长立刻开始接待宾客,特别是弗拉薇娅和杜兰这两位贵宾。 “女士们。”呱呱昂首挺胸,来到弗拉薇娅面前就欠身行礼:“您二位可以去船舱选房间,至于货品方面,交通署已经安排了车队,明早就会搬上船。” 说到此处,呱呱船长低头小声议论道。 “我相信香巴拉的孩子们也会喜欢童话王国的糖。” 弗拉薇娅欣喜问道:“真的吗?” 呱呱船长眨巴着眼睛,使着小眼色,低声应道:“当然,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吃了您做的巧克力,一开始还不太清醒,又想起小时候父亲教我人类喉嗓的发声技巧,他要我读书认字,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这些糖果太神奇。” “你看嘛!杜兰!你看!你听听!~呱呱船长理解我呀!”弗拉薇娅拉扯着好姐妹的衣袖。 杜兰则是满脸狐疑,只觉得这蛤蟆船长花言巧语。 呱呱船长双手合十:“我也要代仙台府的孩子们感谢您的善心,第一批四千五百多公斤的糖果,其中有坚果饼干,蜂蜜糖浆类高热量的食物,还有!还有我最喜欢的巧克力,这些都是送给仙台府周边贫困村镇民众的礼物。” 弗拉薇娅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对!”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呱呱船长连声夸赞:“您有卓越的商业远见,给夏邦送礼表达善意,接下来是准备在仙台府开工厂吗?” “呃”弗拉薇娅这下愣住了。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把工厂开去世界另一边的想法,生产条件和销路等等诸多信息都没做过调查,这次捐赠糖果产品,也只是配合boss的行动纲领。 弗拉薇娅是个好学的姑娘,这只小黑蛇了解香巴拉的历史之后,对庞贝大海彼岸的孩子们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于是要跟着这批货物一起,乘坐思乡号去海的另一边看看。 面对呱呱船长的问题,弗拉薇娅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杜兰立刻应道:“有这个想法。不过我想呀,香巴拉有香巴拉的规矩,那片大陆恐怕不怎么讲道理——这些糖能不能送到孩子嘴里,都是个未知数。” “别说什么做生意了.嘿.” 杜兰轻声笑道。 “能平平安安回来就不错咯。” 听杜兰这么讲,呱呱船长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他带着两位贵宾来到思乡号的宿舍区,选了两个宽敞些的单间,要说宽敞,实际也没多大,那房间好似一个厕所,按照货轮运输船的标准,水员宿舍一般都只有一张铺位,两个随船旅游的贵宾才能得到这么一点私密空间。 在护栏边,弗拉薇娅就看见漆黑的海平面之下,有一道金光灿灿的飘带—— ——那道印记好像浅海的指路明灯,往更远方看去,二号港和三号港也有这种光源。 “这是啥呀?”弗拉薇娅好奇问道。 呱呱船长立刻说:“这是我们的脊梁骨!~” 杜兰:“脊梁骨?” 呱呱船长解释道:“冷酷无情的庞贝大海里有凶猛的海怪,不过比起海怪,潜伏在群岛峡湾之间的海盗,还有诡异莫名的天气与洋流,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我们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在接引船只进出港口时,也会因为恶劣的天气翻车。” “更别提远离大陆的深海,那是一片没有星星指引,极容易迷失方向的地方。” “如果说每一个铁路人,每一个民兵身上,有一块脊椎骨是枪匠给的。他们能直起腰来,都得仰仗无名氏。” “那么尤里卡的船工身上,有一块脊椎骨是老可汗给的。” “这些发光的缎带是他的魂威,是尤里卡港通向香巴拉的航海信标。” “无论洋流季风如何变化,只要跟着这些箭头走,我们就不会迷失方向。” “我的父亲斯派洛先生,也是老可汗的副手!” 呱呱船长自豪的说道。 “如此日复一日的工作,深入险峻海域,往返尤里卡和香巴拉七十年。” “老可汗退休以后依然在经营白猿号,依然和无名氏并肩作战,这片海就像草原,老可汗在草原上画下了他的领土版图。” 弗拉薇娅强调道:“还有boss!” “对!对对对!”呱呱船长立刻笑着补充道:“那剩下的脊梁骨,都是boss用万灵药养育出来的。” 五月初,秋收行动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慢慢展开了。 这不止是一次纯粹的军事行动,也是一次规模巨大的通商行为,是地下世界与香巴拉的长久合作计划。 银贝利在无名氏的代表有莱斯利先生,这个黑人小哥和比利与福亚尼尼,三人一起先一步赶往仙台府,随行的还有二十多人的说客团队。 拄着观光船的护栏,比利小子和莱斯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没想到你现在居然成了说客?还是说银贝利产业升级了?” “学徒大人,容我说一句冒昧的话——这就是您少见多怪了。”黑哥哥和比利开起玩笑,他们都来自小兄弟会,只不过曾经担任的职务不同,算是半个同乡,也开得起这个玩笑:“美利坚有多少个州,把这个数字乘以二十,就有多少家说客公司。” 地下世界的分区政治系统都是高度自制的,以元老院为组织单位,辉石颜色和不同人种更是能分出无数派系,对于地区的执政官来说,说客团队就像空气中的氮气一样,普通人感觉不到,但他们无处不在。 银贝利的业务不可能只停留在报童和要饭这两个板块,作为商业、工业和服务业的润滑剂,莱斯利跟着众妙之门一起干活做事,早就改换赛道,为议员博取政治献金游说,为企业寻找权力依附游说——如今为boss出征,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调查仙台府的权贵圈层,以一个非官方外交官的身份,给无名氏提供情报。 如果能够用和平的方法,让仙台府官方主动放弃犹大,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聊天请客吃饭的方式不管用,那么就轮到暴力机关登场了。 莱斯利这一回带来的人,都是地方政治局里经验丰富的说客,捎上比利和福亚尼尼这两位枪匠的学徒,也是希望将更先进,更具效率的生产方式,更好的发展规划带到仙台港去。 比利和福亚尼尼这两个人曾经饱受癫狂蝶圣教的折磨,能从鬼怪变回人形,这是文明的象征,他们的手艺和故事能成为说客团队强而有力的佐证——让仙台府的提督相信,人类的双手是可以创造幸福和财富的,不需要吃人也能变得富有且强大。 在这个时候,思乡号货轮也跟着出发了。 船只出海几天之后,弗拉薇娅和杜兰谈起各种各样的憧憬,各种各样的梦。 大货船在浪潮中起起伏伏,船上的水员也开始讲起奇奇怪怪的故事,特别是有关于货厢闹鬼的事。 相传每到深夜,只有十来个船员值班的时候,货箱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的怪声。还有窸窸窣窣的人声,特别是运送糖果的那几个长箱。 这些糖果都经过密封处理,也不好开箱探查。呱呱船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常在海上漂泊,各种神怪传说都亲身经历过了,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呱呱亲自值夜班的时候,来到童话王国的货箱区。 就听见箱体里传出一阵洪亮有力的吆喝声。 “对三!” “要不起。” “我就剩一张牌啦!给钱给钱!” 步流星笑眯眯的收完钱,从货箱钻出来,准备借货轮的厕所一用,恰好和呱呱撞了个满怀。 呱呱看见糖果货箱里几位身穿闪蝶衣的无名氏,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个事儿了。 “厚礼蟹!” (本章完) 第十五章 狐狸分饼 同一时间,雪明登上了一艘观光船,没有天枢或无名氏的伙伴陪同——尤里卡火山城本有许多永生者联盟的线人,他得避嫌。 这条观光船的船体结构是经过现代化改造之后的三桅盖帆船,它像极了五月花号展览馆,只不过在四百多年后,尤里卡港的一位富商收来这条老古董,将它作为宴会厅来使用,专门招待香巴拉和尤里卡两岸的商贾。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用五月花号呢? “这里边就有讲究了。”文不才梳着大背头,穿着小洋装,嘴巴上还挂着两撇八字胡,是简单好懂的易容伪装,“游轮的大老板是个暴发户,他做了几年剃须刀的生意,变成尤里卡的剃须刀大王——刮胡子这行当就和剃头匠一样,在有钱人眼里,总归是修理边幅的下贱行业,于是这位老板就想变成上流社会的上流人,如果变不成上流人,变成上流社会的下流人也行。” “这艘船就是这么来的,那龙骨扒拉的藤壶都算文物,在杂物间捡到的珊瑚海藻丢去中药房是大补仙丹,船底壳的老鼠窝里都能吐出来几句英文。” “桨叶里挂的水垢油泥是历史的沉淀。舵盘中藏的风化海盐是醇厚的底蕴。” “帆布上撒的野尿呀,是他妈两百多年前船工喝完酒念完诗,唱的船歌,讲的文化。” 江雪明跟着文不才大哥一起钓鱼,只听身后传来一阵阴风。 杰克·马丁感叹道—— “——真是沉沉又淀淀,底底又蕴蕴,文文又化化啊!~” 就在此时,从舞会厅堂方向走来一位金发丽人。 那摇曳妖娆的身姿从门廊飘出,长裙像是一朵火红的玫瑰,昂首挺胸的姿态有种艳压群芳的霸道。 大卫·维克托跟着说:“你这没教养的丑东西,难道就讲不出其他形容词了吗?” 文不才低声问:“他的女装怪癖到底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他又开始了?” 江雪明低声答:“我也毫无头绪,老师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他有停过吗?” 并非是b·side在作怪,维克托先生使用钢笔和眉笔的技法一样精湛,他就是男儿身,兄弟几位的易容装扮都是由他亲手设计创作。 听见维克托老师的叫骂,“又矮又胖”的杰克先生应道:“尊贵且美丽的夫人呀,还恕在下冒昧,能否请您与我共舞一曲?” 这矮胖的身形都是由一捧黄土凭空塑造,杰克·马丁已经失去智人的血肉之躯。 “来吧。”维克托皱着眉,满脸的嫌弃,与江雪明多嘱咐一句:“要盯紧了,你的戏路太窄了!” 江雪明:“啊” “与十年前一样。”维克托责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让你去扮丑角,扮普通人,扮个下流胚,扮个浪荡公子,你做不到的——再过十来年,恐怕你也是这副德行。” 江雪明:“夫人说的是我的我的。” 维克托老师在教训雪明—— ——这话说的一点不错,从二十一岁的第一眼开始,到三十出头,雪明的气质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演不了其他人,没那个能力你知道吧。 年轻时的小李子也这样,你让这种神仙颜值的男主角去演绎其他角色,对这类靠脸吃饭的演员来说实在太难了。 虽然明哥已经三十来岁了,他一直都有好好练功,通过b·side和尤克丽丽获得了这副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肉躯,似乎是壮实了那么一点,但是那种安静随和的气质很难改变。 在灵性修行的领域,有一个情绪能量分级,根据不同的情感来划分能量的等级——这套理论也被应用在加拉哈德的灵能学科上。。 保持平静其实是很难很难的事,想要维持长时间的平静,内心需要极强的能量。生活中有很多很多事情,会制造情绪,会影响人心。 一个人不欢喜,不悲伤,不愤怒,不麻木,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卓然出众的,难以掩盖的,引人注目的特质。 在维克托老师和杰克先生离开之后,雪明与文不才先生问起此行的目的地。 “文森特(文不才的曾用名),我们到了仙台府之后,要去哪里呢?” “还没到呢。”文不才手握鱼竿,架起腿来,神色荡漾:“您就甭操这闲心啦。” 雪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组织部的人没给他留任务简报,只是安排了这三位“老人家”一起行动,也符合之前无名氏的进攻流程——由精英兵打开局面提振士气,枪匠和文不才走在队伍最前列。 “你听过狐狸分饼的故事吗?”文不才问道。 “愿闻其详.”江雪明应道。 文不才不徐不疾的说道:“这五月花号上有仙台府的两家人,一家是水师提督刘氏宗亲,一家是提督府上姨太太,是外戚。” “这俩家人呢,就是两头笨熊。” “仙台府的生意好比一块大饼,谁能吃到这块饼,谁就能掌握东南部州沿海十四县的财富和权力。” “刘大提督好比一头狐狸,有一日啊。这狐狸来到大熊和小熊身边。” “它就披着夏邦皇帝的虎皮,与执掌土司官民兵权的宗亲兄弟说,你看那个小熊家里生意做得好,它拿到的饼好像比你的大喔?” “大熊立刻就不开心了,于是狐狸立刻帮忙,往小熊的饼上啃来一口,大熊见到自己的饼比小熊的大,马上欢喜起来。” “小熊又不开心了呀,姨太太讲,狐狸呀,你是我老公,怎么帮着家里人欺负老婆和舅子呢?” “于是狐狸又说——我是个公平公正的人!~绝不会偏袒其中一方,又往大熊的饼上啃了一口。” “如此反复,如此反复。” 文不才摇头晃脑的。 “仙台府的大饼呀,最后就由狐狸说了算。” “这两家人呀。一个丢了地方兵权,丢了乡绅关系,没了团练教头和村镇民兵的支持,村长也不听话了。” “另一个丢了漕运营生,丢了洗纱布坊和盐铁生意,全都落到丈夫家里去,得让刘提督安排工作,如今就按照‘皇上’的吩咐,来跑这个洋运。” “这两家人和章鱼哥有没有密切联系呢?我们不知道,所以就还是少开口,多讲点废话。” 这里的章鱼哥,指的就是“鱿大”—— ——仙台府的具体情况也在这个小故事里基本讲清楚了。 如今夏邦的洋运第一港,有点类似咱们民国时期的大上海,这里有许许多多来自地下铁道先进科技,说不定还能见到手机和电脑,但是这地方没有基础建设,没有通信网络和大规模的电网。只有小部分贵族拥有这些便利的“神奇能量”,是个很诡异的地方。 船尾的观光平台上时不时吹来一阵咸腥的海风,也许是有些水土不服,雪明顿感疲累,先一步回房间休息了。 他往富丽堂皇的廊道去,途径游轮的宴会厅,走到半路上又停了一阵。 身体似乎不怎么听使唤,明明在尤里卡还算健康,为什么上船之后就浑身难受了呢? 他一次次舒展腰肢,揉捏指头,从手臂手掌传来阵阵肿胀感,也不是过敏反应或食物中毒,似乎离开尤里卡以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难道说. 廊道四下无人,雪明立刻低声呼唤魂威。 “sd!” 大猫出现的一瞬间,它就浑身酥软瘫痪在地。 “咕噜噜噜噜咕噜噜噜噜。” 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身上的铁铠都开始液化,变成了柔软的泥巴。 “这里离梼杌太远了.” 江雪明想清楚了其中缘由,芬芳幻梦有一部分元质来自boss,它的英魂精魄受到了boss的祝福,香巴拉离交通署实在太远,太远太远了。这片土地不会眷顾勇者,boss也不能保佑它勇敢的战士们。 将钢之心戴上,四枚刚玉指环发挥作用时,钢铁大猫咪才慢慢站起来,恢复了一点精气神。 “我这是怎么啦?哎哟哎哟哎哟” 江雪明:“我们在庞贝大海上旅行,还有二十来天的航程,就要抵达香巴拉。” 芬芳幻梦捂着铁盔:“啊我的脑袋好疼呀!好像睡不够好像好像挨了几棍子.我的妈呀疼死了。” 雪明唤回灵体,灵肉合一的一瞬间,他的颅脑也传来阵痛感,似乎是魂威感受到的痛苦反馈到了本体身上。 这片陌生的海洋屏蔽了傲狠明德和芬芳幻梦的联系,就像失去部分肉身的孤魂野鬼,没了boss的支持,芬芳幻梦好似一片无根浮萍,要花费更多的灵能去构建联系。 简单来说就是—— ——它wifi没了。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雪明连忙躲回了房间里,一次次实验着灵体的能耐。 如果它不离开肉身,似乎对灵体的账面数据没有多少影响,可是一旦显化出具体的形态,让它离开肉体,超过二十公分的距离,芬芳幻梦就会彻底瘫痪。超过一米就会自动消散——雪明更是直接跌进了死门状态中。 这是秘文书库也没有考虑到的情况,毕竟车站历史上也没有哪个人的魂威和boss高度绑定。 要回去吗? 江雪明清楚,现在打退堂鼓已经来不及了,地下世界没有航天卫星,没有跨国电话,五月花号已经与文明世界断开连接,这鬼地方的磁场都会跟随灵灾指数产生变化,信鸽都飞不回去——要通知组织部更改计划,枪匠的暂时撤离,极有可能让其他队友陷入危机之中。 他没有放弃,依然一次次逼迫芬芳幻梦继续工作。希望用这种方式来适应陌生的灵压环境,或许随着时间和次数的增加,它的射程兴许能变回十六米,可以慢慢恢复到巅峰状态。 卧房里传出一阵阵灵能潮汐,尽管雪明已经极力克制了,要在最小范围内给魂威做复健运动,免得到了仙台府被敌人埋伏打个措手不及。 他心里还有点庆幸,问题越早发现越好,如果到了刺刀见红的搏命阶段,要以魂威来决胜,这大猫突然拉了胯岂不是死得太冤枉了。 可是这种灵能潮汐,就像海洋之中具备数学规律的声呐,它像求偶的信号,也像求救的声音。卧房的桌台上已经起了霜,镜子上也挂了雾,雪明依然在尝试,一次次呼唤灵体,要灵体再次站起,去揨臂挥拳,去释放这两个小时的持久力,要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再休息。 “提督夫人见笑了。”维克托“女士”跟着走出舞会厅,为提督夫人王氏端着酒盘领路,来到五月花号的前部甲板。 王氏看上去十分年轻,观光船的老管家说,这位提督夫人已经四十三岁,但是夏邦有仙人,仙人有仙法,这仙法也有驻容养颜的功效。 “拉缇娅?”王氏满脸都是慈祥的笑容,这笑容放在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脸上就有些诡异:“这名字听上去就美得出水呀” 大卫·维克托应道:“您喜欢就好。” 拉缇娅是维克托老师的暂用名,也是他曾经去女性期刊上匿名投稿的小号。 “给我讲讲,师爷你给我讲讲,这个洋名有什么说法?有什么彩头?”王氏转头问道。 “拉缇娅!”一旁的缺牙丑师爷撸起袖子,装腔作势道:“辣条!火辣辣的女子一枚呀!” 王氏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吃!好看也好吃!” 维克托欠身递酒,跟着陪笑:“呵呵呵” “这个拉缇娅小姐,您的舞跳得是不错。”王氏拿来酒,紧接着问道:“可是要问起我的家里事,这个这个这个” 师爷立刻说:“不是家里人,就不好说家里事了。” “师爷他这个人就喜欢讲实话。”王氏带着防备心来的,只晓得舞会上有这么一位拉缇娅小姐,哪怕带着一个又矮又胖的丑东西,也能用炉火纯青的妖艳舞姿艳压群芳,说不定在铁路系统里也是个有名有望的“角儿”,于是产生了结交的意思。 可是这拉缇娅做足了礼仪,上来几个问题就直攻提督,这下让王氏起了疑心——或许是这些金毛蛮族没有教养,总喜欢打听些不该听的,问些不该问的。 这丑话都让师爷去说,不管是敌是友,都能留一分情面。 见场子冷下来了,师爷立刻要把气氛搞活,他的工作就是这个。 “不讲家里人,就讲讲拉缇娅小姐您的舞伴儿!” 维克托笑道:“有什么可讲的?” “您可是一朵鲜花.”王氏眯着眼歪着头,倚着护栏看黑漆漆的海,没有去盯这舞娘的眼睛,她不好与这火焰一样的人四目相对,只是旁敲侧击:“怎会和这又矮又丑的侏儒.” “没有绿叶的陪衬,哪儿来的美女?”维克托随口应道。 师爷拍手叫好:“妙极!妙极!” “辣条也得配米饭!”王氏应道。 师爷又问:“那拉缇娅小姐可有夫家?” “就在船尾钓鱼呢。是个做海货生意的。”维克托随口找了个文不才搪塞过去:“叫文森特。” 师爷:“您夫家怎么不和您一起跳舞呢?” “舞伴选得太完美,男人们眼里的舞女就没有那么美了。”维克托语气温吞的解释道:“你若见到的是一对金童玉女,不是什么鲜花配大粪,你还对鲜花有意思么?我只是个舞女,舞伴是谁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怎么勾走别人的魂儿。” 王氏立刻来了兴趣,这套理论倒是有点东西—— ——她也想时时刻刻把丈夫的魂捏在手里。 “那怎么勾走别人的魂儿呢?” 师爷接着装糊涂:“传说这庞贝大海里,有美女儿海怪,会唱歌,也会勾魂儿!” 维克托:“那得看是谁的魂儿了。” 这一通谜语说下来,王氏也不打算接着问下去,因为按照一问一答的节奏,她提了问题,就是有求于人,有求于人,就有把柄落在拉缇娅手里,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了,也得敞开心扉,说说心里话,讲讲家里事——可是现在,王氏还不打算和这舞娘讲家里事,可以缓一缓。 “那咱们先去见见您的丈夫?” 王氏立刻改换了进攻路线。 维克托:“随我来。” 师爷一路上吆五喝六,与宾客们打过招呼,是王氏的喉舌,把不必要的应酬挡在门外,又与主人讲起这艘观光船的好。 “别看我刚才讲得那么吓人,这艘船坚固得很,那寻常海怪都啃不开这铁皮钢甲,要是吓着两位尊贵的夫人,我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来到船尾的小平台,却不见文不才的身影。 维克托疑惑道:“刚才明明在这里的。” 王氏尴尬的问道:“您丈夫不爱见客吗?” 维克托:“他爱不爱见客我不知道,但是他爱钓鱼。” 师爷笑着打圆场:“那” 还没说完,潮水声打断了师爷的谈话节奏。 一头长相丑陋的鱼人怪兽爬上平台,从护栏旁探出半个身子。 一下子,王氏和师爷都吓得脸色惨白。 紧接着,文不才爬了上来—— ——他扭断了这头畜牲的脖子,海怪有两米多长,浑身长满了扭曲的肉瘤,脖颈处能看见两个大气泡,似乎是濒死状态,还在不停的往外鼓动着,发出洪亮的迷魂笛声。 “见了鬼了.” 文不才百思不得其解—— ——五月花一直照着航标指示行驶,也没有驶入危险海域,为什么这些海怪突然开始随船游行,把鱼群都赶跑了。 维克托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这就是我的丈夫。” 王氏连忙应道:“哦哦.” 师爷:“力拔山兮.气.气盖世.” 王氏:“我以为的钓鱼,是.是我们夏邦人理解的那种钓鱼.我.” “我以为的拉缇娅,也不是辣条的意思。”维克托给了个台阶。 师爷立刻顺着台阶下,把好话都说完,两家人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不少,似乎是可以谈谈家里事了。 tria!拉缇娅!礼拜!” “对上帝至高之崇拜!好名字啊!” 第十六章 地方志 来夏邦做客,不一定要读英雄史诗,但一定要读地方志。 这片大陆的正史离百姓太远太远,哪怕是地方部州的巡抚都上不了台面,连成为大人们眼里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地方志记载了一个县镇的历年赋税情况,人口变动和政策更迭,县衙办事的主要方略和人才升迁记录,县官的养廉银收入来源,有些地方志也会记载官司冲突,为表彰知县断案之功绩,地方法律之严明,会特地呈上几宗具有代表性的诉讼案件。 五月花号的藏品馆就有不少地方志,有仙台府的,也有其他大小城镇的,这些书籍就是最好的门阀名单,去哪个县,找哪家人做什么生意都一目了然。 文不才先生展示了捕海怪斗蛟龙的实力之后,仙台府提督家里的王太太是刮目相看——哪怕这户人家没有钱,单把文不才这大丈夫拉去做打手,那也是价值千金的武艺,可以卖去帝王家。 “随我来,随我来呀,文先生。”王氏马上领着“夫妇俩”,要去藏品馆给他们介绍介绍,说道说道家里事。 师爷在前面领路,与舞会厅堂的老管家有说有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维克托和文不才就来到了一个静室里。 王氏从书架上捧来一本族谱,和文不才讲起血统。 这仙台府王姓一族往上追溯,可以寻到京城的名门望族去,能和前朝的忠臣门楣挂上钩,她王太太的家族世代做漕运营生,被朝廷收编之前还是铜河与雾江一代的水匪。只不过各个县城府郡的地方志里换了说法,从匪徒改成了义军。 维克托对王氏家族的起源不怎么关心,他找到一本上京文书,也是夏邦的首都地方志,当做写作素材慢慢翻看起来。 看到一半,就随口问道。 “这个乡试一甲的文人是什么意思?” 王氏和文不才先生谈得火热,无暇去照顾舞女的小问题。 师爷就凑来维克托跟前解释道:“那是州府地方的考试,三年一回,是大考。” “这个叫于大同的考生。”维克托问起京城地方志的一桩案子:“他既是秀才,也是举人?到底是个什么呢?” “那就是举人。”师爷凑到书本前,接着解释道:“哦,县试和乡试都是前三甲,此人前途无量啊” “他要做大官了?”维克托不懂。 师爷:“举人见到县官不用跪,免徭役,免赋税,惹上官司也不能随便用刑——不过离做官还差个添头。” 维克托:“添头?” “拉缇娅小姐您有所不知,想在夏邦做官,不光要真才实学,还要懂得人情世故。”师爷煞有介事的形容道:“再小的地方吏,节礼生日礼,每年有帮费。升迁调度还有私下馈赠,再怎么微不足道的布政使、县官、县丞,只要管着一万来户人,那也是青天大老爷,可在朝廷夏邦天子眼里,这山长水远几千里路,一辈子都见不着一面的小官呀,都没有俸银的。” “想搞钱弄权,总得依靠这套规矩来,从下往上都是这么个道理。” 维克托又指着地方志上,有关于大同的记载—— “——他怎么流放到丹秋国去了?不是挺厉害的么?会考试,会写文章.” 师爷打断道:“没有用,书上不都写明白了么?” “这于大同是武灵山晁州人,离京城有四百二十里远,搭不上半点关系。” “他在州府花再多的钱,哪怕是照价买断,用三万两白银买了这么个举人,去殿试也要靠真才实学。” “况且啊他还敢告官。” 说到此处,师爷仔细看了看地方志的批注,立刻恍然大悟。 “哦,是他同期考生贿赂考官的事情,他借进京殿试的机会告状,于是按照夏律,民告官也要与官同罪,于是流放到丹秋国去了。” “不是.”维克托觉得没道理:“他不是马上要当官的人了么?” “没错呀,就差这临门一脚。”师爷只觉得拉缇娅有些天真幼稚:“拉缇娅小姐,这是在船上,我才敢和您讲这个事。” “如果回到仙台府,乱说话是要掉脑袋的” “举人没有披上禽兽服,没拿到巡抚调令,没有县丞批文,回了乡里他还是个贱民。” “要是人人都有告官的本领,你要各地方巡抚知县怎么办?他再怎么告也是发回地方重审——难道要皇上亲自跑到武灵山去?还是要武灵山的县官花一个多月的时间?走上四百多里路进京面圣?就为了三万两银子?为了这么个事?” “我知道你们有铁路神器,使人一日飞驰千里.” 没等师爷说完,维克托大抵是明白这地方志讲了个什么故事,因为翻开下一页,还有更离谱的东西。 “灵宗十五年秋,东南大疫,大饥荒,裴县男丁肉六钱一斤。” 由此还引出一桩债务案件,说的是裴县有一户人家在穷困潦倒时,男主人想去北边的汜方城找宗族兄弟借粮度过难关。 四月初男主人出发,可是当地佃户要出远门,就必须拿到县官批准的通关文牒,这套规矩也是自古以来就有,夏邦常年内乱,佃户是地方县官撑起地区武装的重要资源,绝不能轻易的出让给其他地方。 通关文牒又有火耗、票钱、升尾等等手续费用,算是另一种过路费。 男主人交不起这个钱,家里人都快饿死,哪里来的银钱买通关文牒呢?于是就偷溜出去。知县查清这件事,没等这佃户回来,就把人家的妻子抓去当军妓,儿子剁成肉馅,做成军粮了。 男主人讨到粮,回来之后也变成了六钱一斤的肉食,从宗族拿到的粮食全都充了公。 维克托看完地方志的小故事,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要说活了这么久,也是从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慢慢来到现代,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封建奴隶帝国的盘剥。 在这位欧美裔作家的印象中,最野蛮的地方也和五月花号有关,只不过是另一艘凡俗世界的五月花号,是通向美洲大陆的拓荒船。 这一行行白纸黑字,彻底刷新了维克托对夏邦的认知。 地方志对诉讼断案相关的记述,也是换了一种角度,在与外来人展示着当地的严明法纪,展示着管理者的雷霆手段。 那感觉就好比一个农场主在演示如何屠宰肉鸡,如何把不听话的肉鸡变成鸡饲料。 “拉缇娅小姐?”师爷见这舞娘不说话了,于是追问道:“难道您在为这举人鸣不平?” “想来也是,如此一位青年才俊,可惜了,可惜夏邦是法不容情。” “如果于大同不是武灵山地区的人,或许圣上在批折子时还会网开一面。” 武灵山地区是罗平安的道场所在—— ——这猛人曾经与流星讲过一个事。 自平安先生来到香巴拉,此后一千三百年,从武则天的时代开始算,他就一直在杀贪官造大反,可是杀来杀去,把坏的杀光,剩下的只有不那么坏的。 硬要讲个道理,平安能保住太乙玄门这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能带着道场的兄弟姐妹过小日子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这里遍地都是妖魔鬼怪,没有什么科学文明的火炬。连天上的太阳都不能保证明天一定会升起来,只靠一两个人的力量,凭什么说能改变几千万,几亿人的命运? 没有电话,没有汽车和铁路。道长收到风声上门砍人都得爬几个月山,走一千多里路。 更古早的年代,罗平安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等到消息传来,再到实地核查搜索妖魔的踪迹,恐怕邪祟早就躲起来了。 于大同这位举人来自武灵山地区,也是夏邦历代皇帝最不喜欢的地方—— ——这里出了个活神仙,百姓都不拜皇帝,去拜神仙了,算什么事呢? 要不是没有剿匪的实力,大夏天子早就把太乙玄门定性为邪教头子。 平安仙人没有能力逃出时代的局限性,最后就和他自己亲手描绘的铜河十六国一样,变成其中一路军阀。然后一直等待着,等待着文明世界的舰船找到这片荒芜的大陆。 “师父.” 早课结束之后,就有一个小道童推开厢房大门,来喊平安先生起床。 “嗯呐!”罗平安抱着平板电脑翻起身,在床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把眼镜摘下。 小道童:“您又熬夜了?” 罗平安连忙把平板电脑往枕头下藏。 小道童就嬉笑道:“那洋把戏里有什么迷魂精?能把师父您的真元都吸走咯?” “呵呵.嘿.”罗平安也不藏着掖着,被小徒弟点破了,干脆拿出来一起分享。 就看见这电子设备里的剧集,都是些古装戏,和修仙玄幻题材有关的。 “哎,小子,你看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罗平安兴高采烈的介绍着—— ——虽然没有网络和电力,但是充电宝也足够他刷完两百多集电视剧短剧了。 “嗨!”小徒弟满脸鄙夷:“我又不是没看过,都是唬人的哩,难不成师父您还想从这些洋把戏里找到成仙的办法?要有那么好,九界大陆的人们个个都是神仙吗?” 说到此处,小徒弟又改了口。 “也对喔,这小小法宝(平板电脑)暗藏玄机,能照出千里之外的光景,想来这些个画里的人们,自然是不愁吃喝的。” “哪像咱们武灵山呀,去年田家屯儿还在闹蝗灾。十来个村子的男丁全都成了短衣帮(指典当掉长衣,下地干活穿着没有袖子,没有小腿裤管的衣服),还好再也没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了,不然又要出现妖魔——您也没时间躺床上看戏了。” 美好的古装戏大抵不会让你看见吃人肉的刺激场面。 这也是罗平安遇见流星的时候讲起的奇闻趣事,在这位老人家眼里,凡俗世界的娱乐产品,对封建时代的叙事就像童话故事,那种美好的生活是他盼不来的,除了羡慕以外,还能当荒诞的喜剧看。 “你师父没什么本事,就会砍人”平安抱着腿,大大咧咧的坐在床铺上,和小徒弟讲起这些剧集:“要是有一天,武灵山真的能变成这些故事里的样子,那是多美好的事情.” “哪儿呢?哪儿呢?”小徒弟不能理解:“指望这些大侠来救我呀?师父?他们刀都拿不稳,身上挂着根吊索飞来飞去的,出远门还不带干粮,包里就那么点钱,逢人见面要报名号,丢去咱们后山能活过两天都不错了。” 平安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要是人人都能这样,还可以简简单单幸福安康的活下去,该多好” “嘁”小徒弟立刻说:“这样我就得批评你了!师父!是您教我的,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就算有,那也不在夏邦——您把我从河神手里救出来的时候,和咱们这些童男童女讲过,救咱们是人情,报恩是本分。杀妖怪靠勤学苦练的本领,不能指望妖怪大发慈悲。” “批评的是。”平安笑呵呵的应道:“批评得是,对对对.” “还有啊,您天天瞅这小法宝。”小徒弟抱着平板电脑,满脸责怪:“许是真元都被吸走了,脑子也不太灵光了。” “这故事里都是情情爱爱的,砍个人都不利索,那什么你爱我呀我爱你,投河割腕自刎殉情,他们不种地吗?不会饿吗?” 平安笑得更开心了:“所以我很羡慕.” “我娘嫁到清河县陈家庄,我外公拿她换了三斗豆子,想来娘亲的爱情就是三斗豆子啦,不过也比变成两脚羊要好。”小徒弟不紧不慢的说:“照这小法宝的讲法,那确实是挺美好的——这几百年几千年的修为,说放弃就放弃,说不要就不要,那天地灵气已经富裕到能让路边野狗得道成仙了,吸几口仙人放的屁,吃几口仙人拉的屎,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说到此处,小徒弟也开始羡慕平板电脑里描绘出来的玄幻世界。 “嗯!真好!真好呀!要是我投胎到王爷家里,投胎到仙人家里,我也是这副德行吧!不过我要更慷慨一些!我一定天天在路边拉屎放屁,让老百姓都成仙!~” “师父你快教我投胎大法!我也要去红尘历练!去和这些仙女姐姐谈恋爱呀!~” 罗平安骂道—— “——他妈的轮得到你?有这种仙法我早就自己练了!” 第十七章 请大仙出手 “那雾江来的王氏恶婆娘迷了大哥的心.” “黄龙大仙.还请您出手.” 五月花的宾客卧房里,刘大提督的两位宗亲兄弟跪伏在地,对着床榻上的神龛叩首敬香。 原本兄弟俩在仙台府还算颇有名望的乡绅,在各个县衙和地方土司官面前,也是有钱有权的名门望族,如今笨熊被狐狸诓走了这份权柄,原来的生意伙伴合作关系,都落到了大哥手里——提督根本就没把两个弟弟当自己人,哪怕这提督已经有资格成为仙台府的土皇帝,连封个异姓王的意思都没有。 这二位宗族兄弟却信了狐狸的话,把过错都归咎于提督夫人王雅安的头上,一口咬定是这帮外戚来仙台夺了他们的权,一方面是提督大人办事多半由王夫人代劳,另一方面刘姓在仙台府是个地方大姓,两个弟弟相信大哥还要进祖庙,还要回族谱受香火,绝不会坑害自家兄弟。 而刘大提督这头狐狸,就看着老婆和兄弟斗来斗去。老婆家里的银子和矿产,兄弟手上的生意和兵权,最后都归到他手里了。 床榻之上,神龛是红木包金漆富丽堂皇,其中庙宇左右有对联,里外两层牌匾。 书曰—— ——黄天黄土惶惶众生求救苦难。 ——红肉红心宏宏神龙施恩道德。 外面一层牌匾做横批。 叫[五谷丰登] 里面则是神龛庙宇的来历。 [上京应天黄龙真人法身·善信犹大司祭灵宗十四年求] 小庙正中便有一位身穿黄袍道服仙气飘飘的泥人像,有一条土黄色大蟒蛇盘绕仙人周身。 “喏。” 从这泥人口中传出回应,要信徒讲出愿望。 刘家二弟连忙叫屈喊冤:“黄龙大仙,王氏欺我!王氏欺我.” 黄龙大仙立刻问:“如何欺你的?” “这仙台府从成祖年间就是我刘家的天下。”三弟立刻嚷嚷起来:“哪里轮得到一个外戚来指手画脚!我父亲、祖父为朝廷呕心沥血,上下两河十三县都担在我们刘家人肩上!” “可是这婆娘”二弟急得红了眼:“这婆娘咬春前后,代我兄弟二人出去收节礼” 这节礼是地方县衙送给督统的庆贺礼金,数额不是关键,换句话说,就像古时从属国要给宗主国献贡品一样,谁来收这个礼才是最关键的。 在两兄弟眼里,这是一种权力的僭越,用通俗点的大白话讲,就好比过年了,你出去收了一圈红包,却发现这些红包早就发出去了,发给了你的老爸老妈——如今王氏的做法,就是骑在两兄弟头上,要当他们的父亲母亲了。 二弟说:“大仙,她还当着我们大哥的面” 三弟跟上:“喊我们作乡里人” 这就有点故意侮辱人的意思了,仙台府是水路商贸屯兵重地,再怎么说刘家也是仙台这大城市里的oldschool——要讲出身,王氏这一支从雾江来的落难水匪才是野蛮人。 这两兄弟本就打算在仙台泡小妹子,数着银圆券小票子(仙台府对外贸易的代币)过小日子了,大哥受皇帝天恩成了提督,他们自然能得到福荫,脑袋空空的,也没想过为什么大哥要娶这个前朝武官水匪出身的恶婆娘。 要细说的话,刘大督统是真的准备造反,第一步就是整合资源,夺取地方兵权和水路漕运营生,把盐铁粮食等等重要的屯兵条件都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再也不打算向夏邦圣上交税了——要自己当老板。 黄龙大仙大抵了解基本情况,接着问。 “那么伱们打算怎么做呢?” 二弟对泥塑人偶说:“就今天,我兄弟二人请黄龙大仙出手,干掉这婆娘!” “要是刘真知道这个事”黄龙大仙捂着额头故作头疼的为难模样:“我杀了他老婆,他恐怕会断我香火,砸我神庙。” 刘真就是提督的真名—— ——三弟连忙说道:“这茫茫大海上,只要黄龙大仙愿意帮忙,王氏绝无生还的可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二弟也跟着说道:“以黄龙大仙的能力,想要诛杀一个小小蛮妇,应该” “蠢货!”黄龙大仙终于绷不住了,这妖魔有些诧异,甚至感觉刘家三兄弟不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帮你们做事,你们大哥会找我麻烦,要加钱!要加钱呀!”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在乎呀?!你在乎吗?你们在乎吗?” “这婆娘死了,和你们同乘一条船回去的,刘真会听你们解释吗?” “问题不是这个保密不保密!问题是” 小泥人摊手要钱。 “求神仙办事,你要给足祭品呀。” 听黄龙大仙这么一通训斥,刘家二弟三弟对视着,私下小声商议。 “二哥,大仙说得没错” “可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王氏回了仙台,回到大哥身边,我们再想除掉她就难了呀” “要不等到下回,王氏再去尤里卡跑船,我们选一位代理人来.” “我不等了!我一天都等不了!女人能比得过兄弟情谊吗?!大不了咱们再给大哥找一个提督夫人!我不信大哥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我们斗到底!” 兄弟俩确认眼神,如此这般把狠话讲完,回头与黄龙大仙交代道。 “还望黄龙大仙出手,我二人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王氏死,只是不知大仙要多少财物贡品?” “哦。”黄龙仙人慢慢吞吞的答道:“那你喊来六个白丁,都要身强体壮的男子。” 兄弟二人叩首应下,立刻抓来府上家丁,此次随船出游的几个长工都跟在身边,就是为了找机会孝敬黄龙大仙。 昏黄的油灯下,血红的神龛灵庙中突然亮起一道妖异的红光,那泥塑偶像的肚腹慢慢鼓胀起来。 “来啦!~”黄龙仙人嬉笑道。 一时间妖风四起,从门廊到船舱走道吹进来一股冷热无常的潮气。 这气流激得家丁们皮肤发红发赤,不一会体表就浮现出瘙痒难耐的斑疮。正是维塔烙印的特征。 刘家兄弟没见过仙人吃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磅礴的灵能反应,内心都有胜券在握的欣喜。家丁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两位贵人要带他们来拜神沾福气,不管房间里如何风云涌动,他们只顾着扣头念经,照着灵龛上的批文对联念念有词。 ——黄天黄土惶惶众生求救苦难。 ——红肉红心宏宏神龙施恩道德。 从这黄龙仙人的泥人肚腹中拱起一颗红彤彤的仙丹。 它直射进刘家二哥的嘴巴里,卡在这壮汉的喉颈之间,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了。 灵龛里的泥人嬉皮笑脸的喊道—— “——金丹既成!可以长生!” 二哥胡乱挥着手,自觉无法呼吸,就想用手指去抠舌头,想把仙丹呕出来。 三弟上前来帮忙,掐住哥哥的脖颈,慌乱之间扒开哥哥的嘴巴,便看见喉头有一条肉乎乎的长虫已经长出蛇头蛇眼,探出头颈来死死盯着他呢! “嗬!”三弟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松开哥哥。 等到二哥探查喉颈的那只手松脱出来,指头已经不见了! 这肉掌柔软无力,好似面糊一样,只几个呼吸的功夫,血肉就像是受了潮的漆皮,变成一粒粒的红汤往胳膊下滚。 二哥喊不出声来,只得惊恐的看着弟弟。 三弟又鼓起勇气,上前搭手帮忙,可是手刚刚碰到二哥的身体,立刻就被吸住——兄弟身上的丝绸衣料都吸到一处去 家丁们只顾着低头拜大仙,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他们没见过黄龙大仙显神通。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三弟发觉自己的右臂已经和二哥的脖颈长到一起去了! 他鼓足力气大声喊道:“救我啊!来救我呀!” 家丁们这才犹犹豫豫的起身,谁也不敢上前—— ——毕竟这黄龙大仙是刘家人自己请来的,若是坏了法事,惹怒了仙人,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负不起这个责。 三弟嘶声吼叫道:“愣着干什么!救我呀!” 刘家兄弟的肉身已经要完全融在一块,房里的六个汉子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们僵立着,不敢吭声讲话,也不敢上前阻挠。 三少爷说要救他,可是怎么救呢? 是提着刀来砍死二少爷吗?伤了两位少爷,提督大爷问下来,要掉脑袋的呀,全家上下一个都跑不掉! 有机灵的家丁已经开始往门前走,准备溜之大吉。 “你干什么去!”刘家三弟怒急攻心—— ——在这个瞬间,就见到二哥的身体开裂,带起一条血淋淋的脊椎骨,刺穿了机灵鬼的天灵盖。 只听“咕咚咕咚”的怪声传来。 那可怜虫两眼上翻,立刻没了声息,身体就像是干瘪的气球,一眨眼的功夫就剩下软趴趴的皮囊了。 三弟被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剩下的几个家丁再也不敢跑,立刻跪回黄龙仙人的灵龛前。 摇曳的灯火之下,照出血肉怪胎的影子,它逐渐拆解人肉,改换形态,最终变成一条红彤彤的神龙——骨骼内脏暴露在外,龙身挺立姿态傲然。两条脊骨所造龙角,两颗人头化为龙眼,两副破碎的胸骨变成了龙吻龙颚。 它周身散发出强劲的灵能潮汐,黄澄澄的灵子能量变成鳞片,在空气中游动着,仿佛失去了重力,滚烫的血气从漆黑的人体毛发中散发出来,变成了一股股祥云。 泥塑小人黄龙大仙就盘坐在龙吻之中。 “成仙了!~” 这个瞬间,雪明只觉得头疼欲裂—— ——好似针扎钉凿一样的痛苦从天灵盖传来。 这种恶毒且滚烫的灵感压力让他坐立不安,也让芬芳幻梦一下子从瘫痪状态下站起来了。 钢铁大猫喊道:“有妖怪!” “你也感觉到了?”江雪明捂着脑门和头顶,他疼得几乎失去理智,“你能站起来了?” 芬芳幻梦扶着桌台两腿颤抖:“能站,只能站一点点” 这种灵压带来神经痛要远超肉体的折磨—— ——雪明不怕拳脚刀枪,烈火寒冰带来的痛苦,可是灵感压力带来的精神损伤是这个游戏最真实的伤害,还有种种负面情绪会进一步影响他的心智。 他问道:“能打架吗?” 芬芳幻梦:“应该可以.” 雪明立刻收拾行李,翻找出两瓶万灵药针剂,拿上一支贝洛伯格短刀——这也是他留在身边唯一的武器,匆匆离开客房,跟着灵压源头的方向寻过去。 也在同一时间,王氏与文森特先生讲起故乡的菜谱,和这位酷爱钓鱼的厨师讲起仙台府的特产美味。 “嘶”文不才捂着脑袋,眼睛里的血丝往眼黑狂涌。 维克托也是如此,他疼得整个人都佝下腰,扶着书架不能动弹了。 王雅安夫人不是灵能者,师爷也仅仅是个有炼气爱好的文人,自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氏:“这” 师爷:“两位贵客这是.水土不服发了癔症?” 王氏:“快快去取水来。” 说罢王氏扶着文森特坐下,又去帮扶拉缇娅。 师爷立刻冲出藏馆,与下人交代。 “来福,取些风寒药物,千金方和干净的水来,两位客人发病,再去喊随船大夫!” 下人来福立刻照办,提着水桶来到淡水间,招呼另一位小工金宝—— “——金宝,你喊周大夫来,王夫人有两位客人病了,我还得去送水。你快些” 金宝应道:“好,好。” 如此说着,来福往水桶舀了几瓢,正准备走—— ——就感觉额头传来一阵湿热的暖意,他抹了把脸,那指头上沾了些红汤。 “奇了怪了” 来福抬起头看了一眼,确信这不是宴会厅的夹层。 “怎么还有火锅呢?” 他舔了舔指头上的红色浆汤,感觉腥臭甜腻,才分辨出来是血,脸色突变的一瞬间,有条扭曲畸形的龙尾把他绕在中间。 来福吓得失声,腿脚挂在这赤龙的骨节上,一屁股坐在水房的门边,看清这血肉怪胎的模样,两眼就开始流血。 黄龙大仙没有杀来福,它只是轻轻挥爪,在来福的胳膊上刺了一下。 这畸变丑陋的恐怖龙首还在扑打两颊的鬃毛,像是闪蝶振翅,拍打出抖擞怪声,不一会就游走了—— ——来福惊魂未定,连忙扒开袖口,看见手臂上有个细小的圆孔伤口。 它好似蜜蜂蛰刺留下的肉丘,似乎并不严重。 来福定下心来,似乎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提起翻倒的水桶,重新打了一桶水,摇摇晃晃的往藏馆去。 走到半途,他就觉得臂膀沉重,换了左手提桶。 快要走回师爷面前,来福再也走不动了—— “——师爷.水.” 来福感觉喉口有异物压着,那心肺也跟着冒出奇异的水声。 他低头一看,就见到肿胀的右臂,这半个躯干跟着臂膀一起膨胀肿大,有层层叠叠的红色斑纹,衣服也胀裂,喉头的血肉一路蔓延到耳朵下巴,整个人的脑袋往左边歪。 藏馆的门还没关上,来福就变成了一颗炸弹,好像气球破裂,骨片和肉泥泼进藏馆大门,变成一滩烂泥了! 师爷吓得丧胆,哪里敢去接来福的水,他屁滚尿流的往藏馆躲,一边躲一边喊。 “有妖怪啊!” (本章完) 第十八章 大吹法螺·Boast “舞会上那个就那个.” 夜色之中,两个船工倚在五月花号的船舷边撒野尿。 其中一个船工眉飞色舞的说道。 “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娘们,真他妈骚呀!~” 另一个船工应道:“是呀是呀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婆娘,如果她能陪我一夜,要我立刻去死也心甘情愿了!~” “我打听过。”强壮一些的兄弟佝偻身体,往好伙伴身边挤靠,低声说道:“她丈夫就喜欢钓鱼。” 瘦弱一些的兄弟立刻睁大了眼睛:“那不得找机会把她丈夫弄死咯。” “哎呀呀,就在客房边上,在五月花船尾。” “咱俩一起去?” “只需一脚的功夫。” “把她丈夫踢下去喂鱼?” “神不知鬼不觉的” “再想办法安慰安慰夫人?” 两个小兄弟一拍即合,现场拟好“美人只配强者拥有”的计划,提起裤子往客房舱室赶。 哥俩走到半途,就看见一个值夜班的家丁脸色煞白跑得飞快,是王氏夫人家里的金宝小弟。 这家奴喘气不止,拉着大夫从舱室梯道一路爬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睛浮肿口齿糜烂,像是中了邪似的。 不容两位淫贼开口讲话,金宝抓住大夫撞开二人夺路而逃。 那药房管事的周大夫也是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是受了惊,止不住的流眼泪。浑身哆嗦抖如筛糠,只一眨眼的功夫,金宝就带着大夫跑去五月花的船长室了。 色胆包天的哥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兄啊,那俩人是怎么了?” “海上风浪大,许是中了邪。”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往客舱的过道走。 不一会就听见咕噜噜的水声,紧接着便看见一个浮肿的人影。 这两个船工算是香巴拉航线上的老油条了,多年的跑船经验让他们失去了预估危机的一部分判断力。 看清前方肿胀膨大的肉球人形之后,两兄弟第一时间还没感觉哪里不对。 直到那人影轻飘飘的转过身来,正是王氏家里的另一个奴仆,名字叫来福。 “要水嘛?要要水嘛?” 来福脸面的部分皮肤已经胀得裂开,特别是头颈到两肩这部分,他几乎变成了一个球形生物,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几乎和皮肉长在一起。 他的肚子鼓起,像是胀满气体的气球,两条大腿已经融进髋胯里,鞋子也不见了,就看见肉掌稍稍离地面一颠,这膨大的身躯就轻飘飘的浮动起来,好似学会了腾云驾雾的法术,成了一颗人形仙丹。 来福依然不依不饶的,与这两兄弟说起打水的事,似乎脑子已经产生了不可逆的损害,只记得师爷吩咐过这件事。 “水” “水我给您打来了。” “要水嘛?” 当两个船工看见来福的惨状时,看清来福的面貌时,脑子转过来,稍稍理解其中真意的那点光景——这气球一样的人终于像随风飘舞的飞沫泡泡一样,爆炸了。 只听“啵”的一声脆响。 粉扑扑的烟雾一下子裂开,又轻又薄的皮肤肌理组织敲在门廊走道的木墙上,打在一幅幅廊道画像上,紧接着便是如雨的血水和尖利的骨片。 眼尖一些的壮哥们几乎吓得丧了胆,连哭喊声都发不出来,搂着瘦兄弟往旁侧的水房躲避。 哥俩胆丧心惊屁滚尿流钻到水房的工具箩筐旁,变成金宝和大夫的模样,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连维持基本的神智都做不到了,被一股磅礴的灵压死死按住,根本就开不了口。 直到刺痛的感觉传来,壮哥们抬起手臂,就看见大臂接近肩头的衣服上,挂着一根尖利的断骨,许是方才极惊极恐的时候失了智,没有看清这突如其来的骨片,挨了这么一下,现在才知道疼。 “喂” 他也只说得出“喂”这个字。 因为事态在慢慢恶化,这条臂膀迅速的膨胀肿大,马上要变成来福的样子了! “喂喂喂喂!喂!” 这一声声“喂”好似咒语一样,念一句,手臂的肿胀感就愈发强烈,它变得轻飘飘的,要带着身体一起飘飞。 另一个船工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不容分说立刻出手。他狠了心咬着牙,捏着断骨按住哥们的胳膊,狠狠将骨头拔了出来! “呼!疼疼疼!疼!呼!”壮哥们满脸的冷汗,可是看见臂膀逐渐消肿,心中又有了生的希望,也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瘦船工终于能说出几句人话,从恐惧的深渊中抽身而出,能够松一口气了。 “他妈的这他妈的他妈的是什么邪门玩意儿?来福变成怪物了?” 壮哥们经这一问,反倒是开始发怒—— ——愤怒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情绪能量,它能够短暂的压制住羞耻和恐惧心。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问我?你在问我吗?你怎么不问问你妈呢?” 这声怒吼让壮哥们的血压飙升,一下子受伤臂膀的圆孔形伤口中,喷溅出来不少血。 “我没对你生气呀”瘦哥们只觉委屈,但立刻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尽管已经拔出骨头,可是兄弟身上的伤却不见好,这小小的孔洞中,有源源不断的血往外流,就像是手臂上装了个水龙头,一直在往外放血! “你别动了!你别再乱动了!你他妈还在流血呢!” 拔出骨钉之后,壮哥们的身体好似漏气的水袋子,肉眼可见的瘪下来,他叫骂着,同时变得更加虚弱,无论同伴如何施救,拿衣服绑住手臂,这小小的孔洞怎么也堵不住,依然有血从伤处流出来,就像高压水枪似的,血液跟着心跳的频率,一点点从这副强壮的身体中迸射而出。 直到最后,瘦船工已经浑身是血,看不见一点人样,壮船工几乎变成了纸片人,成了皮包骨的骷髅模样。 “好饿.好渴呀” 壮船工干涸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但他依然活着。 “你好香呀你好香呀” “吓”瘦船工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不敢再去施救,想跨过同伴的身体,逃到客舱去,逃回甲板去。 一定有什么邪魔,控制了船工兄弟的心! 这船上有妖怪!有恐怖的妖怪! 他从虚弱无力的同伴身上跨过,往走廊挤,刚走出去两步就感觉脚踝受力,一个踉跄差些撞上水房门框,回过头来定睛一看。 那皮包骨一样的怪胎叫嚷着—— “——你到哪里去?你到哪里去呀?” “好香呀!~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让我咬一口.” 瘦船工狠了心,猛的一挣,足踝就带起半条断裂的胳膊,生生将同伴的手臂给扯断了,他往前奔走逃窜,走到半道就感觉脚脖子传出湿热肿胀的酥麻感,冷汗一下子从脸上冒出来了! 不容他多想,这吹气放血的诅咒似乎已经来到他身边,是变成气球胀死,还是变成干瘪瘪的僵尸痛苦的活呢? 眼看右足关节已经不听使唤,这腿脚一下子变得轻巧起来,似乎失了重力,瘦船工又觉得自己倒霉—— “——什么个事儿?什么个事儿呀!为什么要找上我呀!?狗老天!我还没活够呢!” 想到此处,他恶向胆边生,一下子红了眼睛,失了最后的理智,要往人最多的会客厅去,哪怕是变成气球,在身体粉碎爆炸之前,也要带着其他人一起上路。 他一瘸一拐的往舱室通道走,爬到甲板时,屁股已经肿得钻不出门了,就卡在门框边上,尚且还有清醒的意识—— “——来人啊!救命呀!救救我!求求了!求求了救命呀!” 把周大夫送去船长房室之后,金宝还念及主仆之友谊,想回到藏品馆看一眼主人家,毕竟王夫人要是死了,谁来给他这个小工发月钱呢? 听见船工的呼救声,金宝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还带着两个水员帮手。 此时已经是深夜,大副和船长轮班掌舵,甲板上的水员不多,都有各自的活要干,听见金宝讲起来福身上发生的“诅咒”,大家都是将信将疑的,就先喊这两个水员去看看情况。 可是这一看,堵在门廊处的船工就成了新的死亡烟花—— ——他的皮囊变成葫芦形态的气球,只几十秒的功夫,四处迸射的骨片成了丧门钉,扎进金宝和两个水员的身体里,就立刻开始往他们的肉身吹气。 这一口口“仙气”是夺命的诅咒,也是黄龙大仙的魂威—— “——贫道的[大吹法螺·boast]灵力澎湃天下无敌,几位仙家已经感受到了吧?” 乘着骨肉神龙的小泥人漂浮在藏品馆门前,与房室内的几位客人款款而谈。这夏邦妖道似乎十分忌惮joerank这三个陌生人身上的灵能潮汐,也不敢贸然接近王氏。用“仙家”来作问候。 “受了刘氏宗族兄弟的祭拜,他家里人纳贡献血,出卖骨肉,要贫道出马。” 黄龙大仙是个很讲道理的邪神,收多少钱就办多少事,王氏是一定要杀的,至于这几个拦路虎,他不想去得罪。 “可不曾想过,这小小的五月花上,竟然卧虎藏龙,王氏身边还有三位仙家高手?” 王夫人面容苍白,看见刘真的两个兄弟的头颅,成了这血肉怪龙的眼睛,一下子明白是什么个事儿了。可她不敢开口讲话,她只是个普通人,再怎样厉害的普通人,仙人只要略施法术,念咒诵经就能咒死。 师爷在一旁已经惊厥昏迷,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身子滚落在一堆书籍上,口吐白沫两眼上翻。 文不才则是佝偻身体,随时准备策动魂威迎敌作战。 反观维克托“女士”,他从藏品馆一侧拿来二胡乐器,属实是多才多艺的老年艺术家,紧接着开始拉奏音乐—— ——这种毫无逻辑的装逼举动让黄龙仙人起了疑心。 倒不是维克托老师临阵发癫,那激烈昂扬的曲调传出来,一直掩藏在阴影中的杰克·马丁显了形,重新变回正常的体形。 “我知道,我知道” 维克托拿捏琴弓,嘟起嘴满脸的愠色。 “我在提振士气。” 杰克:“别解释了,我明白。” 这两个洋人不打算和黄龙仙人讲道理,反而是文不才对这条大爬虫十分感兴趣。 “喂,你是什么东西?” 黄龙仙人已经汗流浃背了,他不想同时和三个“化神期”实力的仙家作战——在大夏,拥有魂威这种身外化身的炼气士,便是“化神境界”的真人。此前讲出“天下无敌”这种豪言壮语,也是希望这三位仙家能够知难而退。 文不才接着说:“你和这位王太太有什么仇什么怨?” 黄龙大仙的泥塑偶像说道:“贫道是收钱办事” “放屁!”王氏怒吼道:“文森特先生!这是我丈夫从犹大司祭手上求来的黄龙仙人,他是家里的保家仙!没想到这刘氏兄弟要借他的手来杀害我呀!这哪里是保家的仙人!这是杀我全家的妖魔!您几位一定要帮我!” “你不要乱讲话.”黄龙仙人在血龙的唇齿之间挠头不解:“不要在道友面前诬害贫道,影响贫道风评呀” “而且” 黄龙仙人话锋一转,语气一下子变得森然恐怖,戾气十足。 “你的小命都在几位道友手上捏着,狗一样的东西!我坐进你家祖庙里,都是给你刘家脸了!” 下一秒,黄龙仙人又和和气气的转向文不才。 “这位道友,能否行个方便?我们夏邦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有几千年的文化传承。” “那狗一样的人,就不能算人了,毕竟仙凡有别——这王氏呀,终究是肉体凡胎,她的家族心里有鬼,过不去心魔的坎儿,贫道把这个东西叫劫数,只是可怜那刘大提督,本来是一家子善男信女,可惜被钱财俗物迷了眼蒙了心,我们出家人就讲一个念头通达。” “贫道确实是刘家的守护神,家里人要求贫道办事,贫道就一定要做到,若是道友有广结善缘的意思——能将王氏让于我手,贫道日后必有重谢。” “仙家,您几位也晓得,贫道这泥塑法身只是玩偶把戏,血肉真元都不在此处,要动手斗法也害不到贫道的根骨性命,没必要为了一条母狗和贫道置气吧?路要走的宽宽的呀” “您几位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本章完) 第十九章 欢乐喜剧人 “拉缇娅老师!他说得好有道理呀!” 杰克·马丁念念有词,贴在红裙美人身侧低声逼叨。 “言之凿凿,温文儒雅,要不是他这个nc-17级的血浆片电影怪兽造型,我还真就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和他当街开片儿——这位黄龙大仙所言极是,如果在五月花上打起来,这条破船虽然经过现代化改造,但是文森特先生的拳脚没轻没重的,要是敲出几个窟窿来,咱们总不能游去香巴拉吧?” 大卫·维克托没有立刻回话。 反倒是黄龙仙人松了一口气,小泥人的表情也变得亲切可爱,有种娇憨的奇怪意味:“这位鬼仙所言极是,不愧是修行邪法另辟蹊径,与天争命的狠人——他明白我们这些修行人的难处。” “拉缇娅?”文不才回头问了一句。 眼看形势不妙,王家太太也开始哭丧—— “——既然几位大人都要民妇去死.那.那我不如自行了断!我就是死!也不想落到这妖魔手里!” “如此甚好!”黄龙仙人拍手笑道:“民女王雅安,今日不是我黄龙大仙要你死,是老天爷要你死呀!~你要顺天承命,自然有来生福报,所以.” 话还没说完,王氏铁了心,一头往书架撞去,又被一条火红的尾巴卷住躯干,紧接着便看见这条魔鬼的桃心尾巴刺穿了她的心门,她就立刻变得神志恍惚,魂不守舍了。 她的目光呆滞,僵立着,打消了自寻短见的念头,又变得鲜活热烈起来。 “王八蛋!” 王家太太对黄龙仙人破口大骂道。 “家里从未断过对你的供奉!每年春秋两季,你要两百户三牲三禽,还要大操大办配秀女,把十五六岁的黄花姑娘嫁到你庙里去给你擦法身洗陶像!帮你拂拭烛台香盏!我嫁去刘家以后,连老祖都没享过这个福!” “你他妈要杀我全家?!你好大的狗胆!等我回了夏邦,就脱了裤子往你金身上拉一泡!再叫我丈夫把他两个不争气的兄弟烧成骨灰,塞到你嘴里去呀!” 再怎么狠厉的魂威,没有肉体的支持,它见了血气旺盛怒意磅礴的大活人,也会惊惧避让几分的。 此时黄龙真人的灵体离本体极远,被悍妇骂了几句,小泥人也不像之前那般洋洋得意,慢慢蔫了下去,他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提督的老婆哪里来的勇气?怎么和猛鬼上身似的,前脚还在寻死,后脚立刻有了求生意志。 他看清王氏身上的奇怪“尾巴”,稍稍动动脑子,就立刻明白了其中奥妙所在。 “看来这位仙子.” 黄龙大仙变了脸,阴恻恻的对着大卫·维克托低声威胁道。 “有操纵人心的神通?也难怪这五月花号上的男人,都被你勾走了魂魄。” “我要强调,我要指正。”大卫·维克托竖起两根手指,朝着敌人比剪刀手:“有两点必须与你说清楚——” “——第一,我的魅力不止对男人有效。” “——第二,这魅力与我的魂威无关,像你这种丑东西是不会懂的。” 杰克·马丁小声对文不才说:“我总觉得老师在骂我.” 文不才小声应道:“放宽心,这婆娘的嘴在两百多年前就出了好几把狂战斧,他从来都不在乎兄弟几个的感受,通常都是带着对手和队友一起骂。” 黄龙大仙还想说点场面话—— ——大卫·维克托紧接着开始咄咄逼人全力输出。 要说雪明的嘴巴和手一样狠,那有一半的功力都是得到维克托老师的亲传。 “如果家里的狗不安分,它尚且只是一条不听话的狗而已,像你这种吃了主人送来的肉骨头,还嫌骨头不够香,要反咬一口的恶狗,只能乱棍打死,连送去肉铺的机会都没有——丢锅里煮了都没人敢吃。” “你敢吗?”维克托昂首挺胸,搂住王氏夫人的腰,与文不才问。 不等文不才答,维克托立刻接着说。 “反正我是不敢,哪怕喝一口汤,都觉得恶心!因为你这畜牲实在是太臭了!光是闻一闻,我都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丑东西!你长得就像一桩冤案,还是千古奇冤!” “我很难想象你的父母是什么生物,才能生出你这样的败类人渣,把[人]这个词安在你身上,都是对人类的侮辱,只因为你会说几句人话,你就以为自己是人了?还想变成仙人?” 黄龙仙人起初是想故作云淡风轻,继续维持仙风道骨的人设。 而后来这拉缇娅越骂越狠厉,句句骂在他的痛处。 “不会吧?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维克托老师还在输出。 “照王雅安夫人的说法,你还要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给你擦陶像?为你清洁庙宇里的假身?我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畸形的怪胎,内心有多变态?才会躲在暗处窥探这一切,你恐怕连面对女人的勇气都没有,展示自己真身的自尊自信都没有——你是个胆小鬼。” “胡说八道!”黄龙仙人震声吼道:“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妖妇!你住口!” “嘴巴长在我身上。”大卫·维克托厉声回应:“我的态度已经讲明白,说清楚了。你不能越过我,伤害这个女人——这一家人对你施恩,盼你回报,你却拿他们做血肉傀儡,视人命如草芥,你是什么神仙?你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 “乱我道心!你该死!”黄龙大仙气喘不止,有点自乱阵脚的意思,这一通劈头盖脸的心灵攻击,让他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意志,本就不怎么稳定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要知道犹大培养光之翼的手段从来都是有教无类,在这个人才稀缺的年代,这位大司祭绝不会抱着“恶小而不为”的想法去做事,都是希望每一个恶鬼都能修成邪果,要遍地开出癫狂蝶的血肉花。 黄龙大仙就是这样的人,自小是没爹娘教养的畸形怪胎,被寺庙收养,披着袈裟做骗钱营生,得亏遇见犹大,才找到求仙问道的法门所在,要借仙丹之力修出不朽金身,给黄金蟒一样的灵体加上龙角龙爪龙鳞,修成真正的黄龙大仙。 夏邦的仙人可不像凡俗世界里描述的那样,没有什么哲学经典,没有修养吐纳明心见性,没有名门正派的说法。 凡事都讲究财法地侣,要吃得健康,吃得丰盛,吃得恰到好处。这片丰饶大地之上处处都是妖魔在互相吞吃,披上一层人皮,就说自己是仙人了。还没得到人皮,会讲几句人话的灾兽,有灵能法力能够诱骗一个村镇的村民供奉童男童女,那就是地方山神。 “真的要在船上干仗?”杰克还是有点不放心。 大卫·维克托意志坚决,他不像杰克这根小油条(真实年龄来算),大卫老师一直都很耿直:“文,交给你了。” “oh!no!!!”没等杰克·马丁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轻,从破破烂烂的黑风衣里漏出去半截锯肉刀,这护身法宝又落到文不才手里。 “体谅一下,这破船撑不住我几枪。”文不才提着锯刀逼向黄龙仙人的骨肉魔像。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泥人掐动法决,脸色变得凶神恶煞,足有四米多长的魔像一下子弓身耸立起来,暴露出脊骨胸骨,两片血红的肉膜震颤着,时时刻刻都在喷吐滚烫的热气——似乎是准备鱼死网破了。 只在这一瞬之间,听小泥人念咒掐诀振振有词。 “仙法!千瀑银针·大吹法螺!给我死!” 从这血肉魔龙的肉膜腔里探出细密的骨针,真如黄龙仙人所描述的,这针刺形态的骨质暗器有数百上千,同时从膨胀的肌肉腔穴中喷吐出来,好似气枪的子弹一样。 饶是酒狂再怎样神速,再怎么刚强威猛,想要同时防住上下左右不同角度折射而来的投射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吗? 文不才气定神闲,往藏馆出口去,身形不退反进,随手扯来杰克的邪灵沙石之身护住左半边身体,右肩躯干已经爬出来一头黑漆漆的鲨鱼皮战神——酒狂刚刚探头,它就变成了一道狂风,玄色的拳头带起寒冷的水汽,在空气中翻腾着。 只一秒的功夫,这些初速大约在每秒一百四十多米的气枪针头被酒狂牢牢抓在手里。 并不是防下,或是格挡化解,而是直接拿在手里了! 起初这灵体的两掌拿住骨针还稍显吃力,许是目标太多,飞行的轨迹太乱,它抬起头去,脑袋都要跟着这些零散的目标甩出好几个影子来,紧接着便用超乎常人理解的神速将骨针都投送回去,虽说没有多少精度可言,打在门框上也吓得黄龙仙人往外边逃窜几步。 再后来,这武神将一样的魂威展现出匪夷所思的精密度,它见到杰克·马丁的身体中箭,变成一个膨胀的大沙球,又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气孔从杰克的布袍里炸开。 酒狂立刻打开两臂,数十道骨钉插进它的心肺,只见它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块黑漆漆的胸大肌和黑桃箭头形态的浮雕印记一起变得肿胀起来,马上吐出一道狂风——这风暴吹断了藏品馆的书架,吹得黄龙大仙脸色惨白。 它没有停歇的意思,从藏品馆一侧拉来长弓,那骨质钉刺作箭头,紧接着开始连射。 让箭的架势稍有停歇,就见到飞射而出的箭头打在骨肉魔像的身上,炸出一团拳头大的血花来。 黄龙大仙想退让,想暂避锋芒,就见到墙体破碎,三连放矢轰碎了五月花脆弱的木墙,直朝魔像嘴里的泥人本体而来,打得这头魔龙口鼻开裂血肉横流。 文不才的本体还在研究[大吹法螺]的灵能特质—— ——他看着变成刺猬的杰克小弟(真实年龄来算)。 “好神奇呀” 拔出一根骨刺,杰克的脑袋立刻变成漏气的气球,往外喷出细密的黑雾。 “呃咕噜噜噜噜.”杰克失了力气,他的身体受到了[大吹法螺]的影响,这里肿一块那里瘪一块的,这种灵能特质对智人的杀伤效率极高,对灵体反而没什么作用——或许和维克托说的一样。 这黄龙仙人的精神力量薄弱,只能欺负没有反抗能力,被血肉束缚的凡人。 此时此刻,黄龙大仙的逃跑线路非常明确,他要去船舱底部,找到龙骨所在,或者去锅炉房,去动力室,破坏船体的结构也好! 龙爪轻轻一碰,趾爪在板门之间拔插,就见到极强的风压破开坑口,他乘着魔龙窜进下一个房间,同时还要逃避身后那凶悍化身的追杀——在黄龙仙人眼里,酒狂这类身外化身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虽然没有直观的感受到这家伙的特殊能力,但是酒狂的力量和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种级别的元神,仅靠一对铁拳就能轰碎他的魔像了! 要想办法逃走!然后搞沉这艘船! 本来还想着结交道友的事情!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搞成这样了? “既然你们不打算留贫道几分薄面.”黄龙真人恶狠狠的念叨着:“就在这片冰冷的大海里好好忏悔吧!” 锅炉房的门扉破开一个坑口,小泥人刚想钻进去,就见到文不才与酒狂站在门前。 “我想起来了!” 这位黑石人从大脑的垃圾堆里搜出来一点有用的玩意—— ——是关于五月花号船体龙骨结构的那么一点记忆。 或许很多年前,他也坐过这条船,只是快要忘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挖开舱室之间的隔板,从上到下走了一条近路,来到了黄龙仙人面前。 “嗬!~”小泥人倒抽一口凉气,可是凶性不减,这副身外化身说丢就丢,不过是一次鬼门关的劫数,如果能给眼前这位强敌带去点伤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历练。 狭窄的锅炉房里,黄龙仙人把目标定为值夜班的三个船工,还有两台现代化改造之后的轮船引擎——这崽种不傻,他只是坏。 从魔龙的肉躯中喷出脓血来,要把刘氏两兄弟和六个家丁的元质都用光!要一次性爆发出[大吹法螺]的全部威力! 刹那间斑斓银光和冲天血焰融合在一处,文不才没有退让的余地,他身后是五月花的动力总成,还有几个瑟瑟发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无辜者。 这冷漠的黑石人要以身作盾,把怪物拦在门外,不能往后退了。大吹法螺射出来的骨质钉刺速度非常快,而且能依照主人的心意来改变投射路线,是非常难缠的远程攻击手段。 从坑口射出一团团密密麻麻的刺钉,它们带着黏腻腥臭的血,被一股股丝线紧紧缠绕着,像是蛛网抓住了疾驰低飞的蜂群,骨头受了网格切割,慢慢减速,最后无力坠地,成了文不才身前的一滩肉泥。 黄龙大仙的化身完全解体。 文不才抬头看去,就见到脸色煞白的江雪明趴在锅炉房的顶棚上,在船舱另一层,芬芳幻梦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了,变成了无毛猫——似乎所有的灵丝毛发,都用来编这张网了。 江雪明依然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刚想起来” “在庞贝大海上,最好不要动用灵体,会招来怪物我就觉着” 雪明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那个,文不才大哥,这玩意不是海怪,对吧?” 这手猫毛编网的灵能技艺让文不才耳目一新,大声惊呼。 “你好有才华!” (本章完) 第十八章 大吹法螺·Boast “舞会上那个就那个.” 夜色之中,两个船工倚在五月花号的船舷边撒野尿。 其中一个船工眉飞色舞的说道。 “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娘们,真他妈骚呀!~” 另一个船工应道:“是呀是呀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婆娘,如果她能陪我一夜,要我立刻去死也心甘情愿了!~” “我打听过。”强壮一些的兄弟佝偻身体,往好伙伴身边挤靠,低声说道:“她丈夫就喜欢钓鱼。” 瘦弱一些的兄弟立刻睁大了眼睛:“那不得找机会把她丈夫弄死咯。” “哎呀呀,就在客房边上,在五月花船尾。” “咱俩一起去?” “只需一脚的功夫。” “把她丈夫踢下去喂鱼?” “神不知鬼不觉的” “再想办法安慰安慰夫人?” 两个小兄弟一拍即合,现场拟好“美人只配强者拥有”的计划,提起裤子往客房舱室赶。 哥俩走到半途,就看见一个值夜班的家丁脸色煞白跑得飞快,是王氏夫人家里的金宝小弟。 这家奴喘气不止,拉着大夫从舱室梯道一路爬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睛浮肿口齿糜烂,像是中了邪似的。 不容两位淫贼开口讲话,金宝抓住大夫撞开二人夺路而逃。 那药房管事的周大夫也是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是受了惊,止不住的流眼泪。浑身哆嗦抖如筛糠,只一眨眼的功夫,金宝就带着大夫跑去五月花的船长室了。 色胆包天的哥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兄啊,那俩人是怎么了?” “海上风浪大,许是中了邪。”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往客舱的过道走。 不一会就听见咕噜噜的水声,紧接着便看见一个浮肿的人影。 这两个船工算是香巴拉航线上的老油条了,多年的跑船经验让他们失去了预估危机的一部分判断力。 看清前方肿胀膨大的肉球人形之后,两兄弟第一时间还没感觉哪里不对。 直到那人影轻飘飘的转过身来,正是王氏家里的另一个奴仆,名字叫来福。 “要水嘛?要要水嘛?” 来福脸面的部分皮肤已经胀得裂开,特别是头颈到两肩这部分,他几乎变成了一个球形生物,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几乎和皮肉长在一起。 他的肚子鼓起,像是胀满气体的气球,两条大腿已经融进髋胯里,鞋子也不见了,就看见肉掌稍稍离地面一颠,这膨大的身躯就轻飘飘的浮动起来,好似学会了腾云驾雾的法术,成了一颗人形仙丹。 来福依然不依不饶的,与这两兄弟说起打水的事,似乎脑子已经产生了不可逆的损害,只记得师爷吩咐过这件事。 “水” “水我给您打来了。” “要水嘛?” 当两个船工看见来福的惨状时,看清来福的面貌时,脑子转过来,稍稍理解其中真意的那点光景——这气球一样的人终于像随风飘舞的飞沫泡泡一样,爆炸了。 只听“啵”的一声脆响。 粉扑扑的烟雾一下子裂开,又轻又薄的皮肤肌理组织敲在门廊走道的木墙上,打在一幅幅廊道画像上,紧接着便是如雨的血水和尖利的骨片。 眼尖一些的壮哥们几乎吓得丧了胆,连哭喊声都发不出来,搂着瘦兄弟往旁侧的水房躲避。 哥俩胆丧心惊屁滚尿流钻到水房的工具箩筐旁,变成金宝和大夫的模样,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连维持基本的神智都做不到了,被一股磅礴的灵压死死按住,根本就开不了口。 直到刺痛的感觉传来,壮哥们抬起手臂,就看见大臂接近肩头的衣服上,挂着一根尖利的断骨,许是方才极惊极恐的时候失了智,没有看清这突如其来的骨片,挨了这么一下,现在才知道疼。 “喂” 他也只说得出“喂”这个字。 因为事态在慢慢恶化,这条臂膀迅速的膨胀肿大,马上要变成来福的样子了! “喂喂喂喂!喂!” 这一声声“喂”好似咒语一样,念一句,手臂的肿胀感就愈发强烈,它变得轻飘飘的,要带着身体一起飘飞。 另一个船工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不容分说立刻出手。他狠了心咬着牙,捏着断骨按住哥们的胳膊,狠狠将骨头拔了出来! “呼!疼疼疼!疼!呼!”壮哥们满脸的冷汗,可是看见臂膀逐渐消肿,心中又有了生的希望,也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瘦船工终于能说出几句人话,从恐惧的深渊中抽身而出,能够松一口气了。 “他妈的这他妈的他妈的是什么邪门玩意儿?来福变成怪物了?” 壮哥们经这一问,反倒是开始发怒—— ——愤怒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情绪能量,它能够短暂的压制住羞耻和恐惧心。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问我?你在问我吗?你怎么不问问你妈呢?” 这声怒吼让壮哥们的血压飙升,一下子受伤臂膀的圆孔形伤口中,喷溅出来不少血。 “我没对你生气呀”瘦哥们只觉委屈,但立刻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尽管已经拔出骨头,可是兄弟身上的伤却不见好,这小小的孔洞中,有源源不断的血往外流,就像是手臂上装了个水龙头,一直在往外放血! “你别动了!你别再乱动了!你他妈还在流血呢!” 拔出骨钉之后,壮哥们的身体好似漏气的水袋子,肉眼可见的瘪下来,他叫骂着,同时变得更加虚弱,无论同伴如何施救,拿衣服绑住手臂,这小小的孔洞怎么也堵不住,依然有血从伤处流出来,就像高压水枪似的,血液跟着心跳的频率,一点点从这副强壮的身体中迸射而出。 直到最后,瘦船工已经浑身是血,看不见一点人样,壮船工几乎变成了纸片人,成了皮包骨的骷髅模样。 “好饿.好渴呀” 壮船工干涸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但他依然活着。 “你好香呀你好香呀” “吓”瘦船工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不敢再去施救,想跨过同伴的身体,逃到客舱去,逃回甲板去。 一定有什么邪魔,控制了船工兄弟的心! 这船上有妖怪!有恐怖的妖怪! 他从虚弱无力的同伴身上跨过,往走廊挤,刚走出去两步就感觉脚踝受力,一个踉跄差些撞上水房门框,回过头来定睛一看。 那皮包骨一样的怪胎叫嚷着—— “——你到哪里去?你到哪里去呀?” “好香呀!~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让我咬一口.” 瘦船工狠了心,猛的一挣,足踝就带起半条断裂的胳膊,生生将同伴的手臂给扯断了,他往前奔走逃窜,走到半道就感觉脚脖子传出湿热肿胀的酥麻感,冷汗一下子从脸上冒出来了! 不容他多想,这吹气放血的诅咒似乎已经来到他身边,是变成气球胀死,还是变成干瘪瘪的僵尸痛苦的活呢? 眼看右足关节已经不听使唤,这腿脚一下子变得轻巧起来,似乎失了重力,瘦船工又觉得自己倒霉—— “——什么个事儿?什么个事儿呀!为什么要找上我呀!?狗老天!我还没活够呢!” 想到此处,他恶向胆边生,一下子红了眼睛,失了最后的理智,要往人最多的会客厅去,哪怕是变成气球,在身体粉碎爆炸之前,也要带着其他人一起上路。 他一瘸一拐的往舱室通道走,爬到甲板时,屁股已经肿得钻不出门了,就卡在门框边上,尚且还有清醒的意识—— “——来人啊!救命呀!救救我!求求了!求求了救命呀!” 把周大夫送去船长房室之后,金宝还念及主仆之友谊,想回到藏品馆看一眼主人家,毕竟王夫人要是死了,谁来给他这个小工发月钱呢? 听见船工的呼救声,金宝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还带着两个水员帮手。 此时已经是深夜,大副和船长轮班掌舵,甲板上的水员不多,都有各自的活要干,听见金宝讲起来福身上发生的“诅咒”,大家都是将信将疑的,就先喊这两个水员去看看情况。 可是这一看,堵在门廊处的船工就成了新的死亡烟花—— ——他的皮囊变成葫芦形态的气球,只几十秒的功夫,四处迸射的骨片成了丧门钉,扎进金宝和两个水员的身体里,就立刻开始往他们的肉身吹气。 这一口口“仙气”是夺命的诅咒,也是黄龙大仙的魂威—— “——贫道的[大吹法螺·boast]灵力澎湃天下无敌,几位仙家已经感受到了吧?” 乘着骨肉神龙的小泥人漂浮在藏品馆门前,与房室内的几位客人款款而谈。这夏邦妖道似乎十分忌惮joerank这三个陌生人身上的灵能潮汐,也不敢贸然接近王氏。用“仙家”来作问候。 “受了刘氏宗族兄弟的祭拜,他家里人纳贡献血,出卖骨肉,要贫道出马。” 黄龙大仙是个很讲道理的邪神,收多少钱就办多少事,王氏是一定要杀的,至于这几个拦路虎,他不想去得罪。 “可不曾想过,这小小的五月花上,竟然卧虎藏龙,王氏身边还有三位仙家高手?” 王夫人面容苍白,看见刘真的两个兄弟的头颅,成了这血肉怪龙的眼睛,一下子明白是什么个事儿了。可她不敢开口讲话,她只是个普通人,再怎样厉害的普通人,仙人只要略施法术,念咒诵经就能咒死。 师爷在一旁已经惊厥昏迷,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身子滚落在一堆书籍上,口吐白沫两眼上翻。 文不才则是佝偻身体,随时准备策动魂威迎敌作战。 反观维克托“女士”,他从藏品馆一侧拿来二胡乐器,属实是多才多艺的老年艺术家,紧接着开始拉奏音乐—— ——这种毫无逻辑的装逼举动让黄龙仙人起了疑心。 倒不是维克托老师临阵发癫,那激烈昂扬的曲调传出来,一直掩藏在阴影中的杰克·马丁显了形,重新变回正常的体形。 “我知道,我知道” 维克托拿捏琴弓,嘟起嘴满脸的愠色。 “我在提振士气。” 杰克:“别解释了,我明白。” 这两个洋人不打算和黄龙仙人讲道理,反而是文不才对这条大爬虫十分感兴趣。 “喂,你是什么东西?” 黄龙仙人已经汗流浃背了,他不想同时和三个“化神期”实力的仙家作战——在大夏,拥有魂威这种身外化身的炼气士,便是“化神境界”的真人。此前讲出“天下无敌”这种豪言壮语,也是希望这三位仙家能够知难而退。 文不才接着说:“你和这位王太太有什么仇什么怨?” 黄龙大仙的泥塑偶像说道:“贫道是收钱办事” “放屁!”王氏怒吼道:“文森特先生!这是我丈夫从犹大司祭手上求来的黄龙仙人,他是家里的保家仙!没想到这刘氏兄弟要借他的手来杀害我呀!这哪里是保家的仙人!这是杀我全家的妖魔!您几位一定要帮我!” “你不要乱讲话.”黄龙仙人在血龙的唇齿之间挠头不解:“不要在道友面前诬害贫道,影响贫道风评呀” “而且” 黄龙仙人话锋一转,语气一下子变得森然恐怖,戾气十足。 “你的小命都在几位道友手上捏着,狗一样的东西!我坐进你家祖庙里,都是给你刘家脸了!” 下一秒,黄龙仙人又和和气气的转向文不才。 “这位道友,能否行个方便?我们夏邦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有几千年的文化传承。” “那狗一样的人,就不能算人了,毕竟仙凡有别——这王氏呀,终究是肉体凡胎,她的家族心里有鬼,过不去心魔的坎儿,贫道把这个东西叫劫数,只是可怜那刘大提督,本来是一家子善男信女,可惜被钱财俗物迷了眼蒙了心,我们出家人就讲一个念头通达。” “贫道确实是刘家的守护神,家里人要求贫道办事,贫道就一定要做到,若是道友有广结善缘的意思——能将王氏让于我手,贫道日后必有重谢。” “仙家,您几位也晓得,贫道这泥塑法身只是玩偶把戏,血肉真元都不在此处,要动手斗法也害不到贫道的根骨性命,没必要为了一条母狗和贫道置气吧?路要走的宽宽的呀” “您几位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本章完) 第十九章 欢乐喜剧人 “拉缇娅老师!他说得好有道理呀!” 杰克·马丁念念有词,贴在红裙美人身侧低声逼叨。 “言之凿凿,温文儒雅,要不是他这个nc-17级的血浆片电影怪兽造型,我还真就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和他当街开片儿——这位黄龙大仙所言极是,如果在五月花上打起来,这条破船虽然经过现代化改造,但是文森特先生的拳脚没轻没重的,要是敲出几个窟窿来,咱们总不能游去香巴拉吧?” 大卫·维克托没有立刻回话。 反倒是黄龙仙人松了一口气,小泥人的表情也变得亲切可爱,有种娇憨的奇怪意味:“这位鬼仙所言极是,不愧是修行邪法另辟蹊径,与天争命的狠人——他明白我们这些修行人的难处。” “拉缇娅?”文不才回头问了一句。 眼看形势不妙,王家太太也开始哭丧—— “——既然几位大人都要民妇去死.那.那我不如自行了断!我就是死!也不想落到这妖魔手里!” “如此甚好!”黄龙仙人拍手笑道:“民女王雅安,今日不是我黄龙大仙要你死,是老天爷要你死呀!~你要顺天承命,自然有来生福报,所以.” 话还没说完,王氏铁了心,一头往书架撞去,又被一条火红的尾巴卷住躯干,紧接着便看见这条魔鬼的桃心尾巴刺穿了她的心门,她就立刻变得神志恍惚,魂不守舍了。 她的目光呆滞,僵立着,打消了自寻短见的念头,又变得鲜活热烈起来。 “王八蛋!” 王家太太对黄龙仙人破口大骂道。 “家里从未断过对你的供奉!每年春秋两季,你要两百户三牲三禽,还要大操大办配秀女,把十五六岁的黄花姑娘嫁到你庙里去给你擦法身洗陶像!帮你拂拭烛台香盏!我嫁去刘家以后,连老祖都没享过这个福!” “你他妈要杀我全家?!你好大的狗胆!等我回了夏邦,就脱了裤子往你金身上拉一泡!再叫我丈夫把他两个不争气的兄弟烧成骨灰,塞到你嘴里去呀!” 再怎么狠厉的魂威,没有肉体的支持,它见了血气旺盛怒意磅礴的大活人,也会惊惧避让几分的。 此时黄龙真人的灵体离本体极远,被悍妇骂了几句,小泥人也不像之前那般洋洋得意,慢慢蔫了下去,他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提督的老婆哪里来的勇气?怎么和猛鬼上身似的,前脚还在寻死,后脚立刻有了求生意志。 他看清王氏身上的奇怪“尾巴”,稍稍动动脑子,就立刻明白了其中奥妙所在。 “看来这位仙子.” 黄龙大仙变了脸,阴恻恻的对着大卫·维克托低声威胁道。 “有操纵人心的神通?也难怪这五月花号上的男人,都被你勾走了魂魄。” “我要强调,我要指正。”大卫·维克托竖起两根手指,朝着敌人比剪刀手:“有两点必须与你说清楚——” “——第一,我的魅力不止对男人有效。” “——第二,这魅力与我的魂威无关,像你这种丑东西是不会懂的。” 杰克·马丁小声对文不才说:“我总觉得老师在骂我.” 文不才小声应道:“放宽心,这婆娘的嘴在两百多年前就出了好几把狂战斧,他从来都不在乎兄弟几个的感受,通常都是带着对手和队友一起骂。” 黄龙大仙还想说点场面话—— ——大卫·维克托紧接着开始咄咄逼人全力输出。 要说雪明的嘴巴和手一样狠,那有一半的功力都是得到维克托老师的亲传。 “如果家里的狗不安分,它尚且只是一条不听话的狗而已,像你这种吃了主人送来的肉骨头,还嫌骨头不够香,要反咬一口的恶狗,只能乱棍打死,连送去肉铺的机会都没有——丢锅里煮了都没人敢吃。” “你敢吗?”维克托昂首挺胸,搂住王氏夫人的腰,与文不才问。 不等文不才答,维克托立刻接着说。 “反正我是不敢,哪怕喝一口汤,都觉得恶心!因为你这畜牲实在是太臭了!光是闻一闻,我都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丑东西!你长得就像一桩冤案,还是千古奇冤!” “我很难想象你的父母是什么生物,才能生出你这样的败类人渣,把[人]这个词安在你身上,都是对人类的侮辱,只因为你会说几句人话,你就以为自己是人了?还想变成仙人?” 黄龙仙人起初是想故作云淡风轻,继续维持仙风道骨的人设。 而后来这拉缇娅越骂越狠厉,句句骂在他的痛处。 “不会吧?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维克托老师还在输出。 “照王雅安夫人的说法,你还要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给你擦陶像?为你清洁庙宇里的假身?我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畸形的怪胎,内心有多变态?才会躲在暗处窥探这一切,你恐怕连面对女人的勇气都没有,展示自己真身的自尊自信都没有——你是个胆小鬼。” “胡说八道!”黄龙仙人震声吼道:“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妖妇!你住口!” “嘴巴长在我身上。”大卫·维克托厉声回应:“我的态度已经讲明白,说清楚了。你不能越过我,伤害这个女人——这一家人对你施恩,盼你回报,你却拿他们做血肉傀儡,视人命如草芥,你是什么神仙?你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 “乱我道心!你该死!”黄龙大仙气喘不止,有点自乱阵脚的意思,这一通劈头盖脸的心灵攻击,让他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意志,本就不怎么稳定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要知道犹大培养光之翼的手段从来都是有教无类,在这个人才稀缺的年代,这位大司祭绝不会抱着“恶小而不为”的想法去做事,都是希望每一个恶鬼都能修成邪果,要遍地开出癫狂蝶的血肉花。 黄龙大仙就是这样的人,自小是没爹娘教养的畸形怪胎,被寺庙收养,披着袈裟做骗钱营生,得亏遇见犹大,才找到求仙问道的法门所在,要借仙丹之力修出不朽金身,给黄金蟒一样的灵体加上龙角龙爪龙鳞,修成真正的黄龙大仙。 夏邦的仙人可不像凡俗世界里描述的那样,没有什么哲学经典,没有修养吐纳明心见性,没有名门正派的说法。 凡事都讲究财法地侣,要吃得健康,吃得丰盛,吃得恰到好处。这片丰饶大地之上处处都是妖魔在互相吞吃,披上一层人皮,就说自己是仙人了。还没得到人皮,会讲几句人话的灾兽,有灵能法力能够诱骗一个村镇的村民供奉童男童女,那就是地方山神。 “真的要在船上干仗?”杰克还是有点不放心。 大卫·维克托意志坚决,他不像杰克这根小油条(真实年龄来算),大卫老师一直都很耿直:“文,交给你了。” “oh!no!!!”没等杰克·马丁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轻,从破破烂烂的黑风衣里漏出去半截锯肉刀,这护身法宝又落到文不才手里。 “体谅一下,这破船撑不住我几枪。”文不才提着锯刀逼向黄龙仙人的骨肉魔像。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泥人掐动法决,脸色变得凶神恶煞,足有四米多长的魔像一下子弓身耸立起来,暴露出脊骨胸骨,两片血红的肉膜震颤着,时时刻刻都在喷吐滚烫的热气——似乎是准备鱼死网破了。 只在这一瞬之间,听小泥人念咒掐诀振振有词。 “仙法!千瀑银针·大吹法螺!给我死!” 从这血肉魔龙的肉膜腔里探出细密的骨针,真如黄龙仙人所描述的,这针刺形态的骨质暗器有数百上千,同时从膨胀的肌肉腔穴中喷吐出来,好似气枪的子弹一样。 饶是酒狂再怎样神速,再怎么刚强威猛,想要同时防住上下左右不同角度折射而来的投射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吗? 文不才气定神闲,往藏馆出口去,身形不退反进,随手扯来杰克的邪灵沙石之身护住左半边身体,右肩躯干已经爬出来一头黑漆漆的鲨鱼皮战神——酒狂刚刚探头,它就变成了一道狂风,玄色的拳头带起寒冷的水汽,在空气中翻腾着。 只一秒的功夫,这些初速大约在每秒一百四十多米的气枪针头被酒狂牢牢抓在手里。 并不是防下,或是格挡化解,而是直接拿在手里了! 起初这灵体的两掌拿住骨针还稍显吃力,许是目标太多,飞行的轨迹太乱,它抬起头去,脑袋都要跟着这些零散的目标甩出好几个影子来,紧接着便用超乎常人理解的神速将骨针都投送回去,虽说没有多少精度可言,打在门框上也吓得黄龙仙人往外边逃窜几步。 再后来,这武神将一样的魂威展现出匪夷所思的精密度,它见到杰克·马丁的身体中箭,变成一个膨胀的大沙球,又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气孔从杰克的布袍里炸开。 酒狂立刻打开两臂,数十道骨钉插进它的心肺,只见它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块黑漆漆的胸大肌和黑桃箭头形态的浮雕印记一起变得肿胀起来,马上吐出一道狂风——这风暴吹断了藏品馆的书架,吹得黄龙大仙脸色惨白。 它没有停歇的意思,从藏品馆一侧拉来长弓,那骨质钉刺作箭头,紧接着开始连射。 让箭的架势稍有停歇,就见到飞射而出的箭头打在骨肉魔像的身上,炸出一团拳头大的血花来。 黄龙大仙想退让,想暂避锋芒,就见到墙体破碎,三连放矢轰碎了五月花脆弱的木墙,直朝魔像嘴里的泥人本体而来,打得这头魔龙口鼻开裂血肉横流。 文不才的本体还在研究[大吹法螺]的灵能特质—— ——他看着变成刺猬的杰克小弟(真实年龄来算)。 “好神奇呀” 拔出一根骨刺,杰克的脑袋立刻变成漏气的气球,往外喷出细密的黑雾。 “呃咕噜噜噜噜.”杰克失了力气,他的身体受到了[大吹法螺]的影响,这里肿一块那里瘪一块的,这种灵能特质对智人的杀伤效率极高,对灵体反而没什么作用——或许和维克托说的一样。 这黄龙仙人的精神力量薄弱,只能欺负没有反抗能力,被血肉束缚的凡人。 此时此刻,黄龙大仙的逃跑线路非常明确,他要去船舱底部,找到龙骨所在,或者去锅炉房,去动力室,破坏船体的结构也好! 龙爪轻轻一碰,趾爪在板门之间拔插,就见到极强的风压破开坑口,他乘着魔龙窜进下一个房间,同时还要逃避身后那凶悍化身的追杀——在黄龙仙人眼里,酒狂这类身外化身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虽然没有直观的感受到这家伙的特殊能力,但是酒狂的力量和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种级别的元神,仅靠一对铁拳就能轰碎他的魔像了! 要想办法逃走!然后搞沉这艘船! 本来还想着结交道友的事情!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搞成这样了? “既然你们不打算留贫道几分薄面.”黄龙真人恶狠狠的念叨着:“就在这片冰冷的大海里好好忏悔吧!” 锅炉房的门扉破开一个坑口,小泥人刚想钻进去,就见到文不才与酒狂站在门前。 “我想起来了!” 这位黑石人从大脑的垃圾堆里搜出来一点有用的玩意—— ——是关于五月花号船体龙骨结构的那么一点记忆。 或许很多年前,他也坐过这条船,只是快要忘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挖开舱室之间的隔板,从上到下走了一条近路,来到了黄龙仙人面前。 “嗬!~”小泥人倒抽一口凉气,可是凶性不减,这副身外化身说丢就丢,不过是一次鬼门关的劫数,如果能给眼前这位强敌带去点伤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历练。 狭窄的锅炉房里,黄龙仙人把目标定为值夜班的三个船工,还有两台现代化改造之后的轮船引擎——这崽种不傻,他只是坏。 从魔龙的肉躯中喷出脓血来,要把刘氏两兄弟和六个家丁的元质都用光!要一次性爆发出[大吹法螺]的全部威力! 刹那间斑斓银光和冲天血焰融合在一处,文不才没有退让的余地,他身后是五月花的动力总成,还有几个瑟瑟发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无辜者。 这冷漠的黑石人要以身作盾,把怪物拦在门外,不能往后退了。大吹法螺射出来的骨质钉刺速度非常快,而且能依照主人的心意来改变投射路线,是非常难缠的远程攻击手段。 从坑口射出一团团密密麻麻的刺钉,它们带着黏腻腥臭的血,被一股股丝线紧紧缠绕着,像是蛛网抓住了疾驰低飞的蜂群,骨头受了网格切割,慢慢减速,最后无力坠地,成了文不才身前的一滩肉泥。 黄龙大仙的化身完全解体。 文不才抬头看去,就见到脸色煞白的江雪明趴在锅炉房的顶棚上,在船舱另一层,芬芳幻梦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了,变成了无毛猫——似乎所有的灵丝毛发,都用来编这张网了。 江雪明依然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刚想起来” “在庞贝大海上,最好不要动用灵体,会招来怪物我就觉着” 雪明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那个,文不才大哥,这玩意不是海怪,对吧?” 这手猫毛编网的灵能技艺让文不才耳目一新,大声惊呼。 “你好有才华!” (本章完) 第零幕 各自的道路 我们暂时击退了黄龙仙人的魂威,这凶残狠厉的妖魔也仅仅是犹大万千羽翼其中之一。而且伤不到这头怪兽的命根子。 “这只是个开始。” 维克托把雪明单独带回房间,要文不才和杰克去处理王氏家里的丧事。 “来福和金宝都死了,同时被[大吹法螺]的魂威攻击杀死的,还有其他六个无辜的船工,有不少旅客受了伤,幸好及时击退黄龙怪胎的灵体,否则这种烈度极高的诅咒会继续传播下去。” 听老师描述这仙法咒语,江雪明的眉头紧锁—— ——和此前远征途中遭遇的灵能者不同,这些光之翼都拥有仙丹加持的灵体,有极远的射程和极强的持续力。 接受仙丹改造之后,他们的肉身应该也接近使徒单位的强度,魂威的特殊能力多少都有些克害碳基生命的特质,像[大吹法螺]这种阴狠歹毒的灵体,只要沾着碰着就能生效,如果无法及时救治,一分钟内足以杀死一个成年人。 要是把[大吹法螺]的针管给拔了,体液会源源不断的流出去,受害者死得又慢又痛苦,还会失去理智变成黄龙真人的傀儡,像行尸走肉一样,与同伴索要元质,变得疯疯癫癫的。 “我的学生,还有两天的航程,我们就在仙台港分道扬镳吧。” 江雪明:“我不跟着老师一起办事吗?” 维克托摇了摇头,卷起裙摆露出大腿,就有boss的密信写在大腿上,是组织部给枪匠的命令。 “我们三个老东西要留在仙台府,进行至少五十天的前期调查,博取仙台府提督的信任,慢慢把东南诸岛的基本情况摸清楚,不能给犹大留逃跑的后路——你得接着隐姓埋名,一路翻山越岭去上京,打听达格达之釜的消息,同时做你最擅长的事,去捣毁沿途的邪教窝点,拿到至少一颗混沌之卵,与这片险恶的天地斗下去。” “这片大陆没有成熟的物流网络,连驿站都少见,没有多少万灵药和子弹留给你,也没有boss的祝福——欢迎来到荒野。” 江雪明:“无名氏的其他人呢?” “武灵山是你们的前线据点,罗平安先生已经做好了打大仗的准备,这座山脉从西南向东北沿着夏邦龙脉有四百多公里的战略纵深,同时也是上京卫戍部队通关的必经之路,平安先生是上京的守护神,挡住了无数妖魔,但是皇上不喜欢他。” 想要跨越一个时代,在封建社会提出改革,我们可以说这是一个伟大的革命者。 罗平安没有那样的能力,在异教四起动荡不安的年代,这片土地上的诱惑,四处都是触手可及的力量之源,一旦夏邦天子失了势,百姓会变成藩镇军阀眼里的仙丹原料。到时候这大夏就是一座人间地狱——没有乱世的说法,乱世是人吃人,这里是畜生和妖魔大口吃人肉。一次吃百个千个不成问题。 为了维持最基础的社会秩序,各地方明面上还会向夏邦纳税献贡,得到官方的认可,百姓自然会心安理得的继续在地方神仙的统治下得过且过——只要天子依然活着,那就是节省管理成本的工具人。 癫狂蝶圣教的小兄弟会便是因为管理成本过于昂贵而出现了结构失灵。在这片文明荒漠,只要天子点头,给地方军阀一个名分,那么接下来要进行的邪信淫祭就方便得多了。请来的神仙也变成了正神,不必受周边敌对势力的口诛笔伐连番打压。 唯有武灵山这么一派,给夏邦朝廷当了几百年的门卫,从来没有纳贡交税的说法,这就使得罗平安的太乙玄门无根树一脉变成了众矢之的。武灵山周边地区也成了大统领们的灵能试验场——美其名曰是请仙赐福,给武灵山的民众上点buff。实际上是带去各类血肉菩萨,要给罗平安找点事情做。 像丹秋国这个地方,就是皇上默许的“鼎炉”,此地连年征战,是铜河斧锋山兵家必争之地,它作为屯兵地横跨两河三山六道关卡,占尽了地利。同时拥有铜河南麓的三处有色金属矿,不光是铸铁大城,还是铸币大城。 谁能得到这片土地,谁就是南国一霸。 可是到头来,谁都得不到它—— ——它的领主就像一个巫妖王,只能统领必定死亡的军队,在这个血肉磨坊里不断的挣扎着,被周边的军阀们圈养,时不时就有“大仙”光顾,释放灵灾迫害百姓。 饥荒、虫病、鼠疫和大旱大寒,水灾、火灾、地震、风灾,在灵宗八年鹅毛县还爆发了大范围的雷暴,同时也兴起一阵“拜会雷公爷爷”的异教风潮,老百姓不事生产,在家中扎小人念咒语,就能咒死邻居,咒杀县官,天上降下神雷来帮他们杀人。 等人死了,暴民就跑到他们家里去烧杀抢掠,夺了财物抢走女眷。 最后鹅毛县没有几个人了,这神仙也不灵了,此事就不了了之。 丹秋国是一个大丹炉,像这样的丹炉还有很多,在漕运关口,在民生要害,在四通八达至关重要的城市中,都能见到仙丹洞府的虚影。 它就像看不见摸不着的鬼,时时刻刻要吃人肉喝人血。死伤多了就有妖邪显形,带走一大批血肉元质,等到新的人们生养起来也好,乔迁过来也罢,自会被这些重要的地利条件吸引过来,于是下一鼎丹药又开始炼了。 要在这片土地上凝聚人心,立山头谈理想,作创造搞发明,拥抱科学摈弃迷信,推翻皇帝换日月新天,这简直比真正的飞升成仙还难。 在这里,吃肉喝血就是科学,就是天经地义。 如果要一个人不去吃肉喝血,要他从善如流,谈无私奉献讲先进文明,那才是对他的残忍迫害。 江雪明在出发之后,从夏邦船员身上看见了一股强劲的生命力。 这些船夫水员平时做工时不畏风吹雨打,被五月花号的桅杆绳索割伤了手,也不见有人喊过疼,很少会去处理伤势,反倒是一边流血,一边与伙伴谈笑风生。 这些汉子的言语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饥饿感”—— ——有一部分是与生俱来的,在这片蛮荒土地上养育出来的野性,也有一部分是后天造成的。 船工们最喜欢讲的事情,就与婆娘有关,不是讨论儿女生养,就是谈仙台府的美色。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出工的十个小时里,能找到的所有话题都离不开“性”——正是这种强烈的生命力,让他们迫切的寻找着一个能传递基因的载体。 被黄龙仙人害死的两个船工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世界是如此的简单,似乎只要往文不才先生屁股上轻轻一蹬,那貌美如花的拉缇娅小姐就成了乖乖听话的俏寡妇了。 这就是夏邦船夫的惯性思维,和聚在一起的狼群、狮群很像,要说是人,其实更像动物一些。 江雪明想到此处,设身处地的站在平安先生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要他去教养畜牲,那几条军犬从小养大还算听话,如果是有爱有恨,有欲望有自尊的人,要这些好似野兽一样的人乖乖听话,那工作量他是不敢想的。 这世上最难搞的工作,就是“谁说了算,谁听谁话”的工作。 要讲生产部分,雪明自然是喜欢这简单的劳动,付出了就有回报。 可是夏邦这么个鬼地方,时时刻刻都在议论“如何分配”的难题,这种环境下,想要保全自己的家族,要自立自强自给自足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有草民受了委屈,要去告官,最后与官同罪,都得流放到鼎炉里——没有能力的百姓连字都不认识,诉状都不会写,只能是案板上的鱼肉。 “江湖险恶。”维克托缓缓开口道:“我的学生,此行你要小心,这趟旅途会给你一点点封建奴隶时代的小小震撼。” “天枢的人会去哪儿?”江雪明问起叶北大哥一行人的任务。 维克托解释道—— “——这支队伍受天枢调度,应该是凡俗世界对灵类事物的尖刀,他们和trg与风帽分兵行动,只要找到犹大的线索,他们就会变成猎犬,追赶犹大进入围猎圈,所以无名氏要尽早找到混沌之卵,没有通信手段,我们就是一盘散沙。” “不过不用担心,这些人在凡俗世界生活,对抗凡俗世界中的灵灾,而且没有万灵药的庇护——来到夏邦,其实他们的适应力要更强一些。” “铁道系统的乘客们离伤病残废实在太远太远了,因为万灵药的存在,你在各个贸易中转站甚至找不到一个断手断脚的残废智人,只有部分混种单位才会残疾。” “但是凡俗世界的朋友们没有多少万灵药储备,白夫人制品也少见——他们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我离boss太远了。”江雪明说起自己的灵体,“芬芳幻梦不怎么精神。” 维克托伸出手去,一只红彤彤的恶鬼爪子就这么浮现出来。 江雪明立刻呼唤灵体,让钢铁猫咪搭上这只尖爪。 维克托老师握住了芬芳幻梦,细细感受着芬芳幻梦的精神状态。 “确实如此,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你的灵体有一部分元质来自boss——失去它的祝福,也代表着魂威会受到限制。” 江雪明:“我起初想,要不要暂时退出这次行动,但是我已经在船上了。这个时候退缩逃跑,会影响组织部的其他部署计划。” “我相信你的能力。”维克托通过[地狱高速公路]的超能力,看见了江雪明的部分记忆,“你离boss越来越远,这灵体却一直在慢慢恢复元气,这代表你能适应这种环境——我依稀记得,与你第一次见面时,你有几样令人惊叹的特质。” “一个是联想能力,一个是学习能力。” “还有一个是异于常人的适应力。” 探王者松开了江雪明的手—— “——枪匠,属于你的故事,在候王厅外的坟墓前就已经讲完。” “你已经变成年轻人心里的传奇人物,现在你要续写这个传说了。” “作为老师,在这个关卡前方我只觉羞愧,因为除了勇敢以外,我能够送给你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也只有一些罗里吧嗦的话——你也知道,我并不擅长作战。” “有时听人们讲起我,说我是枪匠的老师,我也会躲在vip贵宾车厢的镜子面前,泡在浴缸里,好好的仔细想一想,我到底有没有尽到老师的责任。” 江雪明立刻说:“老师,你已经非常优秀了,真的,就你教我骂人这点来说。” 维克托僵了那么一下—— “——很好,这是用来安慰我的话吗?” 雪明的嘴巴子非常毒,对维克托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而且我也不止您一个老师,我有几百个老师呢。” 这话确实没错,最早雪明的武艺和射术来自世界各地,来自各种各样的军警部门,来自五花八门的拳法技击教师,维克托教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跳舞——跳舞的过程能让江雪明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肢体,是基础中的基础。 “总而言之,我希望能在火车上与你重逢。”维克托松开了雪明的手——那小表情就像是在说“可以了,下去吧。”,雪明也是非常识趣,表情古怪有点像憋笑的感觉,慢慢悠悠的退出房门。 两天之后,五月花号停靠在仙台府码头。 就如维克托说的那样,重新站上大地的那一刻,雪明只觉得灵体的状态好了不少,似乎不那么依赖boss了——他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总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至于恢复全盛时期的战斗力要多久呢?这就估不出来了。 从五月花的侧舷降下来一条救生船,里面装着死难者的尸体,都是黄龙仙人的手下冤魂。在码头接亲的家眷看见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金宝和来福,一下子就响起成片嚎哭声。 王氏夫人颤颤巍巍的走下船,见到刘大提督的队伍,家丁和护院拥在一起,又看见披着豹服的刘真探头探脑,怒目横眉神态凛然,眼睛扫向两个弟弟的尸首,看清夫人终于是活生生的回来了。 这提督反被吓了一跳。 “呀!” “真哥!真哥!”王雅安一路梨花带雨哭哭啼啼,奔进提督怀里:“真哥!我差些就死在船上了!真哥!你赶紧把祖庙那尊妖怪像给砸了呀!真哥!” 刘真原本长得不怒自威,被老婆这么一挤靠,他只得仰着头,尽量不让老婆看见自己的古怪脸色。 他心想—— ——怎么能活着回来呢? 黄龙大仙应该把他们三人全都杀了呀!怎么能活着回来呢? 那广元府上交了聘书,礼金也送过去了,巡抚家里好一对姐妹花,我这两个妾还纳不纳了? “嘶雅安,你不要慌张” 王氏哭丧道:“都怪你那两个没出息的弟弟!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害到家里人头上!” 这么说着,她指向文不才一行人。 “多亏这几位恩公相助!才能保全我性命呀!真哥!真哥你怎么不说话!” 刘真大提督的眼睛就离不开拉缇娅太太—— ——他盯住拉缇娅的脸面,又扫向那两片厚实有肉的烈火红唇。紧接着贪婪的往下看,从头到脚一点都不放过。 “啊嗯.啊.” 江雪明提上医生包,带着最后两升万灵药,坐上码头小工的人力车,就往仙台府的人事走访衙门去,要拿到通关文牒,一路往北走。 至于后来的故事,要分开讲了。 (本章完) 第一回 猎熊记 前言: 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须天养人。 ——施耐庵 [part1·帮工] “还请客官去兑些银元来,这红票啊,衙门收不了。” 向上京去的第一步就遇见了不大不小的困难,雪明到了府上布政使的衙门,那管理通关文牒,批路引办户口的小吏就开始使脸色。 这银元是夏邦的硬通货,是对付疯蝶病(大夏对癫狂蝶综合征的简称)的贵金属,香巴拉与九界之间的贸易,光靠红票(辉石货币)是不行的,得去大商户大钱庄把钱换了才行。 小吏本想借这个机会敲这外地人一笔,这些九界来的客人不懂换货行情,要是能带去府上几位熟客家里,在兑币环节掐拿卡要也能赚不少,回过头来讨点票钱,吃上下两头,光是这医生一个人,就能吐出来至少两百多个大银元。 “那劳您给我算算,从仙台府去京城,一共要多少钱呢?” 小吏一听慌了神—— ——本来他坐在衙门旁侧的小屋里,就通过一个布帘窗口帮人办事,两侧都有衙役盯梢,官府的暴力机关听了这话,也是一副讪笑讥讽的态度,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位客官.”办事的人只是个吏,并不是仙台府上领聘书,由布政使亲手签押批字的官,没朝廷命官那么大的胆子,“您是一个人来夏邦?” 江雪明不清楚大夏的交通网,于是不懂就问。 “我确实是一个人来的,我是个医生,想去上京碰碰运气。” 小吏连忙说:“使不得呀这使不得,大夫,您要往上京去,可有雇镖头傍身护命?旅途凶险,这三十六关卡,四条大河,两千多里路——您且三思而后行,可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我有安排.”江雪明刚想把话说满,他敏锐的听力察觉到——衙门旁侧两位带刀兵员已经开始私下交谈。 “来活儿了。” “等他走到雨关动手?” “太早,若是只他一人,倒好对付。” “营房里的兄弟也要杀他抢他呢?” “我去安排,看这身布袍价值不菲,身上有不少红票,想来是头肥羊,不能便宜别人。” “嘘,他看过来了。” 江雪明听得明白,在仙台府交了过路费,出了关卡应该还有一笔买命钱,来往商贾要么去雇走镖,请地保,要么在衙门拜码头,给官吏送礼,不然这些官兵打个照面,下一次再见,就会变成土匪。 不过他不准备交钱—— ——原因很简单,倒不是他突然就叛逆了,不像防御塔那样沉默寡言且富有安全感了。 他身上只有三万多的辉石货币,这些现金折算成大夏的银币,也不过两百出头,根本就付不起通关文牒的票钱——若是本地的佃户,会更便宜一些,可是他算外来走商的旅人,在夏邦行医获利那也算生意,逃不过这一条税费。 江雪明:“这样,官爷你听我说。” 小吏一听“官爷”二字,立刻就翘起尾巴,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那九界来的洋人这么喊,比起平日里低眉垂眼低三下四的贱民要管用得多。 “客官您讲!” “我这路途遥远。”雪明往窗口挤靠,从衣兜里掏出两盒烟来,其中一盒交到小吏手中:“我也交不起仙台到上京的过路费,我就先走一阵,停一阵,去下个县城挣点钱,再雇几个帮工,您看这样可以吗?” 小吏收了好处,依然没有松口,他先是品了品现代社会工业流水线生产的烟草,又看向江雪明手中剩下的那盒烟,不知不觉就进了陷阱——若是能把剩下一盒拿到手里,说几句话,帮个小忙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哦,那确实是个办法。” 江雪明握着烟盒,把香烟按在窗台的布帘下边,却没有松手,接着问道:“官老爷,我去下一站要多少钱呢?” “五个银元就够了。”小吏随口应道。 江雪明松开烟盒,把这礼物顺风顺水的送过去,态度十分爽利。 ‘那要谢谢官老爷,往北走有两条路,是去台州还是珠州?’ 小吏收好礼物,笑呵呵的说:“当然是台州,我给你取票来。” 事情办完,江雪明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在驿地站点等了一会,看清来往车队马匹,往东北偏北去的队伍里恰好有一家布坊商在招工,问清楚情况,就知道这是往珠州城去的队伍,布商主人家要走货,路上缺少马夫和搬运工——愿意为工人出这个通关文牒的钱。 雪明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这本小册子,可到头来却不如这布坊商人家里招工送的红包——可见仙台府无依无靠的斗升小民日子有多难过。 他没有说什么,只当这张路引是学费,去商队工头那领了一份马夫的差事,随车出行方便不少,也不必和仙台府的“官匪”掰扯买命钱的事,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出城了。 到了官道上,雪明驾车驯马的技术还算熟练,但他从未见过这么烂的路—— ——这简直不能叫路,只是用石子浅浅压过杂草,道路两侧接近城市的两里地还有些引水渠,雨季也不会积水,过了半小时,走出五六里之后,去山峦之间绕行,就见到一片片凌乱的石滩子,马儿拽着货斗走得吃力,布卷本就沉重,铁器木器碾上石子,雪明就感觉缰绳紧一阵松一阵,听前车的马匹嘶声啸叫,往往要拉住牲畜等待观察。 “过了秃鹰岭,去珠州半岛的路就好走了!” 从队伍中传出工头的吆喝声,又见到工头忙里忙外,给车队的马夫们送来干粮面饼,递一两块银元当彩头,也是一开始没讲好旅途的路况,就这么生拉硬凑数够了人头。 布坊生意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仙台府的货到了珠州,每卷能多卖十三个银币,这便是跑商最重要的一环。期间路上的运损丢失,劫道土匪和暴雨天气都会带来麻烦。工头会如此照顾马夫和帮工也是这个原因。 这一趟运气足够好,过了三天不到,抵达珠州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交割货品之后,工头给诸位马夫算钱,雪明拿到十七银元,接下来的旅费也不用愁了。 商队解散之后,当天夜里,他去珠州的海边找了家大牌客栈——也是闹市区看上去比较安全的居所,本想避开小偷小摸的麻烦,没想到当天深夜,就有人找上门,要他狠狠的加班。 [part2·体贴] 凌晨刚刚听见打更的声音,雪明就客房里的铜盆热水洗了把脸。 木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第一时间收拾好银钱和行囊,马上应道。 “来了!是谁呀?” 门外传来两个男人的叫喊,声音粗野带着怨气。 “张从风是么?!” “张大夫,开门吧!” 雪明这两日和工头混在一起,大抵是知道这两人的来历。 他在衙门批了台州的路引,可是跟着布坊家里的车队去了珠州,过关时珠州衙门可不敢往布坊商贾家里捞油水,通关文牒这种小事,自然不会细查。 可是到了张从风头上,原本落到仙台府衙役手上的过路费买命钱,就这么飞走了——这两位兵爷爷自然是借道从仙台赶了过来,要拿人问罪。 现在雪明没有按照仙台府的人事流动走,成了一个黑户,一个没有登记在册的流民。 “睡个觉都不安稳。”江雪明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把门打开。 就见到两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出鞘,两位衙役也是十分紧张—— ——仙台周边的治安并不好,常有流寇土匪四处作案,劫道的求财,抢人的做人肉买卖,没有通关文牒,或者不照路引来办事的人,通常都是匪盗的同伙,这在衙役的办事流程里,要顶格处理。 “张从风!”领头的衙役怒目圆瞪:“你为何不按通关文牒的指引跑商行医?怎么中途改道!进了李荣家里的车队?你还当起马夫了?到底是何居心?!” 雪明能怎么办呢? 他也不能直说呀—— ——难道要说[我怕你们几个军爷把我抢了,阉了卖去宫里换钱]这种话么? 照原本的路线,他走台州那条路,指定得遇见拦路虎,至于是兵是匪就说不准了。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能追到珠州城来要钱,仙台和珠州虽然都是刘提督的地盘,可是这俩小小衙役也太执着太敬业了,有这个恒心怎么不去干点别的事呢? 江雪明:“呃我是刚好看见布坊在招工.” 话音未落,另一位衙役厉声喝道:“讲不出个所以然!就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雪明没打算用暴力解决麻烦,要是闹出人命,他成了通缉犯,再想去上京就难上加难了,不说如何过关,离了文明社会,这吃喝拉撒该如何解决?一边旅行一边打野,在这穷山恶水与天地搏斗,与猛兽为敌,这还怎么搞事业?怎么抓犹大——这地方可没有持久可靠的明火,也没有观星辨位的北斗。 孤立的人类一旦离开群体,在大夏连畜牲都不如。 这两个蛮不讲理的衙役押着雪明往衙门走,过了衙门街口,又以天色已晚为理由,想把他送去牢里。 就在这个时候,从城北大街进来两架押送犯人的囚车。典狱司的小弟敲锣打鼓在前面开路,两侧有三十多号官兵严阵以待,再看囚车上两个犯人,都是虎背熊腰的怒目金刚像。胡须浓密毛发蓬松,眉毛粗大眼中有神,看见这些披着官服的禽兽,虽然手脚被束缚,眼里依然有旺盛的怒火。 “两位兵爷?”江雪明好奇,于是小声问道:“这两个犯人,是土匪嘛?” 领头的衙役回头应道:“你问那么多干嘛?难道是你的同伙?” 江雪明:“我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我不是土匪,这里边一定有误会。” “嘁!花言巧语!”衙役跟班翻了个白眼。 江雪明接着说:“您二位想想,把我领到珠州的州官面前,我也是这么说——最后无非是交钱了事。我知道,我明白的。” “我想通了,是我没有去台州,没有在路上孝顺您二位,所以手上才多了这么一副镣铐,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想狡辩?!”衙役跟班抽出杀威棒准备动刑。 领头的衙役立刻喊停:“住手!” “诶!这位兵爷是明白人。”江雪明朝着医生包踢了一脚,里边立刻传来银元碰撞的响声:“您二位要是不嫌弃,拿去换酒喝,就是我在布坊队伍挣的旅费,有十六块现银。” “哎”领头的衙役叹了口气:“也不是我要为难张大夫。” 嘴上是这么讲,手脚倒不是很干净,收好刀,他一边掏钱,一边与江雪明解释道。 “仙台往外的旅费,养活了多少兄弟——谁没有家里父老,妻妾儿女要养呢?” “不是故意找您的麻烦,大夫,您这么做坏了规矩。” “要是人人都不交这个旅费了,都不照着路引走了,这仙台府和强盗窝有什么区别?无法无天了呀。” “说的是,说的是。”江雪明连连点头:“那我这手上的镣铐能下了吗?” “把他解开。”领头衙役说。 跟班立刻照做,脸上却有种愤愤不平的意味,似乎是觉着自己不够威风,居然被这么点钱收买了。 “兵爷,这两个犯人.”雪明又问起这个事。 像这种血气旺盛元质丰沛的人,在夏邦其实很少见。他们往往要么出身富贵名门,从小就不缺衣食,要么和癫狂蝶有关,是仙丹的重要原材料,是光之翼刻意培养出来的炼丹药引。 “这两个猎户从胎光县来。”领头衙役敲打银元零钱,听见金属的清鸣,就收进兜里:“昨日去县丞府上里拜会,送了一头熊。” 江雪明:“啊上门就送礼,是好事,怎么抓起来了?” 衙役笑道:“他们不懂事嘛,可不像从风大夫您这样体贴。” 江雪明:“啊?” 衙役低声说:“本来珠州就闹熊害,冬天刚过,这些猛兽从山里跑出来吃庄稼,吃不过瘾就要尝家禽,偶有胆大的,强壮的畜牲要吃人肉。” “赵家两个猎户想来珠州讨生活,去年胎光县大饥荒,这两兄弟在赵家庄寻不到出路,拼命杀了一头熊,想要献宝。” “县太爷有个干儿子,叫武修文,很喜欢这礼物呀。” “于是呢,赵家兄弟和县太爷讲条件,要领地保的职,去珠州周边村镇当村霸。” “这哪行呢?从来都只有主人给狗送吃的,从来没有狗上桌子抢饭吃。” “于是呢” 衙役压低了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县太爷知道这两个猎户无依无靠,在珠州也没人为他们出头,就从迎春楼请了一个姑娘来,当天夜里说好陪赵家兄弟开心开心,到二更天,把两人抓起来——强抢民女的屎盆子扣在脑袋上,打来的熊皮熊肉,也变成武修文的功劳了,是他干儿子射术卓绝为民除害,及时出手才杀死这头黑熊。” “赵家兄弟是倒了大霉,都只因为他们不会说话,不像张从风大夫呀,您就很会说话。” “啊”江雪明恍然大悟,拳头硬了,“这么个事儿呀?” “开玩笑,开玩笑。”衙役收好兵器,领着跟班要走,“就当我口无遮拦,玩笑话!张从风大夫以后要来仙台出诊,我有个小女儿,自幼风邪入体,给这败家女看病几乎掏空了我的家财,求仙问药也不见好” 没等衙役话说完—— ——雪明琢磨着,这夏邦的神仙能治好什么病呢?立刻打断道。 “有机会的话,一定给你治好。” 方才怒气冲冲的衙役二人,拿了神奇银元就变得和和气气。 “那就不打扰大夫休息了,从这东北二门走,出去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回客栈去,看见合庆家宴的饭店牌楼就是了。” 第二回 怒吼 前言: 寒食时看郭外春,野人无处不伤神。 ——云表 [part1·丧葬费] 事情要从几天之前说起。 赵家庄里走出来两个容貌魁伟体魄雄奇的汉子。是胎光县本地一对兄弟。 赵大郎名叫剑英,赵二郎名叫剑雄。赵家一共四子,族谱翻到剑字辈就取“英雄豪杰”四字。 恰是开春回暖的好时节,赵大拽着板车出了村镇,回头往一眼,就看见瘫坐在牛车边喘气不止的二弟。 “老二!”赵剑英喊:“走得不?走不得就再歇几日。” 二郎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从鹿皮围脖里把脸探出来,亮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沉声应道。 “大哥,再不走,都要臭了。” 且看牛车上的尸首,就是赵家的父母亲,还有三弟四弟,剑豪和剑杰。 两个小弟身体弱,和爹娘一起走了。腊月时天气寒冷,家里人就放在堂屋里,也不怕发臭发烂,到了开春时兄弟俩凑不到丧葬费,二弟剑雄的病还没好,单靠剑英一个人成不了事。 于是大哥当家做主,把祖屋出让,两亩水田也卖掉,换了些路费,准备带着二弟去珠州治病,在半道找个风水宝地,把家里人都葬下。 赵大去城隍庙前买来一头牛,畜牲栓车,刚走到胎光县的官道,要进山路,依然放心不下。 “你好些了么?” “就是嗓子痒。”赵二立刻应道:“前些日子喝水也像吞铁钉,有些力气了我就来替你。” 赵大捏着皮囊水袋,牵着畜牲一脚深一脚浅往前走,看着深山老林,皮靴陷进草叶泥泞里,就踩出来一股泥巴腥味,潮气在绳索上结了一层水露,太阳刚从丘陵背坡爬上来,山里浮起一层白茫茫的蒸汽。 “卖路引的吴老头知道我们家里难。” 赵二立刻说:“他说什么了?” 赵大接着往前走,小心翼翼的牵着牛绳:“给了两瓶酒,当帛金。” “帛金?”赵二郎才十六七岁,不懂这个帛金的说法。 赵家庄里偶有丧葬事宜,都要年轻力壮的长子去帮忙,参加葬礼随份子钱就叫帛金,体弱年幼的次子或是女孩不能见死人,也是对瘟疫的避讳。 这次胎光县大疫,村镇里十有八九户人家死成绝户。 赵家六口人,只有老大和老二活下来,也是这对兄弟身强体壮,能在病痛折磨中强撑过来。 赵大说:“就是给死人家里送钱。” 赵二:“人都死了,要钱有什么用?” 赵大:“那不一样,老二。乡亲要互相帮靠,帛金还能当丧葬费。” 赵二:“那你要到了吗?就只有两瓶酒吗?” “没有多了,死光了。”赵大讲完这句话就不往下说了。 胎光县里赵家庄的亲戚邻里,多多少少都受了瘟疫的毒害,各家各户开春就在做白事,家里有些余粮余钱的还能摆灵堂做法事,可是能参加葬礼的人,应该没有几个了。 吴老头是县衙批办路引的官吏,看见剑英剑雄两兄弟凄惨,也只能往自家地窖搜出两瓶硬通货,酒酿是大东南诸国诸县的稀罕物,只有粮食富足的情况才会酿酒,不论是两兄弟拿去卖钱,还是在路上饮酒取暖,都算保质的珍贵礼物。 离开胎光县周边的田野农家,进了山以后,这路就越来越难走。 山中都是些怪石树林,牛车不好找路,要赵大先去探路听风,再回来驱赶畜牲趟泥过溪。到了第三天,赵二终于能勉强走几步路,就跟着大哥一起换班赶车。 刚过午时,到了一处干燥山坳,出了狮子山,就见到一片黄澄澄的野地平原。 赵大心中喜悦,应该离珠州不远了,于是把这几日存下来的牛粪都取来,把布包摊平,放在烈日之下晾晒。 赵二也来帮忙,知道大哥要生火,往山林里跑走,呼吸渐渐变得顺畅起来,身上的病痛似乎完全好了,脱了外衣和鹿皮巾,只穿着方便行动的里衣,取来弹弓去打鸟耍乐。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剑英铲除草叶,挖开两个小土坑,拿来火引和牛粪,要烤干木柴,这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随手折来的木枝用力一捏,能捏出来一把水,生不起火。 等到剑雄提着两头肥硕的水鸟回来,还兴奋的吆喝着。 “大哥!有个湖!有个湖!我没得杆子!不然钓鱼给你吃呀!” “哈哈哈哈哈!”剑英看见弟弟健康,一颗心也落回肚子里,似乎万事万物又有了色彩:“就这个!我烤鸟来吃!” 两兄弟蹲在火坑前,剑英在烤柴,剑雄给猎物拔毛去头,割颈放血,顺手还给做食物的火坑挖开一条风道,好让火焰更旺盛些。 把水鸟串上绿枝,剑英摆弄着干柴,从牛粪火坑取来火种,往草垛火引一吹气,烈火一下子升腾起来,他连忙把火折竹筒送回到老二手里,怕这珍贵的火源毁坏。 他不敢说话,紧紧盯着湿树枝上的肥肉,只怕把这上好肉食给烤坏了。不一会就见到鸟肉皮囊冒出一层油滋滋的光泽来,渐渐发黄发褐。 剑雄也是如此,抱着双腿,时不时被火堆里的烟气呛出几声咳嗽,许是病没有完全好,肺依然有些痒。 两兄弟胡子邋遢的,活脱脱的两个野人,就这么等着食物做好。 就在此时,剑英的鼻子比较灵光,他问道。 “臭了?” 剑雄不明白,他依然闻不到味:“什么臭了?” 剑英:“烤臭了?” 说着赵大把烤鸟送到鼻子边仔细闻了闻,没有奇怪的味道。 “我闻不见,大哥!”剑雄浑身是汗,方才走了几里路才寻到猎物,费了一番功夫抓住水鸟,回到大哥身边时,已经有些寒冷,再回头去寻衣物时,向牛车看了一眼。 这一眼,剑雄几乎吓得丧胆。 哪里是什么烤肉臭了! 拉车的老黄牛早就跑了,牵车的绳索也叫几头畜牲咬断!再看车上匍匐着几个黑影,那拱起的背脊和油亮的毛发,分明是狼! 赵二喊道:“狼!狼!” 臭味是从尸体身上发出来的,这几头狼咬破了尸身肚腹,扯肠子咬心肝!如何能不臭呢?! 赵家兄弟先是惊得不敢动弹,心里的恐惧渐渐被怒火盖过,剑英丢下烤鸟肉,提着两根带火的木柴往牛车奔走。 黄牛早就不知踪迹,这些狡猾的狼狗知道黄牛驽钝倔强,咬断了绳索将其赶离,才敢跳上板车啃噬尸首。 剑英扑到板车上,挥着火炬赶狼,就见到弟弟剑杰的五脏六腑都被吃空了。尸体的眼睛也睁开!似乎是死不瞑目! 这七尺大汉气得目呲欲裂,还看见两头恶狼似乎是饿昏了头,依然在争抢娘亲的尸首,要把老母亲的手脚给卸下,拽着尸体往车下翻倒—— ——野兽见了火,就立刻往车尾退缩,那跑得慢的母狼叫剑英一脚踢在肚腹上,只听“咔擦”一声,这七八十斤的大狼腰也断了,从喉口喷出些黑血,重重的撞在树杈粗枝上,滚下地就没了气息。 “畜牲!” 剑英吼叫着,从板车旁抽走猎刀往前赶。 还在大快朵颐的狼狗们一下子四散奔逃,剑英哪里追得上这些狼呢?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野兽窜回茂密的山林里。 他追出去半里地,剑雄也跟着大哥一路往前赶,手里的弹弓投石送矢,打在这些铜头铁脑的大狼身上不痛不痒的,石子敲上狼狗的背脊也只能听见一声呜咽吠叫,紧接着四爪刨起飞泥,跑得更快了。 两人追不上了,就回到板车旁,亲人的尸首多少都遭了恶狼的啃咬,三弟剑豪死的最早,尸体也烂的透彻了,反而是最完整的。 爹娘和小弟剑杰丢了胳膊少了腿,没有骨骼保护的肚子里,剩不下多少东西了。 赵家二郎见了如此惨状,瘫软下来,倚着牛车就开始哭丧。 赵大没有讲话,似乎是被弟弟的情绪感染—— ——他不敢哭,只怕哭出来,二郎就丢了魂魄,再也没办法往前走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挖两个土坑,把爹娘埋下。三弟和四弟就葬在另一个坑里,这样来年祭拜也分得清楚,方便摆弄香坛贡品。” “你要把他们丢在这里了?!大哥?”剑雄脸上本就全是泥泞血迹,如今带着眼泪,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见了:“要走了?要走了?” 这个天真耿直的二弟似乎还没察觉到,还没反应过来—— ——家里的父母,还有两个弟弟都已经死了。只是尸体还没下葬,剑雄好像还没接受这件事。 就一个冬季的事,不过八十几天之前,这一家子还围在火炉前,一起听爹娘讲故事,讲仙台府来的洋货,讲武灵山道士斩妖除魔的事。讲佃户和猎户耕水田,打黄皮子的技巧,说起街上卖艺人的枪法,爹还会吹牛,说年轻时也要耍枪,是地保队伍里身手最好的那个。 赵大没有作声,把一瓶酒送到老二手边。 “你要是难受,喝一点吧。” 说罢,大哥就去找一处显眼的地表,最好有石台挡风避雨,再去挖开两个墓穴。 赵二依然过不去这一关,他坐在小弟弟身边,看见剑杰睁开双眼,他想给小弟合眼,似乎是狼狗的犬齿牵动这尸首的脊髓神经,怎么都合不拢这对眼睛。 “哥哥没用.哥哥” 剑雄打开酒坛子,又不舍得喝,只是痴痴的说。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此时此刻,赵剑英面临的考验要更困苦艰难—— ——全身的家当都押在那头黄牛身上,这畜牲能换三十多个银币,就这么跑走实在可惜。他想借着寻墓穴的这点路途,把牛找回来。 跟着牛蹄压倒的草叶寻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太阳要下山,剑英连忙往回赶,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应该是寻不到了。 回到板车附近,剑英喊剑雄,剑雄却没有应。 他想着,或许是老二喝醉睡下了。 又跑到板车上找,依然找不到,这时剑英终于警惕起来。 他从车辆旁摸来另一把猎刀,不过是一尺长短的劈柴刀,和手里的割草刀成了一对,勉强能叫做打猎刀具。 他往车旁摸索,去看车底,搜完几棵大树,依然不见二弟的身影。 回到火坑边,就见到一头巨大的黑熊叼着剑雄的衣服往草垛里拖拽。 剑英怒目圆瞪往前奔走—— ——那黑熊身上的毛发浓密,几乎看不见眼睛,脑袋上的长毛已经盖住眼帘,还有些逆长的白毛,看得出来,它很老了。 剑雄浑身的酒气,脸面通红,醉得不省人事了。 [part2·祸不单行] 赵家大郎浑身散发出滚烫的热气,对着这匍匐在地的巨兽吼叫着,他想把这熊瞎子吓走。 可是没有用,熊瞎子的耳朵似乎也不好使了,它圆滚滚的耳朵只是颤了那么一下,紧接着松开剑雄的腿,爪子稍稍一带,猎物的腿脚就留下三道血淋淋的伤口。它嗅见血的味道,立刻清醒不少,站了起来。 这黑熊站起的一瞬间,赵剑英顿感压力倍增。 它几乎有两米多高,两爪耷拉在肚腹前,胸口有一道白毛。往前探身用鼻子来辨认方位,摇头晃脑的,还在寻找猎物。 剑英没有犹豫,他佝身往赵老二身边靠,瞪大了眼睛,腿脚发抖牙齿打架,摸到剑雄的肩颈了。同时熊瞎子又匍下身体,对着剑雄脚踝处的伤口狠狠舔了那么一下。 只这一下,剑雄疼得醒了过来,他眼睁睁看着绑腿松散,裤管开裂,一片皮肉就这么生生被黑熊舔下来了! “呀!!——————” 突如其来的惊叫让黑熊警惕,要伸爪子去搂抱拖拽,剑英提着赵二的衣服往来时路飞退! 赵大郎不好转身,赵二也起不来,一追一逃的身位拉不开,他不敢吭声呼喊,只怕一口气喊出去,就没有逃命的力量,可是剑雄不能死在这里!爹娘兄弟都死掉了,他不能再失去这个弟弟!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剑英索性丢了一把刀,放开剑雄两肩,直直朝着黑熊冲过去,霎时感觉天昏地暗头颈剧痛,他像是撞上了一座山! 喉舌一甜,就有血从嘴里喷出来,他叫这熊瞎子撞得七荤八素,一下子发蒙,回过神来,只看见鹿皮围脖和寒衣上多了六个窟窿,肚里不断有血流出来,脑袋也歪在一边,身子还没有完全倒下,是趔在一旁难以动弹! 熊瞎子受了这么一撞也受到了惊吓,它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扑到空处,两爪离开赵家老大的肚腹时还带着些肉末,心口就插着半截断刀,从喉口中喘出哼哧哼哧的粗气,似乎心跳不动了,再也使不上劲了。 它的嘴边咬着半截鹿皮子,原本是朝着猎物的喉颈去,结果只咬到这团皮料子。 过了十来秒,这一人一熊也不敢动弹,疼痛来的那么晚,那么迟,黑熊终于吃痛哀嚎,发出怒吼四足匍匐着,往林地里飞奔。 赵老二终于回过神来—— “——大哥!” 赵老大捂着肚子喊:“别管我!杀它!杀它!拿它换富贵!” 赵老二一瘸一拐的,没有多想,跟着血迹往林子里追。 听见山林间回荡的喘息声,剑雄终于寻到死掉的猎物,再找到大哥时,已经是深夜。 两兄弟做了简单的包扎,把父母兄弟都葬下,扛着猎物去了珠州县衙。 此时此刻,打更人刚回到司耀军巡铺(消防),就听见县衙里热热闹闹的。 衙门大院里,县太爷和干儿子一起,喊糅革皮匠来处理熊皮。 知县名字叫武成章,是个宦官阉人,没有子嗣。 干儿子正是诬害赵家兄弟的元凶,跟武成章改姓,叫武修文。 匠人在院落里忙活,知县父子也就看个热闹,毫无顾忌的谈起这赵家兄弟的事。 “干爹,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如此愚钝,只要干爹略施小计,他们就乖乖上当了!”武修文蹲在武成章的椅子旁边,笑呵呵的说道:“以后干爹您又多了一身熊皮大氅,您的好儿子就是打熊英雄!” 武成章还是要点脸的,从喉口冒出尖细的嗓音:“有外人在做事,你不要大声讲出去。” “这有什么!在珠州县!天上落下来的一滴雨!都是我们武家的!”武修文叫嚣道:“这两个猎户来献宝?我呸!分明是在干爹您的地盘上偷猎呀!难道我讲得不对么?” 武成章低声应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修文呀,这两个猎户既然能杀熊,你不怕他们割了你脑袋?我可不知道县衙里还有如此威猛的捕快。” “哪儿呢?靠这群酒囊饭袋来抓人么?”武修文来了精神,讲到此时他得意洋洋:“还不是您的好儿子未雨绸缪!请珠珠娘娘和百目大王送来一位门客!这门客身手不凡剑法卓绝——我带他去拿人,只要他一出手。那两个野夫的大拇指都被削下来!连柴刀都拿不住!怎么反抗呢?” “原来是去求神仙了。”武成章听闻此事,立刻笑道:“你可出息了,要给我养老送终?” “可不敢!”武修文立刻抱拳半跪:“我这都是为干爹做事!” “你说的这位门客,他在哪里?带他过来。”武成章推杯弄盏,给干儿子倒茶:“就说知县要见他,如此英武不凡的仙人,我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呀。” 武修文不敢违命,立刻吹起响哨唤来信鸽,给仙人发了封加急信。 过了一会,从县衙正门进来一个白衣飘飘,走路没声的奇人。 此人须发皆白,是鹤发童颜之样貌,气息深沉步履平稳,武成章虽然不习武,也知道这位高手内力深厚,想来制服那两个杀熊野人的说法不假,只是还要再口头确认一遍,这干儿子整天在知县身边花言巧语,他这个当干爹的都快生疑心病了。 “您就是缉拿犯人的英雄?” “鄙人百目大王座下弟子,舍了真名实姓,县长大人喊我道号,叫我玉真就好。” 武成章问道:“玉真道长,您是如何降伏那两个猎户的?” “小友昨天夜里急忙求见。”玉真道士顿了顿,紧接着说:“说是有两个凶犯强抢民女,行丧尽天良之事,我便提剑跟到县衙,到了司耀铺旁边的厢房,果然有两个村夫与女子打闹。” 武修文提醒道:“那是.” “哦!是他们要害人。”玉真道长的脑袋终于转过弯来:“于是我便教训了他们,使剑割下他们的指头,他们身上本就有伤,不一会就疼得失力束手就擒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呀!”武成章笑道:“只是可惜了” 玉真:“可惜了?” 武成章:“可惜污了道长的剑,那狗一样的东西,也配脏道长的法宝么?” “哈哈哈哈.”玉真道士笑道:“是修文小友平日行善积德,与我师尊结了善缘,我才跋山涉水来到珠州,不过举手之劳——知县要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道义道义,修道之人怎能因为这么点事,就不去行侠仗义呢?哪怕真的是狗,它在知县的地盘撒野行凶,我也一样要杀!” 玉真话锋一转。 “只是那两人被缉拿时,还讲起稀里糊涂的话。” 武成章怕事情败露,连忙追问:“那两个野人说什么?” 玉真道士轻笑着:“他们丢了大拇指,说父精母血不可弃,跪着央求我,要给他们捡回去。” 武成章松了口气,只怕这仙家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事。 “哦那手指头” 玉真道士潇洒挥袖—— ——指着衙门外。 “知县府上养着几条狗,我就拿去喂狗了,护院犬要认得人血,不然它们不够凶。” “好呀!好!好呀!”武成章拍手叫好:“道长做得好!” 武修文也跟着喊:“好呀!” 武成章立刻说:“不知道长喜欢什么.我这我这哎.” 珠州知县平时也不和这些仙人打交道,自然不晓得百目大王一派喜欢什么东西。 这两个猎户身强体壮,要衙门去拿人,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有仙家出手,这事情自然是顺顺利利的,不能让人家打白工。 “如果知县能行个方便”玉真道士决定直入主题:“不知能不能往师尊府上送男工女工,最好是童男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糅革匠人的惊叫。 玉真道士第一时间伸长了脖子看去—— ——就见到府衙侧门钻进来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面庞白净没有胡须。 这汉子穿着一套西洋神袍,头发短黑粗硬,抓着一条护院犬,只用手指就剖开了大狗的肚子,从胃里取来两根还算完整的拇指。将它们塞回医生包里。 江雪明数清楚指节骨头。 “齐了。” 第三回 锐不可挡 前言: 利剑鸣手中,一击而尸僵。 ——曹植 [part1·唇枪舌剑] 衙门庭院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号不速之客,几位贵人神态各异,不敢轻举妄动。 知县武成章曾经是上京城里的太监,也见过不少御前侍卫和禁军教头,能不动声色徒手杀死县衙里的护院犬,此人的身手非同一般——这珠州县衙里的狗,可不是什么路边捡来的便宜货色,那都是由周边乡镇拿去和郊狼配种养育出来的猛兽。 玉真道士面露惊异,死死盯住来客的两掌指节,心中已经翻腾起惊涛骇浪—— ——好强的指力! 虽说这护院犬的肚腹柔软,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徒手剖开的。 他动了真元吗?用了灵力吗? 没有!完全感觉不到! 这汉子一路走来,步履看似虚浮,呼吸吐纳与常人无异,胸肺起伏好似一个白面书生,哪怕下地干活的农夫都要比他有力似的。 可是他手上的狗!却连临终前的惨叫悲鸣都发不出来了! 只是武知县的干儿子还不清不楚,似乎搞不清状况。 武修文只晓得来了个洋人(从仙台港跨洋而来的外人),提着县衙的护院犬就这么走进来了,这小子是后知后觉,小脑筋没有转过来。 “好大的胆!敢杀知县的狗?!” 江雪明不想第一时间撕破脸皮,手上这条狗就当做一个下马威,门外还有三条死狗的尸体,都叫瑟瑟发抖的衙役拢到一处去。 他甩开狼犬的尸身,从医生包里不紧不慢的取出新手套,随口应道。 ‘我来珠州要路引,想去上京。路上恰好听闻有两个伤患,他们的手指头被人剁掉,我自然要看病救人。’ 不等江雪明讲完,武修文立刻骂道。 “直娘贼!你说甚么?!” “我说,如果这个手指头进了畜牲的肚子。”江雪明好声好气的商量着:“它烂了,不好用了,事情就变坏了。得趁着热乎的时候赶紧取出来——不然就用不得了。” 武修文还想开口,可是干爹却死死抓住了儿子的手臂。 “干爹.”武修文这才反应过来,看清干爹的眼神时,他终于闭上了嘴。 江雪明接着问:“你是州官还是县官?” 武成章应道:“本官是朝廷知州,提督任命的知县,既是县官也是州官。” “身兼数职,辛苦辛苦。”江雪明没有抱拳作揖的习惯,也没有下跪认官的想法:“鄙人张从风,从九界来,这个” 武修文还是挂念干爹的脸面,于是小声提醒:“见了朝廷命官为何不跪!” 雪明将医生包里的行医资格证和学位拿出来。 “在大夏应该算翰林院的学士,为九界领邦将军家里看病,也算是御医,照你们这个官员制度,你这个上京委派到地方的太监应该要给我跪下,还得磕满三个头。” 此话一出,武成章的老脸挂不住了,顿时两颊发热头脑发昏,一下子气得面红耳赤——这洋人在说什么胡话?仅凭几张纸就要来羞辱于我? 可是老太监还是忍住了,他是个明白人,要是摸清这洋人的底细,知道他几斤几两,哪怕把他弄死在珠州城里,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哦” 如此想着,武成章轻飘飘的应了一句,也没有正面回应,决定把这个难题丢给玉真道长。 既然这洋人是来找麻烦的,口口声声要治病救命,奔着这几根手指头来,那就看玉真道士如何对付他吧。 这老太监的脑子转得比干儿子要快得多,立刻扭头发问。 “道长?您认得九界的批文嘛?恕本官才疏学浅,这证章图样签押机关,本官是不清楚,不明白——要是闹了误会,恐怕弘法寺和尚书主客曹(外交部别称)那里不好交代。” 玉真道士顿时汗流浃背,不知道这老知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人是知县要抓的,熊也是知县干儿子要贪下来的,迎春楼里的姑娘都是这对父子买来,把强暴罪名安在赵家兄弟头上的,怎么来了个洋大夫,事情都落到他玉真头上了呢? “啊哦.”玉真仙人迟疑片刻,硬着头皮接了话茬,毕竟这次来珠州是为了人肉生意,他与武修文厮混在一起,就是因为这武成章没什么弱点。 老太监在上京做到头了,结果也是发配到珠州这么一个半岛当县官,没有子嗣家族,对夏邦天子来说,是非常好控制的工具人。 武成章没什么爱好,也没有明显的弱点,要从酒色财气开始讲人情送恩义,恐怕是很难把人肉生意谈成的——唯独有个干儿子当把柄,这便是玉真道长看重的缘分所在。 “这位大夫。”玉真道士自然是不能认这些文书的,一旦把话说死,指不定武成章就真的带着衙门院里的所有人开始给这洋人磕头了,没有这么滑稽的事,于是开门见山的说:“是赵家兄弟托您来治病?”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江雪明立刻应道:“我刚才在门外也听见了,仙长你说得好,道义道义,我这个做医生的,治病救人就是我的道义所在,不能因为病人不求,我就不救了——你说对不?” “啊呵呵呵。”玉真尴尬的应道,心中却愈发奇怪—— ——这洋大夫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拿贫道当乐子?消遣贫道? 道义?这话讲出去谁能相信?漂亮是漂亮,说得漂亮也是讨知县一个彩头,他还当真是这么想的? “大夫杀了知县家里的一条狗,就为了给赵家兄弟治伤?” 江雪明:“四条狗。不是一条。” 武修文气急败坏的喊道:“全杀了?!” 江雪明:“嗯。” 武修文快步上去,要拿刑架上的长杖来打人,走到半途却慢慢停住。 这小子窥见玉真道士再也不笑,似乎是笑不出来。 且看仙长没有动弹的意思,也不想帮他缉凶,夜里府邸院落大门后的长明灯照出一道虚影来,那洋大夫的影子拉的老长,像是一头猛虎。 这个时候,武修文就不敢动了,浑身像是过了一道冰冷的井水,冻得手脚僵硬,骨头都发寒。他的气息急促,霎那间红了眼,血丝跟着爬到眼黑去,似乎是进入了凶狠野兽的领土,到了人家的攻击范围里。 “洋大夫,您且把这几张文书收好。”玉真仙人思索再三,换了一副横眉冷眼,扯着嘴角吐出几句冰凉的话:“知县大人不爱看,也不想去听。” 江雪明:“我想也是,要讲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 玉真仙人接着说:“你可知道,赵家兄弟是奸污民女的重犯?” 江雪明:“认罪了吗?可有罪证指认?” 玉真仙人:“要对薄公堂?你的意思是知县大人徇私枉法?诬害赵家兄弟二人?你要告官?你可知道在夏邦,告官者与官同罪.” 雪明没有和夏邦律法正面硬钢到底的意思,反而是绕了一条远路。 “赵家两兄弟的指头是谁砍下来的?” 玉真仙人立刻说:“是我。” 雪明接着问:“你是县衙里的捕快?” 玉真仙人立刻辩解道:“赵剑英、赵剑雄拒不认罪,其二人身形魁梧心性凶残,贫道临危受命为民除害,知县大人托付贫道提剑执法,有何不可?” “你拿他们的指头去喂狗?”江雪明接着问。 玉真仙人有些不耐烦了:“如此恶徒!沉进雾江喂鱼都是积功德累善业!贫道是在做好事” “那我要给他们治病接骨,违了夏邦律例哪条法?”江雪明接着问。 这下玉真仙人绷不住了—— “——你找死?为了两个凶犯!你要杀衙门的狗?” “为了衙门的狗,你要和我斗法?”江雪明反问道:“你想和我斗法?” “仙长!”武修文立刻叫嚣道:“和这蛮不讲理的洋人废话什么!你难道怕他?!” 这句话讲出来,玉真仙人基本上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 怕他? 我是百目大王座下首席!我会怕一个手无寸铁的洋大夫吗? 这不是在等你干爹的说法么?! “若是这位大夫有意和仙长切磋”武成章笑呵呵的接道:“本官倒也愿意让出官府小院毫厘之地,只怕仙长施展不开手脚” “我要二十个童男,三十个童女。”玉真直接开口叫价:“帮你收拾这个不长眼的洋人,童男不要佃户家里的,自小干农活,肉也腥臊。” 武成章没有应,接着笑呵呵的说:“那就看修文的安排,祭礼供奉这些关节要事,都是修文在做,本官也是老糊涂了,如果能年轻些,有仙人相助,这仕途也能走的坦荡顺畅.呵呵呵呵呵.” 老太监谁也不想得罪,全都推给了干儿子。 [part2·六臂修罗] 有了口头许诺,玉真也不再藏着掖着,从布袍中取来一个剑匣。 这阴沉木所造长匣打开,吐露出清澈如水的剑光来——共有六支长短不一的剑条陈列其中。 “得罪了,洋大夫,今日不是贫道要取你性命,是你不识好歹.” “知县大人。”江雪明突然朝知县大声喊道:“这仙长的意思是,他要杀我了?” 事到如今,武成章依然在打马虎眼:“是斗法切磋,切磋而已嘿.大夫多虑了,只不过这刀剑无眼,若是大夫能知难而退,大家各让一步,您也不要去细想这赵家兄弟的事情,哎.” 话音未落,玉真仙人从剑匣中踢起一道寒光,持剑猛攻过来! “看剑!” 玉真如此想着——这浑浑噩噩的面容好似不知死活的傻狍鹿,饶是你有再大的本领,有再强的内家修为,两手空空如何能抵挡这精钢剑刃呢? 可别说我不讲武德来偷袭!洋大夫!我可是叫你看剑了! 可惜你那涣散无神混沌两眼!看得清我的剑吗?! 霎时寒光交错,金铁相击! 玉真虎口剧震,眼神失焦的一瞬间,只觉持剑手传来钻心疼痛。 又见到一阵鬼魅黑影错身而过,那一身漆黑的布袍好似走地蛟龙,不过两三步一呼吸的来往之间,他手中兵器叫这洋人打得横移两尺,失了气力。 剑势走老的那一刻,玉真几乎惊得肝胆欲裂—— ——从哪里来的兵器? 雪明的手中多了一把小刀,也是贝洛伯格边角料造的格斗刀,方才玉真这第一回合的进步刺杀已经尽收眼底,速度和力量都有了初步评估。 他双手持刀去打剑脊靠近剑锋的部分,算准距离,这冷兵器好似一把大锤,离两手越远的部分,就越难把握平衡,只是简简单单的撬一回杠杆,用两手欺单手作以短克长的防御兵击。 没有迟疑的功夫,玉真与雪明错身离开剑围的那一刻,马上提剑再攻。 撩剑杀喉的架势很标准——雪明如此想着,继续调度腰肢去避,也不想故技重施,单以肉体来对付这种授血单位十分吃力,要节省体力来完成屠宰程序。 再攻三剑也依然没有结果,玉真垫步去割手,割喉,最后往难以躲避的腿脚猛击,移形换影之后已经绕了一个半圆。 剑刃落不到实处,他的心也跟着沉到谷底,改换双手共持一剑来追求更快的剑速。 换手的这个空挡,雪明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玉真的眉心—— ——从神经反射来看,这授血怪物的元质构成十分优秀。 换成双手持兵器了?他在害怕吗? “呀!——” 玉真吐出一口恶气,以声助威扑杀出去,那清冽的剑影似乎缠上一层粘稠的阴云了! 须臾就看见庭院两人追逐起来,黑漆漆的身影带动神袍在迎客松和院墙来回翻转腾挪,玉真提剑刺杀用双手,进退维谷之间偶有失横的凌乱步伐,重心全在身体中线,无法快步奔袭。 剑影在树干上炸开一道道霹雳裂痕,在墙垣剖开深刻的伤口,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斩不到! 末了绕了一个大圈,那满地的落叶跟着寒风一起吹到半空去,跟着来回往复你追我逃的两个人飞起又落下。 玉真是越打越惊,他引以为傲的快剑居然连这洋大夫的皮毛都伤不到!似乎连衣服都割不开! 他微微挪动步子,富贵华丽的云纹布靴踩在青石砖上,稍稍腾挪时,就见到洋大夫几乎神念统一心有灵犀似的,跟着这步子往一侧挪移脚跟。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玉真不理解,完全不理解。 这种读心解意的身法直觉,已经远超出他的武艺境界了! 哪怕在师门与百目仙尊切磋时,他也没有感觉到如此大的压力,眼前之人绝对是个用剑高手!前几合交手之时,还能听见几次急促的喘息,再到后来追逐,已经听不见这怪人的调息节律了! 若是两人持剑对打,玉真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 ——恐怕已经变成东一块,西一块的肉团了吧? 仙长只觉得两颊滚烫,又羞又怒,这洋人蛮夫似乎不打算进攻,只是一味的嬉戏打闹奔走逃窜,县长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笔人肉生意谈不成,回到师门如何去见仙尊呢? “哇呀呀呀呀!哇呀呀呀呀!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听阴风阵阵,玉真仙人开始念咒掐诀,兀的一下,从这慧剑黄绫衣冠楚楚的法袍中窜出四条赤红臂膀! 两肩两腋的人皮顿时裂开,玉真现了原形,就看见头顶苍苍白发一下子开了中分,从幼态可可爱爱的脸面中,长出一个狰狞可怖的八目獠牙凸嘴的怪物来! 江雪明依然在等待,这种等待几乎持续了八九年—— ——在远征时代,有许许多多披着人皮的授血怪物,它们起初还会讲点人类的礼仪。 用他喜欢的废话文学来讲,撕破脸皮之后,就可以不要脸了。开始耍起授血怪胎的特殊战阶技巧了。 包括玉真道士现在的“二阶段”也是如此,是拿出看家本领,要殊死一搏。 雪明就像个颇具耐心的垂钓者,与授血怪物作战的环节,也很像钓鱼,从一开始打窝投喂窝料,再到咬钩,牵绳收线的角力,熟悉鱼儿的脾性和水性,最后一点点带离水面,失去力气,这是一个既短暂又漫长的过程。 短暂的地方在于,对决斗双方来说,生死之间往往只有一次机会。 漫长的地方在于,只要雪明观察得够久,死门就会越清晰,耐心是战士最强的武器。 玉真仙人此时哪里还有仙人的姿态,六条臂膀各持一剑,用流星的话来说就是命中不够攻速来凑,既然砍不到人,那么就换六把剑一起试试——简简单单的兵击格斗变成了除草环节,这六臂六剑的狰狞鬼怪俨然已经成了嗜血修罗。 江雪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甚至连神态都没有变过。 武家父子却被玉真道士的六臂怪胎形态吓得不敢吭声。 六支长短不一的精钢剑刃成了绞肉机,这妖魔精通左右互搏之术,肢体协调性可谓神乎其技,雪明内心也在感叹,要是换了常人来舞双剑,如此频繁的进攻频率还真不一定能舞明白了。 现代科技操纵六条机械臂作一台砍肉机,也难保数控中心不翻车,这些臂膀也会开始窝里斗。 只见这剑光粼粼的“铁球”朝着雪明倾轧而来,从中发出阵阵咯咯怪响,似乎是节肢动物的步肢关节甲壳在互相挤压高速运动时的动静。 长明灯下,从院落中爆发出一道道骇人火光! 四散飞射的碎铁宛如流星一样,打进院墙松木之中,打在公正廉洁四字牌匾上,铁块倒飞剑气四溢,那妖魔的胳膊腿脚像是进了高速运转的线锯!一下子松散开来!成了一块块切口平整的肉方! “哚!”的一下,就看见这六臂修罗其中一只肉掌突然失力,带到他自己的脑门去,断成半截的铁剑扑进眉间,扎进头壳,他是满眼难以置信,被怒火和羞耻心欺瞒的灵感,终于慢慢回到他身边,望见满院细密而坚韧的“丝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惜玉真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只能看到这些奇怪的网,沾染着脓血的线索细绳,好似切金刀断铁斧一样的丝线。 他的右腿切成十四块大小不一的方块,身体往前倾倒,一下子成了满地肉糜。 “仙长!”武修文惊叫。 武成章立刻抓住儿子的头发,大声骂道:“王八蛋!你喊谁?!你喊谁仙长?!” 流光四溢,星辰灿烂,芬芳幻梦的毛发从院落四处迸射飞走,抖落虎须上的脏臭血污,它们尽数回到了钢铁神猫的盔甲之中,敲在铠甲时发出好似战鼓的声响。 江雪明与知县说:“现在我可以给病人治病吗?” 武成章马上应道:“这位仙长.” “与知县大人讲过姓名了。”江雪明强调着:“讲过一次,文书也写着名字,都是汉字——我记得夏邦也用汉字。” 武成章立刻改口:“张从风大人” 没等这县官从椅子上爬起。 玉真仙人的尸首终于完全散开,脸面和躯干碎成了几十块。 ——他死透了。 第四回 没有对错 前言: 劳心苦力终无恨,所冀君恩那可依。 ——高适 [part1·脚夫] 这百目大王的首席弟子一死,武家父子二人吓得毛森骨立汗流浃背,再也不敢提赵家兄弟的事,不做声了。 江雪明取来庭杖,用这桨棒去拨弄玉真仙人的尸体,隐约能见到一颗圆滚滚的虫巢,那便是授血怪胎的“气海内丹”,在大夏是这么个说法。 他三步作两步疾疾跨过院府大门,提着长明灯来泼油料,烧了这裂成碎肉的内丹,不等其中缓缓蠕动的白夫人爬出来,在一把烈火之中,看见蜷曲的虫身发出一阵阵渗人厉啸,两三息的功夫,这万毒之祖万恶之源死的干干净净了,只留下一地赤红的碳灰。 这个时候,武成章终于想开口讨个说法。 “张从风大人” “县官,赶紧把赵家兄弟带来。”江雪明收拾完残局,就近找了张太师椅坐下。 “我去喊人,我去喊人!”武成章立刻应下。 江雪明指着武修文:“要你干儿子去接,你是知县,怎么能委身下狱,去接两个囚犯呢?” “干爹!”武修文一下子慌了,这玉真仙长死了,再要他去面对赵家兄弟二人,他是绝不敢进牢房的——这两个野人虽然挂着镣铐枷锁,可那一身蛮力也不是普通衙役能对付的。到时候仇人相见,赵家兄弟得了机会,武修文只怕这两个村夫挥铁链将他头壳打穿,就地打死呀! “张从风大人喊你去,你就放心去!”武成章面露愠色:“那两位杀熊义士饿了几日,又被玉真这妖孽剁掉手指,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耽搁了张从风大人的事情!你也想变成肉糜碎骨?变成人渣豆腐?” 江雪明说:“别吓唬你干儿子,我不杀人,要是他害怕,你让他实话实说,就讲有个医生来了,要给赵家兄弟治伤,他俩的案子是一桩误会——就这么简单。” “呵呵呵张从风大人说的是”武成章瞅见这大夫冷静漠然的神态,活脱脱的一个在世阎王——不杀人?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就这院落里臭气熏天,大夫却坐在太师椅上,往那小包裹中取来两块茶饼自顾自的吃上了。 这哪里是不杀人,这是杀得心安理得,杀得顺其自然,杀得习惯了。 等武修文走远了,武成章这个老太监和江雪明单独相处时。 雪明终于说起正事—— “——县官,我要去上京,这一路上肯定有很多妖魔鬼怪,今天夜里发生的事呀” 没等雪明说完,武成章立刻打断道。 “一定保密!一定为您保密!” 江雪明冷眼看向这老太监,从一对虎目中迸发出精光。 武成章立刻就不讲话了:“您说,您说您说,您要我不讲话!我立刻闭嘴!” 江雪明;“我听仙台府的衙役讲起这个事,你的干儿子仗着你这个县官老爹为非作歹,欺害良善,这事情早就传出去了,我也就到南门口和集市问了个大概,几乎人尽皆知——你好威风,看来这个珠州就是你说了算,你最大。没人敢不听你的话。” 武成章没有回话,他不敢应,也是在等张从风提条件。 “这个玉真大仙,我打听到他家里那点事儿,他有个很厉害的师尊,还有个义母,是珠珠娘娘和百目大王,都算珠州本地的老神仙——我杀了他们的学生,杀了他们的孩子,这个仇恨肯定是化解不开,也不要你去讲这个恩怨。” 武成章刚想开口,他心里急啊。 可是这位大夫讲起话来慢条斯理,全都说到他心里去了。 “县官,这个事情出在你的地盘上,我知道你害怕。”江雪明啃完茶饼,就接着说:“皇上要你做知州,你做多少年了?” “从出宫以来,有十六年了。”武成章立刻应。 江雪明;“你是个好官,比仙台府的提督巡抚呀,知府知县都好。他们拜神仙,也不事生产——我来到珠州之后,没有见到野菩萨,也没有什么灾殃,你应该不信这个。” “多亏半岛的洋运生意好,我这小庙不吃多少庄稼粮食,只需用丝织布品和金银洋货往其他州府换些货来,就可以风调雨顺吃饱穿暖了。”武成章连忙说:“也不需要什么神仙来照顾” “你心里害怕。”江雪明听见衙门外的人声,知道赵家兄弟来了,于是长话短说;“怕珠珠娘娘和百目大王找你麻烦,给珠州降灾。” 武成章还想扮个大脸,客气几句:“倒不是怕麻烦.” 江雪明起身去迎兄弟二人,与武成章说。 “你把赵家兄弟交给我,我缺两个帮工,再把你干儿子带来我身边,和我一起上路,我要去他们的洞府,会会这两个神仙,不论事情成败,他们都怨不到你身上去。” 武成章思前想后,一咬牙。 “那犬子就托付给大人您照顾了,若他能跟在大人身边,做个脚夫苦力,也是行善积德。” 干儿子还能再找,要是珠州的百姓遭了灾难,圣上怪罪下来,武成章的乌纱帽会跟着他的脑袋一起丢。 江雪明问道:“你去给我置办路引,从珠州到泰野要多少钱?” “五个银元.”武成章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才反应过来大夫的意思:“哦!不用不用,此等小事还要大夫出什么钱?” “按规矩办事,我心里踏实。”江雪明狠狠点了点老太监的脑袋:“听清楚,按规矩办事。” 兄弟二人无精打采神色萎靡,先是被玉真砍了指头,流了不少血,与野狼狗熊搏命时身上还挂彩受伤,肚里没有半点粮食,又困又饿,没有气力了,见了县官就跪伏在地等待发落。 武修文还神气活现的,上前来抱拳喊道:“张从风大人!人已经带到您跟前了!事情我可是办得妥妥当当,没有耽搁半点功夫!” “赵剑英!”江雪明喊。 赵老大抬起头来,唇齿之间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已经因为失血而失水,眼睛也看不清东西,跟着声音寻过去。 他就感觉有一对温热的大手将他身子提起,第一时间愕然,就像受到惊吓的野兽,拽着头颈的木锁铁枷往一侧甩动,想要挣开钳制。 可是剑英动弹不得,他好似被两条柔软无骨的棉条紧紧绑缚了肩颈,拉扯几个来回,就感觉失了拇指的两掌有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皮肤,原本疼了一夜的伤处也渐渐缓过来了,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发狂的痒! “剑雄!剑雄!”剑英看不清东西,心里慌张就去喊二弟:“剑雄!” 赵老大狠命眨巴两眼,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再喘上几口大气,却发现身体越来越有力,原本他的脊梁骨叫那头黑熊撞得歪斜错位,此时这些挫伤在慢慢复原,腰板也直起来了。 他看清身侧跪伏在地的赵老二,就见到江雪明涂药接骨的一幕,终于明白——这武家人似乎没有说谎,要帮他兄弟二人治伤。 “老阉狗!你心里打什么算盘?!先害我?又救我?”剑英直冲武成章骂道。 县官挨了骂,却不敢还嘴,低眉垂眼的站在一旁,像个小跟班似的,给张从风大夫端盆送水。 这个时候,剑英似乎明白了什么。 哪里是武家人良心发现了!是有个英雄来救他们了! 等到剑雄也醒来,江雪明收好万灵药,与两位年轻力壮的汉子说。 “我在路上听了你们的事,觉得你们冤枉,就来帮你们。还好县官是个明事理的人,愿意放你们走。” 剑英不知道说什么好,别看兄弟二人满脸络腮胡,其实都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 他要往下跪,要感再造之恩,雪明提腿去踢,这两个厚重结实的膝盖就弹了回去。 江雪明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赵剑英委屈巴巴的,如果不是弟弟看着,他也许要哭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吸气,讲不出话,试想一下,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狱中,有个人拉了你一把,为你洗刷冤屈,帮你报仇雪恨,你如何能控制住情绪呢? “我身上没钱,你得找个兜里有金子的跪。”江雪明半开玩笑似的插科打诨。 赵剑英一下子听不懂了,是完全不懂这洋人嘴里的冷笑话,他就是一个野人村夫,还觉着是大夫要和他讲点实在的道理。 “啊啊。” [part2·偏向虎山行] 这个时候,武成章凑到雪明身边问候:“大人,人已经带到了,您接下来.” 江雪明问;“赵家兄弟,我缺几个帮工,你们愿意跟我走么?” 没等剑英答话,浑浑噩噩的剑雄醒来之后,就大声嚷嚷着;“大哥!我要这条老狗死!他诬我害我!我还要去做地保咧!和这些衣冠禽兽废话什么!” 剑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二弟血气方刚,自小在赵家庄里,兄弟几个仗着过人体魄当了村霸,只是流年不顺遭了瘟疫,不然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如今稀里糊涂的来到这县衙里,要剑英再去训斥老弟,他是讲不出这个话的。 “冤有头债有主。”江雪明指着院落里的赤红灰烬:“砍你们手指头的人,已经死了,吃你们手指头的狗,也一起上路了——剑雄,你还不解气,我要武修文给你们缝衣服,就用那头黑熊的皮,要他亲手恭恭敬敬把皮氅呈到你跟前,好不好?” 剑雄一下子呆住,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他指着知县鼻子骂,本来就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辱骂朝廷命官是要受刑的,他再怎样猖狂也早就认罪了,这道镣铐不在他身上,在他心里。 剑雄连忙问:“此话当真?” 这个时候,剑英终于听不下去了。 “老二!” “你不要吼他。”江雪明讲出诉求:“你们是亲兄弟,我给你们平事,也要你们帮忙,来打杀你们的是百目大王的首席弟子——我想去泰野郡,这一路肯定不会太平。” 赵剑英立刻说:“大人您要我兄弟二人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还要他一起。”江雪明拉上武修文,提到兄弟二人面前,像是逮住鸡崽。 武修文受了钳制,有些慌张。 “啊?!我?” 江雪明解释道:“我出门旅行,就觉得夏邦这个地方什么都好。但是人生路不熟,光靠剑英和剑雄来保护我,这可不行,还要一个本地人来带路,这乡野周边你应该是最熟悉的?对不?” “啊”武修文一个劲的跟干爹使眼色——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洋大夫居然打算和百目大王碰一碰! “还要我来带路?加上这两个村夫?要去闯珠珠娘娘的观音洞?爬百目大王的黑风岭?” 江雪明看向武成章:“哎呀!县官!看来找对人了!” 武成章连声应道:“是呀,是呀我这犬子不学无术,整日沉迷神仙法术,他要说去考试,肯定不敢信,但要讲道缘,那肯定是有的!” 赵家兄弟从武修文口中,听清这洋大夫的诉求时,这两个野人却不似城里人那么慌张,他们自小离妖魔更近,也听过各种志怪传说,还见过吃人的魔鬼,自然是恨得透彻,没有半点犹豫恐惧。 只是剑雄年纪小,还不知道此行是多么凶险。剑英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弟弟—— ——他还想让老弟留在珠州,自家兄弟两条性命都是这洋大夫给的,要他如何去开口呢? “要你做帮工。”江雪明似乎看穿了剑英的心思:“就只干帮工的活,什么护我周全,你都当笑话听吧。” 有了口头承诺,这夏邦的草民也好诓骗,就和玉真仙人听知县画大饼似的,只要讲出口的,他们好像都会信。 赵剑英点头应下:“那就和大夫走一遭.” 雪明原本想的是,把武修文带走,那是送知县一段善缘,这老太监属实是个宝爸性格,有了个儿子就往天上宠,人一旦有了弱点,为了保护这个弱点,纵容这个弱点,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至于把剑英剑雄两兄弟带走,是因为雪明要帮人帮到底。 这两兄弟留在珠州没有好下场的,他不相信武成章会放过他们—— ——哪怕这老太监真的许诺,要把兄弟二人送去珠州镇县里做地保武夫,给村长镇长打打下手,后边的日子也会越来越难过的。以这阉人的出身,这次夺熊诬害的计划落空,为了保仕途,他要毁灭证据的话,剑英和剑雄就活不了。 可以小看这些封建余孽的政治手段,但不能低估他们的政治智慧,人心是最难猜测的东西,只这小小的珠州县衙,武家父子讲起“家里事”都是绵里藏针,更何况赵家兄弟是两个冒冒失失的外地野人——他们留在这儿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如再送一段缘分。 提刀杀人对雪明来说很简单,可是杀人解决不了问题。 他要又快又狠的把百目大王给杀死,就得留武成章一命,没有地方官员支持的邪教,那就是人人喊打的妖魔鬼怪,有了知州知府知县的认可,有了人肉贸易,这生意做得顺当,邪神才能落进寻常百姓家里镀法像金身。 “把钱结了。”雪明想到此处,与赵剑英说。 剑英愣神:“钱?什么钱?” “去泰野的通关文牒,还要给县官五个银元,加上你们一起拢共二十。”江雪明把医生包丢到小帮工手上,这一路上带着行李打架搏命也不是个事儿:“东西你看好,拿红票给县官,要他自己去换——” “——修文老弟,你和剑雄去置办些吃食淡水,能撑过一百二十里路,不要车马,我买不起,挑担子就行,都记在我账上,结账之后找剑英要。” “明早出发。” 第五回 道德神剑 前言: 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 ——屈大均 [part1·三毒] “已是卯时三刻,怎不见大夫来?” 剑雄在集市东头街口等得无聊,扁担行李都丢去井口石台避阳光,似乎是不耐烦了。 伏在一旁歇息的县官干儿子武修文应道:“村夫,休得无礼!” 三人本就没有睡觉,初春时的太阳升起来,它不像凛冬那样暖,也不像盛夏那样毒。只有阵阵阴寒潮气涌进袄子里,激得人浑身发痒骨软肉麻。昏昏沉沉时仰头去看村口的松柏葛藤,有些光源进了眼睛,就立刻疼得流下眼泪来——是神经衰弱时畏光畏声。 这熬夜的苦差事耗尽了剑雄的体力,他本就年轻气盛,在珠州县衙的牢狱里受了灾难,又要委身给这洋大夫做脚夫苦力,还要护他周全走一百二十里,要不是大哥管教训斥,他早已经不耐烦了,只想回县衙找老太监要一官半职,哪怕做个村长的上门女婿,也算神仙日子。 “泼皮破落户!你没了干爹倚靠!还敢作声斥你赵二爷!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打得你头出脓眼冒血!七窍流红!” 受了赵剑雄的恐吓,武修文也没放在心上—— ——夜里他想了一宿,终于想明白,干爹肯定是不要他了。 可是没了武成章的帮扶,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又怎么活下去?本就是脱胎换骨改姓更名进了太监家里,那亲生父母自然是投奔不得,也断了这个念想,事到如今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是抱住张从风的大腿过日子。要么是把这几个蛮子村夫恶洋人骗去百目大王跟前,到时候强龙斗过地头蛇,谁赢他就跟谁。 这赵家兄弟好似两头恶狼,没有玉真道士,武修文还真怕他们暴起杀人。押解犯人时依然是战战兢兢的。 可是现在有了更厉害的张从风,武修文就不怕了,他也知道“道德”二字的厉害之处,既然张从风与这兄弟二人有恩情,靠到洋大夫身边去,又怕什么恶狼害人呢? “赵二爷,您消消火,揍坏了我不打紧,可惜张从风大人的好事,还要我来巡山问路咧” 赵剑雄先是听得一句“赵二爷”就喜笑颜开,全把心思都写在脸上,后来又听到“张从风大人的好事”,立刻黑下脸来,只想着就因为这份恩情,这太监儿孙的嘴脸愈发可恶了! 这一攻一防,赵剑英都看在眼里听在心头,二弟心性根本就不在武修文这个层次。 用大白话的网络流行语就是两个字——拿捏。 真要去找武修文的麻烦,记这小子夺熊贪功诬害兄弟的仇,得另想办法,另辟蹊径了。 于是剑英问:“修文兄弟,你可知道张从风大人所在何处?明明约好时间,他却不见人影,莫非是妖魔得了消息,已经来害他?” “张从风大人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么?”武修文躺在冰凉的井口边看护行李,对赵剑英嗤之以鼻:“赵大爷,你也要喊一声老爷,只有我和我干爹,才能喊张从风作大人。” 剑雄:“夯货!摆什么架子!?找打!” 剑英连忙拦住,忍了这口气:“此话何解?” “太医院里给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嫔妃佳丽看病的,那是一品大员。”武修文懒洋洋的应道:“张大人便是这样的神仙人物,九界不讲跪拜礼——否则我干爹见了太医院的大人也要磕满三个响头,市井贱民怎能直呼其名?我算个地方小吏,和张大人有眼缘,想来如此这般,他才要我做脚夫领功绩。” “事成之后呀,到了泰野的郡守和尚书面前,要论功行赏,我也有机会进宫受禄。” 赵家兄弟没有读过几本书,自然被这套官场礼仪唬住了。 不等剑英答话,剑雄立刻嚷嚷道。 “你就说!洋大夫什么时候来吧!我可等得急了!要在半道上睡过去,恐怕他遭了野兽土匪的祸害!兄弟要施救也有心无力了!” 武修文先是想了想,又臆测道:“张大人应该在迎春楼,还有些杂事要处理。” “迎春楼?”剑雄听见这个店铺花名立刻来了精神,这妓院便是两兄弟的温柔乡销魂地,也是害他蹲大狱的罪魁祸首。 剑英紧张道:“恩人讲过,他信洋菩萨,是个出家人,怎么会去迎春楼呢?莫非知县那条老狗要故技重施坑杀他哩?!” 武修文叹了口气,这小子的脑袋瓜还算灵光,只是仗着干爹的淫威在城里霸道习惯了,越活越简单时,就懒得去动脑。 这趟旅途生死未卜,他不得不重新调度cpu,要脑子起床干活。 “他离开县衙时,与干爹送去二十个银元,当我们的路费。” 剑雄:“嗯。” 剑英:“确有其事。” 武修文接着说:“又讨了个说法,要按规矩办事。” 剑雄:“与迎春楼有什么干系?” 武修文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赵家兄弟实在驽钝愚蠢。 “他自然是菩萨心肠阎王手段,可我干爹信得么?要是信得过,也做不成这个知州知府了。两位爷爷呀” 这小子爬起来,想到自己一身锦衣华服马上要沾满泥污,五官都挤弄到一处去,和这些村夫讲道理,如同与野兽谈经书。 “若是弘法寺知道珠州县官要坑害洋大人,坑害九界之主的太医——武成章这老东西第一个杀的就是迎春楼的香香姑娘,这花魁肯定是活不成了。干爹要她三更死,绝不留她到五更。” 剑雄顿时紧张起来,谈到这个香香姑娘,他是又爱又恨的。 爱美女软玉温香,恨荡妇公堂诬告,这两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就变成了贪嗔痴。最后终于想清楚,这色字头上的放血尖刀剥皮利刃,都握在武成章父子二人手中,如今这雪亮的刀子要投进火炉里,只觉得可惜可恨了。 “可是呀。”武修文摇头晃脑接着说道:“干爹只是个假阎王,张大人才是真阎王,他与干爹好心好意谈,要按规矩办事——断然是半夜去了迎春楼,想看看这条阉狗会不会乖乖听话,撕破了脸皮,耽搁了些许。” “两位爷爷,莫怪莫怪,要怪也去怪我那不懂事的干爹。” 赵剑英哈哈大笑:“你这歪嘴鹰鼻,鼠眼蛇心的流脓坏种!怎的一会干爹,一会阉狗的叫唤!武成章宠你爱你,你却两面三” 不等赵剑英说完,武修文便打断道。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呀,二位爷爷,若是我有八尺高,斗得熊狼虎豹,有一身武艺,哪轮得到您二位来当我的爷爷呢?在干爹府院里打杂,就是我的福分,喊一句干爹那是我的本分。” “如今张大人要收留我,干爹却一声不吭就送我上了这条凶险万分的断头路,我喊他一句老阉狗不过分吧?” 剑雄也跟着哈哈大笑:“这太监捡来的野种确实好耍!好耍得很!” 武修文也没有去应这句话,他一点都不生气,眼睛里连一丝一毫怨毒神色都看不见。 赵剑英只觉得恐怖—— ——因为这一路走来一路看,为了生存下去,剑英这个做大哥的一直忍耐着,二弟是少年心气敢骂县官,受了委屈从不考虑后果,遇见青楼女子也是头脑发热说上就上,他这个做大哥的就得默默承受这些劫难。 这个武修文要比他赵剑英能“忍”得多,这种人就像冬眠的毒蛇,一旦得了势,身子温暖起来有了力气,就要把往日受到的委屈都加倍奉还。 仅一天之前,武修文和这对兄弟还有血海深仇,不过半个夜晚的功夫,哥仨就开始讲起嬉皮话,互相调侃起来了。 剑英断了报仇的念头,他不想与武修文作对,这种人如果杀不死,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除掉,到了恩人面前给不出说法——他们要被抛弃,会变成命案逃犯,躲不过红台的斩首大刀。 事情办不成办不好,让武修文逃脱了,就是放虎归山,到时候张从风反倒变成武修文手里的道德神剑,要来砍杀赵家这两个杀人未遂的凶犯。 [part2·菜人哀] 与武修文小老弟推断的一样。雪明确实在置办迎春楼的杂事,他不信武成章会守诺,而且给这知县下了个套,要讹点银钱路费出来。 一楼庭院里,就见到几个富贵商贾和知县大人,还有江雪明坐在一起。 雪明上来先声夺人,要把事情说清楚。 “你先前答应我,要按照规矩办事,县官,这个香香姑娘为什么要连夜加急送去蔡家庄?” 蔡家庄是珠州靠台州边界一处关卡,此处的蔡同“菜”——是正儿八经做人肉生意的地方,有朝廷批文的奴隶贸易,人口贩卖也要交税,算地方财政的一部分。 “这”武成章被人拿了把柄,抓了现行,左顾右盼看向身边的生意伙伴,不知如何是好:“我切实是为香香姑娘赎了身,想卖给一户商贾家里,让她享福去哩!” “早不卖晚不卖,我带着赵家兄弟刚走,你立刻就要卖?”江雪明没什么好脸色,接着说:“看来武知县是不想让她活,这样吧,你把她带过来,我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使不得!使不得呀”武知县还想推脱:“昨天夜里犬子与我辞行,讲起九界的礼教,我才知道大人还是个洋和尚,要是这妖妇坏了大人的道行.” “不要拐弯抹角。”江雪明直言道:“你儿子没有多少时间来等我,实话实说,这个香香姑娘送去蔡家庄——她是什么下场?” 武知县不敢应,又偷偷摸摸瞥向身侧的商贾两三人。 那几个商家算了笔账,也不需要算盘,仅仅是心算就得出结果。 “配个人家,能卖三千一百银。” “要是讲究一些,吃食都管好,没有疾病生得白净,送去庄子主人家里配土司(地方军阀的民兵头子),能卖个五千五百银。” 最后一位商贾面相最凶,说的话也狠。 “麻烦得很!热食(活人)怠慢不得!路途遥远又要好生照料!比畜牲还难养!不如作冷食(死人)东市来一刀!西市来一斧!早间取了心头软肉,剖骨剜心割了脑袋,卖得好价钱,逢饥荒年有如此好肉,不过两个时辰,定叫她只剩几根手指脚趾挂在肉铺铁勾上,连肠粪都有富贵人家争着抢着拿去喂狗!值个五百银钱算逑!” 武知县在一旁渗得慌,他能感觉到这位九界御医越来越愤怒,一个劲的招呼道。 “莫开玩笑,莫要开玩笑了.” 这庭院里气温越来越低,是灵压在作祟。 院落外楼阁中还有莺声燕语,主厅里二楼上边靠窗的艺伎那是不卖身的,就抱着乐器一边演奏,一边看着院落里的俊俏大夫,时不时喊几声“好相公”——似乎觉着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你把香香姑娘带过来,给我五百银钱,我帮你了难。”江雪明说道。 武知县愣了回神,没想到这洋大夫居然如此明事理,愿意帮他解决这个麻烦,要知道杀人灭口这个事,从来都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活计。 要衙役去做这个事,他在衙役那儿就留了话柄,要商贾去做这个事,天知道香香在押运半途会和这些奴隶商人说些什么。 原本他是准备让武修文来干脏活累活的,可是他最信任的干儿子也要跟着张从风大人上路,如此一来,除了这做冷食(死人生意)的,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伙伴。而且有武修文在一旁看着,他倒也放心。 “如此甚好.” 只要五百个银元,就能买一条命,买他的清廉正直,买他一时糊涂犯下的小小错误,武成章甚至觉得张从风要少了,少得有些良心不安了。 当着几个商贾伙伴的面,武知县是有恃无恐,直接喊龟公来,把卖身契销毁,找到账房先生提了五百元银票,交付到张从风手上。 “先生如何做?” 江雪明:“出城就动手,杀死之后分尸埋了,若是你儿子觉得路上辛苦,没有细粮吃,就留下点肉食,让他慢慢吃喝吧。” “甚好.甚好。”武成章点头称道,喜笑颜开:“那就麻烦先生了,我这珠州本就是无道无德之地,与那武灵山一般无二——不敬鬼神敬苍生。起初还以为先生要求神拜佛,要拿道德神剑来砍杀我,逼迫我信洋菩萨,原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雪明正打算把人带走,立刻又扭过头来问。 “同道中人?你?和武灵山是同道中人?你说的武灵山是罗平安的武灵山?” 众所周知,罗平安所在的武灵山太乙玄门无根树是不拜神仙的,也不讲道德,不谈信仰,虽然这个道士整天插科打诨没个正经,那也算不上妖孽。 可是武成章此时此刻却说,他的珠州治下百姓苍生,包括他的府院衙门,和武灵山用一套价值观,这就有点意思了。 “没错呀”武成章没觉得哪里不对:“这道德神剑杀人无数,您且听我慢慢讲来。” “若在别处,有神仙治宰,先来三年大旱,再来三年大涝。菩萨仙长座下飞禽走兽都是妖魔鬼怪,听神灵号令去作恶放灾,再来道德神剑一击毙敌,解了这灾化了这难,百姓才肯乖乖跪伏,把神像请到家里,请去庙堂,请到衙门里,把儿女都送到仙人洞府,为丹炉添火,为祭祀送灵呀!~” “谁要是敢做对,那就是不道德,不神圣,不善良了。要受道德神剑的诛杀。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公平不公平,道德不道德,不都是仙家说了算么?要是今天惹仙家不开心不高兴,明天我就成了邪魔鬼怪,要被这道德神剑砍死,死后的尸体也要被道德百姓分而食之哩!” “我这个珠州半岛芝麻点大的小官,再怎样也不敢去碰这凶狠神器——只是犬子胡搅蛮缠结了仙缘,险些行差步错,跌进万丈深渊,幸是遇见张大人您呀” “知道了”江雪明终于理解了武成章口中“大逆不道”的意思。 这地方的道德,就是一把随用随改,随时变化形态的屠刀。在武成章的世界观里,若是有人来谈生意,那可能只图富贵,要谈亲缘,就讲人脉关系,可是如果说到了道德,客人极有可能是神仙弟子妖魔化身——想吃人肉了。 它只随着神仙妖怪的心意变化,武成章这种出工出力盼着风调雨顺的小官已经算是恩义双全的青天老爷。 要说其他地方,手握道德神剑与妖魔勾连的大军阀,他们的地盘才是人间炼狱。 一手毒药一手解药,就可以让人乖乖听话神魂颠倒。 灾难是恐吓的手段,恐惧和欲望是操纵人心的迷魂药,劫数来了也是福分,能找皇帝要钱,向百姓征粮,跪神仙求愿,唤妖魔作乱。 最后吃的盆满钵满,再炼一颗不死仙丹得福寿永昌。 正如出发之前,维克托与雪明嘱咐过的—— ——没有赠人灵药的救主,没有傲狠明德,地下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大到罗平安的武灵山,是夺了天子道德神剑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小到武成章的珠州城,在周边妖魔眼里,不就是不合作、不懂事、不听话、不拜神的“大逆不道”么?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龟公领来一个面容姣好身段妖娆的白净女子,似乎是精心打扮过,要搞个好点的卖相,此人便是当日诬害赵家兄弟二人的香香姑娘。 没等这花魁报艺名,作自我介绍,江雪明起身便走。 “跟上。” 第六回 地网天罗 前言: 前有毒蛇后猛虎,溪行尽日无村坞。 ——杜甫 [part1·血玉观音] “大夫!这一百二十里长途跋涉,你怎带个女人上路?”武修文诧异问道。 本就是一桩糊涂冤枉事,这武知县的干儿子见了香香姑娘,突然毛骨悚然浑身冷汗——他心里不免多疑多想。 洋菩萨心善,见不得赵家兄弟受苦,难道也见不得这妓女受苦么? 香香是谁?那可是青楼里左右逢源心思缜密的头牌姑娘,几个庄稼汉倒也不怕路途凶险遥远,可是多了个女人作妖就不一样了,都说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要是张大人管不住赵家兄弟,等不到他们走去黑风岭,这队伍就得散。 而且 香香姑娘就像一道耻辱烙印,无时不刻提醒着剑英剑雄二人,就是这对狗男女差些夺了他们的命,言语哪里比得内心的“欲毒”,只一眼看过去,但凡与男女之情有些干系的,想入非非的,心猿意马的,哪怕是这婆娘娇嗔一句,都能让兄弟俩回想起这段仇恨。 江雪明:“别问,我自有安排。” 剑英和剑雄也看不懂了,这妓女默不作声的跟在张大人身后,似乎和武修文一样找到了靠山。 赵老大依然不动声色,挑起担子就跟了上去,赵老二倒是又急又气,他似乎已经入了魔,撞见这女人时恨得牙痒痒,眼睛却离不开那身段,直勾勾的盯着那裙摆下的鞋袜。 就听见赵老二私底下嘀咕着。 ‘好一个不要脸的骚娘们’ “等到夜静无人,要是落到我手里,我把你心都剖出来送酒吃!撕了你衣服!霸了你身子!再丢去山里喂狼.” 武修文不明白张从风在想什么,他这个带路的也不好主动开这个口,香香来到队伍里,这就代表张从风少了一只手,原本要护住他武修文的那份力量,得分给这个妓女一点——说理也说不通,难道护着他修文了,就不许去护香香么? 他不好讲话,追到张从风身边,尽量将这女子挤开,主动指路献殷勤——哪怕出城的路只有一条,他也是毕恭毕敬的低头矮身说。 “哎!您往这边!大夫!您往这边!这边泥土夯实了,好走得很,好走得很!” 那感觉就像是你的手机导航给你开了个废话文学模式,一个劲的喊“直行、直行、直行”。 过了一时三刻,来到林荫地时,离开官道要走山路了。 江雪明喊兄弟几个把行李放下,小憩片刻,要保存体力准备翻山越岭。 这个时候武修文终于回过味来,只觉得眼前这个张大夫有些复杂—— ——他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讲,没有说,没有吩咐,没有命令。 我却乖乖听话了,半点忤逆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怕他抛下我,不再惦记我,把我放到队里末位去,说得口干舌燥嘴巴都开始疼。 就因为他把香香带来,我才如此害怕,如此不安,只怕这婆娘附在张大人耳边吹阴风煽鬼火,早间一个多时辰,我心里都在想这个事,不知不觉就成了他手里的玩偶,这张罗网好似无缝天衣。 我再要去亲近他,也有个香香拦在半道,不好单独议事讲话,我要疏远他,却见到身后凶神恶煞的赵家兄弟。他要提什么要求,我都揶揄不得,只得乖乖听令,谈不了半点条件. 好可怕的人,好恐怖的心机。 武修文的额头冷汗乍现,只觉得自己的lv(等级)和这洋大夫完全不是一个境界——再去细想。 又见到赵剑英与赵剑雄倚着树桩子睡下,赵老大睡觉时依然拉扯住老弟的胳膊,不让老弟乱动,是武修文和香香这对狗男女拉住剑雄的心,让兄弟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仇恨和恩义一起互相缠绕牵连,绑死了兄弟二人。 最乖巧的还属香香这娇生惯养的花魁,到了野地里,她才晓得自己身子骨有多弱,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走了十余里,原本她是一身戏服花冠,如今冠也不戴了,外衣都脱下,累得脸色苍白,不用武修文去猜他都知道,香香已经乖乖听话——如今她的性命就握在张从风手里,只要张从风一点头,赵氏兄弟绝不会留她。 这样一来,武修文要一直求饶保命,赵剑英要一直压住二弟,赵剑雄要一直寻仇报复,关香香要一直争宠示爱——所有人都向着张从风,这罗网谁也不能逃脱,谁也不能懈怠。 似乎是受了张从风的呵斥,香香也不敢去问些什么,这老虎一样凶狠的洋和尚还讲过,要把她带出城以后杀死分尸,她一想到这件事,连哭丧的勇气都没了,挤出点笑容来,怕扫了大人的兴。 江雪明最关心的,还是武修文,可是他不能表露出来。 这个二五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水了,把江雪明带到山沟里,带去敌人的埋伏中——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队伍的团结问题,什么事情都说好,那不见得好,反倒是什么事情都有争执,在争执的过程中,就一定能得到真理。 “我看这座山林,应该到黑风岭周边了?”江雪明也不去咬文嚼字了,对知县还讲些礼仪,到了武修文面前,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武修文,你认识路,你给我讲讲接下来怎么走。” “再过两重山才算黑风岭的地盘。”武修文低头应道:“大人,您真要去闯那龙潭虎穴?” 江雪明有话直说:“要不你走?给我画张地图?我自己想办法?” “不不不。”武修文哪里敢走,他天性多疑,要是真的画了地图,百目大王瞧见了,他不就成带路的叛徒了么?若是百目大王战胜了张从风,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他武修文,“那山路九转十八弯,山里黑云缭绕,熊狼环伺,前有毒虫后有猛虎,没有小的带路,恐怕大人是走不出去的.” 这个时候,剑雄也醒了,揭开武修文亲手缝的熊皮大氅,随口骂道。 “恩人!你听这歪嘴贼殷勤话!他要拿你的脑袋找百目大王换功劳!” 这事情江雪明能不知道?能不提防么?可是想找到百目大王所在洞府,没了武修文还真不好办,毕竟玉真是这小子带来的,珠州城里有面子求仙缘的人,也就他一个。 可是这话不能让江雪明来说,恰好就有剑雄来敲打,武修文得不到信任,就只能乖乖拿出更多的信息来自证。 “大人!我还有一事要提醒大人!”武修文连忙说:“黑风岭外有个黑风镇!黑风镇上还有一座血玉观音,您若想安稳上山,要先去拜会黑风镇的佛雕师和司祭长老,向血玉观音菩萨求仙蜜来解毒,否则进了黑风岭吸了瘴气,要浑身发烂发臭死掉!” 江雪明:“好。” 话说到这里,武修文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剑雄。 他本想骑墙望风,谁赢帮谁,可是心里也有偏袒百目大王的意思,若能把百目大王请进珠州,那他就是大祭司,是一教之长,再不济也是珠州城分会的堂主,再有神仙相助,武成章这老太监也活不了几年,或许几个月,或许百目大王一高兴,他武修文就成了新的知州知县,从此鱼龙变化飞黄腾达了。 可是帮张从风,他又有什么便宜可占呢? 真的去泰野郡守那儿领降妖除魔的功劳么? 方才赵剑雄这一多嘴,吓得武修文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只得实话实说了,与剑雄去抬杠斗气毫无意义,反而会降低张从风的印象分,这才有后来补救的说法。 这句话讲出去,武修文就没有回头路了。 [part2·毒与药] 江雪明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远征途中他见了太多人太多事,光是调和战团各部的人员,带一支种族复杂的队伍,让一群天南地北的人拧成一股绳来干架打仗,这些经历就可以让他变成一个优秀的领袖。 此时此刻,也确实像武修文想的那样。 江雪明认为这几个人都有不同的用处,而且用处很大,他们但凡少一个,都不会心甘情愿的跟在自己身边。 赵家大哥虽然讲恩义,但是要跟着他去打妖怪,恐怕没有这个勇气。 赵家二弟就是个泼皮,这小子依然想着回珠州和老太监谈生意。没有仇恨和色欲作为原动力,他根本就不会跟来。 至于武修文和香香,这两个人都是极好用的帮手,团队的向心力都是这两个人凝聚起来的。在远征时代,枪匠可以讲英雄故事,用更强大的勇气来管教兵员教化学生——但是在夏邦,他手里的教具就变成了鞭子和蜜糖。 勇敢对于这些人来说,是一种奢望,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实实在在的仇恨心和安全感,真真切切的恐惧和利益。往往这些东西,才是最管用的。 这套规则在凡俗世界依然奏效,它依然存在于我们身边。 至于勇敢或奉献,希望和幸福,爱与友谊,这些单纯且纯粹的精神能量,能扭转命运的神力却不常见了。 跟着武修文的指引,几人到了黑风岭外围,就见到一处篱笆架围起来的山寨,此地就是黑风镇—— ——要说它是镇子,那未免埋汰了“村镇”的名头。 越过三步一葛五步一藤的茂密丛林,几人从溪流中钻出身来,就望见这篱笆后方的聚居地,十来间干柴木屋搭着绿叶,门前晾晒着野物的尸体,要做腌肉。 再往里看,远处有一处火塘作祭祀广场,广场洼地的中央,就有一座赤红的观音像。 此处也有佛教,不过这菩萨是经过本土化,好似不同地方演化出来的分支,那观音有三头六臂,左半身持宝杖宝剑宝扇,右半身持宝瓶宝树宝石。 “就是这里了!”武修文说:“我去寻佛雕师傅!大人您且在此等待,这村镇邪门得很,莫与镇民讲些什么,染病就祸事啦!” 江雪明问道:“有什么病?是疯蝶病么?” 武修文解释道;“比疯蝶病要厉害!叫[丹鼎疼],除了观音娘娘的仙蜜药石无灵——若是拖延,不过三日便血肉成泥,脊梁骨里长窟窿,长得三十三处洞府,里面藏着小还丹,这还丹起初赤红,渐渐发白,人就没有了,都要被还丹吸成干尸,死前痛不欲生,那病痛之人要以头抢地,撞得脑浆横流赤睛贯目。” 听武修文这么说,赵家兄弟脸色发白,一下子打起了退堂鼓。他们就是遭了瘟疫死了全家,还没到黑风岭,山脚下的黑风镇就如此凶险,想必镇民也是身患绝症,要去跪那个血玉观音才能得救——不然染上瘟疫,只要三天就会变成丹药呀! “你尽管去。”江雪明催促着,没有听取武修文的意见。 等到武修文走远,雪明就转过头来,吩咐赵剑英。 “看好你老弟和关香香,我去探探路,要是这小子扯谎,我把他绑来,你们准备好刀子,把他阉了送去武成章面前,再要这条老阉狗给你俩安排工作。” “解恨!”赵剑雄一下子兴奋得红了眼,也不想打道回府的事。只盼着武修文能早点回来,或者被恩人抓回来。 等到江雪明也走了,香香姑娘这才开口。 “两位英雄.” 她知道,想走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这洋人不安好心,要把我们带到狼窝里。此时要是不走,恐怕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赵剑英:“你这婆娘说什么胡话!那是我恩人!他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去得!” “只恨那武知县呀!他强要小女诬害良善,小女是逼不得已才与英雄对薄公堂”说到此处,香香姑娘又开始抹眼泪,一个劲的偷看剑雄:“若是二位英雄不嫌弃,就带小女离开此地吧!小女愿为英雄做牛做马,做个洗衣烧饭的侍妾,做个陪房暖床的丫鬟,哪怕是卖去蔡家庄也能换些银钱来” 说到此处,赵剑英有些心动了。 可是赵剑雄却不为所动,他虽然好色,可是从来没有与香香过日子的想法—— ——他只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找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杀了这厚颜无耻的婆娘。 “住口!我要阉了武修文!你敢拦我?!坏我好事?!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又要诬我恩人不安好心!你讲过谎话,又想来骗我了?!” 这个时候,赵剑英倒是被老弟点醒了。 这谎话连篇的妓女已经骗过他们一次,怎能上这种当呢? 这个时候,江雪明跟着武修文摸到篱笆外,兜里还藏着万灵药备不时之需,就见到两三个镇民仰躺在院落的长椅上晒太阳。 这些人形销骨立弱不禁风,正如武修文所说,似乎是大病一场,被古怪的瘟疫折磨得不成人形,没有穿上衣,躯干是皮包骨头,看见有一个侧躺的老翁,雪明便绕到他身后去详看。 那人后心脊椎处就有三十三个骨节,都高高隆起,果然是武修文讲的拿人炼丹的邪毒恶咒,似乎是有一层黄澄澄的蜜蜡封在毒疮上,暂时延缓了毒发身亡的时间,可是这些“还丹”却没有完全取出来,依然扒在这些镇民身上吸血抽髓。 雪明仗着过人的眼力和身法,翻进篱笆矮身疾行,跟着武修文来到村镇深处,又见到此地处处都是泉眼水井菜田猪圈,似乎不缺吃喝,到了镇上的杂什集市,人也越来越多,也有身强体壮的农户,不过这些人身上,多少都留着脊骨外突的肉丘,应该都受了血玉观音的赐福,能免除疫病的侵害。 再看一家佛像铺面里,武修文就坐在厅堂前,与一位面色红润的佛雕师傅讲话。 “玉真没有和你一起来?”佛雕师傅捧着一块玉髓,桌上摆着小锤,手里拿捏刻刀,问起百目大王的首席弟子。 武修文立刻应道:“在干爹府上歇息,我那珠州城有温柔乡,玉真仙长可是舒服死了,就多住几日嘛!” 门外的江雪明听见这话,只觉得武修文机灵得很,这谎话随口编来,虽然有破绽,但是要去舔一点汗渍和眼泪,从信息素层面来分析,玉真确实就是舒服死了,确实就是多住了几日。 佛雕师傅骂道:“胡说八道,玉真是一心求道的人,怎会贪恋红粉骷髅?” 武修文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托我带一位迎春楼的香香姑娘来了?要孝敬百目大王嘞!佛雕师傅您可瞧好——待我去领那佳丽来。” “哎!”佛雕师将信将疑,抬手喊住:“不麻烦,既然你有心。就往观音菩萨的莲台下取仙蜜——有几人来觐见大王?” 武修文:“一共五人。” 佛雕师警惕起来:“其余几个都是干什么的?” 武修文:“一位御医,为珠珠娘娘安胎,两个脚夫,挑担子行李。” “没有车马?”佛雕师又问:“县官送礼物来,也忒寒碜了。” 武修文苦笑道:“您这黑风岭乱石怪山处处难行,哪里能走车马?” 佛雕师:“那两个脚夫也要仙蜜?” “难道要我来挑担?御医和香香姑娘来挑担?”武修文反问道。 佛雕师一挥手:“罢了!不与你争辩了!你领这小石人去。” 说罢从老师傅手中送来一个面容精致,血红玉髓所雕刻的菩萨像。 “和几个司祭讲,要五瓶仙蜜,太阳一落山就服下,保你两个来回出入平安。” 武修文接走玉人,恭恭敬敬的退出房来。 见了门外的江雪明,这小老弟吓了一跳。 “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江雪明反问:“我不能在这儿?” 武修文:“我可是和您讲过,这村镇里的人.” 江雪明打断道:“看见了,身上有瘟,被当成一个个小炉鼎炼还丹。” “哎”武修文叹了口气;“大人还是不信我?我怎会坑害大人呢?借我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呀” 江雪明:“事情办得挺利索的,这佛雕师傅什么来历?” 武修文拉着江雪明往村镇外边走,准备把赵家兄弟和香香姑娘迎进来。 “这个佛雕师呀,他是黑风岭黑风镇上的一个书生。” “相传三百多年前,那时还没有百目大王,没有珠珠娘娘的时候,佛雕师傅就是黑风镇本地人,黑风镇也不叫黑风镇,叫禾丰镇,他有一手雕佛绝技,与佛门有缘。” “灵光寺来了个妖僧,是赤目褐肤的异人,要他帮忙刻一座观音像,想给这个禾丰镇带菩萨来,传教嘛——这个事情大人您应该比我清楚,对当地老百姓来说是灾难。” “佛雕师那时还年轻,县试回来没有考上,恰好碰见这么个晦气僧人,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想着怎么躲避灾难,只给这僧人做了一顿粗茶淡饭,太阳还没落山,就把人家打发走了。” “当天夜里,他就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他寻到禾丰岭去,找到一块血玉,把玉石砸开,里面就钻出来一个漂亮美女。” “他与这小美女亲热一番,梦醒时,脊梁骨就多了一个窟窿眼,用手去摸,又麻又痒的,里面便有一颗小还丹。” “他忍痛取出这人肉仙丹,第二日又长了一颗,长在脖颈处,他再次挖出,以为能痊愈,结果这仅仅是个开始。” “佛雕师终于明白,这个病好不了,还丹也越长越多,是那妖僧带来的劫难,于是跟着梦里的指引去了山里,果然找到一块赤红的玉石,这石头太大太沉,他托一户农家,让一男一女服下这两颗仙丹,两人变得力大无穷,一起把石头送到镇上,送进火塘。” “佛雕师就雕了一座观音像,从这菩萨的莲叶中渗出金灿灿黄澄澄的蜜,佛雕师喝下蜜水,又用蜜糖堵住后脊的坑洞,长生不老了。” “这一男一女,就是现如今的百目大王和珠珠娘娘。禾丰岭也变成了黑风岭。” 武修文讲完,又低声说。 “至于那个灵光寺来的妖僧?佛雕师后来去拜访,主持方丈也说没有这般人物。” “自此以后,黑风岭瘴气缭绕瘟疫横行,镇民再也离不开这座血玉观音了。” 在镇中有不少年老体衰的“还丹炉鼎”还开着“丹窍”,似乎是没打算封上这些伤口,江雪明恍然大悟,这些身强体壮的农户,好像都吃过家里长辈送来的还丹——这家家户户都打井取水,哪来那么好力气?原来都是借了还丹的神力呀 第七回 九死一生 前言: 能使妖魔胆尽催,身如束帛气如雷。 ——曹雪芹 [part1·是这个意思?] “郎中!” 佛雕师傅喊道。 “郎中!郎中!” 从铺面堂屋阴角里钻出一个贼眉鼠眼的侏儒,脸上贴着狗皮膏药,背上负着草药箩筐,一对赤脚有八根尖爪,脚心脚背肿胀发红。 这便是黑风镇上的郎中,也是佛雕师的下手杂役,平日里给百姓们配仙蜜的打工人。 在黑风镇的地盘儿,只要中了“丹鼎痛”的毒咒,就必须给血玉观音下跪,如果把珠珠娘娘和百目大王摘出去,对于周边的百姓来说,佛雕师傅和司祭们是高高在上救人水火的神仙,这侏儒郎中就是开方送药的神使,要更接地气一些。 “主子!~唤小的来所为何事呀?”郎中点头哈腰作揖应道。 佛雕师还是不放心,与这打工人说起其中缘由。 “珠珠娘娘要安胎,这是灵光佛陀嘱托过的大事——这仙元仙胎是稀世珍宝,也是皇极神鼎所需的丹材辅料。” 郎中立刻说:“小的明白。” 佛雕师接着说:“你哪里明白,你个没用的乡下土郎中,要是你能伺候好珠珠娘娘,我也不必和你讲起这个事。” “主子,您的意思是?”郎中小心翼翼的追问。 佛雕师叹了口气,是不得已而为之。 “玉真下山之后,就找到这个武修文,起初是谈传教的事,后来或许和这小厮讲了珠珠娘娘的难处。” “他送来一位御医,这是顶好的礼物。” “又送来一个女人,要百目大王安分。” “这两个脚夫看上去成色不错,一个送去观音洞,一个送去黑风寨,让弟兄们打打牙祭,也是一桩好事。” “只是没有见到玉真,我依然不放心呀” 所谓灵光大佛,正是犹大的一个马甲代号。 他选中的代理人光之翼,正是这位佛雕师傅。 佛雕师造了血玉观音作为图腾,黑目大王和珠珠仙女,就是散播丹毒瘟疫的黑手套。 这两个妖魔生下来的“仙胎”肯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小怪物”,因为授血怪胎的肚子早就让癫狂蝶的虫巢给占了,正常来说这些怪兽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佛雕师口中的“仙元仙胎”,是皇极鼎的丹材辅料,它正是搜集黑风镇一带黎明百姓的精血英魄,浓缩而成的血肉仙丹,能召唤化身蝶的重要灵媒。 在九界,皇极鼎的名字就叫达格达之釜。 在大夏,这炉鼎便是一统天下的神器。 听佛雕师这么说,郎中就开始想办法。 “主子的意思是,这御医有问题?我这就领人去打杀他!” 佛雕师连忙喊住—— “——你个一根筋的傻屄,我要你试他的虚实,你怎么一上来就要打打杀杀?这御医若是真心实意为珠珠娘娘好!你又坏了灵光佛陀的炼丹大事,你有几个脑袋?!你有几条命呀?!” “哦!”郎中明悟:“如何试呢?” “我看两个脚夫步履虚浮,应该是山险路急劳累得很,今夜他们不会上山。”佛雕师傅断定道:“你就领古灵精怪,带八个庄里人。去观音菩萨那里取我法宝剥皮树来,试试这伙人的心意。” 这个“古灵”和“精怪”是佛雕师和司祭们手底下豢养的妖魔。 郎中领命,就化为一头大黑耗子钻出铺子,往山野里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从北麓背风坡钻出一头白狼,狼屁股上扒着一只狈犬。 大黑耗子跟在后边,嘴里衔着血玉观音手中的宝树。这法宝不过一尺长短,没有叶子,枝丫散开就扎进黑耗子的皮肉里,树枝便开始织皮编肉,给耗子换了一副人身,变回了郎中模样。 又看见郎中拿捏宝树的嫩枝,刺向白狼,这白狼不一会就扭动身体后足直立,变成一个银发红眼的美人儿,身上粗硬毛发尽蜕,是蛾眉横翠粉面生春,春色妖娆动人心。两点朱唇樱桃绽,一颦一笑芙蓉开。 嫩枝又刺向狈犬。一通神奇变化之后,这腿脚畸形的小狗崽直起身来,凶狠毒辣的獠牙化成两颗小虎牙,变作一个幼童模样,自顾自的拾走布包里的铜钗,扎起发髻。那小丫头的模样机灵得很,是银星照杏目,明月俏仪容。两弯柳叶吊梢眉,细腰白膀送香风。 这剥皮树便是佛雕师傅六样法宝其一,可以织皮换血劈骨削肉。哪怕是丑恶妖魔,也有神奇幻化。 这狼狈兄弟受了法宝的恩赐,变为美女就跪伏在地,先是感谢佛雕师傅赏赐人身的恩典,对着郎中这位代理人三跪九叩,后来从布包里拿走衣服,就变成两个体体面面的富家小姐——姐姐是古灵,妹妹是精怪。 “小恩公。”妹妹精怪先开口,眸子里有得意眼色:“您又来使唤我兄弟,这般变化?是要下山去捉些野味(成群的商队)来填肚?还是打些野果(落单的旅人)来解渴?” 姐姐古灵倒是稳重得多,开口喊道:“又要扮女人?肯定是捉野味,大恩公(佛雕师傅)讲过,刚硬损,柔弱强——扮了女人,这趟活计就难上加难。” 狼狈兄弟心里清楚,要是抓落单的小鱼虾,倒也不用请宝树化人形那么麻烦,只有遇上鱼龙混杂有保镖护卫的商人队伍时,它们才会变成美女,往车队里投毒,陪武夫睡觉,在人们卸下防备之后,才容易得手。 郎中没有解释,与两个妖怪说:“二位上仙且在此地等待,不要走动,我再去寻八个庄里人来,配好十个美女,把前因后果与你们细细道来。” 过了半个时辰,太阳也快落山了。 从黑风镇里徐徐走出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到了林地里,受那剥皮宝树的鞭打刺挠,都摇身一变,成了花容月貌的美人儿。 一个个大老爷们粗声粗气的惊叫,只能发出莺莺燕燕的尖细声儿。 精怪妹妹看得开心,又一个劲的数落着庄里的汉子:“没出息!没见识!没教养!要端起手臂,扭着腰来走路咧!学我来!学我来!” 说罢这乖戾的小狗崽在前面领路,后边的镇民也跟着她走。 “好!”郎中看得欢喜,拍手叫好:“好!如此甚好!哪怕御医有圣贤禅心!断他过不了这美人关!” 姐姐古灵问起缘由。 “郎中?要十个去对付一个?那厮什么来头?” “玉真仙长下山去求仙缘,从珠州带回来个武修文,是知县的儿子。”郎中一边解释着,一边对着美女们流口水:“知县给珠珠娘娘送礼,送来一个御医,主子不放心,要你们去试一试。” 古灵:“如何试?” 精怪笑着应道:“当然是吹枕边风!男人嘛!在床上什么话都说得出!你和他海誓山盟,他就和你私定终身,都是家里人,谈家里事了!” “没错!”郎中嬉笑道。 古灵:“要是他怀了歹心?” 郎中;“那就吃掉!” 古灵:“要是他清白?” 郎中:“不过一夜春宵!~定要伺候好了!叫他登上极乐九死一生!再也不想回去伺候皇上!安心为珠珠娘娘养胎!” [part2·哦!是这个意思!] 当天夜里,武修文取来仙蜜,要众人服下立刻上山。 可是这个时候,剑英和剑雄却走不动了,两兄弟实在困顿,坐着都能睡着。 雪明说:“明天再进山吧,先歇一夜。” “大人,这荒山野岭四处都是毒虫,哪里去找休息的地方?”武修文心里急,他可没想过休息的事情,只盼着龙蛇相争早日斗出结果,是死是活好痛快了事。 江雪明一点都不着急,他拿到小瓷瓶之后,就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个“仙蜜”究竟是什么东西。万一喝下去他变成授血怪物就麻烦了,好猫咪会连夜召集所有vip提前开年会,主题就是《喜迎枪匠功耗上涨,无名氏卡池含金量还在提升》云云——光是想想,雪明的癫狂指数就在激增。 剑英两眼发昏,应了一句:“恩人,实在走不动了” 剑雄骂道:“王八蛋!要你去除魔也这般殷勤?!你不怕死?珠州城外的熊害怎不见你去除!?” 武修文听了脸上火辣辣的,像是受了一记耳光,不再讲话了。 还好有郎中来解救,见这侏儒一路蹦跳欢喜的走来,到了江雪明面前,人模狗样的大黑耗作揖行礼。 “这位就是太医院里的张贵人?” 江雪明只顾着盯住瓷瓶,揭开瓶盖细细嗅着——闻见甜到发腻的味道,气味有些熟悉。 他随口应道:“是了。” “在下是佛雕师傅的小学徒。”郎中欢喜说道:“路途遥远,还请几位去黑风镇穆家庄里歇息一夜,洗漱干净养足精神,明天漂漂亮亮白白净净的上山去,大王和娘娘见了也喜欢咧!” “周到.”江雪明把瓷瓶收好,心中警惕起来—— ——刚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你去吗?”雪明随口问道,刻意扭头瞪着武修文。 武修文受惊,立刻说:“不去!” 雪明马上作声,唱起高调:“嗯?!” 武修文立刻改口:“那就去!那就去!” 这不是什么一唱一和的双簧,而是江雪明在陌生环境里过于成熟的心智。 他以为武修文用俚语黑话和佛雕师串通一气,讲了点不该讲的事。 只这短短两句问答,武修文就把答案写在脸上了——对于佛雕师的安排,这小子并不知情。 这通问答在郎中听来却变了味,御医乖乖进了陷阱,似乎是个身轻体弱脾气暴躁的贱种,受不得一点委屈——要留庄修养,十分配合呀。 “好好好!几位贵客随我来!” 越过火塘,进了村镇,走到一处岩台高地,就见到穆家庄的楼阁,此处装潢豪华,门楣红光璀璨,一排排灯笼好似火焰开红花,一列列栅栏是金漆包铁木。 不见穆家庄的主人来迎客,郎中包办了迎宾入住的程序,带着几位男宾去澡堂换衣,又把关香香单独送去厢房歇息。雪明都是乖乖听候郎中的安排,换了一身干净爽利的布袍,要到二楼去听戏,就在果盆里顺走一把小刀,把赵家兄弟二人喊到跟前来坐在一起。 等到两位花旦登台,雪明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亮起精光—— ——这是他控制不了的,每当遇见元质丰沛灵能激荡的强大妖魔,芬芳幻梦就会主动现身,赐他一对虎目精睛。 线形瞳一亮出来,雪明立刻遣散了灵体,刹那二楼的门窗之间风起云涌,傍晚时本来有些瘴气雾霾,都叫这道冷冽寒风一扫而清。 台上的古灵精怪姐妹二人打了个寒颤,猛的一激灵,再定睛细看台下的“御医”,两姐妹却越看越喜欢了,报词牌名唱淫荡曲也愈发卖力,盯上了这团滚烫的元质。 刚才须臾一瞬,雪明眼侧余光就瞥见那两位台柱子的真身。 灰白色头发红眼睛的那个妹妹,是一头雪白的恶狼。 棕黑色头发黄眼睛的那个妹妹,是一头残废的狈犬 要细说,那就是两条公狗直起身来,披着人皮穿着戏服,在台上搔首弄姿—— ——起初只能看见两条大尾巴,芬芳幻梦一瞪眼,雪明就看的明明白白了。 至于其他女人,在屏风旁候着的,在摆弄戏台枪棒的,在梳理头发补胭脂画眉毛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庄稼汉,似乎是用法术变成了美娇娘。 雪明顿时明白,这佛雕师傅要试试他们的心。 于是他提刀给赵家兄弟剃胡子,指着戏台上的女子,随口问道。 “喜欢吗?” 赵剑英不敢说喜欢,仰着头颈,也不知道恩人心里在想什么,是装聋。 江雪明拍了拍赵剑英的喉颈,把这粗汉的络腮胡都剃干净了,看去也是浓眉大眼的俊后生,面容刚毅下巴宽厚,只是眉心深陷常常忧虑。 “把你老弟喊来。” 不等赵剑英去呼唤,剑雄立刻赶上,扒开大哥的身体,迫不及待的说。 “我来!我来!为我剃须!恩人!为我剃须洁面!勿要让我在姑娘们丢了丑哩!” 武修文轻声笑道:“德性.” 看来赵剑雄喜欢得很,过不了这一关。 江雪明提刀给剑雄剃胡子,托住这傻小子的下巴,一点点修理须发鬓角,又见到一个稚嫩青涩的俊儿郎,与他大哥长得差不多,只不过剑雄眉弓外突,颧骨上扬,是一副争强好胜的凶恶脸面。 这个时候,雪明终于想起来这仙蜜是什么气味了。这似乎是一种经过酿造发酵,掺了许多无用杂质的万灵药,药效连白夫人制品都比不上,内服除不掉病根,外敷也治不好创疤,只能添上一份血肉元质,紧紧将病灶裹在体内,不光是药力减损,药效也会跟着延迟,所以才有服下仙蜜,保你一进一出两回平安的说法——换成老不死人能听懂的话,就是元素瓶和滴石。是立刻恢复生命值和缓慢恢复生命值的区别。 万灵药的神奇之处在于能使人白骨生肉,立竿见影的起死回生,但凡是个手艺还过得去的外科大夫,病人还有一口气在,除了脑袋以外哪里不对切哪里,再来一瓶药就能重新做人。 这个仙蜜不光治不好病,只是吊着一口气,让病人继续为丹鼎提供元质,是生不如死的剧毒。 没想到这佛雕师傅还有制造万灵药的手段,在雪明看来这是好事,有办法造仙药,就有办法提纯萃取精细加工,做出白夫人制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戏曲结束,要散场了。 剑雄急不可耐的问郎中:“这些姑娘是庄里人?” 郎中心喜,知道脚夫心思单纯,要上钩了:“哎!是祸事!都是祸事!” “怎么个祸事了?”剑雄不理解。 郎中紧巴巴的说道:“穆家庄有十个女儿,愁个门当户对的夫家,可这黑风镇却没有配得上的——不是祸事是什么?” “哦!~”剑雄欲言又止,脑子也灵光起来了:“我护送御医有功,去泰野郡守领了奖赏!您看我配不配得上?” 郎中刻意摆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呃这.这.” “我还是杀熊义士!”赵剑雄把大哥的功绩都安在自己头上,已经是色中恶鬼,不能自控,心思都往精怪姑娘身上去,灵魂都被那媚眼给勾走,“您捎带衣物时可见到我的熊大氅?!那就是证据!” “呃呃.”郎中假意推辞,实际要赵剑雄接着往下说:“这要庄里主人家来给说法况且” “我还要屠.”赵剑雄话说了一半,原本是想讲“屠魔斩妖”,结果憋了回去。 武修文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 赵剑英已经死死攥住老弟的手,只怕他再讲半句胡话。 “接着说呀。”江雪明点清楚人头:“接着说呀,斩什么?我倒没听清” “哈哈哈哈哈哈哈”剑雄笑嘻了,尴尬的看着恩人,“哈哈哈哈哈呵呵” 郎中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这脚夫得意个什么劲。 剑雄:“要屠上几头生猪!送给穆家员外做聘礼!” “嘁!~”郎中鄙夷道:“没有金银珠宝布帛灵石!你也配做穆家女婿?!什么贱货贱种?!” 受了这一句骂,穷小子像是斗败的公鸡,他不明白有钱人的世界用什么来换爱情。对赵家庄来说,一桩婚事就是几头猪的买卖。 但是江雪明知道—— ——等郎中走了,杀九个敲山震虎,留一个问话作证。 倒要问清楚这仙人跳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还能从佛雕师身上讹点东西出来。 (本章完) 第八回 一叶障目 前言: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李贺 [part1·痛心切骨] “时辰也不早了。”郎中与江雪明说:“张贵人歇息去?” 江雪明从果盘里捎来几个桃子,准备带到房里吃,喊上赵家兄弟和武修文一起回房睡觉。 郎中一看可急了眼,台上的佳丽们是搔首弄姿香汗淋漓,这九界来的御医却宝相庄严不动声色,喊上脚夫一起同睡同眠? “哎!哎哎!哎哎哎!”郎中立刻跟上,小声询道;“贵人,戏可好听?” 江雪明:“好听。” 郎中:“美女儿可好看?” 江雪明;“好看。” 郎中:“那” “是不是要我娶一位小姐?”江雪明讲起大白话来,不想谈废话了:“我给珠珠娘娘看病安胎,与穆员外结亲,双喜临门?” “哎!”郎中一口恶气吐了出去,总算是寻到厢房正门,把张贵人引进卧房里。 江雪明:“剑雄,剑英,你们留下。” “啊?”赵剑英在一旁听得真切,恩人要结亲,干他们什么事呢? 赵剑雄倒是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原本他也想做这个穆员外的女婿,他也想抱着美女大被同眠——恩人能娶亲,他就娶不得么? 这个瞬间,剑雄制不住心底的怨和妒,讲起怪话来。 “恩公,您要姑娘陪床,兄弟还要站在床边看着?去观摩那‘巧把戏’?台子上的曲儿听完了,还要听您使唤‘那话儿’的奇技?给您端茶送水递手帕香巾?羞不羞呀?这是洋人的规矩?” 江雪明没去理会剑雄的阴阳怪气,和武修文说。 “还有你,你也留下。” 武修文干笑道:“我?嘿呵呵” 郎中看不懂了,这招婿配婚的浪漫事情,张贵人怎的喊一群人都挤在这卧房里?难不成真的和赵剑雄说的一样——洋人有怪癖?与女人亲热时要旁人看着? 江雪明解释道:“郎中,我独身一人来大夏旅行,就想去上京见见世面,人生路不熟的,幸好有武修文老弟帮忙,佛雕师傅要我给珠珠娘娘安胎,这是为了报武修文老弟的恩情。” “可是你要替穆家庄讲亲,这个事情我一人说了不算,也不懂夏邦的风俗,刚才听戏时,我是客人,姑娘家都是主人——我只顾着喝彩,也不好讲些什么。” “现在兄弟几个都在这里,就请郎中喊姑娘们一个个进来,要真有结亲的意思,轮到我做主人家,姑娘们做客,来接受我的招待了。” 郎中恍然大悟,他一头黑毛耗子,哪里懂得凡俗世界的情爱亲缘,都把男女大防抛之脑后,这讲亲的事情聊成人肉买卖青楼生意了。 除了武修文以外,赵家兄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自小就见到庄里人早上带着猪肉聘礼,中午就把亲事谈好,晚上把女人绑来,一唱一和的成了亲,从没有张从风大人如此麻烦。 “嗨!失礼失礼!失礼失礼!”郎中笑嘻嘻的躬身退步,人模人样的学着奴才德性,慢慢退出去了:“我这就去喊姑娘来!” 江雪明嘱咐道:“一个一个请进来,把人送到,还麻烦郎中你去厅堂候着。这亲事若谈不成,也不会折损姑娘的颜面——你不去听,不去讲,不去比较,就是最大的尊重了。” 郎中心道,这洋人真有佛相,穆家十女轮到自己来挑,不都是从中选一个温柔贤淑面相姣好的了事?那就是进了蔡家庄的奴隶街坊里,选一块好肉罢了——还要顾及女奴的颜面?尊重?笑话! “好!我不听!我不讲!” 过了一会,就见到一个身娇体弱细柳扶风的女子进门来。 卸了胭脂水粉,褪下戏服花冠,这女儿家在赵家兄弟眼里那是好一朵出水素芙蓉,饶是武修文这种纨绔公子,内心也啧啧称奇——没想到黑风岭这个山沟沟里,居然能养出如此美女。 “奴家见过张贵人,见过武公子。” 她只是对富贵人家行奴婢礼,低下头不愿正眼看人。 赵剑雄先是一怵,又看见来人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精怪妹妹,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也煎熬——盼着恩人能早些把这亲事讲完,他或许还有机会与一眼钟情的美娘子搭上几句话,能有一段缘分。 这长幼尊卑的次序似乎在剑雄心里扎了根,那求情索爱的自由,都像是狼群里分食物,张从风挑剩下的,他才敢去选。 不等这小娘子说些什么,江雪明兀的站起,突然疾行,把卧房大门关上,又回过头来死死盯住这小妹。 姑娘家先是惊慌失措,紧接着结结巴巴的应道;“贵人,您看我作甚?” 下一秒,雪明手里多出来一把刀,是果盘里随来的,也是给赵家兄弟剃须的小刀。 说时迟那时快,他将姑娘家拉去房门一侧,对着梳妆架的铜盆,一手反扣女子后颈,一手持刀狠狠剜下! 刀刃顺着脊梁骨一路往下,女子受了钳制,发不出半句呼痛声来,都被铁掌死死箍住咽喉。 剑英看得脸色发白,却没有声张——恩人救了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剑雄失声惊叫:“张从风!你干甚么!” 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女人背心的脊梁骨突出三十三个脓包肿块,身形也开始膨大,肌肉骨节发出咔咔怪响,变回庄稼汉的原形了! 这汉子褪下一层人皮,那皮囊原本还透出阵阵清淡的香味,此时却和汉子身上的泥草腥气混在一起,剑雄离得近,刚想上去拉扯恩人,见到如此诡异古怪的景象,又嗅见那股子强而有力的“男人味”——他一下子吐了出来,把肚里的瓜果点心都呕得干干净净了。 “我的老天爷呀”武修文也看得攒眉苦脸愁绪冥冥,“男人扮的!?” 江雪明松开这画皮妖怪,心里觉得有趣—— ——就和网恋奔现脱了马甲似的。 这“小娘子”现了原形,扭着身体转过头来,又矫揉造作的喊:“贵人!~贵人!~您弄疼我了!~” 到了这个时候,汉子还没照见铜镜,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以为披着香嫩的人皮,背脊处的衣袍叫短刀切开,他就拉扯裙摆娇羞嗔怪道:“贵人也是猴急.要奴家宽衣,也不把下人赶出去!~奴家的清白怎么办?奴家的身子也是这两个粗汉能看的?” 这里说的粗汉,指的就是赵家兄弟。 武修文先是惊讶,然后又开始捧腹大笑。 赵剑雄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一瓶陈年老醋从天灵盖浇下,酸得他睁不开眼。 “郎中喊你来干什么?”江雪明言简意赅,简单直接的问:“说实话,不然就死。” 这汉子依然沉溺在美妙幻象中,依然没有发觉自己现了原形。 “郎中要奴家来陪贵人做快乐事,修欢喜禅,扮一对鸳鸯.” 看来这“丹鼎痛”是无药可医的病,脑子不灵光,治不好了。 [part2·拨开这叶子,撕下这脸皮] 江雪明没有犹豫,抓住壮汉,再次押到梳妆架前,一刀贯穿后脑脊骨,断了脊柱中枢,这汉子呼了一声痛,两眼发白瘫软下去,屎尿横流倒地毙亡。 这个时候,赵剑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江雪明还在检查尸体,随口问道:“剑雄,我杀了这个美女,你恨我么?” 剑雄不敢应,他没见过恩人的雷霆手段—— ——诛杀玉真仙人时,只有武家父子在场。 “你不说话,那就是恨,却不敢说?”江雪明仔细解开这画皮妖怪的衣服,看见背脊处的丹窍,用小刀割开肉瘤,就见到里面发白的“还丹”。 赵剑雄立刻说:“不!不不不!不是!” 江雪明一边研究这个还丹,一边与剑雄接着说:“如果我说,是我使障眼法,把这美女变成糙汉,再一刀杀了她,你恨我么?” “我”剑雄这时候慌了,他也想过这个事情。 恩公突然暴起杀人,杀的还是穆家庄的千金小姐,那泼天富贵都变了过眼云烟,都在这一刀里消失了! 人总是会轻易相信美好的,抗拒恐怖的——他暗暗想着,会不会是张大人使了些法术,把女人变作男人,找些借口推脱,坏了结亲的好事哩! 他跟在张从风身边,那就是欺害良民的从犯,可是张从风这一刀下去,千娇百媚的美娘子居然变成这般模样——要他如何相信?如何说服自己呢? 江雪明从床榻掰下两块木料,当做筷子使,就把这画皮妖怪体内的还丹夹出来。 与这血肉还丹一起离开尸首脊梁的,还有一缕鲜红的丝线—— ——它不似人体的血管或筋络,与结缔组织完全搭不上关系,就是虫子的分泌物,像蛛丝或是蚕丝。还丹便通过这些丝线,一点点将人肉里的元质抽离,送到这些丹药里。 “剑雄!”赵剑英要老二清醒过来:“这地方就是妖洞魔窟!哪里来的美女?有也送到黑风岭去!叫百目大王蒸了煮了!一锅烹了!恩人问你!你为何不应!难道你不想为恩人挑担了?你要留在穆家庄跟这些画皮人妖过日子?” 这赵家大哥也没安好心,他与赵老二想的差不多,只是讲起话来要慢半拍,若不是逼急眼了,也不会出来讲老弟的坏话。 这句话讲的很有水平,一下子把剑雄喊醒,把仇恨都送到百目大王那里去,也一下子“提醒”了张从风,这黑风岭上的妖魔才是主要矛盾。 “啊啊.”赵剑雄心乱了,他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大哥说的是说的是.” 雪明割开这还丹,就见到厚实的血肉蜡壳里,密密麻麻排布着十数只白夫人幼虫,它们见了空气立刻从丹药中钻出,不一会就失了力气,垂死挣扎没有声息了。 以雪明多年的猎魔经验来看,这种诅咒应该结合了魂威灵能,将圣血打入凡人体内,因为仙蜜的作用,不会立刻毒发,三十三颗还丹吸干身上的元质,就变成了力量的种子,让其他人服下这些丹药,圣血在肚腹中安胎发芽,这才算正儿八经的完成授血仪式。 这种授血仪式的传播效率非常高,只要一个人,就能制造三十三颗保质保量的低级力量之种,和光之翼的授血方法很相似,只不过光之翼用的灵能触媒是以混沌之种为载体,造出来的授血怪物要更强。 比起零号站台的授血传统,譬如换血输血,播种维塔烙印,喝下特定的灾兽血液,按照配方在实验室里制造圣血——夏邦的妖魔炼起丹来,那是方便太多太多了。 江雪明把尸体翻了个身,再剖开这庄稼汉的肚腹,就见到肠胃空空如也,似乎身死的那一刻,圣血开始失衡崩溃,肚子里的白夫人成了暴乱的馋虫,为了挣扎求生,开始疯狂的吞吃同类,吞吃这副尸体的内腑。 交缠在一起的虫巢也证明了雪明的猜想,这巢穴呈一张蛛网形态,缠丝交错之处有一个个血红的绳结,所有绳结指向一个中心,那核心便是红里透黄的赤血金丹,也是大夏炼气士所追求的气海内丹,而脊椎的丹鼎穴窍里养育的还丹,则是仙药外丹。 也就是说,黑风镇里几百户人家,都已经被佛雕师傅改造成了授血怪物—— ——他们自己甚至不知道这件事,似乎觉得一切照常,依然遵循着世俗规矩浑浑噩噩的活着,把“丹鼎痛”当成传家宝,生下儿女之后,就能吃到爷娘丹药,在癫狂蝶的庇护下长大,自然是无病无痛身强力壮,到暮年被脊梁里的还丹吸空,拿一部分交给血玉观音换仙蜜,镇住丹毒痛苦,最后取身体里的还丹传给已经成家的儿女,如此反复循环。 “剑雄!”江雪明洗干净手,把刀子交到剑雄手上。 剑雄惊愕,不由自主的退让半步。 江雪明得知事情原委,是怒发冲冠热血沸腾的可怖神态:“我救你一命,现在要你报恩,这人是你杀的,你敢认么?” 剑雄踌躇些许,内心在天人交战,要接受考验。 “我杀的?” 江雪明:“我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怎么可能会杀人呢?就是你杀的,接下来还有九个姑娘家要进来,要你继续杀八个。” 武修文在一旁应道:“对对对!对!治病救人的医生呀!不能杀人!要是张大人动了手,珠珠娘娘也不敢要他去侍奉陪伴了,赵二爷,你要掂量清楚,你兄弟二人连熊都敢杀!杀人却不敢了?” “聒噪!”赵剑雄霎时红了眼,他哪里杀过人?从未想过这般事情,武修文一开口,他就有了勇气:“就算是我杀的那又如何?不过是上刑场走红台!洗干净脖子” “你清醒一点。”江雪明只觉得和这些原始人沟通起来十分困难,要砸碎他们心里的锁实在太难了:“我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你和妖魔讲什么律法纲常?刚才你可听清楚了,我问他,要他说实话,他还要和我做快乐事,当欢喜鸳鸯——你听!我?我和他做鸳鸯?到底是谁发痴发疯了?” “佛雕师和郎中做了这些画皮美女,拿来戏弄我们,试探我们,说不定还要迫害我们毒杀我们——我送他上路,要他投个好胎,去个好世界,寻个风水宝地,找个好人家,结束这痛苦轮回,再也不要回这黑风岭的无间炼狱,不然世世代代都做人肉鼎炉,世世代代都被妖魔吸血吮髓不得好死。” 此番言语好似透骨钢钉,字字贯通剑雄的心。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握住血红的刀,守在门边,起初是呼吸粗重,后来却愈发平静了。 “恩公,喊下一个来!” 第九回 浑元造化功 前言: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白 [part1·自掘坟墓] 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就带走八条性命。 一个个美丽娇娘从门里进来,张从风大人问了一遍又一遍。讲出来的东西听得耳朵生茧,头眼昏花,竟没有一个愿意说真话、干真事、明真理、做真人。 剑雄仗着一身蛮力,与恩公一起手拿把掐制住这些妖魔,提起刀来一个个杀死,先前几个还有勇气,到了后面就逐渐冷静。把尸体搬到卧房床榻边,拔步床里里外外都快塞不下了。 这个时候,江雪明喊道:“请下一位。” 武修文连忙起身,神色慌张的往门外走—— ——起初他本以为张从风只是说笑,要是把佛雕师傅送来的“美女儿”全都杀光,真的撕破脸皮了,这事儿怎么接着往下办呢? 到后来武修文是越来越惊惶,珠州县里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一个来月才见一桩命案,到了张从风这儿,他一天就得杀九个?! 这么想着,事情还是得按照贵人的意思办,武修文就低头匆匆往主厅赶,见到郎中先生,立刻低声唤道。 “请下一位千金来。” 郎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姑娘们一个个进房去,又不见她们出来,还不许他背后嚼舌根问个清楚明白——这洋大夫到底喜欢哪一个呀? “还请修文小弟帮忙催促,告诉张贵人,只有最后两位千金了。” 这最后两个“女子”,就是古灵和精怪。 郎中把她们安排在队伍末尾,也是怕两位上仙动了“凡心”,山野里的精怪虽然有灵力,看上去更讨人喜欢,可是也有些野兽秉性在——要是闹得不愉快,惹她们不开心了,是真的会吃人的。思起凡来就要张嘴咬人啃骨扒肉了。 武修文低头应道:“哎!一定把话带到!” 就在此时,戏台后门里钻出来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姐姐,正是古灵,这狼妖换了身素雅长裙,衬着那唇红齿白的扮相,好似出尘仙子。 她跟上武修文,踏上卧房廊道就感觉不对劲。 ——好浓烈的血腥气! 这狼犬的鼻子灵光得很,有了警惕心,于是立刻扼住武修文的肩颈。 修文只觉得锁骨像是被一头猛兽狠狠咬住,肩颈软肉传来火辣辣的疼,马上惨叫起来。 “姑奶奶!姑奶奶你抓我做甚?姑奶奶饶命!” “这屋子里有血腥气!说!是怎么回事!”古灵震声质问。 离卧房还有十来步的距离,武修文的声音也传不到江雪明耳朵里去,他顿感绝望,心里只有后悔——若是一开始就和佛雕师傅坦白,与这些妖魔鬼怪一起对付这奇奇怪怪的洋医恶客,也不必受这利爪穿肩之苦了。 殷红的血液从他肩颈处渗了出来,只听院落中涌现出阵阵阴风鬼啸,狼妖的眼睛也冒出赤红鬼火,两颗獠牙从嘴里探出,厉声喝道。 “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吃了你!” 武修文悔不当初,这屠魔路上只有他是最冤枉,最无辜,最委屈的。 起先把玉真仙人请来珠州,他劳心费力长途跋涉,在县城里他是人人敬仰的小霸王,到了仙人面前还要三跪九叩卑躬屈膝,只想做好事结善缘。 事到如今,张贵人和佛雕师好似两把锯骨钢刀,将他这个小虾米夹在中间,稍有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咬咬牙,忍住肩颈剧痛,低声答道。 “上仙.上仙” “你这婆娑观音剥皮树瞒不过张贵人的眼睛,送来的美女儿,都被赵家兄弟杀死了!” 古灵一听“上仙”的称呼,知道真身被识破,却没有立刻杀死武修文的意思,连声追问道。 “你如何知道的?” 她并不在乎武修文这凡人的一条贱命,反而是十分关心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修行功法,还有那婆娑观音剥皮树的神力。 武修文松了一口气,终于从鬼门关的狗洞里钻了回来,只要这狼妖愿意聊,要谈多久他就谈多久。 黑风岭观音洞一脉,包括灵光佛陀传下来的功法,都叫浑元造化功—— ——佛雕师傅的六样法宝就是传功道具。 这些妖怪最讲究师门里的排名、境界、等级、功力。 武修文刚才此番言语,也是直击古灵心中痛处。 佛雕师傅亲传的剥皮宝树,怎叫个身轻体弱的洋大夫一眼看穿?难道是我修行不够吗?——古灵如此想着,职场焦虑一下子就涌上心头,要是这种小事都办不好,回了黑风岭,她的座次又要往下降两级。 “说!你如何知道的?那个读怪经邪典的洋和尚说的?!”古灵骂道:“王八蛋!你喊我甚么?我是穆家女儿?还是苍狼上仙?” “穆家女儿!是穆家女儿!”武修文只差磕头下跪,忍痛佝身颌首,一个劲的点头称道:“天姿国色的大美女!~” 如果古灵的行为你很难理解,或说这个狗脑子为什么会这么想,转头去看看职场中单位里的人生百态吧。 人总是迷信的,当一件事没有办好,没有完成指标,任务即将失败了,人们总会去找原因,要找到担责任的冤大头,迷信着灾难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古灵绝不想做这个替死鬼。 前边八个庄稼人死了就死了,她想的不是报仇,不是禀报佛雕师傅和郎中先生。而是如何保住百目大王排下来的辈分座次,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哪怕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她内心也不带怕的——是在黑风岭凶恶惯了,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 进了卧房,也就是和几个村夫野汉斗一斗蛮力,如果就这么两手空空回去见郎中,到了佛雕师傅面前,“狼狈姐妹”二人恐怕要送去观音娘娘肚子里做药引。 必须把事情办好了,办得妥妥当当,叫这不听话的洋大夫变成言听计从的工具人,古灵才敢回去禀告,到时候这八个炉鼎死了就死了,佛雕师傅也不会计较些什么,古灵精怪立了首功,珠珠娘娘的生产大事有了着落,等到灵光大佛来了黑风岭,姐妹二人肯定能得到一副真正的人肉皮囊!功德无量呀! “走!带我去见张贵人!”古灵恶狠狠的说道。 武修文惊诧:“啊那屋里凶险.” 古灵骂道:“凶险个甚么?” 武修文连忙解释道:“已经死了八个.” “恐怕是他们不知天高地厚,顶撞了张贵人。”狼妖倒是很会说服自己,催眠自己,与你一直在发信号怪你不来帮,却被疯狂单杀的少爷玩家很相似,他们都坚信自己拥有非凡实力,只是时运不济:“待我去伺候他,定叫他服服帖帖乖乖听话!武修文,你和玉真师兄走得近,我的本领难道比玉真师兄差么?” 武修文连忙点头称是:“不差,不差!” 古灵嗔怒:“不差!?” 武修文连忙改口:“天壤之别!玉真道士哪里是上仙的对手?一定是百目大王听了谗言,不然首席大弟子肯定是您呀!” 讲到此处,古灵终于松开了武修文,再也不去忌讳这点血腥气,大步流星往卧房去。 她轻扣房门,又娇滴滴的吆喝道—— “——贵人!~我来啦!~” [part2·敢] 没有人去应古灵,于是她主动推门进去,就见到江雪明和赵剑雄守在门前。一个是血气方刚杀红了眼的小伙,一个是眼神冰冷肃杀残忍的壮汉。 “呵呵呵” 古灵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太对,但她依然要把话讲完。 “前边几个妹妹怠慢了贵人?想来也是” “佛雕师傅喊来几个粗鄙农夫侍候贵人,这些废物一不小心现了原形,怕是吓着贵人了。” “我我.” 当古灵看清拔步床里的尸首,都是剥皮剜骨取了还丹,又开膛破肚毁了内丹。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这屋里的主人哪里是大夫?明明是阎王! 江雪明:“你实话实说,我就不杀你。” “呵呵呵”古灵额头冒汗,掩嘴轻笑还要接着对线:“贵人,我是来配亲事的.怎么就要打杀我了?” 雪明翻了个白眼,把剑雄拉到一边去避难,这妖魔牙尖嘴利,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霎那间灵能激荡,古灵感觉到一股强而有力的真元涌动,澎湃灵力扑面而来—— ——她变了惨白脸色,口鼻前突要现出原形,想要保下性命。 就见到一对明晃晃的钢拳从这洋和尚的前胸突然刺来! 芬芳幻梦离开肉身的刹那,拳头狠击古灵狼妖的面门,打得恶狼口鼻溢血,脑袋撞碎了廊道立柱,身子歪在一边。 “贵人!饶命!饶命!”古灵凄厉的惨叫着,两条纤纤手臂也长出粗硬白毛,喉口温柔女声打成了野兽低吼,“饶命!” 这回轮到狼妖喊饶命了,它先是爬到梁子上,又叫芬芳幻梦拦腰抱住,砸在庭院的石子路上,脊梁也断了,发出阵阵哀嚎。 “仙家!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呀!我愿做你的护院犬呀!” 它一边求饶,一边往厅堂爬,两腿已经没了知觉,口中流脓眼里冒血,下巴也断了。 那诡异古怪的身外化身好似疾风迅雷,有猛虎之威,银闪闪的铁盔钢甲带起强风,窜到古灵身侧,拿住这狼怪的脑袋,拽回江雪明面前,当着几个人的面,又来了一拳。 趾爪拧成一把重锤,扣在这狼怪的头壳上,打得它讲不出一句话了。 鼠郎中坐在厅堂里等候,就感觉房梁上震下来一层灰尘,又听见院落里古灵姐姐喊出一句“我要做你的狗”之类的话—— ——郎中心喜,这亲事终于是配好了?洋人都玩这么大的吗? “剑雄,你来杀它。”江雪明提着奄奄一息的狼妖,如法炮制送到赵剑雄面前走个屠宰程序,要这小子来补最后一刀。 剑雄看了一眼武修文肩上的伤,畏于妖魔怪力,一时半会不敢上前。 江雪明随口说道:“修文,你干得好,说些花言巧语就把这妖怪骗来了。” “啊?!”武修文指了指狼妖,又指了指自己:“它?我?骗?” 江雪明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点声音,凑到武修文耳边,与这吃里扒外两面三刀的破落户说些悄悄话:“你以为我听不见么?不是你骗来的?难道你在走廊上,和这妖怪千金讲的是心里话?你可是我的心头肉呀!修文,你不能便宜了这些妖魔鬼怪.” “哦!哦哦!哦!”武修文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正是我骗来的!” 如此说着,他又和剑雄做眼色,摆架子,活脱脱一头开屏孔雀。 “杀!”剑雄捏紧了匕首,对着虚弱失力的妖魔一刀刺去。 “噗嗤”一声,这半狼半人的怪物彻底变回白狼模样,眼里失了光彩,肚腹一下子瘪了进去,不一会就变成了空皮囊,口鼻里钻出来一头头肥胖多肉的白夫人,都是见光就死的癫狂幼虫。 事情办完时候,江雪明用油灯做清洁工作,给武修文接骨治伤,喊他去请最后一位姑娘。 这么点光景里,赵剑雄蹲在恩公身边送茶汤,看见恩公治病救命的手法,心中生了敬佩之意——前几日张从风为他接手指,那时他两眼发昏,看不清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神奇。 此时此刻,他依然不明白恩公的用意,于是问道。 “恩公,为何要我来杀?” 江雪明:“我不杀人,要说到做到。” 赵剑雄:“可是你折了他们的手脚,打断他们的骨头,他们活不长了,再送到我面前来宰杀,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况且那第一个进来的姑娘也是你.” 江雪明打断道:“那是人?那是姑娘?” 赵剑雄先是沉默—— ——不过他很快就打破了沉默,接着追问。 “恩公.我只是个野人,捅刺这些妖魔时,也会感觉到心肝发颤手脚酥软。” 江雪明随口胡诌道:“我以前也这样,多杀杀就好了。” 这里要解释一下,雪明在乱讲,他最早的击杀记录是死偶机关里的亡命徒,当时只是害怕,没有任何手软的意思,至于心肝发颤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后来在温泉集市宰杀骷髅会的帮工喽啰,已经克服了这么点心理障碍。 “恩公是仙人?”赵剑雄主动问道:“能传我仙法?” 雪明没有立刻回话,赵家两兄弟的元质结构非常棒,如果拥有灵能天赋,在战团里也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 过了一会,等武修文领着精怪妹妹走回来。 江雪明和剑雄说:“先活下来吧。剑雄,先活着——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你敢和妖魔斗么?你敢么?” 赵剑雄应道:“当然敢了!恩公说得对!杀的多了就习惯!” 眼看门廊外的立柱断开,院落里的血迹也藏不住,江雪明索性往廊道赶,主动去迎接最后一个“穆家千金”,他走出门,回头问剑雄。 “如果有一天,没有我了,你还敢么?” 第十回 奈何奈何 前言: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白居易 [part1·法宝] 精怪妹妹踏上廊道时,看了满目疮痍的庭院,瞥见木梁立柱上的伤,那都是芬芳幻梦制服狼妖时留下的战斗痕迹。 这狈犬比起恶狼要机灵得多,闻见些血腥气味,马上清醒—— ——或许“姐姐”已经遭难了!这院落里四处都留着霸道蛮横的肃杀剑气,稍稍踩上地板的裂痕,就感觉脚心发凉,皮肉也跟着隐隐钝痛起来! 有高手!是修出身外化身,真元纯粹灵力浑厚的仙人! “贵人.” 她看见张从风满面春风走过来,立刻吓得浑身发软,就想找个借口溜走。 “贵人.我腿软,吹了冷风,想去小解.能行个方便?” 小狗崽当时就要下跪,与她蛮不讲理莫名自信的狼大姐完全不同。 武修文连忙去扶,硬要这披着人皮的妖怪直起身来,小声说道:“小娘子贵为穆家千金,怎么还没过门,见了夫家就要行跪拜礼了?成何体统?” “你别讲这个阴阳怪气的话。”江雪明沉声道:“修文,实话实说,不要吓唬她,也就只有她运气好,排在最后一个,要是她再发疯,这亲事也配不成了。” 武修文听见命令,这太监捡来的野孩子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自然知道张贵人在想什么,于是立刻变了一副脸——向精怪妹妹震声质问。 “这屋子里有九具尸体,却没有一个女人。佛雕师傅和郎中净干些缺德事,要拿这些披人皮的妖魔来消遣兄弟几个?开张贵人的玩笑?你可知道张贵人是什么身份?在九界朝廷,那是给皇上看病的一品大员!” “我好心好意请来这神仙人物,送到黑风岭照料珠珠娘娘,给你血玉观音菩萨几分薄面!哪里想到你们居然敢戏弄张贵人?配亲?我呸!” “是是是是.”精怪妹妹低头认错,受了武修文一嘴巴唾沫,变得被动起来。 武修文要恶人先告状,送来的“美女儿”死得只剩一个了,难道还要张贵人负荆请罪么? 他接着呵斥道:“让我揭开你面皮!看看究竟有几张脸!” 武修文的手一抬起来,精怪不敢反抗,只想求饶。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仙家饶命!仙家饶命!” 江雪明立刻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实话,不然你死定了。” 武修文跟着呵斥道:“实话实说!否则和你那贱种大哥一般下场!血肉都叫虫子啃光,留下一身皮毛做衣裳!” 精怪听见狼哥哥身死的消息,她心里起了怨,却在恐惧中迅速消散了,她连眼泪都不敢流,半点恨都不能表达出来,只能实话实说。 “佛雕师傅喊鼠郎中来使唤我们兄弟二人” “要我们变成美女儿,来侍奉张贵人,要吹吹枕边风,问清张贵人的身世,问出此行来意,珠珠娘娘安胎兹事体大怠慢不得,若是歹人起歹心,要害她难产。灵光大佛怪罪下来,我们这小小黑风岭留不下一个活物呀” 这么说着,精怪又往前走几步,依靠在门边,看见屏风旁铜镜下白狼的尸首,硬挤出几颗眼泪,变成委屈巴巴的娇娘模样。 “可怜我姐妹二人,只是大人物手里的玩偶把戏,使唤来使唤去,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可怜我姐姐”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江雪明没有立刻听信这番言语,而是朝着武修文眼神示意。 要讲起武修文的脾性,他察言观色的功力已是炉火纯青,有个从宫里出来的干爹就是不一样,只一眼就知道张贵人要问什么。 武修文立刻问:“你讲得可是真话?” 狈犬刚想点头,又立刻浑身一寒。 武修文恶狠狠的骂道:“你这片精(古时指有龙阳之好,男人扮女人的蔑称),先前兄弟几个已经审过你大哥,还在这里假惺惺的哭丧!想骗谁哩!?” 精怪妹妹马上改口:“我是公的!我是公的!此话当真!此话当真!” 江雪明也好奇,这么大个村镇,难道真的一个女人都找不出来了?要喊这些村夫和妖魔扮美女?和赵剑英说的一样?这细皮嫩肉的女人,都送去山里蒸了煮了? 于是他问道:“你抬起头来,我问你,这庄子里的女人都去哪里了?” 经过武修文这么一吓唬,狈犬再也不敢胡诌瞎扯,全都如实告知。 “黑风镇上,千事万事都不如生产大事。好生养的婆娘都要藏着供着,由鼠面郎中统一看管。” 这“看管”二字听得江雪明火冒三丈—— ——因为在远征旅途中,也有类似的鬼域魔城,授血怪物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在一个人吃人的环境里,癫狂蝶圣教如果做大,做到一手遮天,就得想办法可持续性的圈养人类。 夏邦这地界的医疗水平还停留在凡俗世界两三百年前,要讲怀胎生产的事,胎儿难产孕妇暴死的几率高的可怕,所谓“好生养”是一种非常稀缺的资源,要拿还丹做聘礼来换优秀的生育资源。 之前雪明了解到,这地方的镇民在生育儿女之后,才有资格传承还丹,获得授血怪力长寿之身,独门独户的独生子,都有打井取水围圈养猪的好力气。 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统一看管”的前提下,佛雕师傅作为灵光大佛的代理人,像是饲养畜牲一般,不光能决定黑风镇上每个普通人的生老病死,还能决定男人如何使力气,女人如何配夫君,老人如何卖血肉。 儿女受了黑风岭妖魔的恐吓,受了父母亲的教育,要继续听受血玉观音的礼仪教训。 “贵人.”狈犬看见江雪明脸色不对,立刻问道:“贵人发怒了?是我哪里说得不对么?我立刻就改我立刻就改.” 江雪明问道:“你详细说说,这个看管是什么意思?” “配亲事也要鼠面郎中和司祭来把持,哪里有这么简单呢?”精怪解释道:“富贵一些的人家,府院里人丁兴旺,与菩萨结的善缘也多,缴还丹送香火,年关还有节礼钱财,鼠郎中自然会照顾,为家里的少爷们配些好生养的婆娘。” “若是穷苦人家,心里也吝啬,没有多少慧根,不愿把还丹交出来的,膝下也只有一个儿郎,卖力气换不来多少钱财,就配个贱种,龙生龙凤生凤嘛。” “虽说都是乡里乡亲,可这黑风岭也有长幼尊卑高低贵贱,若是配亲大事没人操持,那老鼠嫁去龙凤家,就乱了伦理纲常啦。” “结亲的事情,鼠面郎中不点头,宗族司祭不认账,哪里轮得到痴男怨女去私定终身呢?所以送到您这里来的都是男人——已经出嫁的清白妇人不能来,待嫁闺中的黄花闺女更不能来。”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鬼”,它跟着树木的年轮往前狂奔,到了现代社会,依然萦绕在人们身边,看不见也摸不着,一讲起来就觉得惊惶发怵。 “贵人?”狈犬不敢接着往下讲了,因为江雪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贵人.我可是实话实说了,您也要一言九鼎” 江雪明:“我不杀你,还想麻烦你接着答。” 狈犬立刻献起殷勤,肢体动作又开始扭腰送臀献起媚来。 “哎!您问!您问!” 江雪明指着门内拔步床里的尸体。 “这些汉子是怎么变成美女的?还有你?我记得妖怪要修成人形,起码得两三百年的功力。” 青金的大狼狗想要获得人身人性,像狼哥奥斯卡这种vip,也是喝了不知道多少万灵药和白夫人元质,一点点改变基因,慢慢从军犬变成半狼,最后也化不干净狼头狼尾,像白狼和狈犬这两头怪物,能变成活灵活现的仿真人,简直是神乎其技。 “是佛雕师的法宝”狈犬开口就后悔,它回到黑风岭恐怕也没有好下场,只是武修文在一旁用阴仄仄的脸色示威恫吓,它的脑子转得慢了一些。 此前武修文带着重金来黑风岭求仙缘,也见过这六样宝贝,可狈犬不知道的是,武修文只知宝树的能耐,不知其他五样宝贝的神通。 江雪明:“嗯?” “是是法宝。”精怪立刻坦白,破罐子破摔,只想着保住小命:“有六样法宝!婆娑剥皮树可以织皮造肉,使人改头换面,送我这畜牲一身人皮。” 江雪明:“其他五样呢?” “这这.奴才我就记不清了”精怪挠着脑袋,那发髻也解开,变成披头散发的疯婆娘:“记不清了.” 它不敢说“不知道”,张贵人能杀它大哥,自然也能杀它——没有用的东西,就是命不久矣的废物。 “想不起?不记得?”武修文瞪大了眼,恶狠狠的逼问道,“莫非要我剥了你的人皮!狗脑子才变灵光?” “想起了!记得了!”狈犬连连求饶,看赵家兄弟没有表态,它立刻使些妩媚眼色,扑倒在剑英面前,心想这伙人或许不是铁板一块一条心,于是娇滴滴惨兮兮的求救。 “别剥我的皮!别剥我的皮呀!” [part2·天生神力] 这个时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赵家兄弟却有些不忍。 原本赵剑雄就对这“小姑娘”有好感,赵剑英与老弟一样,兄弟两人凭着本能来认人办事,自然不如武修文和张从风那样果敢狠厉。 说大白话就是,这狈犬披的人皮,恰好长在兄弟二人的xp上,人为了xp可以做很多蠢事,说很多蠢话。 就算是大唐圣僧,见了半截观音,徒弟再怎么讲好话丑话,圣僧也要把这美女妖魔从树上救下,从土里挖出,更何况是这两个野人村夫呢? 剑雄已经开了心眼,知道这些“女人”都是妖魔变化,可还是过不了这一关。他讲起稀里糊涂的好话,和张从风说。 “恩公,我们打杀它的兄弟,又要它出卖自己的主人,逼它进火坑受煎熬,它也是一心求仙,想要一副人皮,不曾伤害过我们——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你要当罗汉?”江雪明回头云淡清风的问了一句,“常伴血玉观音菩萨身边?要这小狗陪你一起读经书?” 剑雄不敢应,与恩公对视时,他从恩公眼里看见一把雪亮的刀子,那锋刃洁白无瑕,传出鬼哭狼嚎,一时半会竟分不出谁是妖魔,谁是鬼怪。哪怕他感受不到真元灵力,只这一眼就让他两股战战,再不敢多嘴。 “要不拿刀来,我再给你修面,给你剃度。”江雪明骂起人来难听得很:“没出息的乌龟王八蛋,祖宗十八代传到你这儿真是白活一场,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你投错胎了吗?本该投到畜牲道里?不然怎么还跟这条狗讲起感情了?你爹现在要是听见你这话,他妈死了都得给你气活!” “我救你的命,你要为这条狗说话?它还想上我的床套我的话,给它喝人血吃人肉的主子带点好消息!” “你怎么不直接投到佛雕师门下?他会混元造化功!保你成仙成佛!我没那个能耐!~”江雪明耸肩摊手:“我都没成仙,怎么教你成仙?” 剑雄只觉得羞愧难当,心意失守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么的糊涂。只是多看一眼这画皮美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就不由自主的生起怜爱之意了。 这不怪剑雄,在罗平安这位仙人眼里,现代社会也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不论泥塑偶像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只要有一副好皮囊,也有信众去跪去拜的。 在一旁观望的剑英倒是学乖了,没有讨这个骂。但是这个迟钝稳重的大哥,却要和张从风讲起夏邦的道德。 “恩公,你别去怪剑雄,我跟着武修文一路走进来,黑风镇里风调雨顺,真如它以前禾丰镇的名号。若不是血玉观音菩萨的庇护,没有还丹之力,哪来如此好的畜牲庄稼。村镇里最困苦的人家,也穿得起棉布衣裳,后院里也有井水” “您有所不知,我和剑雄从胎光县来。庄里闹了瘟疫,家家户户受病痛折磨,秋天抢收时体弱无力,冬天就饥病交加,付不起诊金药钱,掏空了家财还要易子而食——如此一比,我倒希望赵家庄有个观音菩萨了,至少有一颗还丹在身,我全家又何惧病痛?也不必带着剑雄远走他乡,父母两亲曝尸荒野受狼虫啃咬。我兄弟二人要与野熊搏命,拼一个富贵呀。” 说到这个事情,不等江雪明去答。 武修文嗤笑道:“你怎敢断定,胎光县赵家庄的瘟疫是天灾,不是魔祸?” 赵剑英被问住了,他也想过—— ——去年惊蛰时,山林里蛇虫走兽都苏醒,有野狐禅到县城里讲经,与县太爷闹得不欢而散,再到谷雨时节,这瘟疫就起来了,县太爷再去求仙问药已经晚了。 “况且呀”武修文站在张贵人身边,说话也有几分狗仗人势的硬气:“就算是天灾,这老天爷没有一点过错么?!你全家就应该死在瘟疫天灾里?赵老大,你不去怪老天爷?不去怪瘟疫?现在却要怪张大人残忍?你要用道德圣剑来砍杀张大人?讲他残暴无道乱杀人?” 其实江雪明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要他独闯黑风岭,这趟旅途会凶险得多。剑英和剑雄两个脚夫好歹能保住他的行李辎重,让他空出手来专心对付妖魔。这蛮荒之地想要找食吃找屋睡实在太难太难——它与以往剿灭癫狂蝶圣教的旅途完全不同。 以前雪明可以风餐露宿单独行动,有通信支持,最多三四天的功夫,就能沿着铁路回到文明世界修整补给,吃好睡好,万灵药喝完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现在呢?出门去爬山问路对付妖魔鬼怪,没有可靠的情报支持,没有前期工作,没有地方群众基础,没有可信的伙伴,到了人家的主场拿家伙开片,都得考虑下顿饭的着落。战死不算什么,困在山里不得出路,最后饿得虚弱无力,万灵药也用光,被毒蛇咬死,被野兽吃掉,这才是荒唐事。 赵家兄弟受了蛊惑,一言不合就开始商量散伙的事。好在武修文这小机灵鬼成了团队里的架海紫金梁,他这么一通说道,反倒是破了剑英剑雄的心魔。 “他妈的好厉害的妖魔!”赵剑英暗暗骂道:“狗日的老天爷!险些让我变成不仁不义的卫道士!受了恩公的救命之恩,却要仇人的讥讽暗骂来点醒我这木头脑袋!” 跪在一旁的精怪狈犬眼看没有法子,赵家兄弟也不为它说话,它就不敢主动开口了——这妖魔得了人心才厉害,没有人去支持,它也做不得什么怪。 “你好好想想,其他五样法宝都有什么能耐,讲不出个所以然,我剥了你的皮!”剑雄站在武修文一边,完全忘了此前的仇恨,可是嘴上依然会提几句怪话:“让太监的好儿子披着,他歪嘴巴钩鼻子,爷爷我看了就生气!不如剥你皮来!成全这片精!我问你!你到底记不记得!” 武修文小声应道:“你才片精,什么怪癖呀!恶心.” 江雪明在一旁看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完全没想到这对小兄弟能站到一起去。 狈犬先是受了呵斥,浑身一颤,又抬头看剑雄。 “记得!记得!不过我我还有疑问,要是能饶我一命,佛雕师傅问责,也要有个说法.” 它指着门里的尸首,好声好气的问道。 “这些伙计,还有我大哥,都是张贵人杀死的?” 剑雄大声应道:“是你爷爷我!” 狈犬不信:“当真?” 剑雄也不怕那佛雕师傅来找他麻烦,立刻说:“就是我!” 江雪明杵了杵剑雄的胳膊:“他天生神力嘛。” 剑雄有样学样说—— “——我天生神力嘛!” 第十一回 真真假假 前言: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苏轼 [part1·渡它三千六百劫] “仙家,仙家” 精怪终于“想起来了”,它拍脑袋讲起佛雕师傅这神奇法器六宝玄机。 “除了婆娑剥皮树,还有尸魔解魂剑、化血玉净瓶、鬼烂神焦扇、血玉观音石,最后一样便是佛雕师傅的看家法宝——他手里的泥古不化禅杖。” 且听精怪狈犬一一道来。 “这解魂剑原本属于血玉菩萨坐下护法罗汉,服还丹修行,练出身外化身,可惜不服灵光大佛的管教,对血玉观音菩萨生了歹意,被灵光佛祖和佛雕师傅合力制服,化其精血骨肉做成法宝——出剑便能使人心魔丛生,幻化出阴魂鬼火,是不战而败人之兵。” “化血玉净瓶里藏着灵光大佛的身外化身,将还丹投进去,凑齐三十三颗便可凝练出一枚七窍俱全五官皆在的‘人面仙丹’,除此之外,这瓶子里的露水若是碰见活物,那东西就活不长了,不出半个时辰就化为一滩脓血,再过半个时辰,这脓血都聚在一处,排出丹火邪毒,只留下一颗圆滚滚的肉珠——灵光大佛谓为[灵珠子],镇民分而食之也可以修出珍贵的内丹来。” “鬼烂神焦扇可以点邪火吹毒瘴,黑风岭的瘴气便是这么来的,这蒲扇动起来,就从扇中画像里钻出疯蝶,所到之处瘟疫横行,再使些灵力来操持这宝贝,就能扇出火苗,嗅见这毒烟的人呀畜牲呀,只要一炷香,口鼻心肺都变得焦黄腐烂,不能活了。” “泥古不化禅杖是佛雕师傅的本命法器,是他的身外化身(魂威)所持之法宝,只需杵杖击打山石土地,地里就冒出来一个山神爷爷,助他寻灵脉搜灵石,偶然遇见凶猛怪兽,还能呼唤棍棒里的神仙来打杀这些野物,要是佛雕师傅发怒了,这黑风岭就跟着地动山摇” “加上婆娑剥皮树,这六件法宝,也是历代主持罗汉和护法使者即身成佛,由骨肉精血锻造的神器。” 精怪诚惶诚恐的说完这些话,接着跪伏在地不敢动弹了。 江雪明听了,心中猜测道—— ——这个修行混元造化功的灵光佛祖,应该就是犹大本人。 混元造化功要证本清源讲个出处,那一定是混沌凶兽的元质和圣血杂糅在一起,最终由光之翼来继承这“神灵恩赐”——征服混沌之种,将这恐怖力量化为己用的过程,就是修行功法锻体修真。 这六件法宝,除了宝瓶和宝杖以外,都是佛雕师一个个傀儡打手留下来的魂威。 他们或是生了背叛之心,或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哪怕已经修成“正果”,有了魂威这种身外化身,照着炼丹师炼气士的说法——金丹渐红可以成仙了,最终这些人也只是佛雕师眼里的工具,变成了“即身佛”。 这个即身佛的意思,就是骨肉成佛,皮囊成佛,从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变成了一件不朽不烂的器物。 要是剑英剑雄两兄弟投靠了佛雕师,没有遇见江雪明,他们的元质丰沛,天赋超群,或许也会修这混元造化功,最后变成观音菩萨手里的一样法宝。 说回这些宝物的功能,雪明推测,这宝扇和宝剑,是用来装神弄鬼,恐吓黑风镇民的灾难,制造还丹的道具。 宝瓶和宝杖,是用来镇压邪物寻水探矿,化尸炼丹变废为宝的吉祥神力。 宝树的力量已经显现,可以为人类妖魔易容伪装,造画皮妖怪。 最后那个宝石,则是血玉观音菩萨本尊,能产仙蜜做灵药救苦救难的巨大辉石,是拥有磅礴灵能的道具。 想击败佛雕师,不光要上山杀妖,砍掉百目大王和珠珠娘娘的脑袋,回过头来还得对付这六样法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山镇,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的高价值目标。 哪怕是永生者手下留在尤里卡的光之翼,康雀·强尼以前也没有如此强劲的助力,被无名氏打上门,就只能寻求化身蝶的力量。 这种管理方式也极为残暴血腥,据精怪和武修文所描述——佛雕师这个代理人已经干了三百多年,期间也有不少护法罗汉和净坛使者,算是功力高强的灵能者,最后都逃不过变成法宝即身成佛的命运。 黑风镇的命脉民生,牢牢的锁死在佛雕师手里,后来者想要挂靠在灵光大佛身边,也越不过这道冷冰冰的权力壁垒,这就是封建时代的阶级金字塔。 只要佛雕师寻不到出路,升不上去,成不了永生者,没办法加入犹大的会盟,这个小小黑风镇,就没人能翻了他佛雕师的天,但凡有一点叛逆之心,依靠仙丹还丹修炼的混元造化功,在佛雕师的法宝面前都是小喽啰而已。 雪明心念一动,计上心来。 ——这些法宝,既是佛雕师的强大之处,也是佛雕师的致命弱点。 “把鼠面郎中喊来。” 狈犬听闻此话浑身一颤,心里既轻松也惊讶。 它轻松的是,这桩冤枉事终于有了个结果。 “就这么?喊过来?” 它惊讶的是,张贵人的屋子里血流成河,也没打算收拾收拾掩藏一番,就这么撕破脸皮?要大闹一场了? 江雪明沉声道:“你尽管去喊。” 精怪连声拒绝,它可不敢触这个霉头:“不!不不不!我不去!我不敢去啊贵人!” 江雪明就等这句话呢!心里有了把握。 这狗崽子和它死掉的白狼大哥,在郎中眼里应该也只是两个小喽啰,作为佛雕师的代理人,郎中绝不会把这两条狗命放在心上,包括它们的师尊百目大王,也是这种随用随丢的苦力妖怪。 他扶起精怪,当着剑雄剑英和武修文的面,从医生包里摸来贝洛伯格,一刀刺穿了精怪的头颈,由脖子刺入贯穿大脑,刀刃再从天灵盖刺出。 贝洛伯格终于尝到夏邦大陆妖魔鬼怪的血,显得兴奋异常,刀刃散发出六百多度的高温,烤得精怪焦头烂额——连惨叫都没发出来立刻倒下毙命,变回一条棕黑色的畸形怪犬。 武修文看得身体发冷心底发寒——若是有朝一日,张贵人也嫌他,说他没有用了,这刀子会不会刺进他武修文的脑袋里呢? “你去喊郎中来。”江雪明拔出短刀,擦干净黏腻焦臭的脏血,与武修文说:“你机灵,知道怎么说吗?” 武修文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气,只是魔怔的问道。 “你发过誓!不杀人的!张从风!你发过誓!” 这个发过誓的说法,是武修文问起先前的约定,他需要一点安全感。他只是一个引路的,既然张贵人要按规矩办事,他也会尽心尽力去帮忙——可是这狈犬精怪实话实说依然难逃一死,难道这就是张贵人的规矩么? “它不是人。”江雪明戴上手套,捏着修文小弟的腮帮子,和揉面团似的搓弄着,要修文小弟清醒:“它哪里算得人?你才是人呀!” 武修文依然发怵,口口声声念叨着:“对对.对.我要把人做好我要做好人.” “知道怎么说吗?”江雪明把修文小弟请到廊道尽头,马上要进戏台,再往前走五十来尺,就到厅堂去见郎中了。 武修文立刻点头,脑子也清醒了:“知道!” 江雪明只觉得十分省心,再也不去恐吓威逼—— ——鞭子对武修文来说已经没用了,现在他不是畜牲,也不是禽兽,他需要一点勇气,需要友谊和爱意,需要希望和理想。 “尽管去做去说!”江雪明拍了拍修文的肩:“你不该怕妖魔,妖魔应该怕你!” “对!它该怕我!它们该怕我!”武修文的眼睛越来越亮,胆气也从丹田冲出,头脑一热,浑身上下的血液迅速冲向天灵盖,就见到头发丝里钻出几根柔软却坚韧的灵丝来。 [part2·真金也怕火来炼] 剑英与剑雄倚在门廊边,依然忧心忡忡。 他们受了武修文的训斥,受了恩公的喝骂,都是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也没有想到贵人居然直接把精怪杀了。一时半会还走不出来,留在心神巨震的状态中。 过了几分钟,就短短几分钟的功夫。 听见郎中连连道歉,也不知道武修文与郎中说了什么。 送美女来的管事反倒给张贵人鞠躬行礼,说起漂亮话了。 赵剑英和赵剑雄看不懂呀—— ——这是怎么回事? “祸事了!祸事了!~”郎中哭笑不得,前俯后仰连连叹气:“是我老眼昏花,这桩美事做得猧魀(尴尬)。” 武修文则是怒发冲冠满脸通红:“你这老鼠精,装什么蒜!把穆家女儿都藏哪里去了?!起先说好是十位千金来配亲,怎么到了贵人床边都变成男人了?还有两条狗?!” 郎中低眉垂眼,它也不好去强词夺理。 主意是佛雕师傅出的,事情是它来办,办不好要挨两头骂。 要是恼羞成怒,和张贵人计较起这十条性命,珠珠娘娘的安胎大事怎么办? 要是不和稀泥,与佛雕师傅讲起这十条性命,它这个郎中还做得下去吗? 领导吩咐的事情,那一定要办成,办不成绝不是领导的错,是它郎中的错。 谁能想到张贵人身边,有这么几位能人异士呢? 据武修文所说,这赵家兄弟二人天赋异禀。 哥哥剑英有神睛鬼目,通阴阳命理,能识破婆娑剥皮树的伪装。 弟弟剑雄是天生神力,杀黑熊狼狗,对付古灵精怪是手到擒来。 这对兄弟有杀妖降魔的本领,才能从胎光县赵家庄捡回一条命。 这十个“美女儿”在戏台上还能糊弄糊弄张贵人,只是当时赵剑英累极,瘫在椅子上歇息片刻,再到张贵人的卧房,这些画皮美女就经不起细看,在剑英眼里,全都变回原形了。 剥皮树的事情,郎中原以为武修文是心知肚明,要站在佛雕师傅这边来讲漂亮话的。 可是它又想,这武修文也没有通阴阳辨鬼神的能耐,被画皮法术迷惑了,倒也合理。 方才武修文指着它鼻子骂,追问穆家十女的下落,口口声声要为张贵人配一桩姻缘,用珠珠娘娘的安胎大事来敲打它,它是有苦说不出—— ——在黑风岭,灵光大佛就是道德二字。 为珠珠娘娘安胎,就是天大的道德善事。 既然张贵人能做这善事,那么从武修文嘴里讲出来的话,就是借了灵光大佛的道德神剑来砍杀郎中了——这般狠厉的神器斩到它身上,使它揶揄不得,敷衍不得,只能低头挨骂。 雪明说得没错,修文想的也没错,他们不该怕妖魔,妖魔应该怕他们。 郎中看见张从风这副天真无邪的脸色,是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只能从贵人的表情里细细品出些许惊愕和可惜——想来张贵人也是动了真情真心,要与穆家接亲,要和黑风岭结善缘。 想到此处,这黑耗子的心底就流露出一点羞愧的意思,不知不觉也欠了张从风的人情。 郎中立刻问:“张贵人,您可安好?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都是佛雕师傅的主意,若是这十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冲撞了您,让您受惊了,我再去寻穆家女儿来这一回.” 江雪明立刻打断,目瞪口呆的问道:“再来十个?” “不不不!不!”郎中连声解释:“都是真金不怕火炼的女儿身!绝不敢了!绝不敢了!” 武修文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吆喝道;“再来十个?你要吓死我师父?” 这声师父喊出来,就有点不对了。 江雪明回头马虎应了一句:“我有这能耐当你师父?” 武修文不管不顾,是死乞白赖胆大包天的德性,自顾自的和郎中说。 “这一品大员要教我读医书,带我去九界!父亲将我托付给他——这就是我第二个父亲!你要给张贵人许亲,我便避嫌喊他师父!喊不得么?” 郎中没有问,哪里能接这句话呢?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呆滞的“啊”了一声。 这耗子想不通呀,先是看着张从风,又看着武修文。 最后看了看赵家兄弟,赵家兄弟却避开眼神,不想和这妖魔对视。 江雪明:“行吧,郎中,你再讲讲这究竟是怎么一个事情?” “再怎样!早知赵家大哥有阴阳眼,我也不敢用那剥皮树来戏弄张贵人!”老鼠精咬咬牙,认了这个错。 赵剑英错愕道:“我” 武修文抱拳喝道:“赵家大爷威武!” 老鼠精接着讲:“这两条狗为佛雕师傅办过事,它们伺候人的本事不小,也会使些把戏法术来迷魂——没想到叫赵家二哥一刀捅死。” 赵剑雄跟着错愕道:“我” 武修文接着换了个方向,抱拳喝道:“赵家二爷雄壮!” 老鼠精鞠躬行礼,连连道歉。 “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张贵人。您想见货真价实的穆家女儿,我立刻去寻来,任您挑选!~” 这个时候,江雪明终于开口提了要求。 “你把那个婆娑剥皮树,拿来我看看。” 郎中警惕起来—— “——贵人,您要看菩萨法器?” 江雪明嬉笑道:“我也被这些美女迷了心勾了魂,早在仙台府,就有高人指点,从仙台走到上京,要历三千六百劫——不是这几个弟兄,我这贱命一条的洋人,哪里能走到珠州呢?” “我也有七情六欲,有心猿意马,也贪图享乐,要富贵人生。见了你这个宝贝,我就想看一看,摸一摸,若是有它,还要什么穆家女儿?” “娶来一个黄脸婆,还要在家里伺候着,每天看她脸色过日子,见她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不如一年。” “要是能娶个不会老,不会死的。我也安乐自在,要是能娶个每天都变脸,不带重样的,风情万种的。” 说到此处,江雪明就变了调子,贴着老鼠精的耳朵说悄悄话。 “那是什么神仙日子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郎中听了心明眼亮,他再也不推诿怀疑,就从草药箩筐里取来一根蓬大的血红宝枝,便是婆娑剥皮树。 “真有如此神奇?”江雪明眉头紧皱,嘴角挂着登徒子的贱笑。 这个时候,武修文指着赵剑雄:“我不信!郎中!你把他变成精怪模样!” 剑雄话还没说完:“你他妈” “宝贝宝贝!给我变!”老鼠精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妖怪,挥起树藤抽打过去。 剑雄受了这么一鞭,立刻皮开肉绽背脊见红,他的身子骨发生形变,一阵阵咔咔怪响传来,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就照着精怪妹妹的脸,编血造肉移筋换骨,成了狈犬妖魔的画皮人身。 “当真如此厉害?!”江雪明惊道:“刚才念的是咒语?仙长好神通呀!” 这仙长二字讲出来,老鼠精在一声声赞扬中迷失了自我,误以为手里的法宝,就是它货真价实的本领——换成大白话来讲,这替人办事的工具人,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 “哈哈哈哈哈!贵人谬赞!贵人谬赞!哪里要什么咒语!不过催动真元,心想事成而已!都是宝贝厉害!宝贝厉害呀!” 江雪明又指着卧房里的尸体,趁热打铁追问道:“这活物能变?死物也能变?” “变得!变得!人皮而已!看我神通!”老鼠精又一鞭子下去,原本血淋淋的尸首也开始缝针走线,化为栩栩如生的美女,唇红齿白神态祥和的“睡在”床榻边。 江雪明朝武修文打了个手势,武修文又朝剑英使眼色。 除了惊慌失措的“剑雄妹妹”以外,三人将郎中包了个圆。 庭院里传出老鼠嘶声啸叫,不一会就嗅见血腥臭气。 过了半响,贼眉鼠眼的“郎中”拽着几具尸体出来,把箩筐重新背上。 他往脸上贴完狗皮膏药,就看见两个走路别扭,身姿摇曳的“大美女”互相指认,嬉笑怒骂的挤出房。 “姐姐!不是这么走的!”剑雄唉声叹气喊。 剑英化成古灵的模样,嗔怒骂道—— “——我见的女人比你多!要他妈的你来教?!” 第十二回 绝技 前言: 有人在下,我欲辅之。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屈原 [part1·乌云压城] 第二天一早,山峦之间起了雾,天蒙蒙亮的时候。雪明一行人要去见佛雕师傅。 赵剑英和赵剑雄变作古灵精怪的模样,武修文则是披上了鼠郎中的人皮,几人商量好说辞,要给佛雕师一个惊喜。 从穆家庄的岩台高地下来,镇子就下起雨,似乎天公不赏脸,这上山之路也愈发艰难。山路的溪流冲过泥路,不一会就变成小河,要是水势再厉害些,就要变成泥石山洪了。 到了佛雕师的铺面,武修文扮作鼠郎中那副挤眉弄眼的神色,刻意大声吆喝道:“佛雕师傅,张贵人求见!~” 门里传来佛雕师的应答:“昨夜可休息好了?进来叙一叙!” 几人不疾不徐的踏进大门,就看见佛雕师神色紧张,早早摆好果盘,把关香香也算上,备了五人份的饭食,生怕怠慢了贵人。 武修文走到佛雕师身边,佛雕师就嗅见这鼠面郎中身上的气味似乎不一样了。 “等一等。” 修文没有慌乱,立刻应道:“佛雕师傅,怎么了?” 佛雕师问:“你身上怎么有股麝香的气味?还有赵家兄弟呢?武修文呢?” “昨天夜里,张贵人与姑娘们玩乐,古灵精怪一时得意忘形,就把赵家兄弟剁了下酒吃,我也把武修文吃了,自然有他们身上的人肉香气。” 佛雕师故作惊讶,眼睛却往张从风那边瞥。 “吃了?你们好大的胆!” 雪明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到餐桌边,摸来水果和大饼,就生葱生蒜一起塞进嘴里,也不敢和佛雕师对视。 “张贵人受了惊吓。”武修文念念有词,神采飞扬,凑到佛雕师耳边,用极小的声音提醒道:“这洋大夫不老实,花花肠子多得很,如果没有赵家兄弟帮他,没有武修文指点他,他这辈子都走不出黑风岭——只能老老实实呆在珠珠娘娘身边。” 佛雕师低声应道:“你吃下武修文,如何与他父亲武知县交代?” 武修文答道:“酒过三巡之后,这小子讲起他父子二人的恩恩怨怨,我就动了杀心——武成章把儿子托付给张贵人,要张贵人带儿子出海留洋求学,再也不管他了。” “这种废物,不吃了他?留着有什么用?” “只要玉真大师兄还在珠州城,佛雕师傅呀,您还怕求不到仙缘?” 如此听来,这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佛雕师欣慰的笑了,又与“古灵精怪”这对姐妹说起吃人的事,想看看张从风的反应。 他大声问道:“赵家兄弟的肉好吃?” 剑雄立刻兴奋的点头:“好吃!好吃!吃了能长力气!” 就见到张贵人瑟瑟发抖魂不守舍的样子,佛雕师兴奋起来,向“精怪妹妹”下令,“长的什么力气?来!耍点家伙把式看看!” 剑雄左顾右盼,在铺子的堂屋里翻找,就看见一座木头雕的观音菩萨,这菩萨刻在房柱上,好似一颗枯死阴干之后的树木。 佛雕师就看见这娇滴滴的小妹妹,抱住厅堂里的顶梁柱,憋红脸使足劲,这土屋立刻开始摇晃起来,惊得他连忙喊道:“休得无礼!住手!快住手!” 眼见这根顶梁柱崩出裂缝,赵剑雄还是没能把它拔出来,悻悻不满的松开手。 佛雕师咋舌称奇:“好丹头!好药引!可惜没机会进丹炉就填了你的狗肚子,真是暴殄天物!” 剑雄抿嘴回道:“佛雕师傅!我长了本事!你怎个还不高兴哩?我的本事不就是你的本事?” “哈哈哈哈哈哈!”佛雕师大喜:“这小狗崽吃了精纯人肉,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了!会讨人喜欢了!” 武修文连忙应道:“是是是” “既然张贵人是诚心诚意上山,事不宜迟。”佛雕师想加快进度,赶紧把张从风送到观音洞去:“郎中,由你来带路,午时之前毒散瘴消,这一场朝露晨雨也省了不少麻烦。” “小的得令!”武修文作揖应道。 三人正准备把张从风领出去,这软弱无力的大夫却主动开口说话了。 “佛雕师傅,我有一事相求。”江雪明说。 佛雕师:“贵人你讲,只要能保珠珠娘娘母子平安,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送上山。” 江雪明;“我听这古灵精怪两姐妹说起珠珠娘娘的病情,讲她身上有红斑怪疮浑身溃烂,大喊大叫惊厥昏死,大抵能猜出些病因。” “浑身溃烂?”佛雕师作为黑风镇的守护神,明面上也不会经常上山探望这对妖魔。山里没有通信手段,也不好与珠珠仙子沟通。 至于江雪明这随口胡诌的病情,佛雕师也没去怀疑,只是对郎中问了一句。 “还有这种事情?为何昨日没有告诉我?” 武修文:“小的这不是听到武修文带消息,说御医来了嘛!万一御医能把珠珠娘娘治好,小的也免了一顿打骂.” 佛雕师没有去细究这套说辞——以鼠郎中的性格来说,报喜不报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于是接着问张从风。 “张贵人有办法?” 江雪明:“我不光学了医书,也学阴阳风水,读九界的圣经神典,懂些灵能,以我观山望气之法来看黑风岭的地脉灵气——” “——有一股氤氲黑雾从山坳西北冲出,那里可是观音洞?” 佛雕师沉声道:“是。” 江雪明:“血玉观音菩萨手里,有一件法宝?原本和百目大王有关?” 佛雕师警惕道:“为何问起此事?” “与娘娘安胎大事有关。”江雪明突然咄咄逼人:“医者仁心,她是妖魔我也得去救她,她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佛雕师傅,你大可不必质疑我的职业精神。” 佛雕师接着上个问题答道:“是又如何?” “此宝勾魂夺魄杀人无数,造下累累杀业,却要受黑风镇的众生香火,这巨大的业力施加在珠珠娘娘身上,就变成恶毒咒语——珠珠娘娘不遭难谁遭难呢?”江雪明先是一番恐吓:“如果佛雕师傅不愿交出法宝,我也无能为力。” “你的意思是,如果把法器交给你,你就有办法照顾好珠珠仙子?”佛雕师眉头舒展开来,觉得张从风使了压箱底的真本领,见过古灵精怪和鼠面郎中的食人场面——这瑟瑟发抖的御医绝不敢说谎了。 [part2·他还得谢谢我哩] “我也不敢说一定能治好。”江雪明迟疑些许,面露犹豫之色。 就是这个“犹豫”,让佛雕师主动交出了第二件宝贝。 “郎中,去菩萨那里取尸魔解魂剑来。这是百目仙尊的法器。” 佛雕师这么说着,又嘱咐强调道。 “把婆娑剥皮树放回去。” 武修文犹豫再三,还是照着鼠面郎中和古灵精怪的脾性,狐假虎威的问了一句。 “佛雕师傅!能把这宝树交我保管几日?耍几天嘛?” 安胎大事有了起色,佛雕师自然是喜笑颜开,一口应下:“不打紧,你拿去耍!” “诶嘿!”武修文跑出门去取剑。 江雪明接着问道:“这宝剑是百目大王的法器?” 佛雕师解释起法宝的来历:“是灵光佛陀抽了这畜牲一根脊梁骨锻打出来的法宝——取了他的精髓魂威,为我所用。” 说到此处,佛雕师自信自傲的拍手称赞。 “不然我这半路出家的和尚,哪里是百目魔王的对手?要是他生反骨,我这法宝便是他的克星。” 江雪明:“百目大王没了脊梁还能活?” 佛雕师露出鄙夷脸色,随口答道:“拿些人骨猪骨马虎填上,再喝一壶仙蜜,不就长好了?只是这畜牲没了脊梁,也没资格当炉鼎,只能拿来吓唬吓唬黑风镇的百姓。” 江雪明:“珠珠娘娘便是受他法宝所害,他用此剑杀过人么?” 佛雕师双手互抱,趾高气昂:“你应该问,百目魔头杀了多少人。” 江雪明:“那么这个百目魔头,他杀了多少人?” “呵!来往朝廷官兵,生辰纲节日礼,商队保镖车马等,再到铜河诸国大大小小的战役,灵光大佛要调他去做生力军,这七八十年,百目大王杀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哦那还好.”江雪明连忙改口:“坏!坏!太坏!” 佛雕师问道:“如何坏?” “一千多条亡魂呢!都作为业报,冲着珠珠仙子的肚子去,实在太坏。”江雪明忧心忡忡道。 佛雕师:“都说冤有头债有主,贵人如何肯定?这些死魂灵就是珠珠仙子的病因?” “他们已经死在百目大王手上一次了,若是你死了,还敢去找杀过你一回的仇人算账么?他有办法杀你一回,就有办法杀你第二回!”江雪明掷地有声的应道。 佛雕师倒是听得汗颜紧张,因为尸魔解魂剑,本身就是一件引出心魔的法器—— ——只要拿出它亮出剑招,四处起了阴风,就看见一个个灰白色的灵体钻出来。 受到解魂剑影响的人,便能感觉到这些灵体迅速转化成实际的形象,或是以前与自己有仇怨,有过节的人们,或是枉死在自己手上的冤魂,心中愧疚过意不去的难关。 灵体要拿着铁钩、铁索、招魂幡、哭丧棒来敲打活人,这些好似氤氲雾气一样的兵刃,能割出血淋淋的伤口,可谓是剑气化形灵体索命,一旦完成咒杀仪式,似乎除了中咒者身死道消以外,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毕竟这种灵体也受了仙丹的加持,持续力和射程距离几乎没有任何限制。 也正是解神剑的强大,让佛雕师心生贪念,有了恐惧心——毕竟他的魂威可比不上百目大王的好用,若是有一天灵光大佛瞧不上他了,随时可以用百目来代替。 张贵人说起这个冤魂讨债的故事,佛雕师立刻想到了这件法宝,或许就是这件法宝里的冤魂在坑害珠珠仙子,要黑风岭的妖怪夫妻不得好死。 百目大王与佛雕师远日无仇近日无冤,基层干部有能力,这黑风岭的山大王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至于升迁调任的事,他佛雕师自己都升不上去,哪里轮得到百目呢?饶是百目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灵能——只要灵光大佛一句话,这脊椎骨是说抽就抽,法宝是说炼就炼。 留着百目魔王一副混沌空壳,每天迷茫痴傻的度日,这就是佛雕师希望看见的。 “你要如何做?”佛雕师基本已经相信了张从风的说法。 不过就是黑风岭的暴力机关出现了失灵事故,如果能在内部解决,他也不想去麻烦灵光佛祖。 张从风:“我要香香姑娘一起上山,为珠珠娘娘移走灵胎——换一个母亲。” “居然如此麻烦?”佛雕师眉头紧锁,是完全没听过这洋大夫嘴里的移胎代孕之法,“贵人且细细说来。” “若是宝剑物归原主,这些冤魂就不敢造次,或许珠珠娘娘可以不药自愈,如果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必须要移走珠珠娘娘肚里的孩子。”江雪明信誓旦旦的说:“这毒咒是冲着珠珠娘娘去的,往她肚子里填一个假身假胎,使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保她仙元仙胎安然无恙,这才是头等大事。” “大夫好手段。”佛雕师还有些怀疑:“可是我如何信得你有这般神仙本领?” “你喊两个活生生的人来。”江雪明从医生包里取来缝合针线,“看我绝技。” 佛雕师大手一挥,从里屋走出两个奴仆。 江雪明喊道:“脱了上衣。” 这两个男奴乖乖剥了长衣,跪伏在地。 雪明走到他们身后,佛雕师也跟上细看。 只见这洋大夫十指齐飞,果断行刀,割开两个奴仆后腰嫩肉,切下肾脏,一时间血流如注,奴仆疼痛难忍开始惨叫,身体蜷缩在地。 又见到两颗血淋淋的肾脏移形换位,到了彼此另一人的体内,滚烫的刀刃抹上些仙蜜,就用这简简单单的无痕绷带封上血管器官的切口。 再来缝针走线,把后腰外翻的血肉都强行合上,一点点灌入仙蜜,最后抽丝剥茧取红线,这两个奴仆已经不疼了,只有腰脊处留着二十四个针孔。 谁能想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两个奴仆的肾脏都钻到对方的肚子里去了。 佛雕师连连惊呼:“绝技!绝技!贵人绝技!” 这就是九界御医的实力吗? 佛雕师面露敬佩之色,连连欠身行礼,若是有朝一日他遭了劫难,指不定还要张贵人提刀救命呢! 如此手段,别说换肚里的仙胎了,给百目大王换个脑袋也不是不可能呀。 “剑来!剑来!”佛雕师倚着门框往外大喊大叫,催促着:“郎中!速速取剑来!” 江雪明则是不慌不忙,又把换肾手术的流程走了一遍。 倒不是他想炫技,而是这两个奴才换完器官有排异反应,必须换回来。 佛雕师又看了一遍开膛破肚的神奇手法,内心愈发肯定,这就是黑风镇的大救星—— ——灵光佛祖如果知道这件事,他把张贵人搭上仙胎一起送到会盟里,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从此再也不是黑风岭的佛雕师了,是浑元造化门的佛雕师!是永生者的一员了! (本章完) 第十三回 丹晨子 前言: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 ——罗贯中 [part1·祸有阴阳] 武修文所扮的假郎中,从血玉观音手里取来尸魔解魂剑,用个布包裹好了,与几位黑风镇上的族长司祭说了点客套话,怕露怯时也不敢多讲——立马赶回佛雕师傅的铺面。 “宝贝来了!宝贝来了!”武修文吆喝道。 佛雕师心里欢喜,临行时再三叮嘱,只怕张从风的山路不好走。 “还要仙蜜?管够么?” 江雪明:“够了够了。” 佛雕师:“干粮呢?” 江雪明:“够了。” 这永生者联盟黑风岭分公司的总经理,把张从风送到镇北边的山路前,作道别之后,一步三回头,还是不放心,又和假郎中说。 “好生照料了,要是怠慢贵人,我拿你是问!” 武修文点头哈腰应道;“放心!您放心!”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神仙,一行人往山路里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江雪明要英雄兄弟把香香看好,私底下和武修文来研究法宝。 两人找了一处大树洞,鬼鬼祟祟的揭开布包,将剑刃搭在树洞里,时不时往来时路张望,生怕佛雕师傅跟过来。 走了一里多的山路,雪明确信身后没有尾巴了。 武修文问道:“师父,你要这宝剑干甚么?” 江雪明敲了敲武修文的脑袋,厉声提醒道。 “不是我要这宝剑干什么,而是佛雕师不能用这宝剑干什么,他少一样法宝,我们就多一条命——你难道没发现么?自从我们进了黑风镇,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把这六样法宝都骗来诓来,抢也好偷也罢,你们的魂儿才能回到身体里呀。” 武修文起初懵懂痴愚,没有回过味儿来,但是嘴巴要硬:“好像是这个道理。” 江雪明又解释道:“只这一样婆娑剥皮树,造出来的画皮妖怪就勾走多少人的魂魄?赵家兄弟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让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变成美女,剑英和剑雄下得去这个手么?” “都说搏命厮杀只在一瞬之间就能决出胜负,如果他们过不了这一关,杀不死心里的魔鬼,犹豫片刻就一下子,他们马上活不成了。” 武修文仔细想来,如果有歹徒披着义父武成章的人皮接近他武修文,哪怕是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决战,他也会因为这副义父的皮囊而犹豫不决,败在养育之恩的幻象中。 反倒是张贵人的思想境界让修文感到惊讶——这一点都不像什么医生,也不像什么僧人。 “师父,您出身军伍?” 这种辨别敌人的能力,强大的执行力,让武修文猜出了张从风的身份——师父绝不是整天把“善哉善哉”挂在嘴边治病救人除魔卫道的医生或术士,他就是个杀伐果决的兵将。 江雪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把重点放在这件法宝上。 “不要说废话,看剑。” 武修文也十分听话,既然这声“师父”喊出去人家应了,照着尊师重道的礼仪,他就不再追问,转而问起法宝的事。 “东西已经到手了,师父要如何做呢?真如您说的那样,要给珠珠娘娘举办法事,驱逐恶鬼冤魂么?” “哪里有什么冤魂?”江雪明看清这支宝剑的形制,掂着剑柄测试平衡重心:“我随口胡诌,就赌他佛雕师不知道,打一个信息差。一个利欲熏心之人,绝不会关心下属,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擦佛像拭金身,把机灵头脑都用去阿谀奉承,用去讨好灵光大佛了——祸有阴阳,事有两面,你分开看,就能看明白。” 武修文:“穆家庄里的尸首都处理好了,可是时间一久,佛雕师肯定会发现的,毕竟少了八个庄稼汉,这些人在黑风镇有家有室,突然人间蒸发,如何圆这个谎?” “那就不圆了。”江雪明内心笃定,冷静淡然:“在他发觉事情不对之前,他就得死。” 此话一出,武修文惊异骇然—— ——没想到自己认的这个师父,对这些神仙妖怪的处置办法是如此的刚猛暴烈。 起初张从风杀死玉真大仙时,武修文看得真切,整个过程如宰鸡屠狗轻松写意。 今时今日要对付这六宝护身的教派权威,要和千余户人家作对,与占山为王的魔头搏命,师父也仅仅只是说—— “——先骗骗他,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离死不远。” 修文自然是没有这种本领和勇气的,作为一个凡人,他难以想象神仙的思维逻辑,仙人要如何斗法,他完全没这个概念。 “有三十三节脊骨,真的和佛雕师说的一样。”雪明看出宝剑的基本形制,从剑脊到剑锋,蜡线和剑格护手,木钉与柄材看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这一掌来宽的重剑里边,藏着百目大王的根骨命脉。” 修文追问道:“师父,你要用这法宝杀百目?” 江雪明:“不,我不能这么做。” 武修文急切追问:“为什么?” “我不敢用。”江雪明实话实说:“如果有一天,我把自己的傍身法宝交给你,你敢用它来对付我么?” 武修文想明白了:“那确实是不敢。” 说到此处,雪明收好宝剑,重新裹成布包。顺着榕树一路往上爬。 爬到树顶时,武修文在树下搜寻恩师的踪迹,就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树冠之间纵跃飞驰,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森林之中。 过了半个时辰,修文等得急了,也不知道张从风什么时候回来——这师父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肯明说。 他正想去寻,就见到树木之间落下一个影子。 江雪明再次回来时,身上满是泥点子,脸上也有猩红斑疮,中了瘴气毒咒,雨停以后,山里的毒瘴就越来越浓郁,他以身试毒,没有吞服仙蜜,想试试黑风岭山麓之间维塔烙印的浓度,结果比起他征战时期遭遇的灵灾环境,也没有厉害多少。 武修文连声说到:“师父!快喝药!快喝药!” 雪明没有应,打开葫芦嘬了一小口,侧脸到脖颈的烂肉就慢慢消肿,落下点皮屑烂疤。治好了这一块,他再也没有多喝。 不等武修文催促,江雪明从腋下取来一个黑不拉几的大包裹,那包裹是他的神袍外衣,打开衣结,里面尽是一些黑乎乎的砂石。 武修文:“师父?这是?” 江雪明默不作声,接着干活。 他不喜欢解释什么,喊兄弟几个继续等待,与香香姑娘说些俏皮话,安慰好人家。 他走到树丛边选材料,拆下几根大树的主干,再呼唤芬芳幻梦。 钢铁猫咪钻出雪明的肉躯,武修文立刻吓得魂不附体。 他已经有了灵能灵视,自然能看见这威武霸气的猛虎。 “神仙?神仙!” “哎!什么神仙呀!”芬芳幻梦与雪明嫌弃道:“你又收了个学生?这小子靠谱嘛?” 江雪明捯饬木柴:“上工了!” 芬芳幻梦的两臂化为一个鼓风机,在一处阳光毒辣的岩台烘干木柴,把这些木柴用嫩枝捆扎在一起,分批分次当做火力燃料。 雪明把布包里的黑砂用力一抛,芬芳幻梦的脑袋胳膊连着半个躯干发出咔咔怪响,马上化为一个大漏斗,从猫肚子里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出灰白色的泥水来,这算是除杂。 剩下的黑砂粉末,就是雪明用一块磁铁从河流中吸来的铁砂矿。 芬芳幻梦再次扒开双腿,八根尖利的趾爪在向阳处刨出一处凹坑,大猫脑袋一呼一吸,就成了吞云吐雾的风道,铁铠扭曲变形,立刻造出一个带小铁砧的锻造炉。 贝洛伯格的刀刃亮出暗红光芒,它沾上一把枯叶,送进熔炉之中,这铸造炉里亮出火光,渐渐有了近千度的高温。 [part2·剑有雌雄] 江雪明就地取材,在黑风岭的一捧红泥细细刻出解魂剑的模子,这黏土砂不够紧密,他便一次次夯实敲打,那造器炼铁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拳掌敲在泥模上的声势惊人,听得武修文心脏也跟着这频率跳个不停。 最后把铁砂都倒进这胚模中,压实盖子,再等铁砂融化。拢共四十来分钟的时间,一把剑胚就这么铸好了。 “师父,你要造一把假剑?”武修文终于看出点门道,惊讶发问:“这要如何以假乱真呀?” “别急.”江雪明打了个响指,芬芳幻梦就从铸造台形态变回原形。 他与魂威一起细看这假货,互相讨论起制器经验。 “sd,你看看这个铁胚子,它热缩有点严重。” 钢铁大猫应道:“还行呀,含碳量不高,你浇筑出来一定要热缩的呀。” 江雪明:“我在造模的时候就留了热缩的材料余量——如果再精修校正,打磨切削总会有缺陷的。” 钢铁大猫;“我先喷个砂试试?” 江雪明:“行。我去找点河沙,你炼成玻璃,进了破碎机打成玻璃珠再喷。” “要多少目的?”芬芳幻梦问。 江雪明:“一百二十目粗喷一遍,我修了这合模线,冷锻打掉这个剑柄边角,再用五百目细喷一遍。” 武修文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师父的身外化身居然会主动开口讲话?还和师父聊起炼器心得了? 只见芬芳幻梦再次化身为熔炉,把工业炼钢的耗材原料做出来。铁盔胸铠之间有了出风口和进风口,嘟着嘴巴吐出一股晶莹剔透的细砂。 剑胚受了喷砂打磨,原本浇铸的麻点也变得平顺,再到张从风手中用不同硬度的石料敲敲打打,渐渐划割掉多余的边角,它就逐渐变成了尸魔解魂剑的样子。 “差不多了。”雪明掂量着剑茎,感受整剑平衡。吩咐芬芳幻梦继续喷砂打磨,这宽厚的重剑就发出一点油腻的光彩来。 最后雪明用贝洛伯格来刻线,随手把武修文扯来,割开手臂放了两百多毫升的血当染料。 滚烫的刀刃在这支赝品的剑身留下一道道刻印,仿照着真品的脊骨纹理作浮雕,将殷红的血液烤成原品那般焦黄发黑就可以了。 最后再把神袍废物利用一下,作成原品打蜡的粗棉绳,往剑茎打孔,敲进两颗目钉,取榕树的木料烤干熏黑,做成剑首。 大功告成了。 江雪明取出原品,和赝品一起交到修文手上。 “修文,你来掂量掂量,看看这两支剑。” 武修文把持两剑,他的身子骨弱,自然是提不起这重剑的,一下子歪斜身体,慌乱拄剑而立,心里失了把握—— ——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认不清手里的武器了。 “啊?哎!哎!师父!哪一把是真的?” 雪明从武修文手里取来真剑说;“这个是真的。” 武修文好奇问道:“如何分辨?” “我做的东西,只有我知道。”江雪明难得露出暧昧狡黠的笑:“你没有这个功夫,百目大王没有,佛雕师更没有。” 这是现代工艺标准,是领先好几个时代版本的炼铁流程。 如果抛开灵能特质不谈,单论钢铁本身的材料强度,这支赝品要比原品结实得多,因为在除杂提纯环节,佛雕师和犹大也没有芬芳幻梦如此精密的魂威。 这尸魔解魂剑甚至不如工业流水线造出来的铁条,它的剑身有许多锻打痕,材料内部的应力千奇百怪,铁素体的结构分布远不如炼钢厂里一锅铁水来得均匀。 想要复刻它的外观,对江雪明来说实在太简单了。冷兵器在现代工业面前,所有的古法锻造技巧都要淘汰——不然坦克用的均制装甲钢,怎么不是“铸剑大师”用古法打出来的呢? “妙呀!”武修文见了这一手凭空造器的本领,那鼠面郎中的假人皮笑得聚成一团了,五官都扭曲起来:“这宝树能造一个假的吗?” “造不了。”雪明实话实说:“这个木皮纹路玻璃基底的怪东西,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钢铁倒是好说,婆娑剥皮树的材质摸起来像玻璃,看上去也像玻璃,其中晶莹剔透的血红枝丫里,还有不少白花花的,好似神经网络一样的嫩芽。 它也摔不碎,敲不烂,能变成柔韧的胶条鞭子,抽在人身上立刻扎进皮肉里——要在短时间内造出这么个仿品,对雪明来说根本不可能,材料都找不到。 让芬芳幻梦去做吹玻璃的精细活,还要做夹心玻璃,与这不时变化纹理形态的宝树一模一样,那可太难为钢铁大猫咪了。 “我做这假剑,是为了保下真剑,妖魔拿了这母的,见到公的就不灵了——可是你要我做假树是为什么呢?难道你要留下真树?”雪明问起这个事。 武修文心虚应道:“它有神奇变化.我就想.” “它不是你的东西,修文。”江雪明立刻指正道:“你喜欢宝贝,也不应该往外找,真正的宝贝在你心里。” 话虽是这么说的,武修文还是有些不服气—— ——他听得懂师父的教诲,这披甲猛虎芬芳幻梦在修文的眼里,就是师父所说的[心中珍宝],好似一个炼丹房造器炉,会吐氤氲仙气吹三味真火的好帮手。 可是师父造假货不也是为了昧下这真品么?要搞歪门邪道,师父可厉害多了——修文暗暗想。 收拾好宝贝,几人再次出发,武修文见识了神仙法术,也没有再去提婆娑剥皮树的事情。 黑风岭的山路崎岖,再沿着蜿蜒小路跨河过溪,走到一处野庙。就见到一个守庙人来迎接。从白天走到黑夜时,太阳刚刚落下山,雪明便看见野庙牌楼。 楼阁牌匾之处写着迎客词,说明主人身份。 上书曰: “丹晨火午水德星君洪福齐天。” “玉真金戌木德星君神通无量。” 有横批。 “四方土地。” 武修文小声提点江雪明。 “师父,这四方土地庙是黑风岭的前哨,百目大王和珠珠仙子的徒弟驻守此地,有玉真子、丹晨子、火午道人、金戌道人,水德星君和木德星君。鼠面郎中便是其中之一,道号金戌,联络人妖两界,替百目魔王和佛雕师傅传话办事,有招财进宝之意。” 就有一个虎面人身,身披玄色衣袍,毛发棕黑的强壮妖魔站在野庙前迎客。 它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两手一张,似乎要拥抱客人,十分热情。 “我乃百目大王座下弟子——道号丹晨子,哪个是张贵人?” 第十四回 两虎相斗 前言: 心猿方睡起,一笑六窗静。 ——黄庭坚 [part1·它要吃人啦] “哪个是张贵人?”丹晨子问道。 江雪明立刻回应:“我就是张从风。” 这膀大腰圆的黑虎妖魔闻言大喜,换了一副亲切姿态,连忙把大夫迎进门。 “来!来来来!随我来!赶路辛苦,来我四方土地庙住下,明早再往观音洞去。” 江雪明不知道这丹晨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快步跟了上去。等到他跨过门槛——虎妖立刻拦在门前,不让古灵精怪进来,和郎中摆脸色。 “我去不得?”武修文诧异干笑道:“呵师兄?” 丹晨子起了歹念,这百目仙尊座下有六位得意门生,分别是金木水火四妖,丹晨和玉真为阴土和阳土。门派内部派系林立,放到现代社会的职场里,不算旗下古灵精怪这类小喽啰,光是这六个妖魔,微信群都能开出三十六种不同的排列组合。 “哎!”黑虎敷衍道:“金戌师弟,你护送张贵人有功,待我把贵人送去百目仙尊面前,定会为你美言几句——来年春耕时黑风镇上拜土地,你的供品肯定是最多的。” 武修文是什么人?在珠州官场大油锅里进进出出的老油炸鬼了,怎会听不懂这句揶揄话呢? 让他站在郎中的视角来看这个事儿,就是这头不老实的黑虎想贪功劳。 “我去不得?我不能进这庙?” 武修文咄咄逼人的追问,半点面子都不想给。 “我不能和张贵人一起见师尊?” 这小子趾高气昂,见了师父的神仙手段,听了那一句“你能不怕妖魔,妖魔该怕你”的训诫,他是越来越膨胀,越来越兴奋了。 可惜这里不是九界,这里是大夏。 他们刚刚离开黑风镇,离开一个挂着遮羞布,基本遵循人类社会规则运行的小镇。马上要进入妖魔鬼怪的世界了。 武修文还没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离死亡是多么的近。 “怎么?”丹晨子瞪起一对铜铃大小的眼睛,金灿灿的虎目凶狠的盯住“师弟”,盯着这头“老鼠”,厉声威胁道:“你不服?” 汹涌澎湃的灵压将武修文紧紧包裹住,从这恶虎的身体中透出十来条冤魂恶鬼,它们一拥而上,抓住武修文的小胳膊小腿,死死将他压在泥地里。 这也是伥鬼—— ——是葬身虎腹,为虎作伥的鬼怪。 百目大王座下弟子个个都有独门绝技天赋神通,玉真子有六剑修罗之威,金戌道人会打洞钻山日行百里,攀山崖爬险地,寻找灵草灵石。 到了丹晨子这里,是简简单单的“能吃”二字,它吃掉的血肉生灵,都能变成它的助力,换成大白话的说法,这妖魔的肚子消化能力强,能量利用率高,是个非常不错的苗子。只要稍加培养,喂点厉害的武夫地保,就能拥有一支伥鬼军队。 “服了!服了!服了!”武修文大声喊道,只觉得这身人皮都要裂开,被这些伥鬼压得喘不过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丹晨子得意洋洋,学着仙人风范拂袖挺身,粗壮的手臂扬起袖袍,这十数条黑漆漆的鬼魂就爬回它的皮毛,变成一道道虎纹,“师弟!偷懒耍滑假把式,勤学苦练好功夫!你只会嘴上逞能,到头来丢脸的还是自己呀!” 武修文慢慢爬起,阴仄仄的应道:“师兄教训的是,教训的是,说得有理。” 丹晨子一脚踩在庙宇山门旁的石墩子上。 “既然有理,你来把我鞋子舔干净!记得教训!” 此话一出,剑雄剑英两兄弟“花容失色”—— ——这两个野人在赵家庄也不曾受过如此屈辱。他们想象不了,若是武修文真的去舔这虎妖的鞋子,那就丧失了男人的尊严。 在夏邦,丧失了男人的尊严,基本上就丧失了一切。尊严对两兄弟来说比生命还重要,若不是为了报恩,他们也不会披上美女的皮囊。 赵剑雄见了县太爷都不想跪,因为武成章是个阉人,阉人算不得男人,也没有尊严。 武修文额头冒汗,内心在接受考验—— ——又瞥见这虎妖两袖生风,准备再次放出伥鬼,要继续做法害人。 若是不听这畜牲的话,再被邪灵怨鬼推搡殴打,这身人皮恐怕会当场裂开! 修文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舔!师兄!说得好!教训得是!有理有理!我来舔!” 他爬到丹晨子身前,仰头看了一眼,两眼冒出汹汹烈焰。 丹晨子见了这眼神,却开始心烦气躁,心中想着—— ——金戌师弟哪来的胆子?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虎妖震声道:“且慢!” 古灵精怪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与武修文有仇,可是也见不得一条男儿好汉受如此屈辱。都在心里想,人死不过碗大的疤。受了奇耻大辱,心死了,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事情不如两兄弟想的那样好,也不是虎师兄与鼠师弟开的小小玩笑。 这虎妖吹出一口腥臭恶气,就见到一条亡魂窜出去又飞回来,捧着蜈蚣蚯蚓,逮住壁虎长虫,就一把黏糊糊臭烘烘的草叶粪便,似乎是山间走兽拉的一泡稀屎,一起涂抹在丹晨子的鞋上。 丹晨子笑道:“现在好了!要舔得干干净净!” 武修文低头详看,就从这污秽之物里钻出一头屎壳郎,恶臭涌进他鼻子里,立刻激得他肚肠翻腾血气上涌,差些当场吐出来。 “你不舔干净,就是言而无信!今天你骗师兄,明天就要骗师尊!”丹晨子的嘴边带着一股邪笑:“我代师尊清理门户!也是天理昭昭正气长存!怎么?你不舔了?” “我”武修文犹豫再三,又想到金戌鼠怪确实喜欢吃些“山珍野味”,与丹晨子便是如此“兄友弟恭”的险恶关系,要是他再犹豫,这身人皮就保不住了。 他狠了心,一低头—— “——畜牲!”见到张从风一脚撩起,大声喝骂疾步踢来。 武修文被踢得眼冒金星,差些顺着山门石梯滚进小溪里。 虎妖拧眉怒视,狐疑看向身侧的张贵人。 “贵人为何伤我师弟?” 等到剑英剑雄把武修文扶回来,江雪明横眉冷眼答道。 “刚才我一时心急,就听见虎先锋的意思,要把这老鼠精赶走。” 丹晨子:“我赶它走,轮得到贵人来管?” 江雪明:“我这身子骨轻贱,为珠珠娘娘治病,用得到百目大王的宝剑,于是托这老鼠精负剑赶路。” “哦?”丹晨子显然不知道这件事,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江雪明:“方才这老鼠精低头去舔虎先锋的鞋子,脸上却带着些淫贱笑意——我以为它想趁此机会掐诀念咒,带着宝剑使法术溜走。” “师弟.”丹晨子转过头来,看着满脸土色的假郎中,“仙尊法宝在你身上?” 武修文不敢怠慢,把假剑包裹取来,双手呈到虎妖面前。 丹晨子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可是仙尊命脉所在,在丹晨子看来,谁能掌握这柄神兵,谁就是黑风岭的主人。 “如此好宝贝!你也配摸它?!” 丹晨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心中起了滔天欲念,却不能表现出来。 它本来就是一头野兽,受到佛雕师的教育,硬要去遵循人类的礼仪教化,要捡起道德神剑来办事讲话。 玉真子是百目仙尊的首席,加上珠珠娘娘——它丹晨子排到老四,就落得个看门守庙的职位。 佛雕师不给的,它不能抢。百目大王不能,珠珠仙子也不能。 如今法宝就在手中,这要它如何压住心中邪火呢?它只能反复向师弟喝骂,看似在骂金戌,实际在骂自己,要把这股子怄气的怒火都释放出去。 “如此好宝贝!如此好宝贝!你也配摸它?!你也配!” “不配!不配不配!~不配我不配呀!~师兄!”武修文连忙跪下磕头。 [part2·驱虎吞狼] 江雪明在一旁,心中却不是个滋味。 他想这大夏神州有生灵亿万,可是连一头畜牲都不能释放自由天性,要遵守道德规范,要恪守仙人的“道法自然”——何况在这套规矩里活着的人? 在这片大陆,不管飞禽走兽还是万物灵长,都要活在恐惧之中,镣铐和绳索无处不在。 丹晨子抱住宝剑,依依不舍的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一咬牙,把布帛裹上,重新把它包好。似猫咪踢腿一样,甩干净鞋子上的污秽之物。这头老虎精就和张贵人讲起乐子和正事。 “贵人,我这师弟没出息,只喜欢金银财宝,让你看出些蹊跷来,它不敢贪师尊的宝贝,你不要怪它,也不要与佛雕师讲这个事,败坏师尊的名声。” 张从风:“哦” “古灵儿和精怪儿还披着人皮,若是贵人喜欢,就带去庙里玩耍。”虎先锋倒也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至于那位香香姑娘,我拿来打打牙祭可好?” 讲到此处,香香还没听懂。 张从风:“这可是送给百目大王的礼物。” 丹晨子挥了挥手,有些嫌麻烦意思:“哎!一口人肉而已,师尊最疼我,有什么细皮嫩肉的好丹好药,都给我吃哩,吃不饱的老虎看不住门——你把这婆娘送去师尊那里,转头还得送回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虎妖依然有心魔,师尊的宝剑它拿不得,难道一口人肉都吃不得了? 江雪明心念一动,立刻打蛇随棍上。 “若是我把这青楼女子献给虎先锋,虎先锋可愿意帮个小忙?” 香香终于听懂了—— ——很快啊! 她倒抽一口凉气,当场晕了过去。 快到我他妈终于有机会用上这个陈年老梗,甚至连字都没来得及打完。 赵家兄弟想去扶,却以为是这婆娘作妖,又想搞仙人跳了,所以没敢扶,心里也发憷——香香知道几人的真实身份,这一路上兄弟二人求爷爷告奶奶,打包票保证要把这妓女带去泰野,平平安安的带到目的地。 可是张从风嘴巴里讲出这话,香香就被吓晕了。 “贵人有何事相求?”丹晨子佝腰低头,凑到这御医身前细听。 江雪明:“我要你杀百目。” 丹晨子瞳孔微缩,一下子浑身毛发倒竖,有一股电流从天灵盖打到脚后跟,刚刚熄灭的欲火又燃烧起来了。 江雪明:“尸魔解魂剑就在我们手上。” 丹晨子骂道:“你这无耻腌臜卑鄙狂徒!要我背叛师尊?!” 江雪明:“金戌也在听,无论如何,它都要帮你,否则它就要害你,你和我说什么都没用,到时候大家鱼死网破。” 丹晨子惊恐的转向假郎中—— ——正如贵人所说,这话讲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再如何解释,都没办法清白。 丹晨子怒骂道:“这歹人想害师尊!你也敢?” 武修文连忙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话虽然是这么说,丹晨子却没有立刻发难一掌拍死这胡言乱语的御医,反倒十分好奇,兴趣大得很。 江雪明接着说:“玉真子不在黑风岭,它在珠州。有宝剑相助,这黑风岭谁能制你?” “这”丹晨子也开始结结巴巴:“这这这” 江雪明讲出来的话句句诛心。 “我为珠珠仙子安胎,与佛雕师讲——这一切孽缘苦果,都来自百目大王所造杀业。这才把尸魔解魂剑拿到手里。” “为了珠珠娘娘的安胎大事,你觉得佛雕师傅会听谁的话?是仙胎重要?还是百目重要?” “贵人,为何害我师尊?”丹晨子已经迷失了自我,逐渐被心魔控制。 “我要拿它人头换自由,你要拿它人头换前程,难道百目大王不该死?它不是你师尊,它是压在你身上的五行山!”江雪明歪着脑袋,指着丹晨子的额头咧嘴笑道:“我上山来为珠珠娘娘治病,善功积到头了,在百目大王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外来医生。可是与你虎先锋结善缘——这才是功德无量洪福齐天。” “百目大王不死,我如何逃出生天?难道要在这魔窟妖洞里呆一辈子么?” “百目大王不死,你如何修成正果?难道要在四方土地庙耗干一身真元?” “百目大王不死,我们都不得好死!帮你就是帮我,帮我就是帮你呀” “到时候珠珠娘娘顺利生产,你占了观音洞,抢了黑风寨,生米煮成熟饭,提着宝剑和百目的人头,抱着仙胎去领赏——你就是黑风岭的黑虎仙尊了,珠珠仙子也要与你配成一对。” “师娘?与我?”丹晨子喉头发紧,脸色也渐渐舒缓,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与我?配成一对?我也配?我配吗?我配不得吗.我.” “小友武修文已经被妖魔吃掉了,我不想死。”江雪明如此说道—— “——事成之后,我只求一件事,你帮我找生路,我要逃走,我要去上京。” (本章完) 第十五回 斗心魔 前言: 适意行,安心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 ——关汉卿 [part1·熄灯夜话] 丹晨子难以控制心魔,于是拉上张贵人和金戌师弟一起商讨谋逆大事。 至于古灵精怪这对小妖,虎先锋是完全没把它们放在心上,这种修不成人形的废物,拿来当棋子的价值都没有——只要乖乖听话闭上嘴巴就行了。 剑英剑雄两兄弟一人扛起行李,一人抱住香香,回了客房里歇息。 半夜三更时,两人熄灯灭火准备睡下,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剑英是个稳重到有些木讷的人,他时时都活在居安思危的惯性思维里,多疑也多虑。 他披着古灵狼妖的人皮,蹲在窗户旁,往四方土地庙的佛堂看——没有人出来,也没有风声了。 这个时候,剑英往张贵人的医生包中,取来一把短刀。 这也是为兄弟二人洁面的刀子,把两个村夫野人剃成人样的道具。 赵老大默不作声,往昏迷不醒的香香身边摸去,轻手轻脚的生怕惊醒老弟。 赵老二一直在假寐—— ——他根本就没有合眼睡觉的意思,如此复杂险恶的环境,披着这身妖魔的皮囊,要他怎么睡得着呢?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妓女,这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眼看大哥提刀来,立刻低声喝道。 “大哥,你干什么?!” 赵老大吓了一跳,起初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手脚僵硬大脑迟钝,回过神来才想明白——这是赵老二在说话。 剑英不假思索答:“我要杀她。” 剑雄:“为什么?!” 剑英:“她是仇人,还知道恩公的身份,留不得了。” “武修文也是仇人!他也害过我们.”剑雄还想护一护香香:“大丈夫要言而有信,大哥,我们答应了她,要带她去泰野。” “答应又如何?”赵剑英目呲欲裂,那古灵儿的皮囊也开始散发出骇人的杀气:“武成章也答应了,武修文也答应了,这婆娘也答应了——到头来没有一句承诺能兑现的!” “老二!不要拦我,恩公说得对呀。” “关香香这臭娘们,是压在我们身上的五行山。” “这一路上,我见到她就心烦意乱,又想睡她,又想杀她,听她喊几句[好相公],说几声[大英雄],我又可怜她” “我的心坏了,我不是仙人,我不是圣贤呀” “再留她,我该如何报恩?如何下山?我们逃得出黑风岭么?” “你要说武修文也该杀,可是我却不想得罪这狡诈无赖——我斗不过他,他头脑灵活能说会道,又有恩公护着。我若是孤身一人,杀就杀了落得清净,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可是你得活下去,剑雄。” 赵剑英紧握住短刀,咬牙切齿的说。 “为了生计,为了亲人,我都可以忍受,我可以一直忍受下去。我可以给武成章磕头——现在也一样。” “杀了关香香,我们就不必受她言语威胁,恩公要责问下来,我也可以接着担下这杀人罪,我可以接着忍,可是你不行。” 赵剑雄犹豫不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恩公要把这妓女留下,带个拖油瓶来闯龙潭虎穴。 “恩公讲过,他不杀人.” 赵剑英立刻说道:“所以是我来杀,你不能坏了他的规矩。” 赵剑雄感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可是.” 剑英打断道;“这歹毒婆娘不该死么?她在珠州城了诬了多少英雄好汉?我为县太爷除了熊害,哪怕她高抬贵手,迷魂汤里少撒些药——我们都能找机会逃走,不至于变成案板上的肉。” “大哥,熊是你打的,功劳却算在我头上。”赵剑雄不敢抬头去看大哥的眼睛:“这青楼花魁要来招待我二人,也是我一时得意忘形,满口答应下来,这才闯了大祸遭了大难——怎么到最后,都变成你来办糊涂事.” “这不对” 剑雄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不对,这不公平,这不应该。” 赵剑英:“我是个劳碌命。” 两人就这么坐在关香香身边,没有着急动刀杀人。 在张贵人身边时,剑英不好和剑雄说家里事,来了四方土地庙,马上要进黑风寨了,兄弟俩才找到机会好好谈谈。 “天宇地寰,哪里有什么公平?”赵剑英又说:“武修文认了个好爹,这公平么。” “武成章在皇宫里受了阉刑,求一辈子仕途,求到一个五品州官,到了珠州,还要看刘大提督的脸色,降到七品县官才敢把乌纱帽戴上,这公平么?” “张贵人给九界皇帝看病,就是一品大员,这公平么?” “我们有什么实力?有什么资格谈公平?” 讲到这里,剑雄终于明白这个“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大哥,既然这样,你就更不能杀关香香。” 剑英怒道:“你被这婆娘迷了心?和我一样?舍不得她了?” 话音未落,赵老大提刀就刺,往香香身上猛扑过去。要一刀了结这祸水红颜的性命。 赵老二逮住大哥的衣领,眼疾手快一拉一提,又拦腰抱起大哥往身旁翻滚。 两人在黑漆漆的客房里扭打,使着一身傻力气,老大怕刀子不长眼,立刻松脱持刀手。脸上挨了两拳两肘,鼻头马上开了个大酱铺,甜的咸的都一齐冒出来。 嗅见血的腥气,赵老大似乎是动了真怒,用年长一些强壮一点的体格去欺压老二,往老二身上挤靠摔绊,两人从通铺滚下,滚到地板前撞在房柱旁。 赵老大掐着赵老二的脖颈,从窗外投来暗黄灯火,照见“精怪妹妹”满脸是血的模样,他就越来越兴奋,一时间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了。 赵老二受到钳制,他并不慌乱,膝盖猛的顶在大哥后心,两人再次滚到另一边,靠到客房的餐桌去。 再次爬起时,赵老大捡回来刀子,不断擦拭着鼻子,想把血止住。 赵老二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都断了,歪歪扭扭的偏在一旁,他疼得流泪,但是不能喊出声。 赵老大俨然是一副走火入魔的神态,他已经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他忍了太久太久,快要发疯发狂,要被内心的魔头控制。不光是关香香要杀,眼前这披着妖魔皮囊的老二,他也想一刀杀掉。 如果不是为了救老二,他不会和熊罴搏命。 没有这黑熊,他就不会进珠州。 不到珠州来,也没有这一劫这一难。 他心里想,若是剑雄也在瘟疫里死掉,全家老小整整齐齐一了百了。他早就扯下人皮,丢掉礼义廉耻,不用去做什么“大哥”,把家人的尸首一把火都烧掉,带上祖产盘缠寻个好去处,投军也好成家也罢——不必夹着尾巴做人。 就因为这个痴愚呆傻的老弟,他要乖乖披着人皮,受道德神剑的折磨,讲些什么落叶归根的道理,说些什么长幼尊卑的礼仪。哪曾想到会落得今时今日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剑英觉得,珠州城里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歹徒,包括张从风在内。 欠了人家的恩情,就必须还么?他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是之后呢?他这个做大哥的,要身体力行教弟弟做个忘恩负义的人么? “大哥!”剑雄焦急喊道:“大哥!我是剑雄!大哥!” 赵剑英受到黑风岭特殊灵压环境的影响,也听不见这声呼唤,他捏紧刀子准备下杀手—— ——此时此刻,两人缠斗对打的动静太大,关香香从噩梦中惊醒。 这青楼女子突然爬起,站在通铺草席上,惊诧愕然的看着两兄弟,这两个“美女儿”脸上都是血,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你们干甚么”香香没了底气,颤颤巍巍的问道。 赵剑英突然就醒了,他看见这楚楚可怜无依无靠的女人,又见到餐桌旁洗手台架的铜盆,镜子里的他,也是一副浑身受伤凄惨面相。 他哪里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披上这身画皮,和关香香一样,只是一头待宰羔羊,母狗都不如。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赵剑英完全清醒过来,心中只有后怕。 ——他刚才差些对二弟举起屠刀,还想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他被求生本能控制了,完全遁入魔道,只因为几句猜忌几个念头就要杀人。 “剑雄.”赵剑英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也清明:“我” 赵剑雄没有应,他只怕剑英再起杀意—— ——哥哥的力气比他大得多,要真的走到搏命环节,剑雄绝不是大哥的对手。 如此想着,剑雄连声发问。 “香香姑娘!我兄弟二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们?” 关香香身子一颤,看见赵剑英手里的刀,自然理清了前因后果,连忙跪地求饶。 “两位英雄饶命!饶命呀!饶我一命罢!” “是那武知县出的主意,这舞不是我来跳,也有其他人来跳,这酒不是我来喂,也有其他人来喂给二位英雄呀” “那好。”赵剑雄慢慢挪到关香香身边,把妓女护在身后,面对大哥:“我且信你一回,张贵人救了我兄弟二人的性命,为我们接骨治伤。香香姑娘若是留在珠州,武成章要灭口,一定会杀你——如此说来,我们都得报恩。” “我大哥不信你,要来杀你。你可看明白了?” 香香立刻说:“明白!明白!我一定保守秘密!” “张贵人讲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赵剑雄两眼炯炯有神,死死盯住大哥:“你的命都是他给的,你想逃出黑风岭,且不说漫山遍野的走兽妖魔——就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谁来给你带路?谁来护你周全?” 香香马上说:“是贵人!贵人救我!” 队伍里有个头脑清醒,能认清形势的人很重要。 可惜这种人世间少见,哪怕有这种才能,也很难说服别人。 用奇妙的比喻来讲—— ——就像你信号点烂了,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什么好话都说尽了,也很难拉得住动了杀心的队友。 赵剑雄恰好破了迷障,从呆傻痴愚的状态中走出来了,他拥有这种力量。 这番话说完,听上去是要香香赌咒发誓明白利害,可是对剑英来说,要从这黑风岭逃出去,他也只能仰仗张贵人的神仙法术。 为了活下去,他能杀香香,就能杀武修文,下一步便是出卖张从风。若是一刀把香香杀死,剑英输给了恐惧心,他也要变成吃人的妖魔,与这狼妖的皮囊长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part2·就你叫心魔?] 此时此刻,江雪明还不知道客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香香交给剑英和剑雄看管,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这婆娘机灵得很,就这个特殊行业里走出来的人才,个个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精——反倒被自己一句话就吓晕过去,雪明还奇怪,觉着应该是太久没吃饭,饿晕的。 武成章和这婆娘说了多少谎话?香香如果没有能力去分辨,她早就变成蔡家庄的一笔好生意了。 至于“把你送去虎先锋嘴里打牙祭”这个事,香香要是信了,那才有鬼呢。 这几个复杂的人呀,没有一个好东西,目的都不单纯。 到了黑风岭就更加凶险,他们随时都要和心魔斗一斗,过不了这关就得死。 至于能不能把他们完整带下山,雪明心里也没底,毕竟这里不是九界,不是一腔热血心怀勇气,就有好猫咪送你一段童话故事的美好乐园。 “这个这个这个.”丹晨子握住宝剑,想要试试解魂剑的神力:“这个宝贝我到时候拿出来” 武修文在一旁互吹海塞:“叫百目魔头失魂落魄吓得丧胆!” “可是我拿起剑来,却感受不到半点灵力”丹晨子分辨不出真假宝剑,拿着假剑挥舞,自然是无法催动神力的。 “佛雕师为了克制百目大王,特地在此法宝上加了一道禁制。”江雪明随口胡诌道:“若是不知道禁制的存在,你解不开它的封印,就无法催动其中真元。” “哦?”丹晨子来了兴趣:“佛雕师傅也怕此剑落到歹人手中?” “没错。”江雪明应道:“百目魔头对观音菩萨没有敬畏之心,当然要提防着它,免得它拿回法宝之后再起歹心。” 丹晨子:“如何破这禁制?” 江雪明刚要开口,又满脸为难的闭上嘴。 “尽管说!”丹晨子哈哈大笑:“都是自家兄弟!我去黑风寨里请安问候,携宝剑上殿,百目魔头肯定放松警惕——到时候我假意献出这骨血精魄所造法宝,它一定喜不自胜,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我枭了它的首级!” “张贵人,如果没有法决,我如何成事呀?” 丹晨子凑到张从风身边,低声说。 “事成之后,送你下山管你盘缠,往你这小包里塞满金银珠宝。” 江雪明伸手要来假剑—— ——只一眨眼的功夫,真就是丹晨子眼睛一闭一张。 雪明把真剑换到桌台上,假剑回了布帛里。 “你拿起它,念咒语。” 虎先锋捧起重剑,疑惑问道:“什么咒语?” 江雪明想了想,就随便取了个儿童电视节目里的咒语,小女儿经常扒着电视机一看就是一整天,他就记得一些奇奇怪怪的咒语。 毕竟他不像流星,二次元浓度太低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古娜拉黑暗之神——变!” 话音刚落,丹晨子手中大剑指向武修文—— ——武修文就看见剑刃之上涌出一阵血雾红烟。 那烟气迅速在厅堂里凝聚成形,化为一个羞答答娇滴滴的女人,举着菜刀劈头盖脸朝武修文砍来。 武修文内心慌张:“贵人救我!师兄救我!” 这女人是武修文的心魔,也是他在珠州城里留下的风流债,是一个小盐商铺家里的黄花闺女,修文骗了人家身子,答应成亲的事,武知县却不同意——他拗不过老爹,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最后这姑娘没有哭闹,也没有轻生自尽的想法,可是武修文却一直记着,毕竟那是初恋,心里有亏欠就要变成心魔。 “好!好宝贝!”丹晨子提剑站起,仔细端详心魔化身。 明晃晃的赤红菜刀朝着金戌师弟脑门砍去! 武修文吓出一身冷汗,堪堪侧身避过,就见到桌台多了一道裂痕。 这心魔所化女子提刀再砍! 丹晨子嬉皮笑脸吆喝道:“师弟!没想到你心里还藏着个姑娘!哈哈哈哈哈!” “不要笑话我啦!”武修文左闪右避,哪里是心魔的对手,他躲到桌椅旁,拿起书架上画卷毛笔丢去,可是这些物理攻击对心魔来说完全没用。 投掷物砸进这团氤氲血气里,好似泥牛入海不见踪影,过了一会才从后心完完整整的摔到地板上。 可是这菜刀留下的伤害都是实打实的,不一会武修文的手臂背心就多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幸是他躲避及时,不然骨头都要砍断了! “唷!见血啦!”虎先锋连忙收剑,他也害怕金戌记仇,要是这老鼠临阵倒戈提前反水,把消息送到百目大王那里去,事情就糟糕了。 心魔化身跟着剑刃所指方向上下飘飞,在收剑的那一刻消散于无形。 “嗨!呼呼.嘶.”武修文没了半条命,喘着粗气护住皮囊,低声呼痛只怕露怯。他眼里有几分嗔怪的意思,偷偷瞥向张贵人——可是张贵人也没说什么,更不想出手相救,“师兄拿我开什么玩笑,我道行浅薄,自然过不了美人关。” “不如师兄以身试剑?也不知道是伥鬼厉害?还是心魔强悍?” 丹晨子当然不会中这激将法,要说起他的心魔,十有八九就是佛雕师傅—— ——毕竟这身本领要靠牢笼和锁链来训诫,给它虎先锋造牢笼戴锁链的人,在它心里也最可怕。 “嘿嘿!”虎先锋当时就想开个小玩笑,提剑指向张从风:“不知道张贵人心里藏着什么魔鬼?” 江雪明:“我劝你善良。” 丹晨子不管不顾,念起咒语。 “古娜拉黑暗之神——变!” 霎时厅堂里阴风大作,刚刚消散的殷红血气又一次凝聚起来。 它不断变化,在剑刃上跳起舞,又爬到地上试图凝聚成人形。 过了一会,好不容易化成一张完整的脸,还没看清楚人样呢,这面孔雪明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了——毕竟他杀了那么多人,没必要一个个都记住。 心魔化形的过程要走到终点了,人脸有了神态,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看清江雪明的面容时,它立刻发出惊恐尖啸,血气好似爆竹雷汞炸得四散飘飞。 丹晨子被这b动静震慑住,先是看了看剑,又看了看张贵人。 “我是个大夫。” 江雪明信誓旦旦的说。 “没有心魔。” 第十六回 精绝剑技 前言: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陶渊明 [part1·忽悠瘸了] 丹晨子与两位贵客商量完刺杀大计,把张贵人和假郎中送去休息。 这头老虎抱着宝剑入睡,兴奋不已。哪怕雪明没有给它一拳,它都能做个芬芳幻梦。 武修文受了解魂剑的折磨,处于身心俱损的状态,一瘸一拐的抓住张贵人,好不容易回到客房床榻边,望见隔壁房室冲出两个小妖怪——正是赵家兄弟扮的古灵精怪。 剑雄有话要说,准备和张贵人坦白。 大哥想杀关香香,他与大哥扭打在一起,手指受了伤,如果不讲实话,不能缝好这层人皮,他们去不了黑风岭,也活不长。 可是没等剑雄开口,江雪明作噤声手势,要剑雄在一旁等候。 “你先坐在门边,我有话要和修文说。” 江雪明不慌不忙,翻来医生包,取出剥皮树和日志本。先是在日志本上写写画画,记下黑风镇到四方土地庙的地形图,又画出丹晨子的外貌肖像。 他在肖像下边加了很多标签,都用西班牙语写——不想让这群夏邦土著看见,也不想让敌人看懂。 这本日志里还有很多人物侧写,包括佛雕师傅和古灵精怪,还有郎中。 已经死掉的人,雪明都加了好几条备注,短语词汇大多包含以下内容。 [边缘人] [死亡时间超过三天以上,才会引起重点关注] [重要联络人] [持有灵媒道具的高价值目标] 当这些属性重合在一起,雪明才会动手。 在黑风岭,有一张非常复杂的妖怪交际网络,想要用最少的代价去完成连环爆破,就必须了解这些妖魔的秉性。譬如虎先锋这个称呼,原本雪明准备喊丹晨子作[虎大仙]或者[丹晨真人]——可是它不像金戌那样在意道行,从土地庙里出来,就是用人身虎面来迎客,完全把人类当成了粮食,不会在乎粮食如何看它。 于是就有虎先锋这个称呼,要时时刻刻提醒丹晨子,在黑风岭本事再大,它也只是一个排头兵,一条看门狗。 再说这赠剑的仪式,雪明把表情做足,把事情交代清楚,要虎先锋和百目斗一斗。 他初来乍到,马上要见山大王,对百目魔头的能力一无所知,如果真的像佛雕师说的那样——这解魂剑便是百目的本命法宝,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能力了么? 雪明不会相信妖魔的情报,他要虎先锋去做这个冤大头替死鬼,而且他不会帮丹晨子,这丹晨子的人头另有用处。 再细看虎先锋为人处世之道,对金戌没有好脸色,是个性格乖戾贪婪狠毒的自私鬼。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它目无师长,可以克扣百目魔头的礼物。 它在雪明的眼里,就是敌人交过来的刀子,可以变成武器。 “师父.”武修文依靠在床上,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水流洗过背脊——这是雪明在用万灵药给他治伤。 江雪明:“你有话要问我?” 武修文只觉得伤处传来阵阵瘙痒,还有皮肉逐渐愈合的痛苦。 这小子点点头,紧接着问道。 “你要哄骗丹晨子去杀百目?它有这个能耐么?就算杀了百目——我们成了帮凶,还要和其他师兄弟斗法,珠珠仙子得知此事,也不会轻饶我们的。” 江雪明:“你不如问,我要给它真剑还是假剑。” 武修文瞬间醒悟:“你不打算帮它?要它携假剑去黑风寨里出洋相?” 江雪明:“对。” “那事情就更糟糕了!”武修文战战兢兢说道:“它杀不了百目,要把我们牵扯进来,到时候黑风寨里铁板一块,妖魔鬼怪上下齐心,我们还能活?” 江雪明:“能。” “怎么个活法?”武修文不理解,他没见过现代社会的尔虞我诈利益交换,与授血怪物的世界离得非常远。 在远征时期,枪匠所带领的无名氏要进行手术刀式斩首行动,迅速肢解教团,已经有了许多成熟的攻心方案,情报体系里有关于利益勾兑方面,卧底话术都是一套一套来的。 人生在世不过功名利禄四个字,哪怕这头妖魔信癫狂蝶,在它正式归一之前,总有在乎的东西,总有愿景和诉求。 枪匠之所以能成为战团的老师,成为一个传说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能打。 他了解这些魔鬼,也能迅速了解人类和妖魔内心深处最直白,最渴望的的东西。 仅凭一张人物侧写,初步摸清丹晨子的秉性之后,雪明就能把这头老虎忽悠瘸了——这是他不假思索随口讲来的方案之一。 除了驱虎吞狼以外,他还有好几套备用话术,或是欺瞒或是激将,或是用珠珠仙子送来的道德神剑绑架这头老虎。 他是个日子人,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各个地区的战团领袖总要给枪匠一分薄面,也是因为这种近乎于道德绑架一样的利益勾兑。 枪匠总能说到地区领袖的心里去,总能送来一份恰到好处的帮助。 民众认枪匠这块金子招牌,父老乡亲愿意给枪匠立碑造像,谁要是帮助枪匠,还能变成颇有名望的英雄——这笔人情债哪怕收不回来,雪明也可以调度其他地区的兄弟来助阵。 这一点正如九五二七最早和雪明回乡时讲的那样,是[一笔一笔都算好了],没有疏漏的地方,这是雪明的天赋。 武修文见张贵人不开口,似乎是在想事情,又问了一遍。 “师父?怎么个活法?” 江雪明:“有的是办法,你没本领自然会懦弱害怕,也看不见门路——如果你有我的武艺,有我的胆气,处处都是路。” 武修文想听的不是这个,他只想知道师父要如何做,不讲出来他不放心。 “说出来就不灵了。”江雪明故作神秘,笑着拍了拍修文的背脊,用剥皮树理清楚老鼠皮,治好了菜刀砍伤,与门口的剑雄喊道:“轮到你了!” 武修文脸上带着嗔怪退了下去,似乎是对师父这番谜语心有不满。 赵剑雄上前来,正想说点什么。 江雪明捧起这小子的手,看清楚断指的伤势。 “你和剑英打了一架,他憋不住忍不了?要杀关香香是么?” 赵剑雄努着嘴,也不好说大哥的坏话,干脆不讲话了。 江雪明取来药液,给赵剑雄接骨治伤,不再追问下去,而是讲起自己的不是。 “是我疏忽,全部的精神力都放在虎先锋身上,忘了这片山林的险恶之处。” 黑风岭的灵压环境对雪明来说没什么,但是对这些普通人来讲,就是魂不守舍心魔丛生的险峻地带。 “剑雄,你想过以后的事情吗?” 赵剑雄不明白“以后”是什么意思,于是反问:“以后?熬不过今天明天,哪来以后?” “我要你想想[以后],因为今天和明天,我一定带你们渡过去。”江雪明收拾完手上的伤,指着剑雄歪到一边的鼻子,轻轻用指头敲击磕打。 “哎哟!”剑雄疼得龇牙咧嘴。 这鼻头一下子叫张贵人强悍的指力给敲正了。 剑雄只觉得不可思议,那精怪女儿身疼得咿呀怪叫,又开始顽皮嬉笑。 “恩公!恩公绝技呀!” “你拿着这本书,跟着学。”江雪明从医生包底部夹层,掏出一沓册子。 赵剑雄仔细打量封皮,念叨:“颅脑损” 江雪明连忙把这神器收回来:“拿错了。” 他辨清楚书籍分册,取来一本《骑士战技》,连声解释道:“是这个,就是这个。” 赵剑雄取来宝典,翻开书本目录,见到入门心法经要总纲,看得一知半解,才明白这是张贵人的独门绝技。 “您要授我仙法?” 江雪明:“小声点” 赵剑雄:“您要授我仙法?!您要授我仙法?!” 江雪明翻了个白眼—— “——好了,不用小声了。” 武修文刚走出去没多远,这机灵鬼一直蹲在门边听呢。听见赵剑雄两嗓子喊出去,他立刻就急了眼。 “师父!” 江雪明摊手耸肩,又从医生包里搜出来另一本,丢给武修文。 武修文倒是摆起脸色,突然就开始生气。 “师父!这宝贝你送给村夫野人罢!给我做甚么?我稀罕它么?” 江雪明解释道:“你们有仇,是杀身害命之仇。都拜我门下喊我作老师?到头来学了我的本事,算起旧账同门相残——要我如何处之?” 武修文的脑子转得快,他立刻朝赵剑雄跪下。 “师弟!师父对我们都有再造之恩,你可听懂了?他老人家不希望我们再起干戈,如果你不解气,到了泰野,你就把我当熊罴!使雪亮银刀刺我三下!报这夺熊害命的仇!” 赵剑雄是一根筋,听见这话,想着剑英大哥的心结也解开了,立刻应下。 “好!” 雪明则是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剑雄太好忽悠。 “怎么就成师弟了呢?你应得也太快了” 而且到时候几个人整整齐齐,真的能活着回到泰野,武修文受了赵剑雄三刀,还不是张贵人来治么?他也心疼自己的万灵药啊! ——这个武修文心眼儿可多了。 给两个小家伙传了经,雪明也没有细讲经要的意思,要他们自己先悟着,随手多塞一本给剑雄,要剑雄带给剑英。 “大哥也要学么?”赵剑雄问道。 江雪明:“你把这个也带给他,如果他再起杀心,要香香姑娘和武修文的命,你就喊他读这本书。” 赵剑雄低头一看,还是《颅脑损伤》,似乎是留给大哥的。 “此书是养气修真,锻炼心性的秘法?看上去像医书呀?” 江雪明天真无邪的应道:“我是医生嘛。” 第二日清晨,虎先锋抱着假剑,领着众人继续赶路。 期间路过霞光村,是一处小妖小怪聚集的村落,再往后是处理人肉元质的月合关。 虽然这月合关看上去山清水秀,没有毒瘴侵扰,但是各处细节逃不过雪明的火眼金睛,这里的建筑比霞光村落要更密集,来往的妖魔牲畜都更加强壮。 而“月”这个字,在中文里也称为“肉”—— ——像胳膊肘,这三个字都有月字旁,腿脚腰膀都有月字旁。 所谓月合关,就是肉合关,精魂英魄炼出来的还丹,还有来往商队旅客身上劫走的元质,都送到这里融合消化,经过再加工。送到黑风寨里变成宴会菜品。 此前虎先锋也讲过,每年春耕秋收两个时节,都要给黑风寨送贡品,求四方土地来庇护百姓。 这便是交一笔保护费,另一笔功德钱,就是与观音菩萨换仙蜜用的。 再往山脉绕行,走出十五六里,几乎要走出黑风镇周边范围,看不见炊烟了。 虎先锋终于开始紧张,它马上要行大逆不道的刺杀大事,心脏也砰砰直跳,肉掌中渗出骚臭的汗液,热得吐舌头。 “要到了?”江雪明随口问道。 丹晨子:“出了月合关,就到百目魔头的洞府。” 江雪明:“怎么?你害怕?” 丹晨子:“哪里怕?!我是兴奋激动!情难自抑!” 到了这个节骨眼,丹晨子表现得色厉内荏,和江雪明推断的一样——这老虎绝不敢反水背叛,哪怕讲了一千句一万句,身体是非常老实的。 没有这个勇气,用嘴巴成不了事情。 雪明清醒得很,他一开始就没盼着虎先锋能把事情办成,所以给了这畜牲一把假剑,这假剑大有用处,比真的还好使。 “要我陪伴虎先锋一起上殿么?”江雪明是明知故问,讲起这个事情。 起初和丹晨子说好,是先让丹晨子去通报。 这头老虎要献宝贝,找到百目大王落单的机会,私下约见时杀死百目大王。 雪明这么问,要摸清楚虎先锋的决心。 丹晨子唯唯诺诺的应道:“若是张贵人有这个.” 没等它把话说完,江雪明打断道。 “哦!是我疏忽大意,我哪里有机会进洞府,珠珠仙子还要我去看护——没那个闲工夫,我就在观音洞里等大仙的好消息?” “也是.也是”虎先锋已经汗流浃背。 一通言语讲完,雪明从中得出的信息来看,丹晨子的所有表现,都在他意料之中。 这头老虎已经失了分寸,在不同环境里作出不同的应答,依然没有摆脱身上的镣铐,和畜牲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它穿着人类的衣服,讲着人类的语言,遵循人类的礼仪。 和凶巴巴的恶狗一样,护起食来看谁都敢吠几声,但是过了月合关,要到百目大王面前了,就和见了训犬员一样,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只顾着低头赶路,最后一段也不算难走,往山峰去,见到一片干燥的岩台。怪石之中有一头穿着青衣的高大猿猴守在洞府门边——这便是四方土地庙的木德星君。 说起这头猿猴,它是黑风岭不可或缺的一位重要人物。 木德星君的体态优雅,身姿雄壮,一身金灿灿的鲜亮毛发好似火焰。 黑风镇里的黎民百姓,受了还丹毒害不成人形,能吃下庄稼粮食,全都仰仗这头猴子的魂威法术。 居民们已经变成了授血怪胎,早就失去了吃五谷杂粮的资格。只有拜了四方土地,受过木德星君的棍棒教训,这些怪胎的脊髓骨脉能量系统分成两套——这才有吃五谷杂粮的资格。 如果不太能理解的话,用西游记里的讲法。 沙悟净在流沙河吃人,为何不去吃野兽野果呢? 因为观世音菩萨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没有资格吃野兽野果。只有观世音菩萨送了佛缘,沙悟净才有吃斋念佛的资格。 对黑风镇的居民来说,还丹只有三十三颗,换不了多少仙蜜,如果没有这位木德星君,黑风镇就要变成人吃人的妖城。 木德星君就是黑风镇里血玉观音的分身,以这头黄猿为代表,成就四方土地庙的功德。 “师兄。”木德星君挽起袖子,与客人们行了礼:“是张贵人来了?” 丹晨子应道:“是!正是!” 木德星君立刻对江雪明说. “贵人随我来,我带你去见珠珠娘娘。” [part2·好宝贝] 丹晨子斗不过心魔,它还是想找个机会,忸怩不定的—— ——木德星君没有提奖赏,也没有说百目师尊的事,甚至连一个[护送有功]的饼都画不出来,这要丹晨子如何是好? “等一等吧?”江雪明适时提醒一句:“虎大仙带着宝剑来了,我为娘娘治病用得到它。” 此话一出,木德星君一张猴脸原本是五官集中,现在都分散了,舒展开了! “确有此事?” 丹晨子的压力来了,硬着头皮回道:“确有此事!” “随我来!”木德星君马上把安胎的事放在一边:“仙尊的本命法宝在你手里?为何不报!难不成师兄你想.” “不不不!不!”丹晨子马上解释道:“我要亲手献宝!我要见师尊!” 古灵精怪在一旁看得捂嘴直笑,这威风八面的大老虎居然会对一只猴子点头哈腰。 “古灵儿,精怪儿。”木德仙尊吆喝道:“还有金戌师弟,麻烦你三位领着张贵人一起,去观音洞拜会珠珠娘娘。” “师弟得令!”武修文立刻带路,往洞府另一侧的山路走。 等到众人离开,木德星君才说起这个事。 “师兄,这剑” 丹晨子十分敏感,现在它看谁都像敌人:“我拿来的!我取来的!我要亲手送去!” 尸魔解魂剑一旦回到百目大王手里,它是三元合一重回巅峰状态,有了这根脊梁骨,黑风岭的妖魔鬼怪都能站起来和佛雕师讲话,不用再跪着了。 木德星君没有跟虎师兄计较这些,这头黄猿只是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布包。 “不知佛雕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有信心送来,便有信心取走——灵光佛祖法力高强,只怕仙尊自不量力,拿到法宝之后又去捋观音菩萨的虎须。” “你上殿献宝,我不拦你,也不和你抢这功劳,只希望你能好言相劝。” “我们只是佛雕师的狗,佛雕师是灵光佛祖的狗。” “这混沌丹炉里,我们都是一条肉狗呀” 受了木德星君的敲打,虎先锋也没了那股锐气。 钻进洞府门廊,再走百余步,到了百目大王的蟠龙殿前,见到金碧辉煌的楼阁,沿着山石洞窟修起一座三层庙堂。 殿堂之中有一处广阔的空间,一个红发红须,浓眉大眼的肌肉壮汉倚着黄铜王座歇息。 这大汉浑身覆着玄色铁盔,黑甲镀铜连着一个个银丝蜈蚣扣。 蜷曲狂放的鲜红乱发简单束在脑后,脸侧上扬飞出两道好似祥云一样的鬓发。 铜王座旁侧便是百目大王的兵器——与解魂剑形制相同,不过是凡铁打造,不是他的护命法宝,只求一个得心应手,凡人工匠打出来的重剑而已。 “大王!大王!” 虎先锋到了殿上,膝盖一软立刻跪下,把布包解开,呈上宝剑。 “大王!我来献宝!佛雕师派张贵人给娘娘安胎!还带了您的法宝来!” 它也不敢称百目大王为“师尊”,只敢喊“大王”,心里早就认输。 百目坐正,往前佝身,定睛细看这假剑,从喉口传出洪亮的声响。 “好宝贝!带到我跟前来!我看个仔细!” 丹晨子心念一动,马上要接近百目了,它感觉心都要跳到喉口。 “大王!您看!” 可是它依然不敢动手,不敢以下犯上。 百目大王拿来宝剑,一开始虎先锋不松手,可是百目厉声大喝,灵压像一道响亮的耳光,打得黑虎清醒了。 “畜牲!” 丹晨子这才松开爪子,眼睁睁看着宝物溜走。 百目上一次摸到这支剑还是数十年前,他也看不出蹊跷,照着魂威法术的架势掐诀念咒。 “域外天魔,三尸助我!敕令令敕令令!丧魂夺魄!” 把这些奇奇怪怪的魂威指令都念过一遍,丹晨子突然又有了信心。 对呀!对的呀!就是这样呀! 张贵人讲过,佛雕师给这宝物下了禁制! 我知道法诀!无论如何,这百目大王都不如我了! “大王.” “怎么回事!”百目仙尊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责问道:“丹晨子!你诓我?” “不敢!弟子不敢!”丹晨子立刻贴到百目身边,“法宝被佛雕师下了禁制,要念咒语才能解开,您把宝剑给我,听我念咒!” 百目大王把假剑交到徒弟手里,是毫无防备的姿态,完全没把丹晨子放在心上。 若是这虎先锋想要暴起发难,在交出法宝之前,它早该行动了,这一拉一扯的,百目大王也嫌麻烦,就想看看佛雕师到底使了什么伎俩。 “古娜拉黑暗之神!变!” 大老虎捏剑掐诀,心里发狠,朝着仙尊一剑刺去! 原本应该出现的血气心魔,此时却无影无踪,起不了半点波澜。 “你干甚么?!”百目被自己的法宝指着,震声怒道。 丹晨子慌了,连忙继续念咒。 “古娜拉黑暗之神!变!” “古娜拉黑暗之神!变!” “古娜拉黑暗之神!变!” 连喊三声,法宝却不灵了。 百目喝道:“你敢拿剑指着我?你敢拿剑指着我?!” “百目!受死!”丹晨子没有办法,它已经起了杀心。举起假剑扑杀过去! 霎那间光华一闪,就见到虎妖周身扑出十数条冤魂恶鬼,要作绝命一击。 魔头身形腾挪转闪,重剑敲在黄铜王座上,劈开一道裂纹。百目大王内心从容不迫,算准距离去拿王座旁的兵刃。 一追一逃拉开点距离,虎先锋再也追不上,叫手里的重剑震得虎口开裂,它本来只有四趾,抓不紧人类的兵器。 伥鬼扑向百目,见到这魔头,正要撕咬抓挠,百目大王提剑挥砍,臂膀铁铠迸出些血花,覆到凡铁之上作附魔——这种低级的灵能法术足够对付灵体了。 瞬息之间,百目杀红了眼,别看他身形魁梧,脚下功夫却厉害得很,从包围中灵活选位,送剑收剑的速度极快,有精绝武艺。 在过十二回合,从一片氤氲鬼气中扑出来血气旺盛的百目仙尊,那步子疾疾声势如雷,吓得虎先锋丧了胆。 百目厉喝。 “死!” 虎先锋不敢大意,架剑格挡! 势大力沉的劈杀敲打下去,百目手里的凡铁断成两截!根本就不是假剑的对手! 可是假剑也救不了丹晨子,剑势走到一半,生生叫百目拧腕变招,下劈改换路线,成了突刺。 丹晨子的巨大虎身被一剑贯穿,捅了个透心凉,又被百目惊人的力气托举起来,成了断剑上的肉串。 “师尊.师尊不要杀我.师尊” 虎先锋苦苦哀求着,从喉口中喷出血来。 百目瞪大了眼睛,舔干净嘴边的虎血,看清虎先锋手里的“宝剑”,终于失了理智。 丹晨子叫一股怪力甩到大殿的铜柱上,摔断了腰脊,下半身也失去知觉。 百目捡起假剑,细细分辨刃口,方才他举剑全力一击,居然敲不出半点裂痕,想来虎先锋所言不假,这就是他的本命法宝,只不过不知道这禁制如何去除。 “果真好宝贝!” 没等虎先锋开口求饶—— ——百目提剑再刺! 刚刚伸起的虎爪,似乎想要抓住生机。 叫重剑一下洞穿喉咙,刺到胃里去,一步到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它死透了。 (本章完) 第十七回 讲故事 前言: 火候能调理,天地与无穷。 ——夏元鼎 [part1·死无对证] “木德郎君!滚进来见我!” 从洞府中传出震天怒吼,吓得老黄猿魂不守舍的,连滚带爬冲进大殿。 “魔君!魔君!弟子来了!弟子来了!” 木德星君走到丹晨子的尸体面前,看见百目的佩剑断成两截落在一旁,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师兄居然敢” 百目哈哈大笑:“你喊这畜牲什么?!师兄?!” 木德星君连忙改口:“这孽畜!居然敢来刺杀魔君” “我这大殿百步之内空无一物,就是为了提防佛雕师派来的刺客。”百目瘫在王座上,对于亲手杀死逆徒这件事毫不在意,“只是没想到这头蠢老虎居然真的动了杀心,敢来挑战我。” 木德星君连忙问:“魔君!这孽畜伤到你了?” “它也配?”百目讲起刚才的战斗,脸上带着兴奋之色,是个十足的战狂,“起先它假借献宝之名接近我,然后又提剑杀来。” “可惜手上功夫不如玉真,脚下身法不如你木德。” “见我拿到兵器,它就放出天赋神通护身伥鬼,都叫我一剑一剑砍成碎片,十二合以后,它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我本想饶它一命,问个清楚明白,可是看它那副腌臜样!我就一肚子火气!” 说到此处,百目怒吼道。 “要是它硬气一点,也算条好汉,送去月合关当差做苦力,几年之后还是我的好徒儿。” “可是它却摇尾乞怜喊着什么.” 百目大王模仿着丹晨子临死之前的神态。 “仙尊饶命!~仙尊饶我一命呀!~~” “我呸!——” 这一口唾沫星子从百目嘴里喷到木德星君脸上,老黄猿闭上了眼,连忙把口水抹干净。 百目气得拍打铜王座的护手,敲出摄魂强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死了也清净!” “咚!”的一声,整个大殿的房梁都落下一层灰尘。 木德星君连忙喊道:“魔君威武!” “不过杀了一只小猫。”百目挥了挥手,又去摩挲假剑的剑柄,脸上露出得意神色:“木德郎君,丹晨子想杀我,你倒是给我说说,它哪里来的胆子?难道佛雕师傅找到更厉害的妖怪了?找到更听话的魔头了?” “这”老黄猿的脑子灵光,立刻得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恐怕是丹晨子被魔君的护命法宝迷了心,它以为得了宝剑相助,就有翻天的本领。” “哼哼.”百目冷笑道:“用主人的宝物来对付主人?它想得倒美!” 老黄猿:“它能使出宝物的全部本领么?” 百目:“哪里能使出来?我的法宝,还敢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不成?!” 老黄猿低头说是是是—— ——可是心里想反驳,却不敢说出口。 佛雕师正是依仗解魂剑的能力来克制百目,如果法宝还有护主的说法,百目怕什么佛雕师呢? “呃”老黄猿特地找了个角度,从侧面切入:“我听张贵人讲,这宝剑已经受了佛雕师的禁制,如果不知道咒诀,就无法使用了。” “嗯?”百目听到此处,突然恍然大悟,“难怪这头小猫在刺杀之前,还要怪喊怪叫什么黑暗之神——我这宝贝许是护主心切,不愿意帮它。” 老黄猿连声问道:“魔君!还记得咒语么?” “哪里记得!?”百目怒道:“难道我使自己的宝贝!还要念佛雕师的咒?” 这魔头确实记性不好,哪怕丹晨子临死之前反复念了四遍,百目依然记不住这一句话——本来就失了脊柱骨,他的肉身元质缺损,就像丢了一部分魂魄的本妮小妹,脑子转不动了。 “可惜.”老黄猿叹道:“若是魔君能记得咒语,有域外天魔相助。想占了黑风镇,夺了血玉观音菩萨,杀了佛雕师也不是不可能呀” “哎!木德郎君,你可要谨言慎行。”百目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没有把话说死:“只要灵光佛祖盯着东南,我无论如何都杀不得佛雕师——与他斗一斗也是点到即止。做做表面功夫,真要打生打死,就坏了灵光佛祖的规矩了。” “既然灵光佛祖要他赢,我就只能输。” 在黑风岭的人肉生意这方面,百目看得非常清。 “没有佛雕师,要我们这群妖魔鬼怪去供奉菩萨么?我倒觉得佛雕师把剑送来,他是有恃无恐,自然也有办法收回去。” 老黄猿也这么认为,它最早就觉得,佛雕师敢这么干,就一定有克制魔君的底牌——现在魔君拿到法宝了,却因为禁制的存在不能随心使用。 “张贵人说,是为了给珠珠娘娘治病,才把法宝带到黑风寨来。” 百目听到此事,怒得站了起来。 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对着丹晨子的脑袋狠狠踩踏,似乎不解气。 “孽畜!居然误我夫人养胎大事!” “孽畜!孽畜!” “快!木德郎君!把宝贝送去观音洞!” 对于百目来说,真正能够荣登仙界,飞升成神的机会,只有一条路。 灵光佛祖要仙胎来炼仙丹,到时候开百仙会做封神榜。宴会上的蟠桃人参和长寿不老的丹药,都是这些仙胎炼出来的。加上一口皇极鼎,练出伟大愿力无上神通——使这人间所有道,都在青天下,要这世界万物法,都归神仙管。 倒转阴阳,逆反天罡,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只要佛雕师干成这个事,成了浑元造化门的内门弟子(永生者的会盟成员),他百目魔君也会功德圆满,拿回法宝重获新生,再也不用做苦命打工人,摇身一变当老板了。那个时候,他才是真正的[仙尊]——不是什么披着仙人皮的魔君。 他自以为没有什么管理的才能,要他去杀人,去做一个暴力机器,他是非常乐意的——所以才会说,和佛雕师打来打去没有什么意思,不过点到即止而已。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对百目魔君来说,前半辈子除了“杀”这个头等大事,他苦练武艺,从人身修成魔头,就是为了“爱”——是纯纯恋爱脑。 授血怪物生不了孩子,珠珠仙子养仙胎炼仙元,就是生死攸关的人生大事。 老婆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决定了夫妻二人的前途和幸福。这丹晨子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拿着至关重要的养胎法宝来刺杀百目,这才是百目愤怒的地方。 木德星君连忙捧着宝剑,飞也似的在房柱之间攀爬跳跃,把这假剑送回观音洞去。 [part2·丹炉] 江雪明进了珠珠娘娘的洞府,就感觉妖气四溢灵压澎湃,浑身毛发倒竖,血气翻涌心跳加速。 武修文知道路,咬紧牙关强撑一口气,两眼通红,是毛细血管爆裂的征兆。 如此汹涌恶毒的灵压,看来珠珠仙子为了养仙胎,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还丹补药,炼化这些元质的过程,也会提升地区的灵灾浓度。 赵家兄弟一会大汗淋漓,一会抖如筛糠,已经接近神道城地区的兵员反应了——香香姑娘更是走到半途就开始心绞,浑身皮肤发红,染上了维塔烙印。 两侧有小妖来迎,江雪明立刻说。 “你们出去,把香香接走。” 武修文立刻说:“贵人,您一个人?” 江雪明:“有人带路,我就一个人进去。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外面等木德星君。” “啊?”武修文愣了一会—— ——等木德星君?为什么要等木德星君? 雪明说的这个时间差不多了,指的就是丹晨子的死亡时间。 他料定这头大老虎不是百目的对手,但是能不能给百目带去一两道伤疤,能不能试出更多的神通来,这都是次要的目的。 雪明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用这颗人头来博取百目的信任,用假剑搭一座友谊的桥梁。 江雪明:“你见到木德星君,自然会明白我讲的是什么。” 武修文点头应道,带着赵家兄弟退了下去,不再与这古怪的妖洞对抗。 江雪明就跟着两个小妖怪继续往洞窟深处走,地势也越来越低。 他能感觉到右臂的皮肤开始溃烂,卷起袖口,就看见维塔烙印的红斑—— “——贵人,您快些服用仙蜜。”左边领路的女妖笑道:“珠珠仙子法力高强,此时又在养育仙胎,那丹火邪毒溢出来,普通人受不得这种折磨呀。” 右边的女妖见张从风生得俊俏,又抛来媚眼,连声嘱咐:“这九界来的洋人,怎生得如此俊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潇洒风流。吸了丹毒还能保持神智,如此好肉,看得我心里痒痒” 江雪明掏出葫芦抿了一口,右臂的溃烂斑疮就变成了一股血水,新的肉慢慢长出来了。 再往这深谷之中走上百步,闯进一个铁索连环大铜炉里,就见到大丹炉中心的床铺。 那床铺造得极大,约有十六平—— ——雪明的脸色略微惊讶,因为珠珠仙子已经不成人形。 或说,珠珠仙子不是一个人,不是一只,不是一头。 铜铸的大床上,仰躺着一个八爪八肢的怪形。 它形似蜘蛛,从肚腹里鼓出一道金灿灿的光,往上看去,步肢好似人类的臂膀腿脚,不像手臂那样短小,也不像大腿那样粗壮,恰好类似猿猴的足指,指尖有两寸长短的角质鳞爪。 这些臂膀肢体与它腰腹相连,又有不同的彩绘纹身,配着身上的绸缎衣料,活脱脱一头花花绿绿的鬼面蜘蛛。 再说它上肢部分链接头颅的地方,有三颗脑袋—— ——这三个头颅呈堆叠状,一个比一个大。 小头有完整的下巴,是一个妙龄少女。 中头的嘴巴扣着少女的头颅,是没有下巴的妇女。 再到最上面的大头,连鼻子都没了,好似兜鍪形状的巨大颅脑,瘦得皮包骨了,是一个老妪。 这三颅六眼,就成了蜘蛛精完整的脸面。它的肚腹吐出一道道金丝,旁边还有收集丝线的纺锤工具。 雪明一眼就认得,这丝线的质感,与黑风镇上黎民百姓背脊里包裹还丹的血绸缎,是同一种东西。 “张贵人来了?” 从珠珠仙子的嘴里吐出虚弱无力的声音。 “来我面前,让我看一眼。” 雪明没有慌张,他径直走向大铜床。 身侧两个小妖不敢跟上去,只在身后私下议论。 “给皇上看病的御医就是不一样喔,姐姐.” “金戌大人也是郎中,每次来见娘娘,都要吓得尿裤子咧.” 珠珠仙子在床上翻过半身,八对足趾都向着江雪明,做足了防御姿态。 紧接着那三个颅脑齐齐瞪圆了眼睛,想仔细看清楚佛雕师请来什么神仙—— ——雪明没有避让,也没有装疯卖傻的意思,两眼如火直面妖魔的灵压。 珠珠仙子先是一愣,看清楚这副好皮囊,紧接着又说。 “我以为是个老头,没想到如此年轻。” “为珠珠娘娘安胎,要的是管用的,不是足够老的。”江雪明就坐在床边。 “大夫好胆气。”珠珠仙子的喉口吐出咯咯怪笑:“见了我的真身,居然不怕么?” “我见过九界的真龙天子,它的真身要恐怖得多。”江雪明实话实说:“我给它治过病,娘娘请放心。” 珠珠娘娘的身体好似一个巨大的仙药葫芦,肚腹的彩绘便是一座观音菩萨像,它歪起头颅,眼中满是好奇,显然是中了面子果实的毒——被枪匠的被动技能魅惑了。 神秘感是一种非常管用的特质。 珠珠娘娘:“那是我怠慢御医大人咯?跨过这难关,产下这仙胎,我再化成人形来招待大人?” 江雪明不做声,抿嘴微笑。 只这一笑,珠珠娘娘动了绮念,它养胎时见不到丈夫,肚子里的仙元对于百目来说,闻上去就是一顿美味佳肴,若是百目失了智入了魔,立刻要来啃它的血肉。 在这小小的观音洞里,每天珠珠娘娘就和床榻边的小妖谈心问话,听得耳朵生茧。日月不分过了不知道多久,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 “那大夫给我讲讲,这九界的真龙天子,是什么个模样?”珠珠仙子好奇问道:“我困在丹炉里不能动弹,我那痴傻夫君没有多少本事,只找到这些小妖来看护——要它们说书唱戏,讲点稀奇故事,憋了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 “它身有百丈。”雪明讲起这个事,回忆着梼杌的真身:“血肉无形,躯壳无常,变化多端,可以附身铁船飞舟,一日飞跃千里——也可以变化成猫咪,它要差遣百姓去挖土凿洞,去险地绝境一探究竟,再把这故事讲给它听,还要说得漂亮精彩,它才满意。” 珠珠仙子立刻瘫了回去,就这么歪着脑袋听故事。 “如此神奇?怎么有这么一个性格乖张的混世魔物,做人王做皇帝?” “因为它以身炼药。”江雪明又说:“先是自瞎双目,常人看了它也不发疯了,后来拆三魂七魄,割肉放血做成灵药——每隔五十年,从真龙天子的身体里流出来的灵药,能灌满一条小江小河,养育万万人。” “哦”珠珠仙子六眼一黑,有自己的理解:“与我倒是同病相怜,我是黑风岭的观音化身,它是九界大陆的皇帝圣上。都绑在丹炉里,等功德圆满。” 江雪明说道:“可以这么理解.” (本章完) 第十八回 故技重施 前言: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商隐 [part1·巧舌如簧] 木德星君慌慌张张冲进观音洞府,要把假剑送到张贵人手里。 可是这老猴子跑到炼丹炉一看,珠珠娘娘面色红润,三个头颅都恢复了精气神,居然睡下了。 这养胎炼丹的过程中,最难解决的就是丹毒—— ——还丹有千千万万种,送去珠珠仙子肚里的元质也分三六九等,带着众生杂念。 薪王炼化自身,求阳神大道的过程,在夏邦炼气士眼里也是一种炼丹。过程中要克服的心魔数不胜数。 自灵宗六年起,珠珠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旦心神失守,就要陷入半疯不癫的状态,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都要体验一回别人的人生——那感觉好像去了异界,进了黑风镇里凡俗草民的身体,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历劫之后,丹火邪毒才慢慢消散,可是它吞下越多还丹,这劫难也就越多。 鼠郎中没有办法,武修文才找到机会,假借治病安胎的由头,把张从风送到珠珠的床榻边。 如果没有珠珠这个载体来消化丹毒,仙胎就不纯净,带着万千生灵的愿景诉求,送到皇极鼎里只会误了犹大的事。 黄猿一时半会不敢上前,怕打搅珠珠仙子的睡眠。 它口中念念有词,只觉得无比神奇。 “贵人神乎其技” “娘娘居然能睡下” “还睡得如此安稳,黑风岭这小庙请来您这尊神仙,是师尊平日里行善功换来的缘分呀” 它蹑手蹑脚走近了细看,珠珠仙子三颗颅脑都返老还童,变回十六七岁少女的样子。 “好神通.好神通.” 只是下一秒,猴子就笑不出来了。 它分明看见,张从风紧紧握住珠珠仙子的一条手臂,几乎十指紧扣。 “这这这这.” 师母怎会让一个外人握住手呢?要是师尊见了,恐怕要把御医当场砍成肉泥呀! “使不得!使不得呀!” 老猴子厉声啸叫,表情也变得凄惨恐怖。 “张贵人!你做甚么?这也是你能摸的?!” 江雪明做噤声手势,要木德星君闭嘴。 “珠珠娘娘刚睡下,你不要吵闹。” 老猴子冷静下来,眼中有责怪之意,要追根问底:“贵人怎敢趁着珠珠娘娘安寝,就去握它.” “你不该问这个。”江雪明打断道:“你应该问的是,我如何让它睡下的。你更应该问——它哪里来的资格,能握住我的手。” 老猴子浑身一紧,突然叫这霸道蛮横的气势震慑住。 它心里想——果真是伺候过皇帝的御医,来了黑风岭以后,张贵人依然是不卑不亢,从来没有低过头。 如此说来,圣上要就寝安眠,也得和张贵人十指相扣? 否则贵人哪里会讲“珠珠娘娘有没有资格”这个话呢? 意思就是,他的手,恐怕只有皇帝才配摸一摸了。 木德星君聪明灵慧,立马想清楚了这层意思。 “贵人,您这神通要用手掌来催动?” 江雪明反问:“不然呢?” 老黄猿一下子尬住了,也不好接着把丑话讲下去,连忙阿谀几句。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珠珠娘娘能睡下,这是天大的喜事,我的心乱了,失了分寸。” 江雪明直入主题:“你跑到观音洞,不是来讲这些废话的。” “哦哦.”老黄猿先是一怔,心中也奇怪,为何这御医似乎早有准备,好像什么都知道。思索再三终于说起虎先锋刺杀百目的事。 再一通无用废话讲过,就是把虎先锋杀百目,百目如何反杀这逆徒的过程当流水账说了一遍,最后把假剑拿了出来。 “贵人,这法宝能养胎,赶紧拿去吧。” “假的。”江雪明直言不讳,淡然说道。 黄猿脑子宕机了。 江雪明敲了敲铁剑,响起清澈的剑鸣。 “假的,不过凡铁,不是百目大王的护命法宝。” 黄猿:“假的?!可是.可是它能劈开仙尊的护身佩剑.” “你那铜铁合金的硬度不够,冶金技术方面哪里能比过碳钢算了”江雪明也懒得解释:“厉害的铁条剑刃,就一定是百目的法宝么?” “百目魔君使唤它,能喊来域外天魔么?” 黄猿恍然大悟:“喊不出。” 江雪明没有继续讲下去,等黄猿自己来问。 木德星君在床边等候,这猴头等了一会,要求一个主客礼仪。 此事如果它先开口,就是有求于人,连着百目魔君都要欠张贵人的情。 可是张贵人先开口,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是贵人主动把前因后果讲清。 木德思索再三,觉得法宝之事实在太过重要,得问个水落石出才行。 这头机灵的老猴子又绕了一个弯—— ——它一直都明白“绕远路才是捷径”的道理。 “珠珠娘娘知道此事?” 江雪明:“我一进来,娘娘就要我讲故事,故事讲得差不多了,我就把这个事情告诉它——它知道前因后果。” 老猴子这才心安理得,问出正题。 “方才我和贵人谈起丹晨子大逆不道之举,贵人却是气定神闲早有预料” 江雪明解释道:“这头老虎拦在四方土地庙,准备抢金戌的功劳,要把我领走——我和金戌都是医生,是互相传道,交流医术心得的道友。” “你知道这算什么吗?这是互有师生之谊。” “这头黑虎贪得无厌,不止想夺了头功,还要金戌跪下来舔干净它的鞋子。” 黄猿瞪大双眼:“狗胆包天!” 话虽然这么说,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木德星君哪里不知道丹晨子的脾气?它只是想做做表情,博取张贵人的好意。 “我见不得金戌受辱,于是出来讲几句公道话。”江雪明接着说起故事:“结果这个丹晨子,它变本加厉,差遣伥鬼从荒山野林里取粪便抓毒虫,一起抹在鞋子上,依然要金戌舔干净。” “我就想,它哪里来的依仗呢?” “结果它居然盯上了尸魔解魂剑。” “它要杀百目,当黑虎仙尊。” 黄猿不敢作声,它听得满肚子火气。 刚刚在洞府门前迎客,它还好心嘱咐,把丹晨子放进去单独面见师尊,没想到给这家伙行刺的机会。 “我本来是给珠珠娘娘养胎,此刻也不能置身事外。它要夺剑,我一个文弱医生也没有办法。”江雪明继续说道:“于是我就做了一把假剑。” “哪里来的锻炉和火力?”老黄猿疑惑道:“四方土地庙里没有铸器房呀” “我是九界来的。”江雪明随口胡诌:“你可听说过九界的锻器办法。” 黄猿是黑风岭本地猴子,也听过来往的游商讲起九界传说。 传闻中那片大地生活的人们,都有大器械大工坊,一日可炼万斤生铁熟铁,它想象不出具体的画面,没有这个概念。 “神奇神奇.”老黄猿嘀咕着:“如此说来,这头黑心虎携假剑上殿,不是仙尊的对手!多亏贵人神机妙算!才帮助仙尊化了这一劫!” 江雪明摇了摇头:“与人为善,不能叫功德。” 黄猿又是愣了一会,它根本就听不懂这御医的话—— ——这事儿要是放在本地妖怪眼里,那就是飞黄腾达的机会。 用大白话讲,上小学三年级的小妖怪突然拿了全黑风岭浑元造化功的头奖,到了自家妖洞都不进门,恨不得骑在父母头上绕着整个山脉转三圈,拿着大喇叭循环播放七天七夜。 可是张贵人居然说“不能叫功德”? 这层次,这境界,这他妈才叫京城人。 江雪明:“而且能不能叫功劳,不是我说了算的——黑风岭凶险,百目大王事后追究起来责任,我和金戌都害怕。” “我们既没有本领拦住这头老虎,也没有提前通风报信。” “这已经是知情不报,无力杀贼的大罪。” “事到如今,我只想求个平安,至于功劳不功劳的,你得去问珠珠娘娘,它点头同意,这才是功劳。” [part2·坏得很] 黄猿眼睛都亮起来了—— ——也难怪张贵人到了百目洞府门口,立刻脚底抹油跑去观音洞。 为了撇开罪责,这位御医是第一时间就往娘娘枕边吹风,只怕百目大王把事情做绝了,到了气头上,连着金戌和张从风一块杀了。 它的脑子转个不停,又想起张从风在洞府门前特意提起法宝之事,恐怕是想暗中传信却无能为力,可惜我这个猴脑子想不明理不清——居然把丹晨子当成自己人! 既有真情实意,又有城府心机。一副侠肝义胆菩萨心肠! 这是木德星君要主动讨好,主动倚靠的真贵人呀! 黄猿立刻问:“真剑就在贵人手里?” 江雪明从座下医生包旁边取来真剑,打开布包。 “一直都在我身边,就藏在丹晨子眼皮底下——它得了假剑喜不自胜,完全没有想到我敢骗它。” 黄猿捧着真剑细看,顿时咋舌称奇:“贵人好胆识!是巨山崩于身前而面不改色!是英雄豪杰!” “别笑话我了。”江雪明说道:“珠珠娘娘离不开这法宝,能够睡下,凭这法宝克害七分丹火,我的医术才能灭掉剩下三分邪毒。” 黄猿听见此事,连忙将宝剑送回床榻边,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江雪明心念一动,芬芳幻梦解除能力,原本“慈眉善目”的珠珠仙子,脸上渐渐起了愠怒烦躁,即将醒过来了。 “祸事了!祸事了”木德星君连忙跪下:“都是我顽皮好奇,搅了娘娘清梦.” 这个时候,江雪明彻底松开手。 木德星君就感觉偌大的丹炉房室中,本来有一股安心凝神的清净香气,那都是芬芳幻梦的灵压,此时此刻变回珠珠仙子肚腹中仙胎的怒气怨气。 人面蛛翻了个身,又和最初面对江雪明的姿态一样,八臂八爪齐齐对准外人,做足防备姿态。 珠珠看清这猴头的样貌,完全醒来放下戒心,六只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好一阵,似乎是梦里太美好,睡得失了神智。 “贵人,扶我一把.” 江雪明不敢动手:“娘娘要起身?要我说还是躺着好,别动了胎气。” “来扶我一把嘛。”珠珠娇嗔道:“我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有些力气。幼时老母亲就说我好动,是个坐不住的野娃娃——你就扶我一把。” 这老妖婆哪里是想坐起来,用个直观点的说法,就和住院部里的老色鬼瞧见漂亮小护士一样,没病喊病而已,要再去摸一摸张医生的手。 江雪明私底下朝木德星君使眼色—— ——木德立刻心领神会。 “娘娘!百目大王差我送宝剑来!那丹晨子.” “知道了”珠珠不耐烦的拖着长音:“知道了!~知道了!~都讲过一遍了!~张贵人都和我说过了!~” “看门的窝囊废,哪里是我夫君的对手?” “木德我问你,可见我夫君受伤了么?” 木德星君应道:“毫发无损!八面威风!” 珠珠立刻说:“倒要感谢张贵人略施小计,用一把破铜烂铁,就叫这逆徒现了原形。只是可怜玉真孩儿,风里来雨里去的,丹晨子这个叛徒却能领个守门的闲职——我要找夫君讨个说法,你立刻喊百目来!” 玉真身亡的消息传不到黑风岭来,珠珠也想不到,身边的张从风就是杀它义子的元凶。 黄猿听见珠珠娘娘的传召说法,立刻应:“不妥吧?” 珠珠自信自傲:“有何不妥?我有仙胎附体,法宝也在床下,张贵人还在我身边哄我入睡,一年也难得几次清醒,正是功力鼎盛之时,你怕我夫君失了智?要伤我?可是它有这个本领么?” 死人要比活人好,赝品能赢真法宝——这就是江雪明想看见的结果。 接下来的操作就更简单,虽然说圣斗士不会输给同一招。但是对付不同的圣斗士,一招就足够了。 黄猿恭恭敬敬退出去传令,要把这个消息,把整个故事的前因后果讲给百目大王听。 在这个空档,江雪明乖乖听令,戴上手套握住人面怪蛛的手,半推半就的把珠珠扶起来,连左右服侍的小妖怪都不见,正是讲悄悄话的时候。 珠珠娘娘不再矜持,开门见山。 “你帮我夫君,还要帮我,这是大功一件,佛雕师给你什么好处?” 江雪明:“他留我一命,允我去京城面圣,我也想去太医院,继续求学深造。” 珠珠娘娘接着说:“这一双如花似玉的手,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如此好皮囊,如此好本事,不如留在黑风岭?” 江雪明立刻慌张起来:“佛雕师许过这个承诺难道” “呵”珠珠动了私心,三张嘴巴一起轻笑道:“佛雕师算个什么东西?夫君得了真法宝,要留你在黑风岭,他敢说什么闲话?为你一个普通凡人撕破脸皮么?” 江雪明顿感绝望,面容枯槁:“娘娘一定要留下我?” “你从九界来。”珠珠娘娘伸着懒腰,随口说道:“自然是见过荣华富贵的,看不上我这小庙,我也理解。” “可是形势比人强,进了我的洞府,能不能出去你说了不算。” “不如这样.” 珠珠娘娘低声说—— “——我怀仙胎有功,灵光佛祖一定宠我。” “等夫君来了,我便教唆他去杀佛雕师。” “百目心性驽钝,肯定管不住这禾丰乡亲,我与灵光佛祖举荐,就由你统领这黑风镇,做下一个佛雕师。” “生下仙胎之后,我能配两个夫君,你要是害怕,我拿住百目魔君的真法宝,它抱着赝品假剑傻乐呵——从此东食西宿,过神仙日子。” “你到了上京,灵光佛祖再来帮你,前途无量呀” 江雪明听了连连摇头。 “这恐怕.不好吧.” 如果他直接拒绝,说个“不好”,珠珠娘娘也会生气——地头蛇的脾气,江雪明是见得多了。 但是后边加了一个“吧”,这个小小的尾巴,就像一道魔咒。 珠珠已经等不及了,在梦里体验了一把快乐人生——它恨不得百目马上飞来,再逮住蜈蚣夫君的脖子,灌它一肚迷魂汤。 第十九回 望海潮 前言: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张献忠 [part1·请战] 很久之前,江雪明在老师面前谈起步流星这个师兄,说阿星脑子不太好使。 大卫·维克托与雪明说过这么一句话—— ——聪明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它算不上智慧。 当时雪明和流星只有二十三四岁,这兄弟俩加一起凑不出几个心眼儿,也想不通“聪明”和“智慧”的内在含义。 它们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要分开说呢? 好像明明是一样东西,却要强行分作两类来讲。 直到后来,阿明遇见的人越来越多,要处理的事也越来越复杂。 他终于知道,流星确实有一种智慧—— ——这个比自己要小很多的师兄,面对复杂多变的人际结构时,面对善于伪装的魔鬼时,总能一眼就看清敌我关系。 灵活多变的脑子会诞生出许许多多无用的忧虑,它就像一种自我认可的加班机制。 没有老板来催促,没有绩效指标来告诉我们,该如何想如何做。可是大脑总是停不下来,无法做到完全平静的状态,别人讲一句话,就要反复想三回。也正是维克托老师说的——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沉迷于这种脑力游戏的人们,他们为人处世圆滑有礼,方方面面都让人感到舒服且油腻,如果是浸淫此道多年,还能用炉火纯青的功夫收收汁水,把油腻也去掉——免得一眼就让人分辨出来。 为此雪明给自己准备了很多张人格面具,为了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把枪匠和江雪明这两个名字剥离,再到后来的“张从风”也一样。 可是维克托老师依然对雪明讲—— ——你的演技太差了。 看见大卫老师那身红裙子女装扮相,雪明才恍然大悟。 原来演艺事业并不是老天爷给饭吃,不是拙劣模仿,而是一种消耗精力投入身心全部能量的“体验”行为。 他无时不刻都在复习着“张从风”的前半生,就好比借来的马甲总是不合身,那么试着减重增肌,忍受断骨增高的痛苦改变自己,让自己彻底成为这个人。 这一番磨砺演练下来,终于见到了成果。 珠珠娘娘对这位御医的话深信不疑,百目魔君摘了丹晨子的脑袋,收下本命法宝——这两件礼物使它们愈发“饥饿”,就像是开席之前的暖胃汤点可口前菜。 既然张从风有这个能耐,他能办好灵光佛祖吩咐下来的安胎大事。那么仙胎之功劳,炼丹之伟业,为什么要和佛雕师分一杯羹呢? 受苦受难的是珠珠,勤恳打工的是百目。 没了这个中间商挣差价,夫妻二人再也不用当奴隶,做肉狗。加上百目拿到法宝之后灵力激增的欲念。 这一切都成了接下来连环爆破的导火索,点心吃完了,哪儿能没有正菜? 百目魔君拿回法宝之后也会生疑,可是都在一句句利益勾兑里,一声声娇滴滴的“夫君”中迷失了自我。 它要杀佛雕师,就和丹晨子必杀百目一样。这座封建时代垒砌起来的权力金字塔,只有抽走其中一两块砖头,扳倒其中一两个权贵,它才有机会爬上去。 这就和军阀四起的夏邦大地一样,不去烧杀抢掠,土地永远都是别人的,埋头种地世世代代都要受苦受难任人盘剥。 丹炉房里三人的对话简短而单调,只不过几句话就把事情说完了。 百目三天之内,领黑风寨众妖下山,找佛雕师兴师问罪—— ——这个问罪的说法,便是江雪明提出来的计策。 “百目大王,你此次袭杀佛雕师,要攻其不备。” 百目惊奇问道:“大夫还懂兵法?” “武修文小友对我知根知底,我在九界做御医,不光给皇上看病,还要去将军府给众多将士治伤。”江雪明实话实说:“也有些纸上谈兵的学识,不多,但够用。” 百目:“如何杀他?” “起兵要找个由头,你狠心断了珠珠娘娘一条手臂当做证据,受黑风岭里的毒瘴吹拂,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它就变成一块发红烂肉。” “到了佛雕师面前,你骂他不仁不义,请来庸医给娘娘安胎,结果坏了大事。” “佛雕师一定惊惶,他心神失守,就是绝好时机。” 百目越听越有道理,可是舍不得老婆的一条手臂,没有立刻答应。 珠珠娘娘倒是毫不在意,不过是一条步肢,有仙胎在肚子里,它的自愈能力极强。根本就不怕这些“皮肉伤”—— “——有些道理,你接着说。” 江雪明;“如果佛雕师不信,你带他上山,要他亲自觐见珠珠娘娘。在半路设下伏兵,黑风岭这险山恶水地形复杂,就是你的地利。” 百目越听越精神,口中念念有词。 “对呀在镇子里见了阳光,我也不敢和佛雕师拼命,他离开镇子,就没有观音菩萨的法宝傍身,到了山里,他绝不是我的对手。” 江雪明接着说:“如果一条手臂还不够,你拿我人头去.” 珠珠娘娘立刻尖叫:“使不得!贵人!你说什么糊涂话!” “剥皮宝树在金戌手里。”江雪明随口讲出一条毒计:“此宝可以幻化人皮,随便找一颗头颅来,哪怕是死人的脑袋,也能做成我的模样,一起带去问罪——要佛雕师心魔丛生,愧疚起来他就失了战斗力。” 百目:“要是佛雕师细看,看出蹊跷了” “你当着佛雕师的面,将我这个庸医的脑袋剥皮拆骨,生啖其肉,咬碎头颅啃光脑子,他如何细看?”江雪明解释道。 百目还是不放心:“要是他把这个事情告诉灵光佛祖.” 江雪明:“那是天大的好事。” 为了一个黑风镇,犹大能亲自跑基层来检查丹炉生产的事情,那是再好不过了。也不用江雪明辛辛苦苦到处找。 可是他嘴上不能这么讲—— “——大夫是佛雕师找来的,他办不好这个事,灵光佛祖也怪不到你头上去,到时候挨骂的还是佛雕师,谅他也不敢禀告灵光佛祖。” 如此分析下来,百目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珠珠娘娘却多留了一个心眼,这老妖婆比它夫君聪明得多,渐渐对这位御医起了疑心。 “张贵人,如此大恩大德.” “珠珠仙子,事成之后,我另有一事相求。”江雪明对这蜘蛛怪使了个眼色—— ——百目还沉浸在幻梦之中,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可是这个小眼色,在珠珠娘娘看来,就像是之前悄悄话里的承诺即将兑现了,它就做起白日梦来,或许这黑风岭不需要百目魔头,也不需要佛雕师傅,只要观音菩萨和张贵人就够了。 上文里说到,聪明不代表智慧。 武修文就是其中代表,这小子披着金戌的皮囊,受了珠珠和百目的灵压折磨。守在观音洞外等了许久。 对他来说,等待是一种酷刑。 他的脑子里万念齐飞,队伍里没了主心骨,他就开始瞎想。 怀里有婆娑剥皮树,不如找个借口溜下山,丢下赵家兄弟和关香香,自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成了自由身——有法宝傍身再也不怕妖魔追杀,得了张贵人的真传,慢慢去参悟《骑士战技》的奥妙。 可是想到黑风岭周边险恶的环境,他心里打鼓,又不敢一个人下山。于是看向剑英剑雄——聪明崽就说起歪点子。 “古灵精怪。” 当着看门小妖的面,武修文摆起官腔,做起主人。 “两位上仙,随我来。” 赵家兄弟愣了那么一下—— ——他们搞不懂武修文在想什么,或许是张贵人的安排呢? 于是赵家兄弟傻乎乎的跟了上去,一人挑起行李,一人抓着关香香,顺着来时路走去。 走出观音洞,走到百目洞府范围,再一路走出月合关,武修文心里惊慌,沿途哨卡小妖小怪来问话都是恭恭敬敬,这些巡山的喽啰心里也好奇——怎么关香香这块肉也要带下山去。 武修文强作镇定,随口应道:“大人的事,也轮得到你们来问?” 小妖们立刻作鸟兽散了,不再讲起这个事。 直到完全走出土地庙范围,眼看黑风镇越来越近。 [part2·聪明反被聪明误] 四下无人,赵家兄弟终于反应过来—— “——武修文!你要干甚么?” 赵剑雄厉声大喝。 “带我们去哪里?” 武修文马上脱了人皮,只见金戌的侏儒身体中钻出来一个精神萎靡的干瘦男子,现出原形了。 “师弟,师父要干大事,我们留在黑风寨是十死无生呀。” 赵剑雄马上辩驳:“你也不讲一句?师父不知道我们下山,不告而别了?!这不是害他么?!” “我们随张贵人上山来,替他挑担,帮他诓人,这份恩情已经报答。”武修文随口解释道:“赵家两位爷爷,好好想想吧,神仙妖怪要斗法,他们一呼吸,我们这些普通人就会疼,他们一挥手,我们这些普通人就会死——我带着你们躲起来,就是在帮师父呀!” “万一兄弟几个成了人质,人皮也保不住了。这才是害了师父!” 武修文苦口婆心的劝道。 “不如就此分了行李,绕过黑风镇,回官道往泰野走,我就回我的珠州城。要是赵家两位爷爷想做地保,我跪在干爹面前去求去闹——也不是难事嘛.” 关香香听得还有如此好事,马上挂在剑英脖子边上,一个劲的亲脸。 “英雄!英雄带我回去吧?英雄?!” 妓女分得出轻重缓急,要说服赵剑雄,就得把握赵剑英的命根子。 长幼尊卑的规矩里,弟弟必须听哥哥的。 赵剑英想去推搡美女,手却老实得很,他嗅见这婆娘身上的脂粉气,立刻失了心智。 “老二” 剑雄目呲欲裂,怒火冲天大声骂道:“你听我的话?要问我了?你在问谁?是你老二还是我?” 眼看兄弟二人要掐架撕斗,赵剑雄想把关香香从大哥身上拽开,大哥却护着这柔弱女子不肯退让。 武修文也不死心,就要撕下古灵精怪的皮肉,再用剥皮树来逼迫两人听话。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最难办到的,就是让人乖乖听话。 等到三人全都恢复正常体型,变成原来的样子,赵家兄弟变回村夫野人,关香香的袖子扯得稀烂了,大家红了眼,依然说不到一块去。 “你们想要安全下山,回到黑风镇,只能靠我手里的法宝过佛雕师这关。”武修文威胁道:“赵剑雄!我喊你一声爷爷,要你保我平安。叫你一声师弟,是顾及师父的情面。你不要不识好歹。” 剑雄与大哥撕打斗殴,脸上又挂了彩。他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就开始哭——心里难过。 他想起师父给他治伤,又想起年幼时出门去撒欢,在田地奔跑,捉兔子打狐狸的时候,要是伤了自己,爹娘也是这么给他敷药。 现在他没有父亲母亲了,再也没有了。 杀他父母的是谁呢?是这狗老天吗?是妖魔鬼怪吗? 大哥以前宠他爱他,不能让他受半点委屈。 此时此刻大哥是为了一个女人和他置气做对吗? 不,不是的,大哥只是想活,他不敢说,只能借关香香的嘴说心里话—— “——师父!” 剑雄大声嚎叫起来,朝着黑风寨的方向喊。 武修文心里慌张,连忙骂道:“畜牲!你喊什么!要把妖魔喊来么?!” 剑雄流着泪,朝四方土地庙那头跪下。 “师父!师父!!!” 他连连磕头,磕够了九个。 “我不想害你!我不想害你!师父!” 武修文也动容了,他才听明白剑雄的言外之意。 这一走,就是把张从风往火坑里推。如果百目大王问起金戌的去处,张贵人答不上来,也讲不出个所以然,佛雕师再往穆家庄里搜查一番,两个魔头一碰面,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了。 剑雄的脑门磕出血来,满脸通红的。 武修文终于放心——这小子出了一口怨气怒气,不会再和自己做对。 于是他拿出婆娑剥皮树,要给几人改头换面,造一副寻常百姓人家的皮囊,好躲过黑风镇里司祭长老的审问。 可是这琉璃宝树一拿出来,敲在赵剑英身上,它立刻变得粉碎,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柔软藤条抽打皮肉的韧劲了。 “怎么回事!”武修文惊讶万分,看着手里的玻璃把柄:“怎么可能!” 众人直勾勾的盯着这宝树,哪里是什么法宝,分明是沙子烧出来的分层玻璃罢了。 “张从风!你骗我?!” 武修文眼里满是血丝,一时间进退两难,要下山去,肯定躲不过佛雕师。 可是要往山上走,没有人皮面具,要怎么过月合关呢? “树里有东西!”赵剑英眼尖,立刻提醒道。 武修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从玻璃棍里扯来一条布帛,也是关香香的手帕。 香香姑娘花容失色,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的贴身之物居然能被张贵人偷走。 手帕上写道—— “——逆徒!就知道你不老实!” 只有这一句话。 武修文又惊又喜,又怒又怕。 赵剑英连忙问道:“张贵人说什么?” 尽管江雪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武修文心里却十分欢喜。虽说五行山无处不在,可是师父依然喊他一句“逆徒”,没有讲什么“贼子”,也没有不管他。 下山肯定是不行,上山更不行了,那就遵照张贵人的意思,风餐露宿荒野求生,在野地里找活路吧。 “还望两位爷爷,保我一条小命。” 武修文老实了,开始盘算起行李的粮食和仙蜜,大概还能撑两天。 “继续在黑风岭周边风餐露宿,等师父的好消息。” 剑雄想不明白,于是抢来手帕一看:“哈哈哈哈!骂得好!” 武修文嘟囔着:“师弟,前途生死未卜,你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不为什么!”剑雄的脑子很简单:“看见你吃瘪!我就开心!” 过了一会,几人找到一处背风坡,毒瘴也没有那么猛烈。 剑雄这才想起来,要问清楚张贵人的安排。 “武修文,既然师父都有本事把法宝偷走。为什么还要给你留一个假的?” 讲起此事,修文呜呼哀哉的。 “他老人家顽皮,如果没有这法宝,我也不敢带你们逃跑——” “——心里起了邪念,就会有报应,师父却舍不得我们死,知道山上凶险,要我们好好躲起来哩。等到灾难过去,再来寻找我们。” 剑雄听明白这说法,又朝着山头,找了一处空旷的岩台跪下磕头。 武修文笑道:“你就磕吧!他老人家又不在你面前!你磕个什么头?脑袋磕裂了他也不知道!” 剑雄骂道:“欺师灭祖王八蛋!我磕我的!关你什么事!” 武修文受了辱骂,却没有还嘴。 他心里又羞又怒,山野之中不时传来几声怪鸦的厉啸。 远方还能看见赵剑英走下矮坡,想看清地势地形,从溪水里捉几条鱼来,可是这鱼儿也受了毒瘴的诅咒,变得凶猛异常,吞进肚子里恐怕会染上瘟疫怪病。 武修文来到黑风镇以后,也没有去细看寻常百姓家的生活。 这一路走来,他跟着张贵人跋山涉水拜会神仙妖怪,走遍整个黑风镇,镇上百姓看似风调雨顺性命安康,可是只要敢出这镇子一步,就得受邪毒诅咒万劫不复。 逃?能逃到哪里去? 逃出黑风岭,还有大东南,逃出大东南,还有铜河诸国。 到了别人的地盘,也要受诅咒,拜菩萨。 潮涨潮落,人命就和海水一样,浪花起了一波又一波。拍在岸边就是粉身碎骨,变成丹炉里的药材了。 我这一走,何尝不是在吃恩师的肉,喝恩师的血? 你想一想,最早你要把玉真带去珠州,求一份仙缘,修一份功德。 要是没有张贵人,珠州城也会变成人间炼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妖城,不过造了一个更大的笼子而已。 武修文啊,武修文 如果师父没有偷换这宝树的能耐。 你还算人么?! 第十九回 望海潮 前言: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张献忠 [part1·请战] 很久之前,江雪明在老师面前谈起步流星这个师兄,说阿星脑子不太好使。 大卫·维克托与雪明说过这么一句话—— ——聪明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它算不上智慧。 当时雪明和流星只有二十三四岁,这兄弟俩加一起凑不出几个心眼儿,也想不通“聪明”和“智慧”的内在含义。 它们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要分开说呢? 好像明明是一样东西,却要强行分作两类来讲。 直到后来,阿明遇见的人越来越多,要处理的事也越来越复杂。 他终于知道,流星确实有一种智慧—— ——这个比自己要小很多的师兄,面对复杂多变的人际结构时,面对善于伪装的魔鬼时,总能一眼就看清敌我关系。 灵活多变的脑子会诞生出许许多多无用的忧虑,它就像一种自我认可的加班机制。 没有老板来催促,没有绩效指标来告诉我们,该如何想如何做。可是大脑总是停不下来,无法做到完全平静的状态,别人讲一句话,就要反复想三回。也正是维克托老师说的——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沉迷于这种脑力游戏的人们,他们为人处世圆滑有礼,方方面面都让人感到舒服且油腻,如果是浸淫此道多年,还能用炉火纯青的功夫收收汁水,把油腻也去掉——免得一眼就让人分辨出来。 为此雪明给自己准备了很多张人格面具,为了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把枪匠和江雪明这两个名字剥离,再到后来的“张从风”也一样。 可是维克托老师依然对雪明讲—— ——你的演技太差了。 看见大卫老师那身红裙子女装扮相,雪明才恍然大悟。 原来演艺事业并不是老天爷给饭吃,不是拙劣模仿,而是一种消耗精力投入身心全部能量的“体验”行为。 他无时不刻都在复习着“张从风”的前半生,就好比借来的马甲总是不合身,那么试着减重增肌,忍受断骨增高的痛苦改变自己,让自己彻底成为这个人。 这一番磨砺演练下来,终于见到了成果。 珠珠娘娘对这位御医的话深信不疑,百目魔君摘了丹晨子的脑袋,收下本命法宝——这两件礼物使它们愈发“饥饿”,就像是开席之前的暖胃汤点可口前菜。 既然张从风有这个能耐,他能办好灵光佛祖吩咐下来的安胎大事。那么仙胎之功劳,炼丹之伟业,为什么要和佛雕师分一杯羹呢? 受苦受难的是珠珠,勤恳打工的是百目。 没了这个中间商挣差价,夫妻二人再也不用当奴隶,做肉狗。加上百目拿到法宝之后灵力激增的欲念。 这一切都成了接下来连环爆破的导火索,点心吃完了,哪儿能没有正菜? 百目魔君拿回法宝之后也会生疑,可是都在一句句利益勾兑里,一声声娇滴滴的“夫君”中迷失了自我。 它要杀佛雕师,就和丹晨子必杀百目一样。这座封建时代垒砌起来的权力金字塔,只有抽走其中一两块砖头,扳倒其中一两个权贵,它才有机会爬上去。 这就和军阀四起的夏邦大地一样,不去烧杀抢掠,土地永远都是别人的,埋头种地世世代代都要受苦受难任人盘剥。 丹炉房里三人的对话简短而单调,只不过几句话就把事情说完了。 百目三天之内,领黑风寨众妖下山,找佛雕师兴师问罪—— ——这个问罪的说法,便是江雪明提出来的计策。 “百目大王,你此次袭杀佛雕师,要攻其不备。” 百目惊奇问道:“大夫还懂兵法?” “武修文小友对我知根知底,我在九界做御医,不光给皇上看病,还要去将军府给众多将士治伤。”江雪明实话实说:“也有些纸上谈兵的学识,不多,但够用。” 百目:“如何杀他?” “起兵要找个由头,你狠心断了珠珠娘娘一条手臂当做证据,受黑风岭里的毒瘴吹拂,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它就变成一块发红烂肉。” “到了佛雕师面前,你骂他不仁不义,请来庸医给娘娘安胎,结果坏了大事。” “佛雕师一定惊惶,他心神失守,就是绝好时机。” 百目越听越有道理,可是舍不得老婆的一条手臂,没有立刻答应。 珠珠娘娘倒是毫不在意,不过是一条步肢,有仙胎在肚子里,它的自愈能力极强。根本就不怕这些“皮肉伤”—— “——有些道理,你接着说。” 江雪明;“如果佛雕师不信,你带他上山,要他亲自觐见珠珠娘娘。在半路设下伏兵,黑风岭这险山恶水地形复杂,就是你的地利。” 百目越听越精神,口中念念有词。 “对呀在镇子里见了阳光,我也不敢和佛雕师拼命,他离开镇子,就没有观音菩萨的法宝傍身,到了山里,他绝不是我的对手。” 江雪明接着说:“如果一条手臂还不够,你拿我人头去.” 珠珠娘娘立刻尖叫:“使不得!贵人!你说什么糊涂话!” “剥皮宝树在金戌手里。”江雪明随口讲出一条毒计:“此宝可以幻化人皮,随便找一颗头颅来,哪怕是死人的脑袋,也能做成我的模样,一起带去问罪——要佛雕师心魔丛生,愧疚起来他就失了战斗力。” 百目:“要是佛雕师细看,看出蹊跷了” “你当着佛雕师的面,将我这个庸医的脑袋剥皮拆骨,生啖其肉,咬碎头颅啃光脑子,他如何细看?”江雪明解释道。 百目还是不放心:“要是他把这个事情告诉灵光佛祖.” 江雪明:“那是天大的好事。” 为了一个黑风镇,犹大能亲自跑基层来检查丹炉生产的事情,那是再好不过了。也不用江雪明辛辛苦苦到处找。 可是他嘴上不能这么讲—— “——大夫是佛雕师找来的,他办不好这个事,灵光佛祖也怪不到你头上去,到时候挨骂的还是佛雕师,谅他也不敢禀告灵光佛祖。” 如此分析下来,百目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珠珠娘娘却多留了一个心眼,这老妖婆比它夫君聪明得多,渐渐对这位御医起了疑心。 “张贵人,如此大恩大德.” “珠珠仙子,事成之后,我另有一事相求。”江雪明对这蜘蛛怪使了个眼色—— ——百目还沉浸在幻梦之中,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可是这个小眼色,在珠珠娘娘看来,就像是之前悄悄话里的承诺即将兑现了,它就做起白日梦来,或许这黑风岭不需要百目魔头,也不需要佛雕师傅,只要观音菩萨和张贵人就够了。 上文里说到,聪明不代表智慧。 武修文就是其中代表,这小子披着金戌的皮囊,受了珠珠和百目的灵压折磨。守在观音洞外等了许久。 对他来说,等待是一种酷刑。 他的脑子里万念齐飞,队伍里没了主心骨,他就开始瞎想。 怀里有婆娑剥皮树,不如找个借口溜下山,丢下赵家兄弟和关香香,自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成了自由身——有法宝傍身再也不怕妖魔追杀,得了张贵人的真传,慢慢去参悟《骑士战技》的奥妙。 可是想到黑风岭周边险恶的环境,他心里打鼓,又不敢一个人下山。于是看向剑英剑雄——聪明崽就说起歪点子。 “古灵精怪。” 当着看门小妖的面,武修文摆起官腔,做起主人。 “两位上仙,随我来。” 赵家兄弟愣了那么一下—— ——他们搞不懂武修文在想什么,或许是张贵人的安排呢? 于是赵家兄弟傻乎乎的跟了上去,一人挑起行李,一人抓着关香香,顺着来时路走去。 走出观音洞,走到百目洞府范围,再一路走出月合关,武修文心里惊慌,沿途哨卡小妖小怪来问话都是恭恭敬敬,这些巡山的喽啰心里也好奇——怎么关香香这块肉也要带下山去。 武修文强作镇定,随口应道:“大人的事,也轮得到你们来问?” 小妖们立刻作鸟兽散了,不再讲起这个事。 直到完全走出土地庙范围,眼看黑风镇越来越近。 [part2·聪明反被聪明误] 四下无人,赵家兄弟终于反应过来—— “——武修文!你要干甚么?” 赵剑雄厉声大喝。 “带我们去哪里?” 武修文马上脱了人皮,只见金戌的侏儒身体中钻出来一个精神萎靡的干瘦男子,现出原形了。 “师弟,师父要干大事,我们留在黑风寨是十死无生呀。” 赵剑雄马上辩驳:“你也不讲一句?师父不知道我们下山,不告而别了?!这不是害他么?!” “我们随张贵人上山来,替他挑担,帮他诓人,这份恩情已经报答。”武修文随口解释道:“赵家两位爷爷,好好想想吧,神仙妖怪要斗法,他们一呼吸,我们这些普通人就会疼,他们一挥手,我们这些普通人就会死——我带着你们躲起来,就是在帮师父呀!” “万一兄弟几个成了人质,人皮也保不住了。这才是害了师父!” 武修文苦口婆心的劝道。 “不如就此分了行李,绕过黑风镇,回官道往泰野走,我就回我的珠州城。要是赵家两位爷爷想做地保,我跪在干爹面前去求去闹——也不是难事嘛.” 关香香听得还有如此好事,马上挂在剑英脖子边上,一个劲的亲脸。 “英雄!英雄带我回去吧?英雄?!” 妓女分得出轻重缓急,要说服赵剑雄,就得把握赵剑英的命根子。 长幼尊卑的规矩里,弟弟必须听哥哥的。 赵剑英想去推搡美女,手却老实得很,他嗅见这婆娘身上的脂粉气,立刻失了心智。 “老二” 剑雄目呲欲裂,怒火冲天大声骂道:“你听我的话?要问我了?你在问谁?是你老二还是我?” 眼看兄弟二人要掐架撕斗,赵剑雄想把关香香从大哥身上拽开,大哥却护着这柔弱女子不肯退让。 武修文也不死心,就要撕下古灵精怪的皮肉,再用剥皮树来逼迫两人听话。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最难办到的,就是让人乖乖听话。 等到三人全都恢复正常体型,变成原来的样子,赵家兄弟变回村夫野人,关香香的袖子扯得稀烂了,大家红了眼,依然说不到一块去。 “你们想要安全下山,回到黑风镇,只能靠我手里的法宝过佛雕师这关。”武修文威胁道:“赵剑雄!我喊你一声爷爷,要你保我平安。叫你一声师弟,是顾及师父的情面。你不要不识好歹。” 剑雄与大哥撕打斗殴,脸上又挂了彩。他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就开始哭——心里难过。 他想起师父给他治伤,又想起年幼时出门去撒欢,在田地奔跑,捉兔子打狐狸的时候,要是伤了自己,爹娘也是这么给他敷药。 现在他没有父亲母亲了,再也没有了。 杀他父母的是谁呢?是这狗老天吗?是妖魔鬼怪吗? 大哥以前宠他爱他,不能让他受半点委屈。 此时此刻大哥是为了一个女人和他置气做对吗? 不,不是的,大哥只是想活,他不敢说,只能借关香香的嘴说心里话—— “——师父!” 剑雄大声嚎叫起来,朝着黑风寨的方向喊。 武修文心里慌张,连忙骂道:“畜牲!你喊什么!要把妖魔喊来么?!” 剑雄流着泪,朝四方土地庙那头跪下。 “师父!师父!!!” 他连连磕头,磕够了九个。 “我不想害你!我不想害你!师父!” 武修文也动容了,他才听明白剑雄的言外之意。 这一走,就是把张从风往火坑里推。如果百目大王问起金戌的去处,张贵人答不上来,也讲不出个所以然,佛雕师再往穆家庄里搜查一番,两个魔头一碰面,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了。 剑雄的脑门磕出血来,满脸通红的。 武修文终于放心——这小子出了一口怨气怒气,不会再和自己做对。 于是他拿出婆娑剥皮树,要给几人改头换面,造一副寻常百姓人家的皮囊,好躲过黑风镇里司祭长老的审问。 可是这琉璃宝树一拿出来,敲在赵剑英身上,它立刻变得粉碎,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柔软藤条抽打皮肉的韧劲了。 “怎么回事!”武修文惊讶万分,看着手里的玻璃把柄:“怎么可能!” 众人直勾勾的盯着这宝树,哪里是什么法宝,分明是沙子烧出来的分层玻璃罢了。 “张从风!你骗我?!” 武修文眼里满是血丝,一时间进退两难,要下山去,肯定躲不过佛雕师。 可是要往山上走,没有人皮面具,要怎么过月合关呢? “树里有东西!”赵剑英眼尖,立刻提醒道。 武修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从玻璃棍里扯来一条布帛,也是关香香的手帕。 香香姑娘花容失色,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的贴身之物居然能被张贵人偷走。 手帕上写道—— “——逆徒!就知道你不老实!” 只有这一句话。 武修文又惊又喜,又怒又怕。 赵剑英连忙问道:“张贵人说什么?” 尽管江雪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武修文心里却十分欢喜。虽说五行山无处不在,可是师父依然喊他一句“逆徒”,没有讲什么“贼子”,也没有不管他。 下山肯定是不行,上山更不行了,那就遵照张贵人的意思,风餐露宿荒野求生,在野地里找活路吧。 “还望两位爷爷,保我一条小命。” 武修文老实了,开始盘算起行李的粮食和仙蜜,大概还能撑两天。 “继续在黑风岭周边风餐露宿,等师父的好消息。” 剑雄想不明白,于是抢来手帕一看:“哈哈哈哈!骂得好!” 武修文嘟囔着:“师弟,前途生死未卜,你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不为什么!”剑雄的脑子很简单:“看见你吃瘪!我就开心!” 过了一会,几人找到一处背风坡,毒瘴也没有那么猛烈。 剑雄这才想起来,要问清楚张贵人的安排。 “武修文,既然师父都有本事把法宝偷走。为什么还要给你留一个假的?” 讲起此事,修文呜呼哀哉的。 “他老人家顽皮,如果没有这法宝,我也不敢带你们逃跑——” “——心里起了邪念,就会有报应,师父却舍不得我们死,知道山上凶险,要我们好好躲起来哩。等到灾难过去,再来寻找我们。” 剑雄听明白这说法,又朝着山头,找了一处空旷的岩台跪下磕头。 武修文笑道:“你就磕吧!他老人家又不在你面前!你磕个什么头?脑袋磕裂了他也不知道!” 剑雄骂道:“欺师灭祖王八蛋!我磕我的!关你什么事!” 武修文受了辱骂,却没有还嘴。 他心里又羞又怒,山野之中不时传来几声怪鸦的厉啸。 远方还能看见赵剑英走下矮坡,想看清地势地形,从溪水里捉几条鱼来,可是这鱼儿也受了毒瘴的诅咒,变得凶猛异常,吞进肚子里恐怕会染上瘟疫怪病。 武修文来到黑风镇以后,也没有去细看寻常百姓家的生活。 这一路走来,他跟着张贵人跋山涉水拜会神仙妖怪,走遍整个黑风镇,镇上百姓看似风调雨顺性命安康,可是只要敢出这镇子一步,就得受邪毒诅咒万劫不复。 逃?能逃到哪里去? 逃出黑风岭,还有大东南,逃出大东南,还有铜河诸国。 到了别人的地盘,也要受诅咒,拜菩萨。 潮涨潮落,人命就和海水一样,浪花起了一波又一波。拍在岸边就是粉身碎骨,变成丹炉里的药材了。 我这一走,何尝不是在吃恩师的肉,喝恩师的血? 你想一想,最早你要把玉真带去珠州,求一份仙缘,修一份功德。 要是没有张贵人,珠州城也会变成人间炼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妖城,不过造了一个更大的笼子而已。 武修文啊,武修文 如果师父没有偷换这宝树的能耐。 你还算人么?! 第二十回 人间道 前言: 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终被恶人磨。 ——佚名·《桃花女》 [part1·聪明崽] 夜深了,山林里浮现出磷光鬼火。 武修文看不懂这些诡异莫名的自然现象,往山石岩台的坳口里退缩。 他挤到剑雄身边,剑雄便面露嫌恶之色,往空处挪动屁股,不想去搭理这个名义上的“师兄”——只想接着守夜。 “别给我添麻烦,我守完上半夜,就有大哥来替我。” 武修文听见林子里的怪鸟嘶叫,又看见这些幽幽鬼火,灵魂都要从身体里窜出去,不问个清楚就不安心。 “这这这这黑风岭,怎么有这么多游魂野鬼?” 赵剑雄处变不惊道:“应该都是野兽和妖魔吞下的人肉馅料,这些畜牲到处屙野屎,最后变成粪土,骨头里有磷——毒瘴吹出热风,它们就自然而然开始发光了。” “那不是鬼?你怎么知道?”武修文连声追问。 赵剑雄捧起骑士战技,在黑蓝色的夜空中,还有最后一点点橙光晚霞,他指着君子六艺其一,也就是《武经·射篇·爆燃物料的收集与取用》这一栏。 “师父教的仙法里讲,这不是鬼。它不害人,还能养人。” 天色已晚,赵剑雄收好宝书一声不吭了。 他要继续修行,照着《文经·礼篇·拟态行为和情绪控制》这一栏的基本心法开始练习腹式呼吸,让身体慢慢去控制自己的情绪。闭上嘴,感受自己的能量——不再浪费精力去说话。 武修文后来又问了几句,可是赵剑雄不肯开口。他自讨没趣也开始翻书,刚翻开第一页,天地就完全黑下来,再也看不见一个字了。 黑漆漆的山野之中,不时有蛇虫鼠蚁林间走兽的窸窣动静,修文想睡下,却怎么都睡不着——他心里恐惧,依然斗不过自己孱弱的肉身,无法征服这颗脆弱的大脑。 他直起身来,听见赵剑英的鼾声,想来赵家大哥已经熟睡。 关香香的衣袍是白中带翠,还能折射出一些光彩,也是一动不动的瘫在荷叶上,不沾半点泥土,两人周边都撒了艾草驱虫,似乎是白天受到灵压折磨,睡得很香。 再看赵剑雄,依然盘腿坐在山石旁,好像老僧入定。只能听见悠长的呼吸。 武修文从没有见识过如此简单,如此深沉的呼吸办法。 先前珠州城里也来过游方道士,也有镖局武夫,他们吸气吐气都有讲究,都是教人半懂不懂的,说“行气、周天、感应、丹田”之类的话。 武修文听不懂,只觉得麻烦。既然这功夫挑人,没有悟性的蠢蛋就不配学。 可是赵剑雄居然能学?他一个村夫野人,也能学张贵人的仙法? 想到此处,武修文就愈发不服气—— ——既然赵剑雄能学,我一定也能! 武修文要重新躺下,明天赶个早,把落下的功课捡起来。 这聪明崽眼睛尖,刚才掏书本的时候,把师父藏在玻璃树里的丝巾也一起带出来了,他立刻攥住手帕,却没有第一时间收回去—— ——因为这条手帕摸上去,似乎有些不对。 武修文打开丝巾,用嘴咬住一角,将绸缎捋直了绷紧了,再用另一只手去细细摩挲。 指头碰见一个个互相交缠的线头,好像是用刺绣做出来的针线活。 武修文心里好奇—— ——师父为什么要搞针织功夫?他一个御医,也要学女红么? 但是这么点疑惑,聪明崽很快就想通了。 他心灵手巧,立刻摸清楚一行字。 是书信! 他立刻摊平了丝巾,把这密信枕在大腿上,心里照着信件内容默念。 “修文,不好意思,我骗了你。” “其实我会吹玻璃,而且吹出来的玻璃好看又好用,最早我记得,是一个锻铁师傅给我做登山杖,他就用夹钢的神奇技艺造了一对棍子(不才之作)。我一直想学,后来也学会了。” “我知道你机灵,有些话只有你听得懂,有些字也只有你看得见,于是私底下就用这个办法给你传信。” “你舍不得这条丝巾,没准还想着再次碰面的时候,拿着它来负荆请罪——你肯定以为,这丝巾是我与你的师生之谊,是至关重要的道具,绝不能随手丢掉,也不能塞给剑英剑雄。” “如果你真有这么聪明,我倒是可以轻松很多。” 武修文没来由的笑出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一种奇奇怪怪的亲昵感从心底慢慢散发出来。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我的学生,修文,说实话,你愿意为我带路,和我一起闯黑风寨,这已经是生死之交的情谊,我没有这个资格当你的老师,你应该是我的老师。” “珠州城里,你让我见识了夏邦的风土人情,认清狗官的干儿子,我就认清了珠州的大半刁民。既然你要喊我师父,要借这个名头来保命——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当你做足准备,要害赵家兄弟时,我就想杀你,可惜玉真插队,我必须留你一命,否则我进不来黑风镇,也去不了黑风岭。” “这一路我都在想,你还害过多少人?还有多少赵家兄弟一样的百姓蒙受冤屈,在你武家的黑牢里受刑?” “可能你会感觉无所适从,甚至觉得我讲出来的话很荒谬,很离奇。你一定会反问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些贱民?” “你是谁?你是武成章的儿子,你是知州手里的宝贝,在珠州半岛,武成章能代表王法,你和你的干爹就是道德神剑——除了提督以外,恐怕没人敢打你,你爹都舍不得碰你一下。” “现在你可看清楚了,到了黑风镇,你是一个贱民。” “出了黑风岭,武成章不要你这个干儿子,你也是一个贱民。” “或许做贱民还有点盼头,毕竟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可是到了魔窟,你就要变成肉狗了。” “我不喜欢讲什么大道理,有妖怪害人,我就去杀妖怪。有人想吃人,我就去杀人——与我一开始和你讲的一样,我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不是什么神仙。” “这一路听你们喊贵人,喊仙人,我听得耳朵生茧心烦意乱。” “赵剑英无胆无谋,是鼠目寸光之辈,他看不见明天,可能连今天都看不清。” “赵剑雄有胆无谋,真的要和妖魔决战,这小子死的最快,你这个当师兄的一定要照顾好他。” “关香香是我留在你们身边的一块试金石,她命苦,知道自己要卖去蔡家庄,也不见她哭——她心已经死了,成了行尸走肉。武成章要杀她,她也不恨不怨,认了自己的苦命。” “唯独你武修文不认命,而且有胆有谋,在我们九界这个地方,有一个善神,它会帮不认命的人扭转命运。” “我要你想清楚,再真心实意的喊我一句师父。因为假的就是假的,真的就是真的。” “我不要你说什么[师父为我做主],我要你为你自己做主。” “你有本事,足够机灵,能看完这封信——就一个人往山下走。这便是为师给你准备的第一道考题。” “到了山下见到佛雕师,他查清穆家庄里的蹊跷,肯定要往山上走。” “百目魔头要下山狗咬狗,那也是后天的事,你得想办法活过今天和明天,佛雕师有召唤土地神的宝杖,他想找到你们其实很简单。” “你活不了,剑英和剑雄都活不了,关香香也活不了。” “你不欠我什么,可是你欠他们的三条命,必须亲自还回去。” “至于如何做,我有九种办法,给你写在丝巾上——” “——可惜这丝巾写不下咯。” 读完信,武修文苦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以为师父会讲点实在的,没想到这么实在。憋了一肚子邪火,又想哭又想笑。 最后他朝着关香香的方向骂了一句。 “你这骚娘们!要捞金龟婿,怎么不多带几条手帕?东家分一条西家分一条,总能找到满意的下家嘛!师父想给我留锦囊妙计,他都写不下了!~” 赵剑雄听了,从入定的状态中醒觉,莫名其妙问道:“你说甚么?” 武修文悻悻作罢,甩手就往四方土地庙的石阶方向去。 “我去屙屎屙尿!” 赵剑雄还想跟来:“你要跑?” 武修文心中刚刚起了绮念,动了歪心思,或许投靠佛雕师是一条出路。 可是赵剑雄这一声怒斥,反倒是让他脑子清醒不少—— ——金戌死在穆家庄,玉真死在珠州城,佛雕师怎么可能放过他武修文? 还好还好师弟喊了这么一声,否则心里软弱起来,就要往死路走了! “屙屎屙尿你也跟来?!你想吃一口热的?!我跑哪里去?这天大地大,我能去哪里?插翅难飞呀!”武修文回头骂道:“滚啊!滚回去!” 赵剑雄没有多想,皱着眉头坐了回去。 [part2·一口气] 武修文摸黑溜回土地庙,把几人脱下来的人皮都收拾干净。特地留了老鼠精的胡须和油脂,把狗皮膏药也留下了。 他再往山下走,一路磕磕绊绊的,这怪树葛藤在漆黑的夜里,带起毒瘴那股子热气,在修文眼里就成了一个个黑漆漆的人影,他害怕,可是不能再怕了。 大步走过去,跨过去,踩过去。 如此走了不知道多久,他记得上山时爬了半天多,下山应该要更快。 走到一处沼泽泥潭,修文心里一惊,吓得失魂落魄——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黑灯瞎火的没有标记,很容易闯进岔路死路。 就听见滚烫的泥浆里炸出一个个泡泡,从泥潭旁翻出来一条地龙。 那披甲鳄鱼往修文的方向爬了几步—— ——修文没有第一时间逃跑,他定睛看去,这畜牲足有六尺长,四足强壮,跑起来绝不是它的对手,再看泥潭周边的幽幽磷火,是尸积如山的惨状。 他只觉得两手发麻,从衣兜里取来金戌的胡须和膏药,连忙往脸上抹。 得亏婆娑剥皮树显神通,这么一点点信息素,也足够吓跑这头猛兽了。 大鳄鱼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又滚回泥潭里去,武修文这才慢慢退走,回到正确的道路去。 他的心也开阔,神智愈发清醒,似乎不再受毒瘴的影响——这路走对了。离黑风镇越近,瘴气也要慢慢消散。 看见点点营火,他就越走越快,浑身散发出蒸腾热气,从一片灌木中钻出,惊走成群的毒蝇。 佛雕师恰巧就在山脚处,准备纠集镇民往山上去,没有金戌来报信,穆家庄里寻不到那八个庄稼汉的去处,肯定是发生了变故。 武修文刚刚下山就和佛雕师撞上了,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讲,这人高马大的怪物僧人伸手抓来—— ——妖风邪气吹起来,他立刻乖乖落进佛雕师手里动弹不得。 “武修文?!你活了?!你还活着?!” 聪明崽的脑子转得快,马上应道:“是我呀!是我!” 佛雕师细细嗅去,面露疑惑之色。 “金戌?” 武修文立刻应道:“哎!” 佛雕师满脸愠怒,把这假郎中脸上的膏药给撕下。 “装神弄鬼!你来得正好!为我验一验这女儿红!” 佛雕师这次上山有两个目的。 一来是查清这八个劳动力的去处,或许是金戌中饱私囊,吃了赵家兄弟还不够,打起歪主意,把这八个男丁也一起吃掉了。 二来他还是放心不下,玉真没有回信,可是武修文已经进了金戌的肚子,珠州的传道之事不好处理,而且张从风使了一手活人换肾的神技之后,佛雕师把宝剑送出去,也会隐隐担心,要亲自去山上确认珠珠的生产大事。 但是在出发之前,他还有一点小事要办—— ——见百目魔君,自然要带礼物去,就这么两手空空上门拜访,百目得和他掐架。 置办礼物这个事情本来是金戌来做,佛雕师临时加班,当然没有什么好脾气。 镇子里走出来二十几号壮汉,扛着十多个大瓮,准备送去山上。 佛雕师要送的礼,就是瓮坛里的“女儿红”。 黑风镇里,什么叫女儿红呢? 武修文定睛看去,差些吓破了胆—— ——他不敢声张,心底的恐惧都要变成愤怒。 这一个个瓮坛里,装着七窍留疤的男男女女,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女孩。 一共有十二个大瓮坛,从形制大小来看,这些男女剁掉手脚削成人棍,刺瞎双眼捅穿耳膜,割了舌头毒成哑巴,只能僵立着,微微佝着身体,因为脊梁骨里种了还丹,丹鼎痛发作的时候,就发出嘶嘶怪声。 武修文也听过金戌说起这个事—— ——在黑风镇,婚配大事都是由这头老鼠精负责。 听话的善男信女,就许配给门当户对的人家,长老司祭也会祝福新人,赐还丹作家族的嫁妆和聘礼,送一段“幸福人生”。 至于不听话的男男女女,私下要成亲,不愿意接受长老安排的,金戌便说—— ——这些人要受教训,丰收年需酿酒,送去酒庄酿女儿红。 修文的内心抓狂,他两眼几乎要落下血泪,眼球已经满是红丝,却不能哭一点,怕一下,惊讶和恐惧都不能有。 他就看见这些扛大瓮的汉子们,脸上都是欢欣喜悦的神情,依然在窃窃私语。 “这一趟上山活计,脚夫做完,又有长老的赏赐哩。” “好事!好事!” “马上要秋收,耕种忙完又到大祭了,你家里还丹备好了么?” “早就备好了,我那婆娘还能挤出两颗来,只是成色发红,不能比白的,若是土地神不开心,我就从老娘身上挖两颗来——她有白的。” “你要送四颗去?那不行!我掏六颗!乡里都知道我是孝廉,就掏空我那没出息的老爹!伺候好土地爷,长老开心了,再赠我房产赐我姻缘,有了婆娘儿女,生他三四胎光宗耀祖!” 武修文听得头晕目眩,先是看着人彘,又看着佛雕师。 他仰头看了一眼黑黑的天,又低头看这聚在一团的火把,看清楚苍凉大地。 佛雕师喝道:“你是百目的弟子,自然知道你师尊喜欢什么!愣甚么?来验货!” 武修文深深吸了一口气,闻见瓦罐里的屎尿臭,还伴着一股子仙蜜的甜味。 “好!” 第二十一回 盖世无双 前言: 宝剑黯如水,微红湿馀血。 ——温庭筠 ...... ...... [part1·杀身报]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观音洞,看门的小妖躲了进来——雪明便知道,武修文成功拖住了佛雕师。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使了什么诡计,说了什么谎话,但是佛雕师没有找上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与大部分神怪传说里的魔鬼一样,授血怪物都喜欢做生意。为了假扮成人类的模样,披上仁义道德的假面具,这也是一种弱点。 正因为这些怪物要做表面功夫,要人们心甘情愿的付出元质。武修文才有诓骗魔鬼的机会——这个聪明崽巧舌如簧,一定能想到办法,他只是需要勇气,需要很多很多勇气。 无关紧要的角色已经退场,到了下个阶段,雪明就得上工了。 百目魔君去找替死鬼,要按照御医的吩咐,拿着珠珠的手臂和御医的假人头兴师问罪,打出气势打出风采,打佛雕师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金戌,一路问到月合关,小妖们都说金戌道人已经下山了,还带着古灵精怪和关香香。 百目紧张起来,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妖洞,而是径直追了上去。 此时此刻,远在观音洞里的江雪明开始下一步行动。 他和珠珠仙子说:「我要睡一会,这几天赶路实在太累。」 珠珠没有多想,指着丹炉房旁侧的石台子:「你就伴我睡下,不许走远了。阿珍!阿慧!」 守护洞府的两个小妖立刻听令。 「在!」 珠珠仙子喝令道:「伺候御医大人,看紧他,不要让他随意走动。」 江雪明提了个要求:「娘娘,我想去小解。」 珠珠仙子:「在我面前解罢。」 江雪明哭笑不得道:「恐怕不妥吧?魔君要是知道此事...」 「他敢知道?!」珠珠彻底翻了脸,恶狠狠的盯着两个小妖,这话明显是说给贴身侍女听的。 可是思索再三,珠珠还是觉得提前开香槟不好—— ——百目还没死呢!你清醒一点! 如此想着,珠珠打理好情绪,与侍女其中之一说道。 「阿慧,你跟他去,不要让他逃走了。」 靠近洞府门廊右手边的青衣侍女应了一声,跟在江雪明身后寸步不离。 眼看两人走出视线范围,珠珠等了一会,半炷香的功夫过去,她还是放心不下,刚要喊阿珍去寻,江雪明就回来了。 「来了!娘娘!」 珠珠仙子生性多疑,就看见御医在石台边坐下,渐渐换成半瘫的姿态。 这蛛怪问道:「阿慧,御医除了解手,还做了什么?」 阿慧立刻答道:「只是解手。」 珠珠追问道:「你盯着么?」 阿慧:「盯着呢。」 珠珠笑道:「他如意宝贝呢?看清楚了么?」 阿慧低下头,似乎是害羞了—— 「——我不敢细瞧,那是娘娘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珠珠仙子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好奴婢!你敢仔细打量,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不一会儿,御医就睡下了。 珠珠看得心里痒,挪动肿胀笨重的肢体,想动手动脚去摆弄张从风。 阿慧连忙说;「娘娘,要我把他抱过来么?」 珠珠喊道:「不打紧,我有力气,你别脏了御医的衣服。染上你这蜂妖的腥气,他就不好闻 了。」 等珠珠爬到石台边,半个身子都悬空,它突然浑身一寒。 御医没了呼吸—— ——具体来说,是面露死相,连心跳都没有了! 原本那股子香甜的味道,旺盛的血气,全部都消失了!这是一条尸体! 「阿慧!阿慧!他怎么死啦!?」 珠珠惊声尖叫,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 「刚才还好好的!还说着话呢!怎么一眨眼就死了?!睡下以后变得冷冰冰啦!」 「阿慧!你害的他?!」 阿慧在一旁不敢讲话—— ——珠珠娘娘又恶狠狠的盯着阿珍。 「这凡人被丹毒邪火烤死了?他明明服过鲜蜜!」 阿珍也是六神无主的模样:「我也不晓得呀!娘娘!贵人确实喝过仙蜜,进洞府之后就抿了一小口...」 「一小口怎够!你们该死呀!害我安胎大夫!我要你给他陪葬!」珠珠娘娘勃然大怒,揪起阿珍的头发,使出怪力摔打出去,墙壁上立刻多了一滩红艳艳的血泥。 蝴蝶妖怪现了原形,阿珍就这么吐出最后一口气,骨碎肉裂而亡。 珠珠回过头来,准备拿阿慧撒气。 这个时候,原本死得硬挺挺的张从风又直起身来。 「娘娘!不要害它!」 珠珠顿感惊异恐怖,这九界来的御医究竟是什么神仙妖怪,居然懂得起死回生龟息闭气之法?连心脏都不跳一下? 它匍匐在地,挺胸抬头转过身体要一看究竟,却依然感觉不到张从风的气机——怎么看都是一个死人! 这三脸三颅的巨大妖魔突然感觉剧痛钻心!背心传来火辣辣的疼! 它方寸大乱,挥臂打开眼前的碍事御医,这尸体就滚落在地,脖子摔断,不能开口讲话了。 这个时候珠珠才发现,从这「张从风」的脊柱背心,从喉咙口和躯干,从四肢百骸中透出一根根银丝铁线,就像牵住人偶的绳索! 它惊慌失措,辨不清这般神通,只觉得背脊痛处灵力激荡剑气四溢!抬头看去,原本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侍女——那个「阿慧」已经眼带杀意,逮住它的一条胳膊,踩实了脊梁,踏在葫芦形的肚腹关节中间,抓住一把发红发亮的剔骨尖刀,上边都是粘稠腥臭的血! 「你敢!」 就在借口撒尿的这点功夫里,雪明用剥皮树换了一张脸,顺手把这守护洞府的小妖怪杀了,换上自己的脸——这便是一次简简单单的设伏刺杀,敌人送来的刀子用起来也顺手。 珠珠仙子的元质构成强而有力,皇极鼎的炼丹材料在它肚子里,也赐给它非同寻常的灵能和体魄——想要杀死这种怪物,就必须完全击碎它的心,击败它的战斗意志。 以芬芳幻梦来操纵阿慧的尸体,扮成「张从风」的样子死在珠珠面前,这是恫吓。 假借珠珠之手杀了阿珍,泄了它的怒气和锐气。 最后放出诱饵弹,再以阿慧的面目去偷袭,它就六神无主,三魂七魄都不在身体里了。 在这顷刻之间,珠珠的脑子转得再快,面对死亡威胁它也没有时间去想,没有机会去理清楚这些复杂的算计。 哪怕有半点犹豫,它都得丧命! 身心受了连番打击,它八条步肢都要打出一个蝴蝶结,胡乱挥舞着臂膀,手忙脚乱往大铜床爬,爬出去几步它就受了几刀—— ——还不够! 这妖婆的血太厚了! 雪明揪着珠珠一撮头发,想把这妖魔的脖颈往后拉,要割断喉咙作致命一击,可是怪物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根本就找不到死门 ! 贝洛伯格一次次***这老妖婆的后颈软肉里,捅开一团团血花,想要横拉刺割出开放性伤口,可是刀身刚刚离开血管,这六百多摄氏度的暗红刀刃不能完全毁坏它的心血循环系统!创面不够大! 它的再生能力太强! 爬到铜床边,珠珠终于找到护身兵刃,六只眼睛也逐渐清明,找回了战斗意志! 「狗***!」 它依然不知道眼前行刺之人究竟是谁。 「阿慧!我待你不薄!你要杀我?你居然敢杀我?!」 这巨型蛛怪一个懒驴打滚,想把背上的敌人给碾死。 雪明往铜床靠背和立柱上翻身跳跃,被这股怪力甩了出去,落回洞府内层层叠叠的地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眨眼的功夫,珠珠仙子喉口喷射出来的脓血就已经完全止住,这十来道刺伤不药自愈了,它从铜床边抬起剑匣。以两足直立搜罗武器,六条臂膀各持一剑。 这也是玉真子的剑术,是珠珠娘娘亲创的修罗剑法。 「我问你!你为何不应!是做贼心虚不敢应么?!」 江雪明神情冷峻,正在观察武器长度,测算珠珠的射程和攻速。 「娘娘何出此言?」 「你杀我御医!还想害我?!我知道了!」珠珠娘娘振臂冷哼,六剑突然发出啸响,这股阴柔暗劲催出诡异莫名的剑鸣。 江雪明脑袋一歪—— ——他内心巨震,被这剑鸣轰得身体失衡,两耳传来剧痛。 珠珠冷笑道:「哼!你一定是起了贪念!听见我和贵人的好事!要拿我人头找百目领赏?你一定想做仙子?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吗?」 ...... ...... [part2·斩立决] 雪明喘气不止,被这声波攻击伤了耳朵里的前庭器官,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寸步难行,要是珠珠不讲废话,没有芬芳幻梦来护身,他恐怕已经变成一地碎肉了! 这强悍的剑技与芬芳幻梦灵肉合一时使出来的潘克拉辛一样,拥有非常恐怖的破坏力! 他需要一点时间,随口胡诌道—— 「——你钟意你老公,我也钟意你老公,难道我们不应该成为朋友吗?」 「笑话!」珠珠娘娘提剑杀来。 霎那间杂乱的剑势掀起腥风血雨,雪明起初想以贝洛伯格来架剑拦挡,他见识过玉真子的武技套路,想寻找空间布置钢丝陷阱。 可是他见到头顶六条纤长臂膀催动剑势如雨落下,他的平衡感已经完全失效,手指还藏匿在阿慧的皮囊里,无法使用芬芳幻梦的催眠能力! 珠珠身形巨大,手中所持兵刃也不像玉真子那样袖珍,对凡人来说,这六臂观音菩萨手里的兵器足有五尺长短,每次攻来都是势大力沉好似锤击斧砍的巨力! 一时间雪明身上叮叮当当抽打出清脆的声响,芬芳幻梦不敢离体,变成满地乱滚的铁王八。 珠珠攻了十二回,终于走到修罗剑法定步调息恢复体力的关口,它满脸不可思议,手臂多起来也看不清剑下之人——这泼出去的刀光剑影居然还能留下完整的人身?! 石台岩壁四处都是崩裂豁口砍杀伤痕,阿慧的皮囊裂开一半,就见到雪明满脸是血。刚刚从珠珠收势走老的捞斩拖刀技里捡回一条小命。 他的面门受了擦伤,太阳穴有一寸长的切口,并不深。 贝洛伯格被打飞了,扎进洞穴的岩壁里,早就脱手而去,这蜘蛛精的力气大得匪夷所思,芬芳幻梦也不能匹敌。 雪明内心清明,如果没有合适的兵刃,他绝不是 这妖魔的对手。 作为迎接敌人的大门,他的右臂伤得最重,这短短的十二回合,短短的三十秒内,这条手臂受了五十多次敲打、刺击、拖割、斩切,偶然还能看见好似鞭子一样弯折剑身的灵巧刺杀——珠珠娘娘已经把手中兵刃练得炉火纯青,这毒蛇一样猛然扭头的点刺,芬芳幻梦也拦不住挡不下! 要不是这套剑招有重整姿态的防备架势,以授血怪物的体力,雪明将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身体失衡之后只能被动挨打到死。 「噗嗤!——」 从雪明的臂膀处喷溅出成片的血来,伤处皮肉跟着完全翻开。 珠珠看清「阿慧」皮囊里露出来的半张脸时,她哑然失语又羞又气—— ——原本选好了,定下来的枕边人,居然是刺客?! 这下子珠珠的梦也碎了,内心恼怒至极,如果百目魔君真的听了张从风的鬼话,要和佛雕师斗起来,黑风岭必定大难临头! 它大声骂道。 「王八蛋!」 江雪明没有应,他听不见—— ——两只耳朵里全是血,已经完全堵上了,好消息是前庭器官似乎恢复了一点功能。 他无暇去搜万灵药来治伤,在这种高速环境下,任何多余的喝药动作都只有死路一条。 眼看六剑再次攻来,雪明动了! 这一回他换了打法,呼唤芬芳幻梦牵扯肢体,迈开步子跑,再也不敢进剑围一步,紧盯着珠珠用来维持直立的两条腿,那步距就是生与死的距离,是他唯一的优势。 这老妖婆要维持上肢平衡就必须牺牲进步逼迫的速度,舍身全力扑杀的姿态非常少,就和玉真子撕开皮囊之后所用的球形剑围一样——或许它的杀伤效率很高,但它追击目标的速度却很慢,至少在雪明眼里,它的移动速度比芬芳幻梦要慢得多。 这种作战技巧就像是一张蛛网,猎物在进入蛛网之后会越来越虚弱,珠珠的剑非常巧妙。它编织出来的剑法套招在六臂联动之下,会反复确认猎物的受击动态,继而确认猎物的位置,却没有大开大合六剑同时刺杀猎物的处决动作,因为这种动作会使它的身体失衡—— 「——sd!」 雪明大声呼喊着身体里的神灵。 从掌心钻出一条绸缎来,这是钢铁大猫咪用毛发编出来的布料。 重剑在珠珠仙子手里舞出花,跟着江雪明飞退的身影继续追踪——就见到雪明拉扯灵体布帛一路滑行,退到铜床的四根立柱旁。雪明身后驳杂剑刃扑出冷冽阴风,处处都是险峻杀机。 珠珠再次进逼,几乎绕了一个大圈,眼看要追上,含恨提剑怒击——手臂却突然断了! 霎时它冷汗直流,连连避让,没有像玉真那样一条死路走到底。看清绫罗帐里的纤细银丝,才知道中了埋伏,也长了记性。 它的断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五指重新长出,又冷笑道:「雕虫小技尔!」 雪明依然没有说话,他扯下最后一点人皮,丢了蜂妖阿慧的伪装,找到距离空档,从贴身衣物里搜来仙蜜,抹在臂膀上,同时踢起珠珠的断臂,取来这双手剑。 「来!——」 他以平剑势迎敌,架剑齐眉微微欠身,没有做四平八马的架势,步幅极小,是不准备撒丫子逃跑的意思。 这种挑战行为立刻激怒了珠珠娘娘—— ——它也顾不上腹中仙胎,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古怪御医可笑人类,居然想用肉体凡胎来杀神仙? 这就好比羚羊主动找雄狮角力!活的不耐烦了!是不可饶恕的侮辱! 珠珠不清楚,不明白—— ——它没 有去过海的另一边,不知道拿到武器之后的枪匠有多么可怕,它当然会疑惑会愤怒。 这虫子刚刚被打的满地乱爬,凭什么突然有了勇气。 再战第二轮,珠珠架剑逼近,雪明不避不让。 六臂修罗右路少了一剑,选左路三剑起手,劈头盖脸打来—— ——霎那间疾风动,雷霆响。 贯日白虹刺过它三条臂膀,扎进左半身三臂腕口、捅穿手肘,紧接着带起最靠近脑袋的大臂一起断成两截!阎王踢开它的死门! 柔韧的软骨暴露出来,连损伤都看不见!是顺着筋络完完整整的剖下!骨头渣滓掉不出一丝一毫! 珠珠眼神骇然,反应过来时再起左路,只一个回合! 这尊凶神已经顺着剑势踩它肚腹爬它腰胯,身随剑动宛如游龙——背脊中透出一个银盔铁面的神灵,从这阎王手里接走大剑,割了脑袋! 珠珠感觉天旋地转,万事万物都在翻飞。 它就见到自己的身体僵死在铜床边,动弹不得了。 还没落到地上,它就看见笔直却纤细的剑锋迎面撞来! 雪明将这头颅彻底刺死在铜床上,连出三剑,捅得这层层叠叠三个颅脑全都冒出粉嫩的脑花来,防止复活。 他浑身是血,从喉口里吐出一团浑浊的发黑淤块,清干净气管的脏血,终于敢大声喘息,咳嗽不止。 再看床榻边的纺锤金丝,臃肿的蜘蛛肉躯轰然瘫倒,本能蜷缩起来,好似一个莲台。 ——它死透了! 第二十二回 它不可爱 前言: 迢递层阴晓自开,仙丹花底问瀛莱。 ——郑清之 ...... ...... [part1·褪去蜡壳凿七窍] 杀了珠珠以后,江雪明要料理这仙胎。 他绕着蜘蛛精的尸体转了几圈,就看见这座血肉莲台里放出道道金光——虽然授血怪物已经死了,但是这副肉躯却不像它的妖魔同胞那样快速腐烂,头颈的伤口喷出源源不断的血,似乎还想再长一个脑袋出来。 肚子里的虫巢结构很稳定,就好像仙胎拥有自我意识,哪怕珠珠这个养母死了,它也要苟活下去。 江雪明一靠近,这莲台形态的尸体就抓起手边的大剑,突然砍来! 「妈的还有二阶段?」雪明爆粗了,幸是他留了几个心眼,依然稳得和防御塔似的。稍稍探前几步,立刻蹿出这尸体的攻击范围。 他再次提剑,踱步选位,站到蜘蛛怪物尸身的断头伤口一边。 往前踏步逼近,那尸首使唤着残躯余下的三条臂膀,朝着雪明胡乱抓挠,挥剑猛攻。 雪明不慌不忙砍下这些步肢,又把珠珠尸身另一侧的断臂带着肩头肉都砍碎,原本浑身都是暗红色,现在又成了鲜红。 只剩下一个无头无腿光溜溜的蜘蛛肚腹还在滚动,它就像一个宝葫芦,试图往洞府外逃窜。 雪明追出去几步就感觉脚步虚浮,他的肉身浸在魔血里太久太久,连忙找到医生包里的万灵药,喝了一大口—— ——他揭开里衣,就看见胸前长出细密的绒毛,受了万灵药的洗涤,这些受到圣血改造的肌理皮肤也渐渐恢复正常。 要是再晚一些,傲狠明德就能开香槟了——夏活卡池捞出来一张蜘蛛侠版的枪匠。 他再次追出去,这宝葫芦却乖乖滚了回来. 原来是外面太阳毒辣,它根本就受不了炙热阳光,刚滚出洞府就晒出一股焦臭味道,连忙逃回丹鼎铜炉房间里,仿佛拥有了灵智,知道如何趋利避害。 雪明一脚踩在这宝葫芦的观音纹身之上。 他拿回贝洛伯格,要用高温刀刃破腹取丹—— ——刀子割开菩萨像,找到脐眼位置,以雪明的经验来判断,维塔烙印的虫巢非常大,它进入人体之后不光会侵占生殖系统,连着整个消化道、肠道和脾胃肝肾都要一起换掉。 授血单位是没有资格吃草的,它们能量循环系统所有的空间,都要留给肉制品。如果单吃瓜果蔬菜,这些怪物会迅速枯萎凋零。没有高能脂肪和蛋白摄入——它们肚子里的食肉菌落和病毒没办法继续为这副强大的身体供能,也无法修补他们残缺的智人基因。 剖腹工作有了进展,雪明却颇感意外—— ——这肚子里还有一张脸! 高高隆起的肚腹之中,观音像的彩绘之下藏着一个人形生物。 具体来说,应该是珠珠仙子最靠近下半身的步肢,它就是步肢的主人。 雪明仔细打量,用滚烫的刀刃翻开肌理,割出一颗完整的脑袋形状。 他终于明白珠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它最早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户人家的四个女儿。 这身形巨大的蜘蛛怪物,常人看来有三颗叠起来的脑袋,好似虫脱壳蛇蜕皮一样。 珠珠入睡以后醒过来,这三张脸都恢复了元气,变成同一副容貌。 此时从肚子里冒出来的这张脸应该也是珠珠娘娘—— ——这是四个胞胎姐妹互相交叠融合,在仙丹的侵害下,将血肉骨骼都融到一处,变成了一头恐怖魔物。 它有八臂四颅不见腿脚,生前(尚且为人形)就被人剁掉双腿拿来邪祭,成了珠珠娘娘的法身。 再往下剖,能看见一颗散发出金色光芒的赤红大卵。 肉葫芦受到贝洛伯格的剖割,滚烫的刀刃切不出一滴血来,却见到许许多多肥胖臃肿的虫尸,它们刚刚露面,就叫雪明剖成两半了。 再往下小心翼翼的切割,雪明撕下铜床的绫罗,裹住这颗人头大小的卵蛋,送到床铺上。 他大气不敢喘一下,眼睛又开始发红。 没有珠珠娘娘的肉身阻隔,他要直面仙胎的灵压—— ——这灵压给人的感觉就像一股腥臭的墨水。细细去品味时,好像什么滋味都能尝到,什么气味都能闻见,可是混在一起了就只剩下一片黑。 他的眼睛开始干涩,由于万灵药还在肚子里发挥作用,他也不停的流泪,这并不是情绪失控,而是这邪异诡谲的灵能逼迫肉身变得软弱了。 这让雪明不禁怀疑—— ——这仙胎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灵感压力送进如此狼狈的境地。 上一回出现这种灵压应激,还是boss御驾亲征的时候,猎王者吞了红山石,在那种灵压环境里,雪明能体验到肉身背叛自己的感觉。 他不敢再轻举妄动,慢慢退开。 这个时候,这颗血肉仙胎却裂开了! 泛着金光的肉膜突然裂成六瓣,从中露出一个白白净净的「球」。 江雪明定睛看去,眼耳口鼻就开始流血,灵压也愈发强烈。 这「肉球」看上去纯洁无瑕,一点都不像什么授血怪物肚子里蹦出来的邪物,周身有淡金色的氤氲仙气往外溢,迎着洞府里的灯火,还能看见一丝桃红色的血气——好像一颗胖乎乎肉憨憨的蟠桃! 去了蜡壳之后,取出来的仙胎就是这么个玩意么? 雪明感觉脑子里有针在扎,指甲也失了血色,生物电系统开始紊乱,心率猛的窜上一百七—— ——他内心更加确信,这种灵压确实和boss是同一个量级的! 「哗啦!——」 一对翅膀从这肉球两侧探出,灰褐色的羽毛振打出强风,把周身金光灿灿的仙气都一扫而清,紧接着... 它就没有力气了,似乎离了养母的肚子之后,它再也凶不起来了。 这对翅膀变得软弱无力,「蟠桃」表面也失去了红润的光泽,露出一根根青灰色的血管,它歪着身体,虽然没有肢体特征,两翼也耷拉下去,瘫在蜡壳肉瓣里。 这诡异霸道的灵压也渐渐消散—— ——雪明有了喘息的机会,小心翼翼的提刀上前。 他原本想,珠珠仙子肚子里的东西会不会是混沌之卵,若能找到这种通信工具,用来侦听永生者联盟的通话信息,这也是极好的事情。 可他没想到的是,蜘蛛妖怪居然养了这么大一颗肉瘤。 他准备提刀刺死这仙胎,破坏犹大的炼丹计划,若是皇极鼎少了药材,达格达之釜收集不到足够的元质,犹大也无法许愿。 贝洛伯格捅进虚弱无力的肉球时,变故再生。 雪明瞳孔微缩神情严肃。 滚烫的刀刃扎进这颗肉球时,居然深深陷了进去!好像刺进一个硬度极高韧性极强的气球,没有破防?! 明德的遗骨居然失效了?无往不利的神兵居然刺不穿这仙胎? 雪明连忙把刀子拔出,刹那间失了判断力,马上举刀再刺!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拔刀时就带出一张 血淋淋的大嘴! 满是倒刺的舌头挂住他的小臂皮肉,四颗獠牙狠狠咬住他的臂膀! 刀子第二次落进仙胎里,雪明感觉手臂里的血液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sd!为什么?你防不住吗?」 雪明呼喊着魂威。 钢铁大猫显了形,从本体的身侧钻出,也是满脸惊恐的样子。 「我不知道呀!你看看!你看我胳膊!」 芬芳幻梦已经做足了防备,可是它的铁臂铠也被这莫名奇妙的嘴巴一口啃开—— ——这张嘴贪得无厌,带着雪明和sd的元质一块狠狠吸了起来。 霎那间江雪明只觉得天旋地转,又拔出刀子猛然刺下! 这一刀带出来一颗灰白色的眼睛! 下一刀带出来一只尖尖的耳朵! 雪明失了大部分气力,脑子的血也不够用了!扯弄着仙胎肉乎乎的球形身体,连扎七刀想要脱困! 这团肉球逐渐变成黏糊糊的橡皮泥,拉成长条,揉面团似的有了形体,有了尖爪四足,不一会就须尾俱全,长出头颈腰肢。 它挂在雪明的手臂上,一对白灰色的眼眸闪着光,把嘴松开了。 雪明惊魂未定,七窍流血的症状有所好转,也感觉不到灵压的迫害,再看仙胎的模样,已经变成一只形态怪异的... 无毛猫咪? 「你的[形状]很好看...」 这无毛猫落回铜床上,端正坐姿时,身上起了一层层折皱,神态温和似乎没有敌意。 「血里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是梼杌的奴才吗?」 从无毛猫喉口中发出低沉的男声——听上去有种让人莫名安心的魅力,好似埃及传说人面狮身的斯芬克斯。 「你有很多疑问!我很喜欢这个状态!有疑问才会有追求,有追求才会有答案。」 这一通谜语讲下来,江雪明似乎能从外貌体征和诞生方式,还有灵压特征与化身形态——判断出眼前之物的真身。 「你是混沌?」 「不要这么称呼我。」无毛猫挥着爪子严肃指正道:「混沌喊出来的时候,就不再是混沌。就像李耳讲的经——名可,名非,常名。」 「能讲清楚的道理,就不是道理,能说出来的名字,就不再是真名。」 「如果可以,麻烦你这黄口小儿喊我一声帝江老妖——帝江老仙也可以,放尊重一点ok?」 看来混沌做了这么多年的pos机,也有不少摩登时代的语言习惯。对《道德经》的标点符号断句再翻译都带着极强的个性。 刚才江雪明用贝洛伯格给这仙胎刺了七刀,它就从一团混沌血肉中长出七窍——混沌死了,帝江就活了。 雪明心里想,或许其他仙丹洞府也在培育这种肉球,要把凶兽的血肉当做灵胎药引,只是凑巧这一胎落到自己手里,开窍以后就成了猫宝宝。 其他仙胎要保证无根无垢,送进达格达之釜就是纯粹的元质。 混沌与梼杌是一个位阶的凶兽,既然boss能舍了肉身,造就数亿人众生共业的伟力,那么混沌也能做到,只不过这个过程是相反的。 boss把自己当做工具,把元质变成万灵药送出去。 在犹大手里,这些混沌之卵要吸收元质,逐渐把万物众生的精血灵魂都聚在一起,将这些力量的种子养大——混沌最多只能充当一个强壮的灵能载体,就像一个靠谱的搬运工。无数元质经过它的神血神肉浓缩精粹以后,塞进达格达之釜里。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舍了混沌之名的帝江似乎看得见江雪明的想法——在它眼里,但凡智 人心中有了困惑,有了谜题,它立刻能看见。 「你想明白了?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你能理解它吗?能理解犹大的心么?」 「你知道你要往哪里去?你又从哪里来呢?」 「你...卧槽!」 完全没打算搭理这谜语猫,雪明逮住帝江就往洞府外赶—— ——梼杌、穷奇、混沌、饕餮四兽都有点病。 boss曾经与雪明说起过这个事,如果你有一天发现pos机开口说话了,不要慌,那只是技术性问题,而且不要试着去回答,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遇见绕来绕去的谜语机器,一旦有人认真对待,一旦有人仔细去想,就会空耗脑力心神俱损,这就是混沌凶兽的能力。 「梼杌的奴才,你的肉身真的很不错...」 尽管雪明已经捂住这头畜牲的嘴,但它拥有传音法术,能直接在耳朵边逼叨——恐怕那个克苏鲁神话里的古神低语也是这种感觉,哪怕雪明没有仔细清理耳朵里的血块,他目前处于半聋状态,可是依然能听见帝江的声音。 「可是这种力量是天赋,还是你后天花费努力换来的才能呢?」 「不如这么问,后天努力也是一种才能吧?」 「你不喜欢说话,我就讨厌你这种人...」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语言是心灵的桥梁,语言是延伸情感的机器,做任何行为之前,都应该先说话,你说对么?」 「你有没有吃东西?你吃午饭了吗?我刚才喝了你的血才活下来,或许你可以做我一段时间父亲,就一段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母亲也行?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疑惑,它变多了,哦!」 「问题变得更多了!这是好事...」 「难道你就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呢?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感觉自己裂开了,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这和此前的经历有关吗?和我舍身成仁求金光大道的经历有关吗?」 所谓金光大道,其实是更早些时候,欧共体和苏联对于地下世界探索起草的金融工具一揽子方案。 傲狠明德用这个东西来忽悠混沌,因为地下世界没有好用的货币工具,甚至连通信网络都成问题—— ——后来就有了混沌之卵作为交易终端。 世界上的每一笔钱,都代表着一种欲望。 花出去的钱看似在购买商品交易货物,最终到了每个人心里,都有源源不断要溢出来的诉求和愿力。 混沌欣然接受了这条金光大道,变成交易工具的同时,也在体验不同的欲念与诉求,修炼它自己的道。 它差一点就成了黄石人的图腾,但是boss小心眼,见不得别的凶兽好,就把黄石人元老院的两面旗帜改成了汤匙和花朵。 ...... ...... [part2·无毛野兽最像人] 回到雪明这头来,他起初听这帝江老妖逼叨逼叨的,也不想答话。 直到帝江讲起它的来历,讲出它自己的困惑。 雪明站到阳光里,看见四下无人,小妖怪们都去躲避太阳了。 「你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儿了?」 帝江的嘴巴被雪明捂着,依然能发出声来:「不要随随便便就把答案告诉我,让我继续思考,我喜欢思考的感觉...」 雪明无法理解这神经病,直接把答案讲了出来。 「你被一个反人类极端组织利用了,变成了重要的灵 能触媒,他们想利用你来收集血肉,精粹元质,激活达格达之釜——再许一个愿望。」 帝江的问题立刻变多了!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等一等!」 「究竟是他们利用我?还是我利用他们呢?」 「如果我从中获得了巨大的灵能,最终许下愿望的是我还是这些野心家?」 「他们?他们是谁?说几句话?就可以实现愿望?」 「天哪!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吗?我越来越喜欢这张嘴了!」 「我会许什么愿望?他们又会许什么愿呢?」 雪明翻了个白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叶北大哥身边那个搞传销的穷奇很高级。 至少比帝江要高级得多,它单刀直入见面就说正事,绝不讲谜语。 他用芬芳幻梦的毛发编了一条绳索,随手把这头无毛猫捆起来,塞进医生包里。 就听见耳边响起帝江的靡靡之音—— 「——哦!这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 「这个瓶子里的液体也有梼杌的气味!~它产奶了么?」 「这玩意好喝么?能喝一口吗?喂!你应我一句!」」 「一个精灵?!捅出我的七窍的刀子里有一个精灵,这是我母亲么?」 雪明刚走出去两步,准备找百目的弟子算算账,杀了这些魔兵魔将。 医生包的温度瞬间升高—— ——雪明掏出贝洛伯格一看。 尖刀上映出一行字。 「你要么让它从包里滚出去,要么我回精灵圣地,这吊日子不过了。」 江雪明哭笑不得,把五花大绑的帝江老仙提出来,这头无毛猫摸上去十分滑溜,触感非常怪——普通无毛猫的皮肤摸上去有种粗糙的触感。 帝江脸上依然没有多少表情,它的神态十分冷静,就像一个诗人,一个哲人。 「你愿意和我说话了?又把我从那个小黑牢里送出来了?要解开我么?」 这家伙好像得了一种病—— ——不用疑问句说话就会死的病。 「哦!你看上去生气了?」 帝江终于变了脸色。 「哦!哦哦!哦!」 「哦你妈个头啊!哦!——」 雪明抬手把这猫咪摔在地上,紧接着呼唤魂威一起殴打! 这坨筋头巴脑肉油盐不进,切不开剁不碎,也没办法屏蔽这些声音。 要知道雪明一直都是个喜欢安静的男孩子,他有褪色石,要是阿星在这里,或许还能和这头凶兽沟通沟通。 「一上来就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问!」 「我老婆待产期抑郁症发作都没那么多的问题!」 「我四个孩子从小看十万个为什么长大,蓝猫淘气三千问一天只放一集!我一个问题答四次就够了!」 「哥谭市里哪路神仙把你放出来了?还要我戴个小丑面具和你搭戏呀?」 「信不信我把那蜘蛛精的肚子缝上,再把你塞回去!」 「它怀孕的时候都在听你逼叨是吧!?难怪这蜘蛛精要四姐妹的元质来养你一个崽!」 芬芳幻梦使劲跺地,踩得岩台都开裂:「别说废话了!扁它!」 过了整整一分钟,芬芳幻梦和枪匠的全力殴打之下—— ——岩台空地灵压四溢,四处都是飞沙走石 灰头土脸的帝江落到雪明手中,从砂石岩块里捞起。 它看上去老实不少,吐着舌头,两只眼睛各往两 个方向扩散,无法聚焦了,被狂暴的拳脚揍得头晕目眩。 雪明内心更加肯定一个事实! 有时候你看一个敌人没血条,好像攻击都不破防的。 其实只要试一试,用点傻力气,坚持下去就能见到效果,毕竟伟大的霍克伍德说过——三刀不等于一刀。 「我不问了。」帝江举起虚弱无力的右爪,探出一趾:「但是还有...还有一件事...有一点疑惑...你真的能伤到我吗?是你的拳头在打我?还是我的脸在疯狂的攻击你的拳呢?」 雪明瞪大了眼睛,原本圆滚滚的瞳孔也变成线形。 帝江马上就不说话了,它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天性,于是用两只小爪爪捂住嘴。与江雪明点了点头,又无辜的耸肩——它确实感觉到了疼痛,而且开始畏惧这种暴力。 「你再不识好歹,我就给你打麻药。」江雪明怒道。 帝江连忙抓住机会开口问:「你的医生包里没有麻醉品,但是你的血确实有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醉意,难道你有这种灵能天赋?哦!喔...哇哦...」 话音未落,江雪明拿出贝洛伯格—— ——刀上所书。 [麻药] 第二十三回 功德箱 前言: 燕雀戏藩柴,安识鸿鹄游。 ——曹植 [part1·野火] 百目一路追到四方土地庙,心里十分焦急。这烈日骄阳晒得它皮开肉绽,又想到金戌这头死耗子,它难道生了二心? 若是金戌带着剥皮树逃到山下,这还是小事。 如果它倒向佛雕师,把诱敌深入的刺杀计划讲给佛雕师,这一来二去有了防备,再想杀这秃驴就难了。 “忘恩负义的畜牲!居然敢背叛我?!” 百目想到此处怒不可遏,在四方土地庙里也寻不到什么线索,提着法宝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要直接冲进黑风镇。 他依然只想到第一层,认不出武修文的真身。连珠珠娘娘的第二层都够不着摸不到。 江雪明给武修文留了一株假树,没有这赝品,武修文不会下山,武修文不下山,百目也不会追出去—— ——没有百目大王坐镇黑风寨,雪明才有机会调虎离山杀珠珠。 再到后来,雪明就没这个本领去设计,一切都要看武修文的智慧和勇气,这小子想要活下来,就得想办法为自己搏一条生路。至于丝巾里讲的“九种办法”,江雪明没有细写,本就不打算教。 雪明相信修文这个聪明崽能找到生路——这是他的杀身报应,也是他的重生因果。他欠了赵家兄弟和关香香三条命,修文必须自己来还。 详细说起这九种办法,要保住小命,能想到其中五条就已经足够了。 其一,继续假扮金戌道人,将百目大王准备行刺的消息如实告知佛雕师,让这两头老虎斗到底。找到机会假借传道大事离开黑风镇,回到珠州城,以金戌之假身把武修文身死的消息传回去,从此逃出生天——这是武修文第一时间想到的办法,也是江雪明认为最稳妥的逃生路线。 其二,找到黑风岭地下水脉投毒,黑风镇家家户户都有水井,都要受到牵连。等佛雕师上山行至半路,再去蛊惑村镇里的司祭长老,说佛雕师和百目里外勾连,要毒杀黑风镇里的百姓,为百目大王做活祭——修文见过血玉观音,可以暗中作梗趁机盗取法宝,到时候佛雕师不得不面对腹背受敌的窘境。 其三,与佛雕师表明真身,把张从风出卖。佛雕师也会顾及珠州武成章的官威,考虑传道之友谊。把重心都放在如何点醒百目大王这件事上,抽不出手来收拾武修文,自然能活下来,这是下策。 其四,趁佛雕师上山,与赵家兄弟一起躲在山林中,再找机会放火烧山。黑风寨在北麓,上山是从东南往西北去。此地常年吹的是湿热海风,珠州半岛方向来的强风加上毒瘴浓烟,可以把百目和佛雕师一网打尽,这两个魔头不死也要脱层皮,或许还能拉上张从风陪葬。 其五,吸足了毒瘴,染了维塔烙印演化出来的怪病之后,用仙蜜封住脊骨穴窍,成了授血怪胎,再混入佛雕师队伍里见机行事,谁赢了修文帮谁,这是求得生路的下下策。 剩下四个挣扎求生的办法都需要运用灵能,雪明知道武修文刚刚觉醒灵能天赋——这小子还需要时间来蜕变。 天已经完全亮起,佛雕师在山脚之下,不断催促假郎中,要把礼品置办好。 解魂剑已经回到百目大王手上,虽说是治病安胎用的,佛雕师也不得不提防,不得不顾及——心中不停揣测,家里这条护院犬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挨了灵光佛祖的打却不记得疼,拿到法宝就想着造反。 这十来坛女儿红就是一份见面礼,送到百目嘴里,好比送给哈儿狗的零嘴,畜牲尝了甜头才能想起主人的好。 武修文在队伍另一侧,一边装模作样的检查瓮坛,一边随口与佛雕师盘算解释:“啊这个年份到了,闻起来香甜,这个品相就差一些——佛雕师傅,酒庄里没有其他存货了?” 佛雕师听得烦躁,随口应道:“都是司祭选出来的好酒,你这黑毛耗子也忒喜欢作怪——没有更好的了!” “呃”武修文脸色一变,低眉垂眼凑到佛雕师身边:“不是小的挑剔,佛雕师傅,百目仙尊是我授业恩师,这么点礼物,要让这二三十个脚夫帮工从黑风寨里平平安安回来,恐怕不够喔。” 佛雕师眉头一挑,觉得金戌话里有话,立刻招呼闲杂人等退下,找了个僻静地方单独谈谈私事。 百目大王在禾丰镇百姓眼里,就是罪恶滔天的大魔头。佛雕师自然不能与这种魔怪混在一起。只能通过金戌等弟子,挂一个四方土地庙的招牌暗中沟通。 两方势力互相配合,才能造就血玉观音菩萨的功德大业。 金戌刚才说起这个话明显是在提醒佛雕师—— ——你想平平安安的下山,带这么点人根本就不够,带了礼物也不行。 起初金戌是以郎中面貌上山的,还带着古灵精怪一起。 下山的时候却换了一副武修文的面孔,是满脸泥点土腥,似乎狼狈不堪逃下山来。 黑风寨里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金戌,你有话说?” 佛雕师随口问道。 “不用害怕,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讲。” 武修文立刻抱拳说道:“老天要赐你一段神奇造化!佛雕师傅!” 佛雕师:“造化?什么造化?” 武修文立刻开始胡扯瞎编,把脑子转出火了。 “我带着御医上山去,见到丹晨子,这蛮不讲理的虎先锋就夺了我的功劳,把御医和宝剑取走,领着关香香找百目魔君邀功。” “我没有办法,想找这头老虎讨说法,可是它居然要我舔鞋,要羞辱于我。” “于是变成武修文的脸面,偷偷进山,想假借传道之事和师尊诉苦,可是师尊也不管我,它心性大变,不想让别人知道此事,它要独占法宝,要杀人灭口。” “不光是丹晨子遭殃,它还要杀我——得了法宝之后它功力激增,我使遁术穿山越岭这才逃回来,我这一路想,百目拿了法宝,又有御医帮忙养胎,这蜈蚣怪一定想下山害你杀你,它要造反了。” “黑风寨的仙家门楣我是进不去一步,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于是立刻来见你,刚才乡亲们都在,我不敢作声,私底下才和佛雕师傅你讲起此事——百目魔君不想呆在黑风寨了,它要霸占黑风镇,它要成为灵光佛祖的座下神兽,它不想当妖怪了,它要成仙呀!” 佛雕师听得眉头紧拧,立刻伸出长舌去舔舐武修文的汗液,想从信息素里分辨出虚实真假——把腥臊臭汗品了又品,有恐惧有兴奋,有欢欣雀跃和一点点心虚胆寒,但是大部分都是真情实意。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佛雕师信了大半,但是还要激一激这假郎中。 武修文立刻说:“我我说这是佛雕师傅的造化!百目魔头肯定不是您的对手,杀它是功劳,珠珠养出仙胎也是功劳,平了内乱送去仙胎,这两份功劳加在一起——也没有百目魔头来争来抢,黑风镇里的百姓看见您诛杀妖怪的英武仙姿,一定把您捧得高高的。” “到时候.” 佛雕师听得不耐烦:“有话直说。” 武修文立刻讲清楚重点:“我想去珠州,就用这武修文的皮囊传道立教,夺了武成章那狗官的乌纱帽,如此一来岂不美哉?” “难怪你用这副面孔来见我。”佛雕师冷笑道:“没有得到我的指令,你就擅自吃掉武修文,我没和你算账,心中盘算着,本来就要差遣你金戌去珠州,要你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干净——绕了一大圈,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好算计呀?金戌?” 武修文连忙低头认错:“小的没有别的本事,只能披人皮,做人事,讲人话。” “也是。”佛雕师有了把握,准备回宗族祠堂,到火塘里取法宝来:“百目座下几位弟子,除了玉真以外,就你最通人性——这个事情你来办。” “玉真还在珠州,它最亲珠珠,认百目为义父,你” 武修文连忙说:“我会处理。” “只是我呀”佛雕师话锋一转:“我还有一个疑问,穆家庄里明明进去十个美女,两个是古灵精怪扮的,剩下八个去哪里了?” “呃”武修文终于等到了这一关,他还以为佛雕师不会问起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是张从风杀的。” 佛雕师的舌头迅速舔过武修文的脸,眼神快速变化。 “他?杀人?” 武修文:“是,这洋大夫有怪癖,就喜欢杀人,还喜欢杀美女!” 佛雕师不敢相信,在夏邦大陆没有这种事,于是又舔了一口。 “他知道佛雕师傅和百目的关系,要给妖怪安胎,有了这依仗就现了原型,其实是个杀人魔——杀了八个才尽兴。古灵精怪来了他才停手。”武修文如此说道。 佛雕师舔干净武修文的半张脸,确认这小老鼠没有撒谎,不由得感叹道:“我知道了——那九界大陆居然如此恐怖,医生入了魔道,也喜欢杀人取乐。” 武修文佝身低头,问起接下来的安排。 “佛雕师傅,我在百目的魔爪之下找到一条生路,他知道我逃了,一定有所准备。接下来” “哼”佛雕师冷哼道:“我去取玉净瓶和火扇,再以宝杖克敌——它绝不是我对手,你就在此地等候,到时候斗起法术,百目座下虾兵蟹将趁机冲进镇子里,你就带着司祭统率父老乡亲来打妖怪。” “是是.”武修文连忙点头,也松了一口气。 [part2·不死不休] 看着佛雕师飞上屋顶,使唤轻功身法往火塘去,武修文知道,赵家兄弟和关香香活了,这贼首已经把这三个无辜无助的普通人抛在脑后。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武修文有模有样的招呼押宝队伍原地休息,等待佛雕师回来。 此时此刻,江雪明正在黑风寨努力提升kda,做敬业中年,享幸福人生。 武修文心里想,这血玉观音的代言人,应该还要呼唤各个家族的长老——不然到了斗法环节,台下没有观众,这降妖除魔的美名也传不到灵光佛祖耳朵里。 这孽畜一定会这么做—— ——武修文内心肯定,却越来越愤怒。他捧着《骑士战技》,找到闲余时间,就临时营地里的火把翻书补课,太阳完全升起来,才看到《文经·数篇·邪教的通用运转规则与利益核心》这个小节。 按照经书上说的,佛雕师就是披着仁义慈悲外皮的吃人魔鬼,手中把持道德神剑。 这十来个人彘,都是违反了佛雕师一套歪理邪说定下的规矩,才受到了如此残酷的惩罚。 这些年轻男女不愿意照着金戌的意思婚配嫁娶,到了家族长老眼里,那就是不孝子孙,犯了滔天大罪。 挖眼穿耳割舌头,断去四肢酿成酒。还要送给妖魔当礼物. 想到此处,武修文怒得汗毛倒竖,浑身发红。 这可笑可恨的佛雕师要和百目狗咬狗,肯定要继续为血玉观音菩萨的法身镀金。要村镇里的权威长老都来看—— ——村镇里的幼童听了这些英雄传说,佛雕师的位子就坐得更稳当,这把道德神剑就更锋利。谁要是敢忤逆他,就是忤逆菩萨,忤逆正义英雄,迟早要戴上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帽子,被道德神剑砍死。 可怜原先禾丰镇的老百姓,这座城镇依山傍水,还有铁矿铜矿,本就是一块宝地。 如此男耕女织就能风调雨顺的地方,比起铜河诸国战乱饥荒,简直是一片世外桃源。 武修文看懂了,看明白经书的意思。 如果没有菩萨,哪里来的妖魔? 退一万步说,哪怕有了妖魔,难道没有菩萨保佑,人就斗不过这妖魔么?! 他看完一页,立刻翻到下一页,完全溺在书里,这《骑士战技》是他在私塾里读不到的屠龙术——只有半天时间,他完全看不够参不透。 看到《武经·射篇·针对授血怪物的克害物质的制备与取用》这一页,他的时间就不够用了。 从村镇中徐徐走出一列人马,佛雕师顶着烈日举火把做领袖,村民都将他拥在中间,俨然一副除魔使者的做派,换了一身光鲜袈裟,握持宝扇托举宝瓶。 武修文连忙收好书籍,往这十来个人彘边挤靠,做了些手脚——他把身上仅存的仙蜜都倒进去了,只希望这些半大的孩子能舒服些,能重新长出眼睛来,重新开口讲话,喊一声爹娘,叫一声疼。 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彘里,只能传出嘶嘶怪声,他们没有舌头,声带也毁坏,感觉到仙蜜起了作用,似乎不那么痛苦了,就向着武修文歪头探身。 就在这个时候,佛雕师径直走向武修文。 “妖孽!还敢害人!” 武修文惊讶骇然,一时间被这磅礴灵压慑得不能动弹。 一道幽幽绿光突然打来,从泥土中窜出一个神灵化身,那便是佛雕师的魂威[功德箱·meritbox]——这化身好似长须苍髯的得道老僧,手中持绿油油的翠玉禅杖,倒持法杖将武修文捅了个对穿。 佛雕师厉喝道:“众父老,众乡亲可看好!黑风岭的百目魔头又要下山害人!这无耻鼠辈就是魔头的爪牙!看我催动法咒使出看家本领!打得它现出原形!” 这一棍子下去,武修文去了半条命。 他没有想到佛雕师居然如此歹毒,要拿金戌祭旗立威! [功德箱·meritbox]的特殊灵能开始发挥作用,他只觉得肚子里长出来一块石头,一屁股瘫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等到魂威拔出禅杖,从伤口中流不出血,修文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也喊不出声音,坐在这些瓦罐旁,听见人群里爆发出激烈的喝彩。 佛雕师心里开始慌乱—— ——这一棍子下去,金戌怎么没有褪下人皮? 这头老鼠精还在强撑? “妖怪!再吃我一杖!” 修文终于反应过来,凄厉大喊道:“我是人呀!我是人!我是人” 禅杖狠狠敲下,打得武修文脑袋一歪,没有当场毙命。正如赵剑雄当初与他开的玩笑话——他是头流脓眼冒血,七窍见红了。 他的脑袋也受到[功德箱·meritbox]的影响,颅骨裂开一道缝,立刻变成又硬又脆的石头。可是没有像佛雕师想的那样——这层人皮之下,没有其他脸了! “武修文?!”佛雕师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大事不妙。 “我是人呀!佛雕师傅!你怎么能杀人呢!”武修文费了老大的劲,倚着瓦罐爬起,他脸色惨白,眼里冒血,朝着村镇乡亲喊道:“佛雕师杀人了!要杀人了!” 这一回轮到佛雕师乱了分寸,他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他是一个出家人,至少在黑风镇里,他绝不能干出杀人这种恶事,要把持道德神剑,首先他自己就得遵守道德—— ——他内心也奇怪,常人受了这杖子敲打,只需一棍下去,立刻变成烂泥碎岩不能活了。武修文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哪里来的法力?能与[功德箱·meritbox]的灵能作对抗? 佛雕师定睛看去,这武修文只是趔趄踉跄几下,马上站直了身体,肚子里还有一个石头窟窿不停往外掉渣滓,这小子冲进人群里,抓着父老乡亲就开始盘问。 “你看!我是不是人!我是不是人!” 他抓着一个小姑娘,就要人家来撕扯脸皮。 “你看!我像不像人呀!我是知州的儿子!这和尚要杀我!你帮我!你帮帮我!” 他受了致命伤,起初没有人来救他,只是凶他骂他,后来被他逐个拉住问话,似乎这些老百姓也认不清谁是妖魔谁是鬼怪,都躲着他,连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也不敢可怜他,听佛雕师一声号令,只顾着叫好喝彩了。 佛雕师的脑子已经处于超载状态,他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看清武修文的伤口,心里愈发好奇—— ——伤处居然有真元流动!那股真元化成丝线,拦了那么一下,宝杖也伤不到他性命!这小子懂法术!谁教他的?! 修文并不害怕,他心里只剩下极强的求生意志。他清楚,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佛雕师了,因为今天已经过去,明天也即将过去,师父说熬过这两天,就一定有生路,有希望。 太阳落山的时候,从林子里冲出一条十来丈长的蜈蚣。 这蜈蚣一对长须先探出林地,似乎在搜索敌人。从甲壳关节中透出一对对散发金光的眼睛,盯紧佛雕师的时候,就立刻发出尖啸! 佛雕师顾不得那么多!硬着头皮喊道—— “——我打杀这魔子魔孙!百目魔头来报仇了!乡亲们不要慌乱!看我降妖伏魔!” 百目大王的虫身迅速凝聚成披甲人形,提剑朝着佛雕师冲刺过来。 “秃驴!送来个庸医害我夫人性命!你耽误安胎大事!灵光佛祖一定杀你!” 它依然照着张从风的说法,讲起佛雕师听不懂的道德怪话。 “我代灵光佛祖清理门户!受死吧!” 这一幕十分魔幻—— ——在武修文看来,这两个妖怪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都要用道德神剑来砍杀敌人。 听见喊打喊杀的声音,武修文突然释怀的笑,连忙躲进人群里,往更安全的地方退。 他想不通,于是就不去想了, 第二十四回 昭昭天理 前言: 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 今人医在手,手滥药不神。 ——苏拯 ...... ...... [part1·铁索连环] 太阳落山以后,水德星君从妖洞魔窟里出来—— ——见一条腕口粗细的小青龙(青蛇的俗名)慢慢爬到土路上,倚着葛藤立起身子。不一会这青蛇就化为一个白衣美妇。 「哎哟哟,寨里添了新丁,不知道那洋和尚有什么好本事,能让珠珠姐姐这般疼爱,睡觉都要搂着护着,不让奴家看一眼耶!~」 这么说着,它走去药房,去金戌道人的药篮子里挑挑拣拣,又捡起纺锤,准备今天的工作—— ——水德星君的工作,是制备火午所需要的瘴气泥煤. 此物用珠珠娘娘的蛛丝,加上维塔烙印(疯蝶病)的原液,再以水德星君的真元法术糅合而成,最终交给火午来释放毒瘴邪咒——如此一来,黑风岭的飞禽走兽山水人家都要接种还丹,但凡要呼吸的,都逃不过这一关。 它先是取了些林间草木,把昨日烘干备用的良品挑拣出来,在捣药盆里磨成粉末,随手一招,一道清澈的水流便跟着它的灵丝法术飞来,它就卖力的和起泥煤团子。 「东一捧,西一抓。」 「神仙汗垢养鸡鸭。」 水德星君哼起不知名的民谣,两条莲藕一样的臂膀也落下点点汗水. 「女贞子,番红花。」 「安神明目用朱砂。」 「揉一揉,打一打。」 水德星君笑嘻嘻的摸来纺锤。 「花容月貌姑娘家...」 「呀?」 讲到这里,水德星君终于发现,这纺锤上的金丝失了灵力,没有半点真元波动—— ——这是炼化瘴气泥煤最重要的一味药,也是珠珠娘娘的灵能触媒。 前几日江雪明剖开穆家庄汉子背脊,取出身体里的还丹时,在血肉中见过这些金丝银线。 这丝线的材质异常坚韧,甚至能削金断铁,故而镇民取还丹的说法,都是硬「挤」出来的,绝不敢用铜铁合金的刀子去挖去凿。 「娘娘怎么了?」水德星君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珠珠应该是睡下了,这位主母入睡时,偶尔也会出现金丝失色的情况,「嗨呀,没有药材,我做什么泥煤,这一夜功夫又白费咯。」 美妇人身姿窈窕,一路自娱自乐的扭身出门。 「找几个姐妹打桥牌,耍麻将去!~昭文昭武!~伶俐虫!大眼怪!都来都来!到山里耍去!我喊木德折些竹子,打点柳木,给你们做玩具耶!」 青蛇学着人类的姿势往外走,似乎年龄太小,还没适应这副肉身。走起路来不得不去扭腰送胯,离得远了,还以为是个风姿绰约的寂寞寡妇,想用这身段勾引男人,离得近了就知道——这分明是两条腿都使唤不来,小脑发育不完全。 它一边走,一边喊,想把山间大大小小妖洞里的伙伴都叫出来,可是没有人应。 「奇了怪了...」 「也不是大寒大雨的坏时节,往常太阳快要落山,这些懒汉馋虫就一股脑窜出来,怎么今个儿都不见影子呢?」 这苍茫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水德星君一头妖物。 等到它走上山路,从洞府苔地准备往月合关去,刚走过百目的住所,马上闻见一阵腥气。 水德星君疑惑道:「还没到子时就开饭啦?等我!等我!」 它扭着身体往前蛄蛹,也顾不上人类的步态,挤进洞府中往大殿寻 ,百目魔头平时就在大殿三楼宴请众妖。 就在这个时候,水德星君愣住了。 原本这大殿是空无一物,百目大王平时见客,都要留一万个心眼,毕竟大王脑子不好,就用这笨蛋办法来防备刺客。 可是此时此刻,大殿里立起来一根根竹棍。这棍棒一端扎进石台里——督透之力竟然可以用嫩竹摧毁岩石。 竹棍之上就挂着它的伙伴亲朋。 黑风寨里的妖魔鬼怪,有一个算一个,从尾巴到天灵,叫这竹棍从头到脚刺了个对穿——只一眼,水德星君就吓得丧胆。 它原本维持人形,在地板上蛄蛹着游动,没有机会抬头。 脑袋撞上竹条之后,本能往上瞧了一眼。 就见到火午的尸首往下不停滴血——这头甲虫不知被什么人打回原形,打得肠穿肚烂脑子都裂开,一对大角掰断了,插在它红艳艳的鞘翅上,再也没有生息,死得透透的。 「呀!~~~~~」 水德星君当时就吓出病来,两只蛇眼现原形,脸面不由自主的往前凸,一片片绿油油的鳞也长出来了。 「祸事了!祸事了!」 「死了?全都死了?」 「我梦着呢?这是...这是真的假的?」 「我中了幻术?百目大王发狂了?不然是谁干的?」 「糟了糟了!糟糕了!」 它一个「弱女子」,就这么抱着大殿立柱缠绕蠕动,紧张害怕不敢动弹,瞄一下就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吓得浑身肌肉紧绷,一路往房梁上窜。 换个视角,这么说可能比较好理解。 ——举个例子,好比你刚醒,去学校或单位上班上课,你老师同学就在教室里集体上吊。对于水德星君来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从二楼慢慢走下来一头老猴子。 水德星君立刻喊:「木德!木德!大事不妙了!」 这老猴子没有应,背着个大包裹就往房梁走,走到水德星君身下,轻声呼唤:「你下来。」 水德星君也奇怪,这木德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不恐惧呢? 它吓得无法控制身体,根本就离不开这根房梁,于是喊道。 「木德!你看不见这些尸首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死了这么多兄弟姐妹?」 老猴子耸肩无谓,当真「看不见」这些尸体:「你说甚么?尸体?」 「呀?」水德星君怔了那么一下,神情也放松:「我分明看见...」 老猴子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去捣药了?金戌给你带了什么稀奇宝贝?居然把你搞得神智错乱,我也想尝一尝,你先下来,我给你把把脉。」 「哎哟哟...」水德星君终于完全放下心来,或许黄猿所言不假,它只是中了毒,眼前看见的都是幻觉。 这小青龙慢慢悠悠往下爬。 老猴子就接着劝,接着说:「大王杀了佛雕师,在三楼设宴,我年老体衰吃不下多少,就带些菜肴给月合关的兄弟——你要爬得慢,我把吃食给你留下,再上楼取些热食。」 水德星君立刻窜下来,听到干饭的事情,它积极性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打紧!不麻烦!我亲自去!你兜里的哪里有大王桌上的香!」 这青蛇回到地面的瞬间—— ——老猴子从布袍中取来贝洛伯格,一刀刺在这妖怪的头颈七寸! 那速度太快!下刀路线太狠! 水德星君几乎没有反应,就感觉颅脑叫一双冰冷的大手紧紧箍住,突如其来的汹涌灵压几乎将它逼得无法呼吸,再睁眼细看,眼前漂着一位虎目金 睛两臂生风的银盔神将。 就听见尖刀剖肉利刃断骨的脆响,这蛇妖叫贝洛伯格一刀割开头颈脊柱,剥下一层血淋淋绿油油的皮,挣扎几下没了气息。 老猴子揭开半张脸,露出江雪明的真身。他如法炮制,照着其他妖魔鬼怪的烧烤办法,把水德星君也挂在竹签上。 他从布包里掏出两本书,一本是黑风寨众妖的花名册,也是木德星君这个总管用来统计妖口方便管理的书录——划去水德星君的名字,这名册就成了生死簿。 另一本是百目大王交给金戌打理的账本,记下佛雕师与百目之间的人情来往,祭祀用品的银钱消耗,四方土地庙的修缮维护,还有诸多杂项费用等等,大多都用还丹交易。 ...... ...... [part2·坏它道心] 这个时候,不怎么安分的帝江老妖又跳了出来。 具体来说,它是拱起身子,从布包里蹦跶出来。 它的嘴巴塞进去一团蛛丝,雪明拾来这些灵媒道具,就发现珠珠仙子产的丝线十分好用,哪怕是凶兽的牙也咬不开嚼不烂,于是就变成了帝江的口嚼子。 「我心情不错,你有话说?」 收拾完北麓山顶的精兵强将,雪明内心十分畅快,于是给了帝江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摘下这蛛丝织造的网纱绒布,决定听听帝江嘴里要放什么屁。 「你这卑鄙无耻的嗜杀狂徒。」帝江开口就骂,情绪却十分平静:「诓骗这些头脑简单心性纯良的自然精灵——它们对你毫无防备,你却披着它们同伴的皮囊博取信任,趁人之危一刀杀死,你真的太歹毒了。」 雪明和这凶兽处得久了,他终于明白,boss讲起这个同辈同级的肉球为什么会那么糟心。 要说夏邦的道德神剑,它专杀好人—— ——因为好人才遵守道德,好人会被伦理纲常束缚。 可是混沌凶兽除了当谜语人以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混淆是非,手持道德神剑来砍人。 雪明要杀妖怪,是不择手段的杀。 管它妖怪是什么心性,它有什么风俗,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妖怪宝宝,妖怪丈夫酗酒吸毒家暴离婚套餐走完人间蒸发,这单亲妖怪妈妈辛辛苦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搞一系列传统美德,是妖怪妈妈从妖怪皇帝拿了贞节牌坊,成了妖界道德典范。夏邦再出来几个文人雅士,要讲述这妖怪母亲的凄美故事,要借妖育人,请自家子女也学学这贞洁烈妖的品德,骂一骂它可能有点非洲血统的妖渣丈夫——有关于这一切,雪明都不在乎。 「自然精灵?」江雪明受到言语攻击之后甚至觉得有点可笑,「我原来是做牛杂生意的,帝江老妖,你居然在指责我?指责我对一碗牛杂没有同情心?」 这个时候,帝江才稍稍清醒一点—— ——它起初以为,这个人类只是偷取了梼杌的一些元质。 就和历史长河中许许多多梼杌青睐的战士一样,这些人类也会拥有一部分梼杌的特征,傲狠明德就喜欢一条路走到黑的死脑筋,喜欢勇敢也单纯的人。 只要把这份单纯搞得复杂,搞得糊涂了—— ——江雪明或许能转投到混沌麾下,变成它的宿主。 现在它开了七窍,不像此前肉球形态时那样迷蒙无知,也有了欲望和诉求,它此时此刻只想活下去,然后搜罗更多的仙胎壮大自己,拿回大部分元质,变回凶兽本体。 吸收江雪明的一部分血液之后,帝江也能从这部分元质获知一些重要信息。 它不在乎犹大和无名氏打生打死,但是犹大准备拿它当祭祀道具,这道仪 式恰好能帮它飞升成神,如此庞大且纯净的元质,要经过多少年的积累?经过多少人命的灌溉?才能聚集到一处成就一个愿望,造出一个仙道法身呢? 紧接着,帝江老妖准备继续用传销话术来考验雪明。 「我说你歹毒,你敢承认么?」 江雪明一边捯饬烧烤架,一边应道:「我承认。」 「哼,果然不敢...」帝江话说到一半:「什么?」 江雪明满脸无辜答:「我又不知道这条青蛇什么来路,用万灵药去试它的本领么?我没那么多存货呀...」 「既然它对这头老猴子毫无戒心,就哄它下来,一刀杀了——这是最保险的办法,百目和佛雕师都认不出剥皮树造出来的皮囊,它肯定也认不出,这宝贝太好用了。」 这么说着,江雪明大步流星往外赶,水德星君死了,他要去窑炉和药房找蛛丝。手边存货不多,他也不好施展芬芳幻梦的技艺。 帝江老妖依然不死心,它接着说—— 「——你就这么承认了?你承认自己是个厚颜无耻卑鄙歹毒之辈?!」 江雪明应道:「说得有理!非常合适!讲得一点不错!」 帝江老妖:「你...」 江雪明打断道:「你是凶兽,有点自觉好不好,我老板也是凶兽,这企业文化难道要我当个好人么?」 帝江老妖的心事被拆穿,一下子弓起身体,它手脚被绑住,就这么倒提在雪明手里。 江雪明接着说道:「叶北大哥早年和我说过——」 「——这世界上不该有纯粹的好人,任何一个只会守规矩,憨厚老实,无私奉献的好人,都是坏东西的帮凶,没有好的,就没有坏。」 「没有能力就去盲目行善,这才是犯罪,没有智慧就去扶持正义,这才是杀人。」 「身体残疾也要这个人跑起来,像常人那样行孝道做善事,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这不是送给坏人的活靶子么?」 「我和妖魔讲什么道德?谈什么仁义?它们要披着人皮,说起人话,守起规矩,心性纯良天真无知,难道这么做,它们就不吃人了?你说的这些都是弱点——为什么我不能利用呢?」 「真要我[好]起来,我开始讲道德守规矩了,估计珠珠和百目嘴巴都会笑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蠢的人,居然敢同时挑战它们夫妻,它们会可怜我么?因为我守规矩讲仁义道德,就感天动地?有救主神灵来帮我?」 「不对喔,我老板和我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好人就会赢,而是赢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做好人。」 这个时候,帝江老妖就不说话了。 它睡了太久太久,心里想的是—— ——现在的零零后都这么野的吗? 上下五千年遥遥领先的文化自信哪儿去了?好歹捡糟粕当宝贝使呀!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的?!连狡辩的心思都没有? 它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话都说不出一句了。 要往前算几百年,再怎么狠厉的杀人狂,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混世魔王也会讲点面子,一边圈地屠城烧杀抢掠,另一边还要百姓念他的好,记他的道德,感他的恩情,守他的规矩。 可是梼杌找来的这家伙,好像一点面子都不要,全剩下里子了呀! 是的—— ——就和你想的那样。 混沌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神怪。 同样没脸没皮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制它,在它看来,江雪明不要脸的程度要远超过它。这道德神剑的歪理邪说,根本就无法击穿雪明的心防。 他来到车站,给boss打了那么 多工,收了那么多钱,干了那么多年—— ——杀了那么多人,那么那么多的妖魔鬼怪。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没有讲排场要脸面。说问心无愧这四个字都是轻的。要这些手下败将变成凶魂恶鬼,变成域外天魔再回来看他枪匠一眼,他会喜出望外,认为这是一个身死魂灭斩草除根的好机会。 百目的法宝对雪明是失灵状态。因为他真的没有心魔,这句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帝江再次反刍,要翻肠倒肚吐出浓浆,细细品了一回肚子里的血,从中能感受到一个骇人事实。 这小子在梼杌的栽培下,只用了两年时间,就从一个普通人突飞猛进化茧成蝶,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过任何心魔——这是什么怪胎?!是天伤星下凡么?他脑袋上也没长疤呀? 就在此时,江雪明已经找到药房里的蛛丝存货,开始着手编制闪蝶衣。 他又一次把敌人的法宝变成了自己的,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芬芳幻梦灵肉合一的状态下,这件护身宝甲以白金二色的状态重生了。 可惜的是没有面盔,雪明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来做面盔,再去烧铁矿恐怕时间赶不及,或许慢一步武修文就得去阎王殿报道了。 「你在担心那个武修文?」帝江找到机会,立刻进行精神攻击:「这狗太监的儿子罪该万死,你居然留他一条生路,还送他一段造化,这对珠州百姓来说公平么?」 江雪明试了试护甲的尺寸,换了蛛丝材料这衣服也变得轻便,关节处有许多拉索机关得重新设计调整。 他随口应道:「不公平。」 「果然要狡辩...」帝江回过神来:「卧槽?」 江雪明坦率承认:「我对不起这些百姓,但凡是武修文坑过害过的每个人,我都对不起他们,可是事情分轻重缓急——不救他帮他,我不来黑风岭,珠州要变成妖城魔域。到时候就不是对不起了,他们连人都没资格做,要变成肉狗。」 「维克托老师说,汤匙是汤匙,筷子是筷子,事情要一件一件分清楚,再来慢慢算账。」 「我脑子不好,先把难办的解决了,再来解决这好办的。和过年一样,好吃的容易下嘴的精细粮食和肥美肉品,总要留到年关。」 「像现在——」 拉动衣袂锁上排扣,闪蝶衣振打出氤氲雾气,是金石难伤的宝甲。 「——高价值目标收拾的差不多了,可以穿上护甲节省时间,就照你说的,我正大光明的闯月合关,和这些小妖小怪谈谈道德二字。」 「你已经开了七窍,那么擦净狗眼瞧仔细了。到时候好好看看这些妖魔会不会和我公平决斗,讲一对一的决斗礼仪。」 帝江被呛了这么一句,却不敢答话,它仔细想了想,伸出爪子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收了回去,从布包里捡来口嚼子,自己给自己堵上了。 它不想再和这个仙人斗嘴争理,这家伙早就破了迷障,说出来的话就像利剑,现在它身体虚弱精神萎靡,再聊下去——恐伤它凶兽的道基心境。 江雪明用丝线制了一副软质面具,只有竹牌来支撑这软甲。 从面具中透出一对闪着精光的眸子,开口威胁道。 「犹大的仙胎死一个少一个。」 「没想到潘克拉辛都杀不死你,还浪费我的药来治手臂的反噬伤害,如果能把你彻底杀死,你早就成了烂肉一团。」 「呆在包袱里,保持安静。」 第二十五回 跃马腾龙 前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刘向 [part1·琴心剑胆] 从北麓洞府苔地下来,百目大殿里燃起汹汹烈火,众多精怪的尸体付之一炬,没有半点维塔烙印的怪蝶飞出来。 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巡山小妖,他一路走一路杀,小妖见了这身闪蝶衣,离得远了起初还以为是珠珠娘娘的亲信。等到江雪明走到身前时已经来不及跑,芬芳幻梦轮番逮住它们,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叫一刀封喉。 贝洛伯格刀刃滚烫,没有血溅出来,这闪蝶衣依然干净,雪明就继续如法炮制往前探点搜林,如此杀死十六个巡山精怪,有八只人高马大的竹节虫,有八个头生角背长翅的怪蛉,离月合关近了,就从飞虫换成走兽。 他跳出林地,跳到石滩里往关卡栅栏靠近。 守关哨卡走出来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想上前问话。 雪明没有答,仔细探视哨卡的防卫力量,应该还有八个妖精在草屋里。再往月合关里看,有一条起起伏伏的石子路,两侧都是妖怪洞府,从石坪子外晾晒的肉干,还有这些妖魔换洗的衣服来判断,起码有两百多个喽啰聚集于此。 这两个壮汉喉口中发出哼哧哼哧的怪声,从口鼻间冒出腥臭气息,脸面长了一层又黑又厚的鬣毛,分明是两头野猪怪。 领头的汉子大声呵斥,有兴师问罪的气势:“哪位仙人下山来了?有百目大王的通关信物?” 江雪明提起布包,打开包裹一角。 这两头野猪怪低头看去—— ——就见到包袱里一张猴脸,身形矮小的木德星君被五花大绑,装在这行囊之中,探出尖嘴猴腮的脑袋来,是气息微弱命不久矣的样子。 “哇呀!~”领头野猪怪胆战心惊,想要摸腰间兵器。 贝洛伯格后发先至,它刺透这壮汉的脖颈,从下巴进眼窝出,好似蛾眉月一样的刀刃就卡在这野猪的颅脑中。 旁侧帮手的野猪小弟急忙反抗,它已经拔出刀,使唤护身兵刃砍将过去! 哪知道这白衣怪人手法灵活,拿住它腕口一提一抹,大刀脱手空翻,又叫这怪人手肘撞得旋飞倒挂! “哐!”的一声,这自家兵刃进了主人的脑袋,两头野猪怪颓然倒地,雪明空出手取走贝洛伯格,只一呼一吸又带走两条性命。 霎那间从关卡草屋窜出来五六条人影,都是头生角脸带毛的山间野怪。发出呜哇怪叫,手里使唤钩镰刀叉,都是月合关里剖心取肝的人肉屠夫当家好汉。 “蒙面贼!你敢伤我兄弟性命!” 从妖魔队伍中传出厉声质问,这一嗓子喊出来就好像捅了马蜂窝。 妖洞里歇息的,还在吃食的,置办人肉货品的,做还丹精炼功夫的,逗孩子耍的父亲母亲兄弟伙伴,全都齐齐冒出头。 多少年了—— ——上一回月合关来了强敌,还是佛雕师差遣官府兵员做做样子。踢门叫阵的热闹劲稀奇得很,这些妖怪肯定不想错过。 守关放哨的几兄弟眼光移向地上的尸首,这两头野猪已经化为原形,没了气息。 死了? 死得那么快?! 没有救了? 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身着蛛丝软甲的猛士松脱行囊,提刀往哨卡冲刺。 守关的小头领还没反应过来,它看清野猪兄弟的死状,就感觉劲风扑面寒芒一闪。 它的虫豸颅脑当即裂开!从中炸出它原型火蚁的酸液,烫得身侧兄弟们嗷嗷乱叫。 阎王爷定步回身,从闪蝶衣腋下探出两掌,芬芳幻梦逮住这守关队伍的待宰羔羊,像上了流水线作业似的,它拉回一个,雪明就手刃一个。 如此反复四刀捅刺拖割,又没了四条妖命,留下四具瘫软无力的尸首,从眉心往右脑多了一道焦臭的刺割伤。 山谷之中,还有晚一些起床的妖精,刚刚打着哈欠,扯弄弟兄的衣袂。 “咋回事儿呀?让我瞅瞅?” 跑到妖洞外面见证这一切的妖魔鬼怪早就吓得两腿发软! 放哨守关的弟兄不说身强体壮力大如牛,在月合关也是一等一的精兵,它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些人肉加工作坊里的打工仔。 可是巡山队伍和哨卡里的妖兵妖将,就被这家伙一人一刀如此解决了?屠鸡宰狗一样杀死了?! 他太快!甚至看不清下刀方位,摸不透这诡异莫名的步伐身法! “有仙人来杀妖啦!” 不知道是哪一个起的头,石坪子爆发出这么一声惨叫。 这一百多号妖魔鬼怪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的往山路窜,要逃去四方土地庙找百目大王的弟子求救—— ——哦,不对,百目大王的徒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雪明计划当中的击杀顺序十分合理,百目大王的洞府周边都是温暖湿润的苔地,这里聚集着许多高价值目标,是山腰山脚附近喽啰的族长或头领。 没有这些高价值目标的指挥,散兵游勇无法凝聚起战斗意志,那就是一群土鸡瓦狗。与癫狂蝶圣教争斗多年,他知道如何从内到外慢慢肢解一个教团。放到夏邦这种以妖王为核心的山寨,也是同一套流程同一种办法。 眼看妖魔鬼怪奇招尽出,朝着山林四处飞走奔逃,雪明没有故意去追—— ——他没这个闲工夫去追杀小喽啰,到了土地庙里,杂鱼找不到主心骨,自然会去寻找百目,到时候妖怪们闯进黑风镇,佛雕师和百目的争斗就火上添油,没有私下会谈反复斡旋的余地了。 他捡起行囊,往月合关的洞府里逐个搜查,也见到许多窝囊妖精丢下自家孩子。 江雪明掏出功德簿,一边念着《大悲咒》一边逐个宰杀这些哭哭啼啼的妖子妖孙。 把月合关第一家野猪怪门洞里的十来头小猪杀绝,换了第二家蟑螂门户,门前就嗅见一股腥臊臭味,黑乎乎的洞穴里有桌椅衣柜,也有炉灶火盆。 十来只幼虫围在暖炉炕头旁,瑟瑟发抖的照顾着数千个蟑螂卵鞘,另一边饭桌上还留着些边角料,似乎父母没有吃完人肉就急着出去看热闹,撞见祸事又急着逃命,把孩儿们都留在家里。 “阿弥陀佛.” 江雪明道了一声“无量光”的梵语—— ——他举刀取来油灯火烛,打碎油瓶掀翻火炉,再杀绝这一户。 如此反复行凶,阎王爷逐个敲门,是越杀越快,越来越顺手,屠宰夏邦畜牲的手段也要出神入化,走出月合关时,他手上多了两副人骨,身后的妖魔洞窟再无一个活口。 说起这两幅人骨,还是从人肉工坊里救出来的最后一点存货。黑风镇给四方土地庙的祭品早就被这群妖魔吃干抹净,骨头也要送到汤锅里熬煮——要是雪明来得晚一些,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他随便找了块野地,把这两幅骨头埋下,做了个土葬。插上一块木牌来标记,或许以后有亲人故人来上坟,也能找到一个寄托思念的地方。 搞完这些事费不了多少功夫,只不过芬芳幻梦来打工。不重要的事情干完了,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 他顺便将熬煮骨头的大铁锅也带出,进了工坊以后,他一眼就看见这精铁大锅,肯定是百目大王或者佛雕师送给月合关众妖的礼物。铁锅导热均匀,比铜铁合金更轻便,做出来的食物要更好吃——在雪明眼里,这精铁物件有大用。 芬芳幻梦开始冷锻工作,把这铁锅撕成两半,卷轧成厚实长管,算清缠距攻出膛线。就变成两管吹火机关筒。 造完火器,雪明朝着山下猛冲,爬上树梢在林间飞跃。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见月合关群妖的踪影,马上就要进入黑风镇了。 [part2·斗法] 山脚之下,佛雕师和百目大王斗得正酣畅,战事要进入白热化阶段。 没了火午道人和水德星君的辛勤劳作。黑风岭的毒瘴渐渐消散。从山峦之间涌起一股冲天浮光,夜间氤氲水汽照出遍地翠藓,白云当空,山涧溪泉吐来片片烟霞——那是百目洞府里的烧烤宴会走到终点,妖魔身体中的毒和药都烧光,迸发出来的灵能反应引发的自然现象。 佛雕师也无暇去看这美景,他已经大汗淋漓身负重伤。 这小小农庄周边起了一片燎原野火,暮色之中飘荡起游魂恶鬼,往日被佛雕师害死杀死的怨灵成了一支军队,有数百数千之众,对垒山神土地之魂威化身。 再看百目魔头已经褪下铁甲,到了强弩之末。 它头颈胸口肚腹两臂,都长满了金光璀璨的邪眼。高举解魂剑,唱法念咒强撑一口气,它下半身叫黄土大地埋了进去,这也是佛雕师的神通。 正如它百目魔君的称号,有了金光邪眼的加持,解魂剑所释放出来的心魔就不再是一个两个,而是这些邪眼之中看见的芸芸众生,可以一人成军。 百目敢只身一人闯黑风镇杀佛雕师,这本命法宝就是它的依仗。 方圆百丈的农庄田野杂乱草地,已经成了一片斗法战场。这边心魔业鬼冲杀过来,那边火扇掀起十来米的烈焰龙卷,反噬回去。 又听田地里起了轰轰隆隆的震颤强音,这些依附于泥沙土地为媒介的邪恶灵魂,就被佛雕师的魂威一个个抓住脚踝,要拉进地里,抓回地府去。 如此反复十数回,哪怕双方都有仙丹加持,这灵能也要消耗完了。 从佛雕师的宝扇中冲出成片的红蝶,扇子的灵能法力超载输出,似乎走到尽头了。 秃驴一咬牙,不想在父老乡亲面前破了佛家身光丢了颜面,终于决定掏出压箱底的法宝。 雪明就在不远处,挂在树上啃干粮补充体力—— ——夏邦神仙斗法的场面他真没见过,况且还是两个光之翼的斗法。 他愈发庆幸自己没有同时面对珠珠和百目,这两头妖魔的肉身元质实在强悍,以芬芳幻梦发动催眠能力,也未必能在一个回合内完全让敌人卸下心防就此入睡。 要知道珠珠得一直抓住雪明的手,才能保持睡眠状态。 百目应该也有这种体质,以元质丰度来判断,想要先催眠再杀死这妖魔,实在太难了。 再看佛雕师的法宝,那把火扇子不光带有高温大范围的aoe伤害,还能放出癫狂蝶,想要躲避这种伤害实在太难,闪蝶衣就和摆设一样。 除了宝剑、宝扇、宝树、宝石、宝杖以外,打到这个份上,看样子佛雕师要动用宝瓶了。 这也是雪明最关心,最在意的东西—— ——这玉净瓶里有犹大的魂威,也和佩莱里尼传血授功的办法相似,是利用灵媒道具保存魂威能力,把自己的超能力借给别人用。 他要搞清楚这个宝瓶到底有什么用,看明白犹大的能力。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颤动不止的田地也安静下来. 佛雕师的魂威主动突围,往草地中拱出一条洞穴,画出一线土黄地龙,直冲百目所在方位。 再看百目大王脸色突变,似乎受过玉净瓶的苦,想要避让退缩,但下半身已经埋进土地,无法动弹了。 佛雕师没有魂威护身,被诸多心魔打砸劈砍,霎时头破血流,嘴也叫冤魂咬烂。 他脸色凄厉,大声嘶吼:“[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杀了这畜牲!” 这就是犹大的魂威,是犹大教给佛雕师的护命咒语。 绿油油的老僧化身猛然窜出地面,捧住玉净瓶往外泼洒甘露! 那露水之中便有一颗眼睛,它来到尘世间见了光源,马上盯住百目魔头,盯着这为非作歹不听话的打工妖怪。 一副金色面具就从这眼睛慢慢长出,逐渐膨大变成完整的头颅,再生出人形,化为狱界之中的犹大化身。 [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 ——它没有双足,像缥缈无形的幽灵,从整洁光滑的厚重布袍里露出一张金灿灿的面具,面具的双唇呈现出诡异的暗绿色。 它冲着无法动弹的百目轻轻一吻,百目恐惧至极,挥剑劈去! 剑刃恰好劈在假面的双唇,马上变成金灿灿的火花和铜泥铁屑。 这一刻汹涌的灵压让雪明聚精会神,内心起了惊骇之意。 那是什么古怪的能力? 百目魔头的魂威法宝顷刻间如冰雪消融—— ——它本由百目的脊椎骨和铜铁合金打造而成,在触碰到[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时,它似乎被分解成元素单质了! 在激烈化学反应的过程中,铜元素和铁元素再次被分离,剑形也无法维持,释放出来的热量就变成了金灿灿的火花,它的脊骨法宝一瞬间报废了! 这一眼看下来,就像是[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把百目的法宝吃掉了! “不听话的小虫子”犹大的声音从[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的面具里传出,“你居然敢造反?!” 百目大王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围困佛雕师的心魔也逐渐消散,没有了法宝凭依物,百目已经跌进死门状态,再也掀不起半点风浪。 佛雕师赢得十分狼狈,这秃驴没有能力和百目斗,只能请出灵光佛祖助阵——可是把佛祖请来,他也要一起受罚。毕竟这事已经捅到领导那里去了,没有办法处理了。 百目魔头嗷呜一声怪叫,从腰腹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舍了下半身就想往山上逃。 [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没有急着追踪,低头对黄土里的半截肢体亲了一口。 那场面就和嗦粉似的,在雪明看来,百目魔头陷进土里的半截身体像冰淇淋一样,迅速钻进了犹大魂威的肚子里,不一会就从灵体布袍中伸出一只嫩白手掌,捧着一颗西瓜大小的肉球——是用百目的血肉造出来的丹药。 犹大想要问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或许留着百目魔头还有用,仙胎也在黑风岭,搞成鱼死网破的局面就不好了。 [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的灵体化身往佛雕师那头飘,准备查个水落石出。 就在这个时候,从山野中冲出来一众小妖—— ——犹大怒道:“反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佛雕师!” 没等佛雕师回话,从身后响起诡异的海鸥啸叫。 犹大内心大骇!就看见山林野地里钻出快如闪电的火流星! 机关筒中爆发出球形火焰,雪明用铜皮和医生包里的小袋红石搓了几颗尘晶弹头,要作致命一击。 佛雕师没有时间躲闪,他心里只有灵光佛祖,在佛祖朝他走来的那一刻,他忙着跪下叩首,连感激感恩都来不及,谁会去防备自己的恩人呢? 犹大的注意力全都停留在山林之间仓皇逃窜的精怪身上,他只觉得愤怒,也没有注意到雪明的存在。 这颗箭弹在佛雕师面门处炸开—— ——四散碎裂的铜皮扭曲变形拉长,成了锋利无比的飞剑。 它切开佛雕师的颅脑,带着那绿光老僧的灵体一起剁开砍碎了!火焰浇洗一遍,又有超压汹涌气流将这伤口迅速扩大! 空气都烧干净以后,裂成好几瓣的脑壳马上合拢挤压在一处,带着部分躯干一起粉身碎骨!血肉碎片炸出几十米远,落在民居瓦顶上,成了一片血雨。 [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受到红石尘晶的震慑,过了半秒多都没回过神来,几乎无法维持灵体,远在天边的犹大也要跌进死门,他连忙解除魂威,不敢去看身后——熟悉又陌生的海鸥啸叫响起来! 犹大猛的抬起头,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醒来,再也不敢将意识送去玉净瓶里,连忙解除了魂威。 “嗬”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依然沉溺在濒死体验中不能自拔。 他深深陷进了恐惧之中,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走出旅馆,走到巷口,扶着墙壁吐出一堆带血的蠕虫。 “呕!——呕!——” 死亡已经将他吓得神魂离体。 “是谁?到底是谁!” “逃走了?” 江雪明收好机关筒,第二颗尘晶箭弹没有打中目标。 [turnitintogold·点石成金]被火焰包裹的那个瞬间,它突然消失了,就像是一阵绿油油的雾气,叫鞭炮炸得四散纷飞。灵体没有四分五裂的过程,也没有多余的灵能反应,这颗箭弹浪费了,不过另一颗没有——佛雕师的脑袋和半个身子都不见了。 周边镇民们起先见到灵光佛祖发威,都往佛雕师身边聚,后来山上冲下这么多妖魔,都各回各家逃命去了,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佛雕师收尸。 他的尸体还热乎着,瘫在草地里抽搐着,相对完整的左手还握着破破烂烂的宝扇,从尸体中爬出不少白夫人,小虫子刚吃完肠,找不着心肝。 看得出来—— ——他死透了! 第二十六回 铁衣和僧衣 前言: 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着尽着僧衣。 ——黄巢 ...... ...... [part1·如梦令] 山镇火塘的祭祀场里围起一排排矮凳,武修文神志恍惚步履蹒跚,一瘸一拐的走到血玉菩萨观音石像面前,已经是一副死相。 佛雕师死后,这[功德箱·eritbox]的魂威神力也渐渐失效,他的肚腹原本有一处贯穿伤,土地爷略施小计,将这血肉疮疤变成了岩片。 可是现在岩片渐渐崩坏毁灭,他的肚子就开始往外流血,不一会就看见烂掉的肚肠拱出来,脑袋上裂口也是如此—— ——修文清楚,他好像活不成了。 剧烈的痛苦让他难以思考,聪明崽的脑袋瓜也不聪明,不好用了。仅仅靠着求生意志来到血玉观音菩萨面前,他要拿到一点仙蜜糖来救自己——这七八百步的距离决定了他的生与死。 起初武修文离开草场,从佛雕师身边逃走时,他就立刻后悔——为什么要把身上最后一点仙蜜送给那些瓮坛里失了四肢的苦命人呢? 他不理解,不明白自己的选择,或许是当时发了疯。 这么点仁慈,这么点善心,就要把他送进地府,把他踢进生不如死的泥潭里,走这条远路,绕黑风镇一大圈才能苟全性命。 往人彘的坛罐里泼点仙蜜有什么用呢?这些家伙哪怕好受一些,舒服一点,那也是徒劳无功,活不出什么滋味,不如早点死去。 武修文啊武修文,你怎么能犯这种错? 进了城镇中心以后,他就更后悔,这肠穿肚烂的痛苦好比万虫钻心,颅脑开裂传来的阵阵晕眩感让这痛苦超级加倍,他连路都走不稳,东西也看不清,脸上的血越擦越多。 到了火塘,他却没有这个心思,没有这个精力来后悔了。这层层叠叠的矮凳成了一道又一道难关。 他感觉眼皮打架,天与地都黑了下来,身体也冰冷,手脚都麻木。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师父,师父... 我猜对了么?师父? 我做对了吗? 我和赵家兄弟的债两清了么?我还欠他们什么吗? 武成章要杀关香香,我来销这账,还欠她什么吗? 「妈妈...」 人死之前,都会因为本能去呼唤一个名字,一个代称。 绝大多数客死异乡的,在战争中身负重伤濒死的。 在伙伴的怀抱里,在医生的照顾下,最终出现失血黑视的时候,这些游子会呼唤父亲母亲。 武修文自小就被遗弃,说得好听叫寄养,说得难听就是家里养不活了,要送到富贵人家去做下人当奴隶,从小就培养服务意识,长大以后也不会背叛主人。 他来到血玉观音菩萨面前,就看见慈悲佛母的法宝祥云,看见金红二色的伟大身光,于是不由自主的喊着妈妈。 他已经没有力量爬上台座,走不到红石佛雕的水渠旁取蜜。 而且还有两个拦路虎在守着仙蜜—— ——那是两个人彘瓦罐,是佛雕师联合宗族司祭制作的坛子鬼。 就见到佛像左右有两个形制奇特的黄符罐子,天师敕令符和求雨八卦印写在四张黄帛上,盖住这坛口和坛身。 上一回武修文来取蜜,也要司祭长老帮忙支走这两个坛子鬼。 坛中小人的来历,便是佛雕师从镇子里捡来的弃子,在这种灵压环境下,孕妇很容易沾染维塔烙印,肚里的孩子偶有早产畸形,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健康好命——就 送到佛雕师这里做坛中神仙。 这些畸形儿养到三四岁,就要泡进坛中,和仙蜜一起长大,去山林饮毒水吹毒风——如果没有死,到了十七八岁,它们会变成佛雕师忠心耿耿的鬼兵,只听佛雕师和司祭长老的命令。 此时此刻,这两个坛子鬼从大瓦罐中探出脑袋,露出惨白的脸色,头顶玄色瓜皮帽子,两颊有红艳艳的胭脂团,坛身钻出来强壮有力的四肢,好奇的看了看地上狼狈爬行的武修文。 二鬼见到武修文靠近,立刻撕下坛身布帛,取来天师敕令符,这布帛离开坛子马上硬化成形,变成一把明黄色的大刀。 武修文仰起头,什么也看不见,就从一片黑灰雾气中见着两道土黄色的灵能潮汐,心里明白——这是坛子鬼提着刀,来取他首级了。 他心里知道,想要从血玉观音菩萨这里讨到仙蜜,就躲不过这一劫一难,他的生命到头了。 「妈妈...妈妈...疼...我疼...」 武修文虚弱无力的哀叫着,捂着肚腹,只想把烂肠塞回去,趴在地上好似一条蠕虫,是濒死的蝼蚁。 他还记得自己与赵剑雄说过什么—— ——仙人斗法,他根本就没资格参与,仙人呼吸,他们就会疼,仙人一挥手,他们就会死。 可是修文自己嘴里讲出来的话,他却没有听没有做,没有继续忍耐。 灵觉灵视之中,只见这两道明黄色的真元灵能猛地落下! 两个坛子鬼努起身体,绷紧了四肢,爆发出骇人的气力。臂膀肌肉绞拧起来,从肩头冒出一股股青筋,要把这重伤之人砍成碎肉! 武修文没有闭眼,他想抬起头死,看个明明白白,和阎王讲起冤屈,和判官说明死因的时候,或许能捞到来世的好缘分。 只是他看不见瀛洲的大槐树,看不见五鬼阴司的路引招牌,连摆渡人都见不着,只瞅见不远处有一黑一白两个勾魂索命的阴帅在等待。 ...... ...... [part2·定风波] 有一只闪蝶,扑打着湛蓝鳞翅飞到他面前来,撕破了黑漆漆的天与地。 武修文还能听见些声音,那「听令哐啷」的动静响了一阵,马上就没了任何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几次呼吸而已。 他的眼睛再次有了神采,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就见到火塘对面的矮凳上,那两个模糊的阴影已经走远,黑的那个还在拍大腿捶胸顿足,白的那个摇着手里的招魂幡,当小孩子的拨浪鼓耍——看来这奈何桥也没机会去了。 血玉观音菩萨像的台座上,张从风便坐在那里。 武修文挣扎着起身,他先是对着肚子拍拍打打,看清楚脐眼下边拳头大的疤痕,又摸了摸头顶,有一片皮肤刚刚长出来,摸到头皮细软绒毛,就有一股奇痒难忍的感觉。 他牙酸难耐,站直以后气血通畅,从四肢百骸传来强烈的阵痛,终于憋出来一句。 「师父...」 江雪明:「哎。」 武修文委屈巴巴的,顾不上满身泥泞血污,要上前抱住张从风,再也不喊爹娘了。 「师父!——师父!——」 这个时候,他终于稍稍能理解,为何赵剑雄这憨货要朝着四方土地庙跪下,要拜山拜路,要往黑风寨里磕头,脑袋见血也不想停。 「师父!」 雪明眼疾手快,脱了这身蛛丝编织的闪蝶衣,在台座高处抬腿,恰好蹬在武修文的肚子上,把这聪明崽踏得直起身,把面具和衣服都塞到武修文怀里。 「我没时间和你叙旧,看住这猴 头。」 如此说着,江雪明踢翻菩萨像两侧的坛子鬼,一左一右两位护法小鬼已经死得透透的,只是没来得及倒下。 武修文定睛看去,坛子翻倒时。这两个白面小鬼的脑袋才掉下来。 他抱住闪蝶衣,又接来一个包袱。翻开以后才发现——木德星君就在里面! 「呀!师父!」一时间武修文惊惧骇然,「这可是百目魔君的弟子!您要我看住它?为何不杀了它?」 「黑风镇里的黎民百姓已经变成妖魔鬼怪。」江雪明解释道:「能吃一口五谷杂粮,全靠这老猴子的真元法力,先留它一命。」 除了这个原因,雪明还有一件事没有和武修文讲清。 珠珠娘娘已经死了,对黑风镇的民众来说,背脊里的还丹迟早要暴走失控,这些力量的种子没有金丝包裹,会迅速进入他们的神经中枢,改造他们的基因——变成怪物是迟早的事。 黑风镇的人口年龄结构来看,至少还有三四百个没有成年的孩童活着,他们的父母已经接走了家业,继承了还丹,在炼丹的成长期,再往上的爷爷奶奶行将就木,进入还丹的收获期。 一刀杀死木德星君,这家家户户授血怪胎无法吃五谷,只能吃人肉,到时候黑风镇就没有任何活人,被食人欲支配以后,大家都得易子而食。 「而且...」江雪明点了点武修文的脑袋瓜:「你不该怕它,它这头老猴子应该怕你!」 武修文幡然醒悟:「哦...」 「木德星君?」江雪明笑道:「它是百目魔头的弟子,你是我的弟子——你凭什么怕它?」 「百目逃了,我现在去揍它。」 江雪明指着布包里昏迷不醒的老猴子,与武修文说。 「它要是醒过来还不老实,要凶你唬你恐吓你,你提前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我的面具,揍就完了。」 ...... ...... 此时此刻,百目飞也似的逃回洞府。 在山林之间,就看见一条大蜈蚣绕树而行,攀枝附叶在树干之间跳跃爬走,它没了半个身体,伤处不断涌现出脓血黑浆。 血液臭气冲天,落在林间草木葛藤之上,尽显枯败衰亡之象。 这百足之虫难以死去,节足张开有一丈多宽,扁头钩足之下的嘴巴能吞下一头羊。 再细看这背板头板之间的关节,就长着一圈金灿灿的眼睛,每一节足有六只眼。魔君的名号便是这十六处关节加上颅脑四眼,凑出来的百眼。 不过这个时候,它只能叫五十目魔君了,或者二点五条目魔君。 回到月合关,魔头还想找妖兵喽啰们抢些野食来吃,结果就看见满目疮痍的妖洞魔窟——它攀山钻洞,寻到野猪怪家里去,就见到一堆焦黑的泥炭。 上上下下三百多户妖怪「人」家,全部死于非命,被一把烈火烧的干干净净。 百目惊厥颓死,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花了半晌功夫查完这些洞窟——它依然没有死心,只觉得佛雕师实在歹毒,居然早早带人抄了它的后路。 它又往山顶去,来到自家洞府苔地,要呼唤苔地各个妖怪族长来帮忙。起先是从自家弟子开始点名,后来变成人形,说出人话,依然没有人应。 再看北麓山峦起了祥云霞光,再也没有妖雾萦绕,它心里慌张,于是跑回大殿—— ——这大殿里立起数十根焦黑的骨头,哪怕是夏邦最厉害的法医来了,也没办法帮百目分出哪个是它徒弟,哪个是它账房。 它的心死了一半,惊慌失措往观音洞走。心里还在盘算佛雕师的事——这秃驴哪里来的好帮手?居然能把黑风寨的 妖将都杀光?! 到了观音洞里,见到阿慧阿珍的尸体,百目就开始哭丧。 它知道珠珠应该遭了难,可是依然不敢相信。 仙胎还没长大,佛雕师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敢破灵光佛祖的功德吧?! 走到铜床边,它寻不着张从风,就看见蜘蛛怪零零散散的肢体,还有葫芦一样光溜溜的肚腹,那肚子里空空的,没有任何东西了—— ——它只觉得自己真傻,真的。 它单知道夏邦的大夫或许会坑害病人,没想到佛雕师送来的洋大夫也会害人,想清楚这些,它就怒得发狂。 这蜈蚣精满脸是泪,化为虫子原形,在一声声哀嚎中啃下老婆的尸体,化悲愤为力量,重新把下半身长了出来。 恢复了一些元气以后,它还觉着不够,又把阿慧阿珍的元质吞下,终于有了点胆气,拿起珠珠的一把护身重剑,想出门去寻仇。 它自以为失了法宝,斗不过灵光佛祖和佛雕师,可是张从风这个***一定要杀!不然难解心头恨! 或许找到张从风,把他杀死,还能把仙胎夺回来,到了灵光佛祖面前还有一线生机,它心里没有放弃灵光佛祖的浑元造化——它太想进步了。 如果夺不回来... 「大王!大王!」洞府外爬进来一头小妖,是月合关里的幸存者,没有跟着其他兄弟冲进黑风镇,而是往山上跑。 这小妖是一头黄皮子,爬进观音洞里就立起身体,想有个人样,紧张兮兮的问候道。 「大王!寨子里来了仙人!」 百目不耐烦的吼道:「什么仙人!不就是那个张从风么?!」 「哎...」黄皮子不认得张从风,只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刀客屠了它满门,在百目大王面前得挤弄出笑容,摆着难看的脸色应道:「大王,山腰还躲着三个人,其中有关香香!我不敢去招惹,就逃回山上来...」 百目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提剑往外赶——既然关香香还在,那么张从风也走不远! 黄皮子还想说点什么表表功劳,连忙追出去。 就看见巨大的蜈蚣脑袋又拐回来,一口将这神智不清的小妖吞下。 第二十六回 铁衣和僧衣 前言: 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着尽着僧衣。 ——黄巢 ...... ...... [part1·如梦令] 山镇火塘的祭祀场里围起一排排矮凳,武修文神志恍惚步履蹒跚,一瘸一拐的走到血玉菩萨观音石像面前,已经是一副死相。 佛雕师死后,这[功德箱·eritbox]的魂威神力也渐渐失效,他的肚腹原本有一处贯穿伤,土地爷略施小计,将这血肉疮疤变成了岩片。 可是现在岩片渐渐崩坏毁灭,他的肚子就开始往外流血,不一会就看见烂掉的肚肠拱出来,脑袋上裂口也是如此—— ——修文清楚,他好像活不成了。 剧烈的痛苦让他难以思考,聪明崽的脑袋瓜也不聪明,不好用了。仅仅靠着求生意志来到血玉观音菩萨面前,他要拿到一点仙蜜糖来救自己——这七八百步的距离决定了他的生与死。 起初武修文离开草场,从佛雕师身边逃走时,他就立刻后悔——为什么要把身上最后一点仙蜜送给那些瓮坛里失了四肢的苦命人呢? 他不理解,不明白自己的选择,或许是当时发了疯。 这么点仁慈,这么点善心,就要把他送进地府,把他踢进生不如死的泥潭里,走这条远路,绕黑风镇一大圈才能苟全性命。 往人彘的坛罐里泼点仙蜜有什么用呢?这些家伙哪怕好受一些,舒服一点,那也是徒劳无功,活不出什么滋味,不如早点死去。 武修文啊武修文,你怎么能犯这种错? 进了城镇中心以后,他就更后悔,这肠穿肚烂的痛苦好比万虫钻心,颅脑开裂传来的阵阵晕眩感让这痛苦超级加倍,他连路都走不稳,东西也看不清,脸上的血越擦越多。 到了火塘,他却没有这个心思,没有这个精力来后悔了。这层层叠叠的矮凳成了一道又一道难关。 他感觉眼皮打架,天与地都黑了下来,身体也冰冷,手脚都麻木。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师父,师父... 我猜对了么?师父? 我做对了吗? 我和赵家兄弟的债两清了么?我还欠他们什么吗? 武成章要杀关香香,我来销这账,还欠她什么吗? 「妈妈...」 人死之前,都会因为本能去呼唤一个名字,一个代称。 绝大多数客死异乡的,在战争中身负重伤濒死的。 在伙伴的怀抱里,在医生的照顾下,最终出现失血黑视的时候,这些游子会呼唤父亲母亲。 武修文自小就被遗弃,说得好听叫寄养,说得难听就是家里养不活了,要送到富贵人家去做下人当奴隶,从小就培养服务意识,长大以后也不会背叛主人。 他来到血玉观音菩萨面前,就看见慈悲佛母的法宝祥云,看见金红二色的伟大身光,于是不由自主的喊着妈妈。 他已经没有力量爬上台座,走不到红石佛雕的水渠旁取蜜。 而且还有两个拦路虎在守着仙蜜—— ——那是两个人彘瓦罐,是佛雕师联合宗族司祭制作的坛子鬼。 就见到佛像左右有两个形制奇特的黄符罐子,天师敕令符和求雨八卦印写在四张黄帛上,盖住这坛口和坛身。 上一回武修文来取蜜,也要司祭长老帮忙支走这两个坛子鬼。 坛中小人的来历,便是佛雕师从镇子里捡来的弃子,在这种灵压环境下,孕妇很容易沾染维塔烙印,肚里的孩子偶有早产畸形,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健康好命——就 送到佛雕师这里做坛中神仙。 这些畸形儿养到三四岁,就要泡进坛中,和仙蜜一起长大,去山林饮毒水吹毒风——如果没有死,到了十七八岁,它们会变成佛雕师忠心耿耿的鬼兵,只听佛雕师和司祭长老的命令。 此时此刻,这两个坛子鬼从大瓦罐中探出脑袋,露出惨白的脸色,头顶玄色瓜皮帽子,两颊有红艳艳的胭脂团,坛身钻出来强壮有力的四肢,好奇的看了看地上狼狈爬行的武修文。 二鬼见到武修文靠近,立刻撕下坛身布帛,取来天师敕令符,这布帛离开坛子马上硬化成形,变成一把明黄色的大刀。 武修文仰起头,什么也看不见,就从一片黑灰雾气中见着两道土黄色的灵能潮汐,心里明白——这是坛子鬼提着刀,来取他首级了。 他心里知道,想要从血玉观音菩萨这里讨到仙蜜,就躲不过这一劫一难,他的生命到头了。 「妈妈...妈妈...疼...我疼...」 武修文虚弱无力的哀叫着,捂着肚腹,只想把烂肠塞回去,趴在地上好似一条蠕虫,是濒死的蝼蚁。 他还记得自己与赵剑雄说过什么—— ——仙人斗法,他根本就没资格参与,仙人呼吸,他们就会疼,仙人一挥手,他们就会死。 可是修文自己嘴里讲出来的话,他却没有听没有做,没有继续忍耐。 灵觉灵视之中,只见这两道明黄色的真元灵能猛地落下! 两个坛子鬼努起身体,绷紧了四肢,爆发出骇人的气力。臂膀肌肉绞拧起来,从肩头冒出一股股青筋,要把这重伤之人砍成碎肉! 武修文没有闭眼,他想抬起头死,看个明明白白,和阎王讲起冤屈,和判官说明死因的时候,或许能捞到来世的好缘分。 只是他看不见瀛洲的大槐树,看不见五鬼阴司的路引招牌,连摆渡人都见不着,只瞅见不远处有一黑一白两个勾魂索命的阴帅在等待。 ...... ...... [part2·定风波] 有一只闪蝶,扑打着湛蓝鳞翅飞到他面前来,撕破了黑漆漆的天与地。 武修文还能听见些声音,那「听令哐啷」的动静响了一阵,马上就没了任何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几次呼吸而已。 他的眼睛再次有了神采,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就见到火塘对面的矮凳上,那两个模糊的阴影已经走远,黑的那个还在拍大腿捶胸顿足,白的那个摇着手里的招魂幡,当小孩子的拨浪鼓耍——看来这奈何桥也没机会去了。 血玉观音菩萨像的台座上,张从风便坐在那里。 武修文挣扎着起身,他先是对着肚子拍拍打打,看清楚脐眼下边拳头大的疤痕,又摸了摸头顶,有一片皮肤刚刚长出来,摸到头皮细软绒毛,就有一股奇痒难忍的感觉。 他牙酸难耐,站直以后气血通畅,从四肢百骸传来强烈的阵痛,终于憋出来一句。 「师父...」 江雪明:「哎。」 武修文委屈巴巴的,顾不上满身泥泞血污,要上前抱住张从风,再也不喊爹娘了。 「师父!——师父!——」 这个时候,他终于稍稍能理解,为何赵剑雄这憨货要朝着四方土地庙跪下,要拜山拜路,要往黑风寨里磕头,脑袋见血也不想停。 「师父!」 雪明眼疾手快,脱了这身蛛丝编织的闪蝶衣,在台座高处抬腿,恰好蹬在武修文的肚子上,把这聪明崽踏得直起身,把面具和衣服都塞到武修文怀里。 「我没时间和你叙旧,看住这猴 头。」 如此说着,江雪明踢翻菩萨像两侧的坛子鬼,一左一右两位护法小鬼已经死得透透的,只是没来得及倒下。 武修文定睛看去,坛子翻倒时。这两个白面小鬼的脑袋才掉下来。 他抱住闪蝶衣,又接来一个包袱。翻开以后才发现——木德星君就在里面! 「呀!师父!」一时间武修文惊惧骇然,「这可是百目魔君的弟子!您要我看住它?为何不杀了它?」 「黑风镇里的黎民百姓已经变成妖魔鬼怪。」江雪明解释道:「能吃一口五谷杂粮,全靠这老猴子的真元法力,先留它一命。」 除了这个原因,雪明还有一件事没有和武修文讲清。 珠珠娘娘已经死了,对黑风镇的民众来说,背脊里的还丹迟早要暴走失控,这些力量的种子没有金丝包裹,会迅速进入他们的神经中枢,改造他们的基因——变成怪物是迟早的事。 黑风镇的人口年龄结构来看,至少还有三四百个没有成年的孩童活着,他们的父母已经接走了家业,继承了还丹,在炼丹的成长期,再往上的爷爷奶奶行将就木,进入还丹的收获期。 一刀杀死木德星君,这家家户户授血怪胎无法吃五谷,只能吃人肉,到时候黑风镇就没有任何活人,被食人欲支配以后,大家都得易子而食。 「而且...」江雪明点了点武修文的脑袋瓜:「你不该怕它,它这头老猴子应该怕你!」 武修文幡然醒悟:「哦...」 「木德星君?」江雪明笑道:「它是百目魔头的弟子,你是我的弟子——你凭什么怕它?」 「百目逃了,我现在去揍它。」 江雪明指着布包里昏迷不醒的老猴子,与武修文说。 「它要是醒过来还不老实,要凶你唬你恐吓你,你提前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我的面具,揍就完了。」 ...... ...... 此时此刻,百目飞也似的逃回洞府。 在山林之间,就看见一条大蜈蚣绕树而行,攀枝附叶在树干之间跳跃爬走,它没了半个身体,伤处不断涌现出脓血黑浆。 血液臭气冲天,落在林间草木葛藤之上,尽显枯败衰亡之象。 这百足之虫难以死去,节足张开有一丈多宽,扁头钩足之下的嘴巴能吞下一头羊。 再细看这背板头板之间的关节,就长着一圈金灿灿的眼睛,每一节足有六只眼。魔君的名号便是这十六处关节加上颅脑四眼,凑出来的百眼。 不过这个时候,它只能叫五十目魔君了,或者二点五条目魔君。 回到月合关,魔头还想找妖兵喽啰们抢些野食来吃,结果就看见满目疮痍的妖洞魔窟——它攀山钻洞,寻到野猪怪家里去,就见到一堆焦黑的泥炭。 上上下下三百多户妖怪「人」家,全部死于非命,被一把烈火烧的干干净净。 百目惊厥颓死,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花了半晌功夫查完这些洞窟——它依然没有死心,只觉得佛雕师实在歹毒,居然早早带人抄了它的后路。 它又往山顶去,来到自家洞府苔地,要呼唤苔地各个妖怪族长来帮忙。起先是从自家弟子开始点名,后来变成人形,说出人话,依然没有人应。 再看北麓山峦起了祥云霞光,再也没有妖雾萦绕,它心里慌张,于是跑回大殿—— ——这大殿里立起数十根焦黑的骨头,哪怕是夏邦最厉害的法医来了,也没办法帮百目分出哪个是它徒弟,哪个是它账房。 它的心死了一半,惊慌失措往观音洞走。心里还在盘算佛雕师的事——这秃驴哪里来的好帮手?居然能把黑风寨的 妖将都杀光?! 到了观音洞里,见到阿慧阿珍的尸体,百目就开始哭丧。 它知道珠珠应该遭了难,可是依然不敢相信。 仙胎还没长大,佛雕师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敢破灵光佛祖的功德吧?! 走到铜床边,它寻不着张从风,就看见蜘蛛怪零零散散的肢体,还有葫芦一样光溜溜的肚腹,那肚子里空空的,没有任何东西了—— ——它只觉得自己真傻,真的。 它单知道夏邦的大夫或许会坑害病人,没想到佛雕师送来的洋大夫也会害人,想清楚这些,它就怒得发狂。 这蜈蚣精满脸是泪,化为虫子原形,在一声声哀嚎中啃下老婆的尸体,化悲愤为力量,重新把下半身长了出来。 恢复了一些元气以后,它还觉着不够,又把阿慧阿珍的元质吞下,终于有了点胆气,拿起珠珠的一把护身重剑,想出门去寻仇。 它自以为失了法宝,斗不过灵光佛祖和佛雕师,可是张从风这个***一定要杀!不然难解心头恨! 或许找到张从风,把他杀死,还能把仙胎夺回来,到了灵光佛祖面前还有一线生机,它心里没有放弃灵光佛祖的浑元造化——它太想进步了。 如果夺不回来... 「大王!大王!」洞府外爬进来一头小妖,是月合关里的幸存者,没有跟着其他兄弟冲进黑风镇,而是往山上跑。 这小妖是一头黄皮子,爬进观音洞里就立起身体,想有个人样,紧张兮兮的问候道。 「大王!寨子里来了仙人!」 百目不耐烦的吼道:「什么仙人!不就是那个张从风么?!」 「哎...」黄皮子不认得张从风,只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刀客屠了它满门,在百目大王面前得挤弄出笑容,摆着难看的脸色应道:「大王,山腰还躲着三个人,其中有关香香!我不敢去招惹,就逃回山上来...」 百目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提剑往外赶——既然关香香还在,那么张从风也走不远! 黄皮子还想说点什么表表功劳,连忙追出去。 就看见巨大的蜈蚣脑袋又拐回来,一口将这神智不清的小妖吞下。 第二十七回 小小人间 前言: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 ...... [part1·整酒] 夏邦不光继承了汉字,也继承了大部分道德神剑的糟粕剑法。 其中就包括酒文化,血玉观音菩萨送仙蜜这个事情,在黑风岭也叫祝酒节,是民风淳朴禾丰镇的传统佳节。 起先是早年间生老病死结婚安家要摆酒,这个算大事,祝酒也是人之常情——再后来是搬家乔迁开工造田地打井要摆酒,买了马生了猪,家里狗到周岁都要整酒。 这个「整」就带着折腾胡闹白瞎功夫的意思了。 要讲百目魔头的一生,就是被整酒给害了。 他起初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一开始不整酒,后来被镇子亲友搞得烦躁,村霸喜欢占人便宜,百目小子随节礼送钱送礼物,整大酒小酒亏出去不少——于是也开始整酒。 由于百目踏实肯干,老天爷就赏他饭吃。朱家许了一个女儿给他,可是到了大婚的日子,这珠珠四姐妹都要嫁一个夫君——百目犯了难,因为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未婚妻是哪个。 后来朱家老爷才坦白,这四个女儿都陪过床,与百目有肌肤之亲。 百目这一回要整四场大酒,急得好几夜都没有睡觉,这是天大的福分,也是天大的灾难——光是鸡鸭鱼羊猪肉牛肉就不知道要搞多少来,都得备上四份。 佛雕师受到犹大的蛊惑,搞到血玉观音菩萨时,就说这红石头里有一位酿蜜酒的神仙,宴席和酒钱都省下来,想整多少整多少。 百目和珠珠喝下这蜜酒,受了仙人法力,变成光之翼——从此他俩就是整酒的核心c位,变成黑风岭的魔头。逢年过节全镇人都得给四方土地庙整大酒,两个妖怪收礼收到麻。 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就是这么纯粹的理由,禾丰镇变成了黑风镇。 ...... ...... 此时此刻,百目魔君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它没有什么故事,没有苦不堪言的理由,没有坎坷崎岖的心路,更没有卖惨相扮可怜的音乐梦想。 自始至终,这位魔头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在夏邦,这就是道德神剑养育出来的魔王,它可以没有心计没有头脑,甚至不需要宏图经略勃勃野心。 光是一桩喜事,一个整酒,就可以让人死心塌地的出卖自己的大半生。 人不能一天两天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完这条路,百目花了上百年的时间。 有很多事情改变了,譬如它的珠珠妹妹,譬如它的山寨洞府,譬如它的法力道行,一次次被犹大打落谷底——当做暴力工具使用,这一切把道德良俗法律规则等等变得面目全非,它变化的速度很慢,好似日拱一卒,不曾停止。 到了山腰野路,天刚刚破晓。 黑甲黑衣黑魔王提着一把漆黑的大剑,拦在赵家兄弟面前。 天色也渐渐发蓝,太阳好似一颗黄澄澄的鸡卵,要从山涧谷口挣扎着爬出来,把苔地染成一页黄。 守在赵家兄弟身边的人,就是江雪明—— ——他早一步找到这几个普通人,也预料到百目会追来。 他把赵剑雄拦在身后,怕这愣头青自寻死路,剑英倒是自觉得很,早早抱住香香姑娘,拉扯老弟的衣袂,要往山里躲避。 江雪明说:「可算等到你。」 无甲无衣赤裸上身的勇士就站在迎光一侧,手里握着短刃——他把护命宝衣送到学生手里,虽然这宝甲起不了实质作用,但是它的威光可以救武修文的命 。 「毁我道场,杀我发妻,夺我仙胎,坏我修行。」百目魔头怒到极处,反而平静下来,因为愤怒是一种负面情绪,它没办法帮自己报仇。 避开迎光一侧的岩台,百目没有主动站出来,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会来?」 「我在观音洞里宰了你老婆。」雪明字字诛心,要百目神智错乱,伤它道基心境:「临死之前这蜘蛛怪还在和我商量——如何诓你害你,要你和佛雕师斗得两败俱伤,它想换个夫君,就选我来做。」 百目没有应,它在山里逃了半日,应该猜到了。 江雪明知道攻心似乎没有办法,于是接着说—— 「——我杀了它,你不恨我么?」 「呵呵呵...」百目突然释怀的笑,在黑暗中露出两只血眼,毛发也跟着灵压一起飘散起来:「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畜牲,你笑甚么?」 百目:「这么说来,我倒要谢谢兄弟你!你杀了这妖妇,我以后就自由自在,往事云烟过,心里天地宽。」 人的感情是那么脆弱,何况变成妖魔之后呢? 「历了这一劫一难。」百目呢喃着:「心里也欢喜,也空了。山里清净下来,没有杂什混账事情听,没有大大小小命令讲——不用做大王。」 江雪明:「你助我杀佛雕师,是善功一件。」 「你杀了佛雕师?!「百目突然激动:「死得好!你做的好呀!」 江雪明:「但是抵不过你这满身孽债...」 「英雄!要如何处置我?」百目张开双臂,单手提举起重剑看似毫不费力——在做邀战挑衅。 江雪明:「动手之前,我把这元质送还给你。」 这么说着,他丢去一个布包。 包里就有百目的「下半身」,那是[点石成金]吸走的元质,是从百目身上攫取的血肉,已经炼化成一颗人面丹。 这圆滚滚的肉球上还有一道纹身,正是百目脸面为原型做的夜叉鬼彩绘。 「吃下它。」江雪明招手:「来领死了。」 「好胆气!」百目一点都不挑食,立刻变为原形,一口吞下这人面仙丹,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力量——有珠珠的骨血在肚子里翻腾,它感觉自己灵能激增,力气也涌现出来。 「好狂妄!」 百目再次变回人身时,脊梁骨也长了回来,再也不用什么解魂剑帮扶,它感觉自己又变回「人」了——它成了「他」,他又想回禾丰镇看一眼,过些庄稼汉的日子,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干活。 ...... ...... [part2·朗朗乾坤] 赵剑雄看得焦急:「师父!我来助你!」 「滚。」江雪明毫不客气,把剑雄骂了回去:「保护学生是为师的责任,我的老师以前没这个能力,我理解他——但是我自己得说到做到。」 剑雄受了呵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让。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惊异恐慌—— ——有种绝强的灵感压力将他包围。 灵能肆无忌惮的从师父的四肢百骸中流淌出来,好似从半梦半醒状态中醒觉的猛虎,起身抖擞皮毛的雪水,两眼露出寒光。 百目魔头终于能窥见张从风的灵压,只一瞬间,他的眼耳口鼻齐齐冒血,这一回不是什么毛细血管爆裂,而是实实在在心率过速,迅速舒张的呼吸道痉挛破裂! 那是怎样恐怖可怕的灵压!!! 好似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周身带着鬼哭狼嚎的凄厉惨叫! 百目魔头立刻丢了 剑,两手捂住口鼻,就见到指缝里溢出源源不断的血水,他脸色苍白,再次拄剑直起身,望向张从风时,那岿然不动好似铁塔一样的汉子,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墙,就护在赵家兄弟和关香香面前,等着他百目出招寻死。 百目想着,或许张从风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什么御医,什么九界来的——都是在骗他。 他不曾见识过如此霸道的灵压,哪怕是灵光佛祖来镇压他,也没有如此强劲的压力,没有如此恐怖的杀业。 百目问:「你到底是谁...」 江雪明:「无名氏。」 百目接着问:「我要一个名字!藏头露尾的鼠辈!我要你的真名实姓!」 「就是无名氏。」江雪明如实告知:「来领死了,你不过来,要我过去也行。」 百目没有退让,他提剑踏进阳光里——依然要受道德神剑的劈砍,不想做自己口中「藏头露尾的鼠辈」,于是步步紧逼而来。 相距二十来步时,江雪明问:「不想躲了?」 百目摇了摇头,握紧重剑,呼吸急促皮肤发红,毛发也开始燃烧。 「太阳虽然毒辣,我不怕!」 相距十二三步时,江雪明又问:「你不逃了?」 百目身形摇晃,血压激增,他感觉肚子里的内丹已经开始暴乱,无法控制体内圣血。 「哪里我去不得?!要你这个泼皮来管?!」 相距五六步时,江雪明再问:「你不要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百目狞笑着:「杀妻之仇必报之!」 珠珠已经没把他当丈夫—— ——他依然要行这道德神剑的礼仪,要守这心中大锁的规矩。 江雪明:「那我只能喊你一声好汉,走吧!」 在一臂一剑的距离,百目提剑暴起,一扫此前颓丧之色。 赵剑雄惊呼:「师父小心!这贼人诈你!」 雪明哪里看不出百目的心思,说起兵者诡道的套路,他见过的妖魔比百目杀过的人还多。 魔君的剑速极快,突入正门格杀,要舍身一刺定下胜局。 贝洛伯格不是这重剑对手,芬芳幻梦出拳敲打,就见到苍茫天地间起了一阵狂风! 只一回合! 百目身体颓下来,踉跄到一侧去,剑也断了。 他脸面受了拳击伤害,没有看清那铁衣神灵的具体模样,身后扑打出十数条猩红阴影,要催动魂威来对付张从风。 这心魔再次从净界爬出来,望见雪明的脸面,就吓得魂飞魄散。 百目不死心,咬紧牙关连续出剑! 攻臂,打手腕关节,割指头—— ——狠厉毒辣的剑招又快又稳,打出芬芳幻梦的虚影真身。 剑刃与灵体撞在一处,掀起火花风浪,激得关香香悲恸大哭,她怕恩公死去,自己也没有活路,于是提前给自己办了丧事,死掉的心也跟着活了一会。 再来两合,阳光晒在百目脸上伤处,照到烂眼烂鼻,照进根骨血液中,他又吐出好几口血—— 「——痛快!痛快!倒也痛快!」 他咿呀怪叫,被铁衣大猫击飞出去,鹞子翻身时腰肢失灵,狼狈的滚起,提断剑再次攻来。 这一回是铁锅炖肉足了时辰,在雪明眼里,肉筋肉膜都烂透了,可以下足力气走刀。 贝洛伯格没有与断剑争长短的意思,雪明不再呼唤灵体离身,他的步伐就飘忽迷离起来,与百目打迎击截击。 百目送剑来,他就进剑剁割—— ——百目的剑招不似第一回合那么凶 猛凌厉,雪明跟着仗势欺人,眼里的夺命攻击也变成弱点,成了二人合力的解剖流程。 两三刀下去,百目的持剑手就只剩下血淋淋的肱骨,没有肉了。 三四刀下去,百目心头一疼,止不住的流眼泪,心口有了一个大洞。 五六刀走完,百目还想说些什么,脖子叫滚烫的刀口一抹,没有血流出来,只觉得火辣辣的。 他拄剑往前走几步,想再来一回合。两腿却不听使唤,被滚烫的太阳照得烂进根里去——身子往前一瘫,就没有命了。 赵剑雄在一旁看得焦急,不敢开口说话,只怕师父分神——显然是不清楚江雪明的抗干扰能力和集中力有多么强。 赵剑英只是唏嘘,他将关香香护在身后。受了道德神剑的裹挟,起了邪念,说起一句。 「恩公...他倒也是一条好汉,我们埋了他?」 「放***屁。」江雪明神色凶狠,大声骂道:「这混账玩意也有资格做墓?曝尸荒野都是便宜他了,活在世上只会把米吃贵!骨头磨成粉做肥料的价值都没有!」 赵剑英受了辱骂,却有些气愤,要强硬还嘴—— 「——百目魔头没有逃,没有躲,站到阳光下来和恩公你决斗。这不是光明磊落的好汉么...」 江雪明翻了个白眼:「那是我给它面子,哄它骗它,就欺负它脑袋不好使,拿捏住了——与它在密林里斗,我会还担心自己受伤,担心你们的安危。可是它要敢跑,那事情更简单,我有九种办法从背后弄死它。」 赵剑英哑口无言。 江雪明对剑雄苦口婆心阴阳怪气的说—— 「——要是以后也有人如此激你,激将你的大哥,恐怕你大哥会照单全收,他和他怀里这个关香香,就是下一对百目魔头和珠珠娘娘。」 赵剑雄尴尬的笑道:「不会的...不会的...玩笑话...玩笑话吧?」 「如果有人用这招对付你。」江雪明私下使了个眼色,小声嘱咐,要学生记得:「你要想,刻苦练功,十年二十年等仇人老了病了,或许还有机会报仇雪恨,现在死了,再没有机会了!」 「你就骂他——不要和我说这些不知所谓侮辱智慧的东西,然后逃!一定要逃!」 再看百目的尸首,在灿烂阳光中燃起火焰来。 成了漫天飞灰,从禾丰镇来,回禾丰镇去。 ——它死透了! 第二十七回 小小人间 前言: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 ...... [part1·整酒] 夏邦不光继承了汉字,也继承了大部分道德神剑的糟粕剑法。 其中就包括酒文化,血玉观音菩萨送仙蜜这个事情,在黑风岭也叫祝酒节,是民风淳朴禾丰镇的传统佳节。 起先是早年间生老病死结婚安家要摆酒,这个算大事,祝酒也是人之常情——再后来是搬家乔迁开工造田地打井要摆酒,买了马生了猪,家里狗到周岁都要整酒。 这个「整」就带着折腾胡闹白瞎功夫的意思了。 要讲百目魔头的一生,就是被整酒给害了。 他起初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一开始不整酒,后来被镇子亲友搞得烦躁,村霸喜欢占人便宜,百目小子随节礼送钱送礼物,整大酒小酒亏出去不少——于是也开始整酒。 由于百目踏实肯干,老天爷就赏他饭吃。朱家许了一个女儿给他,可是到了大婚的日子,这珠珠四姐妹都要嫁一个夫君——百目犯了难,因为他也不知道真正的未婚妻是哪个。 后来朱家老爷才坦白,这四个女儿都陪过床,与百目有肌肤之亲。 百目这一回要整四场大酒,急得好几夜都没有睡觉,这是天大的福分,也是天大的灾难——光是鸡鸭鱼羊猪肉牛肉就不知道要搞多少来,都得备上四份。 佛雕师受到犹大的蛊惑,搞到血玉观音菩萨时,就说这红石头里有一位酿蜜酒的神仙,宴席和酒钱都省下来,想整多少整多少。 百目和珠珠喝下这蜜酒,受了仙人法力,变成光之翼——从此他俩就是整酒的核心c位,变成黑风岭的魔头。逢年过节全镇人都得给四方土地庙整大酒,两个妖怪收礼收到麻。 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就是这么纯粹的理由,禾丰镇变成了黑风镇。 ...... ...... 此时此刻,百目魔君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它没有什么故事,没有苦不堪言的理由,没有坎坷崎岖的心路,更没有卖惨相扮可怜的音乐梦想。 自始至终,这位魔头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在夏邦,这就是道德神剑养育出来的魔王,它可以没有心计没有头脑,甚至不需要宏图经略勃勃野心。 光是一桩喜事,一个整酒,就可以让人死心塌地的出卖自己的大半生。 人不能一天两天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完这条路,百目花了上百年的时间。 有很多事情改变了,譬如它的珠珠妹妹,譬如它的山寨洞府,譬如它的法力道行,一次次被犹大打落谷底——当做暴力工具使用,这一切把道德良俗法律规则等等变得面目全非,它变化的速度很慢,好似日拱一卒,不曾停止。 到了山腰野路,天刚刚破晓。 黑甲黑衣黑魔王提着一把漆黑的大剑,拦在赵家兄弟面前。 天色也渐渐发蓝,太阳好似一颗黄澄澄的鸡卵,要从山涧谷口挣扎着爬出来,把苔地染成一页黄。 守在赵家兄弟身边的人,就是江雪明—— ——他早一步找到这几个普通人,也预料到百目会追来。 他把赵剑雄拦在身后,怕这愣头青自寻死路,剑英倒是自觉得很,早早抱住香香姑娘,拉扯老弟的衣袂,要往山里躲避。 江雪明说:「可算等到你。」 无甲无衣赤裸上身的勇士就站在迎光一侧,手里握着短刃——他把护命宝衣送到学生手里,虽然这宝甲起不了实质作用,但是它的威光可以救武修文的命 。 「毁我道场,杀我发妻,夺我仙胎,坏我修行。」百目魔头怒到极处,反而平静下来,因为愤怒是一种负面情绪,它没办法帮自己报仇。 避开迎光一侧的岩台,百目没有主动站出来,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会来?」 「我在观音洞里宰了你老婆。」雪明字字诛心,要百目神智错乱,伤它道基心境:「临死之前这蜘蛛怪还在和我商量——如何诓你害你,要你和佛雕师斗得两败俱伤,它想换个夫君,就选我来做。」 百目没有应,它在山里逃了半日,应该猜到了。 江雪明知道攻心似乎没有办法,于是接着说—— 「——我杀了它,你不恨我么?」 「呵呵呵...」百目突然释怀的笑,在黑暗中露出两只血眼,毛发也跟着灵压一起飘散起来:「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畜牲,你笑甚么?」 百目:「这么说来,我倒要谢谢兄弟你!你杀了这妖妇,我以后就自由自在,往事云烟过,心里天地宽。」 人的感情是那么脆弱,何况变成妖魔之后呢? 「历了这一劫一难。」百目呢喃着:「心里也欢喜,也空了。山里清净下来,没有杂什混账事情听,没有大大小小命令讲——不用做大王。」 江雪明:「你助我杀佛雕师,是善功一件。」 「你杀了佛雕师?!「百目突然激动:「死得好!你做的好呀!」 江雪明:「但是抵不过你这满身孽债...」 「英雄!要如何处置我?」百目张开双臂,单手提举起重剑看似毫不费力——在做邀战挑衅。 江雪明:「动手之前,我把这元质送还给你。」 这么说着,他丢去一个布包。 包里就有百目的「下半身」,那是[点石成金]吸走的元质,是从百目身上攫取的血肉,已经炼化成一颗人面丹。 这圆滚滚的肉球上还有一道纹身,正是百目脸面为原型做的夜叉鬼彩绘。 「吃下它。」江雪明招手:「来领死了。」 「好胆气!」百目一点都不挑食,立刻变为原形,一口吞下这人面仙丹,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力量——有珠珠的骨血在肚子里翻腾,它感觉自己灵能激增,力气也涌现出来。 「好狂妄!」 百目再次变回人身时,脊梁骨也长了回来,再也不用什么解魂剑帮扶,它感觉自己又变回「人」了——它成了「他」,他又想回禾丰镇看一眼,过些庄稼汉的日子,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干活。 ...... ...... [part2·朗朗乾坤] 赵剑雄看得焦急:「师父!我来助你!」 「滚。」江雪明毫不客气,把剑雄骂了回去:「保护学生是为师的责任,我的老师以前没这个能力,我理解他——但是我自己得说到做到。」 剑雄受了呵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让。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惊异恐慌—— ——有种绝强的灵感压力将他包围。 灵能肆无忌惮的从师父的四肢百骸中流淌出来,好似从半梦半醒状态中醒觉的猛虎,起身抖擞皮毛的雪水,两眼露出寒光。 百目魔头终于能窥见张从风的灵压,只一瞬间,他的眼耳口鼻齐齐冒血,这一回不是什么毛细血管爆裂,而是实实在在心率过速,迅速舒张的呼吸道痉挛破裂! 那是怎样恐怖可怕的灵压!!! 好似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周身带着鬼哭狼嚎的凄厉惨叫! 百目魔头立刻丢了 剑,两手捂住口鼻,就见到指缝里溢出源源不断的血水,他脸色苍白,再次拄剑直起身,望向张从风时,那岿然不动好似铁塔一样的汉子,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墙,就护在赵家兄弟和关香香面前,等着他百目出招寻死。 百目想着,或许张从风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什么御医,什么九界来的——都是在骗他。 他不曾见识过如此霸道的灵压,哪怕是灵光佛祖来镇压他,也没有如此强劲的压力,没有如此恐怖的杀业。 百目问:「你到底是谁...」 江雪明:「无名氏。」 百目接着问:「我要一个名字!藏头露尾的鼠辈!我要你的真名实姓!」 「就是无名氏。」江雪明如实告知:「来领死了,你不过来,要我过去也行。」 百目没有退让,他提剑踏进阳光里——依然要受道德神剑的劈砍,不想做自己口中「藏头露尾的鼠辈」,于是步步紧逼而来。 相距二十来步时,江雪明问:「不想躲了?」 百目摇了摇头,握紧重剑,呼吸急促皮肤发红,毛发也开始燃烧。 「太阳虽然毒辣,我不怕!」 相距十二三步时,江雪明又问:「你不逃了?」 百目身形摇晃,血压激增,他感觉肚子里的内丹已经开始暴乱,无法控制体内圣血。 「哪里我去不得?!要你这个泼皮来管?!」 相距五六步时,江雪明再问:「你不要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百目狞笑着:「杀妻之仇必报之!」 珠珠已经没把他当丈夫—— ——他依然要行这道德神剑的礼仪,要守这心中大锁的规矩。 江雪明:「那我只能喊你一声好汉,走吧!」 在一臂一剑的距离,百目提剑暴起,一扫此前颓丧之色。 赵剑雄惊呼:「师父小心!这贼人诈你!」 雪明哪里看不出百目的心思,说起兵者诡道的套路,他见过的妖魔比百目杀过的人还多。 魔君的剑速极快,突入正门格杀,要舍身一刺定下胜局。 贝洛伯格不是这重剑对手,芬芳幻梦出拳敲打,就见到苍茫天地间起了一阵狂风! 只一回合! 百目身体颓下来,踉跄到一侧去,剑也断了。 他脸面受了拳击伤害,没有看清那铁衣神灵的具体模样,身后扑打出十数条猩红阴影,要催动魂威来对付张从风。 这心魔再次从净界爬出来,望见雪明的脸面,就吓得魂飞魄散。 百目不死心,咬紧牙关连续出剑! 攻臂,打手腕关节,割指头—— ——狠厉毒辣的剑招又快又稳,打出芬芳幻梦的虚影真身。 剑刃与灵体撞在一处,掀起火花风浪,激得关香香悲恸大哭,她怕恩公死去,自己也没有活路,于是提前给自己办了丧事,死掉的心也跟着活了一会。 再来两合,阳光晒在百目脸上伤处,照到烂眼烂鼻,照进根骨血液中,他又吐出好几口血—— 「——痛快!痛快!倒也痛快!」 他咿呀怪叫,被铁衣大猫击飞出去,鹞子翻身时腰肢失灵,狼狈的滚起,提断剑再次攻来。 这一回是铁锅炖肉足了时辰,在雪明眼里,肉筋肉膜都烂透了,可以下足力气走刀。 贝洛伯格没有与断剑争长短的意思,雪明不再呼唤灵体离身,他的步伐就飘忽迷离起来,与百目打迎击截击。 百目送剑来,他就进剑剁割—— ——百目的剑招不似第一回合那么凶 猛凌厉,雪明跟着仗势欺人,眼里的夺命攻击也变成弱点,成了二人合力的解剖流程。 两三刀下去,百目的持剑手就只剩下血淋淋的肱骨,没有肉了。 三四刀下去,百目心头一疼,止不住的流眼泪,心口有了一个大洞。 五六刀走完,百目还想说些什么,脖子叫滚烫的刀口一抹,没有血流出来,只觉得火辣辣的。 他拄剑往前走几步,想再来一回合。两腿却不听使唤,被滚烫的太阳照得烂进根里去——身子往前一瘫,就没有命了。 赵剑雄在一旁看得焦急,不敢开口说话,只怕师父分神——显然是不清楚江雪明的抗干扰能力和集中力有多么强。 赵剑英只是唏嘘,他将关香香护在身后。受了道德神剑的裹挟,起了邪念,说起一句。 「恩公...他倒也是一条好汉,我们埋了他?」 「放***屁。」江雪明神色凶狠,大声骂道:「这混账玩意也有资格做墓?曝尸荒野都是便宜他了,活在世上只会把米吃贵!骨头磨成粉做肥料的价值都没有!」 赵剑英受了辱骂,却有些气愤,要强硬还嘴—— 「——百目魔头没有逃,没有躲,站到阳光下来和恩公你决斗。这不是光明磊落的好汉么...」 江雪明翻了个白眼:「那是我给它面子,哄它骗它,就欺负它脑袋不好使,拿捏住了——与它在密林里斗,我会还担心自己受伤,担心你们的安危。可是它要敢跑,那事情更简单,我有九种办法从背后弄死它。」 赵剑英哑口无言。 江雪明对剑雄苦口婆心阴阳怪气的说—— 「——要是以后也有人如此激你,激将你的大哥,恐怕你大哥会照单全收,他和他怀里这个关香香,就是下一对百目魔头和珠珠娘娘。」 赵剑雄尴尬的笑道:「不会的...不会的...玩笑话...玩笑话吧?」 「如果有人用这招对付你。」江雪明私下使了个眼色,小声嘱咐,要学生记得:「你要想,刻苦练功,十年二十年等仇人老了病了,或许还有机会报仇雪恨,现在死了,再没有机会了!」 「你就骂他——不要和我说这些不知所谓侮辱智慧的东西,然后逃!一定要逃!」 再看百目的尸首,在灿烂阳光中燃起火焰来。 成了漫天飞灰,从禾丰镇来,回禾丰镇去。 ——它死透了! 第二十八回 蝴蝶泉边 前言: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 ...... [part1·意兴阑珊] 原本二人说好,等到事情结束,剑雄就提刀找武修文算账,要三刀六洞报仇雪恨——直到最后,赵剑雄也没有捅这三刀。 收拾完百目魔君,师父就睡下了。 剑雄不敢怠慢,一路背着张从风往山下镇子赶,走得又快又稳。 越过十来里蜿蜒山路,到了镇上已经快要正午,街巷没有一个人,镇民都在屋里避难,不敢出门。 剑雄逐门逐户找过去,想寻个清净地方把师父放下,一开始寻不着就干着急,直到香香姑娘提醒一句。 「英雄,你往穆家庄去,那里曾经是金戌妖魔的住所,如今佛雕师死了,百目魔头也死了,这不就荒废下来,无人看管了么?」 「你说得对!」赵剑雄立刻拉住师父,往穆员外家里去。 到了干燥岩台,他看见庄里庄外围满了人,似乎是黑风镇里胆子大的村夫要分家产,没有佛雕师照顾这户人家,良民自然成了土匪——大家都干着心照不宣的事。 不过半日的功夫,村镇民众领着家里的青壮年把穆家庄搬空了。只留下一座拔步床,这床铺死过人,镇民不敢要——它不吉祥。 赵剑雄走到内院,府上仅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人家,捯饬些库房里的棉麻谷子,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不捡白不捡。 这些普通人见到张从风一行人,就和避瘟神似的走远了,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这个时候,赵剑雄心里恼怒,想了一会,又释然了。 「师父来杀妖魔,也断了这些刁民的成仙路——肯定记恨师父,不敢来害我们,只敢躲着走。」 剑雄把张从风送到拔步床上,又紧张兮兮的看着师父的脸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雪明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在收拾百目之前,已经六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前阵子在穆家庄歇息时,赵家兄弟和武修文都睡足了,可是雪明不敢睡。 等到一切都结束,雪明倒头就睡,要把这几天消耗的心力都补充回来。 赵剑雄等得心焦,连忙回身去问大哥——他却找不到大哥了。 就在这个时候,关香香抓紧空档,和赵剑英私下合计,已经走到黑风镇外往官道去。明显是私定终身,要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官人...「关香香也改了称呼,喊赵剑英叫官人:「你带我走罢,不要管你那个弟弟了。」 赵剑英依然在犹豫,可是腿脚似乎不想听他的,身体很诚实。 「我觉得还是不行,我得回去,老二他...他现在势单力薄,要是被黑风镇的人害了...」 关香香连忙劝阻:「官人,谁能害了他?张从风要是醒过来,或许还会害了这个傻徒弟。」 「他们要砸了血玉观音菩萨,要黑风镇里的老百姓丢了还丹过日子——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连我一个***都知道,由奢入俭难,由奢入俭难。」 「我这一对玉臂万人枕,两点朱唇千人尝,从来没有听哪个男人讲,来了迎春楼还有记得其他姑娘的。」 「要是官人不嫌弃,就收了我这个奴婢,您要再娶一个结发妻子,我就给您二位打洗脚水,劈柴做饭讨生活去——把我送给郡守做见面礼,官人你也能换到一段善缘,何苦与你家老二在这洋和尚身上死磕呢?「 「等到黑风镇里宗族长老都反应过来,要来质问张从风咯——谁知道这魔头会不会大开杀戒。他自己讲过,他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从来不在乎大夏法律。要 是不开心了,把你我二人都杀死...「 「你可要记清楚,他喊我们什么?」 关香香小声嘱咐。 「你就是下一个百目?我就是下一个珠珠?天底下哪有这种笑话!」 「况且...」 说到这里,关香香翻着白眼。 「我倒羡慕那珠珠仙子,她不必卖身,不用过猪狗不如的日子,只需和家里人诓一个庄稼汉,四姐妹的婚事都有了着落。」 「再来与佛雕师做笔人肉生意,就可以变成百目夫人,每天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吃食送到嘴边来。」 「她夫妻二人在黑风岭逍遥快活几十年上百年,若不是张从风来了——这日子还能接着过下去。」 「这个张从风,口口声声讲人家是妖魔是邪道。」 「可是真有这个机会,你我二人扪心自问,又怎么能放弃这邪道造化?如何斗过这个心魔呢?」 赵剑英不讲话了,他闯不过这一关。 关香香接着说—— 「——走吧,官人。我们留在张贵人身边,迟早有一天被他用道德神剑砍死。」 「你舍不得这个赵老二,可这一路走进穆家庄,他心心念念口口声声喊出来的,都是师父呀,师父呀。」 「他喊过你么?喊过你这个大哥么?」 「他的心已经交到张从风这妖僧手里了,都说天地君亲师长幼尊卑,剑雄已经不是你老弟了——他不认你了。」 赵剑英摸到包袱里的书录,那是剑雄交到他手里的《骑士战技》,老弟说这个是仙法,练成之后就能得道。 他舍不得丢掉这个东西,连忙藏好,过了一会,终于点点头死了心,拉住关香香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走出黑风镇,关香香就说起漂亮话。 「官人你瞧,这山清水秀的,哪里有黑云蔽日妖气缭绕的景象?」 「或许张贵人起初就是骗咱们,使了些幻术妖法,来黑风镇杀人夺位,霸了佛雕师的道缘,还要我们做帮凶。」 赵剑英很快就信了,立刻应道:「他杀起人来快且狠,确实是这么回事。」 再往前三百多步,关香香就来到一处溪水泉眼边,她马上褪下衣服,去溪水里泡着。 赵剑英想避嫌,听见关香香的媚笑。 「你躲什么?官人?我这个人都是你的!难道去了泰野,你就把我关在笼子里?再插标贴签?就这么卖出去么?」 赵剑英听罢,心里马上起了欲,脱了外衣走进泉眼,与关香香缠绵起来。 清冽泉水甘甜温暖,不一会两人洗刷了泥泞,交流完学术,换上衣服,仿佛这一路的躁郁癫狂都一扫而清,这一路的恐怖离奇都成了过眼云烟。 剑英搂着关香香,看着怀里碧玉一样的美人儿,连珠州城的牢狱之灾都快忘光——心中想着,时间竟是如此恐怖又迷人的东西,可以把一切都淡化。 「官人...」关香香两颊绯红,嗅见这威武汉子身上的「男人味」,就不由自主的挺身探头,要索吻:「你不恨我了?」 讲起这一句,赵剑英如坠冰窟。 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终于意识到怀里的女人不是他该拥有的,起初武成章将她送来,在如梦似幻的良宵酒宴之后,撕下这脸皮,就是一副歹毒心肠。 可是他却舍不得,这世上有谁能管住欲望? 哪怕江雪明也要栽在九五二七手上,他们也得双向奔赴一回。 赵剑英恨得牙痒痒,倒不是恨关香香如何害他—— ——他恨这土地,恨这老天爷。 恨自 己不能早一些来到珠州,怀里的姑娘家有闭月羞花的容貌,有销魂蚀骨的娇媚,却只能送去yin窟里做皮肉生意,再也好不起来——恐怕如今这一句句软玉温香,都是经过设计的交易。只怕他赵剑英丢下关香香,要为生路加一道保险。 ...... ...... [part2·自由] 「官人...」关香香感觉到手腕处的疼痛,赵剑英明显掐疼她了,于是她说:「官人,我或许要怀上赵公子了...平日里客人弄我,也没有您这般神勇,都要搞羊肠子猪尿泡,龟公也省下不少打孩子的汤药钱...」 赵剑英不想再听,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焕然一新,已经与剑雄谈不到一处。 他拉上关香香,眼神逐渐坚定,往泰野的官道走了。 他不想做什么大人物,没有什么英雄梦,如果不是那头熊罴伤老弟性命,他也爆发不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哪里有什么杀熊除害的胆气? 珠州他去不得,那段富贵本就不属于他,现在心里清明了,也知道人生路该怎么走。 既然守不住赵老二,他就要和身边这个坏女人过下去,能抱回来一个美女,那也是幸福快乐的,至少能把传宗接代这件事给办了。 「走吧,香香。」赵剑英要做个普通人,他突然说:「我去找家镖局,或者驿站,做脚夫苦力也好,挣些钱来租个屋子。有长工做了,就和你成亲。」 关香香突然绷不住了—— ——她听见成亲这个事情,看见野路边的荷叶都变得更绿,阳光洒过树叶的缝隙,成了一万片光点。 「你说甚么?」 赵剑英点了点头,又像在说服自己,后来语气也变得诚恳。 「我和你成亲。」 这两个苦命人走到一起,整段旅途他们几乎没有讲过一句真话。 关香香不敢信,她只想依靠剑英的力量,然后从魔窟逃走,真正回到文明世界,能靠这副皮囊捡起旧生意就不错了,哪里想过赎身从良,再正儿八经嫁出去的事。 男人的话不能信,她一个做***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你说甚么?」 她又问了两遍,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你说甚么?」 赵剑英在前面打歪杂草,拿着张从风送来的修面小刀,割掉野麦芒,给身边女人让出一条路来。 「我要娶你,以后没有赵老二,他和我分家过也有人照顾,他有师父了——我就娶了你。」 「你不嫌我?」关香香讲完这句话时,才发现眼泪落下来,嘴角也咸,她问起「你不嫌我」而不是「你不骗我」时,心里就已经相信,已经沦陷,已经砸烂了锁,已经自由了,「剑英,我没有钱给你...」 「哭个甚么!」赵剑英只觉得心烦意乱,见到女人哭,他就起了心魔——赵家庄里死了人,有瘟疫有饥荒,要吃两脚羊,立刻就能听见女人哭。 「我不哭...」香香先是吓得不敢哭,后来又立刻端正心态——她以后或许似乎应该是赵夫人,马上去野地里捞来一点泥,往脸上拍。 赵剑英:「你干甚么?」 「我怕!」关香香咿咿呀呀的说:「我怕呀!」 赵剑英:「怕甚么?!」 「遮了脸,路上遇见别人,就少了麻烦。」关香香有理有据的说:「进了城,剑英你没有钱,别人看见我,要买我的时候,我怕你变卦...」 「哈哈哈哈哈...」赵剑英哭笑不得,又觉得这婆娘讲的有道理呀——要是真有人看上关香香,要出个几百钱来买人,他该如何摆脱这麻烦呢? 「那就依你的意思,香香,你比我机灵得多。」 满脸是泥的关香香跟在赵剑英身后,她心里又开始担忧。 「剑英。」 这一回她再也不想喊「官人」,那是生意上的称呼。 「剑英,如果泰野郡也有菩萨?也有妖怪呢?我要给你生娃,要是个女孩还好,嫁了就是撒出去的水——如果是个男孩,他以后也要远走他乡,不能被这还丹害了呀...」 赵剑英:「那就继续走,不在这里过。」 「去哪里?」关香香追问。 赵剑英:「张贵人去哪里,我们跟在后边,总有一个合适的。」 「嘿!你这腌臜汉子,说起别人的坏话,又要占别人的便宜!」关香香责骂道。 赵剑英笑了笑:「我没有本事呀,张贵人倒说得好,没有本领的人如何讲道德,如何做好人?要是你还健康,我们真有一两个孩子——」 ——他取出《骑士战技》。 「就要这孩子来学仙法,我这斗升小民,心太小太小...」 他抓住关香香的手,真情实意的说。 「除了自己一个小家,已经容不下别的了。」 ...... ...... 当天夜里,江雪明从床上爬起,听见赵剑英带着关香香落跑的消息,随口骂了一句。 「他妈的...「 武修文在一旁阴阳怪气:「我就说吧,这赵大爷不靠谱,我要带着美女跑!那也得把恩情报了吧?!至少得留个纸条子,说点漂亮话!对不?」 这么说着,修文止不住往赵剑雄那头瞥,生怕这莽汉提刀来捅。 「要不就晚上嘛!晚上偷偷溜走嘛!我都会选晚上!」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说走就走呀!不告而别呀!」 「师父都气出脏话来了!」 「我没有怪他。」江雪明说。 武修文:「气糊涂了都!」 江雪明:「我没有怪剑英和关香香。」 武修文:「啊?」 江雪明早就知道赵剑英难成大器,而且这赵老大真的能和关香香走到一起去,那也是一桩喜事。 他俩一个病***,一个卖身为奴。 能互相帮扶,不嫌弃,度过生离死别的劫难,最后化了这段仇怨,这就是最好的事。 可是有两个细节,雪明很不满意。 「他俩连路费都他妈没给我。」 雪明就在乎这个,咬牙切齿的说。 「十个银元,整整十个!」 另一个细节是... 「你大哥一直都这么勇敢的吗?他抓着个美女就上路了,根本没想呆在我身边呀?」江雪明嚷嚷着:「我还想送他俩一程呢?这珠州往泰野还有几十里路,留在我身边不是更安全么?」 赵剑雄尴尬的应道:「呃...我大哥一直都这样...他没多少...心机...」 最早赵家庄里剑英卖祖产的时候,就被灾年收土地的豪强坑了一笔,不然怎么只带着一头牛一辆车就上路呢? 后来和剑雄两人进山,根本就没有路途规划,全凭感觉走,这才遭了狼害和熊罴。 可以说赵剑英就是这个时代芸芸众生的典型一面—— ——他活的很简单,很木讷,很单纯,很快乐。 「那就不提他,我们也要去泰野,总会遇见的。」江雪明撇撇嘴,说起正是:「修文,那头老猴子呢?」 武修文提起布包,拍了拍其中的木德星君。 「在呢 !」 江雪明:「打开!」 布包一揭开,师徒三人马上变了脸色。 帝江老妖用爪子挑牙缝,坐在桌上神色惬意,打了个饱嗝。 再看木德星君,这老黄猿的皮肉内脏空空的,只剩下一副枯骨了。 江雪明:「tf...」 帝江耸肩无谓,然后放了个洋屁。 「soryy啦。」 第二十九回 假行僧 前言: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 ...... [part1·立地成魔] 「吃了?「武修文惊讶道:「就这么...就这么吃了?」 木德星君进了帝江的肚子,再没有吐出来的说法。 接下来这凶兽拍拍屁股,从布包里懒洋洋的直起身,和boss一样双足站立,昂首挺胸的走到江雪明面前,说起下一个谜语,讲起下一个难题。 「老猴子的味道不错,皮肉筋道,就是有点塞牙,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大夫?」 帝江洋洋得意的说道。 「这黑风镇里我数来数去,沾亲带故的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个人,他们看着像人,听起来也像人,干活做事打谷子晒粮食的时候是人,回家淘米煮饭炒豆角的时候是人,教孩儿说话认字,出来集市买布织衣的时候,都像极了人。」 「可是现在呀,不能做人了。」 赵剑雄听明白了,木德星君一死,黑风镇就要绝户灭种—— 「——妖魔!」 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提起扁担要打杀帝江,可是帝江哪里会被这种孱弱无力的物理攻击杀死呢?它的身体像是柔软的面团,棍棒敲下去就凹陷,桌台也叫赵剑雄打得裂开,却不见这无毛畜牲受伤,只是弹两弹就恢复原型。 帝江狞笑道:「你喊我什么?」 赵剑雄:「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 帝江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对咯!」 看见江雪明不说话,武修文就凑到师父身边小声问。 「师父,您有计策?不然怎会如此淡定?」 「暂时没有。」江雪明很实诚。 武修文脸色微变,由疑转惊:「若没有好办法,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禾丰镇的老百姓变成妖魔,依您所说——他们身体里的还丹没有木德星君的真元来控制,迟早要吃人。」 赵剑雄骂道:「这混蛋东西!净给人添麻烦!」 帝江乐不可支:「又喊对咯!啊对对对!」 「别急,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先别急。」江雪明捯饬着布包里的东西,还有些干粮,就拿出一些珠州带来的桃酥啃。 他啃东西的时候像一只仓鼠,腮帮子也鼓起来。 修文呜呼哀哉叹了半天,剑雄怒发冲冠气了半天。 唯独只有师父不讲话,默不作声的一直想。 帝江一直在絮絮叨叨,它知道江雪明奈何不了它,杀不死它——于是它就准备恶心恶心这个「仙人」,从内部慢慢腐化这位战士。 一旦这家伙开始发怒,开始心态失衡,要破防了,这代表混沌的机会来了。 有人憎它,恨它,厌它,要它的命—— ——自然会想办法求力量,在这个过程中,就有无数的迷障。 被迷障挡住了,它混沌凶兽就能趁虚而入,钻进七窍霸占身体,攻向虚弱的心和脑,收获一个失心傀儡。 「怎么了?怎么了?」 帝江笑嘻嘻的问道。 「开始苦恼了?要不就往井里投毒?全都药死了一了百了!~」 「莫非你还想把小的留下来?哦~也对喔!~」 「毕竟这些小娃娃还没成年,身上也没有还丹咧!~」 混沌贴在雪明耳边,脸上笑出皱纹来。 「哦哟哟,哦哟哟哟...「 「我把木德星君吃掉啦。」 「你不会生气吧?~」 「枪匠giegie!~」 这凶兽能听见人的心声—— ——叶北大哥身边那头穷奇大猫似乎也具备这个能力。 说起这种窥探心灵的超能,boss反而没有这种力量,或许是它一直处于灵肉分离的状态,已经失去了这种天赋本领。 雪明不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心里已经有了把握。 帝江老妖逐渐失了理智—— ——它不明白,不理解眼前这个小东西怎么还能保持冷静。于是连连加码。 「你要杀人咯?张贵人!~」 「要我说还是全杀了好,大的变了妖怪,他们也要去吃小的。」 「你把小的留下来,就像你自己说的——」 「——十年二十年以后,这些小孩子长大了,变成青壮年,苦练功有武艺,等你老了病了。这不得组个团把你当boss打?你吃得消吗你?」 「而且就算打不过你,这仇是忘不了甩不掉的,你杀的是怪物,再怎样凶狠残忍的怪物,也是他们的父母叔伯——在大夏这片地方,道德神剑还有一种凌厉剑法,叫孝顺。」 「不帮父母报仇,是天大的不孝。」 「我就很好奇,既然你心里没有疑虑了,你要如何对抗这把神剑呢?」 雪明没有讲出来,他心里有数—— ——既然这混沌凶兽能问出这个问题,那么代表它读心的能力是有限制条件的,似乎恰好和穷奇相反。 起初与穷奇见第一面时,这头白猫就喜欢讲真话的人,但凡说谎,都瞒不过它的鼻子嘴巴,闻一闻舔一舔都能知道真相是什么。 到了帝江这里,恐怕心中所有的「问题」都藏不住,只要心里有了疑惑,思考今天吃啥,晚上去哪里,厕所在什么地方——这些疑问冒出来的一瞬间,就会暴露在帝江眼里。 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大脑就没有思考活动了,频繁调度神经突触,左右脑互相配合规划的功耗电压降下来了——智商又回到洼地了,帝江也没办法窥伺他的心。 这么说来—— ——流星好像是它的克星。 阿星能问出来的问题,他很少会去纠结答案,都是一嗓子能带过去的废话。 「修文,你披着我的宝衣,带着剥皮树,把村镇里各大家族长老喊过来,就说佛雕师和百目魔头都被仙人杀死了——要他们来拜会仙人。」 武修文隐隐能猜到答案,却只能猜到其中一部分。 在凶兽面前他不敢多问,领了法宝就往门外去。 「剑雄。」江雪明喊另一个徒弟来办事:「接住这刀子。」 贝洛伯格落到剑雄手里,他立刻问道:「师父,要我拿刀做甚么?」 「为我剃度。」江雪明一边说,一边扯下拔步床的篷布,把这白色的绫罗帐编成一身里衣,把漆黑的遮阳帘裁成一身袈裟。最后取来床上的丝袖枕头,拆开烫金线材,在袈裟上刺了六条蟠龙。 他做完这些事,赵剑雄刚好剃完师父的脑袋,一点点把鬓角胡须都修完。 见到铜镜里一个剑眉星目的光头僧人,神情冷峻不苟言笑,剑雄就感叹道:「师父你这皮囊生得俊俏,到了上京,恐怕商贾官员家里的小姐夫人们,都要信佛,要买你去她屋里讲经——做个包身僧人咧。」 帝江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这小子揶揄你!他说你是吃软饭的!」 「不然呢?多少女妖怪死在我这张脸上?」江雪明很自觉,对于自己的样貌心里从来都有点逼数:「你知道这次为了杀珠珠,我做了多大牺牲么?自古以来只许美女深陷敌营搞美人计?男人做起这个事情就要羞耻一下?做不得了?」 赵 剑雄红了脸:「倒不是取笑师父你...我就是觉得怪怪的...」 「你也长得端正,以后有机会我教你怎么杀女妖,别把这个事情想得太简单。」江雪明解释道:「使美人计也是险棋,要先做羊,再做狼——如果没机会撕下这身羊皮,就得丢进火锅里烹煮,再也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这么说来好像有点道理—— ——赵剑雄仔细一想,师父孤身一人进的观音洞,那魔窟里还有两个守洞小妖看护,珠珠娘娘肚子里有仙胎护体,师父能抓住机会杀死这些魔鬼,在剑雄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说起这个,还有一条很奇怪的规矩要讲给你听。」江雪明捧着铜镜,好好打理面容修饰表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慈悲和善,把僧人的精气神都演绎出来才满意:「人一定要有羞耻心。这规矩呀,我觉得不对,一点都不对。」 赵剑雄疑惑道:「如何不对了?父母大哥都教过,要知耻而后勇,不能做无耻之徒。遇上不要脸的泼皮无赖,都骂他们厚颜无耻。」 「在我们修道之人眼里——耻辱是最没有用的,最低级的情感,最垃圾的能量。」江雪明一会扯扯嘴角,一会捏捏鼻子,揉弄眼尾皮肤,把表情摆成一个自然而然微微欣笑的状态。 「这个知耻而后勇,难道不知道自己耻辱在哪里?就不能勇敢了么?」 「既然厚颜无耻能够占得先机,能够谋取利益,那么在同样的竞争条件下,继续坚持自己高尚的品德作风就会落于下风,受道德神剑的砍杀——这对坚持道德的人来讲,就是一种坑害,甚至是谋杀。」 「凡事都要先讲自己的过错,要时时刻刻想起自己的耻辱——从根本上否定自己的容貌、修养、功课和武艺,久而久之人就会变态。」 「但凡谈到男女之事,你就开始耻辱,觉得它脏,又觉得它神圣,要是有人拿它来攻击你,你如何还手呢?」 「知道粪土是肮脏的,有毒的,臭不可闻的东西。你避之不及,沾到一点点就觉得羞耻,若是遇见一个躲进粪坑里,躲到女厕的敌人——难道你就不追了?心里犹豫了?」 「剑雄,到了生死决战的时刻,一旦你犹豫,就离死不远了。」 「羞耻心对我们来讲没有意义,谁要用这个东西来骗你,他们一定是想让你守他们的规矩,用他们的道德神剑割你的肉放你的血。」 「长工被老地主辱骂——说他不知羞耻,每天只干这么点活,真是丢人现眼,这是割肉放血。」 「父母在家里打骂儿女——说他们不知羞耻,没有出息,只会变成造粪机器,这是割骨肉至亲,放父精母血。」 「皇帝讲天地君亲师——哪个不遵守这套规矩的,就是大逆不道,变成没有道德的无耻之徒,天下再没有无耻之徒的容身之地了。皇帝自然会过得安安稳稳。」 「可是你仔细听,哪个敢骂皇上无耻?似乎道德神剑对它的主人从来都是放任自由,谁对谁错,是握剑之人说了算。」 说到此处,雪明终于理好了造型。 他双手合十,披上袈裟。 「阿弥陀佛。」 ...... ...... [part2·妖僧] 一时间,赵剑雄神智有些恍惚,难以理解这套逻辑。 他没有去过九界,虽然破了迷障,也没有越过这几百年的时代差距,师父与他说的这些话,在夏邦就是妖言惑众。 可是他当真要讲师父是妖僧,或许师父根本就不会在意。 以师父的脾气,可能还会轻松一笑,就这么大方承认。 或许夏邦在师父眼里,就是妖魔遍地走的山 野,是没有道德的大荒。 「走。」 江雪明换了一双新鞋,原本神父袍子坏了,鞋底也磨平。如今只有拨步床里几个死去的庄稼汉,给他留了点遗产,其中就有几对布鞋。 赵剑雄问:「去哪里?」 雪明搂住帝江老妖,夹在袈裟宽厚的袖子里:「去火塘。」 赵剑雄一下子有点不太适应:「师父,你话变少了...」 江雪明皮笑肉不笑的应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少说话,自然就骗得少一些。要给佛祖几分薄面嘛...」 赵剑雄被张贵人这副奇怪嘴脸给逗乐了。 他没想到师父还有这一面—— ——就和当初流星见着乐呵呵的雪明一样。 爆杀怪物之后,就是江雪明最开心,最踏实的时候。 ....... ....... 「哪个是张贵人?哪个?」 火塘里围满了人,都跟在武修文身边。 昨天夜里,他们眼睁睁看着佛雕师被一道恐怖「天火」炸得死无全尸。一下子作鸟兽散,后来就是这个好似武神将一样的白衣仙人来打扫战场。 如今武修文披了宝甲,站在镇民中间,镇民就把他当做新的山大王。听到新大王有一个师父,自然愈发敬重这「仙人门派」,要搞起新的供奉崇拜——没有佛雕师和灵光佛祖了,总要找个东西来庇护寻常百姓家呀。 只见火塘西南边走进来一个披着黑袈裟蟠龙袍的白净僧侣,正是江雪明。 他步子生风,走得快而稳健,步幅极大,干净利索的跨过一条条矮凳——怀里的帝江开始不安分,不耐烦。 老妖似乎猜到这家伙准备搞什么鬼了,可是它没有办法反抗,被芬芳幻梦压在怀里,结结实实的抱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阿弥陀佛...」 江雪明找到镇民里,以前和佛雕师打交道的司祭长老,也是镇子上最大的家族,口号最响亮,供奉最多的那一户人家。 众人不敢开口问话,就把这司祭长老其中代表推了出来。 「叫什么?」江雪明眯起眼,好似一头笑面虎。 武修文立刻吼叫:「问你话!」 雪明只觉得修文实在太机灵—— ——都不必去说,这学生马上就明白如何做。 「刘长庚!刘长庚!刘家族长...我我...」 来人结结巴巴,已经是胡子花白颐养天年的肉身,佝偻下来不敢正眼看大仙,捧着江湖人士的抱拳礼,后来觉得不够,就想跪下。 江雪明说:「起来。」 武修文凶神恶煞的,学着师父踢踏自己的腿法,想把这老头儿的身板蹬直了,可惜他学不像。 司祭长老受了武修文踢打,授血怪物的身体素质要远超修文——没有失衡,反而有些奇怪,这武神将怎么还喜欢胡闹,开这些个玩笑? 不过老头儿还是领命,站直了,跪都不敢跪了——心里了然,新来的大王不喜欢跪拜礼。 江雪明问:「干什么的?」 「师父问你从什么业?做什么事?」武修文喝道。 刘长庚立刻应:「家里有四十亩水田,八十亩旱田,就在院里逗儿弄孙,说些养猪种地的事情,照祖宗办法吩咐下去,儿孙也不愁吃喝——我年纪大了,没有多少事情可做...」 「以后吃不得五谷了。」江雪明用最温柔的话,讲出最恐怖的事:「菩萨只许你吃人肉,你有怨言么?」 「啊?」刘长庚一下子慌了。 这恐惧立刻蔓延开来,变成望族乡绅群体里的传染病。 「住口!谁要不服气!敢辱骂菩萨!我就杀谁!活剐了挂在门楼上!喂它三天三夜的鹰!」武修文从行囊里取来半截破烂火扇子,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一回他过足了县官的瘾。 「这...这这这...」刘长庚惊惧恐慌,几乎要昏死过去,家里几个媳妇一把抱起老头儿,把族长往和尚身边送:「不行呀!大王!不行呀!」 江雪明微笑道:「喊我什么?」 「罗汉!罗汉!护法罗汉!这不行呀!」刘长庚立马改口,详细解释:「我这禾丰镇刚送走百目魔头,怎么能吃人肉?且不说朝廷官兵带天师来剿匪杀妖——我们镇里百姓都是良民,绝不想做妖怪呀!」 只可怜黑风镇的司祭族长们,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授血怪物。 他们一直都以为还丹是好的,是增大力气的灵药,是福寿安康的救星。 雪明不想戳破这个谎,于是要撒另一个谎——这混沌世界,就是由一个个谎编成一张大网。 缚在网里,蜘蛛来抽血吸肉溶解脏器,猎物还以为自己是化茧成蝶。 ——谁也逃不脱,谁都跑不掉。 「你不信我?就取些五谷杂粮来吃下。」江雪明如此说着。 刘长庚正想这么做,试试和尚的虚实—— ——可是族里早间就有人传信,说镇子里的纺布先生和泥瓦匠都病了,吃了米汤糯团做早点以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精神,躲在屋里不敢见阳光。 出工铃响起来,又有几户人走出家门,就立刻疯了。从他们眼耳口鼻里长出绒毛,几乎不能呼吸,这毛发起初发白,后来逐渐变硬变黑,脑袋上也生出好几个疙瘩,似乎要长新的眼睛,愈来愈像珠珠娘娘——要变成三颅六眼的吃人活尸,变成黑皮黑毛的怪物妖魔。 「不敢!不敢!」刘长庚今天滴水未进,以为是村镇里水源有问题,没想到菩萨已经不帮他们,还要害他们吃人肉。 「已经有人发了失心疯?」雪明问道。 「确有此事,是吃五谷发的疯病!」刘长庚一挥手,立刻有汉子抬过来一个铜笼。这牢笼以前用来关押黑风镇的兽化病患者。 授血的过程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受了还丹庇佑的镇民,也有可能变成兽化蜘蛛怪——每到这个时候,佛雕师就用这笼子把他们关起来慢慢饿死,骂这些受害者是妖物,是供奉不够,善心不足,道德有失。 要么就讲蜘蛛混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反正嘴长在佛雕师身上。 「要我说,我有办法救他。」江雪明取来法宝,故意掩藏在袖中。 刘长庚一听,马上跪伏在地,带着身后的族人一起跪下。 武修文狠骂道:「老糊涂!我师父要你拜!你也配?!」 刘长庚立刻站起,这些族人也跟着站起。 「一定!一定!此人是村上的兽医,在街坊心里也是个踏实勤劳的好汉子——哪家牛马有病痛,长了瘤子,都要求他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太阳没起来他就起,太阳落山以后他才歇。」 「他有个小崽,跟他一起掏牛粪,搞配种工作,治猪瘟治鸡瘟,做兽药,养护院犬的活计,他一个人都干了!都包圆了!事业太辛苦,都没有后生愿意做他学徒!这个小崽以后要接他衣钵,没有他来教!我们怎么办?」 「除了这个小崽,他家里还有两个女儿,他是顶梁柱呀!如果罗汉救得他!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呀!肯定救得我们!我不想做妖怪!我不想做妖怪呀!」 江雪明从血玉观音菩萨那里取来仙蜜,当着众人的面,找到兽医的两个女儿,割开指头放了不过十五毫升 的血,这便是适配灾兽混种的白夫人制品和佐餐剂的「含人量」标准——鲨鲨也能用也能吃,孩子很喜欢。 既然兽医已经完全兽化,他再也变不回人了,那就只能这么做。 平时佛雕师嘱咐过,这仙蜜只能外敷,绝不能内服,其中掺杂了许多山精野草,也是为了遏制白夫人制品的药性—— ——否则镇子里的人不听话,硬要喝下它,它就变成毒酒。镇民服用之后会癫狂而死,木德的真元法术也救不了。 授血怪物吞服万灵药一类同根同源的白夫人元质时,如果没有智人基因来修补它们的dna,吃不到人,就会爆发严重的兽化病。 刘长庚看见此情此景,他不敢说话反对,就见到铜笼子里原本死气沉沉的兽医有了气息,又要发狂。 这蜘蛛怪形张开双臂,肩头腋下的足指步肢往外刺探,迎面撞上妖僧的灵压,立刻变得老实安静。 把仙蜜喂完,雪明再拿出剥皮树,捧住两个女儿的手,握住法宝去抽打父亲,要她们把父亲认出来—— ——怪物慢慢变回了人。 后记①·无回城/万魔殿丨潘德曼尼南 “家人们!家人们!” “欢迎来到潘德曼尼南!” “传说地狱里的玛门大魔为它的父亲撒旦修建了一座魔宫,一旦来到此地,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要永生永世都留在这里接受剥皮拆骨割肉剜心的痛苦。” 一副形销骨立的活尸站在魔城的入口,与来往宾客说起这个事情。 他热情洋溢兴奋奔放,脸上没有几块肉了,在饿鬼地狱里受过刑,只因为生前吃了两百多个人,就要受到同等的惩罚——要把身上的肉都饿回去,饿够了两百多份才能超生。 “这黑漆漆的天!这红艳艳的泉!” “这英武不凡美丽动人的黑马骑士!” “还是看看远方的新朋友吧!~” “我叫金伯利!金伯利·强森!是红隼战帮的一个小领导!” “新人你好呀!你从哪儿来?” 说到此处,活尸把干瘪失水的眼球塞回眼窝里,仔细打量着客人。 “喔!是个东方人!稀客稀客!” 珠珠仙子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魔王城堡的接引桥梁前—— ——说实话,她甚至不认为自己死了。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就那么一瞬间。 她依稀能想起来临死之前的光景—— ——张从风踩在她的髋胯关节,抵剑攀登,跳跃刺杀。最终由魂威化身接力完成斩杀。 这惊鸿一瞥,这千钧一发,由于实在过于紧张,她的精神太集中,全都专注在这個小男人身上,以至于她毙命以后,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亡。 她甚至觉得这是不是一种超越了认知的传送法术,在她痛苦濒死之前,灵光佛祖就把她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再看这身元质,都是由一种未知的铁核熔流铸造而成,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能丰沛,好似高温金石在不断流动,每一次心跳声都是那么强而有力。 她已经变回黑袍黑衣的人形状态,突如其来的力量暴增,让她无比自信容光焕发。 “这是哪位神仙的洞府?” 她与活尸金伯利问道。 “居然可以让我脱胎换骨?摆脱气海内丹的桎梏——真是神仙造化!” 金伯利听得半懂不懂的,大声与身后表现优异的狱卒们喊道:“兄弟们!来了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大娘!送去战王那儿签押盖章!” 身后三五成群的悠闲狱卒齐齐起身,就见一股子散发出硫磺臭气的强壮肉身滚动起来,这些熔浆铁球滚到珠珠面前——珠珠仙子立刻花容失色不知所谓。 “这看门守洞的小喽啰居然也有如此强劲的真元波动?这到底是哪位仙人的府邸?化神期高手居然用来守门,作狱卒使唤?” “婆娘!别废话了呀!”其中一位又高又瘦的红闪蝶狞笑道:“还巴巴的美呢?送去战王面前,有你哭的时候!” “俗话说的好,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另一位又矮又胖的红闪蝶跟着附和道:“看你这身段脸蛋!~生前肯定害了不少人吧!” “潘德曼尼南的刑房里花样百出,兄弟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往后站一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嚷嚷道:“刑具super狼牙棒和广东特产大黑龙更是要给你意外惊喜喔!~” 最后当中一位忧郁自闭年轻人缓缓开口,顺道把珠珠给铐上了,说了句人话。 “你死了,生前犯了多少错,造了多少孽,有多少业,都要在这里报。” “死了?”珠珠万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只觉得这仙人洞府里的人们似乎都疯了。 有人来铐她,她就开始反抗,试图调度魂威挥动拳脚,要从这座深不见底的黑狱中逃出去! 可是她前脚刚刚挣脱锁链,呼唤出灵能幻身,后脚立刻看见这四位红闪蝶齐齐发难,策动魂威夹攻而来。 她一时半会不能阻挡,被打的跪倒在地,身体头颅各处要害都受到致命伤害。 她的脑袋叫老头的灵体敲得四分五裂,心门被小胖子一拳打穿,那高个瘦子抓住她两条腿,当场将她下半身撕成两截。 钻心腕骨的疼痛传来!她疼得失力,疼得疯狂,连惨叫都发不出。 过了十来秒,这团烂泥一样的熔岩又慢慢汇聚成人形,变回珠珠仙子的人身。 她终于开始惊慌恐惧,终于发觉—— ——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无间炼狱。 领头的忧郁小哥低眉垂眼,脸色阴沉:“走了。朱文梅,朱文兰,朱文竹,朱文菊。” 这四个名字,便是百目四个妻子的大名,也是珠珠仙子的真身——如今她们四魂合一难以分离,都要糅作一团,送到典狱长那里去接受宣判。 珠珠再不敢反抗,她望见这座魔宫之中尽是受苦受难之魔鬼。施刑的作恶的与受刑受难的互相换班,你砍我一刀来,我刺你一下。 再往城市的护城河旁边看,那熔岩三温暖高端spa会所里泡满了人,都是男女混浴最高规格,搞了个情趣大浴池,但是随便写都可以过审—— ——因为两千多度冒着岩浆泡泡的大池子里,只有焦黑的炭骸在发出灵能尖啸。 这磅礴的灵压百目大王也见过,这便是枪匠火力全开时,由成千上万的癫狂蝶信徒组成的威吓强音。 继续往前,珠珠要送去魔宫核心区域见战王。 后边一点,摄像机拉后一点,对啊对,就是这条无名街道。 我们的老朋友康雀·强尼依然喜欢下棋,不过这一回他换了个对手,换了一种棋盘。 他利用[天翻地覆]这小爱神的灵体,以极高的精密度属性拆了战帮部下的一副脊柱骨,就魔宫里的粗粝火山石几番打磨下来,花了几天时间做了一副象棋。 百目大王在一旁稍事等待,早一步来到这魔宫,比珠珠死得干脆—— ——珠珠因为肚子里有仙胎,她的元质要比百目强韧得多,哪怕被百目吃掉,作为嵌合体,还有一部分元质和混沌共生,所以完全死透要多一点时间,也来得晚一些。 且不说这些芝麻粒大小的事,说回百目这边。 百目帮忙摆放棋盘,和康雀小子说。 “他的刀很快。” 康雀:“我见识过。” 百目:“我想一招制敌,主动站到阳光下和他猜拳搏命,但是没有用.” 康雀:“伱一回合杀不死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百目:“你也是混元造化门的弟子?” 康雀:“可以这么说,咱俩都是永生者的工具人,只不过他们称呼我为光之翼,而你就是个外门弟子。” 佛雕师:“下呀,快下。” 棋都没摆好,佛雕师就开始催促。 百目身后站着五六个小妖,原本都是他的喽啰,此时此刻这些妖精举起放血刀,提着剔肉钩,齐齐为大王做剥皮拆骨一条龙服务。 这种钝刀割肉的酷刑,这几日百目已经受了二十多次,他渐渐习惯了,也渐渐能理解这魔城之中为何是这副癫狂的景色。 人们在承受痛苦,感知痛苦,理解痛苦,逐渐享受痛苦。 既然大家都已经死了,那么痛苦和恐惧就是最真实,最刺激,最强烈的感受。 也有一些强奸犯,譬如劳伦斯先生与赫赫有名的赤鬃雄狮,这两位要和欲界相连,每天凌晨十二点之前,要被十几个欲魔化身轮流雷普,每次都是终极侮辱。 起初他们的精神都不太正常,后来也渐渐变得正常了,是完全麻木了,接受了这种酷刑的磨砺。 康雀轻笑:“听你们的意思,你们觉得只要联手,就能战胜他?” 佛雕师嗤之以鼻:“卑鄙小人,只会躲起来耍些肮脏手段,若不是百目这家伙失心受骗,与我斗个两败俱伤,我们二人怎会死在这张从风手下?” “他换了个名字?”康雀眉头一挑:“张从风,云从龙,虎从风。好霸道。” 百目不屑道:“尽做些损阴德的怪事,偷鸡摸狗宵小之辈——只可惜我穷途末路力不从心,再也不能伤到他一根毫毛。” “我倒是很好奇。”康雀小子走棋,顺手接走狱卒递来的硫磺熔岩,“你们连自己的死因都搞不清,哪里来的自信?居然会以为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简单的算法累积起来,就能击败枪匠?” “我有六样法宝,与百目和珠珠联手,一定叫他生不如死.”佛雕师话音未落。 康雀·强尼笑道:“他从不打势均力敌的战斗,要么是胜券在握,要么是绝境翻盘——我蹲在这茶摊前边接待了那么多枉死鬼,你们都是这副德行,总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大家拉开阵仗真刀真枪干一架,似乎就能击败这个对手。” 说到此处,康雀把坩埚里的流动火焰一饮而尽,立刻肠穿肚烂,从裤裆里冒出火来。 佛雕师和百目大王看得脸色剧变,两股战战——想到自己或许也会接受这种极刑,立刻吓得不敢作声了。 康雀小子嘴里还在往外喷火,但是不妨碍说话,他接着讲道:“你只知道他的剑快,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他出了什么剑招。” 百目仔细琢磨,确实如此—— ——这张从风的刀法剑法都像是庄稼汉的务农把式,花哨不起来,可是处处都能攻到险地,招招都奔着要害来。 他与张从风比拼白刃战功夫,只撑了五个回合,前几个回合还算有来有往。 自第一回合的刺杀失败,手里兵器一断,没有了距离优势,他再也没有瞬间毙敌的把握,如果这个时候逃走,或许后面还有机会。 可是他没有逃,而是选择一波allin(全力输出打到底),此后再过五合,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麻筋开始发作,四体不停使唤,加上阳光猛烈,攻势不如这猛汉的短刀狠厉——他心里就有了胆怯。 胆怯之后,就是恐惧,恐惧到了极点,离死不远了。 “我仔细研究过他。”康雀小子聊天吹水道:“你们这些香巴拉来的,和后面来的倒霉鬼一样,已经试不出他的深浅了——这家伙和我决斗时还会使唤德剑战斗法,配他那个恰恰舞,我跟着他的节奏来对攻换伤,结果被单方面压着打。” “你和前几位圣教军(癫狂蝶圣教干部)的说法一样,特别是那,还有我大领导乔治,这俩家伙见到的枪匠和战王又进化了。”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勤学苦练,学了一身潘克拉辛战技,这种技法无招胜有招。讲究手眼心意融会贯通,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浑身上下都是杀人利器。” “与魂威融为一体之后,他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就能呼唤出极为霸道的匹练白虹,所见钢丝铁索剑气四溢。” “如果他想动脑子收拾您二位。” 康雀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佛雕师也凑到跟前。这位光之翼才缓缓开口。 “那一定是他药品和子弹储备不多,不想浪费在您二位身上,突然发了善心——能不动手,就尽量用嘴解决问题。” 百目疑惑道:“为何我的灵体化身对他不起作用呢?” “你说的是那个心魔?域外天魔?”康雀好奇问道。 百目:“正是。” 康雀招手呼唤道:“你尽管试试,看它灵不灵。” 在这个瞬间,佛雕师扯下自己破破烂烂的人皮,露出鲜红的肌肉骨骼来,捂住七窍包紧脑壳,只怕受到百目魂威的影响。 这蜈蚣精怪再次喊出化身,十数条黑漆漆的步足从这熔浆肉身中钻出。 他们化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人身,对着康雀小子显露真容—— ——这些怪形变做讥讽猥琐的面容,看准这鲜美可口的小爱神,正是曾经黄石人元老院的重要成员。 他们是康雀的心魔,也是黄石人金主给康雀留的一道附加保险。 曾经有十二个男人,有老有少,上至七十二岁阁僚,下至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将不情不愿的爱神会长请进太阳花总院,对这位不再勇敢的红石人进行了心理和生理上的侮辱。 具体的过程,康雀已经不愿意再回忆,不愿再想起了。 那是充满了恶毒、污秽、下流和恐惧的回忆。 那是一个个摄像头和一卷卷电影胶片记录下的事情,直到后来无名氏去彻查尤里卡爱神慈悲会的投资人,才发现康雀·强尼为了这份事业做了多少牺牲。 他也想过,找过很多机会,要托梦给枪匠,想试着抹除这些证据,抹掉这些耻辱。 但是枪匠没有回应他,战王也没有,这座无间炼狱中治宰众生的魔头,好像已经失了神智,只会持续不断的分配刑事任务,根本就不会管罪人的清白。 这个时候,百目魔王又让他好好体会了一把心酸的感觉。 康雀厉声大喝,破了大防。 “够了!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百目立刻收回魂威,神情复杂。 “兄弟,没想到.” 康雀:“够了!” 百目:“比起你的经历,我甚至觉得自己为灵光佛祖做的事都不值一提.” 佛雕师捂着七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了?” 康雀:“不必再说了” 百目:“那么如此说来,我的魂威确实有效,可是为什么单单对张从风不起作用呢?” 就在这个时候—— ——从魔宫里跑出一团混沌黑泥,焦烂的黑马上坐着一位黑袍骑士,那便是战王。 葛洛莉抽打泥浆马儿的铁镍铠,骏马就跑得更快,牵出一条锁链,把珠珠拖拽道城市里——这算给各位狱友表演一个绝活,是刚进城就有的见面礼。 直到珠珠血肉模糊了,不成人形了,惨叫都听不见了。 百目看得心疼,战王拉动缰绳调头冲来。 康雀小子拽住佛雕师立刻跑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这爱神动作迅速,临走时还把象棋给带走,挂念着他的新玩具。 百目愣了一会。 战王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魂威不错,又多了一间牢房,你来做这个行刑人。” 直到战王走远,百目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有梼杌凶兽的元质,不死不活非人非鬼。 “这狱界的魔鬼都要受她拷打,怎么会怕心魔呢?我恰好遇见克星了呀!” (本章完) 第三十回卷终 两个老不死 伍德·普拉克:“你坐车的时候经常睡觉吗?“ 罗平安:“不,我不困。” 伍德:“可是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罗平安:“因为路噪的原因。” 伍德:“路噪?你说的是汽车胎噪?这声音很催眠?” 罗平安:“确实。” 伍德:“那确实有点催眠,我也经常开长途车,火车一动起来.” 罗平安打断道:“就和下雨的时候滴滴答答的声音一样。” 伍德:“我记得有不少人喊这个叫白噪音,能助眠。” 罗平安:“对,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咱们坐的是马车。”伍德使唤眼色,与身边道长说道:“马车也有胎噪?” “恐龙闶阆恐龙闶阆。”罗平安倚着车窗:“就这个声音。” 伍德:“我觉得不是。” 罗平安:“为什么?我没必要骗你。” 伍德:“因为我也看见了。” 罗平安:“看见什么?” 伍德:“刚才车队右边儿,那是镖头的女儿。” 罗平安:“咳” 伍德:“三十多岁的大姑娘,很开放,很性感,穿着身洋装。鱼尾裙配肉色丝袜,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说你怎么一路眯着眼歪着头呢。” 罗平安一本正经说:“贫道没有这种想法。” 伍德:“那就换个话题?” 罗平安:“我实在是困。” 伍德:“那就换個座位?” 罗平安:“那倒不必。” 过了一会,平安先生才说。 “好吧,换个话题。” 伍德:“我也喜欢看美女,一开始我老婆还会揪着我耳朵。” 罗平安:“嗯哼.” 伍德:“再后来我就和她说,出门溜弯儿,我看见帅哥猛男了,也把她拉过去一起——大家都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罗平安:“善哉。” “起初我也不承认,像道长一样困了乏了,假作借口偷看——那是怕我老婆给我做开颅手术。”伍德好奇问道:“道长没有妻子对象,怎么也要偷偷的看呢?” 罗平安正经答道:“因为一个老朋友。” “哦。”伍德听得半懂不懂的:“愿闻其详。” “给。”罗平安先是从包袱里拿出两个烟锅,送到伍德手里,给两人点上火——这马车窗户就往外冒出青烟来。 “以前我有个好朋友。” “我的名字叫平安,他叫长生。” “我在武灵山一带创业起家,和富贵以及一干兄弟打拼。” “继承太乙玄门·无根树一系之后,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最早武灵山的土特产是糯米鱼肉丸子,山茶油,黄花菜和盐——除了盐这个敏感特殊的东西,其他物料都可以走水路,送去远方卖钱。它们能长期储存。” “我托富贵出去找商机,他一个人害怕,要我来做保镖嘛。” “往东都港,去亚米特兰大陆的一条酒街,我就认识了长生。” 伍德:“等会,意思是这个‘长生’算你创业半道结交的朋友?” 罗平安:“没错。” 伍德:“他不是跟你一起在山门里搞事业的?” 罗平安:“只是酒肉朋友。” 伍德:“那和你偷看美女有什么关系呀?” 罗平安:“关系很大,伱别急。” 就这样,罗平安接着说。 “去亚米特兰跑船的第一天,长生就把我留下了,当时是在一家酒吧里。有很多洋妞。”罗平安形容道:“富贵脚底抹油跑路了,他说他看见洋妞就想起自己的老妈——他是个金发碧眼的假洋人,自小没见过父母,不想和这些同族沟通,有心理障碍嘛。” 伍德:“哦” “长生就找到我。我们两个倚着吧台,喝酒看美女。”罗平安绘声绘色的形容道:“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 他双手虚抱,眼神飘忽。 “衣着暴露,前凸后翘的大姑娘。” “当时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呀,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 “马上我就盯住一个!就我吧台对面,穿着一身列侬国传统服饰,格子裙背带杉,脸上长着些雀斑的蓝眼睛姑娘,我就和长生说。” “唷!这妞可太漂亮了” 罗平安的脸色变得苦闷。 “您猜怎么着?伍德大人?” 伍德:“嗯?” “长生箭步冲到姑娘面前,立刻把人家当地邮电局的号码给要到手里,然后和这列侬国大姑娘眉来眼去的。”罗平安耸肩无谓:“我说ok!~ok!~可以!都行!” “等到这姑娘应下约会,要回去换套正式一些的衣服,我私底下和长生仔细讲——这是我看上的妞。” “长生立刻就道歉了——哦!我不是故意的,平安兄弟” “紧接着,我又发现了一个目标,那会我也问过富贵,富贵他人太老实了,不敢来酒吧玩——我就问清楚。” “富贵喜欢成熟一些的,主要不看脸,看身段看屁股。” “我就发现一个臀型特别好的,我心里想啊。” “富贵来不了真是太可惜了,但是我不能让自己可惜。” “我得帮富贵一把,好好体验体验这个亚米特兰的夜生活。” 伍德:“那您这个兄弟可太仗义了。” “嘿,伍德大人,您猜怎么着?”罗平安悻悻不满哭笑不得:“在我找人家要号码之前,长生大哥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去,约人家晚上看唐人街的花灯去。结果这姑娘也兴高采烈的跑回家换衣服去了。” “我当时就生气呀。都气出汉语了。” “我问他,我说李长生!你怎么泡洋妞这么积极?还喜欢虎口夺食呢?” “长生就满脸无辜,他说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诅咒。” “我一听还有这种诅咒?当然不信了。” 伍德:“哪儿有这么邪乎的诅咒?你中魂威攻击了?这家伙就是欺负你,觉得你不够主动,你是夏邦人嘛!总喜欢弯弯绕绕的!别扭!” “伍德大人,还真的就不是你想的那样。”罗平安摇了摇头,表情严肃道:“当时山门里的医药部门,也就是我五行门其中之一的好兄弟,特地提醒我——我有心魔。” “这个事情我越想越不对劲,当晚就回旅店休息。” “大半夜的,我的这个小右啊。” 说到此处,罗平安卷起袖子,露出右手—— ——这条手臂是平安道长的本命法宝,也是一个女子的元质。 在神道城之旅中,江雪明曾经见过这条臂膀,它的生得白净,好似女人一样,指头修长皮肤细腻。 这也是罗平安的灵能源头,这位仙人本来没有如此强劲的灵能,阴差阳错之下被魔头附体,这魔头想要对平安进行夺舍,利用这条手臂来诱惑平安——最终变成了一种互利互惠的寄生关系。 “我回到旅店,就看见小右变回人形,在房里等我。” 罗平安描述道。 “原本这条手臂时常会影响我的心智,梦里也会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这女魔头起初被封印在一座金丝楠木造的法器棺材里,我去背棺,不小心让她附体——最后缺了一手,这手臂就变成她的了。” “没想到跑船出差,居然在旅店里撞见她了。” “她当时浑身都透着一股诡异的酒香,我心神不守失了智,马上去抱她。” 罗平安语气恐怖悚然。 “可是在镜子里,我的脸却不是自己的。” “那分明是李长生的脸,抱着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美女。不是我的小右。” “是一副腐尸。” 伍德:“啧啧啧,多稀奇。” “吓得我浑身一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哪有什么其他人,一眨眼的功夫都不见了。”罗平安形容道:“看来只是我的心魔作祟,我连忙去问富贵——有没有看见李长生。” “富贵说——你又发病了?就当有吧!这几天你都在念叨这个人,我说没有也不好,我从来没见过,你去别处寻。” “这个时候我才幡然醒悟——原来在酒馆里要号码的是我,约姑娘的也是我,找人讨邮编留联系方式的都是我。“ “我身体里的女魔头肯定生气,她就变出来一个李长生,要捉弄我。再化些怪形腐尸来吓唬我。” 罗平安嬉笑道—— “——我去偷看美女,怎么敢光明正大的承认呢?要是她不开心了” 伍德:“感情您这右手还算您的正宫娘娘?” “哎!不讲这些个怪话。”罗平安信誓旦旦道:“我心里从来都只有小右。她就是我学生们的师娘,只有这一个。” 伍德好奇问:“那镖头的女儿她多大鞋子?“ 罗平安说真话当真人,自信满满答:“四十二码,她脚大,没裹足的习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话音未落,平安先生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抬起,狠狠给这道士抽了一耳光,差点把鼻血打出来。 “我信了。”伍德感叹道:“真离谱呀”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门帘钻进来一个小脑袋。是武灵山一脉罗平安门下弟子。 “师父!快到黑风岭了!路不好走!要下车爬山咯!” 平安先生脸上还带着红印,他也不好和徒弟解释什么,总不能说这耳光是伍德打的吧?那也太刺激了。 他没好气的看着伍德—— ——伍德吹起口哨,知道罗平安就是这么个性格,能说真话从来不想撒谎。哪怕要挨耳光,也得把内心的欲望表达出来。 下车以后,两人带着小徒弟一起,先和商队的镖头道谢,付清楚路费,再往黑风岭走。 平安起了话题:“伍德大人,我讲了我的心魔,你有这方面的顾虑么?” “不好说。”伍德随口应付过去。 罗平安:“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 伍德:“都有都有。” 罗平安:“那不行,你去躲它怕它,它不就更厉害了?” 伍德:“你当真要听?” 罗平安:“我也想帮一帮伍德大人。我这个人最喜欢帮人破除迷信,不然我和boss谈不到一处去。” “呃”伍德挠了挠头,眼看还得爬几里山路才到黑风镇,于是说起这个事:“其实有两个心魔,我不敢面对。” 罗平安:“且说来,看我能不能斩了这域外天魔。” “小时候呢,我是从凡俗世界来的。”伍德讲起自己的故事:“还是一个时间旅行者,这个概念你知道么?” 罗平安:“大概知道一二,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伍德:“我是正儿八经从一九八六年来,但是通过一次时空旅行,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列侬王国,从凡俗世界穿越到了香巴拉——带着现代记忆,到了一片野蛮原始的大陆。” “您太太讲过这个事,boss也说过。”罗平安感叹道:“伍德大人顺顺利利活到今天也不容易,如今是哲学家基金会的代表,是安理会对灵能事务部门的重要成员。” “嗨!说回这个心魔吧。”伍德接着说:“就我穿越之前,还是个傻逼大学生,更早的时候,就在我十五六岁那会。” “我家里有个爷爷,奶奶走得早,我是留守儿童,爷爷把我拉扯大。” “有一年,我考上市重点高中,到了年关的时候,我知道自己马上要去市里读书了,就和一个发小商量,因为我不在爷爷身边了嘛——想搞点花活来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 罗平安点点头:“是好事呀。” 伍德接着说:“当时我和发小才十五六岁,两人一合计,不如就在录像店里租碟片,回家给爷爷播电影看。” 罗平安:“嗯。” 伍德:“然后他妈的我俩一起整了三十多张带颜色的回去。说是给爷爷活血化瘀。” “嗯?!“罗平安听不懂了。 伍德:“我就记得爷爷确实很开心,直夸咱俩孝顺,到了后来我长大了,要上大学了,才感觉这事儿不太对劲。” 罗平安:“那确实有点不太对。” 伍德:“再到后来,爷爷一直问我,还有没有这种,他一个老头子也不好去录像店消费,他脸皮薄。我念大学了,也没机会回去给他整,到他走不动路了,还心心念念这个东西。他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呀,最后寿终正寝我也没有满足他这个心愿——这就是我其中一个心魔。” 说完了,罗平安没敢答话。 伍德:“要不我找机会烧点?” 罗平安:“您确实是个孝子,可以试试。” 伍德:“你说这跨越时空几百年呢,他老人家能收到不?” 罗平安:“后来您去凡俗世界看望亲人了吗?” 伍德:“去了,但没有发现我自己这户人家,我就知道——我应该是在穿越到了另一个宇宙。比如原来那个是给爷爷看小电影的宇宙,这个宇宙压根就没有爷爷,也没有小电影,甚至连我的家族都没有,从古至今到一九八六年,fe33031多元宇宙没有我这个人,我一直都在研究这个东西。” 正因为伍德对时空旅行特别感兴趣,他才拥有战胜fe204863的能力。 “且慢.”罗平安顿感压力:“我们可不可以先讨论另一个心魔?” “那行,我就接着说了呀。”伍德一本正经的扶好墨镜:“其实也和电影有关。” 罗平安:“这一回不是给爷爷看的?” 伍德:“是我自己看的。” 罗平安:“好,您接着说。” 伍德:“就《异形》这部电影你知道吗?道长?” 罗平安:“我都老追星族了,你说我不知道这个玩意?” 伍德:“对,我的心魔。” “啊?”罗平安不理解了:“您害怕怪物?就怕这个异形里的外星生物吗?” 伍德:“不,不对.” 罗平安:“那“ 这个时候,罗平安明显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伍德神情严肃,态度端正。 “在我十三岁那年,录像店刚好搞了个《异形》的译制片。” 罗平安:“您就绕不开这个录像店了是么。” “都说心魔要从小培养。”伍德不耐烦的解释道:“别打断我,童年阴影童年阴影嘛。人长大了没脸没皮了,还有什么阴影呢?最难跨过去的不就是钱、命、权!” “像道长您这样的,只是跨不过一个色,已经很好了。” 罗平安:“您还是说录像店的事儿吧。” “其实事情很简单。”伍德正儿八经说:“当时我十三岁,对着这部电影,做手艺活。” 罗平安的大脑停工了一会。 “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对着西格妮·韦弗.” 伍德:“不。” 罗平安:“哦喔.” 伍德:“当你长大以后,会觉得这些事情简直变态到离奇。但是你仔细一想,小孩子好像什么事情做出来都很合理——毕竟我又没爹没娘没教养。“ 罗平安:“不要当我,不要我仔细想,不要这么说,贫道自认为自己很正常。” 伍德摇晃着手指头,满脸无辜的。 “所以后来我琢磨呀,我小时候怎么能做这么奇怪的事情?我心理有问题吗?我真的是正常人吗?它就是我的心魔——这个阴影就只能留在童年,它一直都在影响我的性格。” 罗平安:“这倒是” 伍德:“也难怪我会觉得给爷爷看小电影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不行,这太离奇了,太怪了,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在这个时候,两人就看见黑风镇的路引。 一个白衣服黑袈裟的俊美僧人感应到灵压,早早出来迎接。 “伍德老师。”江雪明没有浪费时间,还在捯饬些战利品。 伍德眼睛尖,立刻问道:“这个簸箕里装的是什么?” 罗平安领着徒弟上前细看:“哦!有妖魔的元质!” 江雪明把百目大王的法宝回收,这些元质正是犹大粉碎掉的解魂剑——他想看看这玩意还有没有用,毕竟其他法宝都算即身佛道具,肉体死了也能起效。 经过纺纱网和竹筐簸箕的层层分拣,漏出来一些细沙骨粉,磁铁将铜铁合金那部分都吸走。 “这是百目大王的法宝,或许它还能起效果,可以把人内心最恐惧的心魔显现出来.” 话音未落,雪明端着大盆子站起来。 再回头,就看不到一个人了。 (本章完) 后记①·无回城/万魔殿丨潘德曼尼南 “家人们!家人们!” “欢迎来到潘德曼尼南!” “传说地狱里的玛门大魔为它的父亲撒旦修建了一座魔宫,一旦来到此地,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要永生永世都留在这里接受剥皮拆骨割肉剜心的痛苦。” 一副形销骨立的活尸站在魔城的入口,与来往宾客说起这个事情。 他热情洋溢兴奋奔放,脸上没有几块肉了,在饿鬼地狱里受过刑,只因为生前吃了两百多个人,就要受到同等的惩罚——要把身上的肉都饿回去,饿够了两百多份才能超生。 “这黑漆漆的天!这红艳艳的泉!” “这英武不凡美丽动人的黑马骑士!” “还是看看远方的新朋友吧!~” “我叫金伯利!金伯利·强森!是红隼战帮的一个小领导!” “新人你好呀!你从哪儿来?” 说到此处,活尸把干瘪失水的眼球塞回眼窝里,仔细打量着客人。 “喔!是个东方人!稀客稀客!” 珠珠仙子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魔王城堡的接引桥梁前—— ——说实话,她甚至不认为自己死了。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就那么一瞬间。 她依稀能想起来临死之前的光景—— ——张从风踩在她的髋胯关节,抵剑攀登,跳跃刺杀。最终由魂威化身接力完成斩杀。 这惊鸿一瞥,这千钧一发,由于实在过于紧张,她的精神太集中,全都专注在这個小男人身上,以至于她毙命以后,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亡。 她甚至觉得这是不是一种超越了认知的传送法术,在她痛苦濒死之前,灵光佛祖就把她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再看这身元质,都是由一种未知的铁核熔流铸造而成,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能丰沛,好似高温金石在不断流动,每一次心跳声都是那么强而有力。 她已经变回黑袍黑衣的人形状态,突如其来的力量暴增,让她无比自信容光焕发。 “这是哪位神仙的洞府?” 她与活尸金伯利问道。 “居然可以让我脱胎换骨?摆脱气海内丹的桎梏——真是神仙造化!” 金伯利听得半懂不懂的,大声与身后表现优异的狱卒们喊道:“兄弟们!来了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大娘!送去战王那儿签押盖章!” 身后三五成群的悠闲狱卒齐齐起身,就见一股子散发出硫磺臭气的强壮肉身滚动起来,这些熔浆铁球滚到珠珠面前——珠珠仙子立刻花容失色不知所谓。 “这看门守洞的小喽啰居然也有如此强劲的真元波动?这到底是哪位仙人的府邸?化神期高手居然用来守门,作狱卒使唤?” “婆娘!别废话了呀!”其中一位又高又瘦的红闪蝶狞笑道:“还巴巴的美呢?送去战王面前,有你哭的时候!” “俗话说的好,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另一位又矮又胖的红闪蝶跟着附和道:“看你这身段脸蛋!~生前肯定害了不少人吧!” “潘德曼尼南的刑房里花样百出,兄弟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往后站一个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嚷嚷道:“刑具super狼牙棒和广东特产大黑龙更是要给你意外惊喜喔!~” 最后当中一位忧郁自闭年轻人缓缓开口,顺道把珠珠给铐上了,说了句人话。 “你死了,生前犯了多少错,造了多少孽,有多少业,都要在这里报。” “死了?”珠珠万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只觉得这仙人洞府里的人们似乎都疯了。 有人来铐她,她就开始反抗,试图调度魂威挥动拳脚,要从这座深不见底的黑狱中逃出去! 可是她前脚刚刚挣脱锁链,呼唤出灵能幻身,后脚立刻看见这四位红闪蝶齐齐发难,策动魂威夹攻而来。 她一时半会不能阻挡,被打的跪倒在地,身体头颅各处要害都受到致命伤害。 她的脑袋叫老头的灵体敲得四分五裂,心门被小胖子一拳打穿,那高个瘦子抓住她两条腿,当场将她下半身撕成两截。 钻心腕骨的疼痛传来!她疼得失力,疼得疯狂,连惨叫都发不出。 过了十来秒,这团烂泥一样的熔岩又慢慢汇聚成人形,变回珠珠仙子的人身。 她终于开始惊慌恐惧,终于发觉—— ——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无间炼狱。 领头的忧郁小哥低眉垂眼,脸色阴沉:“走了。朱文梅,朱文兰,朱文竹,朱文菊。” 这四个名字,便是百目四个妻子的大名,也是珠珠仙子的真身——如今她们四魂合一难以分离,都要糅作一团,送到典狱长那里去接受宣判。 珠珠再不敢反抗,她望见这座魔宫之中尽是受苦受难之魔鬼。施刑的作恶的与受刑受难的互相换班,你砍我一刀来,我刺你一下。 再往城市的护城河旁边看,那熔岩三温暖高端spa会所里泡满了人,都是男女混浴最高规格,搞了个情趣大浴池,但是随便写都可以过审—— ——因为两千多度冒着岩浆泡泡的大池子里,只有焦黑的炭骸在发出灵能尖啸。 这磅礴的灵压百目大王也见过,这便是枪匠火力全开时,由成千上万的癫狂蝶信徒组成的威吓强音。 继续往前,珠珠要送去魔宫核心区域见战王。 后边一点,摄像机拉后一点,对啊对,就是这条无名街道。 我们的老朋友康雀·强尼依然喜欢下棋,不过这一回他换了个对手,换了一种棋盘。 他利用[天翻地覆]这小爱神的灵体,以极高的精密度属性拆了战帮部下的一副脊柱骨,就魔宫里的粗粝火山石几番打磨下来,花了几天时间做了一副象棋。 百目大王在一旁稍事等待,早一步来到这魔宫,比珠珠死得干脆—— ——珠珠因为肚子里有仙胎,她的元质要比百目强韧得多,哪怕被百目吃掉,作为嵌合体,还有一部分元质和混沌共生,所以完全死透要多一点时间,也来得晚一些。 且不说这些芝麻粒大小的事,说回百目这边。 百目帮忙摆放棋盘,和康雀小子说。 “他的刀很快。” 康雀:“我见识过。” 百目:“我想一招制敌,主动站到阳光下和他猜拳搏命,但是没有用.” 康雀:“伱一回合杀不死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百目:“你也是混元造化门的弟子?” 康雀:“可以这么说,咱俩都是永生者的工具人,只不过他们称呼我为光之翼,而你就是个外门弟子。” 佛雕师:“下呀,快下。” 棋都没摆好,佛雕师就开始催促。 百目身后站着五六个小妖,原本都是他的喽啰,此时此刻这些妖精举起放血刀,提着剔肉钩,齐齐为大王做剥皮拆骨一条龙服务。 这种钝刀割肉的酷刑,这几日百目已经受了二十多次,他渐渐习惯了,也渐渐能理解这魔城之中为何是这副癫狂的景色。 人们在承受痛苦,感知痛苦,理解痛苦,逐渐享受痛苦。 既然大家都已经死了,那么痛苦和恐惧就是最真实,最刺激,最强烈的感受。 也有一些强奸犯,譬如劳伦斯先生与赫赫有名的赤鬃雄狮,这两位要和欲界相连,每天凌晨十二点之前,要被十几个欲魔化身轮流雷普,每次都是终极侮辱。 起初他们的精神都不太正常,后来也渐渐变得正常了,是完全麻木了,接受了这种酷刑的磨砺。 康雀轻笑:“听你们的意思,你们觉得只要联手,就能战胜他?” 佛雕师嗤之以鼻:“卑鄙小人,只会躲起来耍些肮脏手段,若不是百目这家伙失心受骗,与我斗个两败俱伤,我们二人怎会死在这张从风手下?” “他换了个名字?”康雀眉头一挑:“张从风,云从龙,虎从风。好霸道。” 百目不屑道:“尽做些损阴德的怪事,偷鸡摸狗宵小之辈——只可惜我穷途末路力不从心,再也不能伤到他一根毫毛。” “我倒是很好奇。”康雀小子走棋,顺手接走狱卒递来的硫磺熔岩,“你们连自己的死因都搞不清,哪里来的自信?居然会以为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简单的算法累积起来,就能击败枪匠?” “我有六样法宝,与百目和珠珠联手,一定叫他生不如死.”佛雕师话音未落。 康雀·强尼笑道:“他从不打势均力敌的战斗,要么是胜券在握,要么是绝境翻盘——我蹲在这茶摊前边接待了那么多枉死鬼,你们都是这副德行,总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大家拉开阵仗真刀真枪干一架,似乎就能击败这个对手。” 说到此处,康雀把坩埚里的流动火焰一饮而尽,立刻肠穿肚烂,从裤裆里冒出火来。 佛雕师和百目大王看得脸色剧变,两股战战——想到自己或许也会接受这种极刑,立刻吓得不敢作声了。 康雀小子嘴里还在往外喷火,但是不妨碍说话,他接着讲道:“你只知道他的剑快,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他出了什么剑招。” 百目仔细琢磨,确实如此—— ——这张从风的刀法剑法都像是庄稼汉的务农把式,花哨不起来,可是处处都能攻到险地,招招都奔着要害来。 他与张从风比拼白刃战功夫,只撑了五个回合,前几个回合还算有来有往。 自第一回合的刺杀失败,手里兵器一断,没有了距离优势,他再也没有瞬间毙敌的把握,如果这个时候逃走,或许后面还有机会。 可是他没有逃,而是选择一波allin(全力输出打到底),此后再过五合,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麻筋开始发作,四体不停使唤,加上阳光猛烈,攻势不如这猛汉的短刀狠厉——他心里就有了胆怯。 胆怯之后,就是恐惧,恐惧到了极点,离死不远了。 “我仔细研究过他。”康雀小子聊天吹水道:“你们这些香巴拉来的,和后面来的倒霉鬼一样,已经试不出他的深浅了——这家伙和我决斗时还会使唤德剑战斗法,配他那个恰恰舞,我跟着他的节奏来对攻换伤,结果被单方面压着打。” “你和前几位圣教军(癫狂蝶圣教干部)的说法一样,特别是那,还有我大领导乔治,这俩家伙见到的枪匠和战王又进化了。”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勤学苦练,学了一身潘克拉辛战技,这种技法无招胜有招。讲究手眼心意融会贯通,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浑身上下都是杀人利器。” “与魂威融为一体之后,他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就能呼唤出极为霸道的匹练白虹,所见钢丝铁索剑气四溢。” “如果他想动脑子收拾您二位。” 康雀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佛雕师也凑到跟前。这位光之翼才缓缓开口。 “那一定是他药品和子弹储备不多,不想浪费在您二位身上,突然发了善心——能不动手,就尽量用嘴解决问题。” 百目疑惑道:“为何我的灵体化身对他不起作用呢?” “你说的是那个心魔?域外天魔?”康雀好奇问道。 百目:“正是。” 康雀招手呼唤道:“你尽管试试,看它灵不灵。” 在这个瞬间,佛雕师扯下自己破破烂烂的人皮,露出鲜红的肌肉骨骼来,捂住七窍包紧脑壳,只怕受到百目魂威的影响。 这蜈蚣精怪再次喊出化身,十数条黑漆漆的步足从这熔浆肉身中钻出。 他们化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人身,对着康雀小子显露真容—— ——这些怪形变做讥讽猥琐的面容,看准这鲜美可口的小爱神,正是曾经黄石人元老院的重要成员。 他们是康雀的心魔,也是黄石人金主给康雀留的一道附加保险。 曾经有十二个男人,有老有少,上至七十二岁阁僚,下至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将不情不愿的爱神会长请进太阳花总院,对这位不再勇敢的红石人进行了心理和生理上的侮辱。 具体的过程,康雀已经不愿意再回忆,不愿再想起了。 那是充满了恶毒、污秽、下流和恐惧的回忆。 那是一个个摄像头和一卷卷电影胶片记录下的事情,直到后来无名氏去彻查尤里卡爱神慈悲会的投资人,才发现康雀·强尼为了这份事业做了多少牺牲。 他也想过,找过很多机会,要托梦给枪匠,想试着抹除这些证据,抹掉这些耻辱。 但是枪匠没有回应他,战王也没有,这座无间炼狱中治宰众生的魔头,好像已经失了神智,只会持续不断的分配刑事任务,根本就不会管罪人的清白。 这个时候,百目魔王又让他好好体会了一把心酸的感觉。 康雀厉声大喝,破了大防。 “够了!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百目立刻收回魂威,神情复杂。 “兄弟,没想到.” 康雀:“够了!” 百目:“比起你的经历,我甚至觉得自己为灵光佛祖做的事都不值一提.” 佛雕师捂着七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了?” 康雀:“不必再说了” 百目:“那么如此说来,我的魂威确实有效,可是为什么单单对张从风不起作用呢?” 就在这个时候—— ——从魔宫里跑出一团混沌黑泥,焦烂的黑马上坐着一位黑袍骑士,那便是战王。 葛洛莉抽打泥浆马儿的铁镍铠,骏马就跑得更快,牵出一条锁链,把珠珠拖拽道城市里——这算给各位狱友表演一个绝活,是刚进城就有的见面礼。 直到珠珠血肉模糊了,不成人形了,惨叫都听不见了。 百目看得心疼,战王拉动缰绳调头冲来。 康雀小子拽住佛雕师立刻跑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这爱神动作迅速,临走时还把象棋给带走,挂念着他的新玩具。 百目愣了一会。 战王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魂威不错,又多了一间牢房,你来做这个行刑人。” 直到战王走远,百目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有梼杌凶兽的元质,不死不活非人非鬼。 “这狱界的魔鬼都要受她拷打,怎么会怕心魔呢?我恰好遇见克星了呀!” (本章完) 后记②·上山是为了下山 “家人们,家人们!” “禾丰岭的好风光呀!这山呀!这水呀!” “还是看看远方的土地庙吧!看完了来我这儿领神仙水!” 伍德·普拉克拿着个大喇叭,招呼平安道长的小徒弟搭起台子,从行囊里掏出两百多个铁罐。 大皮箱一打开,江雪明就看不懂了。 他单知道平安道长和伍德老师来了,可是为什么来,要来干什么,这些都是一概不知的。 他作为暴力机关打完了妖怪,这俩没脸没皮的老不死立刻跟进,似乎算准了时间,就等着无名氏打响第一枪。 禾丰镇里的成年人还没完全变回“人”,用剥皮树去抽打他们,充其量也只是换了一身皮囊,要长长久久健健康康的活下去,那是另一个难题。 以往在远征旅途中也有这种极端情况,是一个地区一個城镇的大多数居民都已经变成授血怪物的条件下,依然有人类幼儿存活,一旦动刀屠城,那就是几百户几千户的孤儿流落街头生不如死。 这些复杂的问题,以往都有一套完整的后勤政务来处理,包括安抚犯罪者家庭情绪,给知情人和涉事人留一条劳动改造的活路,铁路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但是夏邦没有铁路—— ——雪明也不着急去追赵剑英,就想留在禾丰镇看看伍德老师要耍什么花招。 直到村镇里的宗族长老都来了,要受剥皮树的祝福,这些老逼登年事已高,兽化病爆发的速度非常快。立马找到张贵人来求道缘,要变回人类。 这个时候,罗平安就吩咐徒弟,把江雪明的工作接过来。 “你拿来剥皮法宝,替张贵人办事。” 小徒弟点头应道:“就是招呼这些镇民,喊他们家里的血亲来帮忙,要幼儿的指尖血,一次十六滴,两日或三日配黏米饭送服?如此对么?” 罗平安:“不讲究这个黏米糯米,只要是五谷都能吃。” “那血亲的说法是?”小徒弟直挠头。 罗平安:“一家人,血液配型效果好。换了别家的血,这些授血怪胎还不一定能吃饱,要是哪天有人从禾丰镇跑去九界了,还带上自己孩子去做亲子鉴定,结果自己变成隔壁王叔叔的dna——那岂不是很尴尬?” “哦,这下明白了。”小徒弟立刻去工作。 江雪明得了闲,就凑到罗平安身边,低声问道。 “平安真人,你喊你这徒弟来禾丰镇办这个事,是要他长久住下?” “这个.”罗平安搂起膝盖,和江雪明两人凑在一起,坐到镇子火塘的矮凳旁,选了个磨盘坐下晒太阳:“这个小匡呀” 他指着自己的徒儿。 “他一家有四个兄弟,我掐指一算,恰好与珠珠仙子那梅兰竹菊的意相对上了。就带他下山来。” “四兄弟里面,他是老幺,前面三个哥哥叫匡志坚、匡志强、匡志刚,他就是匡志毅——坚强刚毅嘛。有大恒心大毅力。” “这禾丰镇上给人缝皮囊的事情,就交给他来做了。” “小兄弟,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往别处去。” 江雪明:“我接着往上京走?” 罗平安点头:“哎,过我武灵山的时候,你来大殿分赃哦不——拿通讯工具,也就是仙丹。” 江雪明惊讶问道:“已经有所斩获了?” “那不得安排上?你这几位老师在仙台府大闹一场。”罗平安接着说道:“我和伍德大人打听到消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立刻赶了过来。” 江雪明信心大增,如果能拿到仙丹,哪怕只有其中一颗—— ——在这片莽荒到无线电都没有的鬼地方,一定能给犹大一个惊喜。 这可是敌人的电台,要是断了犹大的通讯,他联络不上各部州洞府,拿不到其他仙胎,一定破大防。 想完这些,江雪明接着问。 “匡志毅小兄弟就一直留在这里?这可是两三代人的事情。黑风镇原先搞授血仪式,只要是成年成家之人,多少都受了还丹的毒害——变成灾兽混种以后,再也没办法做人了。” “让他来守禾丰岭,还这山镇一片绿水青山,这是功德伟业。”罗平安差使人的说法倒是漂亮得很,也讲明白了其中缘由:“起初我去西南游历,见到一山村拜鬼佛,其中就有匡家人,我当时势单力薄,也没有神奇法宝,只能试着和村镇里的魔鬼搏命——最后斗得两败俱伤。” “魔头活不久了,要拉村民们陪葬,我能救多少救多少,其中就有匡家兄弟的父母亲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这小子天赋不错,在我手下学艺有成,除了他大师姐以外,他也是近些年来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弟子啦,留在这里不是正好么?” 江雪明:“既然这位小兄弟的灵能天赋不错,在禾丰岭守山岂不是大材小用?” “哎,这里可不比九界喔。”罗平安提醒道。 江雪明恍然大悟:“哦” 依照boss的练卡强度来讲,它是一点都不怕人才夭折的,因为它一直在远程施法祝福这些勇者,保护这些战士。 但是平安道长没这个能耐,众妙之门的有生力量从没有青黄不接的说法,都是从无根树一派引荐来的香巴拉土著,他们心思缜密做事踏实,都是在这一次次下山历练的过程中慢慢成长。 “也不要他守二十年三十年。”罗平安解释道:“等到他渡了劫,自然会有人来替他,我算着日子呢。” 江雪明不懂就问:“渡劫?” 罗平安换了个讲法,用大白话说明。 他指着村镇长老家里那户妻妾儿女。 “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没?” 江雪明:“哪儿呢?” 罗平安:“你这小子眼睛里没有美女吗?” 江雪明:“哦哦哦哦.” “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罗平安强调道:“这陈家死了男人,佛雕师与百目决战时死的也好,后来兽化病爆发时受了太阳拷打也罢,总之是死了。” “你再看这俏寡妇的身段?” “伱仔细瞅瞅,要我这徒弟来布施行善,也是对他的考验。” “他手里的剥皮法宝不是法宝呀。是禾丰镇里的皇帝玉玺——他要拿稳了,拿得心安理得。” “除了美女,还有银钱财宝,还有这六户土地主的拉扯。这鸡毛蒜皮的狗屁倒灶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枪匠来管?” “这都是考验,是考验喔。” “等到他成功渡劫,和你小子一样,眼睛里再也没有这些东西了,心里空了,我才好往里面放无根树的道途嘛。” “到时候我再找一个合适的徒弟来替他,这哪里是什么魔窟妖洞呀,这就是我的一个课外炼心活动室。” 江雪明这才知道平安道长的用意,再看匡志毅小哥那头,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他刚刚治好陈家大姑,旁侧立刻挤上来两个年轻姑娘,要给自家父亲献血,女孩子们也活泼,看见这六根清净的小道士长得白,马上贴过去问起家世,要开始高强度对线。 “要是小哥他过不了这一关呢?被美女迷了心,被法宝罩住眼,这怎么办?”江雪明随口问道。 罗平安嘿嘿一笑,打开两条智慧剑,拨弄一对明黄绫,露出外袍六十六个小铃铛。 “传唤铃在这里,是顶天的好东西,他心一乱,我这铃铛就响了。再找上门去和他谈谈,要是他执迷不悟,我送他一段缘分,让他成家立业,下山生活去吧。” 江雪明:“不可惜么?” 罗平安:“上山是为了下山,没有可惜不可惜的,修行看个人嘛。” 江雪明:“说起这个.我想起小七的老师。” “哎!”讲到这个徒儿,罗平安立刻紧张起来。 江雪明:“无根树有清规戒律吗?听真人的意思是不能动凡心?” “倒也不是。”罗平安撇撇嘴,不能讲谎话。 江雪明:“阿绫老师和她的乘客在一起了,她们还算您的弟子?” “当然算,逢年过节还喜欢串门要红包,打着没结婚的幌子逮住我薅。”罗平安斜着眼满脸愠怒:“不讲这个逆徒!” “我和你说,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有点简单。” 江雪明:“我恨谜语人。” “那意思就是.”罗平安解释道:“我的学生呢,迟早要去留洋深造,要去见一见九界天地,还有可能跑到凡俗世界去开开眼。我不敢说他们愿意回来——这都是不确定的事。” “至于他们找对象,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这条老光棍都没有找到对象,或者说哎哟哟哟哟.” 话音未落,平安真人的右臂不听使唤,逮住这老色鬼的耳朵。 “疼疼疼疼疼” 过了好一会,真人才缓过来一口气。 “他们要自由恋爱,我觉得都是好事,但是要谈真爱,做真人嘛。” 平安比划手势,表情非常丰富。 “什么是真爱,就是好色。” “好色也要好一辈子色,就好这一个人。对象要是老了丑了,也要有大决心大毅力,对着这个爱人猛搞黄色。” 江雪明:“好有道理呀” “既然苏绫能做到,她有信心和夏夏在一起。”罗平安变得风轻云淡:“我山门就没有这条清规戒律了——想要修真,那一定要做真人,谈真爱。” “可惜花花世界哪里有那么多真爱呢?为了钱搞在一起,为了浓妆艳抹的皮囊搞在一起,为了家世前途搞在一起。” “原本是姻缘大事,后来都变成皮肉生意。” “这不是我的道途,我不讲这个道理。” 讲完这些闲事,江雪明又问起正事。 “伍德老师在做什么呢?他带来这么多罐头,是要干啥呀?” 往火塘中心看去,匡志毅送走一户,伍德就接来一户,开始讲些传销话术,说起乡里乡亲——那市侩劲头像极了陈富贵。 罗平安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铁皮罐头,交到雪明手中。 江雪明疑惑道:“这?神仙水?” 罗平安:“打开。” 江雪明拧开盖子,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他很久很久,几乎有大半年没喝过的东西。 自从换了一副肉身之后,他的体重身高都变了,为了维持骨质密度,他已经告别碳酸饮品,这罐头里的饮料就是可乐。 “啊?伍德老师要干什么?” “教他们做可乐。”罗平安笑道:“不要他们钱的。” 无论凡俗世界还是地下世界,可乐在任何地方都是畅销饮品。 “这世上有三种最神奇最畅销的饮品,都在火中淬炼,在水中升华。” “炒茶叶,烘焙咖啡,熬焦糖。” “这是伍德大人的绝招之一,他遇见什么难缠懒汉,没有一技之长的盲流子。都要他们去做可乐——这事儿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一桶原浆调出来,送到仙台去打包运输,再到尤里卡兑苏打水。” 见江雪明不肯喝,罗平安就拿来罐头自己喝了。 “您说这东西不要钱?”江雪明不太理解这个意思:“伍德先生怎么说服他们做这个事呢?” 罗平安:“他有的是办法,西大陆列侬起先是一片蛮荒之地,如今都跑上小汽车,搞了二十多个航班,有大飞机了——伍德大人的技能几乎都往内政上点,他慢慢把一片原始森林变成了现代文明,不用你来担心。” “而且啊。” “这家伙机灵得很,说是不要钱,不过和每个老资本家一样。起先应该是提供生产标准,生产办法和运输途径。” “再后来是销售环节,运费旅途和指导费用。” “最后就是品牌效益和企业文化,这些东西单捞出来,哪个不要钱呢?” “不过伍德大人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他算得清账,命自然够硬,不怕被人诬害怀疑,也不用挂路灯。” “他刚到九界,boss要他做智库阁僚——他也不急,先回到凡俗世界,去佛罗里达考了律师证,在律所干了几年,进了一个说客团队。后来为肯尼迪总统搞政治献金,又顺风顺水的去了cia做国际关系相关的工作,最后才到安理会任职。” “是绕了那么一大圈,小心翼翼的回到了boss身边。” 罗平安耸肩无谓嬉皮笑脸的。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领,自然没有那么多烦恼和顾虑,人家想一件事,可能已经想了五六步,我比较踏实,走一步算一步。” 忙了一整天,伍德终于收工了,和这些山镇乡民解释神仙水的效果也十分费劲。嘴皮子都快说秃噜。 “哎!”伍德回到雪明旁边,一屁股坐在磨盘上。 江雪明:“辛苦老师。” 伍德指着火塘一侧的炊烟民居:“刁民!” 江雪明:“是怎么回事?” 伍德:“我就说,这个禾丰岭有铁有铜。还有大片大片的蜂巢和良田,算起来这个玉米糖或是蔗糖的产量肯定不低,加上麦芽糖一起,年产至少百八十吨往上吧。” “这话讲出去,几个族长脸色就不好看——他们就想酿酒,就要整酒。” “我血压当时高——百目不就是你们整酒整出来的么?” “长老们听了脸色就更不好了,破防了嘛。” “我连忙讲好话,结果钱的事情谈不拢了” “起初说好是我出工他们出料,销路我来搞定,封装运输也是我来。每斤算它五个银元,下季度我从仙台骗几个哦不,请几个秀才来教书,让他们儿子出人头地。” “结果呢!” 伍德一拍手。 “这丑话说出去,牛脾气倔起来,什么都不好使了,不讲道理了。要我这个仙人给他们跪下道歉。” “我得想想办法,找他们整顿酒,然后使点阴招,喝酒的时候撕了他们的人皮,说酒是穿肠毒药,喝了就会变妖魔,迷信是个好东西呀——不然这个事情不好搞。” 江雪明听得哭笑不得—— ——这一年到头,伍德老师都在外面奔波,远征时期他忙得和无头苍蝇似的。给灵灾泛滥的地区找生计,想办法盘活一个个烂到根里去的社区,要接待各种各样的人,谈各种各样的事。 “您忙吧,我去忙我的” 伍德点点头,从磨盘旁边爬走了。 “你也好好杀!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本章完) 后记③·买命钱 家人们,家人们!” “出了菩萨谷,再走六里就到泰野郡。” “还是看看师父身上的银钱够不够吧?” 过了几日,雪明等人休整完毕,两个学生挑担上路。 到了菩萨谷关口,武修文看见天清地朗好风光,四下无人就大声吆喝起来——走完黑风岭,还有万重山,他没了干爹依靠,心明眼亮再也不怕,不迷茫了。 “师父!交买命钱咯!” 从野地里钻出来十来位彪形大汉,皆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武修文机灵得很,早就知道东南地界的府兵德性——这些人披上官服是兵,脱下官服就是匪。 到了泰野周边,自然会有人来拦路,向落单的旅客要买命钱。 正午时分,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这十来号人骑着高头大马,腰上还别着官府的金印大刀——不需要去细看,刀鞘上的鎏金铁印写有“顺天承德郡守诰命”八个大字,正是泰野郡的府院官兵。 出来干脏活还要拿着官府的武器,这也是一种保险——要是兄弟几个不长眼,踢到铁板上,也能取出刀子,献出兵牌自证身份,免得丢了小命。 当头的胖老汉站出来,拦在大路中间,对江雪明吆喝道。 “哪里来的野和尚?跑到泰野来讨饭吃?” 一旁跟在胖老汉身边的年轻人立刻说道:“这袈裟好看得紧,许是灵光寺的护法僧人。” “灵光寺?”胖老汉眉头一皱,又大声喝道:“两个挑担汉子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定是串通一气,劫了护法僧的行李盘缠!兄弟们!我们替天行道,杀了这僧客秃驴,打他袈裟送给太守!岂不是大功一件?” 年轻人还想劝,可惜老汉钻进钱眼,一看这袈裟就走不动道了。 除了几声鸟叫,菩萨谷再没有人声传出来,确定就是这孤零零三人,胖老汉骑着马,也不想问话走流程,拔出大刀往谷口冲刺。 武修文骂道:“师父!您老糊涂了!?掏钱的动作要利索!要快呀!官爷都动刀子了!” 老汉喝道:“黄口小儿!看刀!” 江雪明当时还没回过神来,他单知道仙台府的规矩多,路难走,没想到跑到珠州往泰野这条路上,没有保镖开道是寸步难行。 这会儿他脑子里还在想,那赵剑英和关香香是如何过这一关的?这对亡命鸳鸯也没有买命钱,连通关文牒都没带就匆匆逃难。没等他想明白——刀子就来了。 老汉借了马力,看铁蹄飞踏冲下坡道,有奔腾骏马开路,阳光照在刀锋之上,就有一股好似流水的清冽寒光。 江雪明内心惊诧,终于从这几日的悠闲状态中醒觉,再也不能藏拙,连忙推开武修文,一脚蹬在剑雄的腰眼,把两個学生挤靠踢踏,快速送去别处。 他算准距离,看清势大力沉的冲杀而来的大刀,顿时杀气扑面难以抵挡。 跟在老汉身后的十来骑官兵正准备拍手叫好,讨个吆喝人情。 下一秒,他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和尚躲避及时,踩着山岩翻到半空,老汉一刀落空,又牵扯缰绳追赶过去,到了谷口石滩里跑不快,调转马头就见到黑袍僧人迅速赶来。 这一呼一吸闪赚腾挪之后,灵马也听话护主,看不到尾巴后边的人,它马上踢腿伤人——可是这一腿下去,就听见“咔嚓”怪响。 官兵们看不见灵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剑雄叫师父一脚踢倒在路边,倒是看见那铁盔神将轻轻挥拳振臂,就废了这烈马的一条后腿。 再好的马儿也胆小,受了骨折伤害以后,它心惊胆战往大路旁侧野地走,刚走两步就翻倒,连着背上的老汉一起摔下。 老汉摔得头破血流,从马儿身上爬走,刀也丢了,惊慌失措道:“这妖僧会使妖法!兄弟们!助我!来助我!” 不等兄弟来救,张贵人捡起大刀快步赶将上来—— “——莫伤我总旗!”骑兵里传出一声厉喝。 十来号兄弟都拉住马儿止步不前,只有刚才那位年轻人策马跟上,迅速冲到老汉跟前相救,到了黑袍僧面前,这年轻人身手敏捷,拔刀下马的动作凌厉流畅。没等江雪明提刀劈砍,他早人一步挡在中间。 雪明定睛一看,这汉子不过二十五六岁,有一对鹰目,五官长得凶恶,两肩宽厚有力,肚腹隆起好一个将军肚,身手却异常敏捷。 呼吸之间能看见滚烫的白雾,并没有维塔烙印和授血迹象。 江雪明换手往左路走,这年轻人就持握大刀守了中线,并不熟悉左利手的战斗刀法——许是军营没有教,他就以身做盾,往左边靠。 江雪明再往右,不过四五尺的距离了。 年轻人立刻紧张,面目狰狞起来。到了熟悉的作战环境,他把任何心思都写在脸上。 江雪明不再靠近了,僵持之下,他开口问话。 “你总旗要杀我,他连我名字都没有问,就立刻动手。怎么?我杀不得他?” 年轻人应道:“和尚!你袈裟值钱!总旗找你要买命钱,你不想给,他就自己去取——有何不可?” 没等雪明答话,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文立刻开始拱火。 “胡说八道!这满脑肥肠没有教养的匪兵!给过我们开口讲话的机会么?要掏钱也得有个动作吧?!” 武修文咋咋呼呼的,从泥地里翻身出来,把行李捯饬好了,就要把这一肚子火都撒回去。 “我看呀!就是你这总旗叫猪油蒙了心,他府上瓦顶漏了水,天灵盖长了疮,婆娘偷了人,儿子卵蛋都长金毛了!出城就要杀人?你还要护着他?他是你爹么?!” 老汉气力不济,从马背摔下来这一下,把他给疼晕了,听见武修文的骂声,又憋红了脸,心里想了半天,只能嘶声喊一句。 “六子!先宰了这个歪嘴铁公鸡!莫来管我!我和这妖僧斗!” 年轻人听到总旗的气话,没有让路的意思,也没有去找武修文的麻烦—— ——他的名字叫六子,父母亲已经死了,总旗带他进军营,给太守做府兵,他把总旗当父亲看,自然要保住老父亲的性命。 “怎么?你看不起我?”老汉见六子不听话,脸上有火在烧,又瞥见营房兄弟在远处窃窃私语,不打算来救,于是更生气了,指着武修文吼道:“我要伱来帮?!去!去剁他脑壳!我唆他脑浆子下酒!他妈的!” 只这几句叫骂,修文就拉满了仇恨。 江雪明对这老汉没兴趣,反倒是对六子很感兴趣—— ——因为这个年轻人厉害呀。 短短几步的距离,以他的臂展体格和武器,不动用灵能的条件下,想要突破六子的防守,从左路进去夺老汉性命,肯定没办法全身而退。 就六子这一百九十多公分的臂展和守备架势,从元质结构来看——这小子的专注度和集中力都非常棒,比赵家兄弟要强那么一点。 如果说赵剑英杀熊还要依靠一点运气,依靠一点保护亲人的勇武。 若是六子遇上这种身形巨大的野兽,这种人才手里拿点家伙,再动动脑子,估计身上都不用受什么伤——他大拇指有肿瘤一样的厚茧,是常年骑马射箭之人。 江雪明改了架势,举刀齐眉,是标准的砍头斩杀起手。 “你不让开?” 这个瞬间,六子倍感压力,明晃晃的镔铁大刀已经起了一层寒霜—— ——这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心神失守,依然咬牙坚持。 “我知道总旗不讲道理,可是帮亲不帮理,忠孝两难全。和尚,你有这个本领拿我命走,就尽管来试,若是你输了,就要愿赌服输,如果你赢,我也还了养育恩,结了亲缘债。从此一笔勾销。” 这话一说出来,六子心里就已经认输。 战斗意志在瞬间就崩溃了,他感觉与自己对峙的并不是什么武夫,不是什么修罗场走出来的战士,而是一片尸山血海里从容不迫慢慢趟过来的妖魔。 刚才还有进退维谷拉扯距离的勇气,此时此刻,他竟然想到了自己的死相。 或许是被一刀砍在脖颈,刀能进到心肺,连着五六根骨头一起砍断。 或许是颅脑裂成两瓣来,斗不过两三回合就要落败身死。 或许是让这和尚的身法耍弄,他要保总旗,一定不能迈大步。单这一点就斗不过争不赢,没有速度优势,什么都是虚的。 知道这些以后,六子依然没有退缩。 “那我试试咯?”江雪明改了双手共持大刀,保住重心,整个人却挺立起来,再也没有低头佝身调整形体的意思。 那感觉诡异极了,六子看不明白,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进攻态势。 泰野郡是朝廷边军屯兵大城,从关卡出去就是中原大地,也有不少流寇任侠来避难要饭,找郡守讨个生计,做门客当把总,仗着一身武艺来训练边军官将。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容易见到古怪功夫奇异把式,可是六子学了那么多年武,见了那么多个人,前后跟了十几个教头,也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武术。 单讲持械姿态,再怎样千奇百怪,也必须用到下半身的力量,从大地之中借来浑身筋脉的力气,无论是四平八马跨开步,还是一步弓坠肘沉肩的姿态,都是为了让一股股肌肉焕发缠丝劲力,把两腿的力气传达到上半身去。 这妖僧站得如此直,好似完全松散的弓弦,真的要打起来,他有这个力气么? 六子依然在思考—— ——把第一回合让出去了?就这么拱手让人失了先机么? 这并不是雪明大意轻敌,而是潘克拉辛宫里孔雀王安德雷安富的持剑姿态。 脊椎完全立起时,人体会丧失一部分下身的力量,并且重心抬高,起初雪明也看不懂这种架势的奥秘,直到交手之后,芬芳幻梦被砍得心态失衡破了防——雪明才稍稍理解在搏命时站直身体有多么大胆,多么勇猛。 孔雀王是不会死的,它当然不用关心战败之后的事。 离它最近的老大哥就是贝奥武夫,这两个用剑高手常年交流切磋,对潘克拉辛战法的研究也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上一回与珠珠做决战时,雪明也是这个姿态,完全站直抬高下巴,珠珠错以为这是挑衅——因为雪明的步距小了,不打算大步逃跑,就觉得这是蚂蚁在挑战人类。 其中细节先放一边,既然六子看不懂,就等妖僧出招。 太阳越过头顶的那一刻,阳光就透过雪明的刀刃照进六子眼睛。 他的脸偏了一侧,要避开这强光。 下一秒,他就滚落在地,手里的兵器也不见了。 疼痛感来的迟了那么一些,他受了冲击,像是被一个大铜锣打在心口,脑瓜子也嗡嗡作响。 回过神时,他已经痛苦到开不了口,瘫在总旗的身上,屁股压住养父的脑袋,不能动弹了。 他想要爬起,听见总旗呜咽呼痛的叫唤,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 摇摇晃晃的站直,感觉心口传来一阵剧痛,那是骨头裂开淤血沉积的钝感,是难以言喻的苦难。 再看这身匪兵行头,布衣打出来一条横纹,胸前裸露的皮肤已经开出花翻出肉,这才想明白——自己受了刀背的砍杀。 再看这妖僧,早早捡起武器,蹲在总旗身侧,歪着脑袋打量六子。 “你死过一遍了。” 六子惊诧难言,两眼之中尽是血丝,这妖僧多了三个重影,好一会才聚成一人。 再往泰野方向张望,同行的营房兄弟们纷纷取出鞭子,往城里策马狂奔——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这就是孔雀王的潘克拉辛,这种高位姿态极具迷惑性,看似没有多少移动能力,但是它的爆发力非常强。 如果硬要说个科学道理,那么在之前的课业修行里,雪明一直都认为,核心力量是最重要的东西,只要胸腹横膈肌的气柱还在,无论是什么姿态,受伤也好濒死也罢,这举重运动员所使用的加力办法就能继续维持战斗意志。 有时候正是一口气泄出去了,正在搏命的战士就丧失了勇气。 孔雀王不光教会了雪明如何隐藏气息,把灵压无害化,这位顶级剑客杂毛鸟人对心肺系统的研究远不止于此。 当雪明直起身来,传统武术中的丹田气海,力士举重运动里的加力气柱也变得通畅。完全打开胸腔的动作好似雁雀展翅,也是开肩挺背的标准举重动作。 这种不可思议的移动力,则是来源于身体重心的变化,当人体往前倾倒时,总会想办法把重心维持在肚腹,防止脑袋下跌——再如何夸张的奔跑动作,也要持续保持身体左右腿和中线的重心。 可是对于孔雀王来说,它的移动方式更像“趔趄踉跄的狂奔”,这位用剑高手从来都是让武器带着它走,而不是定步递剑力从地起一气呵成那样规规矩矩。 如果不好理解的话,你可以看做一个即将摔倒的人,努力维持往前奔跑的动作,却无法停下的态势——直到这倒霉蛋跑出去五十来米了,才勉勉强强找回重心,或者干脆完全摔倒。 在这个过程中,雪明不可思议的发现——孔雀王的战斗办法更加省力,更高效,更致命。 如果说摔跤柔术是地板技的顶尖存在,因为战斗双方都需要克服体重。 那么孔雀王的潘克拉辛,就是在站立状态下利用体重来作战,将全部的体重一起化为潘克拉辛(全部的力量)的一部分。 珠珠死后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张贵人可以从高位姿态一下子进入奔袭刺杀的状态,她的义子也死于这种诡异的身法。 如今轮到六子来接受这考验,常人的反射神经根本就追不上这种违反常识的格斗技巧——试想一下,如果有个决斗对象突然以摔倒的姿态向着你贴地俯冲,几乎是无法预料,无法阻挡的。 若是距离足够,或许还能看出一些蹊跷。 他既没有垫步,也没有迈开腿去跳跃劈杀,而是冷不丁一下子要跌向地面,再使唤浑身肌肉与体重一起做绝强的爆发,比起舍身飞跃还要迅速,不必去克服起跳的自然重力,也没有留半点守势。 老汉儿也看不懂这武学,知道自己踩到铁钉,连忙从衣兜里取出兵牌,报上营房所属。 “仙长!仙长别杀我!我是” 没等老汉说完,江雪明一脚踩在六子肩头,把这碍事的大孝子踢开。 紧接着手起刀落—— ——噗嗤! 兵牌跟着老汉的脑袋飞起,这总旗当场毙命,去功德林报到了。 六子吓的脸色惨白,他见过血,可是没见过养父的血,没有见过亲朋好友的血,往来只有罪犯伏法受诛,有来往旅客低头受苦,有无辜无助之人流血流泪——哪里轮得到总旗受死? 他心里孝顺,谁对他好,他就帮谁护谁。终于看见养父也死了。突然就清醒——原来兵牌不是护命符,在这种时刻救不了命。 六子还想继续作战,脑子一热,就要报杀父仇。 “你死过一遍了。”江雪明脸上沾了血,玄色袈裟却没有,只见蟠龙由金变红,变得喜庆起来,“还要再来一遍?这回我不用刀背砍你了喔。” 六子不敢讲话,也不敢逃,手里没了武器,更不敢上前搏杀。 江雪明提着两把刀,随手指着这无头尸体,横眉冷眼道。 “他要多问一句,要讨钱,我就当他是个要饭的——不过是一张路引,五个银元的事情。再多一些也不麻烦。” “可是你这缺德老爹,不由分说就要我命——这么一想,是不是他已经杀过不少人,劫过不少道了。” “你披匪徒的皮来打砸抢烧害人性命,求个富贵嘛。” 雪明耸肩,把大刀丢到一边,要剑雄捡起收好。 “可以理解,都可以理解。” “可是死到临头,还想把皮脱下来,换一身官服来吓唬我。” “这就不对啦” “人一定要懂礼貌,既然做好准备,撕了脸皮不做人,就得讲究一个有始有终。” “他要做土匪,我就让他做一辈子土匪——六子,你是土匪的儿子吗?” 六子红了眼,自然不想当土匪的儿子,可是父命如山,他怎能一时半会就开窍呢?都是混沌人世的游鱼,只能随波逐流——现代文明演化多少年,老爹要是摊上黄赌毒三害,不到关乎生死的大劫大难,又有几个孩子有勇气去翻脸?去反目成仇? “和尚.你杀我义父.此仇不共戴天!”六子咬牙切齿,却不敢动手,气血虚浮脸色发白,受了刀背一击,他脊骨歪斜血管梗塞,一下子身体倾倒,就这么气晕过去了。 江雪明招呼武修文来帮忙。 “我去找点木料,做个担架,把他抬走。” 武修文:“啊?留他一命做甚么?” “他是府兵,我能杀他?”江雪明讶异道:“你有这个胆子杀府兵?要和太守做对?你欺府兵就是不给父母官面子,杀府兵就是要造反了。” 武修文哪里听不出师父阴阳怪气的意思:“是是是是,他养父是土匪,他不是。” 剑雄抱着两把刀,急切问道:“师父!我没有手了!行李都在肩上,这兵器带不了,进城也要扣下,怎么办?” “跟我去一趟野林子,我搭台炼器,造个新鲜玩意给你们耍。”江雪明起了搓枪的意思。 “好!”剑雄先应,又追问:“师父,您刚才使的刀法,骑士战技没有教,哪里能学?” 江雪明拍了拍剑雄的木头脑壳。 “我人就在这里!笨!” 再说这泰野郡里,从香乡铺子街走出来两个灰头土脸的苦命人。 正是早人一步赶到大城市的剑英和香香。 “起初就听见这铺名吉利,与我花名一样。”香香扶着剑英往巷口赶,神色焦急忧心忡忡的:“怎么会出这种祸事呢?” 再看剑英,不过分别半月,他原本是一个精壮有肉的农家大汉,如今两颊下陷形销骨立,快变成皮包骨头的行尸了。 倒不是香香姑娘吸了剑英的元气,其中另有说法。 早在十天之前,剑英这个狗脑子不认得官道,带着香香绕开菩萨谷,走山林夜路转了一大圈,从城北进门来,就遇见一个阴阳乾坤庙派善心发粮油钱财。 他们原本就打算好,进城以后结亲,就此安家落户。 没有路引,按照大夏法律,两人要照流民黑户的处理办法,先发配到官吏家里做奴工半年,再求官吏家人写诉状,告知当地父母官劳动改造的具体情况,有些心地善良的大户人家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要是遇见扒皮抽骨的老资本家,指不定在诉状上写些缺德话,这黑户的身份一年半载根本就甩不脱。 赵剑英和香香也躲不过这关,审查通关文牒时,不想去碰运气,就来到阴阳乾坤庙找“善心钱”—— ——剑英跟着庙宇的小道童进门去,香香也不知道丈夫念了什么咒,出来时捧着三百多个银元,都用红线和文书扎紧了。 她认不得字,只知道有钱了,不用再做奴隶,自然是欢天喜地的。 可是这钱跟着剑英回到香乡铺子,到了两人的租屋里,办完了家具,要准备亲事,剑英就一病不起。 怪事不止这些,在剑英病倒的这七八天里,又有阴阳乾坤庙的善信来看望,送亲事需要的牛羊鸡鸭,送凤披霞冠和三金彩礼,似乎剑英在庙里什么都交代清楚了,人家安排得明明白白,还招呼香乡铺子的红娘,找到街坊邻居家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认亲,帮忙主持这个婚事。 今天有太阳,剑英好不容易多了些力气。香香马上就要带他出去看病。 走到街口,剑英就吐出一口黑血来。 香香吓得惊叫,连忙问道:“夫君,你.” “我在庙里.在庙里.”赵剑英苦笑道:“拿买命钱.你带我去看大夫.没有没有用的” (本章完) 第一回 穿越者 众所周知,伍德·普拉克是一位时空旅行者。 他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穿越时间空间的阻隔,从凡俗世界来到了fe33031的香巴拉西方世界。 那么除了这位以外,还有其他时空旅行者么? 答案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个—— ——不然fe204863也不必去管理局打工。 廷达罗斯猎犬的职责是监督、审查、管理各种各样的时间悖论,解决时空膨胀的问题,其中有关于时间旅行的卷宗数不胜数,重点关照的对象一般都是利用穿越者身份拿到强大力量的个体。 关于力量强度也有明确标准。 像伍德·普拉克的灵能技艺,它十分弱小,哪怕将伍德当做一个正常人来看待,他仅仅是历史潮流的一部分,无法跳脱当前时空,也没办法引起时间树的分支疯狂膨胀。 像fe204863的灵能技艺,它就不一样,后悔药的能力可以制造出多個不同的平行宇宙,在某个时间段产生巨大的时空肿瘤,好比一大段垃圾冗余信息,与九五二七结婚一万次这种行为,就像在枝繁叶茂的时空图景,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介质里炸出一团醒目的烟花——猎犬能发现他,但是无法定位他。 直到fe204863成功解锁更强的灵能,获得自由出入多个平行时空的能力,这个时候猎犬才能抓住他。 说了那么多,回到泰野城,回到这座繁华的古代都市。这座城市里就藏着一个时空旅行者,他的能量还不足以引起猎犬的重视,但是这份灵能技艺已经让他混的风生水起,还有再世为人的捷径,有远超时代的眼光。 他就是阴阳乾坤道的教主,永生者联盟的一员——跟着历史朝代改名换姓,如今道号叫做昆吾道人。 且看庙宇之中青烟缭绕,来往香客跪盘古,拜女娲。求香之后投钱问路,来到蒲团面前三叩九拜,站着一轮,跪着一轮。 一旁伺候香主的小道童拿起木棒,客人们拜一下,他就敲一下——敲在搪瓷大缸上,发出洪亮钟声。 跟着这钟声往里走,进了内院,有四十多位身强力壮的武夫在修课,从元质构成来看,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好汉猛男。 值神功曹像挂在院落四方,各有一处门户,代表阴阳乾坤四大方位的分院师兄弟。 主位坐在乾道五楼,有九五至尊之意义。这里便是昆吾道人的办公室。 约是七八天前,赵剑英来到阴阳乾坤庙,他知道这里是城北,专门接待中原人的门扉——为了避祸事,就跑来阴阳乾坤庙求道士相助。 路引的事情不过五个银元,他要去卖一膀子傻力气,那也是半天功夫就能挣到的钱。不至于变成奴隶,这么想着,剑英就决定跑到这泰野郡官方认证的神仙庙宇,他心想——至少比打零工靠谱吧? 乾元楼顶,昆吾恰好在接待一位贵客,这鹤发童颜的白毛道士捧着淫书,一手拿住夜光杯,身边有两位素衣美女收为弟子常伴左右,一点都不害臊,就这么接待客人。 永生者联盟的会员都很好认,五官有种幼态,心肠却歹毒。 客人是泰野郡里一户小盐富商,这个做小盐生意,之前在珠州讲过—— ——武修文曾经的爱人,就是珠州城里做小盐生意的。 在封建时代,盐铁两个产业都非常敏感,这是造反神器,后台不够硬是碰不得的。 至于小盐的说法,它既不是海盐,也不是正经矿盐,而是经过一次次筛滤提纯的硝盐,是贱民吃的泥巴盐。 虽然不是正当行业,这小盐也是民生衣食所系。昆吾教主自然要把朋友关系搞起来,从来都不会怠慢富人。 “韩兄此次大驾光临,到底为个啥事情呀?” 昆吾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懒得说文绉绉的话。 韩氏长子马上递来礼物,把布包解开,锦盒打开,就见到里面一头光彩夺目的小金猪。 这金猪的铸造工艺极为讲究,连猪耳猪鼻,半眯起来的眼睛都是惟妙惟肖。再试试斤两,昆吾教主也不见外,直接捧在怀里,连身边的美人徒弟都不想摸了。 “足有二十六斤,这么贵重的礼物?韩兄,你要我干什么呀?” 韩氏开门见山:“上一回是教主指点迷津,我才找到太守家里的小舅帮忙,把生意做到这里来——这一次又要麻烦您了.” 昆吾教主不耐烦道:“有话直说,你们这些人就喜欢叽叽歪歪,麻烦!” “那我.”韩氏还有些忸怩,不好意思开口求人:“我是年初春节回家。家里两个兄弟起初都看不起我,前两年做小盐挣了些钱,就要和他们攀比,雇脚夫买车马,又娶了个二房一起回乡,要把他们比下去。” 昆吾教主骂道:“婆妈!说重点!” “就是今年再回到家里,我这老母亲突然病倒,这才想起做儿子的本分——只顾着自己了,没来得及尽孝。”韩氏长子愧疚道:“如果能在教主这里求到一副方子,为母亲续命,这金猪只是订金,往后还有诊金。” “明白了。”昆吾恍然大悟:“就是给你老娘看病嘛,这个我懂。” 韩氏长子问道:“教主有办法?” 昆吾:“你孝感动天,老天爷都会帮你,当然有办法。” 说到此处,这道士轻轻抚摸猪头。 “只不过嘛.” 韩氏长子连忙问:“教主有难处?” 昆吾道人故作为难之色:“我这施法呀,神通呀,都要仪典祭品,伤我真元唷。” “那就补!补起来!”韩氏孝子立刻说:“要多少?” 昆吾道人立刻狮子大张嘴—— “——也不多,六千五百四十四个银元。” 韩公子内心算了笔账,突然警惕。 这数目恰好就是小盐生意交到泰野郡守家里的税款。 “怎么?肉疼了?”昆吾道人感叹道:“也对,一下子要那么多钱,韩公子也未必拿得出来。” 韩氏立刻说:“不!不是.” 昆吾道人打蛇随棍上,接着感叹道:“可惜呀,您家老娘享不到这个福。难受哦,哎哟难受.” 就在韩氏犹豫的时候,昆吾道人又给了条活路。 “要不我先施法?韩公子再想想?” “若是不好办,太守也来我庙里问责,讲起这个事——他问我做小盐的韩氏怎么了?怎么往我家庙里捐钱,我就这么说。” “我说韩公子是东南沿海有名有望的孝廉,为了生意给大夏交税,这是忠义,为了家里老母治病花钱,这是孝道——如此忠孝两全之人,钱算个什么东西,大不了就到我这里,再给太守一笔税金。” “韩公子你尽管放心,我可以先治病,您老娘身体安康健步如飞时,再来支付尾款嘛。” 韩氏一听,还有这种好事?他立刻就答应了。 昆吾道人把这位贵客送出门,拿来韩氏老母的生辰八字,把这张布帛扬手一丢——立刻有两个小人从他两臂钻出。 这两个小人一红一蓝,一个脑袋冒火,一个口鼻出烟,是昆吾的魂威。 “去,跟韩公子回乡下,照顾他母亲。” 小红领命,马上爬到韩氏的马车里,钻进食盒中。 昆吾在大殿溜达了一会,就看见赵剑英来求香,他看清这庄稼汉的魁梧身形,心中渐渐有了把握——拿赵剑英的命去抵韩氏老母的命,这笔生意稳赚不赔。 于是昆吾去了内院,找到钱柜取来银元,把小蓝人搓圆了揉扁了,变作一条扎带,捆住这三百两银票,带上敕令符咒和红线,随手丢到盘古祭台旁边。 昆吾道人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自找的” 赵剑英果然不出他所料,立刻就发现这笔钱,起初小蓝没有动作,被这精壮汉子的元质血气震慑,不敢作妖。 可是剑英捡起这钱,看清银元票据和油墨印刷,确定不是假的,这一刻马上心防破裂。 他做贼心虚,身体的汹涌灵火也瞬间衰败,贼眉鼠眼四下窥探,生怕旁人看见这笔钱财,揣到兜里马上往外走。 这个时候,小蓝人从剑英怀里钻出来,一下子扎进他喉口往肚子去了! 昆吾道人跟了出去,看见庙外等待的关香香,先是骂了几句。 “这婆娘丑得稀奇,怎么脸也要用泥巴遮起来?身材倒是挺好。” 后来跟到香乡铺子,香香姑娘洗了脸,和夫家一起商量结婚的事情,昆吾道人就蹲在窗户边流口水。 “我说这汉子来求香怎么鬼鬼祟祟的,原来家里藏了个美女呀?” “猪嬲的狗东西!一定是土匪!抢了女人跑到城里!等我魂威发作!立刻来救走你呀!美人儿!” “好不要脸!光天化日在家里居然还敢卿卿我我!?他妈的” 昆吾道人观望了一会,见到小蓝开始干活,这魂威趴在赵剑英的胸口磨牙吮血,把那灵气真元都吸走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走到巷口还不满意,他马上亮出阴阳乾坤庙的道袍,念了法号,和街坊邻居问起这户人家,得到赵剑英和关香香的真名。 这妖道马上变得殷勤,要立一座道德牌坊,安排弟子送礼送嫁妆,送嫁娶的衣袍。 “如此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若是死了丈夫,我再来安慰安慰她,这不是手到擒来?”昆吾道人笑呵呵的想到,“哎,韩公子老母有救,我又添了一位女弟子,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后来的事情,伱在上一回就看到了。 几天时间过去,赵剑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关香香没有灵感,自然看不见什么奇怪的小人,赵剑英只晓得肚腹里传出一阵阵剧痛,好似毒虫鼠蚁在肚子里打洞,身体的血肉像是雪一样,每天醒来就会融化一些。 他这才知道,原来从阴阳乾坤庙里捡来的钱——要买他的命。 他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没有张贵人来帮忙,他哪里能对付妖魔鬼怪呢? 再说阴阳乾坤庙是太守钦点的地方正教,若是跑去庙里闹事,去官府写诉状告这道士害人,在泰野百姓眼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躺的非常快,一下子就认输了,没有半点犹豫。 去医馆的路上,赵剑英就在开导香香。 “你不要叫我夫君,以后不好嫁,还没有过门。” 香香不听,要剑英别再说话。 “住嘴!” 剑英接着说:“我讨这快钱,一开始只是想图个方便。毕竟没有门路,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想被人欺负。可是后来呢我就想通了。” 香香接着说:“你想通个甚么?!” 剑英:“不如你拿着剩下的钱,找个好人家。” 香香;“放你妈的屁!” 剑英:“当初武成章把你卖身契撕了,张贵人也没有给你添新的票据文书,你不是奴婢,也不需要和我赎这个身——我们两不亏欠。” “那你说话还算数么?!”香香想到此处,又要掉眼泪。 她一开始心死,现在又要活过来,可是剑英就这么一点点被抽干,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难道要再心死一次么? 到了医馆门口,剑英不想进去,香香突然生了神力,居然能把剑英抱进门槛。 这个时候,香香心里也绝望——这哪里是她力气变大,是这七尺汉子已经不成人形。 医馆药房里的小伙计来接人,看见赵剑英的面相,马上送去掌柜的听诊房。 掌柜是香乡铺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中医,给剑英把脉看诊,又摸了摸骨头,捏了捏肌肉。 这老中医直摇头。 “准备后事吧。” 香香惊讶道:“没有救了?” 老中医答道:“病入膏盲,气若游丝,神仙也难救了。这四肢百骸的经脉是千疮百孔,再想爬起来,也是废人一个,干不得半点力气活——我没有这个本事,还请姑娘去别处想办法,不要死在我店里,坏了我名声。” “狗娘养的老东西!”香香骂道:“挂起个招牌叫悬壶济世!病得要死的人!你赶他出门?!” “送客!”老中医喊道。 小伙计不懂事,凑到听诊房旁边问了一句。 “师父!先前说这个病,似乎是有办法治的.” 老中医横眉冷眼冷哼道:“你说甚么?!你再说一遍?!” 小伙计马上就不接话了。 再到香香这里,就变了味道,要乖乖咬钩,吞下这鱼饵。 她不和老中医讲道理,单单拉着小伙计的手,故作亲昵的态度,扶着剑英走出门才开口。 “伙计,你说我丈夫有救.是.” 话音未落,小伙计就低声说道。 “不过瘟疫而已,我师父不肯治,是怕惹上麻烦。姑娘你有所不知。早上来了位神仙人物,与师父嘱托,要送你赵家夫妇一段善缘。这个病只能找昆吾教主来治。” 香香不晓得阴阳乾坤庙的凶险,还以为自己撞了大运。 “当真?伙计你给我领路?” 伙计自然是不会带这个路的,他指着西街口一处客栈,把钥匙交到香香手上,顺道还把手心手背都摸了一遍才心满意足。 “哎,与人为善嘛!” 赵剑英已经神志不清,香香则是感激涕零,心中只想着为老公治病,没有其他算计,居然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银钱,交到伙计手上。 “谢谢!谢谢” “她还得谢谢咱们呢!” 伙计回到师父身边,拍着大腿狂喜。 老中医也是一副扶须遮羞哭笑不得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合力从桌下抬起一个糕点篮子,里边都是白花花的银元,约有六百多个。 伙计面露淫贱笑意:“便宜了!” “确实便宜!”老中医如此说:“教主又添了一房,也肯花钱,不过六百多个银元,就买来一个死心塌地的美娇娘,是笔好生意呀。等到她家里男人病死,她无依无靠的,肯定随了教主。” 伙计憧憬道—— “——若有一天,我也有这般本领.” 老中医敲打伙计的脑门,大声骂道。 “做白日梦!给我看火去!” “你可能会问。我王大民从几百年前开始,身无分文做到一派掌门,靠的是什么?” 客房之中,昆吾教主自言自语,举杯饮酒,春风得意。 “靠的是手段,是脑力,是花钱的艺术。”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用钱买不到,重点是如何花,花在哪里。花给什么人,要他们办成什么事。” “曾经伍德·普拉克在列国诸国靠祖产创造一个商业奇迹,我看不起他,因为我王大民可以从六块钱挣到如今六百万身价,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这种鬼才——赌怪!” “最成功的生意是什么?是拉起杠杆超级加倍吗?是细水长流稳步增长吗?是惊人的利润吗?是东倒西卖的长途贸易吗?” “不!都不对!” “是我把奴隶卖了,让他们跪着挣钱,他们还要反过来谢谢我。” “以人为本,这才是财富真谛。” 昆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带笑意,对不存在的观众招手示意。 “听懂掌声。” (本章完) 第二回 啊?又是我? “我杀了六子的养父,进城以后要是他醒了,肯定会找我们要说法。”江雪明如此对武修文说道:“这个事情你来办。” “啊?!”武修文满脸无辜:“又是我?” 雪明懒得管这个闲事,从医生包里拿证件走流程。顺便把一支沙漠雏鹰交到剑雄手上。 “知道怎么用么?” 剑雄点点头,心有忌惮—— ——在野林子里,他就见过师父使唤这“离手飞剑”的神奇技艺。 只是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小的歪把子铁棍,能打出那么厉害的暗器。 “师父,我起初只以为你是个将官,没想到造物炼器的功夫也那么厉害。”剑雄接走枪械,在手中耍点花招把式,没有子弹的空枪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机关盒子巧妙得很,也能教我么?” 雪明直言:“教不了。” 赵剑雄马上就不开心了:“是我没有资格学还是” 雪明换了個说法:“要有一天,你也拥有身外化身,它和你一样心明眼亮,有精巧的手艺活,那时才可以学习这种锻铁造钢的技术——但是如果夏邦有大机器,有工业之母,有砍削铁块钻孔打洞的好机械,也能造出来。” 剑雄听得半懂不懂的,从师父手里接来两把子弹,往匣子里压实了。 “喔。师父,您传这离手飞剑给我,有什么说法么?要是与歹徒比斗,人家问起我师门和法宝,我该如何答。” 江雪明:“这家伙说废话的时候,你对着胸口开一枪,再对脑袋开一枪,等他倒地,再补一枪——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赵剑雄:“明白。” 江雪明拍了拍学生的肩,强调道:“不要用枪指着伙伴,任何情况都不行,特别是我。” 赵剑雄连忙慌张答道:“肯定不会!” “你没有做过,当然说不会,我只是警告你。”江雪明接着说:“你用枪指武修文,他可能会受伤会死,用枪指着我,伱就可能会死——这东西杀起人来太快,就一瞬间的事。我不会手下留情。” “是”赵剑雄听得胆怯发憷,毫不怀疑师父的话。每次师父这么讲,特别是认认真真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带着凌冽的杀气。 “过关的时候,修文,你来解释这老汉的死因。剑雄,你护住师兄,他身轻体弱受不得伤,万一被守关边军砍了脑袋,我一时半会收不到消息,也赶不回来,他就没救了。”江雪明把两个学生拉到一起:“我去北门寻赵剑英——他有办法过菩萨谷,肯定是绕了远路进北门。” 武修文翻了个白眼:“行吧。” 赵剑雄又问道:“师父,若是不到动手的时候,又要亮出法宝” “哎!哎哎哎!呆子!”武修文骂骂咧咧的:“走了!你要真搞不明白,就照着师父之前忽悠咱们那套说辞念出去——金元赋器灵,木元当衬垫,火元为药引,铅丸汞浆作夺命法宝,此物得勃朗宁上仙复进机构之神韵,名为杰里科小老鹰。” “都是些洋名,我哪儿记得住呀”剑雄嘀咕着,一手扶住行李,一手抬起担架,和师兄一起飞也似的往前跑。 江雪明像个单亲妈妈似的,看着学生跑出去,一个劲的嘱咐道。 “小心用枪!小心呀!别他妈没事儿就拿出来玩!” 师兄弟二人到了南门关卡,边军一位把总(班长)拦住武修文,面带狐疑之色,看向担架上的人。 六子是府兵,平时都在太守府、县衙和校场活动,与城卫队伍难得碰一面,只有换了匪兵的便服,出城打野味(抢劫)时才会互相通气。 虽然认不得六子的样貌,但是这位把总觉得眼熟,毕竟这魁梧身材在泰野也算少见。再看这两个抬担架的人是从珠州方向来的——珠州那地界风调雨顺,来往大多都是商队,没有瘟病流民,自然觉得可疑。 “站住。” 武修文这头交了通关文牒,听见把总吆喝,心里明白无法蒙混过关。马上就从队伍里跑出来,主动交代了。 “军爷,喊住我师兄弟是所为何事呀?” 把总拿来通关文牒,看清楚两人身份,这才知道武修文是珠州知州的干儿子,立刻变得客气起来。 “原来是武公子,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您二位还带着个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武修文思前想后,往前看到关卡处几个官兵逐车搜索行李,连运大米的粮包都要戳破,于是他把行囊里的一个布包取出来。 他招呼把总来到避光处,把布包打开—— ——其中老汉的人头就露出来,是死不瞑目发怒发恶的模样。 把总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太守府里的总旗教头吴老二么! “这!这这这!这!” 到了夏巡出狩的时节,吴老二就喜欢往珠州跑,路上遇见落单的旅人,总要讹点钱出来,每次出门去都是浩浩荡荡十几骑,把总心里羡慕,以为太守府的骑士风光。 今天正午出巡的骑兵队就赶回来了,也不说什么原因,把总没有在意。 没想到吴老二居然死了?! “死了?!死了?!” 死了一个府兵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吴老二不能死呀。 他的大哥是太守府上门客,起先中原铜河流域诸国打得狗脑子都冒出来,天下乱成一锅粥,就从大梁逃出一户将门之后,大梁的威远将军投奔了太守,为太守家里练兵,留下这两个儿子。 “怎么?您认得这土匪?”武修文明知故问装疯卖傻。 把总说起话来声音都在颤抖:“武公子他.他是太守府上门客的儿子,还领了府兵的牌子,您怎么把他给杀了?” 一边是珠州城的地方恶霸,另一边是太守府里的将门亲戚。 这小班长谁都得罪不起,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是土匪么?”武修文连连追问:“我从菩萨谷出来,他骑着马提刀就砍!问都没问一句!” 小班长心想,吴老二若是一刀把这武修文砍死了,也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于是不由自主不假思索说:“那他没把您砍死?” 武修文:“嗯?” “哦哦不!”把总立刻改口:“那他没有亮兵牌?” 赵剑雄:“哪有什么兵牌?他要砍我师兄,我就还他一刀,摘了他的脑袋来领功劳,说劳什子废话?既然想做土匪,爷爷让他做一辈子土匪!” 武修文扶额轻笑,只觉得这个师弟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跟着师父学,师父说什么剑雄就说什么。 “这位英雄,敢问大名?”把总还想客套几句。 武修文:“他是我师弟,名字么,就写在通关文牒上。” 把总已经汗流浃背,这两位煞星肯定不能这么简单的送进城。 骑兵队是他放出去的,人在菩萨谷死的,回来时也没见到其他府兵说什么—— ——要是追究起来,这些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肯定会把这口锅扣到城防队伍脑袋上。 “来人!” 一时间,关卡涌进来十数个虎背熊腰的汉子。 把总这个时候才把六子认出来,也不晓得这两个恶客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于是说起场面话。 “两位英雄,既然你们剿了匪,我就领你们去太守府,找营千总大人说理认功!”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既认可了武修文师兄弟的杀贼,又要把二人押送到太守府去认罪。 赵剑雄一听,立刻开心起来—— “——除了黑风岭的功劳!还有这等好事?” 可不等武修文去骂,剑雄的脑子立刻醒悟。 上一回他见到美女,也是这样开心,到了武成章的府院里,也是这样开心。 坐在穆家庄的戏台子下边,看古灵精怪跳舞唱曲的时候,更是开心得要死了。 每次他开心起来,就离死不远了。 这一回剑雄长了个记性,低声与师兄说。 “这杂种不会算计我们吧?” 武修文突然释怀的笑了,低声应道:“师父说得对,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和你不在一个世界里——这回好像终于是一起投胎,一起来到这混沌人间了。” 赵剑雄:“师兄,去还是不去?” “不去就是逃犯,师父在城里孤立无援,去了还有机会,《骑士战技》里写——要化逆境为顺境。”武修文十分淡定,既然师父要他来办这个事,还给了他这么多底牌,就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他随口应道:“就请把总带路咯?” 另一边,江雪明顺风顺水进了城,立刻看见阴阳乾坤庙的门楼招牌。 他往里瞧了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芬芳幻梦都快变成白鹤童子了,一个劲的给他眼睛加戏——瞳孔成了两条细线,他完全控制不住,就感觉这鬼地方妖气冲天。 “厚礼蟹”雪明望见两队人马进去,本是太守府上的绣女,换了一身道袍,依然掩不住前凸后翘的好身段,进去求香拜神——连屁股蛋的轮廓都看得见。 又看见道童把绣女们领去内院,发了牌子,用香火在手臂上点了守宫砂,就要她们在门外等候,昆吾教主没有回来,这开光仪式要晚一些了。 雪明心想,这哪里是什么神仙庙?这他妈就是一座修在城里的魔窟! 但是他当时没有动手的意思,来往香客在牌楼广场走走停停,约有数百人。 他提着枪进去干仗,先不说误伤这个事,到时候城防和边军赶过来,他就成了众矢之的——要被当做杀人魔头,毕竟这庙宇里的道士还没脱下衣服,没有变成妖魔。 如此想着,雪明去街坊路口打听,马上寻到一个卖胶浆的店面。也打听到了赵剑英的消息。 这胶糕老板讲起香乡铺子里来了一对夫妻,近几日在装修新房,在他手上买了不少货品,屋顶华盖泥瓦装潢都用得到胶糕黏米。 雪明就跟着这条线索追过去,过了天华门,找到司耀胡同,再往里走四百多米,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聚居地,门口牌楼写着香乡铺子。 与左右邻里打过招呼,雪明找人的速度非常快。一个个门面问过去,直接越过医馆找到了客栈。 他心里想,赵剑英最近病了,肯定是绕不开阴阳乾坤庙——莫名其妙就受了难。 至于为什么被人盯上,要么是这身元质实在太过诱人,要么是关香香。 只是雪明没想到的是——昆吾大仙他全都要。 “美女。”客栈三楼房间里,昆吾一副宝相庄严的派头,说出恬不知耻的话:“这个痨病鬼,我有办法救。” 香香面色局促坐立不安,看着房间里床铺上疼得失去神智的丈夫,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心里焦急,受到精神折磨却不能还手—— ——她想,要守这夫妇恩义,居然是如此恐怖的事情。 以往出来做皮肉买卖,不过是心死了,也不用去在乎道德神剑的砍杀。 如今要她再去妥协,再去献媚,她就感觉心如刀割,对不起剑英。 明眼人一看,这好色道士故弄玄虚起了调子,都不用说不用想——就是想霸了香香的身子。 “只不过嘛。”昆吾讲起道理:“出来治病救人,我们修真的呀,一发功就要耗真元,很难搞的喔。” 香香还想讲点钱财上的事情:“道长,我这里还有些银钱” 她把银票送到桌上,已经不多了,只有两百来个,两张票据加上一些散银元。 “呵”昆吾双手互抱,看清票号,就知道赵剑英上了当。 拿走这些银钱,发憷了心虚了,觉得有所亏欠,他的魂威才能生效。 如今赵剑英的真元被夜叉妹所摄,通过仔罗刹送到韩公子老母的身上,两人换了命力扭转乾坤。这五劳七伤的老年病,自然就来到了赵剑英身上。 想要治好赵剑英,对昆吾来说,不过是再把一红一蓝两个小鬼召唤出来,找一个替死鬼来卖命罢了。 “美女,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喔。”昆吾冷笑道:“两百块?早上我喝一口参茶刷牙,吐出去的漱口水都不止这个钱——你以为仙人是什么便宜货?从小吃潲水猪食就能养出神仙?” “那”香香脸上挤出些笑,终于确信昆吾道长想要什么,可是她不想认命:“那道长要如何.” “我这里有一种神奇功法。”昆吾立刻来了精神:“世间阴阳乾坤道理,不过是融合,交汇,相辅相成——你有没有慧根?明白吗?” 香香:“不明白。” 昆吾拍桌叹气:“哎!就是.就是” 他努力形容着,不想就这么撕破脸皮—— ——毕竟他现在不是什么江湖骗子地痞流氓了。 他是一个上市集团的ceo,是执行董事。 “就是双修之法,你听过没有?懂不懂?” 这位癫狂蝶圣教的敬业先锋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 “你和我睡觉,可以增进我的功力。” 香香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呆呆的应了一句:“啊” 昆吾感叹道:“哎!就是就是这个.啧.怎么形容呢.人哦,一旦到了那个境界,马上会进行开悟。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这个事情对你也有好处。” 香香:“啊?” “你不知道,姑娘,你真的不知道。”昆吾正儿八经严肃说道:“我门外排了多少女弟子,她们与我沟通这个天地,交流这个道法,每次都说自己很有心得,境界有了突破,我想你夫妻二人就趁着这个机会,也和我结道缘,这是最大的善事了。” 香香:“啊?” - “啊什么啊?”昆吾比起大拇指:“她们还要谢谢我咧!你也应该谢谢我!” 香香:“谢谢谢?” 昆吾指着客房装潢:“这样说吧,就在这个房子里。” 他来到桌边,拍了拍小食置物架。 “这个小架子,金丝楠木的,养气。” 跑到梳妆镜旁,有声有色的说。 “这个,这个这个紫光檀,我摆龙门阵驱邪用的。” 又跑到拔步床去—— “——这个床铺,原本要送到大梁,给大梁王,结果人没了,国灭了,没机会唷。” “你老公,现在可是躺在大梁王的床上。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有没有一个概念.” 昆吾两手虚抱,精气神十足。 “就是你应该感激感动,对我有一点感恩.对不对?” 香香:“好像是这样” “那我和你讲,我们两个在这个房子里,这么多好东西呀。”昆吾皱眉眨眼,一个劲的催眠香香:“就在你老公面前,来一次双修。让他也沾沾仙气,这个病不就马上好了嘛!” 香香只听见最后一句—— ——剑英的病能好。 她心里想,似乎这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做了小半辈子婊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踏实夫家,就这么看着剑英死么? 她抬手去解肩上的领巾,却怎么也解不开,才想起来这结是出门之前,剑英亲手打上的——似乎害怕妻子在外受人侮辱。 昆吾则是看得猴急,以为这“良家妇人”犹豫不决,马上来到门边,继续展示财力。 “你看我这哀宗六年的老红木窗花门” “我” 门开了,江雪明刚好端茶盘走进来。 “接着说,渴了你就喝一口。” 像个下人,十分吓人。 (本章完) 第三回 [Change the Destiny·逆天改命] 昆吾迎面撞见这莫名奇妙的不速之客,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开始慌张。 他身形不算矮小,与这布衣伙计一般高,可能是做贼心虚,被人撞破好事,总会觉得矮人一头。 哪怕昆吾道人已经活了几百年,可是心理素质却没有增进多少,这也是犹大一直头疼的事情。 人不会老,不会死,就不会长进。 这位会盟领袖编织起一张安全网,划定明确的规矩,只要会盟的成员按照这套规矩来办事,一定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同样的,在这套规则之下,犹大就像溺爱孩子的父母,养育出来的伙伴也只能是这副德行。 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是常态。要说起意志力,果敢心,强大的精神能量,这些东西都是需要放弃长生舍命一搏才能换来的蜕变经历——会盟的成员们不配拥有这些品质,只能寻找合适的光之翼作为代理人。 昆吾问道:“接着说?说什么.什么.” 江雪明主动进门,把茶盘放下,把糕点推到香香面前,与昆吾搭话。 “就上一个话题,你要怎么传功?怎么让我剑英兄弟沾仙气?教主呀,还请你详细说说。” “有毛病吧.”昆吾一时气短,尴尬笑道:“你叽霸谁呀?怎么闯到我的客房来了?” 江雪明没有答话,抱着膝盖坐在桌边—— ——香香看得真切,望见盘子里的果品中间,就有一个小葫芦,分明是装仙蜜的葫芦! 她这才仔细打量这伙计的容貌,把张贵人认出来了! “贵人!贵人救我他.教主他.” 江雪明立刻抬手,要香香闭嘴。 香香也十分懂事,马上就不说话了,拿了葫芦往床边奔走,给丈夫喂药去了。 被美女晾在一旁的昆吾马上不高兴。 他心里琢磨着“贵人”的称谓,去细想前因后果,越来越烦躁。 ——难道请了个高人来消遣我?要搞仙人跳么? 笑话!在泰野居然还有人敢讹我昆吾教主? 这么想着,昆吾也不着急,看床上的赵剑英浑浑噩噩的服了药,脸上似乎有了点血色,但是依然没有醒来,脸色红白不定,又多了一股死气——魂威依然奏效,夜叉妹还在这汉子的肚肠里大闹天宫。 韩家老母身患多种老年病,听韩公子说,近几日已经无法下地走路,吃饭拉屎都成问题,离死不远了。 昆吾心想,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救赵剑英呢? 恐怕马上就要器官衰竭而死了吧?看他两眼肿胀血压的模样,或许一两个时辰以后,就血压激增脑出血而亡。 “不管用呀!贵人.”香香姑娘知道张从风来了,可是没想到仙蜜也保不住老公的命,连忙跪下求救。 江雪明这边没有说什么,看见剑英可怜兮兮的濒死神态,他眉头紧锁心有疑虑。 他并不知道昆吾教主的真实身份,也没有想到这就是永生者其中之一。起初来到泰野郡,看见阴阳乾坤庙里的乱像,还以为只是一两個光之翼打工人在这里作威作福。 可是剑英遭遇的毒咒似乎没有那么简单,雪明感觉不到什么灵能潮汐,甚至连魂威的迹象都无法追踪,只能说明这个昆吾教主的灵体异常精密——如果白夫人制品都起不了作用,再用万灵药去治疗,恐怕也是收效甚微,只能吊住剑英一口气。 江雪明决定开门见山:“他还有多久好活?” 昆吾冷言冷语,摸不清这贵人的底细,也不打算动粗,随口骂道:“关你这杂种屁事?” “你不想说下去了?要我请你喝茶?”江雪明拿来茶碟,随手一抖,这碟子就裂成两片,变成掌中利刃。 “吓唬人呀?!”昆吾嘴上狠厉,可是心里却突然发憷,一瞬间感觉到凌冽的寒意,灵能潮汐将他包裹起来,好像有十来双看不见的冷冰冰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四肢关节,“他” “他最多能活一个时辰了。” 江雪明:“你害的他?” 昆吾唯唯诺诺应道:“这家伙在庙里偷香火钱,是他自己害自己。” 江雪明当了一回复读机:“你害的他?别和我说废话。” 昆吾还想狡辩—— ——这个时候,江雪明已经不耐烦了。 他从袖口取出一包烟,自顾自的点上。 昆吾道人看见香烟的时候脸色剧变。这洋火洋烟,还有卷烟厂的商标,他都认得,可太熟悉了。 那是犹大三令五申,不得触碰的“舶来品”,犹大知道王大民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穿越了多少年。 舶来品对于王大民来讲,就是家乡的东西。 一旦这种人才开始想家,就会自寻短见,会去冒险尝试接触夏邦以外的事物。 要说王大民在泰野好好生活,还能作为会盟成员继续发光发热。可是他要去往九界,回到凡俗世界的话,肯定会变成阳光下的一把劫灰——他的优势在现代社会荡然无存,只能活在野蛮原始的大夏帝国。 于此同时,昆吾马上醒悟——这家伙!是九界来的! 是敌人吗?只是旅客?还是深渊铁道派来的奸细? 他的脑子里万念齐飞,思维也开始混沌,这香巴拉好似一个大铁牢,他出不去也死不了,只能在这铁锅热油里反复煎熬,继续为犹大办事传教。 昆吾起了歹念,要反抗犹大的圣旨:“能给我一支么能.” 江雪明把烟盒随手递过去,没有正眼打量这个“好色之徒”—— ——在雪明心里,永生者联盟的会员都忙得很,要么忙着发展事业,要么忙着四处躲藏。 胁迫一个妓女,专程用魂威来害一个村夫野人?这事在雪明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可昆吾就这么做了,他来自二零一三年,回到香巴拉的时候,按照fe33031宇宙的时间,应该是西历一六五三年,是三百多年前。 他是一个现代人,没有受过封建礼教的思想教化,更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做事从来不会端着架子,一切都讲究一个务实。 喜欢美女就去追求,追求不到就抢过来。 这是王大民的生存本能,是他化身昆吾道人之后的黄金律。 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大地之上,没有什么东西一出生就写着某某人的名字,都可以夺到手里——这种野心,是昆吾和犹大合作的前提, “谢谢谢啊.”昆吾拿走烟盒,先是闻了闻香烟的味道,紧接着又轻轻舔舐着海绵滤嘴,很久很久了,几乎久得忘了这现代工业做出来的烟。 他也试过鸦片,试着卷旱烟,还打过鸦片酊。 但是都没有卷烟的那股塑封和香精的味道,没有老家的感觉。 近百年的时间,犹大就用这些舶来品死死拿捏住昆吾的命脉,每次昆吾有功劳,犹大可以为他建一套洋房别墅,带去家具玩具,还能送点情趣内衣。 可是一切有关于文明社会的东西,犹大不给的,王大民不能要。 这个时候,他拿走桌上的打火机,点起一根烟,不知不觉居然哭了。 江雪明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诧异—— ——这个“古代人”为什么会抽烟?动作这么熟练的么? 虽然先前办路引的时候,见过那个收受香烟贿赂的小吏,人家也喜欢烟草,可是撕开塑封时找开口都忙了半天,那还是仙台府的官,应该经常接触这些舶来品。 可是昆吾教主抽起烟来,活脱脱一个饱受现代社会毒打的老油条,一口擤鼻两口过肺,掸烟灰扶袖子,夹烟嘴昂首挺胸最后架起二郎腿的动作,看得雪明一愣一愣的。 “兄弟,有这种好东西,伱以后常来泰野。”昆吾道人连名字都没问,就直接喊上兄弟了,他用袖口擦眼泪,和雪明讲起这个事:“出入农庄,去烟花巷玩,你吃好喝好,再带着姑娘住到我这家客栈来,凌风大酒楼——我投资的,一切费用都算在我昆吾头上。” “哎!哎哎哎!”雪明只觉得哪里不对:“哎!我问你!” 他抽出手来,把昆吾嘴里的烟头给拿走。 “赵剑英是不是你害的!” “那”昆吾决定说实话:“肯定是我呀嘿嘿” 江雪明愣了那么一会,没有想到昆吾会直接坦白,就这么认罪了。 他原本以为,这油头粉面长相幼态的小崽子会狡辩几句,后边走暴力流程也会顺利一些。和昆吾讲起条件,没有直接动手,也是怕剑英受不住这魂威的折磨。 可是现在问题大了—— ——昆吾没有狡辩,说明一两条人命根本就不算什么。 哪怕认了这个事情,阴阳乾坤庙依然固若金汤,这泰野百姓需要教主,拥戴教主,根本就不会听外来和尚念的经。 “你有前途的。”昆吾笑嘻嘻的问道:“是不是要我饶了他?兄弟?” 江雪明当时就尬住了,干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就不喜欢和这些野蛮人讲废话,和训狗似的。”昆吾在果盘里挑了个梨,随手把烟头按在上边,“你和狗多说几句,它都听懂了——人不一样,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紧接着,昆吾招手示意,引去香香那一边。 “这个寡妇呢,她就听不懂我的话。那么简单的事情,她陪我睡个觉嘛,讨我开心有那么难么?我完事儿了,心境澄明念头通达,慈悲心占领聪慧的头脑,心中的莲花绽放,我不就救她老公了么?” “哈哈哈哈哈!”江雪明拍手叫好:“对,对对对,你说得对。” 香香一时听不懂张贵人的气话,六神无主的,不敢开口骂人。 昆吾接着说:“你是文明世界来的吧?你看我们俩讲起话就很直接。” 江雪明:“对呵呵呵.文明世界。” 昆吾:“嗯!文明人!” 江雪明:“是,是文明人。” 昆吾:“兄弟,别说我不给你面子啊,我听这个小寡妇讲,你好像认得他们。还是朋友对吧?” 江雪明:“算不上朋友。” 昆吾:“那不就很好搞了嘛,你劝劝她。” 江雪明:“怎么劝?” 昆吾绘声绘色的比划手势,两掌往脸上扇风。 “我是文明人呀,她能陪我睡一觉,那是她的荣幸。” “你看最早昂撒蛮族征服欧洲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要和文明世界的文明人睡觉,搞点带文化的子孙出来——都是这样的。” “所以她应该谢谢我。” 江雪明笑道:“你要害她丈夫,她还要谢谢你?” 昆吾立刻说:“那可不?一般人想在我庙里捡钱走?他们有这个资格么?都得跪着来求——我要挑挑拣拣,从这些狗都不如的蛮族里面,找一个身强力壮的好货色,才送他这一段造化。” 江雪明笑得越来越开心:“对!对对对!” “所以.”昆吾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手心冰凉。 江雪明突然变了脸色,对香香冷言冷语,低声喝道:“说谢谢。” 昆吾被这悚然杀机震慑,不由自主的讲了一句:“谢谢烟嗷.” 江雪明:“没喊你说。香香,听见了吗?教主要你说——谢谢。” 香香姑娘脸上火辣辣的,她又羞愧又委屈,只感觉自己又站到迎春楼的小台子上,要是去了武成章安排的茶会,只能穿件肚兜去卖弄风骚——再听台下的老爷喊几声,报个好价钱。 “谢谢.” “说完了,我安排她来伺候您。”江雪明立刻问:“教主,这病还治吗?” 昆吾没有怀疑江雪明的意思,他依然没有问名字的习惯,在泰野城里,一般都是人们给他把事情办成了,才有资格留下一个名字。 “那我就先和小娘子.嘿.” 江雪明:“你真的要她做寡妇?” 按照昆吾讲的,再过一个时辰,剑英就得去阎王殿报到。 “嘁”昆吾不耐烦了,随手一挥袖,大声喊道:“[changethedestiny·逆天改命]!” 房内阴风阵阵,从赵剑英的喉口钻出一条幽蓝色的鬼影。 雪明的眼力再好,也没有看清这鬼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内心大惊——好快的速度! 灵力潮汐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那条影子在高速移动时带起一股突破音速的炸响,回到昆吾道人的身体中,似乎还能看见一株幽绿树影,好似燕雀归巢。这千疮百孔的树洞里住满了鬼怪! 再看赵剑英的脸色,终于开始变得红润,呼吸也顺畅了。 香香感激涕零,又准备向江雪明下跪道谢,连着教主一起拜几拜,要谢谢教主的不杀之恩。 昆吾神色得意,与江雪明说:“怎么样?兄弟?我牛逼不?” 没等香香软了膝盖,只听“轰隆”一声! 街道上的邻里乡亲抬头看去,从大酒楼窗户跌下来一个灰头土脸的神仙教主。 妖僧脱了布衣露出蟠龙袈裟。逮住昆吾的脑袋翻出窗户,提起芬芳幻梦砂锅大的拳头就往这妖道脸上招呼! 教主摔在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凹坑,可声音还是中气十足的。 “你怎么回事!你!” “别打了!哎哟!哎哟哟!” “别打了!别打!哎!疼!疼!” (本章完) 第四回 终极绑匪 在石湫胡同口,泰野郡的居民们看见街道石板路砸出来一个陷坑。 这陷坑里时不时传出噼啪脆生的炸响,正是芬芳幻梦连续拳击造成的音波。 江雪明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鬼怪妖魔呼痛的声音没有减弱,依然是中气十足。 再看魂威,钢铁大猫逮住这妖道,一记砸拳打下去,他脑袋瓜都陷到地里去。 起初还能看见些青石砖和苔藓,后来便是黄泥带着鹅卵石碎。 眼瞅着昆吾大仙都快变成挖井凿洞的金刚钻,满脸的烂泥了,可是找准机会嘴巴通气,又能喊出一句—— “——好汉饶命!” 江雪明听清了,确实没有伤到昆吾元气。 这让他隐隐不安,芬芳幻梦的拳头向来无往不利,照着刚才这个开颅流程,再怎么强壮的灾兽也得死透。 他提起这厮定睛一看。 就从一团淤泥里张开两只闪着精光的眼睛,透出一股子鸡贼劲。 昆吾:“嗨嗨嗨呀,道友。为什么打我呀?” 在这一刻,这位永生者内心害怕极了。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灵体的特殊能力,他可以免疫这种极强的物理攻击。 可是一旦呼唤灵体主动进攻,要诅咒这个黑衣僧,万一被打至死门状态,灵体破灭心神失守,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该打你么?!”江雪明把昆吾提起,去细看这妖道的脸面。 芬芳幻梦一吹气,昆吾脸上也干净了,居然毫发无伤?! 江雪明有那么一点破防的感觉。 这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怪胎?芬芳幻梦的拳击能打穿至少十五毫米的均质装甲,化身蝶的皮囊都能手撕——这妖道居然能用脸接下来?连皮都没破? “sd!你没用力?” 大猫猫立刻回道:“出全力了呀!实实在在的落在他脸上了!” “没有击碎骨头的感觉!” “哪怕敲开地砖,打出泥浆了!这颗脑袋还是硬邦邦的!不对劲!很不对劲喔!” “道友,你这身外化身怎么还会自己说话哩?”昆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犹大早就把芬芳幻梦的具体形象表达给会盟成员了。 只是昆吾见到这银盔猛虎过于震惊——他得讲些无用废话来重新调度战斗意志。 “嘿,嘿嘿。” 昆吾的脸色红润,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布,被芬芳幻梦逮住脖领的那一刻,他真以为自己要死。 多亏[逆天改命]的超能力! 我的身外化身是无…… 不等昆吾内心立下g,一只滚烫且有力的大手已经按住他的脑袋。 江雪明试图发动芬芳幻梦的能力来催眠这油盐不进的烂肉。 可是几秒钟过去了。 昆吾好像根本就不受影响! “道友?”昆吾无法反抗,他两臂虽然自由,抬手去推搡,就立刻受到江雪明的截击。 无论是速度,力量,精准性和神经反射,昆吾都远远不是江雪明的对手。 他认出枪匠的那一刻,战斗意志几乎完全崩溃。 可是现在的局面呢? 似乎这家伙不像犹大说的那样恐怖呀…… “道友,你抓我脸干什么?好没礼貌哦。” 江雪明没有收回手掌的意思,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头怪物看上去一点困意都没有? boss的本体受到连续催眠,也会渐渐陷入沉睡。可是对付这家伙,居然没有任何效果吗? 他是一个纯粹的灵体? 他比傲狠明德更强大? 他也是永生者? 他对灵能免疫吗? 他…… 雪明内心还在猜测敌人的能力,可是他的精神力却像开闸放水迅速消耗。 “怎么可能!” 江雪明两眼失神,把手掌收回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陷入了短暂的死门状态,那是灵能耗尽的征兆,是困顿无力畏声畏光的神经衰弱,连手脚关节都开始僵硬。 昆吾松了一口气,轻轻一推,就把这道友送到路边。 江雪明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强敌——终于反应过来。 这家伙没有任何高手风范,完全不讲尊严荣辱,拥有如此诡异强大的灵能,却用来恐吓普通人。 很强!非常非常强! 雪明内心确信,这一类对手是最难处理的目标。 在烈度极高的战斗环境下,最重要的是保存生命和杀死敌人。其他要素都是锦上添花,做不到雪中送炭。 昆吾的迷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事,他的行为举止与夏邦这個等级森严的社会格格不入。 在大夏,人们既要面子,又要里子——还有百目之流,为了一个面子丢了性命。 可是雪明没有想到,昆吾是一个穿越者。 这妖道根本就不在乎面子里子,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这种假象成了昆吾天然的保护色,鬼使神差机缘巧合之下,让雪明产生了错误的敌情判断。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拥有强大魂威的敌人! 他使用灵能保命的能力几乎出神入化! “你是会盟的人……” 雪明想到这一点时,心中有些错愕,他无法将佩莱里尼或fay,还有乔治·约书亚这些会盟成员与眼前的教主联系在一起。 这些永生者的性格过于强烈,姿态就像是天上的鹰隼。哪怕是乔治这个下头男,也从不会磨磨唧唧的恳求一个妓女来认可他的道理。 这些游离在历史长河之外的角色,总是用着俯瞰众生的角度,来观察人类,观察他们的粮食。 “枪匠。”昆吾低眉垂眼神色阴桀,“我以为不是你。” “没想到真的是你。” “看来犹大讲的话也不能全信,你居然还活着。” 江雪明倚着商铺的门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依然想不明白昆吾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只在短短几十秒里,他的灵能就消耗一空了? 为什么? 昆吾接着说:“道友,看上去有点虚了喔,肾不好?年纪大了?” 雪明没有搭话。 “要不要考虑换一副肉身呀?”昆吾绕行到另一侧,换了个向阳的角度,能更好的看清枪匠的气色。 他依然不敢动手,[逆天改命]几乎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想要在瞬间杀死枪匠,必须万无一失。 这阎王手上有两万多条人命,光是这个名字,就能让昆吾退避三舍。 昆吾调转方位的举动,在雪明看来就更不可思议了。 这家伙!居然站在阳光里! 他一个授血怪物!一个永生者! 身上有维塔烙印的食人魔!居然可以站在阳光之下! 有那么一瞬间,雪明甚至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昆吾这家伙,居然背对着阳光! “怎么了?伱怎么一下子就生气了?”昆吾贱兮兮的笑道:“我的宗教生意是名门正派,难道我这个教主站在阳光之下,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么?” “你好像真的没有力气了呀,还是说装出来的?就等我跑到你这个十六米的射程里,再狠狠把我揍一顿?你是怎么想的呢?枪匠……” 江雪明依然没有回话,他的精神损伤一时半会无法得到治疗,能支撑起肢体运动。全靠这身强壮的肌肉。 再去呼唤芬芳幻梦,恐怕他要心率失控猝死当场。 就在这个时候,门店里走出来一个好事伙计,是石湫胡同里糖水铺的长工。 这长工来看热闹,离得近了,看清昆吾教主,立刻喊了一声。 “干爷爷!您怎么来了?又和道友切磋呢?嘿……” 话音未落,长工一头栽倒,躺在江雪明的脚边。 雪明完全看不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长工的脸色红润,气血旺盛。没有受到任何损伤的样子,可是姿态睡容却像极了受到芬芳幻梦的魂威攻击! 难道说,昆吾这家伙会使用幻术?我刚才没有抓住他?抓的是别人的脑袋? 与此同时,胡同两侧围过来的人群里,突然炸开十来团灿烂血花。 带孩子的妇人往前拥挤,听见昆吾教主的声音,立刻娇滴滴的喊到。 “恩公!恩公!又出来耍?天气好得很!我带你干儿子来咯!相好!你看一眼嘛!” 这个瞬间,从妇人的眉心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缝隙,四散纷飞的骨片成了夺命暗器,打向密集的人群。 妇女怀里的孩子变成了人肉炸弹,像是被看不见的拳头一下子轰碎了! …… …… 武修文和赵剑雄跟着把总一起找到传令兵,要传令兵去太守府邸的校场报信,把千总喊过来。 结果三人来到府院门口,就看见传令兵瘫痪不起,两条腿也断了,似乎是从三四层楼跌下,疼的咿呀怪叫。 武修文看不明白这个事,就想去问把总,还没开口讲话。 传令兵的颅脑肿胀起来,从中蹦出一头龇牙咧嘴的蓝皮夜叉小鬼,凶巴巴的叫嚷着,迅速飞走不见踪影。 再看传令兵惨兮兮的样子,他脑袋多了个大坑,不能活了。 “这这……这是何故?”武修文紧张起来。 把总叹了口气,说道:“是好事,都是好事。” 赵剑雄和武修文一样,都觉醒了灵能,能看清那个夜叉妹的样貌。 “好事?这分明是妖魔在害人!” “英雄,您有所不知呀。”把总将其中缘由解释清楚:“这是昆吾教主的神通。” “小李(传令兵)早年死了父亲,家里没有顶梁柱,又因为铁匠铺的工伤缺了两根手指。” “昆吾教主找到他母亲刘氏,说起这个事——原来教主不能生育。” “更早的时候,刘氏就去阴阳乾坤庙里求道缘,是善信之一,她年轻时应该和教主有肌肤之亲,算道侣。” “后来泰野的商队改制,瓷女手艺不好卖了。教主就要绣女,和刘氏也断了联络往来。” “打听到这家人过得不好,教主认小李做干儿子,把他断指给治好,不收一分一文——只有一个副作用。” 武修文惊讶问道:“副作用就是这个?碎颅爆体死无全尸?” 把总摇了摇头。 “不不不,这是好事,这算尽孝应劫。” “这个副作用,就是有朝一日,教主遇见劫数,他做儿子的一定要帮忙挡灾。” “所以是好事。” …… …… 雪明隐约能猜到这[逆天改命]的真实能力。 就像它的名字,它的字面意思。 真的可以从物理层面扭转乾坤,转移伤害,夺人气运! 经过仙丹加持,昆吾就像一个终极绑匪,在这泰野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变成了他的肉票。 芬芳幻梦的拳击伤害都打在了这些黎民百姓身上! 也难怪精神一瞬间就崩溃了,雪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并不是在催眠昆吾,而是在催眠几十个数百个不同的普通人。 魂威的真实能力露怯,昆吾索性不装了。 “要接着打吗?枪匠?” “我知道你有本事,犹大都要高看你一眼,特别吩咐我,如果和你的灵体碰见了,别说废话赶紧跑。” “可是现在我怎么觉得……” 昆吾挠着头,突然就搂住路边一个小伙子。 “哎,你看看他,你看看这个和尚,他像不像一条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伙一张嘴,夜叉妹就从昆吾的袖子里钻进他肚子。 昆吾也跟着一起拍手狂笑。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犹大胆儿怎么那么小呢?是不是?枪匠?” 江雪明实在不能理解昆吾的脑子。 这种癫人似乎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挨了骂都没力气还嘴啦!瞧你那窝囊样!姓江的!你给我听好了!我知道你!” “你就是个卖牛杂的!” “嚣张什么?” “逃吧!我大发慈悲饶你一命!”昆吾提起条件,“但是有个说法喔。” “这么多乡亲看着,你把我从三楼拽下来,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我要你一句对不起,还要你大声讲!多谢昆吾哥!听懂了吗?多谢昆吾哥!从此你我就是兄弟!天地可鉴!” 雪明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他脑子都快转不动了,原本倚着木头能站直,现在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歪。 他心里盘算着万灵药的储备,这一路省着用,还剩下七百多毫升。 昆吾这霸道的魂威力量,盘根错杂的人脉关系,几乎整座泰野城的兵都会变成敌人。 “你刚才使唤身外化身,一拳一拳打在我干儿子干孙子身上。”昆吾拍了拍心口:“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么?你打在泰野的百姓身上,害了多少性命?天理难容呀,你一点都不愧疚么?” “你要逃了,三楼还有香香和赵剑英看着呢……” 昆吾低声轻笑,讲起唇语。 “枪匠……” “和我做朋友,一起抽烟喝酒打老婆。犹大怕你,我不怕,犹大要对付你,我不一样——大格局,大事业。” “听懂掌声。” (本章完) 第五回 不渝 “不打算做选择吗?” 昆吾凝视着傲狠明德最锋利的刀子——他渴望这支利刃。 “如果你不选,我就帮你选了喔。” 继续在这混沌人世熬下去么?继续留在这铁锅里,替犹大管教肉狗? 这对昆吾来说是一种刑罚,是一种剥皮拆骨割肉剜心的疼痛。 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不是香巴拉的土著。 他把泰野乃至整个东大陆的人都当成蛮族,当做一种生存资源—— ——哪怕昆吾妻妾成群,没有生育能力的他,自然不会有家族后代,也不会有任何文化意义上的传承。在犹大眼里,这是一个打工几百年上千年都没有任何怨言,没有任何威胁的工具人。 可是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机。 枪匠没有死,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王大民面前。 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如果能将其收至麾下,哪怕是活捉了,用[逆天改命]的能力去控制他,慢慢折磨他,总有一天,昆吾能利用这把刀子,慢慢回到文明世界。 他实在太想回去了,想得发怒发狂。 倒不是莫名其妙幼稚天真的思乡之情——对于这头怪物来说,家乡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他想回到凡俗世界的理由有很多很多,非常实在。这家伙一眼就看得出枪匠是什么类型的人——因为他们都一样,是踏踏实实的日子人。 王大民发自内心憎恨着香巴拉。 他对这片大陆上诞生的所有生命,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更别提同情。 “给自己一個机会吧。”昆吾如此说着,心中想着。 要有一个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大房子。 要有一栋防潮的靠海别墅,厨房里有鸡精这种工业品,有冰箱,还要有可乐。 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 连上无线网就能打开手机,看看世界遥远的另一端发生了什么。 想开车去澳大利亚环岛自驾,从日出跑到日落,再从黄昏跑到破晓。 昆吾 你已经不怕太阳了!因为[逆天改命]的特殊灵能! 这众生共业的伟大力量让你能够直面阳光! 你还需要什么呢?距离这些简简单单的美好!距离这些事物还有最后一步! ——拿到枪匠这把刀!你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粪坑一样臭不可闻的地方! “枪匠,如果人不能独立自主的下决定,就只能听别人的命令。”昆吾一点点往芬芳幻梦的射程探过去:“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更明白——这只是一笔交易,只可惜我们没有什么情分可以谈。” “从你魂威的拳头里,我能感受到一种深刻的孤独。” “恰好我也拥有这种孤独,我希望能与伱合作。” “如果你执迷不悟,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恐怕我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因为你面对的,是我这几百年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二十多代家业和家人——是无数元质堆砌起来的血肉城池。” “这把道德圣剑握在我的手里,你要是宰了这一城的人,以后在大夏你寸步难行,再也别想抓住犹大——你敌不过我的。” 眼看昆吾一步步逼过来,雪明无法呼唤灵体——必须立刻开始挣扎。 他喘着粗气,尽量缓解负面情绪,阻止心率过高带来的猝死风险,在死门状态下贸然进行剧烈活动也是一种苦难,一种极刑——那感觉就好像熬了几天几夜的脆弱肉身,立刻投身于百米跑道的最终冲刺里。 枪匠依然没有回话——他不打算和昆吾多说什么。 这妖道机灵得很,要按照百目魔头的诓骗流程去对付昆吾?那是异想天开! 眼下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逃! “你真的要逃走吗?”恰好这个时候,帝江老妖在雪明的袍子里开口讲话了:“我可以帮你,小伙子。梼杌帮不上这个忙,我倒是能帮你一把。” 这凶兽语速极快,在雪明落难之时送来及时雨,意思很明确了,肯定要雪明付出代价。 “把身体交给我,我来处理这个妖道。你的蓝量见底,可我还是满电状态呢。怎么样?我助你渡劫,你也要表表心意嘛” 雪明没有理会帝江的花言巧语,和穷奇一样,这传销话术他听得耳朵生茧,不想再浪费时间。 昆吾突然动了起来,因为枪匠动得更快! 这妖道大惊失色,只怕枪匠逃远,离得近了才能感觉到这位战士气息紊乱进了死门,可是维持死门状态还有如此恐怖的移动力么?好强大的战斗意志! 只见黑袍僧人翻过门廊护栏蹬墙爬上二楼,昆吾甩手打出去一把石子,这脱手的碎石就立刻成了催筋断骨的暗器,砸在枪匠背脊——这家伙居然完全不受影响,从黑袍里溅出来点血花,像一头灵巧的燕子飞走了! 昆吾跟着一路穷追不舍,在街巷之间流窜。心中冷哼道。 “跑?!我看你能跑哪里去?区区肉体凡胎要和授血之身比耐力?” 追到一处锻刀门户,名为[郑氏金刀铺],昆吾跟进大院里,看见瓦顶上狂奔不止的枪匠,心中有了把握,这附近没有落脚点,再往城南跑,就得下房了。 可是没等昆吾得意太久,眼瞅着枪匠又原路跑了回去,他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昆吾的耐心一下子被消磨大半,他没那个背生两翼的轻身本领,想要上房肯定会慢人一步,再跟这小子跑一回么? 容不得昆吾犹豫,眼看枪匠又翻回饺子食铺二楼,挂着晾衣杆跳到临街的长巷翘顶,跑起来两脚好像飞一样,鞋跟都不沾地。 昆吾终于想通了,他顺着金刀铺子的墙角慢慢翻上屋顶,要在楼顶截住枪匠。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被甩下八十多米远。 这段距离好像天渊之隔,再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昆吾本就没有枪匠灵活,他去跳巷子翻墙壁,在独木桥一样的院落瓦顶之间快速奔走,为了维持身体平衡就已经尽了全力,根本就快不起来。 一路跟出去半里多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酒楼。 “人呢?!”昆吾跟丢了,但是没有气馁。 枪匠跑不走的,这酒楼里里外外都围满了好事民众,要是逮住这黑袍和尚,绝不会让他跑走,他还躲在酒楼里,只是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昆吾起初没有进门搜房的意思,在二层露台看了一会。 可是等了一分钟,他猛然醒觉—— ——犹大提供的情报还讲过,枪匠能够控制睡眠时间,只需要十五分钟的无梦睡眠,就能保持两小时的精神活动。 “这家伙在拖延时间!他赌我不敢进去?!” 昆吾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分多钟,他立刻冲进酒楼,逐次踢开大门去查房,从一楼查到三楼,来到关香香所在的客房时,已经过去整整十分钟。 他恼怒至极,心防已破,大声骂道。 “贱人!枪匠来过这里没有?!” 关香香吓得花容失色,听不懂昆吾的话。 她只知道张从风这个名字,哪里晓得什么枪匠呢? “教主.您问甚么?您问的是谁?” “就是替你出头的那个贵人!那个和尚!”昆吾本就不打算下杀手,要活捉枪匠,他也不好调度府兵来办这个事——因为太守就是他的监督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犹大都能通过太守侧面了解昆吾的想法。 “见过!”香香立刻答道。 “在哪里?!废话少说!讲不出来我杀了你!”昆吾厉喝道。 香香指着窗户:“跑走了!跑走了!教主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他!” 昆吾上前狠狠亲了一口香香,想从信息素里找到些证据。他疑惑的盯着床上虚弱无力的赵剑英,这汉子似乎醒了一阵,疼得翻来覆去,已经盖上被子睡死过去,看不见正脸—— ——寻到床前,他去床下看了一眼,从香香嘴里尝到了一点恐惧心,一点点侥幸。 昆吾不相信这个女人,可是床下也寻不到人,于是要掀被子细看。也闻到一股血腥味,确实就是刚才丢石子作暗器留下的伤害,枪匠真的来过这里!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阵阵惊呼,昆吾立刻跑到窗边详看,就见到黑袍僧人撞开人群,跌跌撞撞的往前逃。 “好!他没有睡觉!没错!没错!” “他怎么可能有这个闲工夫睡觉呢?他不敢的” 昆吾感觉胜券在握,立刻追了上去。 他感觉步子越来越轻快,心情也越来越好,一想到几百年里受的委屈,这妖道心中莫名悲愤,居然有点想哭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我从一个文明社会,一个充满了秩序的美好人间,突然就被狗老天丢到这片荒野,老天爷问过我了么?它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本来我应该过上舒舒服服的普通生活,一下子把时间倒转他妈的几百年! 几百年!哪怕在这里做王爷!做驸马!做将军丞相!做一个土皇帝!生活质量也完全比不上现代社会里朝九晚五的普通人! 想凑出一桌合口味的菜,我他妈得跑两三个镇,还得担心瘟疫,担心食材不够新鲜! 想穿一身漂亮衣服,要提前半个月订,还要等运河潮汛,看老天爷的脸色。 想出去走走,我的天哪这个烂到发臭的泥巴路,一天到晚就看着野地的树林草木,要去路边拉野屎。 靠着这颗脑袋成家立业,最后变成授血之身,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受罪打工。 我要逃出去!我要从这个笼子里逃出去!回到地面去! 昆吾没有跑多远,只隔了两条街,六百来米的距离就能逮住这黑袍僧人。 “对!你没有力气了!你不该有力气!” 他愈发确信,枪匠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只要招呼夜叉妹钻进这家伙的肚子,接下来的一切都很好办——把枪匠送去阴阳乾坤庙,假以时日用心调教,两人的命运绑在一起,要反抗犹大,翻身做主也不是不可能! 回到胶漆黏米的装修工坊门口,回到香乡铺子街道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昆吾也不着急,他知道鹰就必须熬一熬——不熬他枪匠,恐怕会阴沟里翻船被啄瞎眼睛。 “跑呀!怎么不跑了?!”昆吾叫嚷道:“你转过身来!看我一眼!” 黑袍僧没有应,僵硬的矗立在牌楼旁,再也跑不动了,身体虚弱得几乎要瘫下。 “哈哈哈哈哈!兄弟!你说你折腾个什么劲呢?”昆吾笑呵呵的说着,慢慢接近:“绕了那么大一圈,还不是要落到我手里?” 等到昆吾做足戒备,走到这黑袍僧身边,小心翼翼提防魂威。 “你” 他的眼神由喜转惊,由惊转怒,最后破口大骂。 “他妈的小贱种!你敢诓我?” 赵剑英披着僧袍,剃了个光头—— ——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强打起精神,看着“未来的家”,看着那间刚刚装修好的小房子。 不过五十来步的距离,走过两个巷口就到了,钥匙他还带在身上,可惜香香不能一起回来。 “你他妈骂谁贱种”赵剑英从怀里掏出刀来,与仙人逞凶斗狠,做足了面子功夫,可是一点里子都没有,“狗杂碎你爷爷我就在这里,想害我想害我.你.” 张贵人逃回酒楼时,一头栽在床上,赵剑英马上就醒来了,他迅速换上僧袍,用这把水果刀剃光了头发,发疯一样的爬窗下楼往外跑。 上一回是贵人给他修面,这一回是他自己要出家。 “他妈嘴倒是够硬的!”昆吾立刻振臂挺身,唤出夜叉妹,要拿剑英的命运作谈判筹码,要继续把持道德神剑绑架肉票来威胁枪匠:“[changethedestiny·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你胡说八道甚么!妖魔!你看清楚!”赵剑英吼叫道:“凭什么改我的命!你凭什么!狗杂碎!” 他拿住小刀对着心门要害狠狠刺下!再也不想拖累张贵人,因为欠的债已经够多了!他还不起了! 四散喷溅的鲜血飞起两米多高,扑到昆吾脸上,把他的脸都染成一片红色,眼睛也睁不开了。 他的心破了一个大口子,和剑英一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了。 “神经病”昆吾一时气短,擦干净脸面之后,就望见这瘦得不成人形的汉子在地上蜷缩挣扎,心血喷射出骏马形状的模糊轮廓。 “神经病吧.” “为什么呀?我又没想杀你.” 昆吾一点点后退,他被吓着了。 “不可理喻呀!喂!” 他扯来路边看热闹的人,随手抓了一个。 “喂!你说嘛!我又没想要他死他.他怎么突然就.突然就自杀了?” 没等路人答话,这昆吾又开始自言自语,再不敢和剑英失血失明的眼睛对视。 这是生命弥留的最后几秒,他不敢看。 “都是他自己的错嘛!莫名其妙的.” “他自己蠢,他.如果世界上都是他这种人,那岂不是要灭种了?”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都是他不好!为什么你们不说话?为什么?我是名门正派!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嘛.” 和雪明后来推测的侧写画像一样—— ——王大民是个日子人,哪怕已经变成了授血怪物。 他与其他会盟成员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太像人了。像普通智人那样易碎,丢不下感情。 这种事情要放在其他零号站台里,恐怕各个教团教主光之翼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这些怪物的血早就凉透了。 街坊邻居们知道剑英要成亲,在阴阳乾坤庙的安排下,大家都盼着这桩亲事——与这对新人常常串门联络,互相讲起家里长短,还有心大的叔伯羡慕剑英这体格,惦记上赵家的好血,要提前把娃娃亲都配好。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只见到一个皮包骨头的赵家男儿,在门楼前刺心自杀,血都溅到牌匾上边。 众人都不敢讲话,只有死一样的沉默。 昆吾的脑袋里起了钟声,他心中一片空白,只想着挣脱命运的钳制,一辈子追逐着自由,要做天上的鸟,要当云里的龙。 剑英当着他的面,骂他狗杂种,然后一刀砍断了他的魂威,砍碎了锁链。 这使他心神俱损,甚至出现颓废老态—— “——明明有那么多条路你不选?!难道我对你不好么?不给你面子么?” “很简单的事情嘛!你帮帮我!你帮我一把!” “大家都有好处!我不会亏待你的呀!” 昆吾走到赵剑英身边,想从贴身衣物里掏仙药——是货真价实的万灵药。 “我再救你一次好不好?再救你一次,给你一个机会。你一定要说声谢谢!听见了吗?说多谢昆吾哥!说呀!” 他脑子转得飞快,又变成凶恶面相。 “你想死?问过我了么?你问过我了吗!!!” 剑英已经是满脸死相,眼睛也完全发黑,瞳孔扩散。从喉口发出一句临死之前的狂吼。 “江雪明!!!————” 刀还没拔出来,心室瓣膜破了,这鲜血跟着心跳和吼叫一起往外狂涌。 “一笔勾销了!” “江雪明!” 赵剑英终于知道张贵人的真名,也仅仅是在生命最后一点时间里,听见了这个名字——他总是被骗,被欲望勾来引去,被各种各样的妖魔蛊惑,被天灾人祸一次次夺走生命里重要的东西。可惜他并不勇敢,勇敢起来时,也没有梼杌来保护他,没有童话一样的祝福。 等不到昆吾去救,也等不到[changethedestiny·逆天改命]的锁链重新扣在他身上。 剑英狠下心,照着骑士战技的刺割刀法,狠狠拽动把柄,顺着肋骨行刀横剖,拔出刀来就看见两个死神——黑白无常拍他肩,他马上离开了肉身。 再看昆吾手忙脚乱的扶尸体,倒灵药,赵剑英的尸身一动也不动,妖道魔怔愣神。 “死了?死了?” 昆吾把剑英的尸体翻来覆去的,心口的伤已经愈合,他想找到其他伤口,但是这副肉躯已经没有灵魂,没有任何东西了,变成了空壳,不断流出屎尿来。 “死了?呵呵” 昆吾只觉得可笑,他又开始流眼泪,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为什么! “死了?只能死么?哈哈.呵呵只有死路一条么?呵呵呵” 没错—— ——他死透了。 (本章完) 第六回 他是战死的 昆吾并不在乎赵剑英这条人命—— ——让他羞愧难堪,令他心智动摇的真实原因,其实是砍断锁链的刀。 这个普通人竟然敢以死相逼,连命都不要啦。 面对犹大的软禁控制,其实昆吾也想过一死了之—— ——可是嘴上说一千道一万,实际到了执行阶段,他又会给自己找理由说借口,讲些自己都不愿意信的蠢话。 如果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可以自由。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拼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的苦,就为了活下去。 要是一刀就能解决烦恼,他王大民这辈子不是白活了么? 他的自毁欲没有那么强烈,也没有什么舍生取义的大誓愿大理想。看见赵剑英刺心自残剖心自杀的时候,这位永生者又羡慕又恐惧,最终都因为过于强烈的求生意志——变成难以理解,变得不敢苟同。 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刻,夕阳照出两个影子。 昆吾知道,这是枪匠来了。于是继续作战,继续说些攻击性极强的废话。 “你养了条好狗,他愿意为你死,这是好事。” 雪明站到胡同口的另一侧,脸色和气色都很差。他指尖夹着烟,穿着剑英的长衫,望见尸首时没有什么情绪,听到昆吾的挑衅,知道这是攻心计策,却依然忍不住发怒:“放你妈的屁!” 昆吾意识到这激将斗气的办法有效,也不急着动手—— ——既然枪匠忌惮[逆天改命]的魂威力量,那么这场比武决斗就是心力之间的比拼,是意志的碰撞。 “你敢和我辩一辩?” 江雪明蹲在剑英身边,给这兄弟合上眼,以贝洛伯格割下一根指头,是无名氏和战团并肩作战时留下的捡尸习惯——指纹可以识别身份,把指头交给战士的家人,就代表他回家了。 他没有说话,打量着胶漆工坊的门面,任由昆吾洋洋洒洒讲出长篇大论。 “他不是你的狗么?我以为这小子假扮成你,给你拖延时间——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他在你心里连狗都算不上呀?” “难道像伱这样的人物,还会把普通人当做与自己同类同级的生命?嚯——真稀奇呀,枪匠。” “六年,整整六年,两千多天的时间里,你杀了两万多个圣教军,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也有身强力壮的教团领袖。对你来说都是一视同仁。” “我甚至认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泰野城里老百姓的死活。” “或许找到机会,你连着我这些干儿子干孙子,子孙十八代都杀干净,再来杀我。” “你真的会在乎这小子的一条贱命?假仁假义的狗东西” 昆吾越骂越心慌—— ——因为枪匠像个死人。 如果激将没有用,没办法破他心防,这[逆天改命]的灵能就难以施展。 还记得剑英第一次捡到买命钱的时候,他是鼠目寸光做贼心虚,四下张望心神失守,这才被夜叉妹抓住机会,小魔鬼就钻进他的肚子里,与韩公子的老母亲换了命。 昆吾常要讲些歪理,要人们说“谢谢”,要这些野蛮人心里觉得亏欠教主,这也是发动[逆天改命]的重要条件之一。 换個说法?换个话题? “罢了,也算死得其所。” “在香巴拉,谁不是一条肉狗呢?” “我为犹大办事,死乞白赖才讨到一些功劳,忙碌一辈子,就像看家护院的狗,说不定临死还要进主人的肚子——我还要说一声谢谢主人的恩典。” “你为傲狠明德办事,不也是这样?” “赵剑英为你办事,替你死,他还觉得亏欠你什么,死前好像还叫嚷着什么.” 昆吾眯着眼,娇柔做作的掩耳细听。 “一笔勾销了,江雪明,一笔勾销?” “我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放债的,做人情人命的生意。” “赵家大公子也是你的肉狗,替你挡灾以后,他没命了也要谢谢你咧” 从街口进来一列车队,是运输货品的车马,各个商铺里走出伙计帮忙运输,人也越来越多—— ——人们并不在乎这位教主,因为昆吾实在过于接地气,过于普通了。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教主会和道友打架切磋,通常都是交朋友。大家也见怪不怪,除非真的闹出人命来,才会围起来看看热闹。 赵剑英没死之前,这热闹还有看头,死了以后,大家都以为照着这个流程,新来的那个怪和尚也就聊会天,回去把茶喝了,又是一段冰释前嫌的戏码,也十分无聊。 “为什么你不说话?”昆吾骂道:“你个狗杂碎,心虚了?不敢讲话了?” “我感觉不到剑英的灵体。”江雪明缓缓开口,慢慢睁开眼睛:“嘘,你别急——我有的是时间来对付你。” 按照九界的通灵办法,人死以后灵体会在死亡地点徘徊一会,如果执念足够强烈,应该还会在生前的居所住一段时间。但凡灵感敏锐一些的灵能者,都能和这些灵体进行简单的沟通交流。 可是江雪明感觉不到赵剑英的存在—— ——这片大地似乎不允许灵体自由自在的穿行于天地,甚至一点点弥留道别的时间都不肯给。 “昆吾。”江雪明在等待一个机会:“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是我?” 昆吾:“你为什么是你?” 江雪明:“枪匠为什么是枪匠?” 昆吾:“啊?” 江雪明:“我可以是江雪明——你知道我。” 昆吾:“啊?” 江雪明:“你说过的,昆吾,你自己亲口讲过,你知道我的事,我就是个卖牛杂的。” 昆吾:“哦” “我原本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继续做我的江雪明。”江雪明终于甩干净手指头上的血,要把这遗物带给剑雄:“我原本可以是任何人,我可以去送报纸,做餐厅小工。” “我可以挣点钱去搞个学历,再考个驾照做司机,去开大车,跑长途运输,我熬得住夜,就喜欢开大车。” “实在不行靠这张脸吃吃软饭,或许一下子就不用努力了。” “你说有没有道理?” 昆吾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这些废话他不得不接—— ——如果不答,他的心就出现裂痕,魂威也没有那么灵验。 “确实有些道理.” 江雪明突然握紧了拳头:“你骂剑英,喊他作肉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他与我一样,本来有三兄弟一起继承两亲家业,结果受天灾人祸连番打击,最后只想躲到这个小家里,和关香香过日子,想生几个娃娃,把家族香火传递下去。” “他可以不披僧袍,不必做我的替死鬼,他不用背负枪匠这个假名——甚至能拿我的人头,找你换功一笔功劳,换一段前程。” “昆吾!——” 江雪明咬碎一口钢牙,两眼变得血红一片。 “现在你知道了?江雪明为什么是枪匠!我为什么是我!” “就因为你们这些人渣败类搞出来的肮脏事业!我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过什么安生日子?!” “剑英是代我死的么?难道是我杀了他?” 昆吾连忙说道:“当然!你自己亲口.” “放你妈的狗屁!”江雪明横眉冷眼怒指这妖道的鼻梁:“他是战死的!众妙之门没有俘虏,无名氏更没有!” “你记清楚,仔细想明白,我从你身上剥下多少张人皮,杀死多少条人命,都是被你魂威迫害而死,到了阎王殿里,你要进油锅,生前害了多少人,他们都要往你头上踩一脚!在你脸上拉屎拉尿!” 这个时候,昆吾终于明白,终于清楚,终于放弃幻想。 枪匠的意志和决心要远超他的想象—— ——这是一个无法用歪理邪说或道德神剑去击败的人,至少昆吾做不到。 他们没有什么合作的空间,只有不死不休的仇恨,正因为这种仇恨心,江雪明才会变成枪匠。 有关于福、禄、寿这三类利益就不需要再谈了。 权力、金钱、长生,这都是癫狂蝶圣教与枪匠谈过一遍又一遍的条件,它们在这种仇恨心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昆吾试图用道德谴责用人命绑架,前前后后试了好几次,换来的只有汹涌强烈的战斗意志,愈发激烈昂扬的怒气和灵压。 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始害怕—— ——这位永生者虽然有[逆天改命]的灵能。可是他总觉得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落于下风。 与枪匠处在对决环境当中,这位恐怖的对手身上时不时会吐露出凌冽的杀气,像是刀子割开皮肤,灵感压力让他浑身上下又痒又疼——不一会就从皮肤上露出红艳艳的斑点来。 “[changethedestiny·逆天改命]!” 王大民终于失去了耐心,既然从心灵层面进攻收不到成效,那么就得想办法改换打法了。 从这副肉身之中透出一颗粗壮矮胖的树丛—— ——这便是[changethedestiny·逆天改命]的真容,它不像其他永生者那样,不是鸟类的形象。更像是一座枝繁叶茂的鸟巢。 其中层层叠叠挤靠在一起的树洞中,钻出来密密麻麻的鸟群。 成百上千头红蓝二色的“小鸟”攀枝附叶,化为阴阳乾坤二色,显现出夜叉鬼和罗刹鬼的真容。 夜叉妹妹有一身灰蓝色的鸟羽,手里握住明晃晃的钢叉,背有两翼,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生得可可爱爱,尖鼻子凸嘴巴,像极了鹦鹉。 仔罗刹身上没有几两肉,有黄澄澄的翎毛,颅脑已经变成干尸,还有一团鲜艳汹涌的魂火在燃烧,手中握持两根铁棒,聚在一团就变成了火凤凰。 这蓝色的夜叉妹有五十二位,算金库里的货币。 红色的仔罗刹有六百六十一位。这是已经花出去的钱,都变成了昆吾的命力。 两者代表因果与业报,能量的夺取和转移。 做人肉生意的,总要留些现金来周转调度——这笔生意的总价,是六百六十六次扭转命运的机会。 此时此刻,树洞里剩下的五十二个夜叉妹,就是昆吾的进攻面。 他要全力一搏,一次性把枪匠打倒,彻底控制住这支利刃,以这夜叉鬼轻捷无常的身法速度,枪匠要拦下这么多目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 子弹和拳头击碎了昆吾的幻想。 这是魂威与魂威的对撞,当枪匠手里多了一支雏鹰,昆吾只觉得心口刺痛,灵体被击碎的这个瞬间,他的脸色苍白难以置信。 五十多位夜叉妹上下翻飞掠空疾行,在靠近枪匠的那一瞬间,就被子弹的强劲音波敲成齑粉,紧接其后的铁甲铁拳冲杀出来,对着这群受到冲击震慑的无头苍蝇打出好似雨点一样的拳击。 只在一瞬间,雪明清空第一个弹匣,立马以极快的手速换弹,又朝昆吾爆射十数发弹药。 金铁好似无影飞剑,轰得昆吾失衡趔趄,脑袋瓜叮叮当当打得到处跑,他内心惊讶,掰正了颅脑,不由自主质问道。 “你在杀人!枪匠!你在杀人呀!你又杀了十多个呀!” “我杀你魔子魔孙!有什么问题么?”枪匠一边压弹一边应道:“杀光你这六百六十六条命,马上就轮到你本尊——别急,很快就好了。” “嗬!~”昆吾倒抽一口凉气,他从未见过这种丧绝人伦残忍嗜杀的魔头。 说个地狱笑话—— ——王大民也见过不少授血怪物。 这些授血怪物杀人是为了吃喝。 可是枪匠杀起人质,好像一点道理都不讲的!比授血怪物的进食天性还要野蛮! 想到此处,昆吾失了战斗意志,他感觉魂威受损大脑刺痛,不能再战下去了!这枪匠就是个疯子!真要把这六百多条性命赶尽杀绝?看清底牌居然立刻梭哈!这就是一个赌徒! 他不止一次如此劝告自己—— ——王大民,没必要和这家伙玩命! 你可以先回洞府,逃回去,找到四值功曹,把混沌之种拿到手里,再给犹大打个电话。要老板派些打手来保护自己嘛!对 对.不能再去想什么“自由”,想什么“造反”的事情了,这不是你该想的. 战斗意志进一步衰弱的时刻—— ——昆吾夺路而逃的那个瞬间,把脆弱的后背留给枪匠,立刻感觉自己走不动路了。 他回头细看,就见到一桶红彤彤的老漆泼洒过来。又是一桶黏米胶膏,从他天灵盖一路往下淋。 “什么?!” 芬芳幻梦好像开了神速外挂的泥瓦匠,从临街的装修铺子里取材开工,特地等到补货马车来,生怕材料不够——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昆吾几乎变成了一具雕塑。 “赵剑英” “你故意的.你.” 昆吾的下巴都动不了,从喉口传出几声呜咽,看不见也听不见,耳朵眼都被黏腻的胶体灌满。 他动一下,膝关节就震落不少漆米材料,芬芳幻梦立刻提桶补上,塞进不少陶粒瓦碎,做混凝土结构加固,浑身喷洒出滚烫的气流,这粘稠的膏体石浆和漆皮一下子吹得干燥开裂。 几分钟之后,江雪明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土堆,只有昆吾的两个鼻孔能露出来。 太阳完全落山的那一刻,居民们看够了热闹,纷纷躲回家里睡下。 “剑英他不是肉狗。” 江雪明按住昆吾的“石头脑袋”,要芬芳幻梦把“雕像”从地里挖出来,准备打包运走。 再次强调着—— “——他是战死的。” (本章完) 第七回 四值功曹 太阳落山的那一刻,恰是逢魔之时,妖魔鬼怪都要从洞府里探头。 还有最后两个小时,这是雪明自由活动的时间—— ——他使唤芬芳幻梦,扛起这座泥石雕像,要把昆吾送出泰野,送回菩萨谷,送去黑风岭。 只要能走完这段路,伍德老师和平安先生会想出办法的。 雪明没有更多的力气了,这座妖城失去阳光的庇护,阴阳乾坤庙里会盟的爪牙们得了自由,马上就会纠集府兵和边军追杀拦路。 一个人的力量再怎样强大,也斗不过一座城池。 正如昆吾所说——把他身上六百多个护命符都砸碎了,还有泰野周遭十数万的黎民百姓,阴阳乾坤教在边军心里是名门正派,在道德神剑的庇护下,它的宗教化身就是真正的神仙。 他保持灵肉合一的状态,扛起这两百来公斤的泥石,快步往城门奔走。 已经没有功夫去顾虑香香姑娘的安危,也没办法照顾修文和剑雄—— ——要赶紧处理掉头顶这座“大山”,雪明这么想着,又往剑英的尸首看了一眼,终于不再留恋。 这一路上,他与多少战友同胞走散了? 他记不清楚,连一个具体的数字都想不出。 人们只记得枪匠的彪炳战功,却不知道一条远征路走穿了多少命,走死了多少人。 事到如今,雪明只觉得熟悉的气味又飘扬起来—— ——那是“死”的味道,是一种腐烂发臭的信息素。 不是从昆吾身上散发出来的,也不是这座城池的灵压环境,而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每次陷入死门之后,他过于敏锐的灵感就能闻见这种臭气。 它和食腐狼犬口鼻之间喷吐出来的气味很相似,闻见这种味道时,雪明就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阳光在天地间留下一道鲜红的晚霞,紧接着便是乌云压城,迎着黑风岭的高山泼下淅淅沥沥的雨水—— ——他扛着昆吾道人,闯过三个关卡哨站,起初没有人敢来拦路。将士们都是些税金小偷,捧着金印大刀当鸡毛令箭的胆小鬼。 再来到城南边军兵营所在,最后一道大门关卡。 雨越下越大,能盖住所有东西,似乎万事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雪明只觉得心脏有阵阵刺痛袭来,神经衰弱的症状一直都在纠缠着他—— ——这一路他走得非常艰难,肩上的石雕压得他头颈生疼,为了省下灵能出力,他没有喊芬芳幻梦来帮忙,只希望这么做能平平安安的渡过追杀环节。 营千总早早收到消息,没有功夫处理武修文和赵剑雄搞出来的烂摊子,只知道城里出了大事——昆吾教主被一个怪人抓走了。 太守立刻下令,要城防司耀局与边军将官一起配合阴阳乾坤教中弟子,守住泰野四座城门,关闭水路港口码头,逐一排查抓捕,一定要把城里的神仙留下。 有四位武官守在南门,与三百二十一位将士传信发令的,是从八品典仪,泰野骁骑副军校。 再往下是风字营千总,总旗吴老二已经死了,位置也有人顶替。 再往上,于城门调度官兵做指挥工作的两位,是正七品城门使和长官司副官。 坐在哨塔之上,和参谋门客一起来现场布防的头领,就是太守身边的心腹,当朝五品,曾任御前蓝翎长,调度到泰野来做郡守府前锋侍卫,任骁骑校监造火药官,是太守的亲军使。 城门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从营房岗哨外围道路,再往城门口的高地石台陷口箭坡。 最后是城头牌楼和翘顶大殿,共有一千四百四十六位官将士兵,有鸟铳兵长枪兵刀盾兵和快马轻骑,弓兵弩手也有不少。土司官得知昆吾落难,从民兵队伍里挑了两百多人来充当马前卒。 这是泰野郡的正规军,是正儿八经的夏邦军队暴力机关。 雪明再往南门走,实在走不动一步了。 他看着黑压压的门楼,遍地的军旗和火把,嗅到的腐烂死气越来越浓厚。身上的衣袍沾了水,苦寒之意钻进皮肤渗进骨头里,似乎关节都难以伸展。 “无耻匪类!” 门楼上发出一记响箭,落在雪明身前,算是正式宣战。 亲军使厉声大喝—— “——速速把昆吾仙长放下!缴械投降还有一条活路!” 雪明没有谈判的意思,他一定要硬闯出去。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服软,要放虎归山,让昆吾得了先机,把混沌之种当电台给犹大报信——雪明不能接受这种战果。 哪怕没办法简单快速的砍掉这颗脑袋,无法立刻杀死永生者。雪明也绝不能继续放这妖道在泰野城里为非作歹,不然剑英就白死了。 从城墙根下边的临时木棚冲出来一队骑兵,分两列左右试图包围雪明,大约有十六骑,都蒙了马儿的眼睛,怕闪电惊雷吓走马匹。 骑士们没有披甲,长官组织调度布防工作的命令一来,他们立刻上岗——非常的仓促,这场大雨也浇不熄战斗意志。 带队的头领亮出武器,大声喝道:“缴械投降!” 没等叫阵喊话的环节走完,骑士阵列当中,从江雪明的手心撒出一颗颗粗粝的陶片。 十来骑兵员原本要绕开阵势,用兵器之厉阵法之威去逼迫这仙人做选择,可是阵势施展不开,坐下的蒙眼马儿受了陶片敲打,都是耳尖冒血惊慌失措的模样—— ——坐骑慌乱起来,队伍立刻散了,在狂风暴雨中失了勇气。 雪明没有犹豫,扛起昆吾往城门冲刺。 带头的骑兵队长红了眼,逮住缰绳驯服畜牲,赶将过来冲到路中,大刀冲着这妖僧背脊狠狠砍下! “死!” 雪明偏转肩颈,要昆吾的泥石雕像受这刀兵砍杀,没有停留。 他感觉右半边涌来一阵腥臭的热风,矮身探手单以绝强指力撕开马腹,同时轻快步子往旁侧躲闪。 马儿肚腹里粉白色的肠子流出来,骑兵领头就跟着坐骑一起跌在路边,叫马儿压住下半身,腿也摔断了——只能发出呜咽呼的废命哀嚎。 城门使看得心焦,又担心昆吾仙人的安危,不敢指挥士兵拉弓引箭。 第二道兵牌发下来,亲兵使的调度命令讲完,左右翼长领着步兵冲出城门,与刀盾配合,组织起三百多人的队伍,前前后后井然有序,要把这妖僧逼出南门口,逼回长街小巷去——要其他兵员一起从巷口街头合围。 眼看人越来越多,雪明依然没有退后的意思,他往刀盾兵的阵列方向挤靠,手里没有兵器,就把昆吾当做护命符,当成人形兵器。 他抓住这泥雕两腿,雕塑身上的黏米胶膏里有陶土砂石,就成了绝好的破甲锤,再往前进二十余步,与守关兵员接触时,只见一排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藤牌大盾上,从盾刀间隙里看清一根根矛头——泰野的府兵和边军配合默契。 雪明并不慌张,听见喊杀声踏步声,还有刀兵扑杀过来的破风声。 他抡起昆吾扫荡敲打过去,就看到一片雨水里起了红色的涟漪—— ——前排府兵精锐吃不住这千斤巨力,又害怕伤到昆吾仙人,方寸之间失了锐气,被这妖僧抢了先机。 只见一条矫健身影扑入阵势当中,冲杀三回之后,枪矛折了数十根,也有悍不畏死的勇士趁妖僧冲锋力竭从身后围拢,提刀砍下妖僧一袖,手中兵器再不能进,似乎这僧人有龙象庇护,是金刚不坏难伤分毫。 短短百尺的距离,雪明带着昆吾一路冲到城门岗亭,踢翻拒马,再越过绊马索。身上多了不少伤口,上衣有十来处坑洞,都来自背脊后心。 芬芳幻梦护着他,没有让他受重伤。 可是这腐烂的臭气越来越浓郁,雪明只觉得眼皮打架,精神力要枯竭了。 吓退了城门使的贴身护卫,那几个握持弓箭的精壮汉子犹豫不决,守在门楼绞索转盘旁边,死也不愿意开门放人。 雪明想去找小门,除了给车马放行的大路以外,车辙马路旁边应该还有通风避水的干燥土路,就是战争年代专门给来往信使走的小门。 他寻到旁侧小门的接引道路,城门使立刻发难大声喝骂。 “放箭!放箭!杀了这秃驴!” 不过二十步的距离,守关的十来位精兵心里有数,他们看得清射得准,也没有雨水来碍事。得了命令以后立刻逞凶! 一时间弓卫队伍疾射八箭,箭箭冲着雪明的颅脑脖颈心门去—— ——他想要故技重施,拿昆吾作盾牌,可是连番恶战消耗之下,他有些力不从心。 从小门接引洞窟挤出半个身体,又见到门里伏兵提刀砍杀过来,他眼尖手快,偏身进逼扛起昆吾当盾牌,一心往门洞里顶,要拿腕夺刀,却叫肩头重压带歪身体。 只这一瞬间,甩在他身后的左臂多了三根箭矢,从小臂刺入穿出,芬芳幻梦都没来得及护住他——他的反应变慢了,灵体也要呼吸要休息,要时隐时现,不像一开始那样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 雪明自知没有多少力气,马上抛下昆吾,把泥雕砸去守门伏兵身上。他冲进接引门洞夺来一把大刀,就听见门洞里传出凄厉嘶吼,多了几滩肉泥几条断肢。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冲杀出来,左臂的箭矢没有取出,而是折断尾羽留在肉里。 雪明的眼神依然清澈,心思机敏的聆听着身后门楼嘈杂的人声,又听见绞盘机关转动的声音,他知道——城里的兵要追出来,必须立刻离开。 从另一侧小门钻出一队兵员,带头探路的几个倒霉鬼还没来得及完全走出门,叫雪明一脚踢得胃液翻滚倒飞回去。 再看这头的小门,都叫尸体堵住出路,已经水泄不通。 城楼上淅淅沥沥落下零散箭矢,在滂沱大雨里见不到多少成效,唯一的追兵只剩下骑士。 这个时候江雪明已经快要力竭,他抓住军旗一角,昆吾所在的泥雕见了雨水也没有化开,被旗帜裹得严严实实——雪明把这雕像拉出小门,再次扛在肩上。 这一回,他弯了腰,切实感觉到肩颈传来剧痛,跟随心脏泵血的频率,左臂的疼痛感也瞬间爆发出来。 他疼得几乎无法自控,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发抖,身体已经快要背叛他。 他一点点往泥泞雨水里走,几乎看不清官道在哪儿,这黑漆漆的天与地也没有星星和月亮。 南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从里面探出火把,照见数十步之外的雪明。 亲军使已经汗流浃背,他没见过如此彪悍的武将,没见过这种仙人。 大夏人间最常见的仙家,能使唤灵力催动灵体,用阴狠毒辣的“法术”,耍神秘诡谲的奇招——再怎样厉害的奇门绝技,也就是命令阴魂分身,使用“离手飞剑”的本领去伤害盲目凡人。 这一剑一人,能抵得过成百上千的军队么? 泰野的官兵个个都是气血旺盛元质丰沛的好汉,对付寻常妖魔林间猛兽,也只需要几张强弩,再来一个机灵些的哨兵。 如果是暗中偷袭,想设伏诛杀仙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仙人也会流血,也要承受皮肉之苦,也要渡化刀兵之劫。 “放箭!放箭!”城门使丢了本职工作,气得七窍生烟,已经失了理智。 从雨幕中泼洒出成片成片的箭矢,像暗夜中的狂流,尾羽沾了水立刻失衡,雪明走得艰难,却没有减速的意思,只要再往前走几步,这些箭矢伤不到他了。 快马轻骑队伍冲杀出来,身上已经披了软甲,已经有所准备。 马蹄声在雨夜中难以辨清方位,雪明当机立断,不再一味赶路逃命,再次把昆吾放下——这妖道两只眼睛里满是恐惧,被泥浆胶膏封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昆吾心里只有后悔,终于明白犹大和他讲的话。 遇见枪匠的灵体,一定要逃! 如今枪匠本尊就在这里,带着他这个高价值目标,从一千多人的城防队伍里硬生生杀出来了! 没有枪械的帮助,没有喝一口万灵药。这在昆吾看来简直是神迹,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奇事。 “教主!我来了!” 从骑兵队里跑出一匹加鞭快马!骑士一身黑衣布袍劲装,披着蓑衣斗笠,正是昆吾心中挂念的四值功曹其中一人。是阴阳乾坤庙里的高人,也是授血怪物里的精英。 “日值来了!日值来了!我有救了!”昆吾内心狂喜,有了希望。 年值、月值、日值、时值四位功曹,是阴阳乾坤教坐庄办事的代行者。 特别是日值与时值两位善信,是教主时时刻刻都用得到的人才,几乎每天都要接受他们的庇护。 高头大马快步奔走,声势汹汹冲刺过来! 雪明没有避让,再次提刀站定,迎着狂风迈开弓步,身体与大地融为一体,力量也要从大地借来。 日值功曹一甩手,两袖投出梭镖暗器,刃口闪烁幽幽绿光,显然是涂了毒! 雪明依然没有避让,心中只有一个决战念头。 梭子镖刺进他肩头心口,酥麻感立刻控制了躯干到腰腹的肌肉,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把剑英的长衫扯下,绑住金印大刀的刀柄,绑死手指头上四颗刚玉辉石。 风乱了一阵,从雨夜中闪出两道雪亮银锋—— ——日值功曹亮了兵器,与他左右开弓的暗器功夫一样狠,一对短枪握在手里,骑马冲杀过来。特地挑了敌手难以发力,已经受伤的左半身来进攻。他夹紧鞍子向右侧倾斜贴地,势头凶猛要把敌人挑刺起来,从马儿借来速度和力量,把这秃驴串起葫芦一样杀死! 天地之间亮起一道血红的刀光! 一瞬间,芬芳幻梦兀地攀上本体的血肉,握紧大刀撩刃起势! 刀刃扑出冰冷白涟,风压刚刚落到银锋之上,砍碎马腿的一瞬间,就变成粉红的冰渣! “噗嗤!——” 绑缚马吻马颈的缰绳一刀两断了! 鞍子带着日值功曹的半边身体一刀两断了! 狂风席卷而过,吹起一片银河瀑布红潮碎冰! 马骨与人骨裂到左右两边,肚腹里的秽物刚刚要泼洒出来,叫这冷冽杀气吹成软糯的冻豆腐,在泥路水洼里翻腾!滚出去十来尺远! 夜魔没有停留,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骑兵将士,迅速拔下心口要害处两把梭镖,伤处喷出血来,他迅速拔出左臂箭簇,疼得身体发抖肌肉胀紧,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他迅速取出葫芦,一口万灵药喝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死亡的气息跟着他——像是狼犬嘴里的腐肉。 这些官兵不由自主的勒马停驻,闻见空气中随风飘洒的寒冷血气,再不敢上前一步。 军士们都没有讲话,寂静像一种瘟疫,迅速传播开来—— ——原本还在指挥兵员的官将也是如此,一动也不动了。 日值功曹的半边身体终于滚到头,恰好立在官道一处满是苔藓的孤岩上。他死不瞑目,斗笠裂开,半个身体歪斜着,脑袋跟着残破肢体仰起,持握短枪的右臂垂在一边,枪头也断成两截。 昆吾这尊雕像再次回到了枪匠肩上。 妖道难以置信的看向日值功曹保镖打手,看着那人肉墓碑一样的半截尸体—— ——是的,他死透了! (本章完) 第八回 教材 死门效应再一次拖住了江雪明的双腿,拖慢了他的行动速度。 重新回到菩萨谷,石滩岩壁两侧逐渐亮起一对对眼睛—— ——除了“死”的臭气,雪明还闻到了一些郊狼的味道。 沾泥水的结团毛发,和屎尿一起沾在屁股上的血痂,那是吞下骨头消化不良以后,留在狼犬肚肠排泄口的暗伤——这种臭气非常好认。 “sd?你还记得路吗?sd?” 江雪明被肩上的昆吾石雕压得喘不过气,低声呼唤着魂威。 可是芬芳幻梦若隐若现,就像信号不好,只能看见铁臂钢拳刚刚显形,立刻被风雨吹散,呼唤灵体时,雪明已经感觉不到大脑的刺痛感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人还会疼,会大声喊叫,这家伙肯定是活蹦乱跳的。 如果人麻木了,不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应该已经半躺进棺材里,要盖棺埋土。 对雪明来说,十五分钟的无梦睡眠可以换来两个小时的自由行动—— ——可是并不包括烈度极高的作战运动,不包括连续呼唤魂威的搏命决战。 刚才江雪明提刀连人带马砍死日值功曹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全神贯注,灵能迸发到巅绝状态,任何一丁点失误都会带走他的性命。 是以站立姿态对决迎面扑来的软甲骑兵,以静止不动的迎敌架势对付一人一马的冲锋合力——如果斩切的过程不够精准,以雪明的精神状态,他根本就没办法以魂威来阻拦这凶狠的冲锋刺杀。 事到如今,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 从进城算起,与昆吾斗心角力,再扛起这石墩雕像去破阵冲门,到心肺要害中了两枚涂毒梭镖——讲到这里,对了。 这两镖的伤害没有被万灵药完全化解。雪明不知道这暗器涂的是什么毒,但他的脑子确实受到了一些损伤,他感觉自己的空间想象力似乎不如前几天那么敏锐,应该是顶叶或额叶变得迟钝了——他又如此安慰自己,或许只是错觉,又或许日值功曹的梭子镖上抹的是神经毒素,专攻大脑见效极快的奇毒,自己或许能撑过这一关。 万灵药是治不好精神损伤的,他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扛着昆吾进了菩萨谷。 谷口两侧的狼越来越多,这里算是一处生命福地,避雨挡风的干燥谷壁里蜷缩着一团团黑影,雪明喊不出魂威,就看着这些眼睛,他走一步,眼前就有两三对绿油油的眼眸亮起来。 狼群不敢靠近夜魔,它们带了一些腐尸烂肉来养育孩儿,只有几头快被赶出族群的老狼盯着雪明——这猎物要死,可是在死之前,它们不敢上前示威,也不敢龇牙咧嘴。 雪明神志恍惚的往前走,虽然他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可是已经开始产生脑雾和心盲。只记得肩上有个重担要运到黑风岭,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调度集中力去想——他已经不能做复杂的思考了,他做不到了。 以往的远征战役中,这种险境其实十分少见—— ——在击败康雀·强尼以后,雪明心里就认定一个道理。 敌人不会越打越强,正确的战略方针和优秀的指挥官会给他成熟的作战计划,使整个剿灭癫狂蝶圣教的过程,变成一场斯诺克台球活动。 在台球桌上,从来没有越打越难的球,只有一点点规划击球线路,一点点组织得分策略,剩下的都看耐心,故而耐心是战士最强的武器。 可是到了香巴拉,没有组织部和各地方交通署司令将官的支持,没有群众基础——枪匠去往上京的这条路,它几乎难如登天。 这里是犹大的主场,雪明不可能提前知道下一个村镇,下一座城市的敌情。过于原始的通讯方式让罗平安这个本地人吃尽了苦头,众妙之门也不能作为雪明的情报系统。 这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他已经空不出手来帮助修文和剑雄,关香香也要靠她自己了。 “枪匠!”sd断断续续的喊出话:“枪!枪匠.枪匠枪.” “你还记得路吗?!”江雪明咬牙往深谷的林地里走。 sd终于从雪明肩头探出脑袋来,勉强算半个灵体:“你的精神状态非常糟!怎么回事?!” “别问问题。”江雪明的脑已经处理不了疑问句,就像第一次坐小七的车,七哥多问两句,他都得睡过去,“说答案!” 讲话本身就是一种吐露心声,消耗心力的行为。 雪明跟着矮坡泥巴路走上去,只记得来时路有这么一段,再去想象黑暗中的路途——他已经快要记不清了,这天地太黑太黑,芬芳幻梦和boss一样,它们都拥有夜视能力,这头大猫应该记得怎么走回去。 sd立刻答道:“先走着!” 江雪明没有犹豫,朝着矮坡奋力爬,他知道芬芳幻梦需要一点时间—— ——昼夜环境的变化非常大,sd要记起这段路书,应该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爬到西南风口,就是前面,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往里走四十来米要爬上一个岩台,你是从这里下来的。”sd看清了道路。 江雪明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他只能相信自己的灵魂。 “有烂泥路吗?我现在扛着两百多公斤的东西。” sd紧张道:“有,而且很多,能踩实的裸岩很少很少,这雨太大了,你有行军靴吗?” 江雪明:“没那玩意,硬走吧。” 他继续往前摸索,走到芬芳幻梦讲起的这个小平台,只觉得脚踝已经僵硬,一脚踩进泥地陷坑,锋利的野草跟着土浆灌进布靴,立刻传来酥麻疼痛的感觉。 他先把昆吾送到岩台上,再慢慢爬上去,小心翼翼的收拾好钢之心——这四枚戒指的硬度比不上砂石,恐将它们划花割破,最后气喘吁吁的爬到岩台上,这才走了第一段。 “还有多远呢?” 芬芳幻梦不敢讲,它望见菩萨谷里层层叠叠的岩台小路,错综复杂的藤蔓林地,它怕讲出口,枪匠的意志力就崩溃了。 “差得有点.远。” 菩萨谷离黑风岭的直线距离至少有十二公里,还不算攀岩爬行的险峻地势。 江雪明:“有点远是多远?” 芬芳幻梦:“咳枪匠要不你先休息会?找个石头坳口躲一躲?” “我试过一次。”江雪明休息了一分钟,又把昆吾扛上肩,这一回他半跪在地,半天没站起来,“我试过一次了,一定有人在后边追——我不能停下来。” 芬芳幻梦:“老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咱们并肩作战那么多年,我很少看见你如此狼狈的模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关迈不过去,这条路走不完了.” “那我更要好好珍惜。”江雪明继续摸黑往前探,每一步都踩实了,只怕被葛藤绊住,摔在半路上——他不确定自己这个状态摔一跤还能不能站起来。 空气中的湿冷水汽激得他猛咳,连芬芳幻梦的灵体也跟着这剧烈的咳嗽开始闪烁。 “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 江雪明空出一手,按在芬芳幻梦的肩上,要芬芳幻梦继续带路。 “爬的每一阶,都可能是最后一阶了。” “我不能躲,要是睡过去,我也会咳,到时候被追兵找到,我就是十死无生。” “你还能撑多久?”sd忧心忡忡的问道:“十分钟?二十分钟?” “不知道,总比束手就擒强。”江雪明没有闭眼养神的想法,时刻关注身后的谷口的动静,“说不定往前多走几步,伍德老师就能提前找到我,我就多一分生机。” “不如找个地方设伏?制作陷阱守株待兔?”芬芳幻梦提了个不怎么成熟的建议。 江雪明立刻反驳道:“不,没有这么多时间,我没有这么多选择,我没有掏枪对付那个使双枪的骑兵,因为身体已经背叛自己了——我不敢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打中这骑士的要害,使他连人带马立刻停止下来,我实在躲不开。” “枪匠.”sd呢喃道。 江雪明:“或许在你眼里这是机会,但是我的生命里很少会出现这种想法——fe204863和我讲过这个事,他也要试很多很多次,想完成奇迹,机会通常只有一次。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捂着嘴,只怕咳嗽声把敌人引来—— ——可是嘴巴从来不是发声器官,喉口和心肺的喘息震颤才是索命魔音。 “好黑.sd,我要怎么走?没有路了?”江雪明问道。 芬芳幻梦没有指挥枪匠逃跑,而是选了一片坚实的岩台。 “有敌情,枪匠。” “你看得清?哪个方向?”江雪明立刻将昆吾放下,拔出贝洛伯格准备迎敌。 他出枪神速,可是手指头已经不太听使唤—— ——远心端四肢趾头早就开始缺血,已经发白发紫。 “有时间掏护命符吗?” sd立刻进入作战状态:“从东北方向来的,枪匠,跟在你身后不远,大概一百四十多米,刚走进谷口。不过身手要灵巧得多,你还有时间戴戒指。” 江雪明:“几个人?” sd:“只有一个,健步如飞,已经攀上树藤开始跳跃前进了——这家伙应该听到你的声音了。雨水会带走你的体味和信息素,可是声音盖不住,你咳得太厉害。” 江雪明:“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阴冷潮湿的空气在这洼地山谷里就像一团看不见的手掌,狠狠攥住了他的气管,他把钢之心重新佩在左手,免得妨碍开火动作。 “多远?” sd:“很近了,四十米之外,几乎是从树木之间飞过来的,是个授血怪物。” “方位。”江雪明问。 sd:“我不确定,杂音太多了。” 江雪明接着问:“方位,你做得到。” sd:“我不确定,枪匠。这山林里全是蛇虫鼠蚁,还有狼嚎——我真的听不清辨不准,你的精神状态太糟糕了,我不敢保证.” 这个瞬间,雪明提枪就打—— ——小鹰的枪口喷吐出火球,铜皮弹壳一颗颗蹦出来,打完四枪立刻发生哑火故障。 雨太大了,菩萨谷的硝土火药并不可靠,燃速也不及格! 雪明迅速抽弹排障,验膛完毕抬起头,就看见漆黑一片的天地间,有一个容貌魁伟身形健壮的狂躁女人在枝头跳跃。 这婆娘与日值功曹一样,穿着蓑衣斗笠,使一把横刀在树藤之间飞走,听见枪声时——她立刻喊道。 “好宝贝!” 雪明循着声响继续开枪,把子弹都打光,可是好像一枪都没中! 山林间传来秘靡靡魔音阵阵回响—— “——本座是昆吾教主香堂护法,时值功曹是也。” 声音洪亮气息冗长,这婆娘特地站在深谷空旷地报名。 “哪里来的妖孽?敢掳走我家教主?还不乖乖放人?把法宝也呈上来!——若是你识趣,姑奶奶我还会饶你一命!” 雪明打光了所有子弹,没有任何命中的反馈。没有血花,没有呼痛,没有子弹进入肌体或碰撞护甲的声音。 他射失了,在四十尺左右的距离,完全打不中时值功曹,看来枪械对这婆娘不管用。 另一边,时值功曹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从泰野官道一路追赶至此,城中守将所言——这狂徒一刀砍死了日值,杀了六十多个守军,是招招见血式式要命。 方才这诡异莫名的“离手飞剑”差些将她两条腿给打断,若不是她有教主的一头仔罗刹护身,现在应该已经是半具尸体了。 “sd,回到我身体里。”江雪明提起短刀,要进行白刃战。 芬芳幻梦在雪明的脸颊开出一张嘴:“我已经回来了!枪匠!” “你说什么糊涂话,那我身边的黑影”雪明看不清东西,只觉得身前有什么奇怪的影子挡着。他内心起了惊涛骇浪,还以为是敌人无声无息的跑到面前! 贝洛伯格亮起辉光一刀捅刺过去! 就见到光影之中浮现出一片湛蓝的闪蝶衣,那v字面盔有一种奇异的柔光。 刀子毫无阻滞的穿过了这个影子—— “——枪匠.”芬芳幻梦的眼睛里也出现了这个影子:“你的大脑顶叶伤势太严重了!这是幻觉!你出现幻觉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雪明说不出一句话,他握持短刀调度肌肉,跳下岩台快步奔走,往敌人所在的方位冲刺。 刚才那个身影是他脑子里的幻觉吗? 他不知道,不清楚。 或许是濒死状态时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断幻想着披甲状态的另一个自己。 如果有一身闪蝶衣 不不不,江雪明,没有如果,没有如果。 “好大的狗胆!我不去追你!你反倒来领死了?!”时值功曹算准时机,就看见这妖僧像无头苍蝇似的冲进林地。 她轻点脚尖,在树藤之间跳跃,刻意抛出些石子来敲打树干,制造噪音来扰乱视听。 果然猎物跟着声音去了别处,露出背脊来—— ——她像一头金雕去逮岩羊,从四米多高的树杈跳下,手里横刀有千斤力! 那一刻,雪明就看见身前的幻影突然停滞,提前作了反应!感觉好像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不是他的大脑在做决定,而是跟着这影子一起动了! “在上面!”sd惊声大呼为时已晚,这虚弱的灵体似乎也没有影子的反应快。 贝洛伯格死死架住这一刀! 雪明的肩胛骨当场错位骨折,左边身体歪斜下来。 时值功曹目呲欲裂两眼血红,绝强的劈砍撞上金光璀璨的短刀厚脊,她像一颗炮弹砸进泥地里,偏了刀筋难以再次起势,两腿陷进泥坑之中! 雪明身体受了重创,肺腔痒得发疯发狂,他伸手去抓时值的斗笠,要把这婆娘逮住,要她亮出脖子。 可是授血怪物的力气太大,雪明不是对手—— ——他又看见身前多了一只手。 这幻影探出去的拳掌避开天灵盖,从下颌绕了一条远路。 雪明就跟着扣过去,时值功曹再想伸手对抗,却发现这妖僧的藕手对搏的功夫十分恐怖,她以左利手去对抗这阴柔诡谲的拳掌,后颈就得完全落到敌人的屠刀之下! 她想起身找回重心,半佝偻的身体却怎么也起不来,再想拧转腰肢提右手刀挥砍,这令人恶心作呕的对搏拳掌立刻就变成钻心刺骨的钩爪,压住她喉管使她断气失力——这家伙的指力大得不像人类。 “它是什么?”江雪明只觉得不可思议。 sd:“我哪儿知道呀?好难缠的婆娘!别让她起来!她站起来你就不是对手了!” 江雪明:“我问的不是这个” 枪匠跟着这幻影的动作,在气若游丝的状态下依然能压制这头授血怪物。这使他本就不多的智商变得更稀缺,脑载荷更高了。 “它是你”sd也能看见这个影子:“它是你枪匠,它是你!” “我有那么快么?”江雪明顺着对搏走线揨臂探掌,几乎把值时功曹当成陀螺抽:“我以前有那么强么?” “这就是你.”芬芳幻梦十分确信,“只是你现在太虚弱了,你的身体让你不敢相信——枪匠,二十四岁的你只需要刀子和枪械就能杀死化身蝶,现在你使不出潘克拉辛,身体已经背叛了你,让你气短心虚,你认不出来,但我认得出,这个幻象就是你!” 对于fe204863来说,后悔药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但成功往往只有一次。 对于fe33031来说,他没有后悔药,顶叶受损的状态下,这种奇异的幻觉让他找到了唯一的解题办法。 “她的状态?sd?”江雪明心中默念着。 芬芳幻梦:“左半边躯干有挫伤!一开始还不见血,现在能感觉到力量变小了!水烧开了!牛杂厨子!” “雨太大,我不敢下刀,我能握紧它么?”江雪明说。 芬芳幻梦:“肉已经热乎起来,你个屠夫怎么能心软?!” 幻影已经起刀,就贴在江雪明一臂距离,闪蝶衣的面盔悬在他耳边。 时值功曹眼里只有惊惶恐怖,她本想速战速决,不愿去试探这妖僧的攻击面——因为日值功曹就是这么硬碰硬死掉的。 没想到设伏偷袭不成,生死只在一瞬之间,落了下风以后,这妖僧的藕手对搏功夫登峰造极,与他气若游丝的吐纳呼吸完全是两个人! 在这险之又险的脱困解锁程序里,谁要犯错,谁要躲不开一臂长短的拳掌搏击,别说提刀了,连起身施力都成问题。 “跟着它?”江雪明没有讲话,却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芬芳幻梦:“是跟上你自己!” 这个瞬间,幻影与雪明重合在一起。 “从脊椎第七节找行刀路线” “右边好进一些,心在左侧,血压更高.” “找到脖颈大血管,先割开它,不要刺割,不要刺割,还没到时间。” “隆椎突起很大,你看得清,你看得清,你一定认得出来.” “跟着刀路的感觉走,只有一下子,只有一瞬间的事” “横突孔到脊索神经有两道骨头,避开它,尽量把刀柄下压,找到椎体有一些弧度的关节。”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棘突,绕开这里” “噗嗤!——” 粘稠的血液从时值功曹的脖颈喷溅出来! 她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气,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身体也慢慢麻木,所有的事物都在飞离。 她感觉头颈有火在烧,叫这妖僧单手牵制着,不能脱困终于疲劳,只是两膝挺身站起的力气少了一点点,还手阻挠挣脱的速度慢了一点点——那恐怖诡异的炙热刀锋就切过来了! 幻影消失了,就在雪明完成屠宰程序的那一刻,被雨水浇成了一滩泥。 “我我怎么做到的?” 直到他嗅见血气,气管又开始痒,他才从幻梦一样的情景中醒来。 芬芳幻梦有理有据的说道:“人类有一种非常神奇的才能。” “你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接触它,几乎快要忘记它了。” “生存压力是一种催化剂,它激发了你的潜力。这个幻影一直隐藏在你的身体里,只有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你的颅脑损伤让它展现出来了。” “糟了。”江雪明从衣服里掏出《颅脑损伤》,怔怔念道:“真成教材了。” 时值功曹耷拉着脑袋,只有喉管食道挂住头颅,留了个全尸—— ——是的,她死透了! 昨天咽痛,今天喷嚏不停加干咳 好像是阳了,说阳了会有脑雾,集中力不够。 也不知道今天制稿精度咋样,大家先看着吧。我去养病了。 第八回 教材 死门效应再一次拖住了江雪明的双腿,拖慢了他的行动速度。 重新回到菩萨谷,石滩岩壁两侧逐渐亮起一对对眼睛—— ——除了“死”的臭气,雪明还闻到了一些郊狼的味道。 沾泥水的结团毛发,和屎尿一起沾在屁股上的血痂,那是吞下骨头消化不良以后,留在狼犬肚肠排泄口的暗伤——这种臭气非常好认。 “sd?你还记得路吗?sd?” 江雪明被肩上的昆吾石雕压得喘不过气,低声呼唤着魂威。 可是芬芳幻梦若隐若现,就像信号不好,只能看见铁臂钢拳刚刚显形,立刻被风雨吹散,呼唤灵体时,雪明已经感觉不到大脑的刺痛感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人还会疼,会大声喊叫,这家伙肯定是活蹦乱跳的。 如果人麻木了,不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应该已经半躺进棺材里,要盖棺埋土。 对雪明来说,十五分钟的无梦睡眠可以换来两个小时的自由行动—— ——可是并不包括烈度极高的作战运动,不包括连续呼唤魂威的搏命决战。 刚才江雪明提刀连人带马砍死日值功曹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全神贯注,灵能迸发到巅绝状态,任何一丁点失误都会带走他的性命。 是以站立姿态对决迎面扑来的软甲骑兵,以静止不动的迎敌架势对付一人一马的冲锋合力——如果斩切的过程不够精准,以雪明的精神状态,他根本就没办法以魂威来阻拦这凶狠的冲锋刺杀。 事到如今,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 从进城算起,与昆吾斗心角力,再扛起这石墩雕像去破阵冲门,到心肺要害中了两枚涂毒梭镖——讲到这里,对了。 这两镖的伤害没有被万灵药完全化解。雪明不知道这暗器涂的是什么毒,但他的脑子确实受到了一些损伤,他感觉自己的空间想象力似乎不如前几天那么敏锐,应该是顶叶或额叶变得迟钝了——他又如此安慰自己,或许只是错觉,又或许日值功曹的梭子镖上抹的是神经毒素,专攻大脑见效极快的奇毒,自己或许能撑过这一关。 万灵药是治不好精神损伤的,他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扛着昆吾进了菩萨谷。 谷口两侧的狼越来越多,这里算是一处生命福地,避雨挡风的干燥谷壁里蜷缩着一团团黑影,雪明喊不出魂威,就看着这些眼睛,他走一步,眼前就有两三对绿油油的眼眸亮起来。 狼群不敢靠近夜魔,它们带了一些腐尸烂肉来养育孩儿,只有几头快被赶出族群的老狼盯着雪明——这猎物要死,可是在死之前,它们不敢上前示威,也不敢龇牙咧嘴。 雪明神志恍惚的往前走,虽然他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可是已经开始产生脑雾和心盲。只记得肩上有个重担要运到黑风岭,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调度集中力去想——他已经不能做复杂的思考了,他做不到了。 以往的远征战役中,这种险境其实十分少见—— ——在击败康雀·强尼以后,雪明心里就认定一个道理。 敌人不会越打越强,正确的战略方针和优秀的指挥官会给他成熟的作战计划,使整个剿灭癫狂蝶圣教的过程,变成一场斯诺克台球活动。 在台球桌上,从来没有越打越难的球,只有一点点规划击球线路,一点点组织得分策略,剩下的都看耐心,故而耐心是战士最强的武器。 可是到了香巴拉,没有组织部和各地方交通署司令将官的支持,没有群众基础——枪匠去往上京的这条路,它几乎难如登天。 这里是犹大的主场,雪明不可能提前知道下一个村镇,下一座城市的敌情。过于原始的通讯方式让罗平安这个本地人吃尽了苦头,众妙之门也不能作为雪明的情报系统。 这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他已经空不出手来帮助修文和剑雄,关香香也要靠她自己了。 “枪匠!”sd断断续续的喊出话:“枪!枪匠.枪匠枪.” “你还记得路吗?!”江雪明咬牙往深谷的林地里走。 sd终于从雪明肩头探出脑袋来,勉强算半个灵体:“你的精神状态非常糟!怎么回事?!” “别问问题。”江雪明的脑已经处理不了疑问句,就像第一次坐小七的车,七哥多问两句,他都得睡过去,“说答案!” 讲话本身就是一种吐露心声,消耗心力的行为。 雪明跟着矮坡泥巴路走上去,只记得来时路有这么一段,再去想象黑暗中的路途——他已经快要记不清了,这天地太黑太黑,芬芳幻梦和boss一样,它们都拥有夜视能力,这头大猫应该记得怎么走回去。 sd立刻答道:“先走着!” 江雪明没有犹豫,朝着矮坡奋力爬,他知道芬芳幻梦需要一点时间—— ——昼夜环境的变化非常大,sd要记起这段路书,应该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爬到西南风口,就是前面,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往里走四十来米要爬上一个岩台,你是从这里下来的。”sd看清了道路。 江雪明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他只能相信自己的灵魂。 “有烂泥路吗?我现在扛着两百多公斤的东西。” sd紧张道:“有,而且很多,能踩实的裸岩很少很少,这雨太大了,你有行军靴吗?” 江雪明:“没那玩意,硬走吧。” 他继续往前摸索,走到芬芳幻梦讲起的这个小平台,只觉得脚踝已经僵硬,一脚踩进泥地陷坑,锋利的野草跟着土浆灌进布靴,立刻传来酥麻疼痛的感觉。 他先把昆吾送到岩台上,再慢慢爬上去,小心翼翼的收拾好钢之心——这四枚戒指的硬度比不上砂石,恐将它们划花割破,最后气喘吁吁的爬到岩台上,这才走了第一段。 “还有多远呢?” 芬芳幻梦不敢讲,它望见菩萨谷里层层叠叠的岩台小路,错综复杂的藤蔓林地,它怕讲出口,枪匠的意志力就崩溃了。 “差得有点.远。” 菩萨谷离黑风岭的直线距离至少有十二公里,还不算攀岩爬行的险峻地势。 江雪明:“有点远是多远?” 芬芳幻梦:“咳枪匠要不你先休息会?找个石头坳口躲一躲?” “我试过一次。”江雪明休息了一分钟,又把昆吾扛上肩,这一回他半跪在地,半天没站起来,“我试过一次了,一定有人在后边追——我不能停下来。” 芬芳幻梦:“老朋友,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咱们并肩作战那么多年,我很少看见你如此狼狈的模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关迈不过去,这条路走不完了.” “那我更要好好珍惜。”江雪明继续摸黑往前探,每一步都踩实了,只怕被葛藤绊住,摔在半路上——他不确定自己这个状态摔一跤还能不能站起来。 空气中的湿冷水汽激得他猛咳,连芬芳幻梦的灵体也跟着这剧烈的咳嗽开始闪烁。 “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 江雪明空出一手,按在芬芳幻梦的肩上,要芬芳幻梦继续带路。 “爬的每一阶,都可能是最后一阶了。” “我不能躲,要是睡过去,我也会咳,到时候被追兵找到,我就是十死无生。” “你还能撑多久?”sd忧心忡忡的问道:“十分钟?二十分钟?” “不知道,总比束手就擒强。”江雪明没有闭眼养神的想法,时刻关注身后的谷口的动静,“说不定往前多走几步,伍德老师就能提前找到我,我就多一分生机。” “不如找个地方设伏?制作陷阱守株待兔?”芬芳幻梦提了个不怎么成熟的建议。 江雪明立刻反驳道:“不,没有这么多时间,我没有这么多选择,我没有掏枪对付那个使双枪的骑兵,因为身体已经背叛自己了——我不敢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打中这骑士的要害,使他连人带马立刻停止下来,我实在躲不开。” “枪匠.”sd呢喃道。 江雪明:“或许在你眼里这是机会,但是我的生命里很少会出现这种想法——fe204863和我讲过这个事,他也要试很多很多次,想完成奇迹,机会通常只有一次。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捂着嘴,只怕咳嗽声把敌人引来—— ——可是嘴巴从来不是发声器官,喉口和心肺的喘息震颤才是索命魔音。 “好黑.sd,我要怎么走?没有路了?”江雪明问道。 芬芳幻梦没有指挥枪匠逃跑,而是选了一片坚实的岩台。 “有敌情,枪匠。” “你看得清?哪个方向?”江雪明立刻将昆吾放下,拔出贝洛伯格准备迎敌。 他出枪神速,可是手指头已经不太听使唤—— ——远心端四肢趾头早就开始缺血,已经发白发紫。 “有时间掏护命符吗?” sd立刻进入作战状态:“从东北方向来的,枪匠,跟在你身后不远,大概一百四十多米,刚走进谷口。不过身手要灵巧得多,你还有时间戴戒指。” 江雪明:“几个人?” sd:“只有一个,健步如飞,已经攀上树藤开始跳跃前进了——这家伙应该听到你的声音了。雨水会带走你的体味和信息素,可是声音盖不住,你咳得太厉害。” 江雪明:“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阴冷潮湿的空气在这洼地山谷里就像一团看不见的手掌,狠狠攥住了他的气管,他把钢之心重新佩在左手,免得妨碍开火动作。 “多远?” sd:“很近了,四十米之外,几乎是从树木之间飞过来的,是个授血怪物。” “方位。”江雪明问。 sd:“我不确定,杂音太多了。” 江雪明接着问:“方位,你做得到。” sd:“我不确定,枪匠。这山林里全是蛇虫鼠蚁,还有狼嚎——我真的听不清辨不准,你的精神状态太糟糕了,我不敢保证.” 这个瞬间,雪明提枪就打—— ——小鹰的枪口喷吐出火球,铜皮弹壳一颗颗蹦出来,打完四枪立刻发生哑火故障。 雨太大了,菩萨谷的硝土火药并不可靠,燃速也不及格! 雪明迅速抽弹排障,验膛完毕抬起头,就看见漆黑一片的天地间,有一个容貌魁伟身形健壮的狂躁女人在枝头跳跃。 这婆娘与日值功曹一样,穿着蓑衣斗笠,使一把横刀在树藤之间飞走,听见枪声时——她立刻喊道。 “好宝贝!” 雪明循着声响继续开枪,把子弹都打光,可是好像一枪都没中! 山林间传来秘靡靡魔音阵阵回响—— “——本座是昆吾教主香堂护法,时值功曹是也。” 声音洪亮气息冗长,这婆娘特地站在深谷空旷地报名。 “哪里来的妖孽?敢掳走我家教主?还不乖乖放人?把法宝也呈上来!——若是你识趣,姑奶奶我还会饶你一命!” 雪明打光了所有子弹,没有任何命中的反馈。没有血花,没有呼痛,没有子弹进入肌体或碰撞护甲的声音。 他射失了,在四十尺左右的距离,完全打不中时值功曹,看来枪械对这婆娘不管用。 另一边,时值功曹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从泰野官道一路追赶至此,城中守将所言——这狂徒一刀砍死了日值,杀了六十多个守军,是招招见血式式要命。 方才这诡异莫名的“离手飞剑”差些将她两条腿给打断,若不是她有教主的一头仔罗刹护身,现在应该已经是半具尸体了。 “sd,回到我身体里。”江雪明提起短刀,要进行白刃战。 芬芳幻梦在雪明的脸颊开出一张嘴:“我已经回来了!枪匠!” “你说什么糊涂话,那我身边的黑影”雪明看不清东西,只觉得身前有什么奇怪的影子挡着。他内心起了惊涛骇浪,还以为是敌人无声无息的跑到面前! 贝洛伯格亮起辉光一刀捅刺过去! 就见到光影之中浮现出一片湛蓝的闪蝶衣,那v字面盔有一种奇异的柔光。 刀子毫无阻滞的穿过了这个影子—— “——枪匠.”芬芳幻梦的眼睛里也出现了这个影子:“你的大脑顶叶伤势太严重了!这是幻觉!你出现幻觉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雪明说不出一句话,他握持短刀调度肌肉,跳下岩台快步奔走,往敌人所在的方位冲刺。 刚才那个身影是他脑子里的幻觉吗? 他不知道,不清楚。 或许是濒死状态时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断幻想着披甲状态的另一个自己。 如果有一身闪蝶衣 不不不,江雪明,没有如果,没有如果。 “好大的狗胆!我不去追你!你反倒来领死了?!”时值功曹算准时机,就看见这妖僧像无头苍蝇似的冲进林地。 她轻点脚尖,在树藤之间跳跃,刻意抛出些石子来敲打树干,制造噪音来扰乱视听。 果然猎物跟着声音去了别处,露出背脊来—— ——她像一头金雕去逮岩羊,从四米多高的树杈跳下,手里横刀有千斤力! 那一刻,雪明就看见身前的幻影突然停滞,提前作了反应!感觉好像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不是他的大脑在做决定,而是跟着这影子一起动了! “在上面!”sd惊声大呼为时已晚,这虚弱的灵体似乎也没有影子的反应快。 贝洛伯格死死架住这一刀! 雪明的肩胛骨当场错位骨折,左边身体歪斜下来。 时值功曹目呲欲裂两眼血红,绝强的劈砍撞上金光璀璨的短刀厚脊,她像一颗炮弹砸进泥地里,偏了刀筋难以再次起势,两腿陷进泥坑之中! 雪明身体受了重创,肺腔痒得发疯发狂,他伸手去抓时值的斗笠,要把这婆娘逮住,要她亮出脖子。 可是授血怪物的力气太大,雪明不是对手—— ——他又看见身前多了一只手。 这幻影探出去的拳掌避开天灵盖,从下颌绕了一条远路。 雪明就跟着扣过去,时值功曹再想伸手对抗,却发现这妖僧的藕手对搏的功夫十分恐怖,她以左利手去对抗这阴柔诡谲的拳掌,后颈就得完全落到敌人的屠刀之下! 她想起身找回重心,半佝偻的身体却怎么也起不来,再想拧转腰肢提右手刀挥砍,这令人恶心作呕的对搏拳掌立刻就变成钻心刺骨的钩爪,压住她喉管使她断气失力——这家伙的指力大得不像人类。 “它是什么?”江雪明只觉得不可思议。 sd:“我哪儿知道呀?好难缠的婆娘!别让她起来!她站起来你就不是对手了!” 江雪明:“我问的不是这个” 枪匠跟着这幻影的动作,在气若游丝的状态下依然能压制这头授血怪物。这使他本就不多的智商变得更稀缺,脑载荷更高了。 “它是你”sd也能看见这个影子:“它是你枪匠,它是你!” “我有那么快么?”江雪明顺着对搏走线揨臂探掌,几乎把值时功曹当成陀螺抽:“我以前有那么强么?” “这就是你.”芬芳幻梦十分确信,“只是你现在太虚弱了,你的身体让你不敢相信——枪匠,二十四岁的你只需要刀子和枪械就能杀死化身蝶,现在你使不出潘克拉辛,身体已经背叛了你,让你气短心虚,你认不出来,但我认得出,这个幻象就是你!” 对于fe204863来说,后悔药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但成功往往只有一次。 对于fe33031来说,他没有后悔药,顶叶受损的状态下,这种奇异的幻觉让他找到了唯一的解题办法。 “她的状态?sd?”江雪明心中默念着。 芬芳幻梦:“左半边躯干有挫伤!一开始还不见血,现在能感觉到力量变小了!水烧开了!牛杂厨子!” “雨太大,我不敢下刀,我能握紧它么?”江雪明说。 芬芳幻梦:“肉已经热乎起来,你个屠夫怎么能心软?!” 幻影已经起刀,就贴在江雪明一臂距离,闪蝶衣的面盔悬在他耳边。 时值功曹眼里只有惊惶恐怖,她本想速战速决,不愿去试探这妖僧的攻击面——因为日值功曹就是这么硬碰硬死掉的。 没想到设伏偷袭不成,生死只在一瞬之间,落了下风以后,这妖僧的藕手对搏功夫登峰造极,与他气若游丝的吐纳呼吸完全是两个人! 在这险之又险的脱困解锁程序里,谁要犯错,谁要躲不开一臂长短的拳掌搏击,别说提刀了,连起身施力都成问题。 “跟着它?”江雪明没有讲话,却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芬芳幻梦:“是跟上你自己!” 这个瞬间,幻影与雪明重合在一起。 “从脊椎第七节找行刀路线” “右边好进一些,心在左侧,血压更高.” “找到脖颈大血管,先割开它,不要刺割,不要刺割,还没到时间。” “隆椎突起很大,你看得清,你看得清,你一定认得出来.” “跟着刀路的感觉走,只有一下子,只有一瞬间的事” “横突孔到脊索神经有两道骨头,避开它,尽量把刀柄下压,找到椎体有一些弧度的关节。”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棘突,绕开这里” “噗嗤!——” 粘稠的血液从时值功曹的脖颈喷溅出来! 她一下子失了所有力气,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身体也慢慢麻木,所有的事物都在飞离。 她感觉头颈有火在烧,叫这妖僧单手牵制着,不能脱困终于疲劳,只是两膝挺身站起的力气少了一点点,还手阻挠挣脱的速度慢了一点点——那恐怖诡异的炙热刀锋就切过来了! 幻影消失了,就在雪明完成屠宰程序的那一刻,被雨水浇成了一滩泥。 “我我怎么做到的?” 直到他嗅见血气,气管又开始痒,他才从幻梦一样的情景中醒来。 芬芳幻梦有理有据的说道:“人类有一种非常神奇的才能。” “你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接触它,几乎快要忘记它了。” “生存压力是一种催化剂,它激发了你的潜力。这个幻影一直隐藏在你的身体里,只有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你的颅脑损伤让它展现出来了。” “糟了。”江雪明从衣服里掏出《颅脑损伤》,怔怔念道:“真成教材了。” 时值功曹耷拉着脑袋,只有喉管食道挂住头颅,留了个全尸—— ——是的,她死透了! 昨天咽痛,今天喷嚏不停加干咳 好像是阳了,说阳了会有脑雾,集中力不够。 也不知道今天制稿精度咋样,大家先看着吧。我去养病了。 第九回 泼法金刚 雪明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找到昆吾石雕。倚在岩台边给自己做接骨手术。 时值功曹一刀劈裂了他的锁骨,左半身躯干有挫伤骨裂,脊柱也歪到一边去,有侧倾错位的暗病——至于后来如何杀死这恶婆娘?雪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做到的事。 或许真的像芬芳幻梦说的那样,意识模糊的决死时刻,是幻觉拉了他一把。在最终的屠宰流程里,那是他反复练习了几万次的行刀手法。 还没来得及想完这些事,江雪明就看见昆吾在不断翻滚挣扎,脑袋的石壳膏浆已经裂开,露出奸诈狡猾却也惊慌失措的脸色,嘴巴舌头得了自由,马上开口解释。 “兄弟!你早说嘛!你要有这个本事,我哪儿敢和你做对呀?” 昆吾道人说起漂亮话—— “——日值和时值在你手上都走不过三个回合,你放了我!我一定帮你杀犹大!” 江雪明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可是他没办法相信昆吾。 哪怕不讲任何恩怨,把剑英的死放在一边,从成年人做生意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昆吾的嘴就像一张空头支票,同时这个卖保险的还有暴力机器当安保团队。 这家伙的魂威能力实在太强大,哪怕是谈合作——只要昆吾找到了合适的替死鬼,合作协议上的最终解释权永远都掌握在这妖道手里。 这是一张不平等条约,是一次没有任何信用记录,没有任何保障的合作。 以前要说污点证人,比较典型的例子有弗拉薇娅和杜兰,但她们都有把柄留在裁判所,留在广陵止息手里——绝不可能翻了天,这才是正经的,有切实担保的交易。 昆吾谈的这个“生意”,其风险已经远远超出雪明的预估。 “你帮我杀犹大?”江雪明手里没有多余的浆膏,也封不上昆吾这张嘴,用万灵药治好身体损伤以后,他又一次试图征服自己的精神损伤——把昆吾扛起,继续赶路。 昆吾连忙保证:“没错,我帮你。我一定帮你——如果我食言背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夜幕之中亮起一道惊雷,吓得昆吾道人不敢接着说了。 江雪明:“你怕什么?” 昆吾心虚道:“我我这不是怕自己抵抗不了诱惑。万一呢对吧?” 江雪明反而继续强调:“我问你,你怕什么?你有六百多条命,受了雷击也不会死,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个时候,昆吾被说动了—— ——此人的心智城府和战斗意志是妖道从未见过的,神乎其技的本领。 日值功曹处于元婴期(化茧),时值功曹则是半步化神(羽化),这些强大的灵能怪物对于一脚踏进死门的枪匠来说,竟是土鸡瓦狗之流。 如果以完美的状态接近犹大,枪匠绝对能杀死这个会盟领袖。 两人的谈话形势立刻倒转,昆吾要主动拉下脸来求人。 有这么一个动机在,昆吾就实话实说了。 “我刚才怕的,是菩萨谷里的泼法金刚。” “什么东西?”江雪明爬上岩台继续赶路,接着问道,“有话直说。” “泰野原本有异人,自铜河洪灾治水活动开始,就有异人沉河挡灾。后来这些奇奇怪怪的异人也在山中活动,他们身形高大,成年之后怎么着也有三四米。”昆吾讲起这个东西的来头:“人们最早喊异人叫巨灵胡,因为我闲着无聊写了一本书。叫《西游记》,在这鬼地方挣了不少钱” 江雪明:“你写的?” 昆吾连忙改口:“我抄的,我抄的。” “后来灵光佛祖传道,也就是犹大嘛——他带着这些巨人走了,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是造仙丹。” “留给我的年值功曹,就是一个巨灵蛮人泼法金刚。” 江雪明:“刚才打起雷了,你怕它?它醒来时就有雷声?” 这让雪明想起了尼福尔海姆冥界之行的最终回,乘着麋鹿的神王巨人也会呼唤雷霆。 如果犹大在两三百年前就得到了巨人子嗣的支持,一旦打草惊蛇,他会立刻逃回这些神话生物身边。 “是,也不是。”昆吾先说谜语,后揭谜底:“这个年值功曹泼法金刚,我一年才能求它一件事——日值和时值你都晓得,都明白意思了,那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呀。” “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它平时就窝在菩萨谷里,我要是遭了大难,或者不想打工了,我要离开泰野,它才会来找我,帮我做做思想工作,要我规规矩矩接着干下去——鸡毛蒜皮的小事它不会管。” “枪匠,如果你和我做自己人,我就和你说说心里话。” “以你现在这个状态,要和这种神话生物搏命,你这假死也要变成真死。” “听哥一句劝,我们就立个君子协议,你把我解开,我看护你几个小时,让你睡下——躲开这泼法金刚,你也不用和它死斗,安安稳稳睡一觉。” “到时候醒过来,我们再来谈如何杀犹大?怎么样?” 绕了那么大一圈,昆吾还是讲回生意的事情上了。 江雪明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回绝。 他抱着昆吾往山谷另一侧出口去,进到菩萨谷的后半程,就能看见山岩石壁上巨大的佛像,这些鬼佛有三头六臂,大多是面目狰狞的金刚像。 黑漆漆的雨夜里,山涧起了一层朦胧薄雾,鬼佛身上的点点光苔成了唯一的照明物,湿滑风化的圆润岩石此时此刻看上去栩栩如生。 雪明不太清楚自己的灵感是否还在线,他能感觉到一种令人胸闷的打鼓声——那并不是真实的音符,而是灵感压力。 就在诸多鬼佛之中,确实藏着一个神话单位。那种感觉虽然遥远到有些陌生,在红星山面对冰人的从属物时,面对苏尔特的孩子们,从灵能潮汐的烈度来判断,昆吾可能没有骗雪明——这妖道说的是真的。 从黑风岭方向过来,雪明带着俩学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这石像就是死物。 可是昆吾进了菩萨谷以后,狂风暴雨之中时不时落下一道雷霆,正好是鬼佛石刻群的方向——如此频繁的落雷一定有鬼。 雪明心里也打起退堂鼓,他不想和昆吾谈合作,也不想就这么交代在这里,要回头吗?只能二选一了吗? “再晚一些,就没有时间咯。”昆吾继续进行语言逼迫:“我敬你是条好汉,也不想看你死在这里,我发誓,我真的发誓,用我性命发誓。” “只要这笔生意谈成,我绝不用[逆天改命]来害你,反而我会来帮你——给你找十几二十个替死鬼。我们双剑合璧,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我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就是这副凡人的身躯,你这个待机时间也太短了。” 昆吾喋喋不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这个魂威,充其量只能坚持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我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给你改了命,再把授血仪式做一遍。给你仙丹,受了仙丹加持的灵体那老牛逼了,它的射程和持久力就和塞了核电反应堆似的,保你五十年不关机。” “你的脑子进了核废水吗?”江雪明的眼神难以理解,不可思议,讲起这个话题时,他这么儒雅随和的一个人几乎要气出高血压,“昆吾!你在福岛核电站工作?炉心融解的时候在料堆里泡澡?你和我说什么?” “你要我吃人?” 昆吾并不了解枪匠,在犹大的解说视角下,这是一个敌人—— ——他知道枪匠的账面数据,不太清楚芬芳幻梦的能力,有关于这个人的性格也是只言片语就带过去了。 妖道诧异:“呃” 原本江雪明心里还有退堂鼓,这下没得谈。 “你的魂威射程有多远?昆吾?” “呵呵.”昆吾当然不会说。 江雪明:“把你带到仙台,你的灵能还有效吗?如果带去海的另一边呢?带到凡俗世界?或者塞进火箭里,发射到月球上?” “呵兄弟,我不想和你做对要是我哪句话惹你不开心.你打打我?骂骂我?”昆吾接着笑,额头有了冷汗,对于仙丹加持之后的灵体,他没有机会去测试极限射程——他是犹大的笼中鸟,困死在泰野城里。 “打你?”江雪明冷笑道:“然后由你的替死鬼来代你受罪?” “我在想办法嘛!想办法让你解解恨呐。这不是宠你么?”昆吾心虚了,他知道说服江雪明的前提,是跨过一座仇恨构筑的大山,这山上埋着一个赵剑英。如果关香香在城里也不好过,这对小夫妻就要一起合葬。 世上最难得的能力是什么? 在昆吾心里,其实是组织能力,是搞关系的能力。如果能驯服这头猛虎,化解开这段仇恨,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他一个穿越者天生就带着超人一等傲慢和自信,他坚信自己是位面之子,是天选之人。 “我不想和你谈下去了。”江雪明直接结束了话题,再也不想开口讲话:“你和我讲的是生意——我不讲生意。” “为什么?!”昆吾霎时破防,失了理智,“为什么?!为什么呀?” 他不理解江雪明的做法,就和他不能理解赵剑英剖心自杀的做法一样。 明明活路就在眼前,明明蝼蚁尚且偷生,明明自己一颗滚烫炙热的真诚之心,已经摆在谈判桌上了! 只要枪匠点头,就是数之不尽的好处,这种简单的小学算术题,枪匠难道算不来么? 再往前走,泼法金刚醒了,那是实打实拥有巨人血脉天赋超群的怪兽。 以枪匠现在这个状态,他又要去搏九死一生的命?他有多少条命呀? 一时半会,昆吾也开始怀疑—— ——难道这家伙的灵体真的能扭转时间么? 前几年收集来的情报中,枪匠的灵能特质就和时间有关。 不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昆吾当然琢磨不透雪明的想法—— ——因为雪明现在颅脑损伤非常严重,他根本就没办法进行复杂的心算。没办法把这一笔笔人命债务算清,无法估出昆吾这个高价值目标的具体功能和战略意义。 他的狗脑子想不了那么远,他只知道剑英死了,是为他争到一线生机而死的。 昆吾居然要和他谈生意,接着谈人命生意,要他吃一口人肉—— ——江雪明从先前的对话中,隐约能感觉到,昆吾和伍德老师或许是同一种人,从言行举止和口癖作风来判断,是来自文明社会的人,是一个流落到蛮荒世界的现代人。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文明社会的文明人,可以毫无负担的大啖人肉,还要无名氏的战士吃人肉。要大家和和气气的笑着,先往嘴里塞满人肉,再把生意经读完。 他几次三番忍住杀意,按住剧烈颤抖的手,钢之心也开始迸发出强烈的灵能潮汐。似乎是小七感觉到了丈夫的仇恨心。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还不是时候。 “我不想和你谈下去。”雪明讲完这句,就彻底闭嘴。 反倒是昆吾婆婆妈妈受了委屈似的—— “——我在帮你呀!枪匠!我在帮你!你应该谢谢我的!你应该说谢谢!” “我在帮你你知道嘛?你这个人怎么不识抬举呢?” “明明只要照着我说的做,你不用死的!” “我不想见到年值功曹!你别把我往鬼佛石刻带了!这样下去你死定!我活着也没有什么好盼头!” “枪匠!枪匠!枪匠呀!!!” “你听哥一句劝吧.小孩子怎么这么头铁呢?” 昆吾几乎要哭出来了,爬到西南背坡的高地,能看见深谷出口,也能感觉到鬼佛之中的巨灵蛮人——雷霆落在一处山石,打得雨幕四散,冒出灵蛇一样的电光。 那石刻有了生命,从岩台里直起身,慢慢抖落身上的岩片,鼻孔里呼出两道白雾,然后站了起来。 这泼法金刚原本是灰白二色,雷霆在周身游走,就看见树干一样粗的手臂有了血色,石皮子砸在滩涂,溅起一片粉尘。 它右臂缠着一条鲜红的粗大绳索,受了雷霆敲打,立刻扭曲变化成活灵活现须尾俱全的螭龙。 它完全站起,周身散发出一阵高温水汽,雷霆的光芒照耀下,两肩幻化出转轮身光。 “好了!现在好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惹上什么东西!总要来看一眼看一眼.”昆吾心里只觉得后悔,现在生意没得谈了,要是犹大知道这个事,算起时值和日值两位堂主的人命账单——他又得赔出去一大笔。 “跑呀!跑呀!枪匠!跑呀!现在跑还来得及!” “不用跑了,我也跑不动了。”江雪明抬起左手,看着白净的钢铁指环——它们都在发光。 只见这泼法金刚迈着沉重的步子,托举螭龙宠物缓慢前行,头发眉毛都是暗红色,已经接受了授血仪式。 它开始快步蹦跳冲锋,试图靠近眼前的蝼蚁,在这巨人子嗣眼里,深陷死门困扰的江雪明就像一块鲜嫩可口的肉。 “跑不动也给我跑!他妈的!”昆吾破口骂道:“没用的废物!” 还有三十来尺,雪明举起左臂,在坡道高地往四处放射钢之心的辉光。 他听见的声音,不光有这神话单位的咆哮和脚步,还有另外一种熟悉的轰鸣声——因为他的辉石在发光,他确信自己生命里至关重要的另一半就在这里,离他不远。 泼法金刚打开双臂,直直朝着猎物扑杀过来—— ——有柴油引擎的尖啸,一个黑影在低空飞掠,它跳出岩台矮坡。 从夜幕中冲出四颗圆滚滚的眼睛,墨绿色的钢铁巨像从北坡跳上来了! 两颗大眼睛是[matepnaлn3m·唯物主义]步行战甲大青蛙号的前灯,它的驾驶舱下闪烁着两颗淡黄色的雾灯—— ——铁甲钢拳与泼法金刚撞在一处。 金石剐蹭石滩子的爆裂声,这是火花和雷霆的对话。 飞沙走石盖住一切,泥星子土沫子喷了昆吾一脸。 它的迷你裂变炉发出嗡鸣声,两条铁拳死死逮住了泼法金刚的手臂—— ——引擎在咆哮,牵动链条肌肉和钢骨,液压泵开始工作,两条粗壮的大腿弹出基桩固定柱,深深踩在结实的岩台里。 两台v46十二缸涡轮柴油发动机构成动力下总成,总输出在一千五百匹马力左右,它有六米多高,巨人在大青蛙面前也像一个小吗喽。 泼法金刚身上缠着龙,这灾兽护主心切,弓起身体往铁疙瘩的颅脑咬去——可是它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脑袋! 大青蛙的驾驶舱狭窄,原本是工业法器,用来维护其他二足步行战甲的维修工具。没有凸出的“头部”参照物。 只这一瞬间的犹豫,从战甲两臂腋下喷吐出钢芯机枪弹,12.7毫米的并列机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螭龙起先受了机炮的打击,颅脑一下子弓起,蛇身马上酥软,这无坚不摧的弹头打断它脊梁,撕开它头颈,打得巨灵蛮人连连掩面后退惊声吼叫。 第一回合才刚刚结束。 大雨磅礴,从黝黑墨绿的铁甲上能看见无名氏的面盔钢印——散热柱从大青蛙的两腿两臂弹射出来,雨水一淋上去,见了滚烫的冷却油液立刻发出滋滋炸响。 舱门开盖,九五二七站起来,揭开闪蝶衣的面盔,仔细打量着狼狈的神灵。 “都说来了您的地盘,就没有傲狠明德的祝福啦!~没有幸运女神!~” 她拧起拳头,另一手捂住心口。 “要我说!我这车太小!和我的心一样,挤不下那么多人!不用什么女神!” “有一个美人儿就足够了!你说是吧?” 小七侧过头,看向丈夫。 江雪明捂着口鼻,他被这声光冲击和灵压折磨得七窍流血,想不出什么形容词。 “牛逼,我是美人儿,是的我就是,您说是就是。” 小七确认了丈夫的精神状态,看见这光溜溜的脑袋,嗅见死门的臭气——她眼里有火,钻回驾驶室里。 大青蛙的广播喇叭里传出咬牙切齿的怒吼。 “他妈的狗杂种!你们真该死呀!” 短暂用泡脚秘法战胜了脑雾,真的很神奇,但不保证明天能更新喔! 今天传统艺能咕了请假条! 第九回 泼法金刚 雪明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找到昆吾石雕。倚在岩台边给自己做接骨手术。 时值功曹一刀劈裂了他的锁骨,左半身躯干有挫伤骨裂,脊柱也歪到一边去,有侧倾错位的暗病——至于后来如何杀死这恶婆娘?雪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做到的事。 或许真的像芬芳幻梦说的那样,意识模糊的决死时刻,是幻觉拉了他一把。在最终的屠宰流程里,那是他反复练习了几万次的行刀手法。 还没来得及想完这些事,江雪明就看见昆吾在不断翻滚挣扎,脑袋的石壳膏浆已经裂开,露出奸诈狡猾却也惊慌失措的脸色,嘴巴舌头得了自由,马上开口解释。 “兄弟!你早说嘛!你要有这个本事,我哪儿敢和你做对呀?” 昆吾道人说起漂亮话—— “——日值和时值在你手上都走不过三个回合,你放了我!我一定帮你杀犹大!” 江雪明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可是他没办法相信昆吾。 哪怕不讲任何恩怨,把剑英的死放在一边,从成年人做生意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昆吾的嘴就像一张空头支票,同时这个卖保险的还有暴力机器当安保团队。 这家伙的魂威能力实在太强大,哪怕是谈合作——只要昆吾找到了合适的替死鬼,合作协议上的最终解释权永远都掌握在这妖道手里。 这是一张不平等条约,是一次没有任何信用记录,没有任何保障的合作。 以前要说污点证人,比较典型的例子有弗拉薇娅和杜兰,但她们都有把柄留在裁判所,留在广陵止息手里——绝不可能翻了天,这才是正经的,有切实担保的交易。 昆吾谈的这个“生意”,其风险已经远远超出雪明的预估。 “你帮我杀犹大?”江雪明手里没有多余的浆膏,也封不上昆吾这张嘴,用万灵药治好身体损伤以后,他又一次试图征服自己的精神损伤——把昆吾扛起,继续赶路。 昆吾连忙保证:“没错,我帮你。我一定帮你——如果我食言背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夜幕之中亮起一道惊雷,吓得昆吾道人不敢接着说了。 江雪明:“你怕什么?” 昆吾心虚道:“我我这不是怕自己抵抗不了诱惑。万一呢对吧?” 江雪明反而继续强调:“我问你,你怕什么?你有六百多条命,受了雷击也不会死,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个时候,昆吾被说动了—— ——此人的心智城府和战斗意志是妖道从未见过的,神乎其技的本领。 日值功曹处于元婴期(化茧),时值功曹则是半步化神(羽化),这些强大的灵能怪物对于一脚踏进死门的枪匠来说,竟是土鸡瓦狗之流。 如果以完美的状态接近犹大,枪匠绝对能杀死这个会盟领袖。 两人的谈话形势立刻倒转,昆吾要主动拉下脸来求人。 有这么一个动机在,昆吾就实话实说了。 “我刚才怕的,是菩萨谷里的泼法金刚。” “什么东西?”江雪明爬上岩台继续赶路,接着问道,“有话直说。” “泰野原本有异人,自铜河洪灾治水活动开始,就有异人沉河挡灾。后来这些奇奇怪怪的异人也在山中活动,他们身形高大,成年之后怎么着也有三四米。”昆吾讲起这个东西的来头:“人们最早喊异人叫巨灵胡,因为我闲着无聊写了一本书。叫《西游记》,在这鬼地方挣了不少钱” 江雪明:“你写的?” 昆吾连忙改口:“我抄的,我抄的。” “后来灵光佛祖传道,也就是犹大嘛——他带着这些巨人走了,去干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是造仙丹。” “留给我的年值功曹,就是一个巨灵蛮人泼法金刚。” 江雪明:“刚才打起雷了,你怕它?它醒来时就有雷声?” 这让雪明想起了尼福尔海姆冥界之行的最终回,乘着麋鹿的神王巨人也会呼唤雷霆。 如果犹大在两三百年前就得到了巨人子嗣的支持,一旦打草惊蛇,他会立刻逃回这些神话生物身边。 “是,也不是。”昆吾先说谜语,后揭谜底:“这个年值功曹泼法金刚,我一年才能求它一件事——日值和时值你都晓得,都明白意思了,那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呀。” “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它平时就窝在菩萨谷里,我要是遭了大难,或者不想打工了,我要离开泰野,它才会来找我,帮我做做思想工作,要我规规矩矩接着干下去——鸡毛蒜皮的小事它不会管。” “枪匠,如果你和我做自己人,我就和你说说心里话。” “以你现在这个状态,要和这种神话生物搏命,你这假死也要变成真死。” “听哥一句劝,我们就立个君子协议,你把我解开,我看护你几个小时,让你睡下——躲开这泼法金刚,你也不用和它死斗,安安稳稳睡一觉。” “到时候醒过来,我们再来谈如何杀犹大?怎么样?” 绕了那么大一圈,昆吾还是讲回生意的事情上了。 江雪明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回绝。 他抱着昆吾往山谷另一侧出口去,进到菩萨谷的后半程,就能看见山岩石壁上巨大的佛像,这些鬼佛有三头六臂,大多是面目狰狞的金刚像。 黑漆漆的雨夜里,山涧起了一层朦胧薄雾,鬼佛身上的点点光苔成了唯一的照明物,湿滑风化的圆润岩石此时此刻看上去栩栩如生。 雪明不太清楚自己的灵感是否还在线,他能感觉到一种令人胸闷的打鼓声——那并不是真实的音符,而是灵感压力。 就在诸多鬼佛之中,确实藏着一个神话单位。那种感觉虽然遥远到有些陌生,在红星山面对冰人的从属物时,面对苏尔特的孩子们,从灵能潮汐的烈度来判断,昆吾可能没有骗雪明——这妖道说的是真的。 从黑风岭方向过来,雪明带着俩学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这石像就是死物。 可是昆吾进了菩萨谷以后,狂风暴雨之中时不时落下一道雷霆,正好是鬼佛石刻群的方向——如此频繁的落雷一定有鬼。 雪明心里也打起退堂鼓,他不想和昆吾谈合作,也不想就这么交代在这里,要回头吗?只能二选一了吗? “再晚一些,就没有时间咯。”昆吾继续进行语言逼迫:“我敬你是条好汉,也不想看你死在这里,我发誓,我真的发誓,用我性命发誓。” “只要这笔生意谈成,我绝不用[逆天改命]来害你,反而我会来帮你——给你找十几二十个替死鬼。我们双剑合璧,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我知道你最大的弱点就是这副凡人的身躯,你这个待机时间也太短了。” 昆吾喋喋不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这个魂威,充其量只能坚持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我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给你改了命,再把授血仪式做一遍。给你仙丹,受了仙丹加持的灵体那老牛逼了,它的射程和持久力就和塞了核电反应堆似的,保你五十年不关机。” “你的脑子进了核废水吗?”江雪明的眼神难以理解,不可思议,讲起这个话题时,他这么儒雅随和的一个人几乎要气出高血压,“昆吾!你在福岛核电站工作?炉心融解的时候在料堆里泡澡?你和我说什么?” “你要我吃人?” 昆吾并不了解枪匠,在犹大的解说视角下,这是一个敌人—— ——他知道枪匠的账面数据,不太清楚芬芳幻梦的能力,有关于这个人的性格也是只言片语就带过去了。 妖道诧异:“呃” 原本江雪明心里还有退堂鼓,这下没得谈。 “你的魂威射程有多远?昆吾?” “呵呵.”昆吾当然不会说。 江雪明:“把你带到仙台,你的灵能还有效吗?如果带去海的另一边呢?带到凡俗世界?或者塞进火箭里,发射到月球上?” “呵兄弟,我不想和你做对要是我哪句话惹你不开心.你打打我?骂骂我?”昆吾接着笑,额头有了冷汗,对于仙丹加持之后的灵体,他没有机会去测试极限射程——他是犹大的笼中鸟,困死在泰野城里。 “打你?”江雪明冷笑道:“然后由你的替死鬼来代你受罪?” “我在想办法嘛!想办法让你解解恨呐。这不是宠你么?”昆吾心虚了,他知道说服江雪明的前提,是跨过一座仇恨构筑的大山,这山上埋着一个赵剑英。如果关香香在城里也不好过,这对小夫妻就要一起合葬。 世上最难得的能力是什么? 在昆吾心里,其实是组织能力,是搞关系的能力。如果能驯服这头猛虎,化解开这段仇恨,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他一个穿越者天生就带着超人一等傲慢和自信,他坚信自己是位面之子,是天选之人。 “我不想和你谈下去了。”江雪明直接结束了话题,再也不想开口讲话:“你和我讲的是生意——我不讲生意。” “为什么?!”昆吾霎时破防,失了理智,“为什么?!为什么呀?” 他不理解江雪明的做法,就和他不能理解赵剑英剖心自杀的做法一样。 明明活路就在眼前,明明蝼蚁尚且偷生,明明自己一颗滚烫炙热的真诚之心,已经摆在谈判桌上了! 只要枪匠点头,就是数之不尽的好处,这种简单的小学算术题,枪匠难道算不来么? 再往前走,泼法金刚醒了,那是实打实拥有巨人血脉天赋超群的怪兽。 以枪匠现在这个状态,他又要去搏九死一生的命?他有多少条命呀? 一时半会,昆吾也开始怀疑—— ——难道这家伙的灵体真的能扭转时间么? 前几年收集来的情报中,枪匠的灵能特质就和时间有关。 不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昆吾当然琢磨不透雪明的想法—— ——因为雪明现在颅脑损伤非常严重,他根本就没办法进行复杂的心算。没办法把这一笔笔人命债务算清,无法估出昆吾这个高价值目标的具体功能和战略意义。 他的狗脑子想不了那么远,他只知道剑英死了,是为他争到一线生机而死的。 昆吾居然要和他谈生意,接着谈人命生意,要他吃一口人肉—— ——江雪明从先前的对话中,隐约能感觉到,昆吾和伍德老师或许是同一种人,从言行举止和口癖作风来判断,是来自文明社会的人,是一个流落到蛮荒世界的现代人。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文明社会的文明人,可以毫无负担的大啖人肉,还要无名氏的战士吃人肉。要大家和和气气的笑着,先往嘴里塞满人肉,再把生意经读完。 他几次三番忍住杀意,按住剧烈颤抖的手,钢之心也开始迸发出强烈的灵能潮汐。似乎是小七感觉到了丈夫的仇恨心。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还不是时候。 “我不想和你谈下去。”雪明讲完这句,就彻底闭嘴。 反倒是昆吾婆婆妈妈受了委屈似的—— “——我在帮你呀!枪匠!我在帮你!你应该谢谢我的!你应该说谢谢!” “我在帮你你知道嘛?你这个人怎么不识抬举呢?” “明明只要照着我说的做,你不用死的!” “我不想见到年值功曹!你别把我往鬼佛石刻带了!这样下去你死定!我活着也没有什么好盼头!” “枪匠!枪匠!枪匠呀!!!” “你听哥一句劝吧.小孩子怎么这么头铁呢?” 昆吾几乎要哭出来了,爬到西南背坡的高地,能看见深谷出口,也能感觉到鬼佛之中的巨灵蛮人——雷霆落在一处山石,打得雨幕四散,冒出灵蛇一样的电光。 那石刻有了生命,从岩台里直起身,慢慢抖落身上的岩片,鼻孔里呼出两道白雾,然后站了起来。 这泼法金刚原本是灰白二色,雷霆在周身游走,就看见树干一样粗的手臂有了血色,石皮子砸在滩涂,溅起一片粉尘。 它右臂缠着一条鲜红的粗大绳索,受了雷霆敲打,立刻扭曲变化成活灵活现须尾俱全的螭龙。 它完全站起,周身散发出一阵高温水汽,雷霆的光芒照耀下,两肩幻化出转轮身光。 “好了!现在好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惹上什么东西!总要来看一眼看一眼.”昆吾心里只觉得后悔,现在生意没得谈了,要是犹大知道这个事,算起时值和日值两位堂主的人命账单——他又得赔出去一大笔。 “跑呀!跑呀!枪匠!跑呀!现在跑还来得及!” “不用跑了,我也跑不动了。”江雪明抬起左手,看着白净的钢铁指环——它们都在发光。 只见这泼法金刚迈着沉重的步子,托举螭龙宠物缓慢前行,头发眉毛都是暗红色,已经接受了授血仪式。 它开始快步蹦跳冲锋,试图靠近眼前的蝼蚁,在这巨人子嗣眼里,深陷死门困扰的江雪明就像一块鲜嫩可口的肉。 “跑不动也给我跑!他妈的!”昆吾破口骂道:“没用的废物!” 还有三十来尺,雪明举起左臂,在坡道高地往四处放射钢之心的辉光。 他听见的声音,不光有这神话单位的咆哮和脚步,还有另外一种熟悉的轰鸣声——因为他的辉石在发光,他确信自己生命里至关重要的另一半就在这里,离他不远。 泼法金刚打开双臂,直直朝着猎物扑杀过来—— ——有柴油引擎的尖啸,一个黑影在低空飞掠,它跳出岩台矮坡。 从夜幕中冲出四颗圆滚滚的眼睛,墨绿色的钢铁巨像从北坡跳上来了! 两颗大眼睛是[matepnaлn3m·唯物主义]步行战甲大青蛙号的前灯,它的驾驶舱下闪烁着两颗淡黄色的雾灯—— ——铁甲钢拳与泼法金刚撞在一处。 金石剐蹭石滩子的爆裂声,这是火花和雷霆的对话。 飞沙走石盖住一切,泥星子土沫子喷了昆吾一脸。 它的迷你裂变炉发出嗡鸣声,两条铁拳死死逮住了泼法金刚的手臂—— ——引擎在咆哮,牵动链条肌肉和钢骨,液压泵开始工作,两条粗壮的大腿弹出基桩固定柱,深深踩在结实的岩台里。 两台v46十二缸涡轮柴油发动机构成动力下总成,总输出在一千五百匹马力左右,它有六米多高,巨人在大青蛙面前也像一个小吗喽。 泼法金刚身上缠着龙,这灾兽护主心切,弓起身体往铁疙瘩的颅脑咬去——可是它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脑袋! 大青蛙的驾驶舱狭窄,原本是工业法器,用来维护其他二足步行战甲的维修工具。没有凸出的“头部”参照物。 只这一瞬间的犹豫,从战甲两臂腋下喷吐出钢芯机枪弹,12.7毫米的并列机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螭龙起先受了机炮的打击,颅脑一下子弓起,蛇身马上酥软,这无坚不摧的弹头打断它脊梁,撕开它头颈,打得巨灵蛮人连连掩面后退惊声吼叫。 第一回合才刚刚结束。 大雨磅礴,从黝黑墨绿的铁甲上能看见无名氏的面盔钢印——散热柱从大青蛙的两腿两臂弹射出来,雨水一淋上去,见了滚烫的冷却油液立刻发出滋滋炸响。 舱门开盖,九五二七站起来,揭开闪蝶衣的面盔,仔细打量着狼狈的神灵。 “都说来了您的地盘,就没有傲狠明德的祝福啦!~没有幸运女神!~” 她拧起拳头,另一手捂住心口。 “要我说!我这车太小!和我的心一样,挤不下那么多人!不用什么女神!” “有一个美人儿就足够了!你说是吧?” 小七侧过头,看向丈夫。 江雪明捂着口鼻,他被这声光冲击和灵压折磨得七窍流血,想不出什么形容词。 “牛逼,我是美人儿,是的我就是,您说是就是。” 小七确认了丈夫的精神状态,看见这光溜溜的脑袋,嗅见死门的臭气——她眼里有火,钻回驾驶室里。 大青蛙的广播喇叭里传出咬牙切齿的怒吼。 “他妈的狗杂种!你们真该死呀!” 短暂用泡脚秘法战胜了脑雾,真的很神奇,但不保证明天能更新喔! 今天传统艺能咕了请假条! 第十回 四海升平 [matepnaлn3m·唯物主义]——它是前苏联科拉超深孔研究综合体的卓越成果,是专门针对火人苏尔特的元质量身定做的一整套机械装备,包括大青蛙在内,这些钢铁战甲的战略目标是死巨人的从属物。 用大白话的说法,就是用人类的力量来对抗神话生物,用机械怪兽来对抗授血怪兽。 根据香巴拉的恶劣环境,[matepnaлn3m·唯物主义]的大青蛙作为二足全地形越野装备,无论泥滩乱石岩台高地,无论梯田坡道树丛山林,它灵活强壮的双腿都能越过去。 九五二七和枪匠拥有[matepnaлn3m·唯物主义]的驾驶经验,这套战甲也经过现代化改造,是无名氏压箱底的决战兵器,面对无法打败的超自然力量,面对体格巨大的神话生命时——它会乘着武装列车赶往战场。 我们的呱呱船长不光在童话王国的集装箱里发现了哭将军,还发现了[matepnaлn3m·唯物主义]秘钥系列的[红蝾螈]和[黑脉金斑蝶]。 同一时间,九五二七与中青一代的苏绫老师乘上另一条船,带来了[大青蛙]和[乍得沙赫人(森林古猿)]——这是无名氏的重火力。 从泼法金刚嘴里冒出古怪的短语。 它似乎十分忌惮大青蛙的机炮,它没见过这种现代法宝,摊开手里软弱无力的螭龙灾兽,这条龙宝宝已经变成一团烂肉,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种超古代巨人语言通过声波频谱分析,传到大青蛙的广播音声系统中,经过威廉·苏尔特的词库翻译——它渐渐组成了一句话。 “不要和我战斗,我不想与你为敌。” 九五二七捏紧了炮台的副武器操纵杆,从夜视仪里能看见这头古生物对心脏颅脑严防死守,她不确定大青蛙的八八炮能不能做到一击致命——从对手身上的元质来判断,这家伙的移动能力要比大青蛙强。 看清楚,看仔细了,这头怪物的下半身壮得不可思议,它起码有三四吨的体重,能撑起这个自重跑步跳跃快步冲锋。 可惜大青蛙的广播音声系统没有组词造句的ai助手,也讲不出超古代巨人的语言。 泼法金刚见这铁疙瘩不回话,心里已经产生了惧意—— ——它的肉体比不上这钢铁,刚才四臂互搏角力的时刻,掌指已经受了暗伤,上千匹马力的柴油引擎牵动钢铁肌肉,拧做一团的钢索铁线传来六百多公斤的恐怖握力。 只这一回合的交锋,泼法金刚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战斗意志。 雨夜之中,能听见这巨人子嗣粗重的呼吸声,脸上赤红的毛发跟着狂风一起飞扬,脸色越来越难看—— ——它一抬手,正准备执行肉食主义者的至高礼仪,要把螭龙伙伴塞进嘴里。 “哒哒哒哒哒!——” 大青蛙的机炮轰鸣声再次响起,同一时间,这头钢铁怪物的足跟基桩回到厚重的铁踝里,朝着授血巨人跨步奔走! 它看上去十分笨拙,六米多高的机械钢骨拖慢了它的脚步,可是要比起同个量级的生物,譬如大象或长颈鹿,大青蛙的表现已经算得上[神速]了。 机枪炮弹敲烂了泼法金刚的指头,打得它皮开肉绽,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它狼狈丢开宠物的尸体,马上掩面护头佝身侧立,连连往谷壁退缩。 大青蛙的裂变引擎再次亮起,浑身的油路指示灯跟着放出高亮辉光,靠近巨人子嗣的那一刻,从右臂战斗部的肱骨探出一个黑漆漆的圆孔——那是主武器的炮管。 小七要一鼓作气靠近它,用八十八毫米炮杀死它! “嗷!——————” 从泼法金刚的喉口传出怒吼,这一嗓子喊出来,似乎整个山谷里的雨水都停了那么一下! 它退无可退了,只不过短短的十数秒,右半边躯干被机枪弹打得血肉模糊,手掌手臂和软肋胸腹血流如注! 战吼震天动地,其中还蕴含着雷霆神王的部分天赋魂威—— ——金灿灿的磁暴球体泼洒出去,它撞上大青蛙的油路电路,立刻点燃了战甲的副油箱。 小七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安全灯亮起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防火墙还在继续工作,音声系统刚刚响起中俄双语的提示音—— ——[动力不足]四个字讲了一半,就立刻衰弱无声了! 驾驶室右半边视域的电控中心亮起了二十多个故障信号,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它们马上完全停机彻底熄灭。 泼法金刚的灵能电流经过岩壁的二次反射,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结结实实的命中了这台战甲,它就像一个神经抽搐的脑瘫病人,机体各部的电控芯片烧得一干二净,用于平衡重心的两条机械足也不怎么听使唤了。 它单纯的执行着上一道命令,一边开火压制,一边执行主炮预备程序,同时往这巨人子嗣的方位走过去。 才走出去两步,大青蛙就要瘫倒在地。 强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战甲的前肢,刚才还唯唯诺诺的雷电小子也没想到自己的灵能居然打出如此卓越的战果。 它马上重拳出击——拿住大青蛙的前臂机炮,调转这条凶残的炮口火舌,两臂用了全力,将枪口转向战甲的躯干和胸腹。 枪弹顺着铁甲一路往上扫射! 九五二七咬牙切齿的挣扎着,在狭窄的座舱里试图找到头顶的冷启动开关。 舱室之外传来枪弹的爆鸣,她没有慌张,这铁疙瘩的装甲钢比坦克还牢靠。机枪弹打不开这罐头——可是舱室里越来越高的温度让她十分不安。 油箱肯定起火了,敌人似乎拥有制造电磁风暴的能力。 主油箱在两条机械足的大腿后方,副油箱的位置在屁股下边,这两个地方都被装甲包裹着,肯定是电控中心瘫痪,油路受到电磁风暴的影响一起遭了殃。 这台战甲经过现代化改造,被原本它裸露在外的工程机械操纵台变成了全封闭的舱室。观察窗也变成了多媒体中心,有夜视和热成像各种功能。 电路是灵敏的,是精细的,同时也是精贵的,脆弱的。 不过它还保留着v46发动机动力总成组的冷启动逻辑,它的电脑瘫痪了,但是人脑没有瘫痪。 开大车需要一点点力量,需要更有力的胳膊和腿脚。 想到此处,小七快要触碰到仓顶气门,拉下舱室红线开关。可是下一秒,她的身体失重,狠狠摔回舱室的座椅上。 “我操!” 大青蛙被泼法金刚击倒了!是两拳齐出,含怒全力一击! 机炮打空了所有子弹,给铁疙瘩的外甲按摩抛光,巨灵蛮人没有办法,只能用拳头来撒气。 它似乎觉得不过瘾,又抬起腿,对着这铁疙瘩踢打踩踏! 一脚下去!它疼得变了脸色,足踝踢在大青蛙的腰胯上。 又一脚下去,它朝着这奇怪巨像的命根子使劲,恰好踩裂了副油箱,火光一下子冲出来,给这佛家弟子做了一套除毛手术。 滚烫的柴油泼洒在它大腿上,疼得它嗷嗷怪叫—— ——激烈强劲的灵能脉冲再次变成雷电,一道道灿烂金蛇从这巨人的喉舌里喷出,抽打在大青蛙的铁甲上。 防火岩棉和绝缘保险依然在工作,九五二七揉着屁股又开始往上爬,她摸了摸后脑勺,就摸到一层粘稠的血。 “操你妈” “给老子等着” 再往上一点点,就一点点 踩到舱室压力计上边,她撑着身体,像是在一副棺材里做引体向上,在一片黑暗之中找到了拉线开关,紧接着狠狠拉动它—— ——大红按钮弹了出来。 铁甲之外,泼法金刚折了一根粗大的树干,狠狠抽打着铁疙瘩的头壳,它不确定这玩意到底有没有头——或许和灵光佛祖讲的“刑天”一样,这怪物的脑袋是长在肚子上的。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小七反复拍打着按钮,只听见古怪的竖琴音乐从机械舱室里响起来:“什么情况?我按的是车载音响嘛?!” 舱室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机械仪表的数据也渐渐来到红线。 无论是压力或温度,各部泵体阀门的管路故障,这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钢铁生命的死门方向一路狂奔。 “小甜心!”这个时候,从小七身体里钻出来魂威。 [stonecoldkiller·冷酷杀手]化为前凸后翘的性感猫女,揭开面罩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与本体说道:“你忘了开机密码,这玩意的冷启动程序里加了一道音符锁。” “啥玩意?”九五二七浑身汗流浃背,几乎要被四十多度的气温蒸熟了。 “是锣声,大锣的声音。”sck如此说着,高跟鞋往脚底压力表一侧踢打,“就在这里,在它的迷你裂变引擎核心附近有十四根水银管——像钢珠锁,要不同位置高度的弹簧顶起钢珠,珠子到了合适的位置,才拧得动钥匙。” “声波是有形状的,对着火焰大喊大叫就能看见这种等离子体幻化出来的波形。” “它是苏尔特的启动秘钥,它的启动方式,也要声音和火焰来一起配合。” 九五二七骂道:“wtf!!!我上哪儿找锣去?!” “这我就不知道咯!~”sck捂嘴偷笑,回到了本体肉身。 九五二七正准备摘手套,发动灵能来腐化脚下铁壳,要用肉身去试试反应堆的辐射能量,或许可以暴力破解这道开机密码——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可是大青蛙动不了,她和老公都得死。 不幸的是,时间没有站在无名氏一边。 舱室基座的刚才抗腐蚀能力极强,在sck的影响之下,她两条手臂肉眼可见的缩小,身上的闪蝶衣越来越沉重,手指缩回了衣袖里,变成十三四岁的体态——可是这基座底盘只起了一层浮锈。 变回成人的正常体态时,小七只觉得眼皮打架,精神力也消耗大半。 她抬起头,就看见仓顶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敲击声。 泼法金刚听见九五二七的声音,确定了具体位置,手里拿捏岩块,要慢慢凿开这铁壳。 不过十来秒的功夫,它顺着舱室的缝隙找到豁口,敲打凿击之下,本就失灵的液压闭锁扣具轻轻松松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天地都亮了起来——小七已经能看见巨灵蛮人的丑陋头颅了。 这巨人子嗣面露狂喜之色,终于要抓住这头狡猾的小老鼠。 它撕开舱室顶盖,把外甲扯断,从内部破坏这铁壳是易如反掌!只觉得自己委屈,居然会被这种蝼蚁伤到,会被这种虫子逼得仓皇逃窜! 顶盖四分五裂,外甲和隔离层一下子分开,跟着狂风暴雨落去山谷各处。 它特地留了一块碎铁,向着昆吾所在的岩台投掷过去! 外甲的碎片飞射而出!它狠狠敲在雪明的胸脊,将他打得横滚出去,跌下岩台落进泥泞里。 那一瞬间,小七失了神,她的癫狂指数在面对神话生物时彻底破表,眼耳口鼻也开始冒血。 千钧一发之际,只有一道响亮的锣声回应了她。 “再帮我一次.” “sweetdream·芬芳幻梦” 雪明口吐鲜血,还有一些回光返照的力气,从岩台跌到树丛中,脑袋险些撞上石头,胸前卡了一片三十五毫米厚的钢板——这是大青蛙的舱盖装甲。 他几乎不能呼吸,呼唤灵体与自己合力,一起把这块钢铁从心肺里推出来。 “动起来动起来!sd!动起来咳咳咳咳” 鲜血把雪明的牙都染红了,下巴和喉颈混成一个颜色。 芬芳幻梦连续出拳,将这钢甲铁片冷锻拉伸,使唤喷砂切金的高压水刀来修边塑形! 最后一拳敲在这钢铁大锣上! 铿锵有力的锣声传来,睡死过去的钢铁巨像好似打了个哈欠。 它的核动力炉一下子亮起,引擎从怠速状态脱离出来——像个大梦初醒的醉汉。 泼法金刚要伸手来拿这铁疙瘩里的小矮人,小七哪里会让它得逞?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拳头! 如果还要做附加题! 左拳肱骨下的炮口已经准备好了! 电光石火一刹那,八八炮轰断了巨灵蛮人的前臂,打穿了它的肩肋,轰开一朵血淋淋的花! 它吓得花容失色胆战心惊,也搞不懂这机关法宝是如何运转,为何一下子死去,又一下子活过来! 巨人子嗣十分灵活,它受了伤害,连忙疾行退后。左边手臂已经完全瘫痪,成了糜烂的肉块,骨骼裂成了几百片,散在山谷各处,它来不及去寻找吃食——只得思考撤退的办法。 进退维谷之间,小七奋力扯动机械台的数个操纵杆——这套动力总成抛弃了电控开关,各个转向机和连轴组都需要用蛮力来驾驭,就像开手动挡的肌肉车那样,握不住方向盘,踩不动油门是很难控制住这头野兽的。 “雇主!雇主!!!” 她两眼毛细血管已经爆开,没有去喊“老公”—— ——反而是喊起“雇主”的称谓,似乎心智都回到了十年前。 大青蛙挣扎着,在驾驶者失力失智的状态下,没有航电系统的帮助它很难找到平衡。 泼法金刚不敢轻易进攻,这铁疙瘩表现出来的破坏力要远超它的想象,这些袖中暗器铁石火炮的威力巨大,能轻而易举击碎它的肉身。 它不知道敌人的能打多远打多准,就做好保命的架势,护住要害接着往谷口方向腾挪。 大青蛙站起来的时候,小七没有想着去追杀敌人,而是往山岩一侧寻找雪明—— ——辉石的光芒很微弱!她的爱人要死了! 不论是肉身元质还是精神元质,似乎连灵魂都要一起死了! 此时此刻,泼法金刚就看见这钢铁巨像踉踉跄跄的往岩台跳跃,似乎是逃走了。 它内心犹豫不决—— ——要追上去吗?还是就此作罢? 保下性命?等到身体恢复元气? 不,至少要把昆吾抓回来。 否则灵光佛祖不会饶我。 这么想着,巨灵蛮人立刻往岩台追过去。 它看清雨夜里的灯光,看见大青蛙没有走远—— ——白子衿把奄奄一息的雪明搂在怀里,两人手牵着手,钢之心也握在一起。 雪明恢复了一些精神,从死门状态中脱离出来,心肺的伤势刚好在万灵药的治疗下复原。 小七多了一对黑眼圈,似乎被丈夫吸走了一部分“真元”,两人一起踩动踏板,机械开关就乖乖听话全力输出。 “如果.咳咳”雪明依然在咳嗽,不过已经和之前的状态有天壤之别:“如果这故事以后拍成电视剧——这段应该是我最喜欢的一集。” 小七:“你还记得怎么开大车吗?” 雪明:“靠气势。” 小七:“我左半边身体没力,你得负责步肢臂膀关节的刹车系统——我来动,你来停。” “你这车连副驾驶位都没有。”雪明查清了半套仪表盘和各部操纵杆,迅速回应道:“咱们多久没跳舞了?” 小七狠狠推下引擎拉杆,力气还是有些不够,雪明就一起倾身下压。 等泼法金刚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大青蛙冲天而起,钢拳狠狠击中了巨人的下巴! 小臂喷吐出四道火柱,那是潜水任务里才用得到的水下作业的姿态微调功能,此时此刻用来调整这狠厉勾拳的路径! 它像是一只蝴蝶,在半空振翅,打得年值功曹头昏眼花下巴裂成两半了!打得它魁梧肉身腾空而起,牙齿漫天乱飞!脑袋瓜都变了形! 铁甲落回地面时,那松松垮垮的钢索肌肉一下子胀紧,柴油发动机猛的一吸气,从胯下喷出剧烈的浓烟与火焰,彻底把副油箱的燃料烧干! “你看d24和d25两个时序组——从d25机械逻辑门进左三切回d24组别,它本来要用电子芯片控制,把左三的二号到十一号联排开关推到底,速度要快,干不动我来帮你!”江雪明迅速说道。 小七逮住丈夫的手:“笑死!完全推不动!” 雪明按上小七的手背:“下次我就不问了,钢之心会告诉我答案。” 墨绿色的大铁人拧转身体,抬起尚且完整的左臂,将扭曲变形的右臂翻转回来,撕下外甲露出一条条过热发红的钢索,丢掉无用的报废主炮和机枪,完全卸下防护脱了皮囊——它像极了人。还在逐步拉伸指节,检查指关节的机械损伤。 风雨涌进大青蛙的舱室里,浇洗过头颈脸面,把两人的血都融在一起,往这钢铁巨像的肚子里注入生命。 “咱们状态不错?”江雪明从座椅旁侧下方抓来另一列副武器的万向轴,它就像一根带着韧劲的鞭子,像汽车的档把。 大青蛙从厚实的腿甲中扯来一把一百七十多公分的战斗“短”刀。 小七亮出了左臂的机枪与主炮。 “来吧!宝贝儿!” 第十一回 泰野地方志 从天目山南麓走出去,黑风岭这一路有阳合谷、旗峰隘口、小天门、泰阴山、菩萨谷。 绵延百里的崎岖山路隔断泰野珠州两地,商队旅客每次出远门,都得抱着有去无回的觉悟,都要带足够的行李辎重,请足够的武行保镖。 现代文明的装甲车来了这地方也要趴窝,因为根本就没有路—— ——对于昆吾来说,也是这样。 在一个没有“路”的地方,再怎么超越时代,再怎样先进的脑壳,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来挣扎求生。与他印象中各类穿越爽文的主人公不同,他来到这个鬼地方的时候,不但没有顺风顺水大杀四方——恰恰相反的是,远超时代版本的认知观念,反而会变成一道道勾魂索命的符咒,这原始人的社会阶层有许多规矩,昆吾要侵犯这些规则,就必须面对规则的屠刀。 于是昆吾妥协了,反过来变成了屠刀的帮工,变成犹大的会盟成员。 此时此刻,他困在泥雕里,要见证两台暴力机器的正面碰撞。 巨人子嗣是犹大豢养的最高级战斗力,这些巨人战士能做宗教偶像,成为一方水土的泼法金刚,也能变成魔鬼,变成牢笼,变成恐吓黎民百姓的明王法身。 除了化身蝶这种不受控制的自然灾害以外,这应该是犹大手下最厉害的兵器。 如果回到两三百年前,昆吾或许会觉得,香巴拉似乎永远都会按照犹大的游戏规则运转下去。 但是这位穿越者来自二零一三年,来到fe33031的平行宇宙之后,他一直都认为,这种生物基因工程创造出来的bow(生化兵器)会被更加廉价的炮弹击碎。 现在昆吾亲眼见识到了[matepnaлn3m·唯物主义]的力量,听见了机械的咆哮。 那台巨大的机械体在翩翩起舞,它时而跳跃奔走,时而停顿定步,枪炮轰鸣之后又刻意等待涡轮迟滞的动力响应,就像是在呼吸。 没有电控芯片的帮助,这两个无名氏的战士用一身蛮力操纵着这台死机器。 巨人的血肉之躯在这副铁甲面前就像一个笑话,好比身形矮弱的农民遇见全副武装的铁铠骑士——它如今两臂残废,还想用速度优势找出一线生机。往谷口悬崖的石坳逃跑,踩上坡道的凸岩,立刻被大青蛙狠狠抓住右腿。 八八炮迸发出一团橘红色的球形火焰! 这副授血之身也护不住它了,它疼得面目变形,受了钢拳直击之后,脑袋也成了一个鞋拔子的形状,已经是奄奄一息将死之人。 它的腿脚立刻炸开,踉跄失衡跌回岩石地,没有马上摔倒。 这铁甲提起屠刀捅刺过去,就听见柴油引擎超载时的啸响,厚实的刀脊剖不开巨人的骨头,要将这猎物提起,提到死门敞开的高度—— ——泼法金刚的身子半悬起来,挂在大青蛙的右臂,就看见这精铁法宝人造神灵的两门同轴机枪,还有左臂的副武器一起发难。 四百多颗子弹从这三处枪管泼洒出去,打了整整十六秒的机枪弹! 打出雷霆火花,打得巨人要吃痛还手。 打得它哭丧悲鸣,最后连施展神通的勇气都丧失。 打出一片片血花来,从前胸后脊肢节各部冒出一片片暗红,机炮的钨钢弹头带起肉糜,在岩壁上泼出一朵朵鲜花! 它依然没有放弃,挂在大青蛙的持刀手,前探身体想要咬死舱体里的无名氏。 可是这笨拙的机械仿佛换了一个灵魂,只听钢索拧绞的清冽啸响! 铁甲弃了右手屠刀,轻轻后退小跳,抬腿蹬在刀柄上。一攻一防连削带打,再次把怪物钉死在山崖之中。 “呼呼.呼.哈.呼.”泼法金刚瞪大了双眼,口鼻之中出气多进气少,两条臂膀已经完全瘫痪,肚腹躯干满目疮痍,身体陷在石佛身侧,与石刻雕塑坐在一起。 满地的黄铜弹壳,它就像佛祖莲台之下的利事说法,是文殊普贤卖人情讨来的大雄宝殿进门红包。 “填装炮弹,它动不了。死门已经开了。”江雪明说。 小七:“填弹器坏了。我得爬过去手动装填。” 江雪明:“什么时候坏的?” 小七:“就是刚才,从石台子下边跳出来揍它那一拳,那个时候坏了。” 江雪明:“别出去,我教你怎么惯性装填。” 如此说着,雪明爬到小七大腿边往前探身。 小七:“要不喊boss把伏尔加手动挡位取消掉?” 江雪明在操弄大青蛙的左半边肢体,没空接这个带颜色的话茬。 “你看好,我只教一次。” 小七:“这样你就可以从副驾把脑袋伸过来。” 随着一个个机械开关和连轴拨杆的运作。 大青蛙揨起臂膀,在肱骨和前臂的拉扯摆动下,八八炮的膛口一开一合,手肘一拉一扯——上一颗炮弹的壳体甩了出来,下一颗炮弹闭膛待击。 “学会了?”江雪明问。 小七咧嘴笑道:“老师,我是个差生。有机会再多教几次嘛?要不我俩换个位置?” 江雪明托住爱人的手臂:“瞄准它!” 小七把主武器横杆托举到机械台前,没了电子瞄具,还有一系列表尺瞄具。 雪明:“看清了?” 小七:“它动不了一点。” 雪明:“数到三?” 小七:“三!” “轰隆!——” 大青蛙的臂膀跟着炮口焰震了那么一下! 这台机械跟随无名氏走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它不怕泥泞,不怕沼泽,更不怕妖魔鬼怪,只怕没有优质的柴油粮食,没有离心提纯的核原料。快刀和众妙之门有一套成熟的机械师团队,每一个匠人都把它看成自己的爱人。 炮弹命中泼法金刚的颅脑,敲进眉心,没有任何阻滞的感觉,一瞬间这颗脑袋像充水的气球,炸成了肉糜浆汤。 昆吾道人还想趁机发难—— ——或许这两位无名氏作决战使杀招的那一刻会心神失守。只要在这个时刻放出[逆天改命]的灵体,让夜叉妹去试一试,钻进这二位的身体中,他昆吾就能获得新的谈判筹码。 如此想着,在炮击执行的同一时间,从妖道的嘴巴里飞出来十几只蓝汪汪的鸟人,往大青蛙的驾驶舱里钻。 炮口焰带来的冲击波震散了夜叉妹的袭击队形,它们飞到舱室前方,就看见两个猫首人身的璀璨灵体,直勾勾的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 昆吾当场就吓晕了,没有任何犹豫,非常快。 快到我都来不及形容他是如何晕过去的—— ——和他妈猝死一样。 “张从风者,帝君御医也。” “夏烈帝七十七年五月生于九界神洲,生平不详。” “泰野郡有河西、荧阳、贲虎关、菩萨谷守军官将四值功曹。” “灵宗十七年,太守李坤海命令,城内妖僧作乱,劫掳阴阳乾坤太平真君昆吾道人——遂出兵征逐。” “战至宣武门,擒杀皆不得,日值功曹救主心切,率十余骑复征逐,战死。” “传令贲虎关口至于荧阳村,时值功曹设伏刺杀,战死。” “至左右翼长吹法螺求巨灵胡相助,年值功曹角逐菩萨谷,战死。” “太平真君以象天治气,仰八方功德。” “依鬼神制义,絜诚以祭祀。” “百姓之父母,神祇之偶像。” “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东南所倚。” “抄诗官曰——” “——吁!顽凶!吁!顽凶!” “鲨鱼宝宝!嘟嘟嘟嘟嘟嘟!鲨鱼宝宝嘟嘟嘟嘟鲨鱼宝宝!~” 鲨鲨捧起抄诗官的小本子,跑到禾丰镇穆家庄的临时医护站里,把这本册子送到伍德先生手上。 抄诗官的工作,是把各个地方乡镇村落发生的事情记下来,再汇总编撰变成地方志。 它戴着耳机,一边跑一边哼。 “鲨鱼爸爸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伍德:“行了,我不是你爹。” “是的!长官!”鲨鲨立正敬礼,“这是从泰野方向缴获的敌情!长官你先看看,我接着去指导机务工作啦!” 伍德回礼笑道:“很好!鲨鲨下士!” 已经过了整整两天两夜—— ——雪明和九五二七把大青蛙开回禾丰镇的时候,他们昏死过去,是精神力走到尽头,油尽灯枯了。 伍德立刻出去接人,把禾丰领当做临时据点,后来比利和福亚尼尼两位机械师也赶到了这里,有枪匠踢门探路,后续快刀和众妙之门的诸多弟兄能顺风顺水的接上补给。 “呵”伍德老师翻开泰野的地方志,草草看了一遍雪明在城里的事迹,又看了一眼这个昆吾仙人太平真君的历史。 他朝着伙房墙角下边的泥俑踢了一脚—— “王大民,醒一醒。” 昆吾听见有人喊自己真名,从梦中惊醒,马上提高警惕左右翻身。 他才发现自己的嘴巴又被粘稠的米膏堵上,眼睛也睁不开,只有鼻子能呼吸。喉口里发出咿咿呀呀的闷哼。 “他在万军之中把你这教主绑了回来——枪匠还是厉害唷。”伍德老师感叹道:“你什么想法?” 昆吾:“呜唔唔!唔兀呜唔唔!(王八蛋!把我嘴揭开呀!)” 伍德:“别急,我要先告诉你一个事儿。免得等会咱俩斗起法来,伤了大家的和气。” 昆吾立刻就不动了。 伍德掏出一包药品。 “我手上有一种药物,不知道犹大有没有和你讲过这个东西。” “它叫h16t型致幻剂,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对你这个级别的授血怪物有没有用。” “至少佩莱里尼和乔治·约书亚都怕它。” “它就像一颗核弹,一旦我把外包装撕碎了,你和我都得遭殃。” “听懂了吗?听得懂大白话你就朝右边翻个身。” 昆吾立刻翻身,意思是听懂了。 伍德·普拉克拔出昆吾嘴里的陶土盖,那感觉和拔热水壶塞子似的,把里边的黏米膏取出来。 昆吾能讲话了,立刻喊道:“眼睛!哎!哥们!眼罩给我解开吧?!” “不好意思。”伍德·普拉克拒绝道:“我怕你不老实,只要你看不见东西,灵体也找不到我,这样讲起话我比较放心。” 昆吾没有丝毫骨气,马上问道:“你是九界来的吧?要我干什么?我一定配合工作!我一定配合!” 伍德问道:“首先你要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什么级别,什么咖位。” “你不是很了解我吗?”昆吾只觉得不可思议:“我的真名你都知道,还要再来问一遍?” 伍德:“我只知道你昏死过去以后,就开始讲梦话,王大民这个名字也是你半梦半醒喊出来的。” “啊?!”昆吾追问道:“我都说了啥?” “你讲——王大民,你活下去,王大民你要玩手机,你要打电动”伍德说起这些梦呓只觉得不可思议:“犹大到底是怎么委屈你了?你是哪家公司的高管?被他抓到香巴拉打苦工了?你有多久没碰过现代社会的东西了?听上去好像坐了几十年牢似的。” “啊呃.”昆吾一时语塞。 伍德起初没有往穿越者那边想—— ——但是这个停顿,这个做贼心虚的感觉让他起了疑心。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昆吾,你和我一样?” 半个小时之后,这两位穿越者一问一答,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王大民这才意识到,原来伍德·普拉克也来自另一个时空。 他们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与fe33031完全无关的时空旅行者,都是无根浮萍——只不过两人的创业经历却截然相反。 昆吾心里有了数,马上和这位凡俗世界哲学家基金会的大人物讲起人情世故。 “老哥,伍德大哥,我喊你一声哥哥,既然咱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 “——等会。”伍德抬手打断道:“我不确定咱们是不是从同一个起点出发。” “且不说这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哪怕我们真的是老乡,你也要掂量清楚。” “现在你是授血怪物,我是无名氏攻坚队伍的一员,也是傲狠明德的幕僚,你为犹大办事——我们各事其主,是纯度百分之百的敌人。” 昆吾干笑道:“那算什么事儿呀!你帮我就是我帮你嘛!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不得立刻弃暗投明了?” 伍德沉声开口:“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 “哎!哥哥!”昆吾马上应道。 伍德:“把你的魂威能力解除。” 昆吾:“什么?” 伍德:“把你的魂威能力解除,把你身上六百六十六条人命都还回去。” 这下昆吾彻底变了脸色,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生意人。 生意上的事情,用嘴来讲,可以千变万化——可以信口开河说出花来。 可是一旦牵扯到切实的利益层面,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伍德:“这事情很难么?” 昆吾:“呵呵呵哈哈哈哈哥哥您怕不是在开玩笑哦.” 伍德:“那么我让一步,只要五百条人命,你把这五百个人质放了。我把你解开,然后好好谈谈这个弃暗投明的事。” “哈哈哈哈.哥哥你真幽默”昆吾依然不死心,他需要一些安全感,如果真的照着伍德·普拉克说的做,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只要朝着要害进攻百来次,就能伤他到本体真元,他见识过枪匠的身手,也知道芬芳幻梦的拳速,更清楚无名氏战士们的杀伤效率,无论是枪弹还是刀剑,他们的破坏力都强得可怕,在这种问题上让步,只会让他王大民变得越来越被动,万一要翻脸逃命,他也没多少筹码,没多少生机。 伍德接着说道:“我再退一步,三百个人质怎么样?我给你送可乐来,再给你安排两台笔记本电脑。让你看看现在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要不再少点?”昆吾马上改口,语气镇静自若,找到台阶立刻借坡下驴,他早就想投降了——他太想进步,太想立功,太想回到文明世界。 伍德苦口婆心的劝:“两百,不能少了。你要一心向善,也得和我的老板表达积极配合工作的态度——它是傲狠明德,不喜欢你这种油嘴滑舌两面三刀的人,你的心一定要诚。” “成交.”昆吾内心还有些芥蒂:“枪匠他不会杀我?我杀了他朋友喔.” 伍德的眼神变化速度相当快,由惊疑转为愤怒,又立刻变得平静—— ——伍德老师的内心已经给昆吾判了死刑,起初他对这个高价值目标还有一星半点的正面预期,或许能利用太平真君的名望和力量。 听见这个消息时,他是曹丕娶了漂亮小妈,给岳父老子拜年——甄姬爸无语了。 “那你真是干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昆吾:“怎么说?” 伍德:“你知道枪匠为什么厉害么?” 昆吾紧张起来:“呵呵呵呵.” 伍德:“他这个人呀” 想了半天,伍德还是决定打马虎眼,说些废话带过去,给昆吾一点临终关怀。 “他厉害就厉害在,他的队友特别厉害。”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法国老贵族正白旗战斗英雄——” “——居然能杀死他的战友。” . 第十二回 想家了 克罗佐·凡迪恩,提起这个名字你应该感觉有点陌生。 这是铁路交通安全管理部门的至高领袖,是第一交通署的元帅。 前往精灵圣地时,江雪明曾经遇见过另一位恩师卢卡参谋长——与克帅一样,他们都是交通署的战争决策单位。 黑石和白石的元老院麾下有数千人作为精英部队,受傲狠明德直接指挥,这些指挥调度的命令,都是由交通署的组织部决定—— ——这个组织部的命令,每一次兵员前往哪里,打什么仗,为什么而打。这些要素大多都由智库团队和克罗佐元帅及其他元老院的八位将军决定。 雪明为代表的无名氏只需要收风砍人,但是幕后有许许多多的工作,例如战团之间的调度配合,前期战区的基本情报,后勤补给线的问题,战区之间的协同推进,战后的俘虏处置和农工产业复苏,城市重建问题,地区哗变叛变的民兵思想改造流程,武器的制造和运输等等等等。 这些工作不可能像神道城那样由一个超级ai来完成。而是各个交通署互相配合,通过地区之间机务、信号、工务、兵团、分指挥、总指挥、政治局等等频繁的交流调度,boss作为重要的旗帜重要的领袖,它也要参与其中。 克罗佐·凡迪恩和癫狂蝶圣教斗了八十多年,如今满打满算刚好一百岁。经历了三次收获季,在风雨飘摇的地下世界,如果说智库里的擎天白玉柱是伍德·普拉克——那么在失去无名氏的年代,广陵止息的架海紫金梁,就是克帅。 禾丰镇作为夏邦第一個战略据点,它恰好在珠州半岛和号称中原第一关的泰野郡之间,它有独立的港口,货物吞吐量虽然没有仙台府那么大,但是它更安静,更安全。而且没有任何永生者联盟的光之翼——是一片“无神之地”,这也是与犹大的对弈环节里,克帅下的第一子。 占领禾丰镇这个任务,本来没有强制命令由枪匠来完成。留给枪匠的作战纲领是自由选择路线前往上京,与武灵山一脉的众妙之门队伍建立联系。 禾丰镇是一个首选方案,除了珠州以外,台州方向也有四个战略据点可以作为备选。 但是雪明把它拿下来了,几乎在拿下它的第一时间,伍德·普拉克和罗平安就紧随其后,在这里扎根建营,把无名氏的后续精英单位送到这个据点来。这才有后来九五二七开着大青蛙去菩萨谷的故事。 此时此刻,雪明刚醒,和小七说不上几句话,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从穆家庄的客房外闯进来鲨鲨下士。 “枪匠!克帅找你!要开早会啦!” 江雪明立刻放下碗筷。 小七马上说:“吃完再走!” 江雪明:“开完会再吃。” 小七立刻有了嫌恶的意思,也仅仅是皱了下眉毛,就不再说什么——她违背了丈夫的意愿,本来就不好开口讲些什么。 “你也一起,端着碗过去。”江雪明捎上老婆,逮住老婆的胳膊往戏台方向去。 穆家庄里的戏院早就被镇民搬空,如今换了一套桌椅陈设—— ——半路上,雪明与小七讲起之前约定。 “咱们一开始不是说好,要有一个人留在家里” 起先九五二七还以为丈夫不会提这个事,毕竟是她驾驶着大青蛙来前线,才有后来的故事,不然雪明恐怕要死在菩萨谷。 听见这声疑问,小七立刻就炸了毛。 “你要我回去?!” 夫妻俩在远征时代就是这个安排,一人在外搏命,一人在家带娃。 如果有一个死了,剩下那个还能继续照顾孩子,不至于让江家四兄妹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七啊。”江雪明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感觉过了好久,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你,结果你就这么跑到前线来——我有点不太适应,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 “哎!”小七不耐烦的挥着筷子,一边赶路一边往嘴里送饭,说起话也是囫囵不清:“有人照顾我们家几个宝宝” 这么说着,她从便服内袋掏出手机,把几个孩子的录像放了一遍。 大娃和二娃在镜头面前,两个哥哥有些局促不安的感觉,坐在俱乐部的沙发上。 九五二七刚刚摆好手机,来到画框内,她对着两个儿子的脑袋使劲揉了揉。 “爸爸看着你们呢!笑一个!笑一个笑一个!” 江白尴尬的笑了笑:“嘿嘿嘿嘿.” 二娃倒是实在得很,贴着大哥就哈哈大笑起来,是个演技派。 两个孩子似乎知道母亲也要出远门了,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八九岁不到,但是或多或少都听过父母的故事,知道父亲母亲要和什么东西斗,要面临怎样的危险——但是没有亲眼看过,没有零距离的接触过。只在一些音声资料,在一些纪录片里见过。 “说点啥呀!说点说点!”小七催促着。 这个时候,大娃和二娃就没办法开口了。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江正阳一会盯着摄像头,一会看向荧幕外的某处,似乎三弟和幺妹在等待,画外能听见江政在小声啜泣——正阳很关心这个妹妹,被小妹的哭声引走了注意力。 “哎!伱先来!”小七干脆拿起手机,搂住大娃。 江白更加拘谨了,他的脸蛋夹在妈妈的胳膊里,眼睛都压得眯起来。 “老爸” “我我想你了” 江雪明突然停下,横举手机开始傻笑。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有一点做战王的自觉。 “你别逼他,他委屈死了。” 小七:“我就是急呀。” 江白接着忸忸怩怩的说。 “你的事情,妈和我们几个都说了。” “你放心,家里有我,肯定没事的。” “就是.就是” 讲到这里,江白挠着耳垂脖根,涨红了脸。 “就是我没有还没有灵能天赋,小猫咪不喜欢我.” “我努努力吧。这个事儿努力有用么?爸?” 小七在画面里喊道:“这是录像!不是视频电话!哎!” “哦哦!”江白连忙把手机送到二弟手上:“那喊正阳弟弟和你讲,我不讲了我不讲了,我一说话妈妈就生气,我先不说了.” 江正阳接来手机,马上就开始整抽象狠活。 “小江啊” 九五二七:“嗯?!” 正阳的脑袋旁立刻多了一只手,要来揍他,妈妈要扇耳光了。 “爹!爹爹爹!爹!我数学考了一百分!” 他蜷身缩头,只怕七妈妈生气,连忙和父亲说好话。 “要是老妈到你那儿了!你劝劝她!她以后什么家庭地位?我是不是应该得到点儿奖励了?我读书很用功的喔!” 小七:“那你要什么奖励嘛?你和爸爸说——你那么厉害爸爸都会答应的。” “能不能”江正阳先是想了想,沉默了大概四五秒。 这段时间里,江雪明还以为自己碰到暂停键了—— ——因为正阳真的一动也不动,完全僵住了,连呼吸的频率都感觉不到。 “能不能把妈妈带回来,老爸。”江正阳说:“我以后不喊你小江了,我不说了,你要早上六点多坐我床边,我也不哭了,我不怕你了.” “爸爸.可不可以喊别人去做你这个工作?” “哎!说的什么东西!”小七拿来手机,交到沙发对面,靠电视机那头的蓁蓁。 这个时候,江雪明就笑不出来。 他感觉大娃和二娃都很紧张,小孩子不懂还好——只怕他们懂了一半,却要一下子把事情全想通。这对他们来说太沉重,太残酷。 白蓁蓁没什么情绪,他看上去十分成熟,就和雪明小时候一样。 “爹,娘也要去你那里。” “上一次她出远门的时候,政儿妹妹就哭了,这一次她也哭。” “我和哥哥们说,我们是男孩子,不可以让妹妹哭。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不会给你添烦恼,你要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我也会在家里照顾好自己。” “上个礼拜学校闹流感,我喊王姨多准备了一些口罩,我们也没有感染。” “你出门以后,二哥没有好好吃饭,我提醒过他了,他不听妈妈的话——我昨天和他打了一架,没有打赢,给你丢脸了,今天下午我想翻翻你写的书,再去试试。” “大哥睡觉总是打呼噜,还多梦好动,他是缺微量元素,我就和妈妈说了这个事,下礼拜应该会换个食谱。” “我自己呢,最近有点发胖了,因为我控制不住这个饮食,你出门以后,我就喜欢吃玉米糖,王姨和妈妈都宠我,也不讲我——你在的时候我不敢。这个缺点我会慢慢克服的。” 讲到这里,白蓁蓁从衣服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个是我写的作文,老师给我批了个5a+。” “是写东芝博物馆里看文物的游记,我这个学期第一次拿5a+,也给你看一下,你可以暂停看一下。” “然后就没有什么了。” 这么说着,白蓁蓁刚把手机给江政,他又连忙凑到镜头边说。 “爸爸再见!” 到了戏台会议室外边,还有些人没来,江雪明干脆蹲了下来,他蹲在凉亭的长椅上,决定等一等——小七也要把饭吃完。 雪明点了暂停:“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四个小宝贝” 小七没有回话,扒干净最后一粒米,把菜叶嚼碎了吞进肚里,然后依偎在丈夫身边。 雪明:“我特别害怕,你跑过来以后,他们怎么办呢?再亲的叔叔阿姨,再怎么熟的伯伯婶婶爷爷奶奶,也代替不了父母呀” 小七:“我知道,我知道” “真没有怪你的意思,亲爱的。”江雪明搂住七哥的肩:“我只是觉得” “我自己小时候没爹没娘没教养,这也就算了——后来一直要作战,一直要在外面奔波。他们从小襁褓里渐渐长大,第一声妈妈我没听到,第一声爸爸,还是在视频电话里喊的。” “我怕对不起他们,怕自己尽不到这个责任。” “要是你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恨我。” 讲到此处,江雪明就往衣兜里掏烟,给了老婆一根,帮忙点上火,又给自己一根。 “我不想把你从孩子们身边抢走,这事儿对你来讲应该也一样。” “要是我一个人守在屋里,提心吊胆的等着,一直等着你回家——确实挺煎熬,我理解你。” “我不跟出去还好,跟出去了,如果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一定会恨,或者恨我,或者恨你,或者恨boss。” 小七立刻说:“哪里!你小时候不也这样嘛!” “一开始就有,和一开始就没有,是两个概念。”江雪明抿着嘴,拍了拍老婆的脸蛋:“中间少了个过程,自己接受了,和被人夺走,这能一样吗?” 小七叹了口气,让香烟呛得睁不开眼睛。 “我人都到这儿了!你要怎么办嘛?!” 江雪明:“肯定是先亲你几口了。” 小七:“嘿!” 情话讲完,再来看看江政。 政儿坐得非常直,非常正。 她两手捂在大腿上,脖颈腰肢挺立起来,目视前方盯着手机。 “爹” 一开口,这姑娘立刻开始哭,刚刚流干的眼泪又冒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呀” “你出去好久呀?没个准信嘛”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多大人了呀” “医生说我脊柱侧弯,多了一条小尾巴,刚做完手术” “疼疼.爹.” “我疼.” “呜呜呜” 她擦干净鼻涕眼泪,把纸巾交给画外的小七。 “谢谢.” 回过头来接着说。 “爹,俱乐部里来了好多人,都是生客.” “有一回我从正门进来,客人拦着我,问我是谁?我就特别生气。” “我想到这个气头上,我就不能控制自己。” “我一使劲,攥起拳头,客人就流鼻血了。” “我妈就教训我,我说呀——” 政儿委屈极了。 “——这是我家!我回家还要他们同意么?!” “后来姨姨(红姐)回来了,她知道出事了,把受伤的客人安顿好,把我送去boss哪儿,送到偏光六分仪里,好像是要做什么测试,也不告诉我什么情况。” “这次妈妈要和你一起出差了,你们也不告诉我是什么情况.” 讲到这里,政儿的情绪再次失控,她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 视频内容到此结束,九五二七把孩子们下半学期交给步美阿姨管理,就这么匆匆忙忙出门,听从组织部的调派来到香巴拉。 雪明心里有苦涩辛酸的感觉,可是这事情对每个战士来说都一样,战团的官兵,地区的民兵,再到以往癫狂蝶泛滥的警视厅文员——哪个家里没有父母儿女?谁又敢保证自己能毫发无损的回家呢? “嗨”雪明把手机还给老婆:“你这还不如不录。” 小七阴阳怪气道:“哦没结婚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结了婚以后嫌这四个孩子给你添堵喔。” “没有没有.”江雪明哪儿敢还这个嘴,连忙认怂:“走吧走吧。我现在感觉力量回来了!” 小七:“什么说法?” 江雪明:“我要把你带回去,要我们两个一起回去。” 他推开戏台门扉,让老婆先进去—— “——我。” 指着鼻子,随后拍了拍小七的肩。 “还有你,我俩再跑一趟远征路,给四个宝宝带新的纪录片回去。让他们族谱上的含金量再提升那么一点。” “这才像话嘛”小七咧嘴笑道:“我就说出发之前” 话音未落,就看见空荡荡的戏台上有一位老将军瘫倒在地。 克罗佐·凡迪恩胡子花白,一头白发里找不到几根金毛,身子骨倒是硬朗。他被人挑翻在地,疼得哼哼唧唧。 另一边还在等待会议开始的书记员搂着厚实的册子,捂着嘴想说点什么又不好开口。 台上另一位无名氏的战将正是苏绫—— “——好身手呀!克帅!” 阿绫嘴上这么恭维着,迫不得已她面瘫,也做不出什么表情。 克罗佐元帅这人没什么坏毛病,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他不喜欢推演,他喜欢实战。 方才这两杆大枪较量,枪头包了布团,克帅没走出两个回合就被揍飞出去了。 书记员刚刚登台,克帅就喊道。 “别急啊!我还有一套百花式转飞燕连环枪出游龙,浑身一筋暴雨梨花接破军。你先扶我起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书记员:“好嘞!” 江雪明突然觉得孩子们的录像带来的那么点遗憾,其实都不算什么—— ——这一百年,克帅能坚持守在交通署指挥部,好好调度广陵止息经营战团,克制自己的战斗意志,这本身就令人敬佩。 这位元帅没有去前线送头,真是太好了。 等到克帅晃晃悠悠的爬起,他足有两米一的身高,哪怕颓颓老矣,依然是一个魁梧的“大人物”,看见枪匠时,这老头子立刻喜笑颜开。 “哎哟!光头!” 江雪明:“哎!元帅!” 克罗佐立刻放下大枪,连忙走到战王跟前。 “之前镇上的长老和我讲笑话。” 江雪明:“您慢些,您慢些” 克罗佐是凡人一个,没有任何灵感,也没有授血。 “就是这个禾丰镇里的祠堂,我喊他堂主吧。六个族长都听他的,是个意见领袖。” 这位老人眉飞色舞的,精气神十足—— ——他捏住江雪明的手,刻意试了试劲,想要证明自己依然有力。 “他就说,那天佛雕师,高僧!” “要呼风唤雨,求天神来惩罚这个黑风岭的魔头。” “我听完我心里乐呀,我说,我就想,我和这个堂主问。” “后来呢?” “后来佛雕师飞上天了,被你一炮炸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克帅捂着肚子,猛拍大腿。 “哈哈哈哈哈!我就安慰这个堂主,我说——这不显得人家法力高强嘛!哈哈哈哈哈!呼风唤雨嘛!他在天上飞唷!得道高僧呀!” 江雪明:“克帅,您注意一下形象.” “不好意思我太高兴,我太高兴”克罗佐元帅捂着嘴,然后又止不住内心的喜悦,看见雪明就觉得喜庆—— ——毕竟他活了一百年,他哪里能想到对付永生者联盟的年代,自己还能坐镇总指挥。 前前后后,自他出生那次算起,他经历了三次收获季,父母是黄石人家庭,他是一个毫无灵感的家族耻辱。在交通署各部战团往返奔波,和癫狂蝶圣教交手了那么多年。如此窝囊废物,如此精彩灿烂的人生呀!能遇见江雪明这个人才,能调度无名氏这把神剑——他已经别无所求,内心只有狂喜。 “来,掰个手腕?” 这个没有辉石的老元帅要和年轻人玩游戏。 江雪明马上答应:“好。” 两人就这么坐下,克帅的胳膊比雪明长一大截。但是单论力量,凡人怎么可能比灵能者强? “数到三?”克帅问:“人还没齐呢!会还没开始!你看我!不要看别的地方!” 江雪明:“一。” 克帅猛的一用力:“三!” 江雪明立刻松手认输:“你赢了。” “哈哈哈哈哈!”克帅马上得意洋洋:“我就说嘛!我还能打!我一定能打!” 台上台下的观众们,来来往往的兵员,还有快刀的战士们,都宠着这个老元帅,也不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暗地里偷偷笑着。 克罗佐招呼副官弄来一套外衣,拨开脸侧的碎发,撩起小马尾辫,把衣服给披上——他看上去像一头壮硕的老狮子。鼻梁挺拔下巴宽厚,一口牙齿依然洁白整齐,精神状态非常好。 “我要说点实在的东西,就像哭将军讲过做过的——麦克阿瑟也说,要在圣诞节之前回家。” “我就不说这个话了,离圣诞节还有四个月不到。” “但是我一定会让你回家过年!” “带着老婆孩子照片的,他能回去!” “家里有父母等着,要养老的,他也能回去!” “更别说其他的,房子车子贷款没还清,基金股票还套牢的,要给地下财政做贡献的有为青年,还没结婚生娃的小光棍,他们一个都别想跑!都得回去!” 书记员小声嘀咕着:“那您还是放过我吧,留这儿继续建设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接下来开这个会!——” 克帅拍桌大喊,戏台的幕布一揭,把夏邦地图亮出来,苏绫老师用魂威[不死鸟]演化出沙盘,大小兵棋一应俱全。 “——就好好说道说道!你们该怎么按时回家!” (本章完) . 第十二回 想家了 克罗佐·凡迪恩,提起这个名字你应该感觉有点陌生。 这是铁路交通安全管理部门的至高领袖,是第一交通署的元帅。 前往精灵圣地时,江雪明曾经遇见过另一位恩师卢卡参谋长——与克帅一样,他们都是交通署的战争决策单位。 黑石和白石的元老院麾下有数千人作为精英部队,受傲狠明德直接指挥,这些指挥调度的命令,都是由交通署的组织部决定—— ——这个组织部的命令,每一次兵员前往哪里,打什么仗,为什么而打。这些要素大多都由智库团队和克罗佐元帅及其他元老院的八位将军决定。 雪明为代表的无名氏只需要收风砍人,但是幕后有许许多多的工作,例如战团之间的调度配合,前期战区的基本情报,后勤补给线的问题,战区之间的协同推进,战后的俘虏处置和农工产业复苏,城市重建问题,地区哗变叛变的民兵思想改造流程,武器的制造和运输等等等等。 这些工作不可能像神道城那样由一个超级ai来完成。而是各个交通署互相配合,通过地区之间机务、信号、工务、兵团、分指挥、总指挥、政治局等等频繁的交流调度,boss作为重要的旗帜重要的领袖,它也要参与其中。 克罗佐·凡迪恩和癫狂蝶圣教斗了八十多年,如今满打满算刚好一百岁。经历了三次收获季,在风雨飘摇的地下世界,如果说智库里的擎天白玉柱是伍德·普拉克——那么在失去无名氏的年代,广陵止息的架海紫金梁,就是克帅。 禾丰镇作为夏邦第一個战略据点,它恰好在珠州半岛和号称中原第一关的泰野郡之间,它有独立的港口,货物吞吐量虽然没有仙台府那么大,但是它更安静,更安全。而且没有任何永生者联盟的光之翼——是一片“无神之地”,这也是与犹大的对弈环节里,克帅下的第一子。 占领禾丰镇这个任务,本来没有强制命令由枪匠来完成。留给枪匠的作战纲领是自由选择路线前往上京,与武灵山一脉的众妙之门队伍建立联系。 禾丰镇是一个首选方案,除了珠州以外,台州方向也有四个战略据点可以作为备选。 但是雪明把它拿下来了,几乎在拿下它的第一时间,伍德·普拉克和罗平安就紧随其后,在这里扎根建营,把无名氏的后续精英单位送到这个据点来。这才有后来九五二七开着大青蛙去菩萨谷的故事。 此时此刻,雪明刚醒,和小七说不上几句话,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从穆家庄的客房外闯进来鲨鲨下士。 “枪匠!克帅找你!要开早会啦!” 江雪明立刻放下碗筷。 小七马上说:“吃完再走!” 江雪明:“开完会再吃。” 小七立刻有了嫌恶的意思,也仅仅是皱了下眉毛,就不再说什么——她违背了丈夫的意愿,本来就不好开口讲些什么。 “你也一起,端着碗过去。”江雪明捎上老婆,逮住老婆的胳膊往戏台方向去。 穆家庄里的戏院早就被镇民搬空,如今换了一套桌椅陈设—— ——半路上,雪明与小七讲起之前约定。 “咱们一开始不是说好,要有一个人留在家里” 起先九五二七还以为丈夫不会提这个事,毕竟是她驾驶着大青蛙来前线,才有后来的故事,不然雪明恐怕要死在菩萨谷。 听见这声疑问,小七立刻就炸了毛。 “你要我回去?!” 夫妻俩在远征时代就是这个安排,一人在外搏命,一人在家带娃。 如果有一个死了,剩下那个还能继续照顾孩子,不至于让江家四兄妹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七啊。”江雪明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感觉过了好久,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你,结果你就这么跑到前线来——我有点不太适应,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 “哎!”小七不耐烦的挥着筷子,一边赶路一边往嘴里送饭,说起话也是囫囵不清:“有人照顾我们家几个宝宝” 这么说着,她从便服内袋掏出手机,把几个孩子的录像放了一遍。 大娃和二娃在镜头面前,两个哥哥有些局促不安的感觉,坐在俱乐部的沙发上。 九五二七刚刚摆好手机,来到画框内,她对着两个儿子的脑袋使劲揉了揉。 “爸爸看着你们呢!笑一个!笑一个笑一个!” 江白尴尬的笑了笑:“嘿嘿嘿嘿.” 二娃倒是实在得很,贴着大哥就哈哈大笑起来,是个演技派。 两个孩子似乎知道母亲也要出远门了,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八九岁不到,但是或多或少都听过父母的故事,知道父亲母亲要和什么东西斗,要面临怎样的危险——但是没有亲眼看过,没有零距离的接触过。只在一些音声资料,在一些纪录片里见过。 “说点啥呀!说点说点!”小七催促着。 这个时候,大娃和二娃就没办法开口了。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江正阳一会盯着摄像头,一会看向荧幕外的某处,似乎三弟和幺妹在等待,画外能听见江政在小声啜泣——正阳很关心这个妹妹,被小妹的哭声引走了注意力。 “哎!伱先来!”小七干脆拿起手机,搂住大娃。 江白更加拘谨了,他的脸蛋夹在妈妈的胳膊里,眼睛都压得眯起来。 “老爸” “我我想你了” 江雪明突然停下,横举手机开始傻笑。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有一点做战王的自觉。 “你别逼他,他委屈死了。” 小七:“我就是急呀。” 江白接着忸忸怩怩的说。 “你的事情,妈和我们几个都说了。” “你放心,家里有我,肯定没事的。” “就是.就是” 讲到这里,江白挠着耳垂脖根,涨红了脸。 “就是我没有还没有灵能天赋,小猫咪不喜欢我.” “我努努力吧。这个事儿努力有用么?爸?” 小七在画面里喊道:“这是录像!不是视频电话!哎!” “哦哦!”江白连忙把手机送到二弟手上:“那喊正阳弟弟和你讲,我不讲了我不讲了,我一说话妈妈就生气,我先不说了.” 江正阳接来手机,马上就开始整抽象狠活。 “小江啊” 九五二七:“嗯?!” 正阳的脑袋旁立刻多了一只手,要来揍他,妈妈要扇耳光了。 “爹!爹爹爹!爹!我数学考了一百分!” 他蜷身缩头,只怕七妈妈生气,连忙和父亲说好话。 “要是老妈到你那儿了!你劝劝她!她以后什么家庭地位?我是不是应该得到点儿奖励了?我读书很用功的喔!” 小七:“那你要什么奖励嘛?你和爸爸说——你那么厉害爸爸都会答应的。” “能不能”江正阳先是想了想,沉默了大概四五秒。 这段时间里,江雪明还以为自己碰到暂停键了—— ——因为正阳真的一动也不动,完全僵住了,连呼吸的频率都感觉不到。 “能不能把妈妈带回来,老爸。”江正阳说:“我以后不喊你小江了,我不说了,你要早上六点多坐我床边,我也不哭了,我不怕你了.” “爸爸.可不可以喊别人去做你这个工作?” “哎!说的什么东西!”小七拿来手机,交到沙发对面,靠电视机那头的蓁蓁。 这个时候,江雪明就笑不出来。 他感觉大娃和二娃都很紧张,小孩子不懂还好——只怕他们懂了一半,却要一下子把事情全想通。这对他们来说太沉重,太残酷。 白蓁蓁没什么情绪,他看上去十分成熟,就和雪明小时候一样。 “爹,娘也要去你那里。” “上一次她出远门的时候,政儿妹妹就哭了,这一次她也哭。” “我和哥哥们说,我们是男孩子,不可以让妹妹哭。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不会给你添烦恼,你要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我也会在家里照顾好自己。” “上个礼拜学校闹流感,我喊王姨多准备了一些口罩,我们也没有感染。” “你出门以后,二哥没有好好吃饭,我提醒过他了,他不听妈妈的话——我昨天和他打了一架,没有打赢,给你丢脸了,今天下午我想翻翻你写的书,再去试试。” “大哥睡觉总是打呼噜,还多梦好动,他是缺微量元素,我就和妈妈说了这个事,下礼拜应该会换个食谱。” “我自己呢,最近有点发胖了,因为我控制不住这个饮食,你出门以后,我就喜欢吃玉米糖,王姨和妈妈都宠我,也不讲我——你在的时候我不敢。这个缺点我会慢慢克服的。” 讲到这里,白蓁蓁从衣服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个是我写的作文,老师给我批了个5a+。” “是写东芝博物馆里看文物的游记,我这个学期第一次拿5a+,也给你看一下,你可以暂停看一下。” “然后就没有什么了。” 这么说着,白蓁蓁刚把手机给江政,他又连忙凑到镜头边说。 “爸爸再见!” 到了戏台会议室外边,还有些人没来,江雪明干脆蹲了下来,他蹲在凉亭的长椅上,决定等一等——小七也要把饭吃完。 雪明点了暂停:“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四个小宝贝” 小七没有回话,扒干净最后一粒米,把菜叶嚼碎了吞进肚里,然后依偎在丈夫身边。 雪明:“我特别害怕,你跑过来以后,他们怎么办呢?再亲的叔叔阿姨,再怎么熟的伯伯婶婶爷爷奶奶,也代替不了父母呀” 小七:“我知道,我知道” “真没有怪你的意思,亲爱的。”江雪明搂住七哥的肩:“我只是觉得” “我自己小时候没爹没娘没教养,这也就算了——后来一直要作战,一直要在外面奔波。他们从小襁褓里渐渐长大,第一声妈妈我没听到,第一声爸爸,还是在视频电话里喊的。” “我怕对不起他们,怕自己尽不到这个责任。” “要是你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恨我。” 讲到此处,江雪明就往衣兜里掏烟,给了老婆一根,帮忙点上火,又给自己一根。 “我不想把你从孩子们身边抢走,这事儿对你来讲应该也一样。” “要是我一个人守在屋里,提心吊胆的等着,一直等着你回家——确实挺煎熬,我理解你。” “我不跟出去还好,跟出去了,如果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一定会恨,或者恨我,或者恨你,或者恨boss。” 小七立刻说:“哪里!你小时候不也这样嘛!” “一开始就有,和一开始就没有,是两个概念。”江雪明抿着嘴,拍了拍老婆的脸蛋:“中间少了个过程,自己接受了,和被人夺走,这能一样吗?” 小七叹了口气,让香烟呛得睁不开眼睛。 “我人都到这儿了!你要怎么办嘛?!” 江雪明:“肯定是先亲你几口了。” 小七:“嘿!” 情话讲完,再来看看江政。 政儿坐得非常直,非常正。 她两手捂在大腿上,脖颈腰肢挺立起来,目视前方盯着手机。 “爹” 一开口,这姑娘立刻开始哭,刚刚流干的眼泪又冒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呀” “你出去好久呀?没个准信嘛”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多大人了呀” “医生说我脊柱侧弯,多了一条小尾巴,刚做完手术” “疼疼.爹.” “我疼.” “呜呜呜” 她擦干净鼻涕眼泪,把纸巾交给画外的小七。 “谢谢.” 回过头来接着说。 “爹,俱乐部里来了好多人,都是生客.” “有一回我从正门进来,客人拦着我,问我是谁?我就特别生气。” “我想到这个气头上,我就不能控制自己。” “我一使劲,攥起拳头,客人就流鼻血了。” “我妈就教训我,我说呀——” 政儿委屈极了。 “——这是我家!我回家还要他们同意么?!” “后来姨姨(红姐)回来了,她知道出事了,把受伤的客人安顿好,把我送去boss哪儿,送到偏光六分仪里,好像是要做什么测试,也不告诉我什么情况。” “这次妈妈要和你一起出差了,你们也不告诉我是什么情况.” 讲到这里,政儿的情绪再次失控,她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 视频内容到此结束,九五二七把孩子们下半学期交给步美阿姨管理,就这么匆匆忙忙出门,听从组织部的调派来到香巴拉。 雪明心里有苦涩辛酸的感觉,可是这事情对每个战士来说都一样,战团的官兵,地区的民兵,再到以往癫狂蝶泛滥的警视厅文员——哪个家里没有父母儿女?谁又敢保证自己能毫发无损的回家呢? “嗨”雪明把手机还给老婆:“你这还不如不录。” 小七阴阳怪气道:“哦没结婚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结了婚以后嫌这四个孩子给你添堵喔。” “没有没有.”江雪明哪儿敢还这个嘴,连忙认怂:“走吧走吧。我现在感觉力量回来了!” 小七:“什么说法?” 江雪明:“我要把你带回去,要我们两个一起回去。” 他推开戏台门扉,让老婆先进去—— “——我。” 指着鼻子,随后拍了拍小七的肩。 “还有你,我俩再跑一趟远征路,给四个宝宝带新的纪录片回去。让他们族谱上的含金量再提升那么一点。” “这才像话嘛”小七咧嘴笑道:“我就说出发之前” 话音未落,就看见空荡荡的戏台上有一位老将军瘫倒在地。 克罗佐·凡迪恩胡子花白,一头白发里找不到几根金毛,身子骨倒是硬朗。他被人挑翻在地,疼得哼哼唧唧。 另一边还在等待会议开始的书记员搂着厚实的册子,捂着嘴想说点什么又不好开口。 台上另一位无名氏的战将正是苏绫—— “——好身手呀!克帅!” 阿绫嘴上这么恭维着,迫不得已她面瘫,也做不出什么表情。 克罗佐元帅这人没什么坏毛病,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他不喜欢推演,他喜欢实战。 方才这两杆大枪较量,枪头包了布团,克帅没走出两个回合就被揍飞出去了。 书记员刚刚登台,克帅就喊道。 “别急啊!我还有一套百花式转飞燕连环枪出游龙,浑身一筋暴雨梨花接破军。你先扶我起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书记员:“好嘞!” 江雪明突然觉得孩子们的录像带来的那么点遗憾,其实都不算什么—— ——这一百年,克帅能坚持守在交通署指挥部,好好调度广陵止息经营战团,克制自己的战斗意志,这本身就令人敬佩。 这位元帅没有去前线送头,真是太好了。 等到克帅晃晃悠悠的爬起,他足有两米一的身高,哪怕颓颓老矣,依然是一个魁梧的“大人物”,看见枪匠时,这老头子立刻喜笑颜开。 “哎哟!光头!” 江雪明:“哎!元帅!” 克罗佐立刻放下大枪,连忙走到战王跟前。 “之前镇上的长老和我讲笑话。” 江雪明:“您慢些,您慢些” 克罗佐是凡人一个,没有任何灵感,也没有授血。 “就是这个禾丰镇里的祠堂,我喊他堂主吧。六个族长都听他的,是个意见领袖。” 这位老人眉飞色舞的,精气神十足—— ——他捏住江雪明的手,刻意试了试劲,想要证明自己依然有力。 “他就说,那天佛雕师,高僧!” “要呼风唤雨,求天神来惩罚这个黑风岭的魔头。” “我听完我心里乐呀,我说,我就想,我和这个堂主问。” “后来呢?” “后来佛雕师飞上天了,被你一炮炸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克帅捂着肚子,猛拍大腿。 “哈哈哈哈哈!我就安慰这个堂主,我说——这不显得人家法力高强嘛!哈哈哈哈哈!呼风唤雨嘛!他在天上飞唷!得道高僧呀!” 江雪明:“克帅,您注意一下形象.” “不好意思我太高兴,我太高兴”克罗佐元帅捂着嘴,然后又止不住内心的喜悦,看见雪明就觉得喜庆—— ——毕竟他活了一百年,他哪里能想到对付永生者联盟的年代,自己还能坐镇总指挥。 前前后后,自他出生那次算起,他经历了三次收获季,父母是黄石人家庭,他是一个毫无灵感的家族耻辱。在交通署各部战团往返奔波,和癫狂蝶圣教交手了那么多年。如此窝囊废物,如此精彩灿烂的人生呀!能遇见江雪明这个人才,能调度无名氏这把神剑——他已经别无所求,内心只有狂喜。 “来,掰个手腕?” 这个没有辉石的老元帅要和年轻人玩游戏。 江雪明马上答应:“好。” 两人就这么坐下,克帅的胳膊比雪明长一大截。但是单论力量,凡人怎么可能比灵能者强? “数到三?”克帅问:“人还没齐呢!会还没开始!你看我!不要看别的地方!” 江雪明:“一。” 克帅猛的一用力:“三!” 江雪明立刻松手认输:“你赢了。” “哈哈哈哈哈!”克帅马上得意洋洋:“我就说嘛!我还能打!我一定能打!” 台上台下的观众们,来来往往的兵员,还有快刀的战士们,都宠着这个老元帅,也不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暗地里偷偷笑着。 克罗佐招呼副官弄来一套外衣,拨开脸侧的碎发,撩起小马尾辫,把衣服给披上——他看上去像一头壮硕的老狮子。鼻梁挺拔下巴宽厚,一口牙齿依然洁白整齐,精神状态非常好。 “我要说点实在的东西,就像哭将军讲过做过的——麦克阿瑟也说,要在圣诞节之前回家。” “我就不说这个话了,离圣诞节还有四个月不到。” “但是我一定会让你回家过年!” “带着老婆孩子照片的,他能回去!” “家里有父母等着,要养老的,他也能回去!” “更别说其他的,房子车子贷款没还清,基金股票还套牢的,要给地下财政做贡献的有为青年,还没结婚生娃的小光棍,他们一个都别想跑!都得回去!” 书记员小声嘀咕着:“那您还是放过我吧,留这儿继续建设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接下来开这个会!——” 克帅拍桌大喊,戏台的幕布一揭,把夏邦地图亮出来,苏绫老师用魂威[不死鸟]演化出沙盘,大小兵棋一应俱全。 “——就好好说道说道!你们该怎么按时回家!” (本章完) . 第十三回 飞过去 禾丰镇的火塘广场已经挤满了快刀外务组的弟兄。十四套防水帆布搭建起各个工程机械组的独立分区——这是跟随[matepnaлn3m·唯物主义]一系列战甲装备一起送到香巴拉的后勤系统。 “老师在哪儿?”比利小子抱住一根大青蛙的避震步足轴,与福亚尼尼问道,“我他妈问你!老师在哪儿?!” 福亚尼尼还在检查[matepnaлn3m·唯物主义]系列柴油发动机组的序列式变速箱,在简陋的铸铁机架台面前忙活。 “有氮气罐不?这泥巴也太多了,要先做清洁。” 比利骂道:“我他妈问你老师在哪儿!” “在开会呢!”福亚尼尼头也不抬,随口应道:“专心点儿!大哥!按照克帅的作战计划,大青蛙今天晚上就得走。” “晚上?!今天晚上?”比利听了目瞪口呆,举起开裂的步足避震:“我上哪儿给他找组件去?这玩意的弹簧生产标准是sk7淬火合金钢!就这鬼地方的铁砂矿——我拿什么给他做热轧圆钢?这里连个炼钢炉都没有,更别提轧钢车间要的皮带龙门悬吊那一大箩筐!” 福亚尼尼抱着一组序列变速箱的旧齿轮出来,偏头看了一眼。 “轴裂了,又不是弹簧断了,而且这个恒温阻尼装置(避震油液需要合适的工作温度,在某些极端环境下,譬如极冷极热的条件,避震器的油液温度可以依靠氮罐等化学品来维持)也没坏。” 比利使劲把开裂的轴体往工作台上怼,从轴杆的泄压阀里喷出一团泥沙,紧接着是清亮的啸响——这代表避震杆的筒芯和油液都在正常工作,只是它的杆体有开裂现象。 泥沙喷溅到比利小子的脸上,他马上涨红了脸,一肚子的火。 “除了这个呢?他到底干坏了多少东西?” 福亚尼尼已经提着焊枪,拿了一组新的直齿出来,旧的不打算丢掉,而是选择作为模具件来使用——他要给老师看点新时代的东西。 “整条右臂的外甲都没了,主炮的两台输弹机是短路状态,中控、机械台、油泵和广播塔的电控芯片全部报废。除了各部纯机械结构的拉线组臼关节组,机舱盖带着整个多媒体前视域一起不见了。” “啊?”比利惊呼:“啊?!啊?!” 福亚尼尼:“两个毫米波雷达,一个主热成像一个副热成像,加上全视域摄像,哦对了,副油箱也爆了。” 比利:“啊?!” 福亚尼尼:“根据当天地勤接引人口述,这台唯物主义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发emp,本来它的机电管理中心负责调度控制温度——电控芯片都报废之后,其实大青蛙应该马上要趴窝,它走不了这么远的。” 说到此处,福亚尼尼在序列变速箱的壳体外用氮气喷枪扫开一团泥沙。 “但是那天夜里下了雨,它的副油箱防火墙都快烧穿,还能接着作战,简直是奇迹——看来幸运女神依然眷顾勇者。” “别发呆了!比利大哥!” 福亚尼尼催促着—— “——又不是要你一个人修,清醒一点!” 他揭开工作区营房的帘子,指着火塘里光秃秃的战甲骨架,大青蛙的各部外甲和报废的电控单元,弹药箱和主引擎,包括迷你核反应堆也拆下来了。快刀有接近两百多人,都在伺候这台机械。 “好嘛。”比利小子怅然笑道:“一开始我还以为咱俩是跑来当前哨。” “哪儿有那么简单。”福亚尼尼戴上护目镜,手臂伸直了,就看见一条灵体臂膀把序列变速箱的零件托起,紧接着开始补焊打磨工作:“咱们跑去仙台,跟着莱斯利展示灵体的机加工技术——我们能用灵体造出一台简单的蒸汽机,活塞和阀门管道的精度都能提上去,热效率也能提上去,可是提督看不上这个洋把戏,要继续搞灵能。” “这事情没这么简单。让仙台府接受新的事物,改换新的工具,把东西做出来很好办。” “但是要人们改换思想,把工坊里的老师傅都换下去,把庙宇里讲经的黄龙真人赶走,那可太难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我觉着科学进步应该是个好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法子能行——这些机械可以造福人类。” “可是后来,克帅和普拉克先生都没说什么,提督也不想再谈下去了。” “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比利同样招呼灵体,开始比对轴体裂隙的尺寸形状,写单据要材料,决定重铸一条避震主轴,他与福亚尼尼说:“你讲话的方式简单点!我听不懂!” “嘿。”福亚尼尼打开手机,用手机上的制铁工匠app测微距算尺寸,随口解释道:“咱们带着九界的现代工艺来,带着新的生产方式来了,可是这个仙台府家大业大,这家公司里所有人都仰仗提督和黄龙仙人过日子。” “他们家里亲戚长辈,儿女子孙,全都在这家公司里做运维工作,有些人还是部门领导,这么大的一艘船,你要它调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是一个原始部落,宗族里的长老经常指点年轻人,教年轻人如何种田打猎,可是这个大机器来了,宗族长老那点花活搞不下去——怎么保住祠堂里的位子?” “这个事情肯定没得谈。只是我没想到,伍德·普拉克先生会借着商贸投资的由头说法,光明正大的把我们带进来——而且第一个月的工作,就和远征时代一样,要倒腾这台无名氏的决战兵器。” 比利笑道:“找回点感觉了?” “那可不?我就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坐在它的驾驶舱里。”福亚尼尼笑着应道:“我前前后后试了那么多回车,这玩意不是一般人能开的,机械台的触控档杆拉索开关实在太多太多了——他妈的当初苏联人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比利嚷嚷着:“我都踩不动它的油门呢!” “你避震搞好了嘛?”福亚尼尼问起正事。 “这才哪儿到哪儿?材料都没有!它轴体也是0.6以上的高碳合金钢,这是承重件,焊不了的。”比利伸长了脖子,刚刚写好材料配比,往福亚尼尼这头直瞅瞅:“你干嘛?先增材后减材?坏掉的直齿还打算用呀?” “没呢。”福亚尼尼在工坊里翻出来两卷pa66的底料:“我要搞点塑料——老师以前总是嫌弃我,说我沉迷塑料玩具,其实这都是有原因的。” “钢铁是人类推开工业革命大门的基石,塑料就是原子能时代的材料之王。” “pa66加百分之十的碳纤维,然后是百分之五的硅油,就可以造出同时兼具耐磨性、硬度、韧性的超高分子材料。除了这个小魔术以外,还有pekk聚醚酮,upe聚乙烯耐磨板。” “比起动不动就需要上千度高温大机器生产的钢材来说,做胶不需要什么重工重件——它对工作温度的要求更苛刻,但是在缺材料的情况下,总能撑一段时间。” “用高分子材料做变速箱齿轮?”比利只觉得福亚尼尼疯了。 “最早枪匠老师要用镀钛钢丝来做避弹战甲。”福亚尼尼敲了敲脑壳,满脸得意:“也没人说他疯了。” 比利:“这不一样呀,闪蝶衣除了外甲还有一副内甲.哦.哦.我.好像” “我们的灵体都很听话,工件到正负三丝以内精度不是问题,塑包钢的夹心铸件方法也能搞。”福亚尼尼耐心的解释道:“序列式变速箱的换挡逻辑很清晰,它不像民用车辆,它的换挡过程都是纯机械撞击,是齿轮和齿轮之间的啮合——对齿轮的耐磨性能要求非常高。” “我们只在拉力赛车上见过这种传动组,快刀也有专攻引擎的机械师,来试试吧!” 这个时候,鲨鲨下士拎着传唤铃找到uc-05号工组。 它提着对应的铃铛,带着勤务工兵来到比利面前,快刀在维修养护大青蛙的过程中遇见任何困难,都可以通过传唤铃来组织调度。 “比利大哥!啥事儿呀!” 比利交出单据,上边写着类sk7淬火合金钢需要的最低配生产条件和材料,包括同类型可代替的钢材标准。 “收到!”鲨鲨把单据塞到日志本里,又用随身电脑记下一份,像它这样的传令士官,在禾丰镇前线据点还有三十来位。 另一边,禾丰领往珠州府方向和哨兵,往泰野方向的哨兵,都有一套独立于仙丹之外的情报系统。 他们虽然没有电话线,但有六个勉强通过仙台府港口审查的迷你电台,发信功率最多能覆盖整个禾丰镇范围,用作调度兵员发信下令已经够用了。 在穆家庄的指挥所里,时不时会响起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传唤铃是一种非常好用的通信工具,哪怕它传达的信息很有限。 这次无名氏带来的传唤铃有一千四百六十多个,要知道整个地下世界的交通署,留给乘客的传唤铃总量应该是十二万左右,这次能够带来这么多铃铛,已经是各个交通署的预算极限。 这种灵媒道具能够以最简单的铃声,编译一套发报密文,它可以沿用电报密码,也可以是效率更高的单方面授信密语,用于指挥部单方面下令,不接收任何回信——譬如摇一下是进攻,摇两下是撤退,这比摩斯密码的译文字母排版要快得多。也可以两者结合,等到战士们找到临时据点,再进行复杂的信息沟通。 这种简单好用的电台系统,对于香巴拉的战区对手来讲,几乎是降维打击。 “在传唤铃响起的一瞬间,战争的性质就已经改变。”会议室里,克帅讲起这套密文编译系统,同时给无名氏各部的战士们发放密文暗语的手册,使用这套系统的规则说明,“我们有电台,有一套完整的勤务,有四千四百人,有八百多个战斗人员——有一尊血玉菩萨像作为据点的伤病医疗补给。” “我手下只有六百七十多个进攻单位,其他都是换班换点轮岗执勤的防卫力量。” 雪明立刻问:“会不会太少了?” “我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穷的仗,指挥六百多个人?这活儿可太简单了。”克帅情绪稳定,十分开朗:“不用担心大后方的问题,仙台府的增援是源源不断的。” “看起来我们好像是孤立无援,实际上这是一场阵地战。” 如此说着,克帅把大东南的地图放平,戴上灵能显影眼镜,把[不死鸟]构建出来的兵棋拿在手里,沿着铜河流域与周边山脉,用兵棋摆下一道鲜红的线。 “这是一条长达七百六十六公里的战线,从泰野到关中的地貌水文已经查得明明白白,我们并不是毫无准备,一无所知的状态。” “仙台府这个大港口,以黄龙真君为首的贼寇已经伏法受诛,但是掌握兵权的刘真将军没有服软,还要打一场拉锯战——” “——这不是几个vip能解决的武装冲突,需要坚船利炮来解决这个问题。在此之后,仙台和珠州两地为起点,从尤里卡火山城出发,会有源源不断的好兄弟来到这片土地作战。” “战斗的第一阶段,其实最开始的核心纲领一样,我们要用一个半个月的时间,走过一千公里,来到武灵山范围,摧毁沿途能找到的所有仙丹洞府,并且和武灵山取得联系。” “根据可靠的情报消息,犹大要唤醒达格达之釜,至少需要三十颗仙丹。” 快刀的一位外务组长问道:“克帅,为什么是三十颗?” “达格达之釜塑造的灵能构型就是这样,它有十二个辉石槽位,根据秘文书库的灵能科研人员考据研究——这些辉石在圣杯之中会构造出一个梅尔卡巴(上帝战车/神圣立方)场。它需要的灵能节点就是三十个。” “犹大用三十块银币出卖了耶稣,这三十颗仙丹,是这家伙用来赎身赎罪,登上天堂的必要道具。” 这么说着—— ——克帅从沙盘下边的大桌推出来一摞黄页文件,每一个标号都代表一个小组,一个任务。由不同组别的书记员带去不同的队伍所属。 “你们的阶段性任务就在这套文件里,包括所需要的甲弹,攻坚方案,情报收集和人员调度,伤患处理和撤逃路线,不良灵能反应的应急办法——还有最重要的,班组长和指挥官的传唤铃密文一定要看清楚,都要背下来。” “在这种作战环境下,我们拥有一套成熟的电台,有互相沟通的能力,拥有超越这个时代两三百年的热兵器,虽然禾丰镇的土硝和冶金工坊还没搭起来,前期补给线应该会出一点问题——但是我们有无名氏最棒的机械师,有整个地下世界最厉害的轻武器团队。” “只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哪怕没有火车,我依然有办法把你们投送到两百公里以外的战区。” “面对敌人时,你们是天上的星星,是天神下凡。” “天神下凡?”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就在伍德·普拉克和罗平安先生逮住混沌大仙一个劲的研究,在指挥部和昆吾谈人生理想的时候。 比利小子已经汗流浃背,搞完了大青蛙两条避震,修了外甲修引擎,修舱室气门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比利的工坊搞出来的材料还过得去,马上占了他的工作间,把兄弟俩搭起来的锻造炉薅走了。 有另一个任务等着比利和福亚尼尼。 两人接到黄页文件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各个工组对大青蛙的抢修工作已经来到尾声,这台机械依然缺少重要的电控单元,但是已经重新装配完毕,原本右臂是光秃秃的钢铁肌肉,由柴油引擎驱动——现在臂膀盖上了黄彤彤的锡铜合金外甲。它不如装甲钢那样牢靠,可是总比没有强。 两人没有休息,立刻跟着工兵单位爬到禾丰领的岩台高地,爬上三百八十多米高的山峰,来到一处悬崖边。 枪匠和九五二七养足了精神,要重回泰野城。 克帅和参谋团队为这次攻坚克难做足了准备,枪匠的任务是进入泰野城的核心地带,使这座城市的地区武装瘫痪,并且拿到太守的仙丹——根据昆吾的情报描述,以阴阳乾坤教为魁首,城市中还有三百多个授血单位,至少十六位达到化蛹期的灵能者。 菩萨谷的路已经不能走了,昆吾被抓走之后,这座关卡占着泰阴山和阳合关两处高地天险,还有一条护城河。 至于这个天神下凡的说法—— ——由渡鸦战团的勤务兵小姐姐,转到无名氏的快刀部队,再来亲手为比利系上两根“生命线”,这个生命线,是动力滑翔伞的绳索。 “飞过去啊?!”比利不怕战斗,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作为枪匠的学徒,他跟在老师身边一直都能受到闪蝶的影响,如今他已经来到化茧大后期,马上能拥有完整的灵体肢节。 禾丰岭北麓往泰野去,是一片错综复杂的山谷林地,路途环境复杂凶险,但是离泰野只有五十里不到的直线距离。 夏季的东南风可以让滑翔伞带着他们进入这座城市,这片天地没有月亮,也没有观测气球,泰野郡根本就没有防空的概念。 “嗨!哥哥!你怕啦?”小姐姐一边整理着比利大哥身上的负重,把水壶和军粮都塞到合适的配重点。 比利偷偷看了一眼老师:“我!当然不怕了” 福亚尼尼作为灵能者,也要参与这次空降作战,他背完了地图,拿到战斗组别所属的传唤铃,看见一个个战士快步奔跑飞出岩台范围,在漆黑的夜晚不见踪影,心里还有些发憷。 “我我恐高.” 汹涌的山风吹得他眼睛疼,不一会就见到小姐姐收拾完比利的携行具,来到福亚尼尼身边:“要不咱俩一起?” 福亚尼尼:“还能一起的嘛?” “我是快刀的战士。”小姐姐束起头发,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这次空降斩首的任务要和枪匠一起行动,这还是削尖脑袋找组织部讨来的活儿呢!我要和传说活在同一个瞬间!怎么?你不想干?” 福亚尼尼看向老师,老师没有说话,在专心致志的背信号。 “那个.” “妹子!你要和他一起跳伞?”比利立刻就不开心了。 “不是跳伞,是滑过去!”小姐姐笑着,杵着福亚尼尼的胳膊:“我看他挺瘦的呀?这个滑翔伞是我们班组在伍德老师的指导下搞的,极限载重有四百多公斤,伍德老师讲过,最好是两人一组——重一点飞得更稳。” 福亚尼尼:“那感情好呀!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话音未落,比利搂起福亚尼尼—— ——他像是揣小宝宝似的,把好兄弟塞进滑翔伞的塑布绑带,挂在胸前。 紧接着使劲拉索,快步奔跑,整个起飞过程一气呵成。 就见到黑漆漆的伞布膨大胀开,又一对战士上了天。 枪匠问了一句:“他俩带了传唤铃吗?” 小姐姐看见福亚尼尼跑了,也是满脸无奈,随口答道:“带了带了!” 小七低声嘀咕着:“比利这小子真够缺德的,自己不好过也不要兄弟好过。” 雪明最后一次检查装备,从武器箱里掏出全套装备,这次重回泰野就不必吃苦了。 狄娃娜和景光的备弹有一百二十颗,尘晶箭弹有十六颗。 尘晶一号扣在后腰,景光这支副武器在molle的胸挂。 他扣下闪蝶衣的面盔,就见到ghost为他做的白面小丑钢印。 无线电功能是瘫痪状态,但是夜视仪和热成像能把天上的战友都看清楚—— “——走。” 小七也是全副武装,在勤务组的帮助下,这两个披着闪蝶宝甲的vip单位背对背。雪明背着老婆,就这么飞上天了。 耳边听见“滴滴滴——”的怪声。 飞出去不到一百米,小七问道。 “什么声儿呀?” 雪明在掌舵,和老婆耐心解释着。 “动力伞不光可以滑向,还能爬升。这个声音是滑翔过程中寻找上升气流的提示音,它的频率越急促,代表伞绳的压力变大,我们跟着风一起吹上天——能获得高度,不过要绕一下。” 小七揭开面盔,看不见老公的脸,只知道自己在天上晃荡着,除了禾丰镇的灯火以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咱们要飞多久?” 雪明紧紧盯着前方的泰野,不过三十公里的距离。 “以目前这个速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小七:“这么慢?” “动力伞只能飞这么快。如果顺风的话。”江雪明想了想:“四十多分钟吧,我们能越过菩萨谷飞到太守府院里。” 小七:“有支援吗?” 江雪明:“根据任务简报里的说明,如果另一组攻坚单位能提前完成任务,会有一台唯物主义来帮我们。” 小七:“大青蛙?!” 江雪明:“不,是从河里来的,应该是红蝾螈,是另一个车组。” “鲨鲨下士!在尤里卡火山城的战斗令人心神向往!能够再次和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刘伟强打开了红蝾螈的舱盖,把自己的血型写在舱室气门旁边,方便医护人员在没有白夫人制品的情况下进行抢救。 这位年近五十的老叔叔再次回到了一线—— ——他和熟悉水下声光环境的小鲨鱼一起,再次钻进了钢铁里。 “你会开这玩意嘛?!”鲨鲨做完最后一套保湿措施,给脑袋抹好油脂,把潜水盔套上:“世界上最好的车长!” “哈哈哈哈哈哈!”刘伟强哈哈大笑:“在加拉哈德!骑士战技特训班!每天我都开三十回!六万三千次模拟试车!就是为了这一刻!” 鲨鲨打开机械台的炮术系统,与强哥肩并肩坐在宽敞的舱室里。 一大一小两个忘年好兄弟击拳问候,鲜红的钢铁怪物一步步踏进水脉之中,在勤务组的注视之下,踩进泰阴山运河的滩头,慢慢往泰野郡的运河水脉去。 “比利大哥曾经和我说过一个事儿,车长!” “嗯?” “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就是高跟鞋的那个嗒嗒嗒!~” “哈哈哈哈哈哈!他一定是被女人搞昏头了!我能理解!我也这样!” “你也这么觉得?!可能我还小,我不懂!” “对!你还小!” “车长!你听听这个!听听这个!” 从红蝾螈的核动力炉传出低频嗡鸣,它的动力引擎慢慢把转速提起来,变速箱挂档加速时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还有战甲步足的旋浆迅速转动——那一声金属啮合的清音在水下传出去老远,把鱼群都吓走。 鲨鲨眯着眼,潜水盔里露出一副尖牙利齿。 “这他妈才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 半空之中,福亚尼尼挂在比利身上,他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我差一点就要到人家电话号码了!比利!” 比利:“专心点,你别乱动,我要加速了。” 福亚尼尼:“你知道往哪儿飞嘛!为什么呀?!为什么?我连人家名字都没问出来!” 比利:“风太大!我听不见!” 福亚尼尼:“你不能这样对我呀!你好歹还谈过恋爱!心里有个法依·佛罗莎琳!我这还没开始就结束啦?!” “你不明白大哥的智慧,大哥是过来人了,这是对你好。”比利解释道:“你真要和这个一零后的小姐姐一起飞?心里还会想着作战的事儿?你不怕死啊?” 福亚尼尼想了半天—— “——好像是哦。” 快要战胜病魔了! (本章完) . 第十四回 不是不报 书接不知道多少回之前,说太守府里的门客,大梁国将军的两个儿子,其中这小儿子吴德彪死了——死在枪匠的刀下。 武修文和赵剑雄二人要妥善处理这件事,原本是开路的活,师兄弟二人却没想到,师父已经把昆吾这个妖道抓走,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起先太守李坤海非常重视这个事情——毕竟大梁国也是紧靠着泰野的一方军阀势力,如今这户门客死了小儿子,肯定要顶格处理。 可是后来,泰野的活神仙昆吾真君被人抓走了,太守就没有精力来办这个案子。要着重调查昆吾真君的去向。 武修文和赵剑雄一路被府院官兵押到卫所镇府手下,又转介给正提举,最后带上安抚使一起来审问。 提举大人手持兵牌令箭,坐在堂上,另一边是主管军中事务的安抚使,再往下一级是对泰野以外异国异族做管理工作的招讨使。至于太守身边的亲卫心腹,此时此刻都在忙着找昆吾真君——对这个门客家里的案子啊,他们不怎么上心。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武修文立刻说:“珠州知县,武成章之子,武修文是也。” 提举大人眼皮一跳—— ——他看向左右卫,又往安抚使和招讨使的座次仔细敲了敲。 两位同事都是坐立不安的样子。他们认得武成章,而且还不是什么逢年过节才见一面的关系,是老熟人了。 珠州半岛是个洋运港口,虽然比不上仙台,但是离泰野更近,如果说仙台是大夏洋运的一张嘴,珠州就是泰野的咽喉——它的绢布小盐洋火洋烟都是极重要的朝廷税收。 “原来是武公子。”提举大人丢下兵牌证物,放下令箭权威,要好好念叨家里事,他不好得罪武成章,也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事,决定问个明白。 “左右卫,领府兵兄弟下去吧。” 府兵队伍里有一人立刻站出来,声嘶力竭的喊道:“提举大人!喊我们下去做甚?吴老二就是这几个人砍死的!还要断什么案?!拖去菜市口砍他们脑袋以儆效尤呀!” 一个人站出来,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对呀!若是提举大人不清楚不明白!兄弟几个还能作证!” “当日哪个哥哥跑得慢些?可看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武修文当时就笑出声了。 “哈哈哈哈.” 府兵里与吴老二共事的敦武校尉(有官职却无权力的教头)站出来。 “你笑什么!畜牲!” 武修文眯着眼,从怀里取出一根稻草棍,这是他在牢里闲着无事编来耍的。 他用这稻草棍儿一个个点过去—— “——你们呀,你们.” “吴德彪这狗东西,披着土匪的衣服来打杀我。还不许我杀他了?” “我杀他的时候,你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我倒要问你们!” “吴老二死的时候,谁看见了?谁知道他如何死的?” “谁动的手?谁拿的刀?他是被一刀砍死了?还是被两刀砍死?” 这话问得众将士哑口无言,他们心里想——当日吴老二受了欺负,只有六子一个人站出来,其他兄弟不过是撑撑场面看看笑话。 没想到吴老二一招都接不下,六子也是如此。 他们立刻逃了,没有半点留念。 至于吴老二是怎么死的,要硬说出个所以然,还真的讲不出来,也作不了这个证。 敦武校尉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武修文这家伙鸡贼,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六子醒了!把他喊来对质!” 众多府兵兄弟跟着起哄,提举大人面子上挂不住,立刻办桌大叫。 “荒唐!你算什么东西!” 敦武校尉要狗仗人势,朝武修文吆喝道:“荒唐!” “我说你!”提举骂道:“你一个教头也敢呵斥武家大公子?!我要你带着营房兄弟退下!你敢抗命?!” 霎时敦武校尉心里凉了半截,他先是看了看顶头上司的脸色—— ——安抚使阴沉抑郁,朝堂之上哪里轮得到这兵头讲话。哪怕是吴老二从棺材里爬出来,那颗脑袋活过来,到了这堂审环节,他也要磕够了头才能开口喊冤。 不过是太守门客的儿子,而且还是一个死人。 死就死了,哪里比得上活人珍贵? 毕竟死人只会招麻烦,活人才有用,他一家在大梁国是将军,来了泰野顺从朝廷的诏安令,进了太守府,就是太守的一条狗。 狗窝里生出来这么一个狗崽子,武成章的儿子要杀他,他还能喊什么冤呢? 吴老二是梁国人,要是放到战时,这颗人头就是武修文的一笔功劳。 再听武修文进门来讲的这些话—— ——提举倒是觉得心里舒服。 这小子没有打官腔,把他的太监老爹喊成七品官。也是给足各位领导一个面子。这份礼仪是做到位了,可是安抚使手下这几个莽汉却一点礼数都不懂。如此对比起来,提举大人自然会生气。 “滚出去。”安抚使声色俱厉,轻轻挥手。 这个时候,敦武校尉心里有一万种委屈,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他的同僚叫人一刀砍死,却不能沉冤得雪,他一点忙都帮不上,一丝好处都得不到。 且不说这出城打马草的主意是谁出的,泰野本来就有这不成文的规矩——马无夜草不肥,光是领军饷可喂不饱他们。 只是这一回吴老二踢到铁板,丢了小命。 他和吴老二是伙伴,如果安抚使和提举大人,乃至太守都是这个意思。他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像个斗败的公鸡,领着兄弟满脸忿恨的站到院落里。 没有其他人了,提举大人终于开口质问,指着一旁的赵剑雄。 “武家公子,你既然不跪,为何这个家奴也不跪?” 赵剑雄刚回过神来,他还不知道自家大哥已经死了,经提举大人点醒,为了顾全大局,这小子立刻要跪下。 “哎!”武修文揪住师弟的衣服,“他是尚书主客曹钦令保举,要我送到上京去的一个学徒。” 提举有些不高兴了,内心暗道。 ——究竟是什么人,要弘法寺(夏邦外交部)来保? “他是洋人?” 武修文:“不是,他师父是洋人,是九界的御医。为九界的帝君看病。” 如此解释完,提举也不再讲究这个跪拜礼,而是追问起文书。 “可有证据?武公子,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怕你遭了歹人的诓骗.” 武修文立刻指向会堂一侧贴了封条的行李—— “——就在行李里边。” 等到招讨使大人亲自开箱,找到一张装饰精美的绢布,上边果然有夏邦弘法寺尚书主客曹的钦令,还有皇上的玺印。 赵剑雄这下看不懂了,他一辈子就见过两次官印,一次是赵家庄募兵,一次是乡试放榜——武修文说的这个东西,这个文书是从哪儿来的?! 它还有皇帝的玺印作证呢!这可是假传圣旨的欺君之罪呀! 赵剑雄不知道的是,师兄早就不在乎心里的锁了。 武修文自小跟着武成章办事,也有钦差带着圣旨来视察工作,以他的书法和灵体精密度,想伪造这么一张文书实在太简单了。 他不怕杀头,天塌下来还有师父顶着。 如果这薄薄的一张布,就能成为免死金牌,对他来说不光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反而会很开心。 招讨使将这布帛双手捧住,呈给安抚使和提举大人一起看。细细读完上边的内容——终于明白“来龙去脉”,一下子态度都变了。 “哦!原来是尚书主客曹从海外请来的神医?”提举大人站了起来,脸上挤出笑容:“呵呵.呵呵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安抚使诚惶诚恐的,吴老二是他的手下,冲撞了皇上的客人,无形之中就有了压力。如果招讨使把这件事当诛心利箭,太守追究下来,他的官服穿不久的。 “当日就是吴德彪带兵出城” 武修文应道:“没错。” 安抚使:“这狗贼敢抢九界的御医?” 武修文:“没错。” 安抚使:“是这位赵剑雄兄弟,及时救主,才避免犯下大错?” 武修文想了想,按住师弟,要剑雄先别说话。 安抚使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是个非常刁钻的语言陷阱。 如果人是师父杀的,安抚使就没有退路了。吴老二骑着马实实在在的冲杀到御医面前,要逞凶杀人不死不休。 如果吴老二是赵剑雄逼退的,安抚使还能讲一个漂亮的理由,编一段好听的借口,慢慢来处理这些麻烦事。 另一边招讨使嗅到了血的味道,马上说:“修文兄弟,不妨喊六子来认人——他与吴老二最亲,一定认得杀父仇人。” “你”安抚使满脸愠怒却不敢多说什么,心里也有了数。看武修文的态度,一定是御医亲自动的手。 这个时候,提举大人站出来和稀泥。 “只要御医大人安康就好,有圣旨在此,哪怕是太守来了。也要把御医大人奉为座上宾——这回呀” 提举打量着安抚使,隔空点了点这官员的鼻梁。 “你可要自罚三杯” 说起这三杯的内在意义,不过是节日礼的掐拿卡要来往人情多了一份。伤不到安抚使的根骨官位,夺不走这狗官的权力。 “那么.”提举大人收好圣旨,准备带去给太守,“也没有什么其他事,不知道御医大人现在身处何处呀?武公子要是能帮忙引荐.” 安抚使松了一口气,刚从油锅里爬出来,立刻想要进步—— “——对呀,吴老二的人头是两位少年英雄带来的,可是怎么不见御医大人呢?” 这个时候,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失魂落魄的小六,他死了养父,刚刚养好胸骨的暗伤,营房里的兄弟还是不甘心,把他带到会堂来质证。私自把这重要的人证放进来了。 人高马大的六子一进来,先是跪在三位朝廷命官面前磕满头,又恶狠狠的看着身边两个杀父仇人,最后口齿不清的喊冤。 “大人!大人为我做主!大人!” “这两个贼子!还有他们的师父!一刀杀死我父亲!” 提举有些抑郁,他再次背过手站到招讨使一边,不想再和安抚使说些什么——这会堂就和菜市场似的,手底下的府兵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安抚使骂道:“你说甚么!” 六子受了委屈,满脸不可置信:“他杀我父亲!” 安抚使:“谁杀你父亲?!” 六子:“妖僧!一个妖僧!披着蟠龙绣袈裟皂袍!浓眉大眼的——他夺了我父亲的刀!一刀杀死了!” 此话一出,提举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抓走昆吾真君的人,也是一个光头僧人。 除了这身装扮对不上,案发现场还找到一具尸体,就穿着皂色袈裟,或许是同一伙人。 武修文见势不妙,还想说点什么。 招讨使也想进步,一边是洋人御医,另一边是泰野郡的神仙。如果能把线索呈上去,把这浑水搞乱,他一定有机会升迁。 “六子!你说清楚!那是九界的御医!你父亲吴德彪狗胆包天!竟敢刺杀御医!” 六子愣了那么一下,这几天他都在军营里,也打听到城里发生的事情,于是原原本本都讲出来了。 “妖僧把昆吾大仙抓走了!我父亲顶撞了他,他一定怀恨在心,要害泰野的老百姓!没了大仙庇佑,他要我们不得好死哩!” 提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扫向武修文:“武公子,你可知道此事?” 武修文:“这几日我都在牢里.” 赵剑雄兴奋道:“师父还有这个本事?” “也许是六子你想错了。”提举大人讲起别的事:“昆吾真君被掳走的那一天,还有一个赵家庄的汉子,他披着僧袍,死在香乡铺子——他的相好已经关进牢里,当做犯妇,太守还在审问昆吾真君的下落。审的也是这个犯妇关香香” “什么?!”赵剑雄的脑子慢了半拍,终于听明白提举大人的意思。 我大哥死了?如何死的? “嗯?”提举大人看见赵剑雄这般表情,“赵剑雄,你可认得赵剑英?” 武修文紧张激动,连忙按住师弟。 赵剑雄马上应道:“那是我大哥!是我大哥!” 六子听了,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心里的恨也没有那么强烈——见到赵剑雄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就快活起来。 “传令出去。”提举大人心里有了一笔账。 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轮不到他这个六品提举来宣判。 昆吾真君与太守李坤海是泰野百姓再造人生的衣食父母—— ——案发当日,这位弘法寺保举引荐的九界御医掳走昆吾真君,一路冲杀出去,伤了百来人,杀了五六十人,放到什么语境下,都是骑在太守脸上拉屎,在边军将士面前说不过去的。 仙人斗法轮不到提举大人来管,只能把几个关键人物押到太守面前,去听太守的发落。 明晃晃的刀子亮出来,府兵围到跟前,武修文明白——这是大难临头,再无生路。 镣铐挂上手臂,赵剑雄这才悔悟—— ——他小声与师兄说。 “我是不是.我.” 武修文:“你没说错话,师弟.” 赵剑雄心里还挂念大哥,他不知道这些人讲的是真是假。心里还不敢相信——毕竟他一家子病死的时候,也是如此突然,如此虚幻。 武修文:“走吧。” 六子恶狠狠的冲上去,左右没有人来拦,似乎是默许了。 他踢在武修文屁股上,踢得这小子身体失衡,一头撞上院落门槛。 武修文好不容易爬起来,府兵没有帮忙,也不敢去拦六子—— ——六子趁着武修文站立不稳,又补了一脚。 修文这一回也没有生气,他趔趄踉跄在地上滚了两圈,额头全是血。 剑雄想去搭把手,左右府兵立刻按住他,他就想拼命。 武修文逮住师弟的裤腿,抓着衣服爬起。 六子踩了好几脚,踩得修文吐血,终于消气解恨,又想去踢赵剑雄。 “你敢!” 武修文终于开口了,他咬牙切齿,眼睛里冒出惨绿色的寒光来,像狼一样。 六子被这一眼瞪得浑身发凉,腿脚也不能动了。 武修文低吼道—— “——他师父是九界御医,你敢伸左腿,这左腿就砍掉,你敢伸右腿,要你一辈子离不了床!” “你要打他一个耳光!我连你肩膀一起剁下来” “他死了大哥,你死了猪狗不如的养父,你还不解恨?敢去伤他?” 武修文心里没有别的事,他也不知道赵剑英是否真的死了。 可是剑雄不能受这个苦,没有血亲兄长,做师兄的必须站出来。 提举一直在暗地里观察,他见到武家公子时时刻刻护着赵家庄的莽汉,心里愈发相信武修文的话——这御医或许是个仙人,武修文自然要护着仙家弟子,他们在黑风岭斩妖除魔,御医神通广大,确实有资格面见圣上。 这个时候,提举就出来拉偏架。 “六子!你们各退一步!交给太守来审!大夏法律不会委屈你!” 六子受了武修文的灵压恐吓,心里一股邪火渐渐熄灭,听见提举的命令,就退到府兵的队伍里。 修文听了提举的说法,只觉得可笑——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一个人越是缺什么,就越喜欢讲什么。 从珠州到泰野,这一路上碰见的狗官,个个都说自己秉公执法,把夏律挂在嘴边。真正办起事的时候,都成了梦幻泡影。 妖魔鬼怪就喜欢说仁义道德,只怕人皮露怯破了相,还要人们感恩戴德的跪它拜它,送它们进庙,给它们上香。 “师兄!”赵剑雄急忙喊道。 “我没事。”武修文撕破了脸,在府院门口站定:“没人敢杀你!” 这小子回头骂了一句,在场三位朝廷命官心里都不好受。 “这个仇我记下了,只要圣旨在这里,谁敢动你一根毫毛,违旨抗命,要诛九族的。” 提举脑袋一歪,吹胡子瞪眼的:“嗯?!” 武修文骂得更大声了:“老狗!怎么!你不服!?这小畜牲归你管,他对我动刑,这笔账就记在你头上!” “喊你八百里加急驿马传信回去!到弘法寺去!到圣上面前问清楚!等消息传回来!起码得半个月了吧!还得跑死三匹马!我要和你赌命!你敢赌吗?!” “他那个养父吴老二在城外讹了多少钱?杀了多少人?这是为民除害!结果这小畜牲还委屈上了?” “你他妈的给我想清楚!” 武修文转而向六子逞凶,吓得六子不敢回话。 “御医饶了你一命!他用刀背砍你!你臭狗屎都不如的老爹,在行凶杀人的时候!会饶别人一命么?!” 六子受了刺激,激动起来。 “我要为父报仇的!我一定要为父报仇的!” “犯妇关香香!昆吾真君究竟在哪里!你如实招来!” 公堂之上,奉议大夫(从五品,没有正职)坐在太守身边,给太守斟茶。 推杯递盏的功夫里,关香香已经受了四遍刑—— ——分别是庭杖三十板,夹棍两炷香,老虎凳辣椒水一直伺候着。再来就是拔头发,一根根拔下,往伤口撒小盐和辣椒面。 司狱的管事喊这个刑叫做“煎小人”—— ——如果再问不出什么,就要拿油锅来,把关香香的指甲拔了,指心肉也剪出花,在油锅里烹炸,这个叫“炸糖花”,非常的有创意。 关香香的两眼上翻,没有力气,白色的囚服上边全是血,已经变成光头,身体也要跟着心一起死了。 “我不知道.” 从嘶哑喉口中传出虚弱的声音。 “我真的不知道.大人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昆吾那天来找我我丈夫病了.” “他要我买药要和我私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去哪里” “大胆!”奉议大夫捏着小胡子,翘起兰花指狠狠戳向这臭不要脸的妓女:“昆吾真君会看得上你这个婊子贱人?!明明是你勾引真君在先!可不能毁了真君的清名!” “是我.是我”关香香连连点头称是,她不想再受苦了:“是我,都是我.” 奉议大夫接着分析,和太守讨这个审讯的功劳:“既然如此!贼人定是互相配合早有预谋,要把泰野郡的活神仙绑走哩!太守大人!犯妇已经.” “放你妈的屁。”李坤海不耐烦的修理指甲,已经失去所有耐心。 他早上和灵光佛祖通话,在仙丹面前被犹大骂了个狗血淋头。 四值功曹死了三个,城里的守军将士伤亡惨重,这都是一个僧人单枪匹马干出来的好事。 奉议大夫这个官没什么职责,平时就是哄太守开心,说点漂亮话就行了。就像陪公司老板打高尔夫的球童,能沾上这么些富贵。 李坤海也知道,审关香香肯定没有结果的。 这都上了四轮刑,换成身强力壮的汉子来,再怎么模糊的记忆,总该恢复一些。哪怕是为了解脱,要一心求死了,也会说些胡话,编些谎言,结果这娘们前前后后只有一套词儿—— ——真要把昆吾找回来,那还得仰仗城里的灵能者,要军队搜山问路。 可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奉议大夫也做不好,这堂审流程走得邋遢,听得他李坤海满肚子火。 昆吾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居然要找一个妓女?还是有夫之妇? 有夫之妇也就算了!还要用灵能逼迫人家? 花点钱不好么?花点嘛! 再不行,你找个更漂亮的!给那个赵家汉子换个老婆!替一替嘛! 你庙里不是有好多信女么?有病吧! 第十五回 时辰已到 “还敢狡辩!” 奉议大夫从关香香嘴里套不出什么东西,又挨了太守的骂,心里不好受,马上就要抽刃向弱者。 他一个箭步走出茶堂,走到前厅刑具面前,拿来一把庭杖,要把这犯妇活活打死才能解恨。 “没用的废物!” 太守府邸左右卫、宣长官、县丞和协律郎站在一旁,也不好开口阻拦,这群披着禽兽服的官员虽然都有实权,但是奉议大夫是太守大人的心头好——奉议大夫要把这犯妇打死,那也是太守的意思。他们管不了这个闲事。 “提举大人到!”门外带班传令的捕快大声叫嚷着。 李坤海一抬手,要奉议大夫留情:“冯大人来了,你住手!” 可是挥出去的棍棒,又怎么留得住力量呢? 奉议大夫一棍下去,关香香血淋淋的裤子又多了新伤,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气息渐渐虚弱,眼看要没有命了。 等到泰野郡南辅提举走进来,领着赵剑雄和武修文跨过一尺高的门槛,拜见李坤海以后,把张从风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剑雄小弟看见关香香的凄惨模样,终于明悟了—— ——他大哥确实是死了,就死在这座冷冰冰血淋淋的城里。 李坤海听完下属的报告,听得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愤怒。不止一次往武修文那头瞥——太守依然惦记着珠州的情谊和利益,可是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这个张从风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黑风岭又是怎么一回事? 昆吾如今就在他师父手里么?被一个洋人抓走了? “武修文!你上来!” 李坤海一挥袖,左右卫就押着修文老弟上前,强迫他跪下。 修文并不想跪,开口骂道:“你敢要我跪?我带着圣旨来的!” 李坤海本来就是一方恶霸,背靠灵光佛祖,也没把皇帝放在心上——若是灵光佛祖有能力拉他一把,泰野吞了南梁的土地,他就是泰野的一国之君。 “呵武成章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还敢假传圣旨?” 这么说着,太守大人不紧不慢自斟自饮,捋着胡子神色阴桀。 “你要再不悔改,小命都保不住咯,你武家要株连九族” 听李坤海如此说,武修文愈要勇敢,愈要继续倔强—— ——如果在这个时候害怕了,就是把屠刀送到敌人手里。 假传圣旨是要诛灭九族的!会堂里站着泰野郡的大半官员,要是这个罪名坐实,武修文活不过一分钟。 “放你妈的屁!你和那个昆吾妖道蛇鼠一窝!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诛谁的九族呢?!” “门外的提举大人,布政司都事,协律郎,营膳长官。” “司祭署的,县官主簿,司晨、巡检、驿丞。” “百八十个父母官,边军乡里乡亲都在场,听得明明白白!” “我武修文携圣旨,保举张从风大人及弟子赵剑雄前往上京会见圣上!” “有弘法寺签押,圣上玉玺印章!” “李坤海!你这颗脑袋还要不要?!” 这番话讲出来,左右卫都不由自主的松开手,不再去逼迫武修文下跪。 李坤海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看门外熙熙攘攘的官员伙伴,都是一副各怀鬼胎议论纷纷的样子。 这套权力体系里,谁都可以是狼,谁都可以是肉。 只要露出弱点,圣上就是道德神剑。 “武修文,就说你那个御医张从风——” 李坤海换了一条路走。 “——哪怕他是大夏太医院的太子太保,御前太医。” “可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在珠州城里行凶杀人,掳走昆吾真君。圣上也不能包庇如此悍匪歹徒。” “放屁!”关香香吊着一口气,大声喝骂:“那狗日的杂种!要害我丈夫!他欺我夫妻二人无依无靠!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使我丈夫病入膏盲!” “串通香乡铺子的药房大夫,要我去酒楼里寻他,拿我丈夫性命威胁!要我从了他!” “不光是从了他!还要在我丈夫面前行房事!” 香香撕破了脸皮,把什么都讲出来了。 “他讲,或许这么做,就可以让剑英沾些[仙气]——” “——哈哈哈哈哈!仙气?!” “狗官!你没有心么?!你瞎了眼?!你吃了铅汞仙丹?!脑子毒昏了?!到底谁是悍匪歹徒?!” “张从风大人要来救我,他不是这妖道的对手!我丈夫拼死相救,张从风大人才找到机会斗赢这妖道!” “呸!” 香香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来,喷在会堂的茶厅门前。 “你不敢坐到主事的位置上来审我!你怕我么?!” “你心虚么?!狗官!” “还我丈夫命来!还我丈夫命来!——” 关香香或许似乎大概真的已经死了,可是剑英又答应她,要她以人妻人母的身份活过来。 她在珠州害了这对兄弟,心里一直后怕,不光那个时候怕,她自小都是活在恐惧和枷锁之中——哪里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 当剑英讲起未来的事情,讲起儿女和家庭,她只觉得这个莽汉可惜又可笑。 不说大东南,哪怕是夏邦,是整个香巴拉——也没有哪个女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因为情情爱爱促成了一段姻缘。 走过黑风岭,历了生死劫,她被剑英提刀杀过,被剑雄恐吓,被武修文调戏,被张从风当成工具,她都不在意,不计较——她知道,她本分,她没有这个资格去计较。 可是心里还是舍不得,因为她尝过爱的滋味,哪怕只有极短极短的一瞬间。只有那么一点点盼头,只有那么一点点 “大嫂.”赵剑雄还有些恍惚,他不知道关香香和剑英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妓女为剑英喊冤叫屈时,那刻骨铭心的爱与恨做不得假。 她几乎要死去,脸上尽是死相,两眼深陷眼球凸出,浑身是血,股骨似乎也开裂,下身全是暗红色的血痂,十根手指歪歪扭扭的,不成人形了。 “你还等什么?!你等什么??赵剑雄!” “你等什么?!这群狗官害你大哥!还要来害你!” “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关香香吼叫着—— “——你不报仇么?没有力气报仇么?!” 剑雄确实没有能力,府院里除了五六十个文官,还有边军的将官在,里里外外起码三百多人伺候着太守,若是算上门客等等能人异士,守在府院附近的巡检兵员,太守府附近的武装力量有上千人了。 赵剑雄要动武么?他没有这个力量,此时此刻他赤手空拳,师父留给他的傍身法宝留在行李里边,哪怕是拿在手里,带着师兄和嫂子,他也走不出去——哪怕师父赤手空拳的闯出城,也要受一身的伤。 李坤海冷笑道:“呵,我动不了你。” 武修文紧张起来。 “难道还动不了这犯妇么?”太守向门外一指:“既然有新的人证,来人!” 武修文更加紧张道:“你干甚么?!” 李坤海:“把犯妇关香香拖出去,铡死!” 武修文连忙跑出茶厅,又被左右武官死死抓住,他再怎样强大的灵能,也不能突破肉身的桎梏——连蜕变的机会都没有,连元质都不够,来不及让他获得这改变命运的力量。 赵剑雄眼看嫂子被带走,他想要跟上去,动手去救人,马上就感觉手掌火辣辣的疼! 队伍里两位壮汉提刀前来,一位是初授忠勇校,一位是升授忠靖校。满脸横肉孔武有力,端得是两条好汉猛男。 二人以多欺少,一人拿住赵剑雄两肩,一人提刀来做皮肉功夫,想挑断剑雄的手筋,奈何剑雄躲避及时,只觉得肉掌受了刀割——顿时鲜血四溅,不能再往前追逐逼迫了!否则有杀身之祸! “哎!他喜欢看!让他看去!”李坤海笑道。 两个校尉马上改换架势,用蛮力压迫赵剑雄,把这可怜人送出院落。 走过太守府的亭台楼阁,走出大门来,剑雄这才看见门前那老歪脖子树下有一处人间地狱。 关香香还没来得及上铡刀,排在她前面的,还有十二个香乡铺子的街坊。 掌管府上刑事的府推官拿着诉状卷文,一个个点名过去—— “——犯人赵大龙,知情不报,违法抗命,铡!” 就见到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爹爹刚刚铡死,铡成上下两截,尸首还在地上蠕动,娘亲绑在树上,下阴塞进一把滚烫的火钳,要等丈夫儿子都铡死以后才上刑。 一声声惨呼灌进关香香的耳朵里,她快要疯癫。 这都是香乡铺子里帮她办亲事的父老乡亲,也被李坤海当做案件的知情人,一起绑过来杀死。 “包庇罪犯,知情不报,铡!” 两个石台子上撒过清水,两台铡刀下塞了新的枉死鬼,再奋力压下—— ——紧接着便是惨叫和呼痛,哭爹喊娘,还可以爬个几尺再完全死去。 府推官冷笑道:“犯妇关香香!诬害昆吾真君!与在缉逃犯张从风里应外合!罪该万死!” “香乡铺子的乡亲们,父老们,你们可看好这恬不知耻的婊子贱货!” “要是想起什么!知道什么!说出昆吾真君的下落,提供线索者可免死罪!” 一时间行刑队伍里起了骚乱,原本心如死灰的人们没有反抗,却立刻朝着关香香破口大骂。 “你不得好死呀!”帮忙装修新屋的泥瓦匠吼叫道:“你不得好死!贱人!” 前阵子与赵剑英订了娃娃亲的叔伯骂道:“都怪你!我何至于此?!我何至于此!” “大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一条生命消失了。路边瘫着五十多条尸首,有老有少,都是一刀铡死,若是女人下场更是凄惨,先要绑在树上受官将凌虐,看亲人死绝最后再行刑。 不光泰野如此,不光东南如此,夏邦连坐办法遇上重案要案,都是如此—— ——这个查案办法不是什么灭绝人伦惨无人道的,因为在官老爷眼里,上了铡刀的庶民不是人,都是肉狗畜牲,自然谈不上什么人道。 香香见到往昔时日里对家里照顾有加乡亲受苦,受了辱骂责难,就立刻哭出来。 “见了棺材才落泪?”府推官接着冷笑:“晚了!” 关香香哭着恳求:“你铡我好不好!你铡我!你把我铡碎了都好不要杀他们” 赵剑雄出门来,第一次见到这人间地狱—— ——他这辈子只进过两次城,一次是珠州,一次是泰野。 在胎光县赵家庄里,有乡野歹徒偷鸡摸狗强奸民女,那也只是剁手剁脚一刀砍头。他哪里见过这排队上铡的场面。 他差些吐出来,当场要吓晕过去。 再到关香香前面一位修家具的老汉,被浑身是血的府兵拉去铡刀一侧。 “我杀死你!”赵剑雄终于醒来,想要反抗,提起拳头往身侧忠勇校脸上招呼。 可是没有用,他依然没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哪怕是灵体灵丝跑出来,也被这军伍之人旺盛的血气逼得缩回身体里。 “我杀你们!我杀尽你们呀!我杀你们全家!畜牲都不如!”剑雄失了智,几乎入魔,可是入魔了也不管用,意志是不能改变肉体的,不能带来更多的力气。 他闭上眼,不想看这一切,心里的恐惧占了上风。 另一边忠靖校就来拨开他眼皮,要他看仔细。 他的两只眼睛叫粗大的手指挣开,瞪圆了。 夜里的狂风吹得他颅脑生疼,无法挣开这命运的锁链。 ——直到风停了一阵。 有一团黑漆漆的云,从天上落下来。 紧接着便是割伞绳,疾疾快步往前的漆黑阴影。 院落外的火把阴下来,火苗随时都会熄灭,这寒冷刺骨的风吹过去—— ——两个抬铡刀的屠夫没有穿上衣,赤红的膀子原本是油亮油亮的血,瞬间起了一层霜。 “什么人?!”传令的兵马副是个授血怪物,眼睛一红,马上感觉到真元涌动。他抬手要去拿兵器。 黑影就一分为二,变成两团灿烂金光,在摇摇欲坠的火把之下,亮出激烈璀璨的焰光炸雷。 枪声一响,就要有人死。 忠勇校的嘴角还僵着,露出黄黑色的牙齿,天灵盖已经炸出一团粉嫩的花朵。 忠靖校依然在扼制剑雄,太阳穴从左到右穿出汩汩血箭,身体还没来得及瘫倒,灵魂早就不见踪影了。 再看行刑屠夫手忙脚乱要躲避,刚跑出去一步,枪声一起,就变成两瘫红彤彤软肉烂泥。 兵马副感受到枪匠的灵压,他两股战战心智崩溃,肚腹瞬间鼓胀起来,肚脐眼钻出一片片血蝴蝶,妖魔还没来得及现出原形,就叫一颗滚烫的子弹打得颅骨开裂身死当场! 押解犯人的官兵起哄喝骂,纷纷拔刀退后,直到两个校尉身死,他们才明白——这是仙人的法宝。 这一瞬间,士气就崩溃了—— ——府推官厉声喊道:“大胆狂徒!你敢劫.” 话音未落,即将熄灭的火把又一次燃烧起来。 火光之中映出闪蝶宝甲,从天而降的“神仙”往尸体身上取了一把刀。 校尉随行的营房兄弟军阵伙伴马上要来报仇,见到凡铁兵器,他们似乎有了勇气,使着战阵刀法冲锋奔走。 只在刹那之间,一团团碎肉断肢滚去四方,沙尘卷起一片猩红薄雾,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那两条漆黑蛟龙一样的身影相互配合滴水不漏,像两把绞刀,把军阵割得支离破碎,长街再没有一个活人了。 待到神仙冲杀至府推官面前,将这管刑事的大人架在铡刀上—— ——不等左右军营弟兄喊饶命! 几乎是从脚趾开始!雪明和小七合力拉扯,把这行刑人一刀一刀铡成了人肉拼盘! 一人合铡,一人送料,花花绿绿的肠子露出来,夫妻俩还特意等了一会,等到这贼首疼够了,心死了,麻木了,叫唤声音也变弱了再合铡! 小七面对众多官兵不退反进,一路冲出去。 太守府外边的弟兄吓得丧胆,往街口夺路而逃。 “想逃?” 白子衿杀红了眼,手边抓住逃兵散落下来的武器,投出去一把,就多一声哀嚎,没有东西丢了,她踩着墙根翻身上瓦顶,踏着院墙疾步低飞跳跃奔走,掰来瓦片石块打出去,打倒一片还不够,一人追着五六十人的队伍,要把这些畜牲都抓回来铡死! 江雪明拉起面盔,把一瓶万灵药放在行刑台上—— “——剑雄。” 关香香昏死过去瘫在路边,雪明把这可怜人送到剑雄身边。 赵剑雄认出师父,不知不觉已经满脸的泪。 他又怕又怒,又恨又惊。 江雪明指着铡刀。 “你师母抓回来一个,你就铡死一个。不用讲究铡多少刀,只要他不喊疼,你就多下一刀,提醒他告诉他——他还活着,他应该再疼一会。” “把你大嫂治好,我去府上杀人,和太守讲讲道理。” 雪明把景光留下,还留了两个弹匣。 “对不起,师父来晚了。” 面盔落下,从镀钛钢印里亮起两只血红的眼睛。 “不过还不算太晚。” 第十七回 烟花 银光璀璨的灵体漂浮于身侧,枪匠没有作示警射击,狄娃娜的步枪弹还有十二颗,尘晶箭弹还有十一颗——景光作为副武器,已经送到赵剑雄手上,他没有多少火力可以浪费。 演武坪里,草叶都叫冷冽的寒风扫到院北去,地上留不下一点沙尘。 粘稠腥臭的血液在这杀神脚下蔓延开来,甲申丢了脑袋,身体还在往外溅血,一头头肥硕的馋虫不停的蛄蛹着,使这尸体挣扎蠕动。 众多门客提起兵刃,叫凛然杀机刺得浑身发寒,从西北西南两个门洞冲杀出来,后边的人感受不到坪地里阎王的灵压,就推搡前边的,催促着叫骂着,要同伴让出道路。 “左边当头六个,院墙上蹲着两个,大道正中两个先锋已经死了。”芬芳幻梦还想说点什么,提醒本体注意防护——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夏邦授血怪胎的集群进攻:“右边两点钟方向和.” “不用再说了。”江雪明打断了灵体的战报:“我看得见,你也要集中精神。” 第一轮选位已经开始—— ——枪匠需要一点空间,需要更强的集中力。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芬芳幻梦恰好收拾完尘晶二号,趾爪轻轻勾带,甲申的兵刃就到了它手里,“敌人太多了,要是我被打至跪地,会第一时间回到你身体里。” 授血怪胎余下六七十人,已经有二十七人进来演武坪,他们的移动速度极快,在变成授血单位之前,也懂些持握兵器轻身疾行的奔袭办法,都是练家子。 在敌人队列完全展开之前,枪匠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 以他的灵感来判断,起先进入演武坪的十二个授血单位气息平稳,灵感压力也是最强的——现在因为后来插队的同伴,反而要强行把这些高危单位分散,呈一个半圆阵型分布。不再像起初那样结阵紧密互有照应。 这就是枪匠眼里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提枪再打! 狄娃娜的枪焰亮起时,携着三五门客结阵袭杀的甲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脚踝中弹,知道敌人手里法宝不简单,可是没有想到这“离手飞剑”居然如此精准,如此凶狠,能避开铁铠钻进足踝的缝隙里! 他与同伴一起靠近妖僧,使着九成九的劲力去冲刺,速度已经到达极限,不过二十来尺却有天渊之隔! 一时间,周遭其他八位门客后来跟上,见到妖僧再出法宝,那喷吐火焰炸雷的枪口指向明显,也是一个大破绽!看明白这些,授血怪兽就不再害怕! 只是一秒钟的神经反射,只有一秒钟的局势判断,雪明打干净狄娃娜最后十来颗子弹,立刻弃枪,没有半点犹豫,不想去检查射击战果,马上要进入白刃战的搏命环节! 当头带路破门,要打碎妖僧架势的,与甲午一样,也是一个牛高马大的铁塔巨汉,这汉子抱着一对灯笼锤,重兵器舞起狂风,他却能保持平衡,是多年勤学苦练加上授血神力造就这无坚不摧的破甲绝技——放在任何战局战场都是一号破阵猛将。 有授血怪物左右跟随巨汉头领,互相策应,一队六人先锋兵就这么踩着甲子队伍的尸首冲杀过去,要拿到头功。 须臾之间,月值功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不明白这妖僧的武艺来路,看不懂这潘克拉辛的战技。 只见破势巨汉的大锤捞扫过去,那妖僧不躲不避,像是一片浮萍,似是在空气中游动着——他像一条鱼儿,切切实实钻进了水里!被锤头风压扫得翻飞起来! 光芒利刃寻到巨汉的前臂,带过一条诡异的弧线! 它进肱骨以后慢下来,与闪蝶衣装带起金灿灿的流光,枪匠使足了空翻挪移的身法,他不想两脚离地,可是此时此刻没有办法,他已经没有别的进攻线路可选。 于此同时,左右四人各持奇门兵刃朝枪匠原本所在的位置攻杀奔袭——全都扑了个空。 枪匠作刺割动作时依然要观察—— ——他在观察这支队伍的进攻协同。 落回地面时,众人觉得眼花。 只一招飞身横滚,妖僧就剖开这巨汉臂膀软肉,他跳斩刺割的动作干净利落,滞空时间似乎不过一秒,却腾挪出估有十二尺的距离,把前排六人的合围绞杀完全甩在身后了! “围住他!杀呀!愣着干什么!”受到枪弹阻挠的甲子这才回过神来,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活人了,连忙向后方队伍求援。 尽管嘴上这么讲—— ——甲子的心里却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精奇绝技?什么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 方才他横滚腾空居然还能找到进刀线路?还能掐准落地时机? 以甲子为首的六丁六甲以前都是武林中人,获得授血之身以后,反应速度和捕获气息听声辨位的能力要远超凡人。 枪匠刚才那一刀吓到甲子了。虽然使双锤的巨汉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可是这连削带打以攻为防的技艺,是他不曾见识过,不曾想象过的东西,于是内心产生畏惧和犹豫——人类真的可以做到那种事吗? 时间不会因为他的犹豫而变慢。 枪匠割完第一刀,落地以后也不会坐以待毙,他马上开始飞跑—— ——合围而来的雁形阵有了一个缺口,他抓住这个机会,立刻想起了本职工作,变回兢兢业业的屠夫。 接下来的画面,月值功曹彻底看不懂了。 往西北一侧兵器库房去,离了演武坪的空旷地带,这妖僧有了高墙倚靠马上开始逞凶。 合围而来门客队伍里出现了一条恐怖的伤口! 只见西北侧门洞往外不断钻出新的增援,队列前方的勇士起头提着大斧去劈砍妖僧。 他走得极快,步子快,手也快! 两三碎步疾疾带过斧杆,手里短刀翻花改了正握狠狠提割。 一刀断臂,一刀割头—— ——踏过墙垒壁虎游墙转到队伍中列,又飞起两颗人头。 他看清中列的授血怪胎身形与站位,碎步换了大步,不等敌兵提枪戟起手,他进杆的速度又猛又快,拨杆卷戟割了旁边反应不及的敌人脑袋,再以肩冲顶推开一条血路。 不过两三步走出去,气力难以为继时,马上松脱戟把—— ——这个瞬间,妖僧的灵体还在做断后功夫,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逼迫西南侧的追兵。 五六人受了枪匠冲顶,气血淤积在胸口,不能进一步,也退不了。只能人挤人的压去兵器库外墙,角力游戏走到最终回合,就稍稍有了点喘息的功夫。 枪匠避了半身,彻底松手,身边飞来一颗火红的流星。 芬芳幻梦与本体几乎心意相通,掏出尘晶二号作处决工作。 气浪超压轰得雪明两耳流血,只一颗箭弹就打碎了五六个授血怪胎。 还在兵器库一侧观望的丁丑小妹满头是汗—— ——她体内的圣血躁动不安,可是她握住手里梭镖,拿捏怀中大弩,居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机会出手偷袭。 这家伙实在太快了! 突然炸开的尘晶烟花迫使她掩面抱头,再次抬头观望时,就从烟雾里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影子。 妖僧来了! 她连忙抽刀应对,扑杀过来的刀光打歪她刀柄,打断她一根臂骨,打得她身体瞬间失衡翻倒在地! 她倾斜失力的胸口肚腹叫妖僧结结实实踩了两脚,借力跳出包围圈,迅速爬起时,就看见那恐怖的僧人正在解剖她的姐妹! 丁卯大姐似乎受了重创!叫妖僧一刀横剖肚腹,铁甲也一起撕开触目惊心的伤口!大姐只顾着把肚肠里的虫巢塞回去,脸色越来越白! 一旁策应的四五个门客几乎吓破了胆,见到丁甲武神竟不是这妖僧一合之敌,都是握住兵器护着要害,且战且退的防卫姿态! 就在这个瞬间,从兵器库里射出六根连环矢,结结实实的打在丁卯面门,透过钢盔的眼窝打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有敌人来寻枪匠,枪匠马上丢了弓! 丁丑上前来抱大姐,还来不及哭,兵器库门窗摔出半截尸首,又从大门飞出来下半身,砸得她滚回演武坪去——她咬牙想要还手,摸出弩箭含恨瞄准! 枪匠搂着一个授血怪胎,要调息恢复体力,慢慢从兵器库房走出来,走到门前。 他怀里的人质已经说不出话,只知道哭——喉口声带叫贝洛伯格捅烂,被高温封上了。 丁丑犹豫了一下,于是再也抓不住这力竭的机会。 也仅仅只是休息了五秒钟,短短的五秒钟——雪明感觉两条大臂恢复了些许力气,他当着门外余下三十来人的面,刺死了怀里的怪兽。 目睹整个过程的月值功曹只觉得裤裆暖暖的—— ——他当场尿了出来,是心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有一个仙人在屠杀太守府上的仙兵仙将,是单枪匹马以一敌百。 演武坪里四处都是断臂残肢,血越来越多,最完整的东西居然是一颗颗砍飞出去的脑袋。 枪匠再次活动起来,他要接着跑动选位,在极快的运动中,他撕碎了西北侧门洞的队伍——要如法炮制继续对付西南侧的三十余人。 这种作战办法在巷战中很常见,无论是射击作战还是白刃战,互相关照策应的队伍都是最难攻克的对象。必须想办法把分开他们,至少不能四面迎敌。 只要能跑起来,芬芳幻梦可以护住枪匠的屁股,突围以后再有一侧留给院墙,余下约一百三十五度的进攻面,枪匠每一次的进攻选位只需要面对一到两个敌人——人再怎样多,他们也没办法去攻击队友。哪怕手里有枪械有弓箭,视线也会被自己人挡住。 丁丑哪怕有弩箭梭镖,她也打不出去,不光是因为枪匠太快,也因为射击角度里不断受创失衡的亲友们,他们霸占了丁丑的视线。 这是巷战的至高之术,是把敌人当成了自己的武器。 到了战事后半程,局势突然变得明朗—— ——芬芳幻梦不用照顾雪明,不用被动防御的时刻来了,它可以火力全开。 丁丑妹和二十尺之外甲辰哥同时感受到一股致命的杀机。 妖僧到了西北角院墙就不再跑动,演武坪里传来遍地哀嚎,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剑鸣! 那身外化身托举甲申的银龙青锋,好似一道流光白虹,平地起了惊雷! 突破音障的那一刻,芬芳幻梦斩切授血怪兽的脑袋是那么轻松!它只是刚刚削了人头就马上消散!好像一颗人形子弹! 甲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丁丑妹似乎再也动不了啦。 直至第二次魂威攻击,芬芳幻梦又一次重新出发,从雪明身体中奔袭冲刺,甲胄之中冲出气流啸响! 甲申的护法宝剑还没落地,又被这钢铁猛虎抓回手心,砍完甲辰的脑袋马上漂飞出去! 这六丁六甲武神官通通僵死在原地,头颅都来不及落下,灵体时不时掀起的狂劲风暴吹拂之下,他们才身首分离。 枪匠一路往西南侧门洞疾驰奔走,芬芳幻梦好似离体元神忽隐忽现,甲申的宝剑砍得缺口崩刃,便马上换了其他兵器——它拿来飞爪流星绳标铁钩也能使杀人绝技,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疾步踏过院墙冲杀出去,枪匠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雨腥风。 院墙上蹲伏的射手找准机会开弓!利矢飘飞出去,叫芬芳幻梦的狂乱气流搅上天,不等射手躲避,他脑壳被一根飞来的大腿骨打爆了!打出一团血雾来! 月值功曹早早开溜,离了百米来远,就看见演武坪里留下一个个化身残影。那妖僧杀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顺手,居然就这么杀干净了?! “死光了?死光了?” 功曹神官一边扭头回望,一边往府外翻墙飞跑,一不小心撞在大门的石狮,撞得头破血流。 “昆吾教主!吾命休矣!” 他连忙爬起,生怕阎王追上来,摸了摸脑袋,还以为自己已经死掉,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以后就清醒了。 如果不喊这一句. 九五二七一脚踢开府邸大门—— ——另一头母老虎,另一个身外化身刚刚把仓皇逃窜的府兵们抓回来,恰好赵剑雄干完铡人的活,留了个空位,可以用来铡畜牲。 “别急!还有一个!” 第十六回 [KALAVIUKA·妙音鸟] 泰野城里狼烟四起,漆黑夜色之中有一团团乌云落下。 它们飘过城墙,飘进城中街巷,落地时就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马上变成奇装异服的阎王煞星——城防和边军去缉拿问话,不过三言两语走完报名过场,这些从天而降的神仙马上掏出法宝杀人。 克罗佐元帅向泰野城区指派了十六个战斗小组,一共只有一百一十二人,每组人员的装备配置都不同,但是战略目的只有一个——摘下郡县权力中心核心官员的脑袋,把敌人的指挥所完全消灭。 这是以一敌百的战斗,癫狂蝶圣教相关的授血怪物,以及受到阴阳乾坤教派蛊惑控制洗脑的党羽,都只有一条处理办法——那就是格杀勿论。 主城区各个官府兵营、码头船只、司耀消防、打更报时、粮草仓库、马槽牧场等等重要功能据点为高价值目标,城区之外还有各部战团的精英兵参与。快刀和众妙之门在秋收行动中吸纳了一大部分交通署各个战团的百战精锐,有不少从远征时代活下来的灵能强者。 如果说泰野城里降下一百一十二个阎王,那么周边县城集市农庄村落里,还有五百多位披甲天兵,配合城内无名氏的刺杀斩首,要把分布在泰野周边的据点兵营哨卡一锅端了。 这不是什么文明之间的战争,这就是单纯的屠杀。 与任何一个文明世界的凡夫俗子讲起这次武装冲突,恐怕都会痛斥傲狠明德的昏庸,痛斥克罗佐·凡迪恩元帅的无耻与残暴。 泰野的军队只有基础编织,队伍装备尚且处在冷兵器时代,是以太守为指挥核心,以泰阴山周边地区的关卡为训练内容,以铜河诸国的军事力量为假想敌的军阀队伍。 他们的敌人,是信息化时代的巷战精英——这一次战役中要应对的,是拥有简易电台指挥调度,井然有序的夜间突袭。 说实话,缴械投降的可能性都没有,克帅一方的作战兵员太少了,根本就无法处理夏邦的降兵。 如果敌人忘不了阴阳乾坤教,忘不了泰野的荣华富贵,忘不了心里的锁,依然想着建功立业,那么降兵哗变事件只会越来越多,没有任何管理机会,担不起任何管理成本。 没有迷魂药安神丹,没有忘情水孟婆汤,克帅绝不会拿兵团战士的性命去赌——任何错误敌情的预估,轻敌大意的判断,都会造成无法接受的战斗损失。 纵观全局沙盘兵棋,克帅只有八百八十一个战士,算上轮换打个半程的增援,后来从仙台赶上补位的士兵加在一起,总共也只有一千一百二十个作战单位。 这些士兵并非是刀枪不入,并非个个都像无名氏一样坚如钢铁,心智成熟。 在打这场不对等的仗之前,组织部已经做过多轮预演——对这些战士来讲,这次攻坚并不是什么“暴打原始人”这种轻松简单的活儿。光是敌我识别和庇护无辜平民这两项基本工作就能耗干他们的心力,更别说这数万驻军之中还掺杂着授血单位。 杀死弱小的敌人,也是敌人死了,是好事。 被弱小的敌人杀死,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要为自己的傲慢与仁慈付出惨痛的代价。 太守府邸的牧场边有一处湖泊,沿着泰阴山起起伏伏的河谷造了一片环境优渥的小筑。这里豢养着六十多位门客—— ——其中实力最强的六男六女,就是昆吾真君以阴阳乾坤教之圣血,授血栽培出来的六丁六甲。 这些门客都是江湖人,是从中原乱世诸国战场奔走逃命,寻到泰野来求安宁求超脱的苦命人——能活着走过铜河十六国,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或是名门争斗叛逃之首席,或是战地苟活性命之修罗,或是恩怨难解难销之任侠, 或是卖性命买自由的杀手,或是宫廷军阀撕斗之余孽,或是绿林败走落魄之魔头。 泰野郡的存在,是为了看住仙台、珠州、台州、玉北东南诸地港口洋运贸易,一方面避免这些重要城市受到中原铜河诸国军阀的滋扰侵占,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东南沿海诸城兵变造反,它就卡在两个世界中间,是一片世外桃源,算上周边县镇土司动员民兵,有六万余人作为战时兵力——所以李坤海有胆造反,他不怕圣旨。 此时此刻,河谷小筑里传出一声喝令。 “六丁六甲!起来干活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恶客敲锣打鼓,奔走于谷地各个住宅廊道,他便是灵光佛祖留在昆吾真君身边的“月值功曹”—— ——其他三位同事战死之后,月值功曹几乎吓得不敢走出河谷小筑一步,他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不明白,还以为是铜河诸国寂寞难耐,盯上泰野这块肥肉,派了神仙来。 直到今天夜里,无名氏从天而降,月值功曹这才确定了刺客的真身,来不及和犹大讲起此事,就要去通知河谷小筑的门客救主。 混沌之种在李坤海手上,如果李坤海死了,这消息如何传到灵光佛祖耳朵里? 想到此事,月值功曹心急如焚,作为一位光之翼,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也没有思考如何“进步”的事,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刚过四更,河谷小筑的门客们都是熟睡状态,偶有几个喜欢熬夜的“文人雅士”还在饮酒作对,在一口深井边聚人肉餐宴。 月值功曹急忙从廊道跳下,一路轻身攀岩,爬至井边的小凉亭,见到四位门客把酒言欢。 “甲子,甲午,甲辰,甲申!”月值功曹提着铜锣棒槌,满头是汗急忙喊道:“太守有难了!速速救主!” 为首的白面剑客不紧不慢,从烤肉架上撕来一条婴儿大腿,态度十分傲慢。 “急什么?他能出什么事?” 对桌摆弄酒杯的授血怪物是个粗汉,跟着这书生咬文嚼字:“太守身边有府兵护着,校官尉官常伴左右,他不喜欢我们这些修道之人,那就随他去嘛。” 有一人还在井里捞木盆,是六丁六甲中的甲辰,他从井口把冻好的血酒送到桌边,这才恭恭敬敬的向月值功曹行礼。 “昆吾真君叫人抓走,也不见月值功曹如此慌张——那妖僧又来了?” 最后一位甲午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哥哥,伸出肥厚长舌,舌头上还有七颗眼睛,他怀里捧着半个女人。 你没听错,就是半个女人,吃得只剩下半身,李坤海不待见这些授血怪胎赤丹神仙,也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人样,别说留在身边当近卫——把这些门客送去阴阳乾坤庙里,百姓也不敢进庙拜神。 月值功曹不知如何解释—— ——太守府外长街有一处尸山血海,守在府院附近的官兵死的死伤的伤,找到几个活口,问起敌人的情报都是疯疯癫癫口吐胡言。 “你们不肯去?还在这里讲风凉话?要是李坤海有了什么闪失.” 话还没讲完,四位仙兵仙将斩妖武神立刻站起身,回房去取兵器,皆是满脸愠色坏了雅兴的懊恼模样。 离得远了,还能听见甲午胖哥哥的叫骂。 “既要洒家干活,又不给洒家饭吃,不是个爽利人!倒洒家胃口!只晓得拿灵光佛祖来压人!混账东西” 月值功曹也没计较这个事,把河谷小筑里其他门客都喊起来,要他们全副武装,佩上护心铁甲,戴好防弹钢盔才出发——这是灵光佛祖交代过的,如果有一天,遇见什么奇怪的人,看见穿着金蓝二色宝衣的神仙,一定要这么做。 就这样,算上授血怪物的眷侣家丁,沾了圣血福气的仙家鸡犬。百八十号人马浩浩荡荡的穿过校场,路上还有些家庭矛盾配偶争端,这么一队无组织无纪律的精英兵是嬉笑怒骂着,大摇大摆的踩草地过马路,走到养心院就散开,没有人组织,没有人指挥。 他们分成三五众,手里拎着各路看家法宝,本命兵刃,虽说有了赤血金丹不死身,也忘不了为人时那点家伙手艺,毕竟这是江湖人的骄傲——以后位列仙班,灵光佛祖要搞封神榜,他们跟着进庙写经,也一定要把法宝写进去。 月值功曹只关心六丁六甲的去向,这一路走得十分艰难,要这六男六女乖乖听话,还要他们不去斗嘴吵架——没有昆吾来调度这些仙人,他说一句话能被回怼三句。 事实也是如此,昆吾说得没错,世界上最厉害的能力,其实是组织能力。 这位穿越者能够拿捏这些门客,看住六丁六甲,让四值功曹围着他转,这就是他傲慢的资本。 可是现在昆吾不在泰野,要真的打起来,这帮授血怪物不能说是一团散沙,能够在混乱黑暗的环境中识别敌我,不把兵器往同伴身上使唤,维持住战斗意志,做到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一位跨过养心院的幸运儿是丁巳妹——这位精英兵胆儿大,自小跟着昆吾真君长大,算昆吾的童养媳心头好,月值的号令她也乐意听。昆吾真君被妖僧抓走了,她马上要请命出城,忘不了恩师情郎。 走出门洞院墙的一刹那,丁巳妹浑身寒毛倒竖,踏进前院演武坪的一瞬间,她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其中还有化水成冰的杀意。 她盯住演武坪箭靶之间的墙垒,那里恰好探出一排人头。 那并不是什么人扒在墙上,更像是脑袋剁了垒在墙边,从下至上垒满了,就这么混成一排,已经堆成小山。 说时迟那时快,丁巳妹叫这恐怖的真元灵力压得应激,浑身起了红斑,眼看要走火入魔——她心里念叨着昆吾郎君的好,勉强战胜心魔。提起腰间一对峨眉刺,催动真元要往演武坪里赶。 她一边走一边骂。 “何方妖怪!” 不喊不打紧,她刚刚叫唤出去。 江雪明还在隔壁器械库房的泥坪子里收拾杂兵,刚刚提起一把八十多斤的石锁,砸碎校官头头的脑袋——他往院墙看了一眼,芬芳幻梦马上报警。 sd惊呼:“s—h—i—t!好多!” 雪明没有作声—— ——丁巳妹愈来愈慌,她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 石锁凌空打将过来,带着惊熊疯象的狂增劲力,突然打碎她半边躯干,打得她颓废滚地爬了几步,爬到演武坪一圈库房边! 她回过神来,就见到一条胳膊被这恐怖的飞石暗器带到身后去,那石锁砸穿了弓箭房的泥墙,砸出一个透风深坑。 她惊声尖叫着,痛苦时还感觉不可思议,这是何等的怪力?! 一边挣扎着,她一边感受到体内仙元在暴走,铁铠几乎没有护她一分一秒,跟着她的肩颈肉一起开裂变形了! “甲子!救我!救我!!!救我!!!” 她呼唤六丁六甲同伴,两腿狂蹬踢踏石坪碎砖,回头就看见黑亮黑亮的宝甲天神刚刚落下墙壁。 “砰!——” 第一枪打碎了丁巳的铁盔,打得她两眼上翻脖子断了!还没有断气! “砰!——” 第二枪打在她伤处,打得她无力起身掩面护心,失去防御的资格。 “砰!——” 第三枪打在门洞处,急忙冲出来救援的丁卯大姐还没来得及开口讲话,眼窝冒血脑浆迸裂,柔软的弹头在钢盔里弹跳着,不断的摧毁大脑,这授血怪胎身体一瘫,结结实实吃下暴击伤害一命呜呼。 “砰!——” 迟来的第四枪射进丁巳妹下巴,直贯天灵! 一时间从院落门洞各处,陆陆续续冲出四五十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授血怪物,撞见枪匠骇人灵压的一瞬间,有半数怪胎抱头护脸受了步枪弹的压制,却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身上露出金灿灿的鸟羽兽化特征,那是神话中[kviuka·妙音鸟]的圣血配方。 雪明没有换弹的意思,狄娃娜的咆哮声一停止,就没有时间留给他换弹了——他即将被包围,子弹的杀伤效率是有限的,想撬开这些强壮的铁罐头得另寻他法。 甲午、甲申冲锋在前,一人提双剑步伐轻巧灵动,一人挥大锤奔走声势如雷。成了队伍的领头羊,带着身后三十余仙兵仙将合围而来。 枪匠没有避让,取来尘晶一号备了七颗箭弹。身侧有芬芳幻梦护驾。 甲申窥见身外化身内心惊讶,脚步也慢了:“是化神期高手!” 枪匠听不懂这个“化神期高手”是什么意思,芬芳幻梦也不在乎。 如果按照大夏的标准来归类蜕变阶段,拥有完整灵体就是化神期—— ——且不谈这些旁捎末节。 脸红脖子粗的甲午胖哥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有铁铠护身,要是全力冲锋,他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人。 蛮牛一样的巨汉顶开身侧伙伴,与芬芳幻梦狠狠撞在一起! 甲申紧跟其后,受狂风巨力的影响,依然勉力维持身形杀去! 枪匠收到灵体反馈,芬芳幻梦像是被一头犀牛撞了那么一下,与甲午僵持。 不过瞬息功夫,从莽汉身侧杀来雪亮双剑,枪匠算准距离,只避了一步一剑。 甲申一剑落空,右利手挥剑斩在实处,内心发笑,可是身体侧倾往前,看清右手剑去向时,他脑袋就搬家了。 月值功曹站在远处看得清楚真切,甲申只是一刺一抹,使唤那看家本领银蛇剑法,刚做了个起手式,叫这阎王煞星避了引手失了距离感,没有引手来探路,后手碰到那身黑漆漆的铁衣,剑刃就立刻剐蹭出火花,偏去一侧。 甲申的脸面脖颈进了敌人臂膀六寸多,再不能停下了! 阎王爷手里寒光一闪,轻飘飘的带走人头—— ——刀太快!手太稳!眼太准!心太狠! 断头尸身翻滚出去,脖颈喷出成片成片的血来,这人头往上抛飞,又变成演武坪里京观的战利品。 另一边,甲午手里大锤再不能吃一点力—— ——芬芳幻梦扛住了第一回合,到第二回合它八根脚爪都磨出火花来,一肩顶住这大锤的铜杆,突然像是走地蛟龙翻了个身。 锤头砸进泥坑里,铁盔猛虎往前探了半身,掏出尘晶一号塞到甲午的铁盔肚腹接缝处,狠狠扣下扳机。 弹头钻穿了甲午的肚肠,打进胸肺时才爆炸! “轰隆!——” 一团红艳艳的火球喷发出来,从这铠甲的四肢头颈往外泼洒出一片片腥风血雨。 雪明和芬芳幻梦离得太近,他们多少受到了气浪超压的轰击,再没有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神火吓得众多授血怪物不敢向前,受火焰气浪阻挡,纷纷愣在原地。 甲午的铁盔炸上天了,变成一个扁平的锅盖,过了好久才落下来。 从尘晶烟雾中走出一个完好无损的枪匠,他再次挥手,芬芳幻梦捧起着尘晶一号的残骸,把余下的箭弹取出——钢铁大猫咪忘了,这玩意不能零距离发射,还满脸不好意思的挠头讪笑,准备道歉。 不过没有关系,枪匠从携行包里拿了尘晶二号出来,把步枪型发射器交给魂威。 这个时候,月值功曹才听见这妖魔说了第一句人话。 “下次注意点,要不下辈子注意点。” 跟着甲午冲锋陷阵的伙伴没有犹豫,战斗意志还未熄灭,要再次合围。 芬芳幻梦要重新整备尘晶二号,检查发射器的状态。 在这一刻,月值功曹依然观望,不打算亲自动手。 演武坪里,枪匠托举着贝洛伯格短刀,与灵体背靠背肩并肩,他的寒冷灵压吹灭了演武坪最后一点灯火,摄像头在这种暗光环境下比不过肉眼。 月值功曹看得仔细,面盔就此揭开,露出枪匠的真容,正是掳走昆吾的妖僧—— ——不过这一回不像之前那样六神无主疲惫失力。 他好像醒了,横眉冷眼,吐气如箭,瞳孔里闪着凶光。 第十六回 [KALAVIUKA·妙音鸟] 泰野城里狼烟四起,漆黑夜色之中有一团团乌云落下。 它们飘过城墙,飘进城中街巷,落地时就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马上变成奇装异服的阎王煞星——城防和边军去缉拿问话,不过三言两语走完报名过场,这些从天而降的神仙马上掏出法宝杀人。 克罗佐元帅向泰野城区指派了十六个战斗小组,一共只有一百一十二人,每组人员的装备配置都不同,但是战略目的只有一个——摘下郡县权力中心核心官员的脑袋,把敌人的指挥所完全消灭。 这是以一敌百的战斗,癫狂蝶圣教相关的授血怪物,以及受到阴阳乾坤教派蛊惑控制洗脑的党羽,都只有一条处理办法——那就是格杀勿论。 主城区各个官府兵营、码头船只、司耀消防、打更报时、粮草仓库、马槽牧场等等重要功能据点为高价值目标,城区之外还有各部战团的精英兵参与。快刀和众妙之门在秋收行动中吸纳了一大部分交通署各个战团的百战精锐,有不少从远征时代活下来的灵能强者。 如果说泰野城里降下一百一十二个阎王,那么周边县城集市农庄村落里,还有五百多位披甲天兵,配合城内无名氏的刺杀斩首,要把分布在泰野周边的据点兵营哨卡一锅端了。 这不是什么文明之间的战争,这就是单纯的屠杀。 与任何一个文明世界的凡夫俗子讲起这次武装冲突,恐怕都会痛斥傲狠明德的昏庸,痛斥克罗佐·凡迪恩元帅的无耻与残暴。 泰野的军队只有基础编织,队伍装备尚且处在冷兵器时代,是以太守为指挥核心,以泰阴山周边地区的关卡为训练内容,以铜河诸国的军事力量为假想敌的军阀队伍。 他们的敌人,是信息化时代的巷战精英——这一次战役中要应对的,是拥有简易电台指挥调度,井然有序的夜间突袭。 说实话,缴械投降的可能性都没有,克帅一方的作战兵员太少了,根本就无法处理夏邦的降兵。 如果敌人忘不了阴阳乾坤教,忘不了泰野的荣华富贵,忘不了心里的锁,依然想着建功立业,那么降兵哗变事件只会越来越多,没有任何管理机会,担不起任何管理成本。 没有迷魂药安神丹,没有忘情水孟婆汤,克帅绝不会拿兵团战士的性命去赌——任何错误敌情的预估,轻敌大意的判断,都会造成无法接受的战斗损失。 纵观全局沙盘兵棋,克帅只有八百八十一个战士,算上轮换打个半程的增援,后来从仙台赶上补位的士兵加在一起,总共也只有一千一百二十个作战单位。 这些士兵并非是刀枪不入,并非个个都像无名氏一样坚如钢铁,心智成熟。 在打这场不对等的仗之前,组织部已经做过多轮预演——对这些战士来讲,这次攻坚并不是什么“暴打原始人”这种轻松简单的活儿。光是敌我识别和庇护无辜平民这两项基本工作就能耗干他们的心力,更别说这数万驻军之中还掺杂着授血单位。 杀死弱小的敌人,也是敌人死了,是好事。 被弱小的敌人杀死,意义就完全不同了,要为自己的傲慢与仁慈付出惨痛的代价。 太守府邸的牧场边有一处湖泊,沿着泰阴山起起伏伏的河谷造了一片环境优渥的小筑。这里豢养着六十多位门客—— ——其中实力最强的六男六女,就是昆吾真君以阴阳乾坤教之圣血,授血栽培出来的六丁六甲。 这些门客都是江湖人,是从中原乱世诸国战场奔走逃命,寻到泰野来求安宁求超脱的苦命人——能活着走过铜河十六国,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或是名门争斗叛逃之首席,或是战地苟活性命之修罗,或是恩怨难解难销之任侠, 或是卖性命买自由的杀手,或是宫廷军阀撕斗之余孽,或是绿林败走落魄之魔头。 泰野郡的存在,是为了看住仙台、珠州、台州、玉北东南诸地港口洋运贸易,一方面避免这些重要城市受到中原铜河诸国军阀的滋扰侵占,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东南沿海诸城兵变造反,它就卡在两个世界中间,是一片世外桃源,算上周边县镇土司动员民兵,有六万余人作为战时兵力——所以李坤海有胆造反,他不怕圣旨。 此时此刻,河谷小筑里传出一声喝令。 “六丁六甲!起来干活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恶客敲锣打鼓,奔走于谷地各个住宅廊道,他便是灵光佛祖留在昆吾真君身边的“月值功曹”—— ——其他三位同事战死之后,月值功曹几乎吓得不敢走出河谷小筑一步,他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不明白,还以为是铜河诸国寂寞难耐,盯上泰野这块肥肉,派了神仙来。 直到今天夜里,无名氏从天而降,月值功曹这才确定了刺客的真身,来不及和犹大讲起此事,就要去通知河谷小筑的门客救主。 混沌之种在李坤海手上,如果李坤海死了,这消息如何传到灵光佛祖耳朵里? 想到此事,月值功曹心急如焚,作为一位光之翼,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也没有思考如何“进步”的事,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刚过四更,河谷小筑的门客们都是熟睡状态,偶有几个喜欢熬夜的“文人雅士”还在饮酒作对,在一口深井边聚人肉餐宴。 月值功曹急忙从廊道跳下,一路轻身攀岩,爬至井边的小凉亭,见到四位门客把酒言欢。 “甲子,甲午,甲辰,甲申!”月值功曹提着铜锣棒槌,满头是汗急忙喊道:“太守有难了!速速救主!” 为首的白面剑客不紧不慢,从烤肉架上撕来一条婴儿大腿,态度十分傲慢。 “急什么?他能出什么事?” 对桌摆弄酒杯的授血怪物是个粗汉,跟着这书生咬文嚼字:“太守身边有府兵护着,校官尉官常伴左右,他不喜欢我们这些修道之人,那就随他去嘛。” 有一人还在井里捞木盆,是六丁六甲中的甲辰,他从井口把冻好的血酒送到桌边,这才恭恭敬敬的向月值功曹行礼。 “昆吾真君叫人抓走,也不见月值功曹如此慌张——那妖僧又来了?” 最后一位甲午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哥哥,伸出肥厚长舌,舌头上还有七颗眼睛,他怀里捧着半个女人。 你没听错,就是半个女人,吃得只剩下半身,李坤海不待见这些授血怪胎赤丹神仙,也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人样,别说留在身边当近卫——把这些门客送去阴阳乾坤庙里,百姓也不敢进庙拜神。 月值功曹不知如何解释—— ——太守府外长街有一处尸山血海,守在府院附近的官兵死的死伤的伤,找到几个活口,问起敌人的情报都是疯疯癫癫口吐胡言。 “你们不肯去?还在这里讲风凉话?要是李坤海有了什么闪失.” 话还没讲完,四位仙兵仙将斩妖武神立刻站起身,回房去取兵器,皆是满脸愠色坏了雅兴的懊恼模样。 离得远了,还能听见甲午胖哥哥的叫骂。 “既要洒家干活,又不给洒家饭吃,不是个爽利人!倒洒家胃口!只晓得拿灵光佛祖来压人!混账东西” 月值功曹也没计较这个事,把河谷小筑里其他门客都喊起来,要他们全副武装,佩上护心铁甲,戴好防弹钢盔才出发——这是灵光佛祖交代过的,如果有一天,遇见什么奇怪的人,看见穿着金蓝二色宝衣的神仙,一定要这么做。 就这样,算上授血怪物的眷侣家丁,沾了圣血福气的仙家鸡犬。百八十号人马浩浩荡荡的穿过校场,路上还有些家庭矛盾配偶争端,这么一队无组织无纪律的精英兵是嬉笑怒骂着,大摇大摆的踩草地过马路,走到养心院就散开,没有人组织,没有人指挥。 他们分成三五众,手里拎着各路看家法宝,本命兵刃,虽说有了赤血金丹不死身,也忘不了为人时那点家伙手艺,毕竟这是江湖人的骄傲——以后位列仙班,灵光佛祖要搞封神榜,他们跟着进庙写经,也一定要把法宝写进去。 月值功曹只关心六丁六甲的去向,这一路走得十分艰难,要这六男六女乖乖听话,还要他们不去斗嘴吵架——没有昆吾来调度这些仙人,他说一句话能被回怼三句。 事实也是如此,昆吾说得没错,世界上最厉害的能力,其实是组织能力。 这位穿越者能够拿捏这些门客,看住六丁六甲,让四值功曹围着他转,这就是他傲慢的资本。 可是现在昆吾不在泰野,要真的打起来,这帮授血怪物不能说是一团散沙,能够在混乱黑暗的环境中识别敌我,不把兵器往同伴身上使唤,维持住战斗意志,做到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一位跨过养心院的幸运儿是丁巳妹——这位精英兵胆儿大,自小跟着昆吾真君长大,算昆吾的童养媳心头好,月值的号令她也乐意听。昆吾真君被妖僧抓走了,她马上要请命出城,忘不了恩师情郎。 走出门洞院墙的一刹那,丁巳妹浑身寒毛倒竖,踏进前院演武坪的一瞬间,她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其中还有化水成冰的杀意。 她盯住演武坪箭靶之间的墙垒,那里恰好探出一排人头。 那并不是什么人扒在墙上,更像是脑袋剁了垒在墙边,从下至上垒满了,就这么混成一排,已经堆成小山。 说时迟那时快,丁巳妹叫这恐怖的真元灵力压得应激,浑身起了红斑,眼看要走火入魔——她心里念叨着昆吾郎君的好,勉强战胜心魔。提起腰间一对峨眉刺,催动真元要往演武坪里赶。 她一边走一边骂。 “何方妖怪!” 不喊不打紧,她刚刚叫唤出去。 江雪明还在隔壁器械库房的泥坪子里收拾杂兵,刚刚提起一把八十多斤的石锁,砸碎校官头头的脑袋——他往院墙看了一眼,芬芳幻梦马上报警。 sd惊呼:“s—h—i—t!好多!” 雪明没有作声—— ——丁巳妹愈来愈慌,她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 石锁凌空打将过来,带着惊熊疯象的狂增劲力,突然打碎她半边躯干,打得她颓废滚地爬了几步,爬到演武坪一圈库房边! 她回过神来,就见到一条胳膊被这恐怖的飞石暗器带到身后去,那石锁砸穿了弓箭房的泥墙,砸出一个透风深坑。 她惊声尖叫着,痛苦时还感觉不可思议,这是何等的怪力?! 一边挣扎着,她一边感受到体内仙元在暴走,铁铠几乎没有护她一分一秒,跟着她的肩颈肉一起开裂变形了! “甲子!救我!救我!!!救我!!!” 她呼唤六丁六甲同伴,两腿狂蹬踢踏石坪碎砖,回头就看见黑亮黑亮的宝甲天神刚刚落下墙壁。 “砰!——” 第一枪打碎了丁巳的铁盔,打得她两眼上翻脖子断了!还没有断气! “砰!——” 第二枪打在她伤处,打得她无力起身掩面护心,失去防御的资格。 “砰!——” 第三枪打在门洞处,急忙冲出来救援的丁卯大姐还没来得及开口讲话,眼窝冒血脑浆迸裂,柔软的弹头在钢盔里弹跳着,不断的摧毁大脑,这授血怪胎身体一瘫,结结实实吃下暴击伤害一命呜呼。 “砰!——” 迟来的第四枪射进丁巳妹下巴,直贯天灵! 一时间从院落门洞各处,陆陆续续冲出四五十人,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授血怪物,撞见枪匠骇人灵压的一瞬间,有半数怪胎抱头护脸受了步枪弹的压制,却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身上露出金灿灿的鸟羽兽化特征,那是神话中[kviuka·妙音鸟]的圣血配方。 雪明没有换弹的意思,狄娃娜的咆哮声一停止,就没有时间留给他换弹了——他即将被包围,子弹的杀伤效率是有限的,想撬开这些强壮的铁罐头得另寻他法。 甲午、甲申冲锋在前,一人提双剑步伐轻巧灵动,一人挥大锤奔走声势如雷。成了队伍的领头羊,带着身后三十余仙兵仙将合围而来。 枪匠没有避让,取来尘晶一号备了七颗箭弹。身侧有芬芳幻梦护驾。 甲申窥见身外化身内心惊讶,脚步也慢了:“是化神期高手!” 枪匠听不懂这个“化神期高手”是什么意思,芬芳幻梦也不在乎。 如果按照大夏的标准来归类蜕变阶段,拥有完整灵体就是化神期—— ——且不谈这些旁捎末节。 脸红脖子粗的甲午胖哥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有铁铠护身,要是全力冲锋,他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人。 蛮牛一样的巨汉顶开身侧伙伴,与芬芳幻梦狠狠撞在一起! 甲申紧跟其后,受狂风巨力的影响,依然勉力维持身形杀去! 枪匠收到灵体反馈,芬芳幻梦像是被一头犀牛撞了那么一下,与甲午僵持。 不过瞬息功夫,从莽汉身侧杀来雪亮双剑,枪匠算准距离,只避了一步一剑。 甲申一剑落空,右利手挥剑斩在实处,内心发笑,可是身体侧倾往前,看清右手剑去向时,他脑袋就搬家了。 月值功曹站在远处看得清楚真切,甲申只是一刺一抹,使唤那看家本领银蛇剑法,刚做了个起手式,叫这阎王煞星避了引手失了距离感,没有引手来探路,后手碰到那身黑漆漆的铁衣,剑刃就立刻剐蹭出火花,偏去一侧。 甲申的脸面脖颈进了敌人臂膀六寸多,再不能停下了! 阎王爷手里寒光一闪,轻飘飘的带走人头—— ——刀太快!手太稳!眼太准!心太狠! 断头尸身翻滚出去,脖颈喷出成片成片的血来,这人头往上抛飞,又变成演武坪里京观的战利品。 另一边,甲午手里大锤再不能吃一点力—— ——芬芳幻梦扛住了第一回合,到第二回合它八根脚爪都磨出火花来,一肩顶住这大锤的铜杆,突然像是走地蛟龙翻了个身。 锤头砸进泥坑里,铁盔猛虎往前探了半身,掏出尘晶一号塞到甲午的铁盔肚腹接缝处,狠狠扣下扳机。 弹头钻穿了甲午的肚肠,打进胸肺时才爆炸! “轰隆!——” 一团红艳艳的火球喷发出来,从这铠甲的四肢头颈往外泼洒出一片片腥风血雨。 雪明和芬芳幻梦离得太近,他们多少受到了气浪超压的轰击,再没有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神火吓得众多授血怪物不敢向前,受火焰气浪阻挡,纷纷愣在原地。 甲午的铁盔炸上天了,变成一个扁平的锅盖,过了好久才落下来。 从尘晶烟雾中走出一个完好无损的枪匠,他再次挥手,芬芳幻梦捧起着尘晶一号的残骸,把余下的箭弹取出——钢铁大猫咪忘了,这玩意不能零距离发射,还满脸不好意思的挠头讪笑,准备道歉。 不过没有关系,枪匠从携行包里拿了尘晶二号出来,把步枪型发射器交给魂威。 这个时候,月值功曹才听见这妖魔说了第一句人话。 “下次注意点,要不下辈子注意点。” 跟着甲午冲锋陷阵的伙伴没有犹豫,战斗意志还未熄灭,要再次合围。 芬芳幻梦要重新整备尘晶二号,检查发射器的状态。 在这一刻,月值功曹依然观望,不打算亲自动手。 演武坪里,枪匠托举着贝洛伯格短刀,与灵体背靠背肩并肩,他的寒冷灵压吹灭了演武坪最后一点灯火,摄像头在这种暗光环境下比不过肉眼。 月值功曹看得仔细,面盔就此揭开,露出枪匠的真容,正是掳走昆吾的妖僧—— ——不过这一回不像之前那样六神无主疲惫失力。 他好像醒了,横眉冷眼,吐气如箭,瞳孔里闪着凶光。 第十七回 烟花 银光璀璨的灵体漂浮于身侧,枪匠没有作示警射击,狄娃娜的步枪弹还有十二颗,尘晶箭弹还有十一颗——景光作为副武器,已经送到赵剑雄手上,他没有多少火力可以浪费。 演武坪里,草叶都叫冷冽的寒风扫到院北去,地上留不下一点沙尘。 粘稠腥臭的血液在这杀神脚下蔓延开来,甲申丢了脑袋,身体还在往外溅血,一头头肥硕的馋虫不停的蛄蛹着,使这尸体挣扎蠕动。 众多门客提起兵刃,叫凛然杀机刺得浑身发寒,从西北西南两个门洞冲杀出来,后边的人感受不到坪地里阎王的灵压,就推搡前边的,催促着叫骂着,要同伴让出道路。 “左边当头六个,院墙上蹲着两个,大道正中两个先锋已经死了。”芬芳幻梦还想说点什么,提醒本体注意防护——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夏邦授血怪胎的集群进攻:“右边两点钟方向和.” “不用再说了。”江雪明打断了灵体的战报:“我看得见,你也要集中精神。” 第一轮选位已经开始—— ——枪匠需要一点空间,需要更强的集中力。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芬芳幻梦恰好收拾完尘晶二号,趾爪轻轻勾带,甲申的兵刃就到了它手里,“敌人太多了,要是我被打至跪地,会第一时间回到你身体里。” 授血怪胎余下六七十人,已经有二十七人进来演武坪,他们的移动速度极快,在变成授血单位之前,也懂些持握兵器轻身疾行的奔袭办法,都是练家子。 在敌人队列完全展开之前,枪匠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 以他的灵感来判断,起先进入演武坪的十二个授血单位气息平稳,灵感压力也是最强的——现在因为后来插队的同伴,反而要强行把这些高危单位分散,呈一个半圆阵型分布。不再像起初那样结阵紧密互有照应。 这就是枪匠眼里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提枪再打! 狄娃娜的枪焰亮起时,携着三五门客结阵袭杀的甲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脚踝中弹,知道敌人手里法宝不简单,可是没有想到这“离手飞剑”居然如此精准,如此凶狠,能避开铁铠钻进足踝的缝隙里! 他与同伴一起靠近妖僧,使着九成九的劲力去冲刺,速度已经到达极限,不过二十来尺却有天渊之隔! 一时间,周遭其他八位门客后来跟上,见到妖僧再出法宝,那喷吐火焰炸雷的枪口指向明显,也是一个大破绽!看明白这些,授血怪兽就不再害怕! 只是一秒钟的神经反射,只有一秒钟的局势判断,雪明打干净狄娃娜最后十来颗子弹,立刻弃枪,没有半点犹豫,不想去检查射击战果,马上要进入白刃战的搏命环节! 当头带路破门,要打碎妖僧架势的,与甲午一样,也是一个牛高马大的铁塔巨汉,这汉子抱着一对灯笼锤,重兵器舞起狂风,他却能保持平衡,是多年勤学苦练加上授血神力造就这无坚不摧的破甲绝技——放在任何战局战场都是一号破阵猛将。 有授血怪物左右跟随巨汉头领,互相策应,一队六人先锋兵就这么踩着甲子队伍的尸首冲杀过去,要拿到头功。 须臾之间,月值功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不明白这妖僧的武艺来路,看不懂这潘克拉辛的战技。 只见破势巨汉的大锤捞扫过去,那妖僧不躲不避,像是一片浮萍,似是在空气中游动着——他像一条鱼儿,切切实实钻进了水里!被锤头风压扫得翻飞起来! 光芒利刃寻到巨汉的前臂,带过一条诡异的弧线! 它进肱骨以后慢下来,与闪蝶衣装带起金灿灿的流光,枪匠使足了空翻挪移的身法,他不想两脚离地,可是此时此刻没有办法,他已经没有别的进攻线路可选。 于此同时,左右四人各持奇门兵刃朝枪匠原本所在的位置攻杀奔袭——全都扑了个空。 枪匠作刺割动作时依然要观察—— ——他在观察这支队伍的进攻协同。 落回地面时,众人觉得眼花。 只一招飞身横滚,妖僧就剖开这巨汉臂膀软肉,他跳斩刺割的动作干净利落,滞空时间似乎不过一秒,却腾挪出估有十二尺的距离,把前排六人的合围绞杀完全甩在身后了! “围住他!杀呀!愣着干什么!”受到枪弹阻挠的甲子这才回过神来,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活人了,连忙向后方队伍求援。 尽管嘴上这么讲—— ——甲子的心里却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精奇绝技?什么踏雪无痕的轻功身法?! 方才他横滚腾空居然还能找到进刀线路?还能掐准落地时机? 以甲子为首的六丁六甲以前都是武林中人,获得授血之身以后,反应速度和捕获气息听声辨位的能力要远超凡人。 枪匠刚才那一刀吓到甲子了。虽然使双锤的巨汉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可是这连削带打以攻为防的技艺,是他不曾见识过,不曾想象过的东西,于是内心产生畏惧和犹豫——人类真的可以做到那种事吗? 时间不会因为他的犹豫而变慢。 枪匠割完第一刀,落地以后也不会坐以待毙,他马上开始飞跑—— ——合围而来的雁形阵有了一个缺口,他抓住这个机会,立刻想起了本职工作,变回兢兢业业的屠夫。 接下来的画面,月值功曹彻底看不懂了。 往西北一侧兵器库房去,离了演武坪的空旷地带,这妖僧有了高墙倚靠马上开始逞凶。 合围而来门客队伍里出现了一条恐怖的伤口! 只见西北侧门洞往外不断钻出新的增援,队列前方的勇士起头提着大斧去劈砍妖僧。 他走得极快,步子快,手也快! 两三碎步疾疾带过斧杆,手里短刀翻花改了正握狠狠提割。 一刀断臂,一刀割头—— ——踏过墙垒壁虎游墙转到队伍中列,又飞起两颗人头。 他看清中列的授血怪胎身形与站位,碎步换了大步,不等敌兵提枪戟起手,他进杆的速度又猛又快,拨杆卷戟割了旁边反应不及的敌人脑袋,再以肩冲顶推开一条血路。 不过两三步走出去,气力难以为继时,马上松脱戟把—— ——这个瞬间,妖僧的灵体还在做断后功夫,用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逼迫西南侧的追兵。 五六人受了枪匠冲顶,气血淤积在胸口,不能进一步,也退不了。只能人挤人的压去兵器库外墙,角力游戏走到最终回合,就稍稍有了点喘息的功夫。 枪匠避了半身,彻底松手,身边飞来一颗火红的流星。 芬芳幻梦与本体几乎心意相通,掏出尘晶二号作处决工作。 气浪超压轰得雪明两耳流血,只一颗箭弹就打碎了五六个授血怪胎。 还在兵器库一侧观望的丁丑小妹满头是汗—— ——她体内的圣血躁动不安,可是她握住手里梭镖,拿捏怀中大弩,居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机会出手偷袭。 这家伙实在太快了! 突然炸开的尘晶烟花迫使她掩面抱头,再次抬头观望时,就从烟雾里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影子。 妖僧来了! 她连忙抽刀应对,扑杀过来的刀光打歪她刀柄,打断她一根臂骨,打得她身体瞬间失衡翻倒在地! 她倾斜失力的胸口肚腹叫妖僧结结实实踩了两脚,借力跳出包围圈,迅速爬起时,就看见那恐怖的僧人正在解剖她的姐妹! 丁卯大姐似乎受了重创!叫妖僧一刀横剖肚腹,铁甲也一起撕开触目惊心的伤口!大姐只顾着把肚肠里的虫巢塞回去,脸色越来越白! 一旁策应的四五个门客几乎吓破了胆,见到丁甲武神竟不是这妖僧一合之敌,都是握住兵器护着要害,且战且退的防卫姿态! 就在这个瞬间,从兵器库里射出六根连环矢,结结实实的打在丁卯面门,透过钢盔的眼窝打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有敌人来寻枪匠,枪匠马上丢了弓! 丁丑上前来抱大姐,还来不及哭,兵器库门窗摔出半截尸首,又从大门飞出来下半身,砸得她滚回演武坪去——她咬牙想要还手,摸出弩箭含恨瞄准! 枪匠搂着一个授血怪胎,要调息恢复体力,慢慢从兵器库房走出来,走到门前。 他怀里的人质已经说不出话,只知道哭——喉口声带叫贝洛伯格捅烂,被高温封上了。 丁丑犹豫了一下,于是再也抓不住这力竭的机会。 也仅仅只是休息了五秒钟,短短的五秒钟——雪明感觉两条大臂恢复了些许力气,他当着门外余下三十来人的面,刺死了怀里的怪兽。 目睹整个过程的月值功曹只觉得裤裆暖暖的—— ——他当场尿了出来,是心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有一个仙人在屠杀太守府上的仙兵仙将,是单枪匹马以一敌百。 演武坪里四处都是断臂残肢,血越来越多,最完整的东西居然是一颗颗砍飞出去的脑袋。 枪匠再次活动起来,他要接着跑动选位,在极快的运动中,他撕碎了西北侧门洞的队伍——要如法炮制继续对付西南侧的三十余人。 这种作战办法在巷战中很常见,无论是射击作战还是白刃战,互相关照策应的队伍都是最难攻克的对象。必须想办法把分开他们,至少不能四面迎敌。 只要能跑起来,芬芳幻梦可以护住枪匠的屁股,突围以后再有一侧留给院墙,余下约一百三十五度的进攻面,枪匠每一次的进攻选位只需要面对一到两个敌人——人再怎样多,他们也没办法去攻击队友。哪怕手里有枪械有弓箭,视线也会被自己人挡住。 丁丑哪怕有弩箭梭镖,她也打不出去,不光是因为枪匠太快,也因为射击角度里不断受创失衡的亲友们,他们霸占了丁丑的视线。 这是巷战的至高之术,是把敌人当成了自己的武器。 到了战事后半程,局势突然变得明朗—— ——芬芳幻梦不用照顾雪明,不用被动防御的时刻来了,它可以火力全开。 丁丑妹和二十尺之外甲辰哥同时感受到一股致命的杀机。 妖僧到了西北角院墙就不再跑动,演武坪里传来遍地哀嚎,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剑鸣! 那身外化身托举甲申的银龙青锋,好似一道流光白虹,平地起了惊雷! 突破音障的那一刻,芬芳幻梦斩切授血怪兽的脑袋是那么轻松!它只是刚刚削了人头就马上消散!好像一颗人形子弹! 甲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丁丑妹似乎再也动不了啦。 直至第二次魂威攻击,芬芳幻梦又一次重新出发,从雪明身体中奔袭冲刺,甲胄之中冲出气流啸响! 甲申的护法宝剑还没落地,又被这钢铁猛虎抓回手心,砍完甲辰的脑袋马上漂飞出去! 这六丁六甲武神官通通僵死在原地,头颅都来不及落下,灵体时不时掀起的狂劲风暴吹拂之下,他们才身首分离。 枪匠一路往西南侧门洞疾驰奔走,芬芳幻梦好似离体元神忽隐忽现,甲申的宝剑砍得缺口崩刃,便马上换了其他兵器——它拿来飞爪流星绳标铁钩也能使杀人绝技,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疾步踏过院墙冲杀出去,枪匠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雨腥风。 院墙上蹲伏的射手找准机会开弓!利矢飘飞出去,叫芬芳幻梦的狂乱气流搅上天,不等射手躲避,他脑壳被一根飞来的大腿骨打爆了!打出一团血雾来! 月值功曹早早开溜,离了百米来远,就看见演武坪里留下一个个化身残影。那妖僧杀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顺手,居然就这么杀干净了?! “死光了?死光了?” 功曹神官一边扭头回望,一边往府外翻墙飞跑,一不小心撞在大门的石狮,撞得头破血流。 “昆吾教主!吾命休矣!” 他连忙爬起,生怕阎王追上来,摸了摸脑袋,还以为自己已经死掉,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以后就清醒了。 如果不喊这一句. 九五二七一脚踢开府邸大门—— ——另一头母老虎,另一个身外化身刚刚把仓皇逃窜的府兵们抓回来,恰好赵剑雄干完铡人的活,留了个空位,可以用来铡畜牲。 “别急!还有一个!” 第十九回 三根羽毛 武修文暂时陷入了无法自控的癫狂状态。这种情况在远征途中很常见,在枪匠看来,有很多同伴都迈不过这一关。以前我们也见过这类心智破碎人格解体的症状——如今在加拉哈德授课的北辰老师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炮火喧天的战场。 察觉到同伴的异样,雪明马上来到学生身边,顾不得会审厅堂的奇怪人群。 他伸出手去,摘掉防割手套,捏紧右拳调度钢之心的力量。催生出芬芳幻梦的灵能,要使出全力把武修文送进梦里。 另一边,小七感受到钢之心的连锁灵能反应,她神情复杂的看着丈夫——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路,也不知道这个武修文的背景过往,小七过高的癫狂指数却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受到太多太多的精神损伤。 无论是脑力损耗还是情感刺激,武修文已经太累太累,在化蛹阶段得不到健康的睡眠,这种灵能者极有可能夭折半途就此猝死。 “他有救么?你好像很关心他。” 江雪明紧紧按住修文的脑袋,这小子立刻瘫软下来,他抱起武修文,抬到剑雄身边去,回头应了一句。 “他走了太远太远,需要休息一下。” 太阳把长街的遍地血迹都晒干,鲜红色的草叶树丛也渐渐变成暗红色。 小七油腔滑调没个正经:“你又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孩子搭伴?有空和我说说这个故事?小甜心?” “如果我找的是女孩子呢?”雪明反问:“你要怎么做?” “哈哈哈!你也会说这些阴阳怪气的东西咯!~”白子衿摘了面盔,露出脖颈处的挫伤淤青,还有和敌人死斗时溅到耳垂的血。 这是赵剑雄第一次见到师娘,他依然是一副恍惚失神的模样,焦急的守在关香香身边,没有更多的注意力分给无名氏的英雄——他心里很乱,大多都在想大哥的事,在想武修文的事。 阳光越来越猛烈,枪匠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燥热,武修文受到的精神伤害非常严重,芬芳幻梦要消耗大部分集中力去维持那个甜美的梦境。 他没有和小七讲家里长短,没有那个心力说漂亮话。 小七的眼睛跟着树丛之间飞舞的蝴蝶,等待丈夫的下一个指令。 过了大概六七分钟,这段时间里,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太守府邸众多官员的无聊复读,剩下城市远方传来的烟花爆竹声。 当门楼的影子渐渐退缩到石狮子旁边,太阳也完全散发出热力。 月值功曹的脑袋变成了计时器,在太阳烘烤下渐渐散发出焦臭的味道,从鬓角的毛发长出苍白的鸟羽,这颗死人头的兽化症状越来越明显。 枪匠:“我走了。” 小七:“一起?” 枪匠:“你还有弹药吗?” 小七先是摊手,然后验枪:“打光了。” 枪匠:“那你看不住我,不如看住我两个学生,我有办法。” “好。”小七没有任何犹豫,对丈夫非常放心,沟通上几乎零障碍:“你进去以后用钢之心和我报平安,我一定能找到你。” 枪匠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接下来应该是泰野郡的决战,不过从战前得到的情报来判断,这场攻坚难度不会很高。 昨天夜里在演武坪杀死的门客们,六丁六甲十二神将,还有这个月值功曹,应该就是太守府战斗力最强的高价值目标——如果李坤海和他的贴身侍卫有两把刷子,也不会藏到天亮。 他打足精神,有十二分防备。 一步步往会审厅堂走去,走过花园长街,钻进林荫道,再没有动手杀人——泰野郡的父母官们见了枪匠,立刻跪下迎客,也不敢讲话了。 到了会审厅堂的外门,州判官和灵台丞立刻为敌人开门。 到了内门,枪匠去敲门,起初没有人应。 他再用力敲了敲,门内传来奉议大夫的质问—— “——情况如何了?!是谁来了!” 枪匠说:“张从风。” 大厅里传出一阵嘈杂人声,最聒噪的那个就是李坤海。 “他来了!他来了!” “妖僧来了!如何与他斗!断事审理!忠显校!你们去!你们去!” 忠显校:“啊?我?” 断事审理:“卑职只是个从六品的伺察督事如何与这神仙周旋,李大人,您要我死么?” 李坤海暴跳如雷:“我不管!谁能挡他?!我赏他黄金万两!” 这位太守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他是泰野郡的门面,家里豢养的授血怪物也不能亲近——他要和这些智人混在一起,才能保住一身正义人皮。 如今府院里的授血怪胎仙家兵将都死光,哪还有人来保护他呢? 一直在哄太守开心的奉议大夫是个机灵鬼,他趁着承信校和忠显校不注意,偷偷揭了内门的销锁,抱起大门的栓,就这么开门迎客。 枪匠终于能“体面”的进来。 左右校尉看见这一身血气的黑甲杀神,在第一时间就丧失了战斗意志,纷纷往院落墙壁退缩,连武器都不敢亮出来。 枪匠径直往厅堂台阶走,跨过门槛时,屋内的文官武将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坐在堂屋里品茶听宣判的,德高望重有点权力的重臣也站了起来。 主位上的李坤海脸色惨白,两手扶着椅把,浑身瘫软。 他记得这身衣服,也记得这个形象—— ——这是灵光佛祖讲过的“死神”,五官特征和甲胄形制,还有那安神静气的灵石(辉石)法宝。这些特征都属于枪匠。 “你你你你你你!” 在枪匠的灵压逼迫下,这头授血怪物几乎要现出原形。 “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犹大早就将枪匠的死讯通过仙丹通信网络告知了所有部下,要振奋香巴拉众部的士气,为早日反攻尤里卡做战备计划。 枪匠没有立刻回应,他在搜索屋内的其他授血单位,确信只有这么一个以后。他便站在厅堂里,打开面盔以真面貌视人,要顺着香巴拉的规矩来,和这群肉狗僵尸之流,讲讲香巴拉的仁义道德。 “我要杀李坤海,就杀他一个,杀之前和他讲讲心里话。” 刚起了个头,一众官将变了脸色,几乎是出于本能,大多都做不好表情管理,脸上有喜色——泰野不能没有太守,这是好事。 枪匠锁定了猎物,与李坤海讲起私事。 “犹大是你老板,你有仙丹,把仙丹给我。” “使不得呀!”李坤海连忙求饶:“不可以的呀!仙长您饶了我吧!” 枪匠:“为什么不可以?” “总之”太守大人还想保住人皮。 枪匠震声逼问,灵压激荡。 “你和昆吾真君里外勾连,残害泰野百姓,搞邪祭淫祀,为灵光佛祖这头妖魔办事。我要你弃暗投明伏法赎罪,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是要抓我么?怎么躲了一夜?月值功曹喊来的帮手已经死光了,是我杀的。” “这些仙兵仙将在你眼里算不得人?他们要救你保你呀” “李坤海大人,为什么要求我饶命呢?” “还是说你知道,你心里清楚.” “你这忘恩负义卑鄙无耻,胆小懦弱陷害忠良的狗官!你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我到街口就看见关香香要送去铡刀受刑,她犯了什么罪?” “你要和我讲大夏法律么?李坤海?” “脱了你的人皮!不然我挖你的心!掏你的肝!看看你肚子里有没有仙丹!” 此话一出,这授血怪物再也受不了枪匠的灵压—— ——太守的身体膨胀起来,撑破了官服,原本一嘴络腮胡也立刻变白,变成厚实的翎毛颈羽,变成了一头雕鸟怪物。 正如枪匠所说,仙丹就在他的肚子里,在他横膈肌靠近心肺的位置,他的肚腹虫巢圣血已经失控,兽化病爆发的一瞬间,强烈的饥渴感几乎将他逼疯了。 “枪匠.枪匠” “求求你求你” “不要杀我呀” “仙丹在这里仙丹在这里.” 趁着肉身还没有完全兽化,他撕破里衣,露出胸腹肉瘤,就有一颗暗红色的肿胀眼球镶嵌在皮肤之中,眼看马上要被羽毛覆盖。 噗嗤一声,李坤海急了,用尖利的趾爪剖开肚子,取出受到污染的混沌之种。 这本来是傲狠明德的交易工具,是人类世界用来做账的支付终端。通过维塔烙印的灵能改造,它变成了犹大的电话电台。 枪匠没有立刻上前,他能感觉到这授血怪物身上强烈的灵能潮汐——这是光之翼,是红闪蝶,就算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也要补上两枪才能靠近。 他静静的观察着李坤海的气色,要等到血完全流干了,才敢拿回这至关重要的道具。 太守大人变成妖怪以后,厅堂里三十多位官将纷纷避到角落里,却没有失神惊叫的意思,心里早就有所预料——李坤海是不是人这件事,似乎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我要活!枪匠!”李坤海催促着,探出趾爪,把仙丹递出去,“让我活!让我活!我可以帮你!” 枪匠依然没有应。 李坤海的嗓子嘶哑,没了仙丹加持,他越来越虚弱。 “这满屋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多少受过昆吾真君的祝福,他们身上的仔罗刹还在,昆吾就没有死!既然昆吾没有死!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呢?!” “我也可以活!我有价值.我有的!” 枪匠:“说说看。” 李坤海:“我知道很多很多很多东西” 枪匠:“抓重点。” 李坤海的喉咙已经完全兽化,声音都变了。 “犹大的会盟里,有三根至关重要的羽毛,我作为东南关卡号令群妖的重要管理者,也要配合这些羽毛大人一起办事,养育仙胎。” “和犹大斗到底,你就绕不开这三根羽毛.” “这是永生者联盟最后的三张底牌,这三个人永远都护在犹大身边,是他的护命符.” 枪匠慢慢接近这头怪物,确信李坤海没有反抗能力了,连呼吸间隔都变慢了。 阳光透过内门照进来,太守依然保持着递交仙丹的半跪姿势,匍匐在地毯上。 “拿去.拿去枪匠” “我想活呀我想活.” “这三位羽毛大人他们的魂威能力.” “他们的名字我都知道” 江雪明试着摘取仙丹,他从携行包裹中拿出一卷应急绷带,把混沌之种裹在里面,想要速速抽身远离。 从李坤海体内爆发出强烈的灵能潮汐,是魂威发动的征兆! 雪明只觉得接触仙丹的绷带迅速消融,它的质感原本是粗糙的纺布,却在一瞬间变成了液体! 布料变得“粘稠”,它像一滩泥水挂在李坤海的趾爪和雪明的手掌之间。 仙丹依然与这怪兽血脉相连,可以作为发动魂威的血肉媒介!正如枪匠可以用断指来发动芬芳幻梦的能力一样! 这一段液化的绷带,迅速变成一片赤红色,它吸饱了太守体内的血,又把布料变成了新的魂威触媒—— ——这个过程非常快,几乎只有短短的零点几秒。 雪明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与绷带相连的右手也开始融化了。 先是指头指背指甲,然后是手掌,连着钢之心一起变成了软趴趴的泥!右手反折垂落瘫软无力,就这么挂在一边,手臂也要慢慢变成液体了! 它没有断裂或流血,仅仅只是变成了粘度极高的液态,没有痛感,似乎也没有任何伤害。 “你要干什么?”江雪明第一时间以左利手掏刀准备屠宰程序。 李坤海可怜兮兮的说—— “——我有用” “我这个仙力,我这个神通.” “我的魂威.有用吧?” “有用吧?只要对你有用.我就不会死.对不对?” 看上去,这种灵能力似乎可以将任何物体变成液态,但它没有多少杀伤力。钢之心受到影响之后,这辉石首饰依然在发挥作用。 这只红闪蝶的才能仅仅止步于此,或许送去现代社会,送到流体力学实验室里,在这个领域继续发光发热。 “我想活” 李坤海神神叨叨的念叨着。 “我知道很多的.我都知道” “让我活枪匠,你肯定不想杀我.” “我” 可是枪匠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突如其来的灵能反应就像一颗核弹。当李坤海对枪匠释放魂威展示才能的时候,枪匠就已经开始走死刑程序了。 贝洛伯格刺透这头畜牲的脑袋。雕鸟怪物还在哀嚎,他来不及把头颅也变成液体,可是哪怕变成液体形态以后,贝洛伯格的高温依然能把他的脑花烤熟。 “不不不不对” “你不能” “如果你想知道.” 枪匠没有多少时间和机会,没有以身试毒的想法,他比李坤海预想中的死神要谨慎得多。 这一回是魂威的骚扰,下一回是什么呢?要给这些食人魔第二回合反击的机会么?雪明不会这么仁慈——按照作战计划来讲,不会有合作的空间。 “饶了我羽毛大人的名字.” “羽毛大人的名字法依法依·佛罗莎琳” “法依.” 雕鸟的身体渐渐瘫软,贝洛伯格在他的脑袋上开了个深坑,从太阳穴贯通到天灵盖。 灵能失效以后,雪明能感觉到右臂又回到了固体形态,这条软趴趴的手臂又一次变了回来,他这才安心,收拾好仙丹,紧接着等待。 等到阳光把这头怪物晒成一把劫灰,确信不会再复活—— ——是的,他终于死透了。 第十八回 仪式感太强 依山傍水的古城迎来了短暂的日出—— ——拂晓时刻,太阳亮起的一瞬间,青砖长巷里大大小小的生死激战也要走到最终回合。 授血怪物们不像昆吾教主那样,它们害怕昭昭烈日,对城中一百一十二位天降神兵的围剿死斗要告一段落,它们必须鸣金收兵,暂时退缩到阴影里。 可是对于无名氏来说,对于快刀和众妙之门的战士们来讲,攻守易型的那个瞬间,就是最佳的处决机会。 此起彼伏的铃声变成了鬼司阴差手里的索命铃。几乎在同一个时间节点,在晨曦浸透房檐的那一刻,在木质建筑群和翘顶拱角的砖瓦蒸出阵阵阴寒湿气,在一片氤氲的朝雾里。各部战团的兵员几乎在同一时间念起了枪术的咒语。 以宣武南门为起点的城墙,到长庚大道沿街十数个战点,一路往太守府去——合围已经开始了。 街巷之间有数十个身影在奔走跳跃,他们的行军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身后往往跟随着一大帮意志受挫六神无主的泰野官兵,他们的意见领袖集团长官往往已经身首异处,凭着军法来维持队伍秩序,凭着军功来维持战斗意志。 只差最后一点,最后那么一点点,就能彻底击溃这帮封建时代的战士。 克罗佐元帅交给红蝾螈的任务,就是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彻底毁灭泰野城防部队的士气。 在城市东南方向的低洼地带,有一条雾江支脉成了泰野郡屯田固守的资本,粮库和马场也在这里,这是泰野郡爆兵发育的命脉要害。 让时间变得慢一些,变得更慢一些。 从泰阴山慢慢探出来一颗金灿灿的朝阳,它照在一个巡防兵员头上—— ——这位士兵紧张兮兮的,换了两轮班次,从龙葵粮仓站了一班岗,又因为城防工作人手紧缺,调到三元马厩来帮忙打更计时,因为司耀局也受到袭击,官兵都在往外疯跑。 这个时候,就看见灌溉城内良田的母亲河,看见雾江水底涌出来一团红艳艳的阴影。 它冒出水面时,阳光逐渐变得猛烈。一瞬间晒干了这头钢铁怪兽的疏水涂层,从它的泄压排水上浮阀管涌出一股股清冽的水流,增压泵不断的往外喷射气流——要把红蝾螈的自升潜管路系统清理干净。 它的相控阵雷达已经开始工作,警报人员远离提示音响起来,河堤坝口和马厩周边的兵员吓得不敢动弹—— ——对他们来说,那是. “妖怪!河里来妖怪了!!!”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望见这七米多高的钢铁怪兽时,有不少士兵的战斗意志已经崩溃,立刻丢下站岗巡检工作落荒而逃。 也有吓得不能动弹的,抱着阴阳乾坤庙里求来的纸符咒,蜷缩在街边,躲在田地的玉米苗里,几乎哭出声,要求天告地饶自己一条小命。 就在这个时候,强哥和小鲨鱼一人控制步足,一人掌握火力,把红蝾螈开上河岸。 强哥看见这些“原始人”的反应,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开火的命令,要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配合地面部队控制龙葵、三七、山药三个大粮仓。 “车长!”鲨鲨见到河岸哨所和街道的乱象,这个十四五岁的小混种倒是十分好奇:“有好多平民!还有好多丧失战斗意志的敌人!向指挥部委派招降工作吗?这样下去,城里会有很多无辜的受害者。” “我们没那么多人。”刘伟强答道:“任务要紧,克帅要我们用这台战甲散播恐惧和混乱,越早一步完成任务,就能争到更多的时间。” 小鲨鱼低头想了想—— ——它在加拉哈德接受过军校教育,同时骑士战技课程也有不俗的成绩。作为月神杯竞技赛事的教练,非常了解这种环境会带来什么。 泰野的秩序会崩溃,而且这种混乱会持续很久。 一旦城破,失去军令军法军功约束的守关兵员会慢慢化为无耻匪类,重新以不同的利益导向链接起来,变成一小股一小股的城寨匪帮,组织部能解决这个问题,派人继任管理者席位——但是这座城市的生灵涂炭是不可避免的。 从三元马厩登陆以后,走过两条长街,鲨鲨亲眼所见—— ——这台钢铁怪兽往前推进一百米,就有惊慌失措的流民冲出房屋,带着家里儿女落荒而逃。 更远一点的门店起了火灾,看来是居民宁愿烧了家业,带着平日里藏得极深的怨恨,要把邻居也拖下水。 这个时候,小鲨鱼心里难过,带着鱼鳍的趾爪勾在机械台的播音系统上。 “车长!要放广播吗?根据战时动员” 没等小鲨鱼说完,刘伟强脸色铁青,任务容不得半点闪失,立刻打断道。 “你想用动员兵的军事条例解救这些平民吗?对不起,鲨鲨。我负不起这个责。” 从侧边观察窗能看见一家茶叶店二楼—— ——小鲨鱼仔细看去,门窗另一边的卧房地毯上,躺着两具尸体,是一对中年夫妇,这并不是无名氏干的,从尸身的刀伤来看,更像是泰野的边军变成了土匪,早就开始趁火打劫。 “可是.” 强哥依然打断道:“鲨鲨中士,收起你的傲慢和同情——他们是香巴拉大夏帝国的人民,不是boss辖下任何一个行政区的合法公民。” “这些城市卫队失去指挥者之后,同样丧失了纪律和人性,这是客观事实。克帅在作战会议之前,就给我们做了很多次预演,上了很多场思想政治课。” “我们现在是踏上别国领土,被别国士兵视为入侵者。” “我们的战甲在他们眼里是妖魔。授血怪物在他们眼里是神仙。” “这是三年五年,乃至一两代人都无法讲清的国仇家恨。” “你是一个战士,一台暴力机器。” 小鲨鱼握紧了火控中心的电子档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没有反驳什么——因为这是一道无解的谜题,因为强哥说得没错。 如果说昆吾真君以魂威之力,用六百多个人质当做护命符咒免死金牌。 那么犹大这家伙,在香巴拉各地搞邪教,做军政教派一体化工作,这些教团教宗的免死金牌,就是无辜的百姓——这个魔头知道如何运用道德神剑,有精绝剑法。 不迈出这一步,泰野就永远都是一座填满人肉生意的城。 从前线的战报来看,太守府上豢养了上百个授血单位,光是每个月的人肉供给,至少要向阴阳乾坤教祭出七百多条人命,每一天都要吃掉二十多人,做出一千多斤的无垢肉食,才能勉强填饱这些怪物的肚子,余下的碎肉边角还能拿去喂低等授血扈从。 这对泰野郡来说,可能仅仅是九牛一毛,它有数万驻军,加上周边县乡村镇数百万人口的繁衍生息,似乎不算什么。 可是落在一个人身上,落在一个家庭里,那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只要它还存在,夏邦人就不能称为人,永远都是肉狗。 想到这里,小鲨鱼咬牙切齿的,几乎要哭出来。 它质问着,却没有问车长,似乎在问天与地。 “凭什么呀!凭什么!!!” “好人都没有好报!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家伙!” “灭顶之灾都要来了!凭什么他们还能享福?!” 强哥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答案留在历史里,它不是某个一个人,某一群人依靠短短的几年或几十年,就可以解答的。 在收获季的仪式之前,没有无名氏的时代,癫狂蝶泛滥的地下城市也是如此。 天灾和战争是混乱的源头,这些东西伴随着各式各样的灵能灾害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命。 可是对个人来讲,这也是晋升的阶梯,是一次命运的试炼,是大富大贵的机会,是一条捷径。 范佩西家作为典型的黄石门阀,他们擅养寇自重。把古老的东方哲学文化糟粕融会贯通,逆练一身管理学神功。于是有怎样的领袖就有怎样的干部,有怎样的干部就有怎样的兵员,渐渐的四十八区也就变成了一片毒池——对香巴拉来说也一样,灾难面前,这些刚刚披上衣服的野兽又变回了吃人的怪物,在城里烧杀抢掠,只怕死到临头找不到生路,要爽上最后一把。 往粮仓的路很远很远,鲨鲨要走很久很久。 它还没长大,所以会困惑,会伤心,它依然有理想。 强哥已经长大很久很久,他的心回到了身体里,知道此时此刻什么最重要。 回到太守府邸。 穿过悠长的花园小道,来到太守府的会审厅堂。 传令兵一个接一个跑出去,却没有任何一人回来,这让李坤海越来越慌乱。会堂的外门内门紧闭,自从犯妇关香香被两位尉官带出去以后,这屋里就安静下来,再没有一个官员敢说话了。 他们或许猜到了什么,但是不敢说。来自隔壁校场的喊杀声、爆炸声、垂死挣扎的悲鸣声,似乎都听得见,但是不能声张——谁要敢说出口,谁就是怯战畏死的叛徒,要被太守以乱军心的罪名铡死。 奉议大夫是太守身边一等一的糊裱匠,自四更三刻起,他就一直在讲话,要太守开心。 管刑事的府推官在铡刀上惨叫,死前那一声哀嚎传到府上,李坤海立刻命府兵去查探。 奉议大夫说:“不必担心!李大人!那一定是贼人伏法受诛,如此哀嚎叫唤出来!死相肯定凄惨,左右人证见了肯定老实招供。” 过了一刻,府兵没有回来。 太守有些心虚,于是命传令兵再去。 奉议大夫说:“或许有谋逆狂徒要劫法场.” 又过了一刻,传令兵也没有回来。 太守再喊人去支会月值功曹,命令门客赶来保护。 这一回,门外不断吹来冷冽血腥的臭气—— ——奉议大夫立刻命人把内门外门都关上,两个侧门也用宣纸沾米浆堵住,门缝都透不得一点风。 “李大人!府上门客果然是好神通!” 李坤海尴尬的讪笑着:“呵呵呵哈哈哈.何出此言呀?” 奉议大夫点头哈腰笑道:“这命令一发出去!隔着一个校场,一个马场,卑职都能感觉到刺骨杀意,想来是李大人平日乐善好施,广结良缘,俗话说得道者多助——这六丁六甲仙官武神一出手,我这个凡夫俗子都能察觉到仙力威压呀!” “哈哈哈”李坤海已经汗流浃背,他拥有灵能,还是一只红闪蝶,大概能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不能说。一旦把话说明白——这一屋子的下属恐怕会立刻将他分尸,抢到一根脚趾头,都能送给敌人当功劳! 到了五更天,屋外蒙蒙亮起来。府邸再也没有声音,连蟋蟀麻雀的叫声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诸位文官武将的呼吸。 奉议大夫又说:“看来神将已经平乱,要开门去迎接么?” 李坤海哪里敢开门,这一层薄薄的包铜红木是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只觉得自己在油锅上煎熬,前后左右都有人盯着,也不能找借口脱身,竟成了瓮中之鳖。 “协律郎!你去看看!”李坤海马上说。 协律郎脸色剧变,再看会堂里人头攒动,往日同袍都默不作声的盯着自己——他被架上火烤也不能抗命。 他走出大门,见不到一人,于是回头喊了一句。 “李大人!没有人!” 李坤海接着说:“你走到校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协律郎继续往外走,到了校场—— ——他定睛一看,拂晓的阳光恰好洒在人肉浮屠,照出一座尸山,旁侧倚着墙建起人头高塔,他内心癫狂却强作镇静,重新走进门里。 “李大人!” 协律郎早早就望见花园街口之外,府邸大门石狮的月值功曹,这月值功曹的衣物落在一边,脑袋孤零零的放在石狮子上,有两个穿着黑甲的魔鬼守在府院大门,远远的看着他,似乎嘴巴里还叼着奇形怪状的香火(卷烟),似乎是受到魔头的控制,要以这香火作符咒来杀人。 “李大人!” 协律郎已经吓破了胆,但他不好说,他不愿意一个人死——至少要拖下几个枉死鬼搭伴上路,不然这光荣传统文化糟粕怎么继承到阴间去呢?他孤零零的多可怜? “没有人!没有人!” 李坤海心里欢喜,于是又喊了提举和安抚使到外门去接应传话。 提举和安抚使也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走到外门,看清楚协律郎的脸色,终于明白自己大难临头。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互相使了个眼色,立刻明白对方的心意—— 提举嚷嚷着:“——李坤海大人!快出来接见丁甲神将!奉议大夫讲得好!夜里有贼人来劫法场!已经被月值功曹一刀砍死了!” 安抚使接着说:“对呀!对呀!” 雪明和小七看不懂—— ——他们原本守在屋外恢复气力,准备天完全亮了再进屋搜房,毕竟子弹都打光了,不知道会审厅堂什么个敌人配置。 夫妻俩一包烟都快抽完了,就看见协律郎和猛鬼附体似的,在门前瞎叫唤。 不一会又叫唤出两个文官,马上要喊出其他官员了。 这人是越喊越多,每个官员出门来,先是浑身一紧,还有原地吓尿的,却对夫妻二人熟视无睹,都往身后当复读机,这两百来米的花园街道里里外外三重大门,愣是站了二十多个大喇叭,左手倒右手的传话递信,一个说完了,下一个才开口——只怕讲得太快,讲得太明白,怕不能拉着同袍伙伴一起死。 江雪明不理解这种夏邦礼仪,于是他问赵剑雄。 “剑雄,这是东南的规矩?你老家一直都这样?” 剑雄没有进过官场,根本就不懂这种神秘莫测的仪式。 反倒是另一边,对祖国原本还抱着一丝一毫的期望,还有点盼头的武修文,心里的火刚刚被无名氏的天兵点燃了,见到此情此景就立刻眼神黯淡——他没有什么愿望了,身体里的魂魄一下子飞走,似乎血也要凉掉。 修文伤到心里,他看着一无所知的剑雄,可怜丢了小命的剑英,可惜神智恍惚遍体鳞伤的香香。 他又想起自己这前半生到底活在怎样的迷幻旋涡中——有多少对“赵家兄弟”,要被多少个“武修文”坑死害死,而活下来的人,还要争着抢着,跪在这四百来尺的长街上,变成一颗颗只会说废话说谎话的人头,如果香巴拉的百姓是肉狗,那他再怎么挣扎,也只能变成吃肉狗的僵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武修文几乎当场疯掉,一个劲的擦眼泪,又狂笑不止,只觉得荒谬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明:“他笑什么?” 九五二七的癫狂指数比较高,似乎能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场面,就和她拆快递的时候要摆三台手机一起拍生活vlog一样,每次撕包装扯彩带都有讲究。 “仪式感太强了。” 后记①·伍德·普拉克的羊皮信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我最最崇拜最最敬仰的boss,我的九界之主,我的骇人恶兽,我亲切又可爱的老板。 我是你忠心耿耿胆识过人的幕僚,是你的红石列车长,我是伍德·普拉克。 翻过扉页之后,你可以看见这封信件的具体形制,虽然这里有防水油墨,但是免不了盐碱海风的侵蚀,想要把它完完整整的送回你身边,我的笔法会随意一些。 毕竟这不像以前,以前用笔记本电脑写工作报告的时候,我是正儿八经写三个字,改一个字。 如果要按照工作报告来写,恐怕这封信永远都到不了你手上了。 目录: 1、有关于工程工建部人事调度咨询的问题。 2、有关于战团后勤补给线的除虫除害问题。 3、有关于紧急战争状态的政治局工作问题。 4、有关于大夏帝国弘法寺外交的洽谈问题。 5、有关于尤里卡火山城的癫狂蝶宗教活动问题。 6、有关于尤里卡火山城反贪还是反恐的战略计划。 7、克罗佐元帅亲笔信:发生局部地区军事冲突需要注意的六个重点。 8、圣杯·达格达之釜和三根羽毛。 9、前线书记:伍德·普拉克和王大民的审讯内容谈话。 10、穿越者的来历丨香巴拉的恐怖太阳。 11、前线书记:对于仙胎的调查,帝江老妖的审讯内容谈话。 12、伍德·普拉克给你的留言。 《有关于工程工建部人事调度咨询的问题》 boss,我们占领了香巴拉东南战区的两座大城,就和一开始作战计划中预见的那样——是毫无征兆的突袭,是一次斩首行动,是一种宣战行为。 这个过程也正如智库和元老院将军们所预料的那样,会产生很多问题。 长远来看,最大的问题是人手紧缺,仙台府依然在刘真手上,我们不可能用千人团队彻底夺走这座古老港口的政权,会产生很多水土不服的尴尬情况。 短期来看,最大的问题是人手紧缺带来的交通迟滞。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接着看下去,如果没有时间,大可以跳转到第七个羊皮卷轴,听听克帅给你写的总结。 从香巴拉东大陆,东南地区到铜河流域一带,最好的运输办法是河运水路。我们有九界最厉害的工匠团队,他们会造船,能修建港口码头。哪怕在山林中,保持零掉队的纪律性依然能达到每天四十公里的行军速度。 这种军队素质是香巴拉的军阀将领无法想象的,哪怕他们拥有草场马厩千亩良田,有完善的军功制度。萝卜和大棒都捏在手里,能把手下官兵养得肥肥胖胖,逼这些肉狗跪得踏踏实实——依然比不上这一支威武雄师。 在这里我要详细解释,为什么人手紧缺会带来交通迟滞这个问题。 大夏东南各部的水脉交通情况十分复杂,在山旮旯里也存在许许多多的无名村镇,统计单位需要人,工程共建需要人,原材料需要人,港口驻防需要人——补给站、运输队、危险品管理、杂什配给、粮油烟草、引水导航绘图、基础风电火电小型设备等等等等,这些都需要人员支持。 想在香巴拉站稳脚跟,就必须掌握铜河,战士们不可能一步步走完这七百多公里的战线。 什么时候运河网络能完工,那么九界的政治局就能建到仙台府。 5、《有关于尤里卡火山城的癫狂蝶宗教活动问题》 枪匠的死讯传遍了所有行政区以后,犹大就一直在暗中试探,通过诸多中间人试图渗透尤里卡火山城的城市管理系统。 这种渗透活动最早能追溯到四个月之前,众妙之门和快刀的兄弟们早就察觉到了火山城的异动。 它有六套排污排水系统,其中三套年代久远且无人管理。都是在建城初期搭建的临时工程,在这些工程窝棚和复杂的管路系统中,也有许多混种和人类躲藏其中,利用隐蔽的居所设置私人据点,建立秘密结社。 众妙之门在这些零散帮派和秘密结社中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其中比较关键的名字我列在下面。 红石元老院三十三席:拉斐尔·达贡以及他的大儿子,还有第四子,可以确定是真神会的交易对象。 红石元老院第八席:洪都拉斯大人曾经在公众场合接受采访时,提到了真神会这个组织,并且立场不够坚决,对于这个新兴教会保持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中立意见。 黄石元老院五十四席:这是一个新晋的元老院议员,非常新,名字叫海拉尔,跟丈夫改姓巴里。 银贝利和无名氏收到快刀的情报之后,通过枪匠的骑士战技办法再进行筛选判别——由财务走账、生理需求、精神爱好这三个维度来判断。 海拉尔近三个月的个人经济账目里,有百分之八十二的辉石货币去向不明,她的月薪是一万六,除了生活成本以外,恐怕和快刀的角色侧写画像一样——她已经是真神会的成员,用募捐的方式来牵头起事,从中洗钱牟利。 除了这些元老院议员,还有一长串的涉事从属名单,譬如代办事务的会计公司,整合法务的律所等等,会一起整合写在附录里。 我的老板,种种迹象都表明,犹大确实咬住了鱼钩—— ——他认为枪匠死了,他有足够的实力慢慢回到尤里卡,把光之翼和维塔烙印送回我们的行政区。 这是好事,具体的处理办法写在《有关于尤里卡火山城反贪还是反恐的战略计划》,对于无名氏来说,这是一次练兵的好机会。以月神杯为核心的军备系统能完美发挥它的作用了。学习了骑士战技,平时只能打打药弹的孩子们,可以披甲上阵拿走枪匠的接力棒。 《圣杯·达格达之釜和三根羽毛》 boss,接下来的信息很重要,当你看到这里,我已经将信件递交到大卫·维克托手上,由这位翻译来完成。 达格达之釜需要三十个仙胎来完成注能仪式,每一个仙胎都需要上千条人命来灌溉,远超普通蜡烛薪王的元质丰度——以麦德斯这类更强大的巢薪王为例,他吞吃的灵魂也不到两千人。 总计三万多条人命,这些元质能做到什么?能通过达格达之釜这个灵能放大器完成什么事? 傲狠明德,我亲爱的boss呀。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我实在无法去揣度犹大的心。 哪怕是我大卫·维克托,用体验型写作办法去模仿犹大的思维,通过种种讯息线索来模仿这位敌人的思维,也依然想不出来。 我对他的一生了解得太少太少,要是能触碰到他,用地狱高速公路间接触摸他身边的人或物,或许可以知道更多的情报。 我的学生已经杀死了泰野郡的太守,从这位光之翼口中,我们得到了一个新的词汇——犹大有三根[羽毛],这些羽毛是他的护命符。 枪匠的警惕心非常强,他容不得敌人耍半点花招,在投降招供之前,就杀死了这位光之翼,但是没有关系,在尤里卡火山城频繁活动的真神教派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线索,补上了这块拼图。 这也得益于[remix·混音]这颗烟雾弹——犹大想要重返尤里卡,他的第一步行动,一定是最稳妥的,最保守的。 他必然会挑选队伍中最信任,最重要的几位永生者来完成这次渗透。 无名氏目前掌握的可信情报里,有关于三根羽毛的模糊侧写,他们分别是—— ——织命者丨法依·佛罗莎琳。 ——听众丨凡尔诺·卡特。 ——荷官丨弗雷姆·佛爱维尔 这些英文名和前缀代称可能会让你感到困惑,那么用简简单单接地气的直译会更好记一些。 fay·forosery丨献给我的玫瑰仙子 final·caught丨抓住终曲最后一刻 me·forever丨永劫地狱不灭之火 永生者们早就封印了自己的真名,他们或是忘记,或是完全不想再提起自己的过去,以免让这些回忆变成心魔,变成弱点。 这三个f字头,两个f字姓,构成了一个稳定坚固的五芒星结构。 除了名字以外,无名氏的情报网在尤里卡火山城的真神教还打听到了他们的前缀敬称,或许这些敬称,就是永生者的魂威化身,是他们的特殊能力。 根据目前已经处置的会盟成员来看—— ——佩莱里尼·图昂的前缀是风暴鹰。 ——乔治·约书亚的前缀原本是窒息者,败给战王以后,改成了赤鬃雄狮。 ——金泰康的前缀是金丝雀,这是矿工的伙伴,在危机到来时,金丝雀会先人一步死于缺氧的矿道。 秘文书库的老法师们通过一系列通灵仪式,以雷达筛选波形的办法倒推出来灵能潮汐特征,以三百多位灵能者互相连接灵体的方法,构筑出复杂的灵能相控阵网络,用于搜索强大的灵能生物,前不久枪匠的铸剑之行中,一七七三科研院通过这个灵能雷达,找到了疑似永生者的灵能波形。 他应该是乔迪,只在一部分野史里出现过的杜撰角色。 如果他也是永生者,那么他的前缀词应该是john`d丨没有名字的男主人公。 加上最近捕获的王大民,这位阴阳乾坤教派的教主大人也有一个代称,叫做昆吾——关于这个代称的意义,是颛顼曾孙陆终的长子,古代陶器制造业的发明者。 犹大把这位永生者视做企业管理人员,在犹大眼里,昆吾的商业价值要远超他的魂威价值——所以才会起这个名字。 《穿越者的来历丨香巴拉的恐怖太阳》 接下来把笔重新交给我,boss—— ——有一件事你很早就知道了。 伍德·普拉克是一个穿越者,一个时空旅行者。 我从另一个宇宙来,从一九八六年进行时空旅行,回到了fe33031的宇宙,回到了好几百年前。 起初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什么科学道理么?是命运的安排么? 我这一辈子都在研究三个终极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里去。 这也是人类本身要搞清楚的三个终极问题—— ——和fe204863的对决中,我渐渐能感觉到灵能就是开启第五维度的钥匙。超越光速掌控曲率这种事情,似乎灵能就可以做到。 在审讯王大民之前,我在香巴拉也遇到过许许多多的穿越者。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两块远离凡俗世界的大地,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灵力,它一直在产生剧烈的时空扰动,不断把其他平行宇宙的陌生旅客,送到这里来。 如果要定个时间节点,每隔四五十年左右,就会有旅行者来到这里,和收获季的时间周期非常相似。我见过许多家族企业,顺着历史年表往前推,推到他们已经过世几百年上千年的祖宗辈,却能掌握一些门槛较低的现代工艺——光是这些本领,就可以让一无所有的穿越者迅速敛财,然后招兵募马吃起人肉。 在我年轻的时候,大概只有二三十岁的年纪,哪怕这么久过去了,我依然能记得西海岸亚米特兰的民俗民风——听着当地人讲起中英双语,那个时候我的内心只有恐惧。 我会思考,为什么这片陌生大陆是那么的熟悉,为什么他们讲的语言,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可是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却像是嗜血的野兽。 现代语言本身经历过数百年上千年的演变,从语言出发,我当时内心确信,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人,不是我穿越过来,而是香巴拉具有一种魔力,是它找到了我——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召唤另一个时空的旅行者,降临这片蛮荒大陆,他们利用远超时代版本的眼光,超越当前历史的科技,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进行统治,慢慢的改变这个世界。 正因如此,我来到这片土地,才会听见我熟悉的现代语。 我开始研究这个灵能事物以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花了将近两百多年,泡在香巴拉本土的宗教民俗仪式魔法灵能咒术等等等等内容里。所有的研究结果都交给了一七七三秘文书库,也仅仅只有一个很模糊的猜想。 关于香巴拉的太阳—— ——它的热力是超乎寻常的,比铁路系统记载的任何薪王都要强大。 它在西大陆亚米特兰是一体两面的,它既是照顾谷物的亚蒙丰饶女神。也是战神和死神,就是燃烧着火焰的羊头神,叫魔鬼巴风特。 我去读列侬本纪,读亚米特兰本纪,再到龙巢之都的国家地理图书馆,也发现了一些令人寻味的线索,有一个诞生在谷神和死神之前的神祇。 她是一位月亮女神,是西大陆亚米特兰的生命之神,是所有生命的母亲——她叫艾欧。 传说在远古时代,亚米特兰还不叫亚米特兰、小米特兰、细米特兰的时候 米特兰大陆妖魔肆虐战火纷飞,吃人的怪物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在世界各地散播瘟疫和饥荒。 米特兰没有太阳,只有一颗温柔的月亮,她的光芒过于弱小,她甚至杀不死任何魔怪。只能默默流泪,看着米特兰的臣民生灵涂炭却无能为力。 有一年大地裂开,从地下伸出来无数的鲜红触须,它们卷走牲畜牛马,抓住老弱妇孺,碰到的任何生灵都会痛苦且缓慢的死去,慢慢变成一团火红的烈焰——从火焰里又会飞出来鲜红的蝴蝶。 这怪物越来越强大,要把触手伸向天上的艾欧女神,把这颗月亮也吃掉。 艾欧女神被地底的恶魔抓住,月亮也渐渐变成了血月。 她不能就此认输,于是召唤了一位勇士。 勇士在米特兰本纪屡屡创下奇功伟业,他既是强大的战士,也是精明的智者,懂得魔法和医术,还能抚平江河与大地的灾害。 米特兰本纪的一半内容,都在吹嘘这位大帝,他就是米特兰一世,是西大陆文明的起点,在这片蛮荒地狱赶走恶魔的开国之君。 看到这里,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正确答案。 这位艾欧女神最初的形态,很可能是一个食人魔。 她没有多余的力量来维持烛薪王形态的聚变反应,或许她已经垂死,即将熄灭了——但是她拥有一种特殊的灵能,或许就是她魂威。 这种特殊能力是一类召唤仪式,米特兰一世也不是什么女神宣召而来的天选之人。 他和我一样—— ——都是穿越者。 后来的神话传说,跟随着艾欧的形态一起改变,她变成了巴风特,变成了丰饶女神亚蒙。 她就是一直紧紧抓住我不放的魔鬼,让我永世不得超生的奴隶主。 我的魂威是一张卖身契,它让我不会老,让我在每周六拥有求死不得的超能力,哪怕把我变成一份人肉便当,送给食人族吃进肚子里,我都能完完整整的活过来,从一堆粪土中找回自己的完整肉身。 这颗太阳时时刻刻都要吃人,至于如何吃呢?——她需要杀戮,需要迅速汰换弱小的生命,那么其他宇宙远道而来的时空旅行者就是最好的仙丹药引,他们为了得到力量,总会走上吃人杀人的道路。 枪匠私下举行了一场仪式,对赵剑英的[慰灵]失败了,就和以前一样——我也失去过重要的战友,我想通过灵媒介质,通过起灵、慰灵、告灵、唤灵这些办法喊醒这些死灵,我想和他们说说话,给他们写信,问问他们好不好,至少能留个纪念,有点盼头。 我想把这份温柔保留下来,想让这种友谊存在于灵媒道具里,至少不要那么快,那么快的让死神夺走他们。 ——但是这片土地不允许。 在各个行政区灵灾浓度偏高的地方经常会闹鬼,这些自由灵体甚至可以主动寻找尚在人间的亲人,可以大胆作祟。 可是香巴拉的灵体稍纵即逝,一不小心就没有了,消散在天地间了——死神来得那么快。 我认为是艾欧女神把它们带走了。她和原初之种一样,比起授血怪物,比起永生者们,她找到了更加高级,更有效率的生长方式,已经踏上登神的阶梯,她想变成另一种形态,具备匪夷所思的进食效率。香巴拉会变成恐怖魔窟,或许有一半多的功劳,都要拜艾欧女神所赐。 我迟早要撕了身上的命契,哪怕失去这份神力,就此死去也不会后悔。 (本章完) 第十九回 三根羽毛 武修文暂时陷入了无法自控的癫狂状态。这种情况在远征途中很常见,在枪匠看来,有很多同伴都迈不过这一关。以前我们也见过这类心智破碎人格解体的症状——如今在加拉哈德授课的北辰老师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炮火喧天的战场。 察觉到同伴的异样,雪明马上来到学生身边,顾不得会审厅堂的奇怪人群。 他伸出手去,摘掉防割手套,捏紧右拳调度钢之心的力量。催生出芬芳幻梦的灵能,要使出全力把武修文送进梦里。 另一边,小七感受到钢之心的连锁灵能反应,她神情复杂的看着丈夫——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路,也不知道这个武修文的背景过往,小七过高的癫狂指数却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受到太多太多的精神损伤。 无论是脑力损耗还是情感刺激,武修文已经太累太累,在化蛹阶段得不到健康的睡眠,这种灵能者极有可能夭折半途就此猝死。 “他有救么?你好像很关心他。” 江雪明紧紧按住修文的脑袋,这小子立刻瘫软下来,他抱起武修文,抬到剑雄身边去,回头应了一句。 “他走了太远太远,需要休息一下。” 太阳把长街的遍地血迹都晒干,鲜红色的草叶树丛也渐渐变成暗红色。 小七油腔滑调没个正经:“你又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孩子搭伴?有空和我说说这个故事?小甜心?” “如果我找的是女孩子呢?”雪明反问:“你要怎么做?” “哈哈哈!你也会说这些阴阳怪气的东西咯!~”白子衿摘了面盔,露出脖颈处的挫伤淤青,还有和敌人死斗时溅到耳垂的血。 这是赵剑雄第一次见到师娘,他依然是一副恍惚失神的模样,焦急的守在关香香身边,没有更多的注意力分给无名氏的英雄——他心里很乱,大多都在想大哥的事,在想武修文的事。 阳光越来越猛烈,枪匠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燥热,武修文受到的精神伤害非常严重,芬芳幻梦要消耗大部分集中力去维持那个甜美的梦境。 他没有和小七讲家里长短,没有那个心力说漂亮话。 小七的眼睛跟着树丛之间飞舞的蝴蝶,等待丈夫的下一个指令。 过了大概六七分钟,这段时间里,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太守府邸众多官员的无聊复读,剩下城市远方传来的烟花爆竹声。 当门楼的影子渐渐退缩到石狮子旁边,太阳也完全散发出热力。 月值功曹的脑袋变成了计时器,在太阳烘烤下渐渐散发出焦臭的味道,从鬓角的毛发长出苍白的鸟羽,这颗死人头的兽化症状越来越明显。 枪匠:“我走了。” 小七:“一起?” 枪匠:“你还有弹药吗?” 小七先是摊手,然后验枪:“打光了。” 枪匠:“那你看不住我,不如看住我两个学生,我有办法。” “好。”小七没有任何犹豫,对丈夫非常放心,沟通上几乎零障碍:“你进去以后用钢之心和我报平安,我一定能找到你。” 枪匠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接下来应该是泰野郡的决战,不过从战前得到的情报来判断,这场攻坚难度不会很高。 昨天夜里在演武坪杀死的门客们,六丁六甲十二神将,还有这个月值功曹,应该就是太守府战斗力最强的高价值目标——如果李坤海和他的贴身侍卫有两把刷子,也不会藏到天亮。 他打足精神,有十二分防备。 一步步往会审厅堂走去,走过花园长街,钻进林荫道,再没有动手杀人——泰野郡的父母官们见了枪匠,立刻跪下迎客,也不敢讲话了。 到了会审厅堂的外门,州判官和灵台丞立刻为敌人开门。 到了内门,枪匠去敲门,起初没有人应。 他再用力敲了敲,门内传来奉议大夫的质问—— “——情况如何了?!是谁来了!” 枪匠说:“张从风。” 大厅里传出一阵嘈杂人声,最聒噪的那个就是李坤海。 “他来了!他来了!” “妖僧来了!如何与他斗!断事审理!忠显校!你们去!你们去!” 忠显校:“啊?我?” 断事审理:“卑职只是个从六品的伺察督事如何与这神仙周旋,李大人,您要我死么?” 李坤海暴跳如雷:“我不管!谁能挡他?!我赏他黄金万两!” 这位太守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他是泰野郡的门面,家里豢养的授血怪物也不能亲近——他要和这些智人混在一起,才能保住一身正义人皮。 如今府院里的授血怪胎仙家兵将都死光,哪还有人来保护他呢? 一直在哄太守开心的奉议大夫是个机灵鬼,他趁着承信校和忠显校不注意,偷偷揭了内门的销锁,抱起大门的栓,就这么开门迎客。 枪匠终于能“体面”的进来。 左右校尉看见这一身血气的黑甲杀神,在第一时间就丧失了战斗意志,纷纷往院落墙壁退缩,连武器都不敢亮出来。 枪匠径直往厅堂台阶走,跨过门槛时,屋内的文官武将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坐在堂屋里品茶听宣判的,德高望重有点权力的重臣也站了起来。 主位上的李坤海脸色惨白,两手扶着椅把,浑身瘫软。 他记得这身衣服,也记得这个形象—— ——这是灵光佛祖讲过的“死神”,五官特征和甲胄形制,还有那安神静气的灵石(辉石)法宝。这些特征都属于枪匠。 “你你你你你你!” 在枪匠的灵压逼迫下,这头授血怪物几乎要现出原形。 “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犹大早就将枪匠的死讯通过仙丹通信网络告知了所有部下,要振奋香巴拉众部的士气,为早日反攻尤里卡做战备计划。 枪匠没有立刻回应,他在搜索屋内的其他授血单位,确信只有这么一个以后。他便站在厅堂里,打开面盔以真面貌视人,要顺着香巴拉的规矩来,和这群肉狗僵尸之流,讲讲香巴拉的仁义道德。 “我要杀李坤海,就杀他一个,杀之前和他讲讲心里话。” 刚起了个头,一众官将变了脸色,几乎是出于本能,大多都做不好表情管理,脸上有喜色——泰野不能没有太守,这是好事。 枪匠锁定了猎物,与李坤海讲起私事。 “犹大是你老板,你有仙丹,把仙丹给我。” “使不得呀!”李坤海连忙求饶:“不可以的呀!仙长您饶了我吧!” 枪匠:“为什么不可以?” “总之”太守大人还想保住人皮。 枪匠震声逼问,灵压激荡。 “你和昆吾真君里外勾连,残害泰野百姓,搞邪祭淫祀,为灵光佛祖这头妖魔办事。我要你弃暗投明伏法赎罪,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是要抓我么?怎么躲了一夜?月值功曹喊来的帮手已经死光了,是我杀的。” “这些仙兵仙将在你眼里算不得人?他们要救你保你呀” “李坤海大人,为什么要求我饶命呢?” “还是说你知道,你心里清楚.” “你这忘恩负义卑鄙无耻,胆小懦弱陷害忠良的狗官!你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我到街口就看见关香香要送去铡刀受刑,她犯了什么罪?” “你要和我讲大夏法律么?李坤海?” “脱了你的人皮!不然我挖你的心!掏你的肝!看看你肚子里有没有仙丹!” 此话一出,这授血怪物再也受不了枪匠的灵压—— ——太守的身体膨胀起来,撑破了官服,原本一嘴络腮胡也立刻变白,变成厚实的翎毛颈羽,变成了一头雕鸟怪物。 正如枪匠所说,仙丹就在他的肚子里,在他横膈肌靠近心肺的位置,他的肚腹虫巢圣血已经失控,兽化病爆发的一瞬间,强烈的饥渴感几乎将他逼疯了。 “枪匠.枪匠” “求求你求你” “不要杀我呀” “仙丹在这里仙丹在这里.” 趁着肉身还没有完全兽化,他撕破里衣,露出胸腹肉瘤,就有一颗暗红色的肿胀眼球镶嵌在皮肤之中,眼看马上要被羽毛覆盖。 噗嗤一声,李坤海急了,用尖利的趾爪剖开肚子,取出受到污染的混沌之种。 这本来是傲狠明德的交易工具,是人类世界用来做账的支付终端。通过维塔烙印的灵能改造,它变成了犹大的电话电台。 枪匠没有立刻上前,他能感觉到这授血怪物身上强烈的灵能潮汐——这是光之翼,是红闪蝶,就算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也要补上两枪才能靠近。 他静静的观察着李坤海的气色,要等到血完全流干了,才敢拿回这至关重要的道具。 太守大人变成妖怪以后,厅堂里三十多位官将纷纷避到角落里,却没有失神惊叫的意思,心里早就有所预料——李坤海是不是人这件事,似乎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我要活!枪匠!”李坤海催促着,探出趾爪,把仙丹递出去,“让我活!让我活!我可以帮你!” 枪匠依然没有应。 李坤海的嗓子嘶哑,没了仙丹加持,他越来越虚弱。 “这满屋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多少受过昆吾真君的祝福,他们身上的仔罗刹还在,昆吾就没有死!既然昆吾没有死!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呢?!” “我也可以活!我有价值.我有的!” 枪匠:“说说看。” 李坤海:“我知道很多很多很多东西” 枪匠:“抓重点。” 李坤海的喉咙已经完全兽化,声音都变了。 “犹大的会盟里,有三根至关重要的羽毛,我作为东南关卡号令群妖的重要管理者,也要配合这些羽毛大人一起办事,养育仙胎。” “和犹大斗到底,你就绕不开这三根羽毛.” “这是永生者联盟最后的三张底牌,这三个人永远都护在犹大身边,是他的护命符.” 枪匠慢慢接近这头怪物,确信李坤海没有反抗能力了,连呼吸间隔都变慢了。 阳光透过内门照进来,太守依然保持着递交仙丹的半跪姿势,匍匐在地毯上。 “拿去.拿去枪匠” “我想活呀我想活.” “这三位羽毛大人他们的魂威能力.” “他们的名字我都知道” 江雪明试着摘取仙丹,他从携行包裹中拿出一卷应急绷带,把混沌之种裹在里面,想要速速抽身远离。 从李坤海体内爆发出强烈的灵能潮汐,是魂威发动的征兆! 雪明只觉得接触仙丹的绷带迅速消融,它的质感原本是粗糙的纺布,却在一瞬间变成了液体! 布料变得“粘稠”,它像一滩泥水挂在李坤海的趾爪和雪明的手掌之间。 仙丹依然与这怪兽血脉相连,可以作为发动魂威的血肉媒介!正如枪匠可以用断指来发动芬芳幻梦的能力一样! 这一段液化的绷带,迅速变成一片赤红色,它吸饱了太守体内的血,又把布料变成了新的魂威触媒—— ——这个过程非常快,几乎只有短短的零点几秒。 雪明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与绷带相连的右手也开始融化了。 先是指头指背指甲,然后是手掌,连着钢之心一起变成了软趴趴的泥!右手反折垂落瘫软无力,就这么挂在一边,手臂也要慢慢变成液体了! 它没有断裂或流血,仅仅只是变成了粘度极高的液态,没有痛感,似乎也没有任何伤害。 “你要干什么?”江雪明第一时间以左利手掏刀准备屠宰程序。 李坤海可怜兮兮的说—— “——我有用” “我这个仙力,我这个神通.” “我的魂威.有用吧?” “有用吧?只要对你有用.我就不会死.对不对?” 看上去,这种灵能力似乎可以将任何物体变成液态,但它没有多少杀伤力。钢之心受到影响之后,这辉石首饰依然在发挥作用。 这只红闪蝶的才能仅仅止步于此,或许送去现代社会,送到流体力学实验室里,在这个领域继续发光发热。 “我想活” 李坤海神神叨叨的念叨着。 “我知道很多的.我都知道” “让我活枪匠,你肯定不想杀我.” “我” 可是枪匠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突如其来的灵能反应就像一颗核弹。当李坤海对枪匠释放魂威展示才能的时候,枪匠就已经开始走死刑程序了。 贝洛伯格刺透这头畜牲的脑袋。雕鸟怪物还在哀嚎,他来不及把头颅也变成液体,可是哪怕变成液体形态以后,贝洛伯格的高温依然能把他的脑花烤熟。 “不不不不对” “你不能” “如果你想知道.” 枪匠没有多少时间和机会,没有以身试毒的想法,他比李坤海预想中的死神要谨慎得多。 这一回是魂威的骚扰,下一回是什么呢?要给这些食人魔第二回合反击的机会么?雪明不会这么仁慈——按照作战计划来讲,不会有合作的空间。 “饶了我羽毛大人的名字.” “羽毛大人的名字法依法依·佛罗莎琳” “法依.” 雕鸟的身体渐渐瘫软,贝洛伯格在他的脑袋上开了个深坑,从太阳穴贯通到天灵盖。 灵能失效以后,雪明能感觉到右臂又回到了固体形态,这条软趴趴的手臂又一次变了回来,他这才安心,收拾好仙丹,紧接着等待。 等到阳光把这头怪物晒成一把劫灰,确信不会再复活—— ——是的,他终于死透了。 最终回 找到自己 前言: 绳与棍是人类最久远的两种工具。棍可以让邪恶之物远离,绳可以将良善之物拉近,两者皆为人类最早设想出的朋友。有绳与棍之处,便有人。 ——安部公房 [part1·哗啦啦啦] “热” “好他妈的热啊.” 出租屋里,武修文翻了个身,从沙发瘫回地板上。 他眼里没有一点光,像一具死了很久很久却没过保质期的尸体。 手机余下百分之十九的电量,警报刚亮起来,有六条未读信息的短信。 一条是停电通知,一条是网贷欠款逾期,一条是房东催租。 好吧,有什么好消息么? 他这么想着,半张脸紧紧贴住地板,试图在炎炎夏日里找到一丝一毫凉快的感觉,嘴巴眼睛都跟着变形,就像是要融化了。 下一条短信盲盒讲了个离谱猎奇的故事。 “老妈出轨了?真稀奇.” “老爸杀人了?” “哈哈哈!” “怎么发现的呢?什么个事儿?” 武修文立刻盘腿坐起,倚着桌腿觉得闷热,他抓来饮料罐,狠狠砸向铝合金窗架,这轻薄脆弱的窗户就打开了。 “喔” 大男孩捧住手机里的这封长信,仔细读了一遍—— ——原来老爸下班回家时,恰好碰见老妈和隔壁王叔偷情。 王叔躲去阳台的空调箱,老妈在客厅挡住一无所知的老爸。 老爸提前下班,是为了夫妻俩的结婚纪念日,想趁这个机会出门旅行。 锁好门窗拿了行李,王叔就这么被锁在阳台外边,躲了两个小时却不敢报警,最后从八楼跌下来摔死了。 “好死!嘿嘿嘿!嘻嘻嘻!~” 武修文拍腿笑道—— “——老东西过失杀人,进监狱关到死!爆金币咯!有多少家产能继承呀?把祖屋卖了肯定能清账。” 读完第四条消息,修文老弟立马来了精神,生活又有了色彩。 对他来说,家里早就没有一点爱,从珠州市跑到泰阴这地方来跑外卖,和父母断了联系。 他想着,如果这就是真理,日子终于熬出头,这也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来不及看第五条消息,修文收拾好脏乱的桌椅,捯饬电脑包,决定回老家看看。 刚打开门,修文就看到赵剑雄蜷缩在公寓楼道旁边,听见修文出门的动静,这小子马上醒过来。 “你到哪里去?”赵剑雄身上湿哒哒的,一身骑手服也没有换,抓住武修文就是连番质问。 “嗨!”武修文笑道:“哥发达了!回去继承家产咯!” 赵剑雄气急败坏的追问道:“昨天晚上你转我四单!我怎么跑得完!扣我两单超时这个月的任务奖金全没了!我操你妈!” 赵剑雄和武修文是同一个外卖站点的骑手。他们经常互相赊账,互相讨要电池租赁次数,互相塞烟递火,算是漂泊异乡的难兄难弟。 昨天晚上,武修文被房东电话催得烦躁,在跑众包夜班时总有电话打进来,微信里以前认得一个珠州的楼凤,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出来卖身,和武修文走得近,他们还在聊骚的那点功夫里。这楼凤突然就说从良上岸的事——找到一个客人卖了余生。 这让武修文十分郁闷,免费的炮友没了,还有一大堆混沌懊糟事等着他。于是把手上的活都堆到赵剑雄的手上。 这小子淋了一夜的雨,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公寓楼蹲在武修文出租屋门前——就这么蹲到修文醒来。 “就为了这个事儿?算奖金一起七百来块钱?”武修文摊手耸肩,拍了拍剑雄湿漉漉的脸:“要不跟我一起回珠州?我加倍赔给你!” “谁他妈在乎钱了?!”赵剑雄愈发生气,他努着嘴,摘了安全帽露出浓眉大眼,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你为什么骗我呀?” 武修文无辜道:“我哪儿骗你了?” 赵剑雄:“你和我说不会超时的!请我帮个忙!你伤心了!你有事儿!那我就想啊,这个忙我可以帮,毕竟你是我好哥们儿!我一定帮得了!” “对呀”武修文听不懂。 赵剑雄:“那你得告诉我什么事情吧?!昨天晚上你什么都没说,就把单转过来,然后一声不吭的走了。” 武修文:“对呀对.” 赵剑雄:“然后呢?我心里急,送完你这几单,我就来找你了,敲门你也不应。” 武修文:“牛逼,你等了我一晚上?” 赵剑雄:“不然呢?” 武修文:“哈哈哈哈哈哈.”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这个工友会这么在乎他,关心他。 甚至愿意在潮湿闷热的楼道里,披着湿漉漉的雨衣等一整晚。 “我差点就报警了。”赵剑雄挥着拳头神情激动:“结果一见面,你这个人直接笑嘻,要回老家继承家产?这么玩我有意思么?少爷?” 武修文沉默了,他突然觉得生活的真理,人生的主题要换一换。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走着?我以后绝对不骗你!” 赵剑雄立刻骂道:“操你妈的!走什么啊?” “你不和我走?”武修文心里只有家产,他迫切需要一笔钱来解决房租和车贷(跑外卖的电动车),解决生活上的难题,这笔钱也可以还剑雄的人情。 赵剑雄打开手机,按了电梯。 “咱们去玩嘛!你说你开心不起来了,我喊大哥开车出来,我们去找个地方耍!” 武修文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剑雄拽进电梯了。 “哎!别呀!” 赵剑雄:“昨天晚上我就约了大哥一起的!” 武修文:“去哪里耍呀?我要回家!” 赵剑雄低头只顾着发消息,死死攥住修文的手。 “不急嘛!我都约好了!守你一夜了!就怕你不来!” 武修文:“你大哥?” 赵剑雄:“对呀,赵剑英呀,你见过的,他有钱,我没钱。把他抓过来,他肯定知道哪里好耍。” 武修文拗不过这固执的赵剑雄,两人出了巷口,就在路边等待。 剑雄抽空递了一根烟过去,修文接过来点上火,打开手机低头刷微信,看见楼凤的头像还排在置顶,顺手把这个炮友给拉黑了。 他得了闲适时间,就打开第五条消息。 正是剑雄这小子发来的,要请他吃饭,邀他去旅行散心。 “世上没有什么难关过不去,修文哥。嘿嘿.” 武修文心里默默念叨着这条消息,看着车水马龙的工厂公寓楼区,看着来往挥汗如雨的人群,看着烈日朝阳之下的早餐店和水果摊,巷口打孩子的肠粉铺老板娘没有穿内衣,套着一条桃红色的吊带裙,他就多看了两眼。 赵剑雄跟着武修文的眼神一起看过去,马上红了脸。 “修文哥,你看什么?” 武修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也在看嘛?!还问我?假正经!” 赵剑雄涨红了脸,把雨衣脱下来晾在公寓楼前的水泥坪,不肯说下去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从街口开进来一台老别克轿车。它停在剑雄面前。 赵剑英摇下车窗,往外递烟,与武修文吆喝道:“上车!” 武修文却愣在原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姑娘—— ——那就是刚刚与他断了关系的炮友,成功赎身上岸的楼凤。 “关香香?” “咳咳!咳嗯!咳咳.”香香见到武修文时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连忙开始咳嗽。 赵剑雄:“认识啊?” 武修文捂着脸:“大学同学。” “是!大学同学!对!”关香香狠狠瞪了一眼修文:“我居然念过大学!?” “哎!巧了嘛!上车再说!”赵剑英按响喇叭,要前方几位插队的电动骑士看清路,也没在意这个大学同学的说法。 [part2·美丽时光] 上了车以后,几个老朋友挤在一起,开始讲起家里长短。 “哎,你俩怎么认识的?”武修文只觉得好奇,往前排副驾驶探身询问:“我是没想到” 关香香翻了个白眼:“说句好话你会死是么?到时候结婚你坐小孩那桌。” “那就恭喜了嗷!”武修文作为“大学同学”,恐怕接下来一路都要扮演好这个角色,他心里只觉得欢喜,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洒脱,似乎什么都看开了。 赵剑英艰难行车,把窄巷里穿梭,最后驶出辅路,来到雾江风光带,这才算上了大路,可以规划下一步的目的地了。 最难开的一段路已经结束,他终于有多余的心思和武修文讲起这个事。 “我和香香是在网上认识的” 武修文:“网友嗷?” 赵剑英:“一开始她还挺腼腆,挺内向,后来就越聊越投缘,她从珠州找过来,那时候我还没想到你俩是老同学?” “挺巧的不是?”武修文打着哈哈,眼神止不住向前排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赵剑英:“确实挺巧的。” 关香香低声提醒:“看路!红灯!” 车辆停在风光带的t字路口,一侧是雾江的绿化带,往远方看能见到最近两年新建的雾江二号桥。 “你哥知道这娘们的来路么?”武修文几乎贴着赵剑雄的耳朵,小声说起关香香的事。 赵剑雄:“什么来路?” “不不不!没什么没什么!”武修文连忙改口,涨红了脸再也不提。 车子再次发动,马上要走上桥引,往江西另一头去。 尴尬的气氛在车内蔓延,但是赵剑雄很快就打破了尴尬—— “——去哪儿呀?哥?” 赵剑英:“我知道一家酒吧,我和香香线下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 关香香抽空亮出二维码—— “——加个微信?” 武修文颤颤巍巍的扫码加好友,算是重新认识了一遍。 这个时候,修文老弟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大火炉里,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着楼凤偷着乐的小表情,想到这个姑娘能找到靠谱的未婚夫,这种事情实在是——好怪哦。 他有一种哭笑不得却难以表达出来的憋屈感,既不能说出口,也不能通过表情释放出来。 他低头刷手机,就看见最后一条未读消息。 那是关香香发来的。 [我不打算做下去了,好久没有见你,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最近找到一个挺会聊天的对象,他人在泰野。] [我记得你前半年说,珠州待不下去了,跑到泰野去讨米也不想留在这里。] [或许我也该出去走走,对吧?] [我要他来接我,今天晚上就来,或许明天我就跑到另一个地方,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跑到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了。] [到时候换我请你吃饭,就和以前一样,又有一点不同。] [你以前请吃饭的时候,都是吃完了饭看电影,看完电影请奶茶,请了奶茶还要来一顿小甜点,明眼人都知道你什么意思嘛!] [酒店房费你也出了,第二天起得晚你还要请一顿午饭,花了那么多钱,贷款泡一个妓女?]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呢?小屁孩] [我觉得你不能这么下去,武修文。] [我要去找我的幸福,你也要长大。] [我请你吃饭的时候呢,就不用你陪我睡觉啦。] 武修文生怕剑雄看见,连忙把这条消息给删掉。 他心里五味杂陈,再也无法开口说一句话——这人世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糊涂混账,估不清楚算不明白的恩恩怨怨,为什么呢? 这个时候,关香香捧起手机,还在玩游戏,她凑到档把中间往后边说了一句。 “他打游戏的技术比你好得多,同学,你太菜了!” “对对对!我太菜了!”武修文哈哈大笑:“你最好是在说游戏技术。” 下了桥之后,照着剑英的导航一路开,来到圣心教堂旁边,有一家教堂同名的圣心酒吧。 他们还要找个停车位,往教堂的中庭露天停车场开,可惜已经停满了,再没有一个停车位了。 从酒吧后门走出来两个醉汉,正准备取车——他们一个叫王大民,一个叫李坤海。 赵剑英没有急着下车沟通,耐心的等待这两位客人取车离开,这样剑英才能把车停进去。 王大民看见新客来了,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就觉得这台别克堵了路,于是仗着酒劲大声嚷嚷。 “喂!堵什么路啊?!让个道!你先出去!” 赵剑英应道:“可以走的!可以走!” 李坤海掏钥匙解锁车门,插了半天都捅不进钥匙孔,于是来了火气,大声骂道:“走什么呀!你催催催催!催你妈呢!没看到我们喝了酒吗!怎么不讲道理啊?怎么开出去嘛!欺负人是吧?!占了那么大一条道?!操你妈的!” 剑雄听见骂声来了脾气,他要下车去讲理。 武修文也一起下车,立刻嗅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心里也发憷——这两个酒疯子居然敢醉酒驾驶? 王大民看见赵剑雄这人高马大的年轻人走过来,他仗着酒劲没有退缩,快步上前先声夺人狠狠抽了剑雄一耳光。 “打我?”剑雄满眼不可思议。 武修文心里急,不由分说立刻动手,四人就扭打在一起。 不一会的功夫,几人都是头破血流,剑雄脸上挂了彩,武修文挥拳头的时候才感觉血变热了,这酷暑天气也不算什么—— ——他非常痛苦,手指似乎折了一根,脸也破了。 舌头不小心刮蹭到牙齿,口鼻里发出一阵腥气。 他听到狂跳不止的心,痛苦使他活在这个瞬间,好像僵尸也能活过来。 赵剑英熄火下车要来帮忙。 武修文喊道:“别来!你还要开车!要带我出去耍!你还要结婚的!” 赵剑英脸色凝重进退不得:“兄弟!” 武修文抓着王大民的脑袋一个劲的往车胎旁使唤,要揍醒这醉鬼。 关香香在副驾驶往前探身,神色焦急的说道:“老同学!注意点儿!别搞出人命了!~” “搞你妈!搞出人命?!”王大民受了钳制依然嘴硬,向关香香骂道:“臭傻逼!等你爷爷搞定这两个畜牲东西!马上就来搞你!” “他妈的!”关香香面目狰狞摊手指正,丢下所有的形象包袱,做不好一点表情管理:“你用点力呀!武修文!没吃饭吗?!” 浮船坞里,神色憔悴的枪匠老师抓着一把简易手钻,用琴弓来拉动钻头,对船只木板进行打孔操作。 “绳与棍是人类最久远的两种工具。棍可以让邪恶之物远离,绳可以将良善之物拉近,两者皆为人类最早设想出的朋友。有绳与棍之处,便有人。” “那么两者结合起来,你可以用它钻木取火,也可以离开电力的支持,让铁钉代替电钻来工作。” 虽然有灵能的帮助,一众快刀的工匠学徒离开电力以后,要适应复杂的造船工艺步骤,过于古老原始的工具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陌生。 枪匠早间刚刚教完第一课,来到课间休息的时间,他回到泰野郡浮船坞的私人工作室里,就见到三个幻梦境的“网友”——剑雄、修文还有香香,他们三人都受了芬芳幻梦的影响,正在另一个世界旅行。 希望能够在那一段美丽时光里,重新找到自己。 后记①·伍德·普拉克的羊皮信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我最最崇拜最最敬仰的boss,我的九界之主,我的骇人恶兽,我亲切又可爱的老板。 我是你忠心耿耿胆识过人的幕僚,是你的红石列车长,我是伍德·普拉克。 翻过扉页之后,你可以看见这封信件的具体形制,虽然这里有防水油墨,但是免不了盐碱海风的侵蚀,想要把它完完整整的送回你身边,我的笔法会随意一些。 毕竟这不像以前,以前用笔记本电脑写工作报告的时候,我是正儿八经写三个字,改一个字。 如果要按照工作报告来写,恐怕这封信永远都到不了你手上了。 目录: 1、有关于工程工建部人事调度咨询的问题。 2、有关于战团后勤补给线的除虫除害问题。 3、有关于紧急战争状态的政治局工作问题。 4、有关于大夏帝国弘法寺外交的洽谈问题。 5、有关于尤里卡火山城的癫狂蝶宗教活动问题。 6、有关于尤里卡火山城反贪还是反恐的战略计划。 7、克罗佐元帅亲笔信:发生局部地区军事冲突需要注意的六个重点。 8、圣杯·达格达之釜和三根羽毛。 9、前线书记:伍德·普拉克和王大民的审讯内容谈话。 10、穿越者的来历丨香巴拉的恐怖太阳。 11、前线书记:对于仙胎的调查,帝江老妖的审讯内容谈话。 12、伍德·普拉克给你的留言。 《有关于工程工建部人事调度咨询的问题》 boss,我们占领了香巴拉东南战区的两座大城,就和一开始作战计划中预见的那样——是毫无征兆的突袭,是一次斩首行动,是一种宣战行为。 这个过程也正如智库和元老院将军们所预料的那样,会产生很多问题。 长远来看,最大的问题是人手紧缺,仙台府依然在刘真手上,我们不可能用千人团队彻底夺走这座古老港口的政权,会产生很多水土不服的尴尬情况。 短期来看,最大的问题是人手紧缺带来的交通迟滞。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接着看下去,如果没有时间,大可以跳转到第七个羊皮卷轴,听听克帅给你写的总结。 从香巴拉东大陆,东南地区到铜河流域一带,最好的运输办法是河运水路。我们有九界最厉害的工匠团队,他们会造船,能修建港口码头。哪怕在山林中,保持零掉队的纪律性依然能达到每天四十公里的行军速度。 这种军队素质是香巴拉的军阀将领无法想象的,哪怕他们拥有草场马厩千亩良田,有完善的军功制度。萝卜和大棒都捏在手里,能把手下官兵养得肥肥胖胖,逼这些肉狗跪得踏踏实实——依然比不上这一支威武雄师。 在这里我要详细解释,为什么人手紧缺会带来交通迟滞这个问题。 大夏东南各部的水脉交通情况十分复杂,在山旮旯里也存在许许多多的无名村镇,统计单位需要人,工程共建需要人,原材料需要人,港口驻防需要人——补给站、运输队、危险品管理、杂什配给、粮油烟草、引水导航绘图、基础风电火电小型设备等等等等,这些都需要人员支持。 想在香巴拉站稳脚跟,就必须掌握铜河,战士们不可能一步步走完这七百多公里的战线。 什么时候运河网络能完工,那么九界的政治局就能建到仙台府。 5、《有关于尤里卡火山城的癫狂蝶宗教活动问题》 枪匠的死讯传遍了所有行政区以后,犹大就一直在暗中试探,通过诸多中间人试图渗透尤里卡火山城的城市管理系统。 这种渗透活动最早能追溯到四个月之前,众妙之门和快刀的兄弟们早就察觉到了火山城的异动。 它有六套排污排水系统,其中三套年代久远且无人管理。都是在建城初期搭建的临时工程,在这些工程窝棚和复杂的管路系统中,也有许多混种和人类躲藏其中,利用隐蔽的居所设置私人据点,建立秘密结社。 众妙之门在这些零散帮派和秘密结社中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其中比较关键的名字我列在下面。 红石元老院三十三席:拉斐尔·达贡以及他的大儿子,还有第四子,可以确定是真神会的交易对象。 红石元老院第八席:洪都拉斯大人曾经在公众场合接受采访时,提到了真神会这个组织,并且立场不够坚决,对于这个新兴教会保持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中立意见。 黄石元老院五十四席:这是一个新晋的元老院议员,非常新,名字叫海拉尔,跟丈夫改姓巴里。 银贝利和无名氏收到快刀的情报之后,通过枪匠的骑士战技办法再进行筛选判别——由财务走账、生理需求、精神爱好这三个维度来判断。 海拉尔近三个月的个人经济账目里,有百分之八十二的辉石货币去向不明,她的月薪是一万六,除了生活成本以外,恐怕和快刀的角色侧写画像一样——她已经是真神会的成员,用募捐的方式来牵头起事,从中洗钱牟利。 除了这些元老院议员,还有一长串的涉事从属名单,譬如代办事务的会计公司,整合法务的律所等等,会一起整合写在附录里。 我的老板,种种迹象都表明,犹大确实咬住了鱼钩—— ——他认为枪匠死了,他有足够的实力慢慢回到尤里卡,把光之翼和维塔烙印送回我们的行政区。 这是好事,具体的处理办法写在《有关于尤里卡火山城反贪还是反恐的战略计划》,对于无名氏来说,这是一次练兵的好机会。以月神杯为核心的军备系统能完美发挥它的作用了。学习了骑士战技,平时只能打打药弹的孩子们,可以披甲上阵拿走枪匠的接力棒。 《圣杯·达格达之釜和三根羽毛》 boss,接下来的信息很重要,当你看到这里,我已经将信件递交到大卫·维克托手上,由这位翻译来完成。 达格达之釜需要三十个仙胎来完成注能仪式,每一个仙胎都需要上千条人命来灌溉,远超普通蜡烛薪王的元质丰度——以麦德斯这类更强大的巢薪王为例,他吞吃的灵魂也不到两千人。 总计三万多条人命,这些元质能做到什么?能通过达格达之釜这个灵能放大器完成什么事? 傲狠明德,我亲爱的boss呀。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我实在无法去揣度犹大的心。 哪怕是我大卫·维克托,用体验型写作办法去模仿犹大的思维,通过种种讯息线索来模仿这位敌人的思维,也依然想不出来。 我对他的一生了解得太少太少,要是能触碰到他,用地狱高速公路间接触摸他身边的人或物,或许可以知道更多的情报。 我的学生已经杀死了泰野郡的太守,从这位光之翼口中,我们得到了一个新的词汇——犹大有三根[羽毛],这些羽毛是他的护命符。 枪匠的警惕心非常强,他容不得敌人耍半点花招,在投降招供之前,就杀死了这位光之翼,但是没有关系,在尤里卡火山城频繁活动的真神教派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线索,补上了这块拼图。 这也得益于[remix·混音]这颗烟雾弹——犹大想要重返尤里卡,他的第一步行动,一定是最稳妥的,最保守的。 他必然会挑选队伍中最信任,最重要的几位永生者来完成这次渗透。 无名氏目前掌握的可信情报里,有关于三根羽毛的模糊侧写,他们分别是—— ——织命者丨法依·佛罗莎琳。 ——听众丨凡尔诺·卡特。 ——荷官丨弗雷姆·佛爱维尔 这些英文名和前缀代称可能会让你感到困惑,那么用简简单单接地气的直译会更好记一些。 fay·forosery丨献给我的玫瑰仙子 final·caught丨抓住终曲最后一刻 me·forever丨永劫地狱不灭之火 永生者们早就封印了自己的真名,他们或是忘记,或是完全不想再提起自己的过去,以免让这些回忆变成心魔,变成弱点。 这三个f字头,两个f字姓,构成了一个稳定坚固的五芒星结构。 除了名字以外,无名氏的情报网在尤里卡火山城的真神教还打听到了他们的前缀敬称,或许这些敬称,就是永生者的魂威化身,是他们的特殊能力。 根据目前已经处置的会盟成员来看—— ——佩莱里尼·图昂的前缀是风暴鹰。 ——乔治·约书亚的前缀原本是窒息者,败给战王以后,改成了赤鬃雄狮。 ——金泰康的前缀是金丝雀,这是矿工的伙伴,在危机到来时,金丝雀会先人一步死于缺氧的矿道。 秘文书库的老法师们通过一系列通灵仪式,以雷达筛选波形的办法倒推出来灵能潮汐特征,以三百多位灵能者互相连接灵体的方法,构筑出复杂的灵能相控阵网络,用于搜索强大的灵能生物,前不久枪匠的铸剑之行中,一七七三科研院通过这个灵能雷达,找到了疑似永生者的灵能波形。 他应该是乔迪,只在一部分野史里出现过的杜撰角色。 如果他也是永生者,那么他的前缀词应该是john`d丨没有名字的男主人公。 加上最近捕获的王大民,这位阴阳乾坤教派的教主大人也有一个代称,叫做昆吾——关于这个代称的意义,是颛顼曾孙陆终的长子,古代陶器制造业的发明者。 犹大把这位永生者视做企业管理人员,在犹大眼里,昆吾的商业价值要远超他的魂威价值——所以才会起这个名字。 《穿越者的来历丨香巴拉的恐怖太阳》 接下来把笔重新交给我,boss—— ——有一件事你很早就知道了。 伍德·普拉克是一个穿越者,一个时空旅行者。 我从另一个宇宙来,从一九八六年进行时空旅行,回到了fe33031的宇宙,回到了好几百年前。 起初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什么科学道理么?是命运的安排么? 我这一辈子都在研究三个终极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里去。 这也是人类本身要搞清楚的三个终极问题—— ——和fe204863的对决中,我渐渐能感觉到灵能就是开启第五维度的钥匙。超越光速掌控曲率这种事情,似乎灵能就可以做到。 在审讯王大民之前,我在香巴拉也遇到过许许多多的穿越者。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两块远离凡俗世界的大地,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灵力,它一直在产生剧烈的时空扰动,不断把其他平行宇宙的陌生旅客,送到这里来。 如果要定个时间节点,每隔四五十年左右,就会有旅行者来到这里,和收获季的时间周期非常相似。我见过许多家族企业,顺着历史年表往前推,推到他们已经过世几百年上千年的祖宗辈,却能掌握一些门槛较低的现代工艺——光是这些本领,就可以让一无所有的穿越者迅速敛财,然后招兵募马吃起人肉。 在我年轻的时候,大概只有二三十岁的年纪,哪怕这么久过去了,我依然能记得西海岸亚米特兰的民俗民风——听着当地人讲起中英双语,那个时候我的内心只有恐惧。 我会思考,为什么这片陌生大陆是那么的熟悉,为什么他们讲的语言,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可是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却像是嗜血的野兽。 现代语言本身经历过数百年上千年的演变,从语言出发,我当时内心确信,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人,不是我穿越过来,而是香巴拉具有一种魔力,是它找到了我——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召唤另一个时空的旅行者,降临这片蛮荒大陆,他们利用远超时代版本的眼光,超越当前历史的科技,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进行统治,慢慢的改变这个世界。 正因如此,我来到这片土地,才会听见我熟悉的现代语。 我开始研究这个灵能事物以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花了将近两百多年,泡在香巴拉本土的宗教民俗仪式魔法灵能咒术等等等等内容里。所有的研究结果都交给了一七七三秘文书库,也仅仅只有一个很模糊的猜想。 关于香巴拉的太阳—— ——它的热力是超乎寻常的,比铁路系统记载的任何薪王都要强大。 它在西大陆亚米特兰是一体两面的,它既是照顾谷物的亚蒙丰饶女神。也是战神和死神,就是燃烧着火焰的羊头神,叫魔鬼巴风特。 我去读列侬本纪,读亚米特兰本纪,再到龙巢之都的国家地理图书馆,也发现了一些令人寻味的线索,有一个诞生在谷神和死神之前的神祇。 她是一位月亮女神,是西大陆亚米特兰的生命之神,是所有生命的母亲——她叫艾欧。 传说在远古时代,亚米特兰还不叫亚米特兰、小米特兰、细米特兰的时候 米特兰大陆妖魔肆虐战火纷飞,吃人的怪物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在世界各地散播瘟疫和饥荒。 米特兰没有太阳,只有一颗温柔的月亮,她的光芒过于弱小,她甚至杀不死任何魔怪。只能默默流泪,看着米特兰的臣民生灵涂炭却无能为力。 有一年大地裂开,从地下伸出来无数的鲜红触须,它们卷走牲畜牛马,抓住老弱妇孺,碰到的任何生灵都会痛苦且缓慢的死去,慢慢变成一团火红的烈焰——从火焰里又会飞出来鲜红的蝴蝶。 这怪物越来越强大,要把触手伸向天上的艾欧女神,把这颗月亮也吃掉。 艾欧女神被地底的恶魔抓住,月亮也渐渐变成了血月。 她不能就此认输,于是召唤了一位勇士。 勇士在米特兰本纪屡屡创下奇功伟业,他既是强大的战士,也是精明的智者,懂得魔法和医术,还能抚平江河与大地的灾害。 米特兰本纪的一半内容,都在吹嘘这位大帝,他就是米特兰一世,是西大陆文明的起点,在这片蛮荒地狱赶走恶魔的开国之君。 看到这里,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正确答案。 这位艾欧女神最初的形态,很可能是一个食人魔。 她没有多余的力量来维持烛薪王形态的聚变反应,或许她已经垂死,即将熄灭了——但是她拥有一种特殊的灵能,或许就是她魂威。 这种特殊能力是一类召唤仪式,米特兰一世也不是什么女神宣召而来的天选之人。 他和我一样—— ——都是穿越者。 后来的神话传说,跟随着艾欧的形态一起改变,她变成了巴风特,变成了丰饶女神亚蒙。 她就是一直紧紧抓住我不放的魔鬼,让我永世不得超生的奴隶主。 我的魂威是一张卖身契,它让我不会老,让我在每周六拥有求死不得的超能力,哪怕把我变成一份人肉便当,送给食人族吃进肚子里,我都能完完整整的活过来,从一堆粪土中找回自己的完整肉身。 这颗太阳时时刻刻都要吃人,至于如何吃呢?——她需要杀戮,需要迅速汰换弱小的生命,那么其他宇宙远道而来的时空旅行者就是最好的仙丹药引,他们为了得到力量,总会走上吃人杀人的道路。 枪匠私下举行了一场仪式,对赵剑英的[慰灵]失败了,就和以前一样——我也失去过重要的战友,我想通过灵媒介质,通过起灵、慰灵、告灵、唤灵这些办法喊醒这些死灵,我想和他们说说话,给他们写信,问问他们好不好,至少能留个纪念,有点盼头。 我想把这份温柔保留下来,想让这种友谊存在于灵媒道具里,至少不要那么快,那么快的让死神夺走他们。 ——但是这片土地不允许。 在各个行政区灵灾浓度偏高的地方经常会闹鬼,这些自由灵体甚至可以主动寻找尚在人间的亲人,可以大胆作祟。 可是香巴拉的灵体稍纵即逝,一不小心就没有了,消散在天地间了——死神来得那么快。 我认为是艾欧女神把它们带走了。她和原初之种一样,比起授血怪物,比起永生者们,她找到了更加高级,更有效率的生长方式,已经踏上登神的阶梯,她想变成另一种形态,具备匪夷所思的进食效率。香巴拉会变成恐怖魔窟,或许有一半多的功劳,都要拜艾欧女神所赐。 我迟早要撕了身上的命契,哪怕失去这份神力,就此死去也不会后悔。 (本章完) 后记②·枪匠的慰灵信 课程结束以后,枪匠单独找到罗平安,两人蹲在码头边,看着太阳渐渐沉入泰阴山。 “平安先生,这里真的有灵界吗?” 罗平安答道:“当然有。” 枪匠改口重新问了一遍:“我的意思是,香巴拉有这样的地方吗?” 从前一回的内容我们可以得知,香巴拉的灵界有一种异常强大的吸引力—— ——在战争年代,战团也有死伤,随着无名氏队伍的壮大,总会有流血牺牲。 死去的人们不会立刻离开人间,他们还有灵体,能够在短时间内保存下来,或是找一个凭依物当灵柩,成为加拉哈德的一幅画,成为塔灵一样的存在。 有很多通灵方法能够穿越阴阳两界,杰森·梅根也懂一些起灵办法。 告灵仪式是把信息单方面传送给灵体。 慰灵仪式是让灵体的痛苦得到安抚,生前所受的损害得到治愈。 唤灵仪式是把客死他乡的灵体呼唤到亲人面前,越过两地阻隔,让灵体与家人最后见一面。 最简单的起灵仪式,是战友死亡当地,用通灵道具来呼唤死魂灵。 举行这些仪式的前提,是死者本人的灵体没有走远,没有完全消散,没有被地球母亲判定为“死去”,原初之种依然认为这个小生命还活着,愿意为它提供一点微弱的灵能脉冲信号,维持它的灵体。 可是在香巴拉,这些仪式得不到回应,似乎只要人一死,什么都没有了。 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就和癫狂蝶邪教徒进了功德林一样,任凭他人再怎么呼唤,也无法逃出这座地狱。 “原本是有的,大概是三百多年前,我还能和自然环境里各种各样的游灵谈话,后来谷神越来越强,太阳越来越烈,慢慢的就没有了。”罗平安不假思索答道:“这个谷神,说的就是天上那位薪王。” “香巴拉的灵界大门要慢慢关闭,普通人也很难用通灵办法来觉醒灵能。” 枪匠接着问:“所以只能吃肉?” “呃”罗平安仔细想了想,最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以前我门派讲究炼心养气,吞服金石草木,把辉石当成灵石——各种颜色晶格的石头作为灵能放大器,将它们融入四肢百骸,用这种土办法培养灵能者。” “随着灵界大门渐渐合拢,天地之间的灵气稀薄,师门青黄不接,我就改换道途道法,要弟子下山去做真人。” “金木水火也是黄绿红蓝光谱的四种辉石,黑石白石,就是大地母亲和真气真元——我来到九界以后,不怎么关心香巴拉本土的咒语魔术。反倒是对凡俗世界的阿卡西记录,灵性修行,印度神话,还有苏美尔文明非常感兴趣。” “人类早期文明记载的志怪传说之中,有《起世经》——” “——诸比丘,彼诸众生,取此地味,食之不已,其身自然渐渐涩恶,皮肤变厚,颜色暗浊,形貌致异,无复光明,亦更不能飞腾虚空,以地肥故,神通灭没。” “人是从光音天来的,在光音天中,天人无有音声,而由定心所发之光明,以替代语言传达彼此之意,故称光音天。” “世上万事万物都由光组成,由能量和信息组成。光音天里没有眼耳鼻口身意,只有光来传递信息。” “这和我们的灵感非常相似,起世经说,人本身没有形体,是一种灵体。” “来到这片混沌大地,取了大地的元质,品尝大地肥沃的味道,贪恋这涩恶,渐渐有了皮肤,颜色也变得浑浊,不能腾空飞行,灵能神通也没有了。” “如果说香巴拉的众生在争夺地肥,那么这颗太阳,就在摄取地肥的灵光。” 枪匠接着问道:“为什么?有什么用?” 罗平安立刻答道:“或许是为了回家,我们本来就是光音天众生,阴差阳错来到这颗星球——原初之种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是茫茫宇宙中挠场或以太这些介质为形体的灵魂。” “只是有一天,这颗星球受到了天崩地裂的撞击,在一次天球交汇时,一颗行星撞得它五劳七伤,撞出来月亮。它后来有了一年四季,有了冷热交替。有了盘古大陆和万千生灵。” “我们这些光音天来的意识能量,才找到了地肥。” “我知道伍德·普拉克一直在研究一个终极问题,我们这些修行人也在研究这个终极问题。” “如果你要聊灵界,那就绕不开它——它是转世轮回,它是前世今生,它既有哲学也有科学。” “有一个概念叫庞加莱回归,我们的宇宙并不是一直往外膨胀,而是迟早有一天,要照着热力学定律进行坍缩,再一次回到奇点状态。” “那么在一切都变成黑洞的视界事件之前,我们的所有信息都会记录在奇点边缘,就像是一叠窗花,一种奇奇怪怪的硬纸板玩具——在收缩状态下,它似乎什么都不是,但是把它慢慢伸展开,我们的一切又会重新开始。” “不断的发生宇宙大爆炸,不断的回到奇点,不断的反复轮回。” “或许会产生一个没有人的宇宙,或许会产生一个满世界都是蟑螂的宇宙。” “或许这个宇宙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生命,又或许它遍地都是文明的火花。” “平行宇宙并不是和我们平行的存在,而是在极远的远方,在未来或者过去。在上一个庞加莱回归发生之前。佛教喊这个叫无量劫,是天地从诞生到毁灭的时间。” “fe204863和你也不是平行关系,而是一前一后,在这种时空尺度下来观察你们,因果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只有能量和信息本身才有意义。你们不分先后,你们都在这个轮回里。” “不断的膨胀,收缩,一冷一热。” 罗平安如此说着,打开手掌呈莲台状。掐着觉者之印,又攥紧两个拳头,这代表世界的回归。 “香巴拉的薪王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种循环往复,毕竟我的身体和绝大部分意识都是依靠[地肥]而存在——但是薪王已经处在另一个视角,它要想办法和原初之种争夺灵体,抢走鬼魂,重新回到光音天的形态。” “原初之种作为地肥,它吸收了光音天众生的灵光,于是这颗星球就有了意识,于是有了数之不尽的智慧精灵——它活了过来,不像其他行星或恒星。比起任何宇宙天体,它的生命力都是那么卓越灿烂。” “光音天众生得到了各种形体肉身,又在原初之种提供的地肥枷锁之中不断的轮回转世。在这座血肉磨坊里熬了一世又一世,永世难以超生。” “这构成了我们现如今身边的一切事物,构成了最基础的三元质。” “你想通过灵能仪式和艾欧女神抢夺一个灵体,这个过程恐怕很难,她是这片大地的主宰,她已经成为真神。” 江雪明:“她在和地球争抢灵体?” “是的,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罗平安解释道:“她就像一艘船,船上载满了人以后就会启程——肉食主义者变成薪王以后,也是回到了光音天众生的初级形态,但是它无法脱离地肥,依然需要维持聚变的燃料,需要薪柴来添火,需要强劲的元质。” “艾欧女神要结束这个永世,她想要超生,就得回到纯粹的信息态,当她得到了足够多的灵体,这强大的灵能可以让她舍弃地肥,这个时候廷达罗斯猎犬或许会上门拜访,把她带走。” “我的幻梦境”雪明不由得想起了芬芳幻梦,他知道功德林的存在。 “你不一样。”罗平安曾经在秘文书库翻阅过枪匠的灵能研究报告:“你最多是在原初之种租了个伺服——boss的元质再怎样强大,也是从地肥里来的。” “我能通过灵能仪式向艾欧女神发信吗?”枪匠找到罗平安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并不感兴趣,他只想和这次战役的死难者们说说话。 除了剑英以外,攻坚团队与泰野军队的作战过程中,有两个兄弟战死了。 其中一个是先天性心脏病发作,万灵药也治不好的那种,在强度极高的野战过程中斗不过天地,被身体拖垮了。 另一个比较倒霉,被雷劈死的。当天夜里的雷雨天气是进攻方的隐身帷幕,这位快刀的侦查兵喜欢爬树占据高点,结果成了致命死因。 “你要说什么?我帮你传过去。”罗平安伸出右臂,撸起袖子准备施法。 江雪明惊讶道:“平安先生你有办法?” “这条手臂的主人曾经是妖道魔道,她要夺了谷神道统,要干就干票大的,她想吸收这颗太阳,结果被正道修士打得神魂俱裂。尸体都被封印起来,阴差阳错之下,躲到我身上才能维持意识。”罗平安解释道:“我能铸剑掐诀念咒,有这些灵界说法,能放那个万剑归宗的大招——全靠这条手臂。” “虽说她这个吃太阳的计划失败了,但也有点成果。” “她依然和谷神有一部分联系,能和死人说话,尚在人世时就被称为魔头,喊作死神——结果失了肉身以后,最好用的还是这个沟通死者的小技能。” “要怎么做呢?”江雪明问道。 罗平安割开右臂的皮肤,拿了个陶碗装血。就用这以血为墨的土办法搞灵能仪式。 他没有念咒,看着臂膀的砂土皮肤里露出暗红色的脏污血液,抽出明德遗骨所造的铁尺,把血墨拌匀了。 这条白嫩的手臂渐渐失了血色,罗平安又说:“你用这墨水来写信,要事无巨细的写完,不要留下遗憾,下一回可能要等到明年开春,不然我的身体支撑不住。” 趁着血色还鲜艳,雪明立刻拿来钢笔抽墨,迅速写下家书。 光是快刀的两个枉死战死的弟兄,他就写了满满两大页,在求告平安先生以前,他这个做领袖的,早就和弟兄的亲属谈过后事,亲属要带的话,要讲的事情,都一一罗列在书信上。 最后轮到剑英—— ——雪明起先不知道该怎么动笔,该怎么开这个口。 要和他讲什么呢?要和这个不听劝,胆小又好色的大夏子民说什么好? “你老弟在我这里,他现在自由了。心里没有芥蒂。” “我最早来珠州,看见你们兄弟被人欺负,就觉得这世道也太坏了——不能坐视不管,再后来,我成了你恩公,你死前和我喊,朝我嚷嚷,说什么一笔勾销的事。” “剑英,你不欠我什么,只是欠了老弟和关香香一笔感情债。” “说起这个糊涂事,如果当初你没有偷偷溜走,和我一起进城,那该多好?” “可是时间不能倒流,我没有那种力量,从来都没有。” “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在攻坚的第一回合就抓住昆吾,如果抓不住这个匪首,后面会死更多的人,我也有可能死掉。” “我记得你和你老弟带了酒来,是赵家庄的土窖里酿的麦酒。你老弟喝了一瓶,你自己的那瓶舍不得,被武修文这混账东西抢走。” “我不知道平安先生能不能帮忙带点贡品给你,我的战友。” “如果你的灵魂在谷神那里,那个丰饶女神会宴请你吗?她会好好对待你吗?她会赏酒给你喝吗?” “昆吾对我说,我的灵魂深处藏着一种深刻的孤独感,起初我不明白,我听不懂这狗贼在说什么——我有老婆孩子,我怎么就孤独了?” “直到战斗结束,从仙台到泰野,走完了这条路,我有了一点点私人空间,可以放松下来,可以喘一口气了,才开始想你。” “有好多好多朋友,好多好多伙伴和你一样,我永远都见不到了。我的通灵学成绩一直都很差,但是要说告慰亡灵的仪式,却记得清清楚楚。” “昆吾和我讲,你就是一条肉狗,一条听话的,忠心耿耿的狗。” “我当时气得失去理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武家人曾经问我,为什么会喜欢狗,我说狗是我的神灵,狗能辨善恶明事理,人却做不到——人与人的差别,比人和狗还大。” “刚来到泰野时,我也遇见了一个神智恍惚的年轻人,他比你们都要大,他叫六子,你不认识,你老弟也见过他,武修文还拿我开玩笑,遇上土匪了,要我乖乖拿钱买命。” “六子死了爹娘,被土匪养大。我把土匪杀了,他却执迷不悟,要接着为土匪喊冤。” “我也想送他一段缘分,我也想让他睁开眼,解开心里的锁,看清混沌人间,分辨妖魔真身——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胜利以后,清剿邪教残党的程序里,我又见到六子,你知道这家伙在干什么吗?” “他脱了府兵的衣服,躲在阴阳乾坤庙的内堂,换了绣女裙,脸上挂着胭脂水粉,扮成女人趁火打劫,他要苟活下去,要仗着一身武艺,享受昆吾真君的荣华富贵。这个时候,我就越来越想念你——能在大夏遇见你们两兄弟,能遇见武修文,我真的太走运了.” “你能.” 写到这里,碗里的墨水已经干了。 罗平安没有去看信件内容,等到雪明落笔,再也写不出一个字。 他掏出两颗火灵石在手中敲打,用火焰封上臂膀伤口,紧接着将信件付之一炬。 江雪明:“就这样?” 罗平安:“嗯。” “他听得见么?他们能收到这些信件?”江雪明好奇的追问道。 雾江上起了风,就有一道金灿灿的晚霞从山峦往天边延展开—— ——山上的草叶跟着这狂风一路向西北去,卷起河边的柳絮。 天上起起伏伏的雨云渐渐清白,云彩变成骏马的样子。雪明心里了然记得清楚——赵剑英剖心死去的时候,喷溅出来的血迹也是马儿的形状。 罗平安吹开灵石所化的尘晶粉末,从包袱里取出一壶猴儿酿,在码头边往泥土里泼洒一轮,又去河里泼洒一轮。 最后用手指沾了酒水,往外拍打出水雾酒气,向天空撒去。 “应该是收到了。” 后记③·地心引力 半个月之后,已经变成战俘,变成阶下囚的王大民回到了九界总站。 他如愿以偿,回到了熟悉的“文明世界”,回到了他梦想里的温柔乡—— ——这里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供应,有充足的电力能源,有电子设备和各种各样的娱乐。 他变成了一副空壳,失去了身为俘虏的价值。有关于犹大和永生者会盟的信息,大卫·维克托已经使用魂威力量取走了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 自始至终王大民都认为自己不会死,这种强大的思维惯性依然影响着他的言行举止。 他是穿越者,是天命之子,是谷神传召而来的勇者。他依然能感受到[changethedestiny·逆天改命]的魂威能力持续发挥着应有的作用,神圣化身在庇护他的肉体,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他。 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昆吾认为自己是一个玩家—— ——这副肉身不过是他的一个游戏角色,游戏里的人物仅仅只是没有感情,没有价值的npc而已。 只要[changethedestiny·逆天改命]能保护他,手上还握着三四百条人命,他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不用受文明世界的制裁——毕竟文明世界也有文明世界的道德神剑。 起初正如昆吾想的,到来九界以后,他受到妥善招待——哪怕是牢饭,是现代工业流水线上生产的预制菜,只要加上那么一点佐餐剂,烧制出来的合成肉也要比人肉好吃。 他得到了一台电脑,只能在地下世界的内网冲冲浪,用来读书看报,偶尔玩一些简单的游戏。能打开英雄无敌和红色警戒,他就已经感恩戴德直呼过瘾。 从青金院分派到九界总站负责看护工作的半狼们都很奇怪——这个重刑犯好像发了疯,每天都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充实。 直到第三天,傲狠明德亲自来探监,九界的主人来到这位即将处以死刑的犯人面前。 “我和内阁商量过了,你不用走审判流程。” 小黑猫直接钻进铁栅栏,没有开门的动作—— ——它背着两爪,换了一身体面的小西服,抬起头看向这位敌方阵营里的管理者。 “在监狱里给你提供的这些东西,是人道主义临终关怀,其实我不想这么做的。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人,自然谈不上什么人道。” 讲到此处,王大民依然没有回话,他沉溺在电子游戏构筑出来的美好幻觉里,就像一个五六岁的幼童去网吧,拿不出身份证却能偷偷打游戏那样,他陶醉在cs1.6的世界里,努力回忆着,想回忆起几百年前的日子。 当他听到“审判流程”和“临终关怀”时,他血红的眼睛稍稍动了那么一下,却毫不在意,一点都不在乎了,他只想抓住这短短的一瞬间,抓住眼前的美好。 傲狠明德实在难以想象——犹大到底使了什么狠毒的招数,能把这位时空旅行者折磨成如今半疯不癫的样子,把一个现代人丢到香巴拉,那究竟是怎样的酷刑。 boss接着说:“要不是伍德·普拉克答应了你,我不会给你这些东西。” 王大民依然没有应,他呼吸急促,只顾着握紧鼠标,在急促的枪战攻防里寻找着自己曾经做人的样子——到了香巴拉,他就做不得人,只能做昆吾教主。 过了一会,他从游戏世界里回到现实,才正儿八经的和傲狠明德九界之主打了个招呼。 “唷,嘿嘿.” 他吊儿郎当的,完全没把自己的死刑当回事。 “怎么个说法?要处死我了?” boss的表情非常平静,一向注重威严仪表的它,反而在这一回显得云淡风轻,心里是空空的。 它并不在乎这个时空旅行者,在更早的时候,康雀·强尼曾经激怒过好猫咪——因为那个长得好看也能打的小孩子,是受过好猫咪祝福的战士。 “是的,从你登上返程的五月花号开始算,我和安理会商讨你的死刑办法,这两天下来结果,你该走了。” “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嘛?”王大民依然是有恃无恐的态度,“留着我还有大用处呢!梼杌!我知道你!你是个惜才爱才的领袖,我的魂威能力那么厉害.” 没等王大民说完,傲狠明德打断道—— “——我们有办法将你无害化处理,王大民,你依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了解自己犯了什么罪行。” 听到此处,昆吾教主终于开始心虚。 “还在嘴硬哈呵呵” “呵呵呵” “你确定要放弃我?放弃我的天赋灵能?” “你不是有很多vip么?对于九界各个行政区来说,这些意见领袖,这些群众眼里的英雄,他们都可以在我这里领到一张免死金牌.” “我” 傲狠明德没有讲话,爬到桌子上,与王大民在同一个高度互相平视着。 王大民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慌张。 “这笔生意可太好算清了。就做个小学数学题嘛,我能照顾六百六十六个高价值单位,你只要出六百六十六个死刑犯的命,把他们关起来,让他们吃好喝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你心心念念疼爱有加的战士们,受了再怎样严重的损伤,就算是丢了一条小命,也能把这种厄运转移到死刑犯身上。” “难道说,你还在乎香巴拉那些贱民的性命么.” “难道.” “傲狠明德.” 王大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也渐渐僵硬。 “我知道” 他立刻开始自救挣扎,试图辩解些什么。 “我知道我以前为犹大干了些不清不楚的勾当,我知道我清楚.” “我已经认罪了呀,你让大卫·维克托翻我的脑花儿,难道我的认罪态度不够好么?” “你要想啊,这一回要不是我乖乖配合,您的攻坚队想拿下泰野,有那么容易么?事情会那么简单吗?” “您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呢?我有什么错?” 过了很久,傲狠明德都没有讲话。 好猫咪在思考,它的心里很难受—— ——倒不是为了王大民难受。而是为了另外两个来自香巴拉的得力助手难过。 香巴拉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就算王大民来自另一个文明世界,在这场野蛮血腥的试炼中,这土壤里的地肥已经把他变得面目全非。 伍德·普拉克和罗平安从海的另一边来到九界管辖的行政区,要坚持正道,要维持人形,没有投身于犹大的事业,这是多么艰难困苦的事. “我来这里宣判你的死刑,不是和你商议。”傲狠明德淡淡说道:“这是一次通知,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你无法阻止它,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 这下王大民彻底疯了,他的内心变得脆弱易怒,立刻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凭什么呀!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傲狠明德:“你的魂威能力确实很厉害,时空旅行者的身份或许在你眼里很高贵,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才能有信心,你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可以让一群嗜血的怪物乖乖听话——想来管理企业也是一把好手。” “对呀!”王大民连忙附和道:“对呀!领导!你原来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好猫咪摇了摇头:“但是要给你判死刑,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为什么呀!”王大民不理解。 好猫咪解释道:“因为我不是犹大,我不吃人肉。” “啊?”王大民这下想不通了,他听不明白。 好猫咪接着耐心的进一步解释,要这位永生者死得明明白白。 “这是原则问题,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 “有很多和你一样来投诚的授血怪物,在远征时代中后期,骑墙派多得是,稍稍有点脑子有点能力的人才,早就开始盘算着如何找一个好下家。” “他们可以戒毒,可以忍受从授血怪物变成兽化病患者的痛苦,可以放弃力量,可以吃素吃佐餐剂——但是骨子里的吃人本性是改不了的,只要稍稍聊上两三句就原形毕露。” “他们漠视生命的态度就像呼吸那样自然,稍稍吐出一口气,牙齿缝隙里的肉丝跟着冒出一股催人作呕的恶臭。” “伍德·普拉克应该给过你机会,你们的谈话内容我看过了。” “他要你解除灵能魂威,放过你手里的所有人质——你有没有听他的话?” 王大民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个请求十分可笑—— ——解除灵能?这不是要他死么? “我答应了他!我不是放了一部分人么?他也答应我了,确实送了台电脑过来.他.” boss拍了拍昆吾的肩:“那么这次交易,就止步于这台电脑。你不想谈,那么我也没办法和你谈下去。你让我感觉到恶心——你还能说话,还能在我的牢房里享福,这本身就是在侮辱我和我的战士。” “呵呵.”王大民惊恐讪笑,额角冒汗:“你有办法处死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死.呵呵呵.伟大的九界之主呀!难道你真的下得去这个手?” “想杀我,你得先杀我的替死鬼。” “我倒没什么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嘛——反正这些贱民死就死了,假以时日还能找到新的。” “但是您的金身可不能染上人血,您自己口口声声讲过这个事——您不吃人肉。” 傲狠明德再也没有说废话的意思,它跳下桌椅,钻出铁栅栏,头也不回的走了。 和很多死刑犯一样—— ——王大民起初是不相信自己会死的,在上刑场之前,这类人都是死不悔改,哪怕见了棺材,只要没盖上土,心里都认为自己没有错。 他依然在牢里吃吃喝喝,每天打打游戏,等着“嘴硬”的傲狠明德改变态度。 直到三天之后,两个身强力壮的青金卫士将他带到押运车辆上。 他的眼睛被蒙上,穿着钢丝铁环编织的防割防刺拘束衣,送到凡俗世界去。 白牌装甲车驶出红磡海底隧道的一瞬间,王大民感觉到皮肤传来一阵焦灼刺痛感—— ——他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晒过真实的太阳了,hk的夏天热力十足,这颗恒星的能量让他感受到了大限将至的痛苦。 他想不出来的死刑程序,已经有人替他想好了。 经过三十二个小时的旅途,来到ksc(肯尼迪航天中心)—— ——来到佛罗里达州的梅里特岛,美国国家航天局载人航天器地面控制中心。 王大民摘下眼罩时恍如隔世。他看着直刺云霄的发射塔台,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观光游客。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人世间。 多媒体中心荧屏上在播报一则广告。 “二零二一年,美国东部时间九月十五日晚上八点,太空探索公司spacex执行首次商业载人航天任务。” “其载人龙飞船从肯尼迪航天中心第39a发射台升空,护送四位旅客开始为期三天的太空旅行。” 安理会与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和trg灵能事务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们兢兢业业,已经把这位死刑犯送到了处刑台。 四个小时之后,猎户座载人航天飞船的机舱多了四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昆吾以外其他三人都不爱讲话,他们是trg灵能事务管理局的暴力机关,只是死刑的执行者,和死刑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除了航程播报,发射器的各项安全审查工作语音,地面控制和宇航员的简短交流以外,王大民的脑子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从地面控制系统播报的英语内容来听,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卫星发射任务,顺便捎上了三位旅客,似乎王大民变成了一个透明人,他也猜到了自己的死因,他会离开地球,变成一件太空垃圾。 随着飞船升空,强大的推力死死将他按在椅子上,他想要大声尖叫,想要求饶时,已经来不及了。船体的震颤和观察窗外迅速飞离的大地,这一切都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意志。 他又开始庆幸—— ——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死法? 心里不再后悔了,好像什么都放下了。 飞船一路破空向上,他努力的直起身体,望着窗外广阔无垠的大地,再也没有任何锁链和牢笼,这颗星球即将尽收眼底。 来到暖层/电离层,他就能看清楚大半个地球,不像他预想的那样,不像他回忆中的画面。 星球的弧度没有nasa宣传片里那么强烈,它似乎是一个矮胖矮胖的不规则椭圆。 太平洋刚刚形成了两团新的气旋,它们要往马来西亚去,渐渐变成台风。 彻底脱离近地轨道的一瞬间—— ——王大民进入了死门状态,似乎是离魂威太远太远,离地球母亲的磁场太远太远。 [changethedestiny·逆天改命]也改不了他的命,灵体破碎的刹那,肉身表面浮现出一层枯黄之色,是他魂威宝树支离破碎的一瞬间。这六百六十六对离巢小鸟,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 他早就失去了地心引力,陷入死门以后,他就被身边三位处刑人随意拉扯摆弄,丢在隔离舱室里。 为了抵挡强烈的太阳风,隔离舱室很快就完全断电。 这短短几秒的黑暗让他心里打鼓慌乱恐惧。 很快他就不再恐惧—— ——无与伦比的太阳风吹了过来。 他来到了宇宙介质之中,没有任何防护,没有任何维生设备。 他感觉体内的血液迅速失压沸腾,视觉系统在一秒之内就瘫痪。 极冷的真空和极热的太阳风将他变成了脆弱易碎的沙子,一切都安静下来。 隔离舱室喷吐出一股助推气体,将这死刑犯迅速甩离飞船。 他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不断翻滚着,在阳光的炙烤下变成灰烬,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连衣服都剩不下了,离地球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是的,他死透了。 (本章完) 后记④·心之力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推,来到二零三二年春,快刀特勤团战前动员会议结束之后。 江白露找到了一位历战老兵,这位叔叔有四十四岁,因为优秀的作战技能依然奔波在一线,哪怕远征已经结束,他依然没有退役的想法。 ——他的名字叫哈特·博克辛,在远征时代之前是抹香鲸战团的通信士,曾经当过电话线路工兵、隧道电气工程兵和三十一区的地区民兵,除了这些,远征结束以后,哈特叔叔还兼职过几个月的消防员。 白露是代表无名氏来的,她已经二十六岁,除了乘客的本职工作以外,也要负责兵团的杂项事务。 譬如这一回,在秋收行动正式开始之前,她得找到哈特先生,好好谈谈这位老兵的偏光六分仪元质审查内容。 在[joestar]俱乐部的僻静角落,在一个相对私人的靠窗位置,白露抱着日志本和录音笔,给眼前这位叔叔倒茶送水。 这个男人看上去不苟言笑,满脸风霜。 他穿着卡其色夹克,衬衫很宽松,右脸的下巴有一道鲜红的胎记,一直蔓延到左边心口,脸上有许多疤痕。 他是个标准的欧美人,鼻子长而挺拔,眉弓外凸,眼窝极深,眼睛很小。如果聚精会神的眯起来,几乎完全看不见那对翡翠一样的眼瞳。 他的两唇很薄,口鼻有一道极深的刀疤,脸也不对称,似乎是早年受过严重的刺割伤,没来得及用万灵药救治——有一把刀子切开了他的嘴脸牙床,此后就只能用左半边臼齿来粉碎食物,下颌与太阳穴上方的咬肌如此发育多年,左右两边的脸就完全不对称了。 “找我有什么事?小天使?”哈特先生笑起来的时候像一个悍匪,他丑得离奇凶得古怪。 白露心里有些发憷,和大姐大不一样。她缺少血与火的试炼——和这些老兵沟通时,总会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长相和灵压震慑住。 “哈特先生.我是” 没等白露自我介绍,哈特早就知道这小妹的真实身份了。 “你和战王很像,我们应该见过不止一面,别那么生分——我认得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谈。” 快刀是一支充满了活力的队伍,在远征途中,这个特勤团算是各个战团精英大练兵的好去处——人员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白露自然记不住这些兵哥哥的名字。但是战王只有一个,白露早就成了快刀将士们眼里的焦点。 白露马上打开日志本,交代此次会面的主要内容。 “哈特先生,理事柜台给我发布了一项专属于你的家访” 哈特打断道:“是家庭访问对吗?” 白露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心虚:“是的.” 哈特:“和我的生涯没有关系,对吗?” 白露:“呃我是代表无名氏来的,我必须对快刀战团的每一个兵员负责。” 哈特:“回答我,白露动员兵,你还没有正式的编制——这次家访是否会影响我的军伍生涯?” “它或许”白露不知道怎么谈下去,于是决定开门见山:“这么说吧。” “这么说吧,哈特先生。你上周在五王议会的住院部复查。你有先天性心脏病。” “在你调派到快刀的时候,抹香鲸战团的人事专员也早就讲过这件事,我必须再次确认,组织部要开展工作.” 哈特依然不给白露机会,不想让这个姑娘把话说完。 “我不会拖战团的后腿。” 白露没有办法—— ——她不是来找哈特先生麻烦的,恰恰相反的是,这位老兵的作战技能和求生意志都非常强,在快刀队伍里,他有远征时代的功勋章,是营房所属战斗小组之中凝聚军心的灵魂人物。 他是一个老大哥,是一面旗帜,同时也是十多位快刀战士的精神领袖。 “你这两年做了六次手术,哈特先生。”白露照着日志本上所示内容宣读:“因为这颗畸形的心脏,肺动脉肿瘤带来的胸脓症,感染性心肌炎和慢性充血性心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万灵药和手术可以让你暂时恢复精神,但是” “其实不止这些。”哈特伸出两只手掌,拿着一杆银烟锅,他的手指呈现出鼓锤状,是婴儿时期非常严重的紫绀型先天性心脏病带来的并发症,“我的手指头以前经常找不着扳机护弓,它们太笨了,我就恨这一点,其他的都可以容忍。” 白露接着说道:“如果在凡俗世界,哈特先生.” “我进战团的资格都没有,我知道,小天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哈特的情绪非常平静:“五岁之前或许有办法治好,但是我已经快四十五岁了,万灵药也治不好。” 白露沉默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她终于摆正态度,再次开口提问。 “哈特先生,我不了解你,能和我说说理由吗?为什么你一定要参与秋收?” 哈特·博克辛没有立刻回答—— ——他捧着银质烟锅,手上的茧和心里的伤一样多。 他深吸一口气,刻意偏过头,吐出来的烟雾就从窗口往外飘。 “你有时间吗?江白露小姐?” 白露:“我有一整天的时间,我有充足的耐心和你这头蛮牛耗下去。” “不妨来听听我的故事?”哈特先生揉搓指节,面带笑意:“很普通也很简单的故事。” 白露拿起日志本,翻到空白页,顺便打开录音笔。 “请讲。” “我生在一个混种家庭,祖父是三十一区当地战帮氏族的混种,这个氏族叫爱尔斗——你可能没听过。爱尔斗蛸亚科是头足生物的一个亚科。” “简单来说,我有一个章鱼爷爷,我的身体里有一部分混种的血。” “爱尔斗人在三十一区盘踞了几个世纪,在孔雀海峡,那里有一座大城市,我就在海伦港出生。” “他们有章鱼的脑袋,滑溜溜的四肢和三颗心。” “一颗主心,两颗腮心,脑神经发达,体魄强壮。” “以这个氏族为主,癫狂蝶圣教在三十一区开枝散叶,绝大多数爱尔斗人都变成了邪教徒,也包括我的爷爷和父亲,教派的名字叫通灵会,这些章鱼混种教众神仆自称夺心魔。” “我的母亲是三十一区隧道交通科室里的一个文员,在一次钱权交易的过程中,这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被我父亲看上了,于是强娶过门,生下我这个怪胎。” “混种的血改造了我,它把我变成一个畸胎,我的心脏病就是这么来的。” “我出生时,医生就说我活不长,父亲托家里的女佣把我丢到海伦港北边的出海口,丢去庞贝大海里喂鱼。” “可是我没有死,因为当时三十一区的人口贩卖生意油水足,市场前景很好。她就把我带到六角巷——那是海伦港最大的人肉交易市场。” “尽管当时我看上去非常虚弱,这个女佣花了点钱,用白夫人制品暂时让我恢复了一点元气,随手卖给了一个贫困家庭,这是我的第一对养父母。” “任何有关于这个家庭的记忆,都是后来抹香鲸团的战士们告诉我的——” “——我到了新家以后,似乎没有得到什么妥善的照顾,因为心脏病的缘故,我经常会陷入死门状态。” “这对养父母起初还会照顾我,在家里能找到不少儿科医师写的诊断书,最后去了大医院,拿到心脏畸形的检查结果以后,他们就不把我当儿子看了。” “那时我应该只有六个多月大,抹香鲸团有一个医疗兵牵头,带着十二个民兵在清查六角巷的刑事案件,恰巧找到养父母家里问询线索——这个医疗兵姐姐发现我身上有烟头烫出来的疤,还有针头扎出来的伤口。” “等我长大了一些,她才和我坦白——” “——这对养父母在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以后,他们就不怎么关心我,认为自己买了个贱货回来,于是拿我撒气,用烟头烫我,吸毒以后用注射器刺我。” “她就是这么说的,谈到这些,她总会流泪,我记得很清楚——但是我忘了她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我感觉不到这些,我记不住这些痛苦,婴儿心里留不住任何东西。” “就这样,这位抹香鲸团的医疗兵收养了我,她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我渐渐长大,混种的血在改造我的肉身,它让我变得更加强壮,心脏带来的病症也越来越多。” “我喜欢跑,喜欢到处爬到处跳,我喜欢血液流过全身的感觉。” “她就跟在我身后追,每次抓住我,她都要警告我要阻止我——” “——我人生往后奋力奔跑的每一步,都通向死亡。” “那时我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或许现在也搞不清楚它的具体意义。” “我很苦恼,我默默想,这颗心真坏——” “——它总是在拖我的后腿,它总是拦着我,它到底怎么了?” “我和这位母亲说。” “我说呀,妈妈,可不可以给我换一颗心?换一颗强壮的,更有力量的,不会疼的心?” “妈妈也无能为力,起初我觉得她在骗我——什么病都能用万灵药治好,难道我的病就不行么?” “等我再长大一些,我能跑去更远的地方,能跑去海伦铁道第一人民医院,我才知道,妈妈说的是真的。” “我是一个杂种,一个混血儿,我的心没办法配型。” “混种和人类生出来的孩子夭折的概率太高太高,哪怕找到另一个混血儿给我提供心源,也不一定能匹配上。” “护士站的姐姐听了我的故事,把我带到门诊部的时候,医生给我验血照片,说我这个情况几十年都难见一例,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我心里有了疙瘩,不是因为心脏病,而是因为妈妈骗了我。” “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有事瞒着我,我是个杂种,她是纯血智人。” “到了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才开口问这个事情,她终于把前因后果全部都告诉我,她给我起的名字,她叫我哈特(英文直译:心),她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生日。” “那个时候我是个纯度百分之百的傻逼,我这些年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所有在病痛中受到的苦,我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亲生父母身上——我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痛苦征服了,我被它控制了。” “我跑到爱尔斗人的教团聚集地,跑到这些授血贵族面前,我想问个明白——我的父亲母亲到底在哪里?” “可就是这一问,给妈妈带来了灭顶之灾。” “当时我在海伦第二中学念书,虽然晚上要按时回家,但是家里也没有人,妈妈作为抹香鲸团的医疗单位,安防巡检的工作经常要值夜班。” “我决定夜晚行动,反正妈妈也不知道,在天亮之前回去就好了。” “我跑到六角巷去,我知道这里是做人肉生意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把我买来卖去的人。我就近蹲在一家赌档附近,在巷尾的死角等候,等到两个授血贵族出来——它们都有冰冷的血液,下巴有湿润的触须,颅脑没有毛发,柔软的脑袋有高高隆起的鼓包。” “我身体里的血告诉我,准是这些人没错了。” “我拦住它们,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要问什么呢?” “问这两个陌生人?问他们?我的爸爸是谁?我妈妈是谁?问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么?我手上甚至没有任何线索,任何证据。” “我脑子一热,只觉得痛苦又愤怒,就这么拦在巷道里,这两个授血贵族也出不去,它们心烦意乱的——似乎是好事被人撞破。” “这个时候,妈妈就找到了我——” “——她领着三个同班兵员,正好在六角巷一带巡逻,和街巷商铺的熟人谈话时,突然听到了我的消息,她知道我晚上没有回家,就在附近晃悠。” “当她带着兵团徽记找过来的时候,这两个授血贵族彻底慌了神。后来的任务记录是这么写的,这两个通灵会的授血贵族刚做完一笔毒品交易,马上被战团的人找到,于是发生了火并。” “在狭窄的巷道里,我很难回忆起当时发生了什么。” “枪声一直响个不停,暗巷叫枪焰照得亮起,它响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我在兵站医务所里,妈妈躺在病床上,她开不了口。” “同班组的叔叔说,她的脑袋中了两枪,这两颗子弹留下了非常严重的精神损伤,但是她没有死,应该能健健康康的下床,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当时她已经快四十岁,她两眼无神盯着天花板,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后来她也没有醒,再也没有醒了,似乎灵魂已经从身体里溜走,回不来了。” “一周以后,医生给她下了脑死诊断书。” “没了妈妈照顾,我再也没有机会读书,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医生要撒谎,她明明可以活,为什么突然就醒不过来。” “我总是后知后觉,总是慢人一步。直到三年之后,我才搞清楚这一切。” “我去隧道交通部的外包公司应聘小工,从最基础的搬运工开始做。和电气工程师学了点技术,我就想去当民兵,去城市地铁系统里找个工作,哪怕从消防工作干起我都愿意,哪怕这颗心裂开。” “到了民兵的兵站,我找到一套爱尔斗人的灵能生物学科研究报告,才知道这些怪物有一种非常厉害的灵能天赋,这些章鱼怪胎有两套记忆系统,就像它们的名字,它们是夺心魔——它们可以吸走智人的一部分意识。” “我逐渐了解到癫狂蝶教派,还有爱尔斗人这个混种氏族。” “我的心带给我那么多的疾病,我以为自己疼够了。” “直到我想清楚妈妈的真正死因——这种超脱物理疼痛的精神折磨几乎让我发疯。” “我的妈妈不是因为那两颗子弹死掉的,不是” “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抹香鲸团的医务所里,有人把夺心魔放了进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她。” “就因为她拿着战团徽记来找我,就因为她多看了这些授血贵族一眼。” “就因为她多管闲事,她朝着这些贵族拔枪,她担心我的安危,多说了几句话。” “那个时候,我就想着,我一定要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这些爱尔斗人还有它们的怪胎主子一起宰了,从战帮到教团,一个都不能留。” “我对天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继续跑下去。” “哪怕这颗心告诉我,我的每一步都是朝着地狱去。” “从民兵时代开始,我就一直在作战,一直在作战,到了抹香鲸战团,我接走了母亲的衣钵。” “为了一个目标,为了报仇,要找到亲生父母,宁愿杀错也不想放过,把这些爱尔斗人杀光,事情才算结束。” “对我来说,只有这颗心值得信任,夺心魔的能力几乎是智人的克星,我的伙伴会受到精神控制,他们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那么几分钟里突然变成痴呆儿,对这些章鱼怪胎言听计从——在那个时代,抹香鲸战团根本就不是通灵会的对手。” “我和它们斗了二十多年,这张嘴被敌人剖开,半边脸都换过一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了——但是我不怕这些怪物,它们的天赋对我没用,因为我是个杂种,我也有这种血。” 哈特·博克辛先生讲到这里,烟锅里的草叶已经烧干烧净了。 “我可爱的小天使,直到战王来到我身边。我终于把这些授血怪胎杀干净,我终于看见黎明时刻的晨曦。” “你要来劝我,要我留在这里吗?” 白露抿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握住哈特先生的手,却叫对方拉着手掌按在胸前,按在那颗畸形的心脏上。 哈特接着说。 “我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有军犬伙伴,还有一窝流浪猫,它们活不过十年八年就走了。boss的黄金时代到来之前,新战友来战团报到入职,大部分人还不如这些猫狗长寿。” “为了把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填满,我这辈子都在复仇的路上狂奔,后来和战王并肩作战再走两千多公里,走到远征结束,我的心也没有辜负我。” “我这张丑陋的脸孩子见了都会吓哭,你看见我第一眼脸都吓白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当老师的料。” “我是个战士,我只能去战斗。” “别把我留在这儿,我不想死在棺材里——” “——求你了,我想大步往前跑,我已经跑了很久很久,我不要停下来。” “你能听见我的心跳吗?” 后记④·心之力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推,来到二零三二年春,快刀特勤团战前动员会议结束之后。 江白露找到了一位历战老兵,这位叔叔有四十四岁,因为优秀的作战技能依然奔波在一线,哪怕远征已经结束,他依然没有退役的想法。 ——他的名字叫哈特·博克辛,在远征时代之前是抹香鲸战团的通信士,曾经当过电话线路工兵、隧道电气工程兵和三十一区的地区民兵,除了这些,远征结束以后,哈特叔叔还兼职过几个月的消防员。 白露是代表无名氏来的,她已经二十六岁,除了乘客的本职工作以外,也要负责兵团的杂项事务。 譬如这一回,在秋收行动正式开始之前,她得找到哈特先生,好好谈谈这位老兵的偏光六分仪元质审查内容。 在[joestar]俱乐部的僻静角落,在一个相对私人的靠窗位置,白露抱着日志本和录音笔,给眼前这位叔叔倒茶送水。 这个男人看上去不苟言笑,满脸风霜。 他穿着卡其色夹克,衬衫很宽松,右脸的下巴有一道鲜红的胎记,一直蔓延到左边心口,脸上有许多疤痕。 他是个标准的欧美人,鼻子长而挺拔,眉弓外凸,眼窝极深,眼睛很小。如果聚精会神的眯起来,几乎完全看不见那对翡翠一样的眼瞳。 他的两唇很薄,口鼻有一道极深的刀疤,脸也不对称,似乎是早年受过严重的刺割伤,没来得及用万灵药救治——有一把刀子切开了他的嘴脸牙床,此后就只能用左半边臼齿来粉碎食物,下颌与太阳穴上方的咬肌如此发育多年,左右两边的脸就完全不对称了。 “找我有什么事?小天使?”哈特先生笑起来的时候像一个悍匪,他丑得离奇凶得古怪。 白露心里有些发憷,和大姐大不一样。她缺少血与火的试炼——和这些老兵沟通时,总会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长相和灵压震慑住。 “哈特先生.我是” 没等白露自我介绍,哈特早就知道这小妹的真实身份了。 “你和战王很像,我们应该见过不止一面,别那么生分——我认得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谈。” 快刀是一支充满了活力的队伍,在远征途中,这个特勤团算是各个战团精英大练兵的好去处——人员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白露自然记不住这些兵哥哥的名字。但是战王只有一个,白露早就成了快刀将士们眼里的焦点。 白露马上打开日志本,交代此次会面的主要内容。 “哈特先生,理事柜台给我发布了一项专属于你的家访” 哈特打断道:“是家庭访问对吗?” 白露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心虚:“是的.” 哈特:“和我的生涯没有关系,对吗?” 白露:“呃我是代表无名氏来的,我必须对快刀战团的每一个兵员负责。” 哈特:“回答我,白露动员兵,你还没有正式的编制——这次家访是否会影响我的军伍生涯?” “它或许”白露不知道怎么谈下去,于是决定开门见山:“这么说吧。” “这么说吧,哈特先生。你上周在五王议会的住院部复查。你有先天性心脏病。” “在你调派到快刀的时候,抹香鲸战团的人事专员也早就讲过这件事,我必须再次确认,组织部要开展工作.” 哈特依然不给白露机会,不想让这个姑娘把话说完。 “我不会拖战团的后腿。” 白露没有办法—— ——她不是来找哈特先生麻烦的,恰恰相反的是,这位老兵的作战技能和求生意志都非常强,在快刀队伍里,他有远征时代的功勋章,是营房所属战斗小组之中凝聚军心的灵魂人物。 他是一个老大哥,是一面旗帜,同时也是十多位快刀战士的精神领袖。 “你这两年做了六次手术,哈特先生。”白露照着日志本上所示内容宣读:“因为这颗畸形的心脏,肺动脉肿瘤带来的胸脓症,感染性心肌炎和慢性充血性心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万灵药和手术可以让你暂时恢复精神,但是” “其实不止这些。”哈特伸出两只手掌,拿着一杆银烟锅,他的手指呈现出鼓锤状,是婴儿时期非常严重的紫绀型先天性心脏病带来的并发症,“我的手指头以前经常找不着扳机护弓,它们太笨了,我就恨这一点,其他的都可以容忍。” 白露接着说道:“如果在凡俗世界,哈特先生.” “我进战团的资格都没有,我知道,小天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哈特的情绪非常平静:“五岁之前或许有办法治好,但是我已经快四十五岁了,万灵药也治不好。” 白露沉默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她终于摆正态度,再次开口提问。 “哈特先生,我不了解你,能和我说说理由吗?为什么你一定要参与秋收?” 哈特·博克辛没有立刻回答—— ——他捧着银质烟锅,手上的茧和心里的伤一样多。 他深吸一口气,刻意偏过头,吐出来的烟雾就从窗口往外飘。 “你有时间吗?江白露小姐?” 白露:“我有一整天的时间,我有充足的耐心和你这头蛮牛耗下去。” “不妨来听听我的故事?”哈特先生揉搓指节,面带笑意:“很普通也很简单的故事。” 白露拿起日志本,翻到空白页,顺便打开录音笔。 “请讲。” “我生在一个混种家庭,祖父是三十一区当地战帮氏族的混种,这个氏族叫爱尔斗——你可能没听过。爱尔斗蛸亚科是头足生物的一个亚科。” “简单来说,我有一个章鱼爷爷,我的身体里有一部分混种的血。” “爱尔斗人在三十一区盘踞了几个世纪,在孔雀海峡,那里有一座大城市,我就在海伦港出生。” “他们有章鱼的脑袋,滑溜溜的四肢和三颗心。” “一颗主心,两颗腮心,脑神经发达,体魄强壮。” “以这个氏族为主,癫狂蝶圣教在三十一区开枝散叶,绝大多数爱尔斗人都变成了邪教徒,也包括我的爷爷和父亲,教派的名字叫通灵会,这些章鱼混种教众神仆自称夺心魔。” “我的母亲是三十一区隧道交通科室里的一个文员,在一次钱权交易的过程中,这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被我父亲看上了,于是强娶过门,生下我这个怪胎。” “混种的血改造了我,它把我变成一个畸胎,我的心脏病就是这么来的。” “我出生时,医生就说我活不长,父亲托家里的女佣把我丢到海伦港北边的出海口,丢去庞贝大海里喂鱼。” “可是我没有死,因为当时三十一区的人口贩卖生意油水足,市场前景很好。她就把我带到六角巷——那是海伦港最大的人肉交易市场。” “尽管当时我看上去非常虚弱,这个女佣花了点钱,用白夫人制品暂时让我恢复了一点元气,随手卖给了一个贫困家庭,这是我的第一对养父母。” “任何有关于这个家庭的记忆,都是后来抹香鲸团的战士们告诉我的——” “——我到了新家以后,似乎没有得到什么妥善的照顾,因为心脏病的缘故,我经常会陷入死门状态。” “这对养父母起初还会照顾我,在家里能找到不少儿科医师写的诊断书,最后去了大医院,拿到心脏畸形的检查结果以后,他们就不把我当儿子看了。” “那时我应该只有六个多月大,抹香鲸团有一个医疗兵牵头,带着十二个民兵在清查六角巷的刑事案件,恰巧找到养父母家里问询线索——这个医疗兵姐姐发现我身上有烟头烫出来的疤,还有针头扎出来的伤口。” “等我长大了一些,她才和我坦白——” “——这对养父母在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以后,他们就不怎么关心我,认为自己买了个贱货回来,于是拿我撒气,用烟头烫我,吸毒以后用注射器刺我。” “她就是这么说的,谈到这些,她总会流泪,我记得很清楚——但是我忘了她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我感觉不到这些,我记不住这些痛苦,婴儿心里留不住任何东西。” “就这样,这位抹香鲸团的医疗兵收养了我,她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我渐渐长大,混种的血在改造我的肉身,它让我变得更加强壮,心脏带来的病症也越来越多。” “我喜欢跑,喜欢到处爬到处跳,我喜欢血液流过全身的感觉。” “她就跟在我身后追,每次抓住我,她都要警告我要阻止我——” “——我人生往后奋力奔跑的每一步,都通向死亡。” “那时我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或许现在也搞不清楚它的具体意义。” “我很苦恼,我默默想,这颗心真坏——” “——它总是在拖我的后腿,它总是拦着我,它到底怎么了?” “我和这位母亲说。” “我说呀,妈妈,可不可以给我换一颗心?换一颗强壮的,更有力量的,不会疼的心?” “妈妈也无能为力,起初我觉得她在骗我——什么病都能用万灵药治好,难道我的病就不行么?” “等我再长大一些,我能跑去更远的地方,能跑去海伦铁道第一人民医院,我才知道,妈妈说的是真的。” “我是一个杂种,一个混血儿,我的心没办法配型。” “混种和人类生出来的孩子夭折的概率太高太高,哪怕找到另一个混血儿给我提供心源,也不一定能匹配上。” “护士站的姐姐听了我的故事,把我带到门诊部的时候,医生给我验血照片,说我这个情况几十年都难见一例,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我心里有了疙瘩,不是因为心脏病,而是因为妈妈骗了我。” “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有事瞒着我,我是个杂种,她是纯血智人。” “到了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才开口问这个事情,她终于把前因后果全部都告诉我,她给我起的名字,她叫我哈特(英文直译:心),她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生日。” “那个时候我是个纯度百分之百的傻逼,我这些年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所有在病痛中受到的苦,我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亲生父母身上——我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痛苦征服了,我被它控制了。” “我跑到爱尔斗人的教团聚集地,跑到这些授血贵族面前,我想问个明白——我的父亲母亲到底在哪里?” “可就是这一问,给妈妈带来了灭顶之灾。” “当时我在海伦第二中学念书,虽然晚上要按时回家,但是家里也没有人,妈妈作为抹香鲸团的医疗单位,安防巡检的工作经常要值夜班。” “我决定夜晚行动,反正妈妈也不知道,在天亮之前回去就好了。” “我跑到六角巷去,我知道这里是做人肉生意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把我买来卖去的人。我就近蹲在一家赌档附近,在巷尾的死角等候,等到两个授血贵族出来——它们都有冰冷的血液,下巴有湿润的触须,颅脑没有毛发,柔软的脑袋有高高隆起的鼓包。” “我身体里的血告诉我,准是这些人没错了。” “我拦住它们,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要问什么呢?” “问这两个陌生人?问他们?我的爸爸是谁?我妈妈是谁?问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么?我手上甚至没有任何线索,任何证据。” “我脑子一热,只觉得痛苦又愤怒,就这么拦在巷道里,这两个授血贵族也出不去,它们心烦意乱的——似乎是好事被人撞破。” “这个时候,妈妈就找到了我——” “——她领着三个同班兵员,正好在六角巷一带巡逻,和街巷商铺的熟人谈话时,突然听到了我的消息,她知道我晚上没有回家,就在附近晃悠。” “当她带着兵团徽记找过来的时候,这两个授血贵族彻底慌了神。后来的任务记录是这么写的,这两个通灵会的授血贵族刚做完一笔毒品交易,马上被战团的人找到,于是发生了火并。” “在狭窄的巷道里,我很难回忆起当时发生了什么。” “枪声一直响个不停,暗巷叫枪焰照得亮起,它响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我在兵站医务所里,妈妈躺在病床上,她开不了口。” “同班组的叔叔说,她的脑袋中了两枪,这两颗子弹留下了非常严重的精神损伤,但是她没有死,应该能健健康康的下床,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当时她已经快四十岁,她两眼无神盯着天花板,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后来她也没有醒,再也没有醒了,似乎灵魂已经从身体里溜走,回不来了。” “一周以后,医生给她下了脑死诊断书。” “没了妈妈照顾,我再也没有机会读书,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医生要撒谎,她明明可以活,为什么突然就醒不过来。” “我总是后知后觉,总是慢人一步。直到三年之后,我才搞清楚这一切。” “我去隧道交通部的外包公司应聘小工,从最基础的搬运工开始做。和电气工程师学了点技术,我就想去当民兵,去城市地铁系统里找个工作,哪怕从消防工作干起我都愿意,哪怕这颗心裂开。” “到了民兵的兵站,我找到一套爱尔斗人的灵能生物学科研究报告,才知道这些怪物有一种非常厉害的灵能天赋,这些章鱼怪胎有两套记忆系统,就像它们的名字,它们是夺心魔——它们可以吸走智人的一部分意识。” “我逐渐了解到癫狂蝶教派,还有爱尔斗人这个混种氏族。” “我的心带给我那么多的疾病,我以为自己疼够了。” “直到我想清楚妈妈的真正死因——这种超脱物理疼痛的精神折磨几乎让我发疯。” “我的妈妈不是因为那两颗子弹死掉的,不是” “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抹香鲸团的医务所里,有人把夺心魔放了进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她。” “就因为她拿着战团徽记来找我,就因为她多看了这些授血贵族一眼。” “就因为她多管闲事,她朝着这些贵族拔枪,她担心我的安危,多说了几句话。” “那个时候,我就想着,我一定要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这些爱尔斗人还有它们的怪胎主子一起宰了,从战帮到教团,一个都不能留。” “我对天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继续跑下去。” “哪怕这颗心告诉我,我的每一步都是朝着地狱去。” “从民兵时代开始,我就一直在作战,一直在作战,到了抹香鲸战团,我接走了母亲的衣钵。” “为了一个目标,为了报仇,要找到亲生父母,宁愿杀错也不想放过,把这些爱尔斗人杀光,事情才算结束。” “对我来说,只有这颗心值得信任,夺心魔的能力几乎是智人的克星,我的伙伴会受到精神控制,他们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那么几分钟里突然变成痴呆儿,对这些章鱼怪胎言听计从——在那个时代,抹香鲸战团根本就不是通灵会的对手。” “我和它们斗了二十多年,这张嘴被敌人剖开,半边脸都换过一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了——但是我不怕这些怪物,它们的天赋对我没用,因为我是个杂种,我也有这种血。” 哈特·博克辛先生讲到这里,烟锅里的草叶已经烧干烧净了。 “我可爱的小天使,直到战王来到我身边。我终于把这些授血怪胎杀干净,我终于看见黎明时刻的晨曦。” “你要来劝我,要我留在这里吗?” 白露抿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握住哈特先生的手,却叫对方拉着手掌按在胸前,按在那颗畸形的心脏上。 哈特接着说。 “我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有军犬伙伴,还有一窝流浪猫,它们活不过十年八年就走了。boss的黄金时代到来之前,新战友来战团报到入职,大部分人还不如这些猫狗长寿。” “为了把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填满,我这辈子都在复仇的路上狂奔,后来和战王并肩作战再走两千多公里,走到远征结束,我的心也没有辜负我。” “我这张丑陋的脸孩子见了都会吓哭,你看见我第一眼脸都吓白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当老师的料。” “我是个战士,我只能去战斗。” “别把我留在这儿,我不想死在棺材里——” “——求你了,我想大步往前跑,我已经跑了很久很久,我不要停下来。” “你能听见我的心跳吗?” 后记⑤·大梦方醒 “哈特·博克辛没有亲人。” “是的,他的遗嘱就是这么写的。捐给黑猫孤儿院的慈善基金,没错。” 雪明和电报员交代完这些事,恰好碰见武修文来喊门。 他一手作噤声架势,一手按在电报员小哥的肩膀上,要小哥接着摇铃发报,别那么紧张。 武修文刚刚醒来,在芬芳幻梦编织的虚幻世界里回到现实,他心里有很多很多疑问,要向师父请教。 等到江雪明搞完了发报工作,拉着学生来到太守府的茶室—— ——这里原本是李坤海的私人娱乐室,如今成了无名氏指挥部的临时居所。 茶室里有好几个蒲团,比利小子和福亚尼尼在这里午休。 雪明给武修文找了个位置,提来煤炉烧水热茶。 “给你介绍一下。” “这两位都是你的师兄。” 他指着还在打鼾的比利。 “按辈分算,这是你三师兄,在无名氏的门派里,他是一位机电专工,搞机电数控的功夫很厉害。” 随后又指着福亚尼尼。 “这是你的四师兄,他材料学得不错。” 烧水壶坐上炉子,雪明就撸起袖口,紧紧盯住武修文的眼睛——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气色不错,恢复得很好。 “他们都读《骑士战技》,但是术业有专攻。你师父我没有什么本领,只能派到前线来杀敌,这是我擅长的事情。” 武修文尴尬的笑了笑,把心里最后一点“礼仪”都放下。 “这书都是师父您写的,您也太谦虚了。” 雪明心里只觉得畅快—— ——这个学生似乎开窍了。 “对呀,你也知道我牛逼啊?我有多牛逼要你来强调么?” “哈哈哈哈哈”武修文捂着肚子开心大笑:“呵呵呵哈哈哈哈” 江雪明一手拍打自己的光头,一手去揭盖看水,夏邦的茶有讲究,不能用沸水,要九十一二度的水泡开是最香。 他与武修文讲起正事。 “你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武修文的表情变得复杂,似笑非笑的。 “很难形容。” 江雪明:“那就慢慢说。” “师父,你把我带到一个,我完全理解不了的地方”武修文讲起梦里的故事,“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江雪明:“具体一点,这个梦境是我的元神化身编织出来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你在梦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你经历了什么?这是你的必经之路,我不是你,我没办法一下子了解你。” “这么说吧.”武修文的手肘拄着桌台,使劲挠头,“我心里好急,总想回珠州继承家产,好像走进一个死胡同里。” “我和剑雄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实在太神秘了。” “在泰野送外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能理解外卖是个什么行当。” “拿出一个小盒子(手机),点几下,吃的喝的就有人送上门。” “我骑着一个铁箩筐(电动车)在城里飞跑,到处都是灯光,到处都是人。” “一开始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撑爆了,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一下子涌进来。慢慢的,当我理解它们.我又释然了,因为这一切陌生又熟悉。我每个月还是要交租子儿,香香还是在卖身,剑雄和我一样,还是在干小工的活。” “写字楼里有好多包身工,签的不是卖身契,改成三五年的合同,和他们聊天打屁,他们说起裁员的事——似乎没有包身工做也是一种烦恼,没有奴隶当,就会恐慌。” “只是再也没有蔡家庄,没有菜人。” “后来我和两个混球打了一架,因为停车位的事情” 武修文讲起这个事,脸上就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有差佬来调解,我还以为他们像珠州城的捕快,要帮钱不帮理,结果.” 枪匠:“结果怎么样?” 武修文干笑道:“我是没想到这个世上真的有[秉公执法]这种事。” 枪匠:“然后呢?” “这俩混球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被带去醒酒了,要拘留罚款。”武修文帮师父洗干净茶具,接着说起梦里的故事:“我和剑雄皮糙肉厚,受了点皮外伤,碘伏纱布能解决的事,也不妨碍接下来的旅行。” 枪匠给学生递茶。 “去哪儿玩了?” “很多很多地方,很远很远”武修文接来茶盏,心里的故事一时半会讲不完,在现实世界里,他可能仅仅只睡了两三天,但是梦境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剑英有台车,在车上我看见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事。” “等红灯的时候,沙县小吃里进去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我听得清楚——” “——他找老板要饭,老板就给他饭。” “我心里总是会怀疑,总是会猜忌。”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乞丐伸手去要?就有人给么?” “结果这个收破烂的老头儿还打算拿他包里收来的铝合金窗架付饭钱,沙县老板也不要,就讲个互帮互助的理。”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见不得这种事.” 武修文一杯茶下肚,口齿也变得越来越流利。 “到了人民广场,路开始堵了,我又看见商圈维也纳酒店的三楼广告牌上站着个姑娘。” “哎,师父,您猜是怎么个事?” “消防员都来了,怕她跳楼。” “结果救下来才知道,这傻婆娘的猫丢了,她就爬到广告牌上去找。” “有好多好多人围在下边劝呀,和这傻妞说呀,说人生多么美好。” “说她多么漂亮,说消防员哥哥长得好看,要她多看两眼。” “哈哈哈哈.” “剑英开到商场北面,对面是个中学,还是省重点高中。” “就看见几个高中生突然丢了书包,比我小个三四岁吧。往巷口狂奔——” “——我不知道什么事呀,探出窗仔细看。” “巷口里冲出来一个抱着旅行包的蒙面男,后边跟着几个民警,原来是这家伙刚刚抢了金店,想逃到大街上找车,结果被这几个学生堵了路。” “我看明白这些事,醒来时突然就觉得匪夷所思,这是我能拥有的生活吗?” “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故事” “我和关香香,还有剑英剑雄挤在一台车里。” “我就觉得挺尴尬的,醒来时依然感觉很奇怪。” “她本来是我那不成器的干爹养来招待客人的花魁,是买来卖去的东西。结果突然就变成人了,还来开我的玩笑,要和我谈婚宴喜酒——她似乎变得洒脱大方,有了鱼龙变化。” “上了高速以后,我心里还是挂念着家产,它压得我喘不过气。” “可是过了十天半个月,我走了好多好多地方,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剑英开车带我去呼伦贝尔,去草原上看星罗棋布的湖泊,夜里躺在草地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天与地。” “我可以放声大喊大叫,原野的极远方还有狼在回应我,笑死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师父。” “等我醒来时,好像忘了很多很多事,一直死死绑住我的那根绳,它松开了。” 三杯茶喝完,枪匠挥了挥手,门外还有剑雄在等着。 “你到一边去慢慢悟,给剑雄让个位置。” 武修文立刻退到茶室的屏风旁边,把师弟迎进来。 剑雄也是刚刚醒来,捂着脑袋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坐到师父面前,与师兄一样,把自己的茶杯洗干净。 枪匠随口问道:“睡眠质量怎么样?” 剑雄心里依然放不下大哥—— “——师父,我梦见大哥了,是您使了神通?收走了他的魂么?” 枪匠实话实说:“不,那是假的。” 剑雄惊讶道:“怎么会是假的?” 枪匠:“就是假的,人死不能复生。” 赵剑雄阴着脸,在美梦醒来的那一刻,要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他低声呢喃着。 “如果大哥活着他也会开车带我们去旅行么?” “把你们送到地表去,剑英也活不过来。”枪匠接着说:“可是剑雄,香巴拉还有多少个赵家庄?还有多少流离失所的赵家兄弟呢?你说有没有这么一天——他们都能开上小汽车,顺风顺水的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历史会一直往前,你记得梦里发生的事,记得自己要走的路就好了。” “师父来大夏,是为了救苦救难救众生?”赵剑雄又想起梦里的凡俗人间,那是他想破脑袋都想象不了的生存环境。 “不不不”枪匠连忙挥手否认:“我一开始就和你们讲过这个事情。你要我做道德楷模,搞这个东西?我搞不明白的,没这个能力。” “无名氏打下泰野以后,需要时间修整,我还要往北走,接着去做我擅长的事,杀妖怪宰畜牲,这才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们应该也有你们的必经之路。” 赵剑雄还想说些什么—— ——枪匠把这笨蛋徒弟推开。 “你和武修文一起,接着去悟吧。” 关香香盘着腿,披头散发的坐到枪匠面前,身上还留着不少疤,特别是手指,这十根手指头受了夹棍的迫害,等不到专业的外科大夫来矫正,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就把它们治好了。 这位风尘女子神色憔悴,可是没有哭—— ——剑英与她讲亲事的时候,她哭了。 后来想起婚姻,剑英死了,她也是以泪洗面。 在会审厅堂,她受了酷刑折磨,哭成了泪人。 乡香铺子的父老乡亲被李坤海铡死,她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大梦方醒,与剑英永别了—— ——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哭,好像比赵剑雄这个亲弟弟要理智得多。 “有烟么?” 她说起这个话,似乎在梦里适应了现代社会的生活,从一个夏邦土著,从一条肉狗完完全全变成了人。 江雪明颇感意外,他没有想到的是,关香香姑娘居然是醒得最透彻的那个。 他从携行包里拿出一盒香烟,把打火机一起送过去,顺便拿来一个茶缸当烟灰缸。 关香香点火的动作熟稔亲切,搓着枯黄的头发,眼睛也渐渐亮起来。 “操他妈的.这个狗老天呀” 她骂骂咧咧的,口无遮拦讲起脏话,再也没有青楼花魁的矜持,没有待嫁闺中那般秀气,没有任何枷锁。 “我好不容易才捞到这么一个搭伴过日子的老汉,说没就没.” 江雪明:“剑英的事,我很遗憾” “不怪你,我哪儿有怪你的意思。”关香香顺着鼻翼一路挠到人中,还不怎么适应这加满香精焦油的烟草:“只是心里还舍不得,你这神通让我差点走不出来,醒过来的时候.” “我真的好想他,我真的.” 这风尘女子眼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过了一会终于憋了回去。 “我真的哭够了,够了吧!十多天了,够了呀足够了!” 枪匠点了点头:“你比我第一个学生要厉害——他(唐宁)离不开这幻觉,一直都走不出来。” “恩公,你帮了我那么多。”关香香厚着脸皮,盯紧了江雪明的眼睛:“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枪匠摊手送茶:“尽管开口。” “爽快。”关香香接来茶杯一饮而尽:“还有一本书在剑英那儿,对么?” 枪匠:“什么书?” 关香香指着枪匠的学生们,一个个点过去。 “就是你送给他们的书,起初也托赵剑雄给剑英带了一本。叫《骑士战技》,没错吧?” 枪匠:“你要它?” “我不能学?”关香香反问道。 在这个瞬间,枪匠能明显感觉到,决心填满了这个女人的双眼。 “当然可以学,我这书当初写出来,就是为了送给苦命人。” 关香香从衣兜里拿出剑英的那本《骑士战技》,开始做仪式—— ——书页的封皮在她额头前轻轻拍了拍,就正儿八经的站起。她没有跪,与江雪明做前身鞠躬的礼仪。 或许你不太明白这个仪式的意义,就像哈特·博克辛为了填满那颗畸形的心脏,走上人生的必经之路一样。在快刀团,还有许许多多的战友也拥有这种强烈的战斗意志,对战士们来讲,只要战斗意志还在,就不能算输了。 这本书对于关香香来说意义非凡,它既是丈夫的遗物,也是她接下来的道路,或许会变成一辈子的事业。 三个月之后,对于枪匠来讲,他早就往北方去,再次孤身一人踏上斩妖除魔的道路。 属于大东南的故事还没结束,这穷山恶水深涧老林依然寸步难行—— ——处处都是不平事,处处都要起刀兵。 深秋时节雨纷纷,长平镇上来了三位蓑衣客。 到了酒场长街,一家面食铺子里,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就站在门外避雨,剩下一个提行李的蒙面矮个子往店里挤。 掌柜的把客人迎进来,正想去喊门外的客人进来坐。 “要一份干拌面,我两个兄弟站在门外就好,你这屋里坐满了,他俩不喜欢和生人接触。” 掌柜点头哈腰,去听这矮个的声音,却像个女人。 “要伙计打些酒来暖暖身子?” 矮个的客人讲:“不必了,就要一碗面,我身上没有几两肉,饿得也快,吃完就走。” 这么说着,到了席间长桌,见到一个做人肉生意的龟公,和四五个姑娘挤在一起。 龟公凶神恶煞的骂道:“吃啊!多吃点!带到长平府上老爷见了你们这副瘦猴嘴脸!我怎么喊价?” 姑娘们低着头,只顾着拿捏碗筷不敢吭声。 龟公抓起笤帚作鞭子,见哪个吃得慢了就去抽打。 “给我吃!掌柜的!再来两碗!银钱管够!” 酒场老板马上招呼伙计,笑呵呵的应道:“好叻!” 从龟公的钱袋旁边,露出一截刀鞘来—— ——这刀鞘上的府印有讲究,是乌桓铁炮厂造的。 矮个的客人揭了斗笠,就看见关香香露出真容,她束着干净利落的发髻,认清楚龟公腰上的府印,心中自然有数。 快刀团的下一个目标是中原地区的第一站,首要任务是拿下长平镇的铁炮厂。 此时此刻,有个面黄肌瘦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实在吃不下了,干巴巴的面条进了喉咙立刻吐出来。 龟公气得两眼发红,手里笤帚追打过去,打得这小女娃哇哇乱叫,似乎是不解气—— “——畜牲东西!败家贱货!花钱喂给你,你都吃不进肚子!” 一时间店里的客人们都避开,往角落退缩,没有施救的想法,眼里还带着些戏谑。 只见这恶客抽出刀子,准备开膛放血卖人肉,不打算给这贱货一条活路。 说时迟那时快,长桌受了狠厉踢打,横移出去顶在龟公命根子上—— ——他两眼暴突,就听见厅堂乒乒乓乓碗筷落地的动静。 关香香拔刀暴起,踩上桌面疾疾冲杀出去。先砍落这狗贼的手指,又一脚踢他下巴,踢得他身子踉跄倾倒,口鼻冒出血来。 门外的剑雄和修文听见动静,一人进来夺刀,一人进来绑缚,配合十分默契。 香香砍完人就收好兵器,没有说废话的意思,叫两位师兄把龟公架起。 “你有铁炮厂的刀,这是府兵的东西。” “我要找长平司军,他叫什么名?住在哪儿?” 这个时候,酒场的客人们才反应过来,纷纷面露怯色,偷偷溜走了。 还在桌台边吃面的,被父母卖给龟公的姑娘们,她们大多都吓得不敢随意走动,又有一个傻婆娘从地上捡起碎碗里的面条,依然要往嘴里塞。 香香见了这婆娘,好像见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她冲门外挥了挥手,有拔刀的意思。 “滚!——” 这些苦命人立刻清醒,连滚带爬的冲出门外,从一个小笼子里,跑到另一个大笼子去。 龟公见到人肉长了腿,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跑了,他又气又怕,大声骂道。 “不长眼的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县长不会放过你们的!” 关香香出手掏拿这狗贼下阴,就听见酒场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唤。 武修文在一旁挤眉弄眼的,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仿佛受刑的不是龟公,他的灵感能察觉到这种痛苦。剑雄也是脸色发白,不由自主的夹紧双腿。 香香再次戴上斗笠,盖住她真容。 “你讲一句废话,我就捏碎你一颗宝贝,想清楚了再开口。” 至于后来的故事,就得另起一段,要分开讲了。 第零幕丨Act.ZERO·三十个银币 [part1·fairytalequeendom丨童话王国] 究竟要从哪里开始?开始说起这个充满童趣和梦幻色彩故事? 我们舞台要交给另一对苦命人,不过她们的生活再也不会苦下去。 让时间往前倒转,让我们暂时拥有那么一点[后悔药]的力量。 让泰野郡的南方城墙再次耸立起来,让城郊野地里的桔杆从焦黑的碳土里重新生长出来。 让我们的杀神稍稍退出这个舞台,空出一台摄像机,这个故事不算长,占不了多少剧组的资源。 让镜头从菩萨谷的滩涂一路推回珠州,推回仙台。 来到仙台府的茴香街道,来到这一处城市轨道电车站,来到黄包车队伍—— ——莱斯利先生刚刚从黄包车下来,这位银贝利的说客额头满是冷汗,手里捧着一份报纸,报纸里的夹页是无名氏的重要情报。 他接着往身后飞退,跟着[后悔药]的力量一路往回走。 登上轨道电车,顺着仙台府的三环道路,在这座东西合璧的大城市里一路飞驰,最终抵达花城湾一号码头。 从电车下来之后,他迈开步子要飞速跑起来,退回港口的邮电局。 他将夹页里的照片从报纸中取出,那是一艘支离破碎已经搁浅的船,它瘫在近东马港大都会的浅海,附近是茂密的丛林,远方大约四公里之外,就是大夏另一个繁华的中转港口。 这艘船属于呱呱—— ——不过不用担心,勇敢的青蛙船长没出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 这张照片从莱斯利手里飞走,飞去显影室,紧接着变回底片。 它由一个小记者的手塞进相机,紧接着记者又退出门,搭上了一艘汽轮。 轮船发出悠长的汽笛声,越过数百公里的近海峡湾,来到了大夏的南部沿岸,来到了呱呱船长的思乡号。 它已经彻底趴窝,在浅滩上动弹不得,一场风暴彻底摧毁了它的航电系统。 童话王国的女王陛下就站在船舷上,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提着裙子,浑身湿透,踩着歪歪斜斜的甲板,抓着湿漉漉的好像海藻一样的黑发,满脸抓狂却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一切。 好了!fe204863! 感谢你赐给我的神力,现在可以让这个故事继续了! “还有剩下的吗?”弗拉薇娅抓起杜兰—— ——这位侍者打扮的总经理助理已经神智不轻,从嘴巴里吐出好几口咸腥污水。 “咕噜.咕噜”杜兰说不出一句话,抬起湿哒哒的手,连手套都被泡烂了。 海面上的货厢起起伏伏,总重四吨半的货品杂什已经飘向远方,它们原本要送给仙台府的孩子们。 “天哪!~~~”弗拉薇娅看清这一切时,捏着杜兰的脸,想把助理给掐醒,“快想想办法呀!” 杜兰:“呕!~~~” 白蛇的嘴里蹦出来一条十八厘米长的章鱼,它跑回海里以后立刻变得活蹦乱跳。 弗拉薇娅一张小脸马上变得皱巴巴的,也不去催促助理了,既然掐不醒,就试着mua醒吧。 她抱住好姐妹的脑袋,狠狠亲了几口,试图把糖果遗失的痛苦变成情情爱爱的甜蜜。 可是没有多大用,毕竟那不是四斤半,是四吨半。几乎是童话王国一个季度的产能,是整个工厂加班加点一百天的量。 “两位小公主!”呱呱船长从舵轮旁爬回甲板,满脸歉意—— ——它看上去十分精神,没有半点沮丧的意思。 倒掉靴子里的水,再放走帽子里的鱼,它拧干了三角巾,往脖子上一套,又成了生龙活虎的诗人。 “要我说!这也是好事!” 弗拉薇娅:“好事?!” “幸好是到了中转站改道碰见风暴!要是在再远一些,杜兰女士肚子里的章鱼都没机会活下来。”呱呱大声笑道:“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看看夕阳吧!往那个方向去,咱们能见到大夏南部最大的工业港口!和仙台差不了多少!” 弗拉薇娅皱着两片小眉毛,变成小老太太的嫌弃模样:“啊?” 杜兰女士又吐出一条金枪鱼,看个头还不小,起码得有一斤三两重——她终于找回了魂魄,眼睛也有了光。 “操了这狗老天” “而且呀!”呱呱船长倚着前部桅杆,风帆已经不见了,“咱们沉船的消息也传给莱斯利先生了,会有人来接管无名氏的零碎装备,要是不嫌弃?就让呱呱船长当您二位的导游?” 弗拉薇娅还没来得及答话—— ——呱呱船长倚靠的桅杆立刻断开,它和船长一起,顺着七十度的斜坡滚到海里去。 杜兰惊声大叫:“喂!——” 弗拉薇娅捂着脸:“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过了一会,呱呱从船舷边探出脑袋,拿起一把鲁特琴。 “哈!也不尽然!幸运女神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它跳回甲板,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左摇右晃的往上爬,爬到乘员室廊道边,找到相对结实的,还没被海水泡烂的扶手。 “两位女士!要来点音乐吗?” 杜兰脑子还没完全开机,只想快点回到陆地。 “别了吧” “别害羞嘛!这是一个打开心灵的过程!”如此说着,呱呱船长就开始弹琴:“我还没给你们介绍我的船员们!接下来这十来天里我们要同甘共苦,一起前往东马港!” “音乐和糖果一样,它能带给人幸福!~听!听!仔细听!” 琴弦拨出轻快的音符,这把尼龙材质的乐器不会受到海水的腐蚀,它随着呱呱船长灵巧八指开始迸发出惊人的灵光——散发出灵能潮汐。 “盯着口袋唉声叹气的是杜兰!~她总是有一笔冤枉账要算!~” “我们越过无边无际的海洋!~茜茜从公主摇身一变成女王!~” “我是你们的可靠向导呱呱船长!~跟着我来,就要和我一起唱” 有一种魔力,它从这头青蛙的嘴里散发出来,从低沉洪亮的不管什么头腔共鸣胸腔共鸣还是呱呱膨大的口腮共鸣里传出来——它似乎是这混种灾兽的天赋灵能,拥有媲美魂威的力量。 弗拉薇娅还想解释些什么,还想恨一句怨一分。 可是刚刚开口,就被这鲁特琴的魔音给抓住了! “你这破船被风浪撕得稀巴烂!~” “天哪!我的嘴巴怎么突然不听使唤!~” “呱呱呱呱!~”呱呱船长舒心大笑,轻轻拍琴作鼓点:“另起一段!~” 从水员房室钻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大副,抱着两个行李箱。 大副见了两位贵客,马上跟着呱呱的节奏唱。 “放宽心!跟上我!可靠的赛普·伊森就在您身旁!~” 后边的锅炉工白白胖胖,抱着两桶朗姆酒跳出来—— “——换了银子,拿到路引,到了东马港的富贵湾!” “您还是童话王国的女王!~”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 直到流星从餐厨爬到甲板上。 大家都不唱了—— ——因为流星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泰野,至少应该在仙台。 杜兰小声问了一句,结果也因为呱呱船长的特殊灵能,变成了唱腔。 “哦天哪,这家伙的脑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弗拉薇娅:“我也和你一样毫无头绪.” 杜兰:“莱斯利给他讲过作战计划,他大哥知道这件事一定气得昏古七” 弗拉薇娅:“现在至少有了一件好事情,我们不用怕奇怪的坏东西。” 当流星爬起来的时候,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坐过站了,他没有和装着唯物主义的那几个集装箱一起下船,而是跟着弗拉薇娅和杜兰一起转到东马港,准备再迂回一遍——因为他的脸不好过安检,和枪匠一样,实在过于引人瞩目。 到了这个时候,呱呱船长的琴声也变得亲切柔和。 流星受了灵能的影响,也开始唱歌。 “请别担心,我是你在无名氏的好兄弟。” “翻开口袋,还剩下三十个银币。” “就这些钱,也能把我们平平安安带回去。” [part2·twilightzone丨阴阳魔界] 呱呱还准备接着弹—— ——弗拉薇娅的脑子里突然传出一阵莫名其妙的杂音。 这种强劲的精神控制和[地狱高速公路]的灵能不断对抗,似乎是一个程序不能用两种语言。 一瞬间,她的眼睛血丝满布,感觉头疼欲裂! 她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杂音,有一个藏在心底的邪念在对她说话。 [你在干什么?弗拉薇娅!?] [你刚才在干什么?和这群蠢猪一起唱歌?] [你就不感觉羞耻吗?你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杀了他们!毒死他们!] [至少把这头丑陋的青蛙给毒死!我受不了啦!] [为什么你会感觉到快乐?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有脸笑?] [难道你和这些人挤在一起唱莫名其妙的船歌,很开心吗?!] [不不不.不!弗拉薇娅!]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的!] [至少] “别弹了!!!” 弗拉薇娅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呱呱船长面前时她险些摔倒。 她抓来鲁特琴狠狠砸在船舷栏杆上,柔韧的尼龙也能砸断! 那一刻,呱呱船长的心都要碎了—— ——他两手不由自主的并在大腿前,不敢说什么。 他不明白,茜茜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位热情大方的姑娘,这位可爱机灵的老板,刚刚明明还在放声大唱,还在跟着音乐一起露出笑容呢! 她说过——糖果是带给人幸福的道具。 呱呱也是这么想的,自从开始跑船,他就一直想给船员们带来幸福,音乐也是他的神奇道具,是他的天赋。 “呼呼.呼.”弗拉薇娅砸烂琴之后,就一直在喘粗气,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好像身体里有一个陌生人。 好像一切都不太对劲了! 只有杜兰知道原因,这才是茜茜的本性。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尽管已经过去七年,[地狱高速公路]的心理治疗似乎没有什么效果,黑蛇一直活在弗拉薇娅的内心深处,那不是什么喜欢调皮捣蛋的小妹妹,而是一个随手就能毒杀无辜群众的罪犯,一个没有道德良知的授血怪物。 “对不起我.”弗拉薇娅脸上的妆也花了,她的眼影眼线都变成两条黑漆漆的眼泪,她没有哭,可是这张脸似乎在替她哭,她委屈巴巴的看着呱呱,把鲁特琴送了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她抓着琴颈,捧起断开的琴箱,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刚才好像是那么回事.好像我确实很开心.” “但是.但是一下子就.” “我” 杜兰抱住雇主—— ——她如今是弗拉薇娅的侍者,是傲狠明德亲自发的结婚证。 她把弗拉薇娅按在怀里,慢慢往后退,慢慢走下船舷,跳到沙滩上。 十来位船员互相接力,把行李都运上岸,流星在货仓底找到两头毛驴,一手扛一头跳到岸上。 等到弗拉薇娅和杜兰好一些了,呱呱船长也从情绪低落的状态中走出来了—— ——原因很简单,他的行李里边,还有两把琴。 “两位女士!我们上路吧!呱呱船长接受您的道歉!” 弗拉薇娅还沉溺在刚才那种恐怖的邪念之中,虽然已经听不见邪念的声音,但她依然害怕——就像突然之间有一个陌生人,要掌控她的身体,要左右她的行为。 呱呱船长的话语又让她好起来了,她看见第二把鲁特琴的时候,夕阳刚刚沉进大海,天与地都暗下来。 远方的东马港飘起烟花,城市的灯火在海面浮荡出层层叠叠的幻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歌声和旅途最重要! 杜兰顺势问道:“从哪儿开始!” “就从三十个银币开始!”呱呱一手去紧琴弦,一手去拨琴调音:“三十个银币!我们的骑士大人!我们的哭将军恰好唱到这里!” “口袋里只剩下了三十个银币!~”杜兰把茜茜抱上毛驴,彻底丢下了羞耻心,跟着琴声一起唱:“要相信童话王国的茜茜!~用糖果带来幸福的手艺!~” 流星牵着另一头毛驴,把呱呱船长送去驴背上,大步往东马港的方向走。 “我要拼命工作来维持生计,宝宝还在老婆的肚子里!~” 到了车马驿站,要交换通关文牒—— ——大夏的原著民就看见这一路载歌载舞的奇怪洋人。 茜茜拉着裙子,看见其他乡镇逃难来的一对母子,交不起旅费,她就掏出两个银币送过去,杜兰想来拦,却怎么都拦不住。 “除了这身湿漉漉的裙子算点值钱东西,除了这些钱,我什么都给不起.” “它裹着我的干净体面和少年意气,善良也要和银币一块送出去。” 杜兰再也不去拦着。 走到东马港的时候,弗拉薇娅唱了一路,也花了一路。 三十个银币只剩下两个了,大多都送给了驿站的穷人,这些人来东马港逃难,大多都是故乡遭了“神仙”的祸害。 除此之外,她给大副换了一双新鞋子,给呱呱买了一顶新帽子,帮流星先生弄来一套邮票,要这位哭将军找到邮电局,能第一时间往九界写信。 弗拉薇娅往湿漉漉的裙子口袋里翻找,最后两个银币,要留给眼前这家旅店。 她轻声哼唱着,捧着杜兰的手—— “——至少我还有两块巧克力,还有你和小毛驴。” Act.1 Sing for me·为我唱 [part1·酒神教堂] “就两个银元?” 旅店老板满脸不可思议——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认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两个银元?要住下十一个人?还有两头毛驴?这可能吗? “嗯!嗯嗯嗯!”弗拉薇娅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老板,咱们只剩下这么多钱啦,不过不用担心!等明天一早,我就去东马港弄钱!” 旅店的老板是个非常传统的夏邦人,也不是什么正经股东,只是给城里地主代管房产经营客栈的高级打工人,要按规矩办事。 “几位贵客.这事儿我恐怕做不了主。”这么说着,旅店老板提供了另一个选择:“不过我知道有一家酒庄,是亚米特兰王国来的游商在东马港的地产——他们家里信亚蒙神,平时乐善好施,或许愿意给您几位免费提供食宿。” “还有这种好事?”流星一听喜上眉梢。 呱呱船长多留了个心眼儿,他凑到旅店柜台前,低声问道。 “这个酒庄怎么走?” 旅店老板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没有被面前这绿油油的蛙人吓到——或许是妖魔鬼怪看得多了,都当做仙人来看待。 “这位上仙,现在天色还早,您往鹊山街道走个几百米,看见一个矮坡,有一处坐落在鹊山公园旁边的独栋别墅,那就是酒神教堂,也是歌莉娅女爵的住所,您要是缺钱缺住处,找她准没错。” 呱呱船长也不着急,就这个女爵的来路接着往下问。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是亚米特兰人,是香巴拉西大陆的一位贵族,听说爵位还不小,是个世袭侯爵。 根据旅店老板的描述,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人美心善,崇拜太阳神,作为西方文化交流大使,来到东马港这个工业区定居,为了丰富穷困人民的精神生活,在这座工业港置办了不少文化娱乐产业——譬如教堂、酒吧、旅店、歌舞厅和赌场。 呱呱问清楚这些以后,也觉得挺靠谱的,毕竟他们从九界来,要是能找到这么一位西大陆的侯爵帮忙,接下来的旅途肯定顺风顺水。 说走就走,流星再次牵上毛驴,领着兄弟们往外赶,趁天色还没有完完全全黑下来,要在十二点以前赶到鹊山街道去,免得太晚了,人家歌莉娅女士万一睡下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去喊门。 只是临走之前,杜兰在队伍的最后边,她在沉船的时候吞下了一只章鱼,一只金枪鱼,虽说吐得干净,可是身体也有点脱水,与老板求了两瓶水,拖延那么一分钟。 要走出门时,杜兰不经意间发现,这旅店的老板似乎在做什么奇怪的仪式。 “求求了求求了.”这位穿着夏邦传统服饰,披着长衫的东国主人家,不断的摇晃双手,口中念念有词:“求求了再给我安排几个客人吧” 杜兰躲在门边,也没有惊动老板的意思,就想看个明白。 清脆的“刷啦——”声响起。 一颗二十面骰子从老板的手里落下,落到桌上。 它不停滚动,最终点数停留在“5”点。 老板脸色变得阴沉抑郁,早早把旅店客厅的灯熄掉,前台也不站人守夜,匆匆忙忙的走出来要关上大门。 杜兰连忙跟上队伍,避开老板的视线,心里只觉得奇怪。 那并不是普通的骰子,有微弱的灵能波动—— ——是一颗灵体骰子,拥有特殊的占卜能力! 离得远了,还能听见旅店老板的怨气和牢骚。 “才吃过晚饭,投了大失败,结果就来了这么些穷鬼,还得点头哈腰端茶送水,真他妈倒霉!刚过八点,看这个结果,今天晚上一笔生意都做不成!” 这会儿杜兰才稍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位老板似乎拥有占卜能力,和[时间线]的能力非常相似,小兄弟会曾经也是个痴迷占卜仪式的教团,能够通过这种灵能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没有往深处想,跟着船员们一起前往鹊山街道。 爬了几百米的矮坡道路,顺着旅店老板的指引,越往上走,东马港工业区的灯火风景就越来越近,方圆十来公里的人间灯火闹市街景都能尽收眼底。 这处别墅似乎坐落在市中心,只不过要绕一会山路,要往幽深的针叶林沥青路走上那么半个多小时,到了人迹罕至的庄园外边,便能见到一处坚实的铁门,还有高耸的石质围墙。 到了这个时候,弗拉薇娅突然之间内心开始打鼓—— ——歌莉娅女爵的庄园占地规模未免也太大了。 从别墅区外围的墙垒来看,它有一处板球场,一处近千平米的花园,中庭和前庭到主建筑房屋的距离也有四百多米,沿途都是大理石铺造的路面和台面,尽管已经是深夜,依然有佣人在花圃做园艺。 “好气派的教堂.” 隔着几百米,弗拉薇娅都能看见灯火通明的迎宾厅堂,能看见教堂里的水晶电灯和亚蒙女神像——那是一个披着纱裙头戴麦穗冠冕的丰饶之神,石雕矗立在教堂门廊前,足有六米多高。 见到弗拉薇娅有些怯场,流星倒是没有一点怕生的意思,到铁门边拉动线索,立刻响起急促且刺耳的电铃声。 叮叮当当的动静闹腾起来,马上有一位衣着光鲜的年轻招待奔走出来—— ——是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修身西服,一眼就能看出来亚米特兰血统,他五官立体肤色青白,棕色的眼瞳,满脸洋溢着热情笑意。 “客人们!久等了!从哪儿来的?” 流星还想动点小脑筋,想藏着掖着,不愿意说实话。 熟悉的灵能反应又来了! 这个时候,杜兰终于提起警惕心,在一瞬间她听见了两三声骰子落地的杂音。 这声音代表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不等她多想一刻,多虑一秒。 无名氏的哭将军好像中了魔咒,与这招待小哥讲起自己的来路,什么真话实话都说出口了。 “我是从尤里卡火山城来的,这是我的船长,他叫呱呱!原本咱们是想乘着思乡号往东马转一圈,带着两位小姐兜风观光,再转到仙台府的二号码头——结果好巧不巧的,碰上风暴了” 招待小哥听了流星的遭遇,脸上也露出遗憾惋惜的表情:“那可太糟糕了,我的名字叫西里斯·帕克,是歌莉娅大人的管家。” 流星大大方方的应道:“啊!看上去真年轻!” “嘿!瞧您这话说的。我的业务能力不差,不然怎么这个时间还守在您几位身边呢?电铃一响——我就飞来!”西里斯话锋一转,立刻挤开流星,对杜兰和弗拉薇娅问道:“两位小姐是做什么生意的?” 在这个瞬间,杜兰又听见了那种诡异的骰子声! 她想拉住茜茜,可是没有用,似乎在骰子落地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将她和茜茜分开了! 好像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只剩下眼前的西里斯·帕克拥有色彩! 她只能对这个男人说话,只能去回应这一个人! 再看西里斯·帕克的眼神,这位年轻俊朗的小管家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从焦躁郁闷变回风轻云淡的状态。 “不方便谈的话,也没关系,酒神教堂欢迎迷途羔羊,我们以同舟共济为信条,不会怠慢任何一个客人,方便之门就在这边。” 西里斯先生微微欠身,给众人让开道路。 弗拉薇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位管家实在礼貌过头,她便说起此行的目的。 “帕克先生,我是童话王国的老板,我们是一家做糖果的企业,公司在大海的另一头。” 西里斯微笑道:“啊!原来是这样?” 弗拉薇娅接着说:“如果不是这次海难,船上本来还有好多好多糖果,要带给仙台府的孩子们!结果” “太遗憾了.”西里斯笑意更甚,又惋惜又同情。 弗拉薇娅礼貌的补充道:“放心吧!我和船员们就住一晚!如果歌莉娅女士能行个方便,让咱们多住几晚也好,我会做糖果!拿这些糖果去换钱来!再捐给教堂!你说这样好不好?” 西里斯轻笑道:“呵呵呵嗯.您的善心会一定能传递给其他人,帮助那些穷苦的人们远离苦海。” [part2·掌控命运的荷官] 杜兰再也没有听见那种诡异的骰子声—— ——她是个十分敏感的人,绝不会放过这种蛛丝马迹,跟着队伍来到迎宾厅,要换鞋帽脱外衣时。 她单独找到哭将军,低声问道。 “步流星” 流星把湿漉漉的大衣放在长桌旁边,就有女佣抱去洗衣房。有那么一点相对私密的空间,他马上扭头凑到杜兰身边去,他回应道:“嗯?” “无名氏的哭将军呀”杜兰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这一路是不是过于顺利了?” 步流星:“我不清楚,杜兰女士,你说的是什么?” “过了车马驿站以后,从旅店到酒神教堂的迎宾厅,你有没有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很像是骰子落地的声音.” “呃”流星的灵感很敏锐,但是同样的,他的抗干扰能力也很差,身边本来就跟着杜兰和弗拉薇娅这两个授血单位,他能感觉到黑蛇和白蛇的异常灵压,同时还有呱呱船长的混种灵压——它们混淆在一起,就像嘈杂的狂想曲,要说其他的,微弱如骰子的落地声,他完全没有关注这件事。 “刚才西里斯·帕克盘问你,他只讲了一点点,你却说了很多很多.”杜兰几乎贴到流星耳边,她小麦色的肌肤要渗出冷汗来,下巴抵着流星的腮帮子:“我不明白.我不理解那一刻我甚至在怀疑——您真的是哭将军么?真的和枪匠走过六年远征?作为尖刀部队渗透敌占区?在那种环境下,您也是这样?平民问什么?您就说什么?” 杜兰讲起这些时,流星才稍稍回过神来。 他浑身一紧,黄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渗出来,心里如坠冰窟! 好像是这么回事!不知不觉的!就把所有东西都说出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管家小哥一开口,我.我.” 流星牙齿打架,啃噬着手指甲,心里也开始紧张。 “我就觉得这家伙很亲切,似乎什么都可以谈.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骰子声音是什么鬼东西” “我受到心灵控制了吗?就在刚才?可是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灵压呢?”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管家西里斯匆匆忙忙的从茶水间走来,他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有新鲜水果和暖身姜茶。 “客人们!让您几位久等!换下湿水衣帽来宴会厅聚一聚?如何?歌莉娅大人听了两位千金小姐的故事,她对独立自主的坚强女性非常感兴趣——特地要我准备些见面礼,如果二位能赏脸.” “怎么办!”杜兰紧张的嘀咕着:“骑士大人!茜茜说过,只要有您在,咱们就不怕什么坏东西,现在这个情况,好像是我们主动钻进狼窝啦!” 流星立刻应道:“不怕!我和你们一起去。” 弗拉薇娅在女宾更衣室里换完衣服,换好一身宽松的睡衣蹦蹦跳跳的跑出来,洗热水澡的感觉实在太棒了——在思乡号上,她七天才能洗一次澡。 看见流星和杜兰腻在一块,她马上喊道。 “哎!你贴着我助理干什么呢!” 西里斯·帕克转向弗拉薇娅,欠身行礼递去果盘,开口发问的一瞬间—— ——骰子声又响起来了。 这回呱呱船长离得远,撇开这些杂音,去除这些无关的灵压。 流星也听见了! “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女士,我以歌莉娅女爵的名义邀请您,来宴会厅一聚,作为酒神教堂的东道主,我们为您几位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骰子声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帕克先生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弧度—— ——他神清气爽春风得意,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 弗拉薇娅不假思索立刻答道。 “好呀!” [真名: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丨goelia·sebastian] [魂威:为我唱·singforme] [破坏力:???] [速度:???] [射程:规格外(仙丹加持)] [持久力:规格外(仙丹加持)] [精密度:???] [成长性:???] [出身:???] [特殊能力1二十面骰:[singforme·为我而歌]能赋予凡人超越常理的幸运,得到这个二十面骰之后,日常起居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会经过它的干涉——这是一种强大的心灵力量。每一个琐碎的并不连续的独立事件,都能用这颗小小的骰子来决定胜负成败。] [衍生能力1·大成功:当二十面骰投出二十点,能产生不可思议的奇迹之力,当前独立事件将无视现有的事物属性,一切都会朝着极好的方向发展。] [衍生能力2·大失败:当二十面骰投出一点,能产生恐怖至极的灾厄之力,当前独立事件无论进行到哪个阶段,一切都会朝着最糟的方向发展。] [衍生能力3·再来一局: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是个老千,当骰子不符合她的心意,可以再投一次,也只能再投一次。] (本章完) Act.2 Divinity·女神 [part1·贵族贵种] 弗拉薇娅跟随西里斯先生来到了宴会厅堂,流星和杜兰这两位卓越的灵能者决定和她一起邀约。 越过重重门扉,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三人最终在教堂二楼靠近南苑花园的位置停下来。 杜兰的神经紧绷,她明显能感觉到,在这大教堂各处都传来诡异且强烈的灵感压力,无论是展品柜里稀奇古怪的文物,或是花卉房的植物或皮草标本,墙上的动物头颅和廊道两侧的全身盔甲像——这些东西似乎都经过灵能仪式的加持。 毫无疑问,这座教堂的主人拥有强大的灵能天赋,或是歌莉娅女爵豢养了一批非常厉害的老法师。 流星脸上没什么异色,或许是这种场面他见得太多,在加拉哈德魔术学院读书深造时,那座满是灵能触媒的城堡感受到的灵压要强烈得多。 另一边,西里斯先生就站在宴会厅门边,与三位贵客欠身行礼,作简单告别。 “歌莉娅大人在厅堂里等待。” 这么说着,彬彬有礼的小管家站到门边去,轻轻推开门扉,透出一点宴会厅的光源,紧接着一动也不动了。 弗拉薇娅胸前的绿石吊坠在发光,她也能感觉到这座教堂里变化多端的灵压环境,可是她不打算退缩——毕竟这趟旅途应该是她的必经之路,想靠兜里的两个银币带着大家走出去,从东马走回仙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童话王国的女王陛下对酒神教堂的东道主依然抱有美好的期待和幻想,毕竟他们是第一次来到这片陌生大陆,不明白香巴拉的人间疾苦,也没见识过大夏的妖魔鬼怪——至于歌莉娅这位来自西大陆的女爵,他们只能从鹊山街道外的旅店老板嘴里得到些情报,似乎是一个乐善好施信仰善神的正教徒。 就这样,弗拉薇娅一马当先推门进去,杜兰和流星紧随其后。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堂里,主人家就站在坐北朝南的长桌主位旁,没有坐下等待—— ——那是一个看上去清幽冷淡男女难辨的雅致人。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非常高,几乎有一百九十公分的体长。流星第一眼看见这个女人时愣了那么一下,他很少见到这个体格的异性,属于大马路上碰见免不了会多看几眼的类型。 这位女爵的五官有种诡异的幼态,有一种十三四岁的“少年感”,好像宗教艺术画里的天使,满头卷曲的金发自然随性的披在两肩,如果不是西里斯小哥强调过女爵的性别,配上这身暗红条纹的唱诗人衣服,还有扎紧小腿部分的南瓜裤,这位女爵的扮相可太中性了。 “欢迎三位大驾光临!~”歌莉娅大声吆喝着,挥动两臂捞起一股清风,亮堂堂的宴会厅马上熄了几盏电灯,也不像之前那样亮得刺眼:“帕克小子和二位小姐谈过我的事情了?” 弗拉薇娅一见到这个身材高挑的姐姐,立刻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歌莉娅女爵!十分感谢您的招待,多亏有您这样善良的贵族,我和船员们才能找到这个避风港。” 歌莉娅笑意更盛,她笑起来时眼睛就变成两条细线,也看不见皱纹,难以揣度这位女爵的真实年龄——等到三位贵客正式入席,几句话讲清楚世家出身。 从门外走进来餐车队伍,前菜和正菜要一起上。 还没揭开盖子,流星就能闻到盘子里的香气—— “——喔喔喔!先别打开!先别打开!” 歌莉娅女爵抱着双臂,神气得意的看着这个男人,似乎两人都是一个性格,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玩乐心。 “骑士大人,你想干什么?” 流星贴在一个铁盖旁边,仔细嗅了嗅。 “让我猜一猜这是什么.” 歌莉娅:“猜对了也没有奖励喔。” “没关系!我就想玩个小游戏,在家做东西给老婆吃,老婆的鼻子灵得很,她也喜欢这么玩!”流星的鼻翼张合,想从这些盘子里嗅出些奇奇怪怪的毒物属性,他在加拉哈德念了那么多年的书,也具备了一些红石人的基本技能——其中包括维克托老师最缺心眼的部分,也就是毒物识别。 “这是.这个是黑松露油封鸭腿。” “这个这个这个味道刺鼻一点儿的是干煎鳎目鱼。” “还有这个.好腥呀,是蜗牛吗?” 歌莉娅应道:“没错,是葡萄酒烩蜗牛。” 等到餐盖一个个打开,流星一喊一个准,弗拉薇娅也觉得神奇——没想到哭将军居然有这种本事,完全不像印象中那个冒冒失失的粗汉。 看着满桌鲜美可口的菜肴,杜兰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流星已经用眼神回答了她——这桌菜没问题,大可以放心吃。 弗拉薇娅和杜兰各自掏出一个小料瓶,那是混种专用的佐餐剂,授血单位也能用它来保证身体的含人量,是非常重要的微量元素。 酒足饭饱以后,正当流星饭气攻心神智脆弱的这段时间,歌莉娅女爵讲起另一件事。 “我还有一份见面礼要送给三位贵客。” 弗拉薇娅连忙挥手,吃的小肚子都胀起来:“别别别!歌莉娅大人,这顿饭就够啦!” “哈哈哈哈!我从亚米特兰来,出门在外结交新的朋友,总要送给他们一份贴心的伴手礼。”歌莉娅耐心的解释道:“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像餐后甜点一样。” 她一招手,门外等待多时的西里斯小管家端着铁盘进来,将三杯黄澄澄的酒水递上桌,紧接着飞也似的退出去了。 “这是我故乡用大麦酿的啤酒,不醉人,口感很棒。” 在这个瞬间,步流星从朦胧睡意中清醒过来—— ——他能感觉到酒杯里传出阵阵强劲的灵能潮汐。 杜兰的脸色变得极差,倒不是因为这种灵能灵压的突然变化,而是她丰富精彩的授血人生有那么一些经验,能让她辨识出属于人类的元质,如果说佐餐剂的含人量仅仅是能够果腹,那么这杯看似清澈的啤酒,其中蕴含的人肉元质要远超她的想象。 弗拉薇娅的脑袋空空,被晚饭撑得头晕眼花,嗅见酒液的香醇味道,心里的邪念立刻占了上风。 [喝下它!傻姑娘!] [喝了它吧!你已经多久没有尝过它的味道了?!] [或许只要那么一点一滴!你就能回忆起我们甜蜜的往事!~] 她不由自主的抓住高脚杯,把这诡异的“人肉原浆”递去嘴边—— ——步流星突然暴起发难,舍身飞扑出去! 那个瞬间,一颗骰子从歌莉娅女爵手心滑落。 她动作优雅手势轻柔,随手拉扯桌布一角,等到二十面骰子落地亮出“18”点,看向弗拉薇娅的眼神里都是溺爱,都是一种春风拂面的清爽感。 正是这随手扯弄桌布的动作,它使长桌上高高堆砌起来的五六个餐盖跌到流星身前去,身手敏捷的哭将军几乎没有任何防备,这种突发事件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不能发挥全力朝弗拉薇娅作挥拳袭击奋力殴打的姿态,只是一瞬间的犹豫——流星前脚踩在滑溜溜的半圆铁盖上,后脚跟着打前脚,脑袋一歪跌了个狗吃屎。 他的灵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古怪现象吓出来,[威猛先生]扶着墙根抵住流星的躯干,好不容易把九十多公斤的肉身扶正了。 万幸的是,弗拉薇娅没有喝这杯酒—— ——她被流星抽冷子摔跤行为给吓醒,心里的邪念似乎就冒出来个小脑袋逼逼赖赖两句,立刻躲到了更深处。 歌莉娅脸上没有露出沮丧或怄气的神色—— ——恰恰相反的是,这位贵族气度非凡,眼睛里都是好奇和狂热,似乎发现了值得尊敬的挑战者。 “歌莉娅”杜兰语气变得阴沉,脸色也跟着毒辣起来:“这杯酒不像你说的那样,它有问题” 流星踉踉跄跄的走到桌边,他的腰肢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扭了那么一下,还在隐隐作痛,跟着杜兰一起质问道。 “我能感觉到这份[伴手礼]的特殊之处,塞巴斯蒂安女士——你是个食人魔吗?” 弗拉薇娅这才反应过来,她闻见那种香醇浓厚的气味,不是什么大麦的清香,而是令授血怪物食指大动的[人味],这令她大惊失色。 “歌莉娅大人” 她依然用着敬称,不像哭将军那样坚决。 “您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来招待我们?” 歌莉娅没有任何保留,她是个随性洒脱的人,就此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喝下这杯酒,三位客人就能来到赌桌前,与我玩上一局。” 流星大声喝道:“玩什么东西?你要把我变成授血怪物吗?” 要不是手边没枪,他早就动粗了。 歌莉娅摇了摇头,依然保持着优雅风度,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化。 “你称呼我们为食人魔,喊我们作授血怪物?骑士大人,你可考虑过这两位小姐的心情?” 这一刻杜兰和弗拉薇娅都变了脸色。 她们跟在无名氏身后,在远征路上做战后工作,用糖果带来幸福的想法,也是在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艰苦事业中诞生的。 哪怕知晓她们的授血真身,也从来没有人嫌弃过她们。 这仅仅是歌莉娅随口讲出来的一句话,黑蛇和白蛇也没有放在心上,却总能造成一点点精神损伤,就那么一点点。 流星要耗费精力来解释这些,他总要回过头去说一句。 “我不是在讲你.我没有这个意思.” 杜兰:“看紧你的敌人,哭将军。” 歌莉娅轻轻鼓掌,似乎是看了一出好戏。 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傲慢,有一种俯瞰众生高高在上的姿态。 “要我说,这种可悲的壁障一直都存在,无名氏的哭将军呀。” “有个生意人和我讲起这件事,他要洗我的脑——” “——信仰癫狂蝶,传播它的教义和病毒,就能抵达万物归一的快乐世界。再也没有种族主义,没有孤立主义,没有人和动物,没有国境线和宗教信仰。” “我是不信这个的,我说这是狗屁。” [part2·血与酒] 歌莉娅女爵在长桌旁来回踱步,在壁炉前留下一道纤瘦的影子。 “要是你手上有把枪,或许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不过那样就太没意思了,实在无聊!” “我不想要你们的命,只想和你们谈谈这个敏感的话题,用一杯酒来缔结我们的友谊,就这么简单。” “嘿!”流星只觉得荒谬:“这婆娘哪里来的勇气?她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杜兰:“我也毫无头绪.” “来吧!尽管试试吧!哭将军.”歌莉娅朝着流星挑衅挥手:“要讲清楚这个前因后果,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永生者——可是我不像会盟里其他倒霉鬼那样软弱无力,我很强大。” “归一圣教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工具,你们见识过我的力量之后,才会明白这份礼物是多么的珍贵。” “犹大只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他要借用达格达之釜的伟大愿力,要躲藏在神灵身后,而我不一样。”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讲起这些豪言壮语时,她没有半点怯场害羞的意思,哪怕她是会盟的一员,也从来没把犹大放在眼里。 “我是真正的神,与永生永在的丰饶女神一样,我是掌握命运之骰的主宰。” “如果你不愿意喝下这杯酒,不愿意上赌桌,就永远都赢不了。” “怎么样.” 没等歌莉娅把话说完,流星抓起餐叉狠狠投掷出去! 只见银光一闪,骰子从歌莉娅的左手落到右手—— ——势大力沉的投掷道具打在她唱诗礼服的衣扣上,除了扣子裂开,她几乎毫发无伤。 流星愣了那么一会,他不太能理解这种力量,于是有什么用什么,桌台抓到什么就丢什么。 一时间[威猛先生]和流星四条胳膊舞起来眼花缭乱的,鸭腿骨头蜗牛壳,盘子餐刀大汤匙齐齐往歌莉娅女爵那头飞。 可是这位永生者不慌不忙,微微偏过身体连续躲避,骰子声不断响起。 她依然在保持微笑,哪怕身上偶尔挂了彩,似乎是神力失效,连续投出躲避失败,这些不痛不痒的飞行道具真正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也毫不在乎。 另一边,流星却越来越没底—— ——因为这个命中率太低了!和他心理的预期结果千差万别! 他是经过严格训练,在复杂战地生存下来的战士,仅仅是投掷物这一小类作战技巧,那也是练了无数次的精纯功夫。 仅仅二十六尺的直线距离,视线良好没有横向风干扰的情况下—— ——他刚才丢出去三十多样东西,原本全都冲着歌莉娅的脑袋,结果只有甜汤盆和一颗生鸡蛋打中目标,其他投掷物全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场外因素]射失了! 或是因为歌莉娅的饰品偏折拦挡,或是[威猛先生]后发先至的餐刀击中了前边的飞盘,有那么一瞬间,流星甚至想解除灵体,他以为是自己的灵体不听使唤才会帮倒忙。 他干脆大步往前,不抱任何侥幸,要和歌莉娅圣血之躯打一回正面! “骑士大人,我欣赏你的勇气!”歌莉娅女爵随手扒下脑门的鸡蛋壳,这些软弱无力的飞行道具甚至不能擦伤她。 她撕下湿漉漉的唱诗服外衣,刚才那盆甜汤浇得她稍显狼狈,现在她只剩下一件宽松衬衫,与眼前热情似火的红石人一样,打开两臂,往步流星一侧大步前逼。 这是力量与力量直接对话的环节,仅仅是两个回合—— ——流星一个箭步下潜想拦腰抱住这授血怪物的下肢。 歌莉娅顺势前倾,好比野牛角力的姿态同样来到了低位。 在这个瞬间,阿星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台泥头车! 从歌莉娅女爵这副一百九十公分的宽大体格里传出匪夷所思的巨力。 “我是酒神!我就是亚蒙的化身!我与太阳同在!我是命运的主人!” 贴地格斗的第二回合刚刚开始,[威猛先生]的鲜红灵体突然启动发力,结果流星肩颈要害凉得透彻,歌莉娅已经完全将他按倒,是以高位姿态按压哭将军的后颈背心,死死按在地毯上,好似降伏猛虎的勇士。 任凭流星如何挣扎,独角武士的灵体化身刚刚冒出来,就叫歌莉娅女爵狠厉的膝击踢回他肉身之中。 “来赌一局吧!骑士大人” 杜兰满脸不可思议—— ——哭将军在贴身肉搏的格斗环境下,居然输了! 输的如此彻底?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连魂威都奈何不了歌莉娅?! 这位优雅的主人家慢慢把流星松开,她没有下杀手。 一方面是因为流星的骨架过于庞大,她无法完成绞杀固锁的全套动作,另一方面她还不想动嘴咬断流星的脖子,原因也很简单。 “既然这杯酒不合骑士大人的口味,那么换一杯?” 歌莉娅要降伏傲狠明德的猛虎,她自认为有这个能力—— ——她要哭将军心悦诚服的跪在亚蒙女神像面前,她的肉身元质、精神状态还有灵魂威能有这个资本。 步流星眼里都是错愕,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输在最擅长的领域。 只是起步博克摔跤的时机好像慢了那么一点点,他的臂展和身高在歌莉娅面前不算优势,高位让出去的一瞬间,心里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流星脱困以后滚走爬起,肩颈和躯干软肋隐隐作痛,他满脸愠色怒喝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说什么?” 歌莉娅回到祷台旁,往铜盆热水里浸透脸庞,好好洗了把脸,把前襟和下巴的灰尘甜汤都洗干净。 “你我本就没有死仇,况且把你杀死,两位小姐恐怕会伤心落泪,她们再也不会和谈起友谊,最终我们只剩下仇恨了。” 歌莉娅歪着脑袋,与弗拉薇娅送去一个飞吻。 弗拉薇娅看得脸红心跳的。 “她真迷人.” 杜兰看得满头问号。 “你刚才擦口水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歌莉娅接着说:“桌上的见面礼是亚米特兰皇家酿酒师的手艺,他为犹大炼丹,为达格达之釜养育仙胎,这三杯大麦酒里确实饱含人肉——我也是看碟下菜,为二位小姐准备了这么一份礼品。” “那么哭将军,我诚挚邀请您喝下另一杯酒,来一次堂堂正正的骑士比武。” 这么说着,她取来杯子,以锋利的指甲割开手腕。 “就以我的血为触媒,你是癫狂蝶最爱的红石人。” 暗红色的圣血倒满,女爵轻轻一抹腕口,这伤痕就不药自愈。 “喝下这种血,你能成为我的授血扈从,成为酒神的仆人,获得一颗改变命运的骰子——只有窃取了神力,你才能击败神。” “以你的元质丰度来看,据我推测,你应该能抵挡圣血的侵蚀,在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之内使用万灵药就能把你变回智人——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小口,只能抿一小口而已,大约二十五毫升。” 把真心话讲完,歌莉娅取下领巾,带着一些汗渍信息素抛了过去,作决斗邀请。 “来赌一局吧?如果你赢了,就能取走我的项上人头。” “如果我赢了,你就会变成你嘴里的食人魔,变成授血怪物,变成我的仆人。” 杜兰还想喝止,她心存侥幸,或许哭将军不会上这个当—— ——已经结束咧!流星根本就抵挡不了这种诱惑!杜兰女士还是太天真哩! “要怎么赌?什么时候开始?” 步流星接走领巾,嗅不到任何谎言的味道,他的心里有把野火在烧。 “你的心意我确实感受到了!这份热情让我想起了维克托老师。”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毫无疑问!你是个值得尊敬的战士.” Act.3 The Power·力量 [part1·神奇响板] “步流星,在你品尝这杯血酒,赌局正式开始之前,我要请一位公证人,成为这场决斗的裁判。” 歌莉娅女爵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造型古朴的箱体—— ——箱子上嵌满了珠宝,木盒包皮质感十分奇特,一眼看上去好似什么古怪的萨满巫毒通灵道具,是长满宝石眼睛的奇怪箱子。 这位永生者从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头骨,一瞬间在场的其他三位灵能者,包括流星在内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它散发出来的强劲灵压让人望而生畏,就像是某种神话单位的遗骸。 在这种不对等的运气比拼当中,流星根本就没有任何赢面——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没有喝下圣血的人,没有得到骰子的人,几乎对这种盘问毫无抵抗能力。 “gegegege!~gagagagagagaga!~” “这也是一种公平。”老骨头接着说道:“歌莉娅愿意与你分享骰子,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慈悲,一种怜悯,否则你连对抗命运的能力都没有,她便是如此傲慢猖狂的人,好似昭昭烈日。” “别着急。”歌莉娅回身扭头拧眉怒道:“有的是机会!不过迎宾厅里还有十来位客人,你不顾自己的死活,也要替他们想想。” 流星还有点不太适应这个节奏—— ——以他的灵能学科深造经历来作判断,歌莉娅的魂威十分霸道。 两骰的期望值是十三点八二五,且出现大成功的概率翻倍。 可是流星做了三十多次尝试,投出去的飞行道具只有两次成功命中—— “且拥有人形人心的勇士,你要当心呀,贪婪会令你追悔莫及。” “那问题可太多了!”流星立马成了好奇宝宝。 “那又如何?”歌莉娅威胁道:“进了我的庄园,他们早就变成了人肉筹码,我把你这块筹码交还到你自己手上,已经是对傲狠明德和无名氏最大的尊重,不然你要怎么和我赌?有什么资格和我赌?用那两块烂银币当赌注么?!” 或许苏绫老师的魂威在这种特殊环境里,还能通过[不死鸟]的神力调出一个专属于[thepower·力量]的行动计量表,可以随时查看这条ui栏目。 优势骰子判定十点以上的几率,是普通骰子的一点四五倍。 “——我们之间有深厚的友谊,不过它作为裁判,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当老骨头敲打响板,这位邪灵似乎将他带到了一个奇妙的异度空间,一个失去色彩的灵界。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强运。杜兰先前讲过,在车马驿站遇见的那位旅店老板也拥有这种能力,不过人家只投一次骰子,二十面骰投出坏结果了也不能更改。 “因为她拥有两颗骰子,两次投色结果取优——以此来看,你或许在赌局开始之前就吃了这个亏?” ——奇奇怪怪的邪灵体逐渐吸收空气中的尘土,长出脖颈和衣料。 “咱俩一旦撕破脸皮,你不愿意按我的规矩来,那这些船员就不好过了喔。” “呵”听了老骨头这番解释,流星嬉皮笑脸呛声道:“这娘们还腆着大脸说什么公平决斗?” “有点儿意思呀!”步流星看不见也摸不着这个“行动力”的计量表,时间一点点流逝,经过这么一通问答环节,周遭事物也逐渐有了些色彩,这代表他的回合要结束了。 步流星捧起酒杯,立刻追问道:“我要和你打!现在就开始!” “老骨头.” “wagh!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照着你的日程表继续推进吧!”歌莉娅前脚刚想走。 那是一种扭转因果改变命运的力量,完完全全无视了对手的才能,直接用运气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来改变结果。 与雪明并肩作战那么多年,不说流星的作战技能在什么水平,不谈摔跤环节的失利,光是先前那三十多次投掷飞行道具的战果,就已经刷新了流星的认知。 敌人很狂妄,试图用这种赌约来驯服步流星,把傲狠明德的战士转化成永生者的仆人。 “我的回合?” 它开始颤抖发光,牙齿打架,两团青蓝色的魂火从眼窝里冒出来。 “轮到我的回合?” “这就是我的赌注。”歌莉娅笑出自信,笑出风采:“哭将军,回房休息吧!养足精神!老骨头会一直陪着你,明早我会把第一场赌斗内容交到你手上。把这杯血分成十三份,你要越过这条长阶,才有资格上我的桌。” 流星抓住酒杯,终于完成了第一回合的最后一个主要动作,本轮的行动力已经消耗完毕。 “我很好奇,既然你拥有这么厉害的魂威,到底是怎么落到这婆娘手上的?” 弗拉薇娅和着了魔似的,立刻就被说服了。 流星:“老先生,您什么星座的?” 老骨头接着补充提醒:“你与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决斗即将开始,这关乎你的生死,你的荣誉” 他心中不免多疑,如果这把[老骨头]要是还活着,那应该是什么级别的传说英雄?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我知道!我明白!”流星不耐烦的打断道:“那我接着问咯!这个[thepower·力量]能持续多久?一直都是我的回合吗?” ——他难以想象在这种时空规则中自己究竟占了多大的优势。 “步流星!无名氏的哭将军!勇敢的挑战者呀!” 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努力了,集中全力与这种强横的命运对抗,可是两颗骰子一落地,当结果出现,她便心神失守再也无法开口说不。 过了一会,大概十来秒之后,它的水晶头骨开始痒,似乎要长出新鲜的肉块来,哪怕如此它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歌莉娅如此说道—— “时间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老骨头进一步解释道:“你的回合结束之前,赌局的其他参与者们能完完全全看清你的行动——这也是裁决者的职责之一。” 下颌撞击颅骨的脆声响动十分诡异,就像是阴森可怖的笑声。 阿星脑子里的问号可多了,从中挑挑拣拣,脸上的表情一会是皱眉沉思,一会是恍然大悟——老骨头只觉得有趣,满心期待的搓手,准备好好满足这位挑战者。 “为什么上天总会偏爱这个女人?!” “你的船工朋友们,你的呱呱船长,他们都可以自由出入教堂,在赌斗决出胜负以前,我绝不会干涉他们的人生!” “确实.确实是这样。” 那么单骰的期望值是十点五(二十面骰子没有0),投出十以上的概率依然是百分之五十,成功失败都是一半一半。 如果得不到歌莉娅的圣血,那就是百分之百的失败,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老骨头咯咯大笑:“命运的响板已经奏出激烈昂扬的鼓声!这一刻属于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ee “你的回合结束了。”女爵一点都不着急,要客人们把赌斗规则都看明白,她才能玩得尽兴,要从身体到心灵,完完全全征服敌人,才能把敌人变成朋友。 窗外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再看更远方东马工业园区的厂房,那些烟囱里喷吐出来的黄雾都完全凝固了。 “吾有如此下场,其实绕不开一个贪字。”老骨头从容不迫的答道:“对歌莉娅女爵来说,吾的生命不过漫漫历史长河里一个过客,她看中吾的灵能技艺,便用这种赌约将吾留在了那个命契灵柩之中——从此吾便成了藏品之一。” “要怎么做?需要吾来引导吗?” “这就是[thepower·力量]!吾的灵魂!” “当然了!期间弗拉薇娅可以做任何事!” ——这位女爵可以大摇大摆的站到客人们面前,与无名氏的将士们讲起犹大的仙胎,想必已经做好了不死不休的觉悟。 “——她依然可以去东马港玩闹!去看风景!去体验生活!用糖果来制造幸福!为什么不呢?!” “我要去换衣服,时间也不早了。弗拉薇娅明天还要去集市采购材料,做巧克力挣钱对么?” ——无论是门外的西里斯·帕克,或是杜兰和弗拉薇娅,包括那个自诩为神的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她们都是一动也不动的状态。 在这一刻,流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诧异,却有些熟悉的灵压环境。 话音未落,本来托举在歌莉娅掌心的那颗水晶头骨起了变化。 行动力消耗完了,周遭的一切又开始运动—— 此时此刻,老骨头所创造的灵界也有这种效果,而且要强上不止一点半点。 [part1·十三长阶] 老骨头讲解谜底的方式简单粗暴。 老骨头指向步流星,另一只手夹带漆黑的响板,敲出催人决战的音符—— “——轮到你的回合了。” ——它甚至觉得时间不再属于它,突然就僵立着,再不能动弹一下。 “如果按照你们的历法来算,吾应该是摩羯座。” ——这代表着什么?难道歌莉娅的骰子里有器灵么? 明明是对半的概率,为什么轮到这位永生者来投骰就可以占尽上风? “一个诱人的魔鬼。”老骨头顺着流星的问题接着说:“她喜欢与人赌斗,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慈悲心,这是她的天赋,她的优势。或许你会困惑,会因为这一颗小小的命运之骰感到懊恼沮丧。” 那一刻,掌控时间的超凡灵体被一种神奇的魔法击败了—— 弗拉薇娅呆滞的应了一句:“啊是这么个说法” 步流星追问道:“不只是我和你?还要把这些无辜者牵连进来?”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固有属性,就像傲狠明德的偏光六分仪为你测定的账面数据。” “以你的条件反射,体长步幅,逻辑思考能力,手眼协调能力等等因素来决定你的行动力,[thepower·力量]会赋予你名副其实的[力量]——这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天与地。” ——加上这副圣血之身,那三十多次投掷动作全部失败也是情有可原,能打中两次都算流星撞大运了。 由[thepower·力量]所带来的停滞效果要更强,流星甚至可以自由行动—— “想拿回伙伴的性命,你就得赢下这十三小局,把这些筹码一个接一个赢回去。” 流星终于开口:“啊” 为什么说熟悉呢? 曾经[热风]借用[焚风]的特殊灵能,展现出来的魂威超能是加速思考,让流星产生了一种时间减速甚至停滞的错觉。 弗拉薇娅眼里都是惊慌和好奇,听见流星和老骨头的对话,还没有参透那“两颗骰子”的内在含义,自始至终女王陛下都没听见过什么骰子声。 “赌约成立,敬请见证吾之神力。” 流星的算数能力勉强及格—— 歌莉娅转怒为喜,满面春风—— 歌莉娅一撒手,老骨头立刻浮空飘飞,变出一身藏青色布袍,两条鲜红的披肩挂在前襟,宽大的袖口中探出好似黄玉一样的骷髅十指。 女爵低声威胁道—— 老骨头也是个乐子人,无谓耸肩慢步上前:“尽管问吧!这是吾身为裁决者的义务。”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魂威能力几乎站在这套规则的顶点,与傲狠明德的祝福一样。只不过幸运女神眷顾的人,只有手持两个骰子的女爵一人而已. 能够得到一个骰子,就能和这种力量对抗,按照数学期望,还有百分之二十七点五左右的概率,可以用单骰对抗双骰。 ——这么一通心算下来,歌莉娅拥有的优势规则是两骰取大。 “她一定还与你分享了信息素?对么?你没有分辨出谎言的味道,也仅仅是她心底单方面认为——这不算作弊,她所拥有的两颗骰子,就是她应有的能力,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她的实力。” “你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思考整备,在吾等灵魂威能订下的法则界限之内,你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流星看来这是好事,既是歌莉娅的强烈个性,也是她的死门所在。 ——魂威也分三六九等,有些魂威能力或许只能给人带来一点奇奇怪怪的困扰,好比眼睛干涩却不能直接用手去揉的痛苦。 “你和歌莉娅是老相识?你很了解她?”流星突然对这位邪灵起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搞清楚这些事,流星也没打算退缩—— 用最现实,最残酷的说法—— 千锤百炼的肉身和意志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的,流星总会找到扭转命运的力量。 “你们可以叫它[老骨头],它是我的藏品之一,也是我的挚友亲朋。” “吾是裁决者,不是独属于你一人的作弊器。”老骨头强调指正道:“在你作出下一步行动时,与赌局的对手开始交互,时间就会继续往前走。” “她们看不见我?完全感觉不到我?”步流星望向杜兰和弗拉薇娅,随意走了几步,来到长桌边,随手就能摸到血酒的距离,与歌莉娅女爵眼神对撞:“老骨头?是这样吗?” 老骨头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发声方式,完全活过来了,在歌莉娅的掌心来回翻动,不一会就幻化出灵体—— “——茜茜之前讲过,想在这里多住几天,是么?” ——杜兰的眼神频频变化,似乎是完完整整的看了全过程。 “问吧!”老骨头催促道。 “我希望见到越战越勇的你,斗志昂扬高歌猛进的你。” “我无聊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些乐子,藏品展柜里又多了一些宝贝——” “——仅此而已。” Act.4 The Grand Design·伟大设计 [part1·与魔鬼的赌局]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女侯爵放完狠话以后,便吩咐小管家西里斯先生好好招待客人们。 步流星内心十分确信,如果不使用其他威力强劲的灵能道具,找不到破局的盘外招,只凭借[whamrap·威猛先生]的魂威能力,根本就没办法保护好思乡号的船员们。 他已经深陷这场赌局之中,在卖身契上签了字,拿走这瓶血,契约就正式成立了。 换个比较诙谐幽默的说法,至少流星还算个合同工,虽然只有口头约定,但是依歌莉娅女爵的行事作风来看,在赌局正式分出胜负之前,这位傲慢且热情的大魔鬼依然会优雅的端坐于教堂主位,除了每一场赌局的人肉筹码以外,她不会去迫害其他人。 这是明哥讲过的——最容易对付,也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这类领袖型角色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思维逻辑,有过人的气度风范和人格魅力,爪牙众多且忠心耿耿,团队的凝聚力强大,战斗意志强大——想用嘴巴讲点好话,说些驱虎吞狼的狡诈诡计,那绝对是异想天开。 与其他光之翼所率领的利益集团不同,流星和歌莉娅接触的短短半个小时里,内心早就确信——这婆娘手底下的魑魅魍魉绝对不会对主子心生歹念,这位女爵的光环实在太耀眼,哪怕不谈[singforme·为我唱]的诡异能力,不用骰子去拉拢人心,这妖女一张嘴巴一身武艺,一副圣血加持的好肉体,光凭这些,她都能成为授血单位眼里无所不能的神。 妖魔鬼怪或许会迫害魔王,试图登上魔王的宝座,但是看见神灵的刺目身光,它们只会跪拜求饶,试着去拥戴这位邪神,况且有了[singforme·为我唱]的帮助,这些魔鬼的爪牙也能拥有趋吉避凶预测命运的能力,如此一来,歌莉娅确实可以自称为酒神,是丰饶女神的一个化身,是香巴拉的太阳在人间行走时留下的残影。 她完全不像黑帮头子劳伦斯·麦迪逊之流——不会嘴上谈家事,背地都是生意。不用家族亲缘来巩固帮派统治。 她也不像爱神强尼,不讲清教徒的高压管理,不会把教团搞得和公司一样人心惶惶,还要立一个宗教领袖爱神慈悲的人设。 她就是那样表里如一,傲慢之处和永生者联盟的其他会员很相似,比乔治·约书亚少了几分下头油腻,魂威能力要远超佩莱里尼。 为什么说最容易对付呢? 因为歌莉娅女爵已经把挑战书送到步流星面前——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保留,只要能击败[singforme·为我唱]的特殊灵能,掌控命运的骰子,一切都会明朗起来。 为什么说最难对付呢? 因为这条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敌人的魂威超能非常厉害,任何突发情况都是九死一生,需要耗尽心力,打一场艰苦卓绝的硬仗。 要怎么做呢?要如何越过[singforme·为我唱]的骰子规则?杀死这个永生者? 流星的脑子里基本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他跟着帕克小管家一路回到客房里,与两位童话王国的伙伴私下谈了谈这件事。 客房的书架上有很多藏书,杜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逐个排查摄像头和电路电门等等窃听偷拍装置——在敌人的地盘,她的心一直悬在半空。 放到以前,杜兰在小兄弟会帮助劳伦斯做毒品生意时也是这么机灵,无论是灵能还是现代电子监听设备都逃不过她的法眼,这种反侦意识让她活到了无名氏到来的那一天。 完完全全排查一遍,她终于确信客房里干干净净,没有其他人在偷窥偷听。 “[timelines·时间线]!——咬他!” 白蛇的灵体从杜兰肩头窜出,一条腕口粗细的蟒蛇弓身立起。 这还是流星第一次见到它,它上来二话不说就冲着哭将军的脖子咬了过去! “干什么!”流星猝不及防,铠甲武士护主心切,双手掐住这软弱白蛇的七寸要害。 一时间杜兰的脖颈也出现了指痕,她脸色铁青,狠狠锤了几下步流星的脑袋,喉咙里发出嘶声悲鸣:“找你谈话!” “哦”阿星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灵体的妙用。 灵能者想要传递信息,有时候不需要开口讲话,也不用写信留言。 只要灵体与灵体之间敞开心扉,互相交缠接触就能明白心意。 这种心声存在于生死相搏的瞬间,也存在于血肉交汇的一刻。 白蛇此前与fe204863分享[timelines·时间线]的灵能技艺,也是用的这种技巧,只要灵体咬在fe204863的脖子上,就能听见对方的心声,共享[timelines·时间线]的力量。 锋利的蛇牙刺进阿星的颈动脉,几乎直达脊椎中枢。 这一刻弗拉薇娅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这是助理杜兰第一次在她面前与其他异性做出如此亲昵的行为——她不好说,但是明显能看出有点生气。 有种寒冷且腥臭的灵感压力慢慢渗透到流星的喉颈之间,房室的景观也变得扭曲迷离,似乎是[timelines·时间线]的灵能潮汐在影响他的生物电系统,使大脑出现了错误的判断。 他感觉头晕目眩,脑子里出现了杜兰的心声。 “为什么你要应下这场赌局?哭将军,我不能理解。” 步流星没有开口,灵魂已经作出回答了:“我不能逃跑,歌莉娅女爵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我——或许还有你和弗拉薇娅,我们三个都是灵能者。” “知道吗?对于我这类人来说,最大的软肋不是死在战场上,最伤心的事情也不是输给敌人。” “我的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最厉害的心魔——就是看见无辜无助的受害者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怕它恨它深陷其中。” “用奇妙的比喻来形容——男人好像雄狮,全身上下都是武器,唯独命根子叫人拿捏了,万兽之王也只能落荒而逃。” “和明哥不一样,他或许会暂时撤退重整旗鼓,准备万全回来报仇。” “如果我逃了,无法越过这一关,那么在尤里卡火山城,我在面对使徒猎犬和化身蝶的那一刻,已经被我击败的心魔,它又会回到我身边。” “这是我的个性,是我无法摈除的元质,是构成我这个人的重要因素。” “呱呱船长人很好,船员们也很好。” “无论是你,还是弗拉薇娅,你们都很好。” “我想呀,你们绕了那么远的一条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新家。” “可是歌莉娅这个魔鬼已经把你们变成了人肉筹码,在骰子面前,弗拉薇娅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或许你也一样,杜兰,你也一样——你根本就走不出东马港,甚至走不出这所教堂。”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是规则的制定者,她拥有一套骰子法律,如果我不拿这杯血,不应这场约,我的下场恐怕比老骨头好不了多少——我们没办法暴力抗法,没有那种扭转命运的能力。” “或许在三言两语之间,我就会被这头魔鬼说服,被她诓骗,被她恐吓——进而乖乖听话变成提线木偶。” “你应该能感觉到,[timelines·时间线]的侦查能力非常优秀,在你眼里,那个超乎常理的存在,那种匪夷所思的魂威,应该能演化出许许多多不同的凄惨结局——我恐怕已经输了很多次?” 杜兰表情变得极为难看,因为流星说得没错。 [timelines·时间线]的能力是通过现有的信息,来臆测推断未来的种种变化,虽说她的魂威算力有限,会产生许多变故,但是流星和歌莉娅对峙的那段时间里,她已经看见了十二种不同的结局。 无论流星如何挣扎,如何反抗,用武力直接对话也好,用心灵意志来对抗[singforme·为我歌]的魂威骰子也罢。 杜兰看见的结果,无一例外都导向失败,或是身死道消,或是彻底被歌莉娅转化为授血怪物,哭将军在这位女爵面前脆弱得像一个婴儿。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步流星拿走了圣血,并且从那间恐怖的餐厅走出来了。 这是[timelines·时间线]无法理解的未来,杜兰的灵魂不够坚韧,她的大脑哪怕超频运转,没有变成[摩登塞壬]之前,依然无法揣度这些大人物的真实想法。 如果按照最优解,杜兰会提醒流星,喝下圣血然后逃离这座教堂,找到万灵药治好体内的圣血,呼叫无名氏的伙伴来执行攻坚任务。 可是这样做,她和弗拉薇娅或许活不到第二天,或许又得委曲求全,重新回到癫狂蝶圣教的怀抱。 她不敢开口讲话,不敢做选择,不敢声张出来,这是属于步流星的“最优解”,也是杜兰和弗拉薇娅大难临头之时。 当老骨头出现的那一刻,[timelines·时间线]讲出来的故事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种强劲的时空扰动现象让杜兰头疼欲裂,霸道蛮横的灵能潮汐几乎将几分钟的时间压缩成短短一瞬,就像是把湿润的毛巾变回高压形态,一股脑的塞进她的海马体和脑皮层,在步流星的回合结束之前,她再也不敢随意动用[timelines·时间线]的能力。 “我明白了,我会全力支持你,我的魂威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它或多或少可以帮你指出未来的几种可能性。” [part2·裁缝和歌伶] 听完流星的心声,杜兰依然神情复杂,她先是表明态度,又问起流星的计划。 “你打算怎么做?明天一早正经赴约吗?” 流星摇了摇头,盘腿坐在床上,脸上都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觉得呢?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杜兰设身处地想了想,要是哭将军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由于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展现出来的能力仅仅止步于交流和沟通,她没有受过女爵的殴打,对这位敌人的作战能力知之甚少,[timelines·时间线]自然也无法推测出步流星和歌莉娅的格斗结果。 撇开这些复杂的因素,只谈步流星的个性。 杜兰立刻变了脸色,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去衣帽间。” 步流星:“没错。” 杜兰:“就今晚,现在?” 步流星:“是的。” 杜兰:“找到贝洛伯格,最好能找到枪。” 步流星:“没错。” 杜兰:“和帕克管家谈谈,问清楚歌莉娅睡哪间房,睡眠习惯怎么样,睡眠质量如何” 步流星:“你这不是很懂我嘛?” “然后踹开她的房门,找她拼命?”杜兰讲完这些,莫名其妙就开始发笑。 步流星指正道:“不是拼命,这是一次偷袭。如果计划成功,就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十三次赌约了。我也只需要喝一杯血酒,和她单独拼骰子比点数。用贝洛伯格给她做开颅手术。” “可是.”杜兰张大了嘴,惊诧愕然:“你知道的,你只有百分之二十七的成功率.” “所以要偷袭呀。”阿星一本正经的解释着这个“夜袭先攻大成功”计划,就和他以前所有的“横冲直撞踢门再说计划”一样,他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纯真,是没有被智慧污染的愚蠢,“她肯定想不到我夜里不睡觉,这种人我最了解啦!把约定和承诺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梦里想的都是明天的赌局!” 杜兰开始挠头,感觉脑子里要长新的脑子了。 她想了很多种办法,魂威也一直在默默的出主意,比如放火烧房,比如用万灵药下毒,比如搞点爆破物来出千作弊,再不济找老骨头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撬动仲裁者的嘴。 可是哭将军讲的这个事情,好像也有可行之处——因为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哪怕比完这十三局,步流星真正来到歌莉娅面前,不也要走一轮骰子战斗,和魔鬼赌命么? 现在事情倒是简单了,只见流星脱下教堂衣帽间送来的睡衣,换回旅行服饰,马上要往门外闯,白蛇与哭将军的灵体沟通也断开了。 杜兰愣在原地,过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她被这种强烈的精神力量震慑,被所谓的“偷袭计划”震惊。 她没有跟上去,因为流星离开之前和她强调着。 “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弗拉薇娅。” “我是个英雄!英雄是不能临阵脱逃的!杜兰!” 这小子好像从来都没长大,无论是讲出来的台词,还是那副神气活现洋洋得意的姿态,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分别。 另一边—— ——衣帽间来了一位新客人。 刚过十一点,东马港工业园区的一位裁缝带着女儿来求见歌莉娅女爵。 小管家帕克翻看日程表,就有女爵新加的这么一条访问请求。 “您好!德里克先生!” 老裁缝看上去身子骨硬朗,头发胡须粗黑茂密,一对蓝眼睛炯炯有神,也是跟着歌莉娅女爵从西大陆来到大夏的第一批移民。在东马港的扈家湾做衣服,酒神教堂衣帽间用来招待客人的衣物大多都是他的作品。 他的全名叫德里克·约基奇,跟在他身后的红发女孩名叫克里斯蒂娜·唐——据裁缝本人讲,这个女儿随母亲姓。 “歌莉娅大人已经进入冥想状态,这个时间她不见客。”西里斯·帕克满脸不好意思:“本来访问要安排在明早,您夜里赶过来是所为何事呀” 德里克先生讲起夏邦汉语,声音低沉,有种暗中窃喜的意思。 “我带了全套工具,都是压箱底的硬货,接到女爵大人的电话,第一时间就放下手边的活儿,马上赶过来了。” 帕克小子满脸疑惑:“这不是约在明早了嘛?” “确实是约在明早了。”德里克接着应道:“可是赌约里没有讲我不能提前来,对吗?” “确实是这样”帕克呢喃着。 德里克亮出裁布小刀和剪子,翻开大衣,内袋挂着一列列锋利的纺布梭,量体裁衣是他的看家本领,赌斗厮杀只能算爱好,然而他所热爱的才是他的生活,这也是歌莉娅为哭将军准备的第一个对手。 老裁缝接着说。 “我的[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又能派上用场了,为女爵大人做事一直都是我的荣幸,能收到她的传召,我必定不辱使命。” 讲到此处,裁缝就压低声音,小声议论。 “而且赌约里也没有讲我不能趁着人家熟睡的时候割开他的喉咙,您说对么?帕克先生?” 帕克小子终于明悟:“哦!您要搞偷袭?要出千呀?” “嘘”德里克解释道:“这是一个惊喜,讲出来就不灵验了。” 衣帽间里人来人往,女仆们听见管家与客人的对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没听见。 步流星就坐在旁边,搂着贝洛伯格的剑囊,还没来得及取枪验弹,听见这番话,他没有时间取霰弹,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拿火器,只是盯着那身大衣里的铁器,顺道看向德里克身后的女孩。 那姑娘脸上没有血气,脸色惨白好像一个死人,眼窝深陷下去,似乎已经失去水分,瞳孔也放大了。配上那身大红大绿的歌伶服饰,还有脖颈的皮质项圈,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诡异。 老裁缝德里克感受到异样目光,顺着窥视的方向,正好望见帕克管家身后的步流星—— ——这种微妙的气氛要持续下去,他看了看帕克管家。 流星也看了看帕克管家,帕克小子左右为难,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和两人前前后后逐轮逐次报以微笑。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一动也不动了。 直到老骨头从衣帽间的柜子里钻出来,它穿过墙壁,飘到帕克小子身边,倚着这位小管家的肩膀,空洞的眼睛里冒出蓝火,哪怕做不出表情,也看得出这头骷髅的脸色—— ——那是一种充满了玩味戏谑的微表情。 “我要一直等下去吗?帕克?你的回合还没结束?” Act.5 Quirky Bones·形销骨立 [part1·寸步难行] “你的回合结束了吗?帕克?” 老骨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小管家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哭将军和德里克似乎都不打算照着规矩来,这种情况在歌莉娅大人设立的赌局契约中极为少见,是非常严重的违规行为。 起初西里斯·帕克还以为步流星先生来衣帽间只是为了取走武器,会乖乖听话回房准备明天的演出,这样歌莉娅大人也能坐进赌场主人家的位置,看一场赏心悦目的决斗。 可是后来,哭将军要问起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衣食起居日常作息,帕克小子接见德里克先生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这哪里是做整备,这是要刺杀歌莉娅大人。 “两位客人.” 不等帕克把话说完,干燥闷热的衣帽间里传出激烈的响板声。 老骨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当即发动[thepower·力量]的神力,万事万物都慢慢静止下来,仅有步流星能够自由行动。 “你的元质丰度远超在场的所有人,这身强而有力的皮囊为你争到了先攻的机会,无名氏的哭将军——现在是你的回合,你的轮次。”老骨头双臂互抱,轻敲响板的频率好似时钟的秒针,“来吧!做出你的选择!” 阿星终于回过神来,紧紧盯住了衣帽间玄关处的德里克·约基奇。 他一言不发,只怕说出一句废话,这珍贵的行动力就要多消耗一些。把所有的心神都收回身体里,仔细观察着对手的元质结构。 眼前这位老人家的身高有一百八十五公分,臂展却超过了一百九十二公分,两条手臂很长,保持着挺身而立毫无防备的站姿。 以他的目力来测算,与德里克的距离约有十八步左右,可以提着贝洛伯格执行冲锋劈砍的程序。 ——可是这家伙真的是授血怪物吗?是必杀的敌人吗? 距离太远了,我没办法确认这一点——流星如此想着。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老骨头提醒道:“犹豫会让勇士心里的剑刃生出铁锈,会让勇敢果决的心长出肿瘤。” 尽管裁决者已经给出提醒,在这个紧要关头,流星依然犹豫了。 他撇开剑囊,拔出光明利刃,却没有寻找高点借力的打算,没有垫步冲锋的意图。这位老裁缝看上去实在太瘦弱,过于形销骨立,与血气旺盛的食人魔没有多少共同点,如果这家伙也算授血单位,恐怕主子都不愿意赏他一口饱饭吃。 而且德里克·约基奇身后还跟着一个气息虚弱,似乎奄奄一息的姑娘,要是拔剑冲锋,流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并不清楚德里克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孩来赴约。从他们的前后站位来分析主客关系,还有两人的容貌特征来判断——这个失魂落魄的姑娘应该是德里克的女儿。 流星不能在一个女儿面前杀死她的父亲,他做不到。 不像他明哥,雪明要是确认了德里克·约基奇的敌我属性,会把这个看上去柔弱无力的女孩当做敌人的软肋,把老人和孩子一起送去功德林。 “非常精彩的开局,你持剑的警戒姿态很有中古时代骑士的优雅风范。”老骨头如此评价道:“并且.” “老头儿,我不想和你打。”流星朝着德里克老先生喊话:“至少不是现在,让你身后那个小姑娘躲远点儿——咱们换个宽敞的地方,怎么样?” “你试图说服这位动了杀心的战士。”老骨头的灵火双目透出戏谑的眼神:“会奏效吗?敬请见证!”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从德里克·约基奇的衣袖里落下一颗骰子—— ——当它落地,就投出一个简简单单软弱无力的[2]。 流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有的谈。 在投色结果生效的那一刻,老裁缝托举小刀面露狰狞之色,脸上写着非暴力不合作。 “这家伙在讲什么胡话?!他在侮辱我?侮辱我的宝贝女儿?老骨头!轮到我的回合了!” “什么?!”步流星满脸疑惑的看向裁决者,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投色结果不算数呢?面对流星的游说,德里克只投出两点,应该算作失败才对啊!他应该乖乖听话! ——为什么?! “骑士大人,您似乎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老骨头不能继续偏袒流星,只能小声提醒:“您没有喝下歌莉娅女爵的血,德里克先生应对您的游说行为时丢出对抗骰——只要它不是[1]点,不是最坏的大失败,都可以视为成功。” “没有正式加入这场游戏,那么只能被动挨打。” “您的游说失败了,并且德里克·约基奇先生不打算和你说废话,他趁着夜色赶来此地,就是为了取您性命。现在的他怒火中烧——轮到老裁缝的回合了!” 这一刻,流星再也不能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逐渐僵硬,周遭的一切都失去色彩——除了老骨头和德里克·约基奇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动了。 “傲狠明德的战士,就让你见识见识[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的神奇力量!”德里克先生做出攻击宣言:“你好像还不太理解歌莉娅大人的神力,来不及适应伟大猎王的魂威超能——不过没关系,我向你保证,在你断气之前,会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猎王? 流星依然能听见看见这静滞时空的音声画面。 从德里克·约基奇嘴里蹦出来一个新鲜又奇怪的词。 他在说什么?猎王?猫爬架女士在这里吗?五十岚千夏女士在这附近? 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老骨头打断道:“德里克·约基奇先生,您的行动力就像是沙漏里的细碎流沙,它晶莹剔透,在一点点流逝。” “[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瘦骨嶙峋的老者嘶声大吼,从他的身体中钻出一个漆黑灵体。 它的速度太快!快到流星几乎看不清!衣帽间的灯光映照下,阿星只觉得身子一歪,脑袋立刻撞上衣帽柜台的木板,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脸蛋受了巨力拉扯,要和这木柜缝在一块! 他半个身体都变得软弱无力,似乎骨骼神经和肌肉错位打结。 重获自由之时,流星难以置信的看向持剑两臂—— ——他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剧痛。 身上的旅行服饰面料是化纤纺布,此时此刻他能看见这些精纺布料出现了一个个触目惊心血肉模糊的孔洞,从孔洞中钻出来小臂的皮肉,肌肉纤维带着成片成片的血,它们似乎经受了诡异灵能的诅咒,完全里外翻转,变成一根根鲜红的丝线,缠住流星的指头,紧紧缠上贝洛伯格的剑刃。 他的半张脸也跟着这种强劲的魂威灵能一起,彻底缝在柜台的木料上。下颌与左半边脸颊的胡须毛发带出一片赤红的血浆,它们好似缝纫机的矿物油,与牙床的咬肌炸出一朵鲜艳的花瓣,变成结实的茎秆,把流星的脑袋死死按在门边。 十八步的距离对于德里克·约基奇的魂威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轻而易举就完成了这次魂威攻击,由于流星没有吞服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血,也没有对抗骰的结算环节,老裁缝的进攻效果拔群。 “事态急转直下呀”老骨头摇了摇脑袋,脊椎骨发出咯咯怪响:“啧啧啧啧.无名氏的哭将军,轮到你的回合了。” 阿星的脑子很乱,他已经无暇顾及老裁缝嘴里的那个“猎王”—— ——他想不了这么多事情,疼痛几乎要剥夺他的所有理智。 来自真皮层和肌肉纤维组织的痛苦一并牵连着牙床神经,甚至连心脏都开始一起绞痛,时间久了还会产生心肌炎症。 他依然要继续思考,要在这种痛苦中找到一条活路,他挣扎蠕动着,试图把身体抬高,逐渐靠近更衣室的长椅,要摸到携行背包,找到歌莉娅女爵的圣血。 “很不错的眼神!”老骨头敲打响板赞许有加:“痛苦没有击败您,它似乎紧紧跟随在您身边,吾见识过许许多多英雄人物,能战胜疼痛,能征服肉体的少之又少。” [part2·借来的力量] “嘶”流星试图分出一只手来,臂膀与贝洛伯格血肉相连,他稍稍松开肉掌,就疼得表情扭曲冷汗直流—— ——小臂传来火辣辣的触感,失去部分皮肤和肌肉的保护,有大片大片的筋膜层暴露在空气中,它们迅速感染发炎,和衣料摩擦碰撞,又受到扭曲变形的皮肤肌肉牵扯,稍稍动一下,大大小小的毛细血管和大血管裂开,喷出更多的血来。 “噗嗤!——” 流星找回了左臂的控制权。 “拔箭留疮!代价是二百八十毫升的血”老骨头提醒道:“您越来越虚弱,时间不再站到您这边.” 柜门被阿星的脸面强行拉开,赤红的血液跟着这痛苦一并蔓延出去四散飞溅,落在老骨头的脸上,将这副骷髅染红,似乎有了点生气,有了些活力,好像生命力也要从骸骨里迸发出来。 流星好不容易挪了个身位,手指头刚刚触碰到盛有圣血的瓶,在刺杀偷袭计划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将这杯血分成了十三份——他记得很清楚,这些试剂瓶就在携行包最外边的工具袋里。 可是血淋淋的手指头已经碰到瓶子,逐渐拧开盖子—— ——手背上鲜红的血迹却变成了灰色,他的回合结束了,已经没有机会了。 僵立不动的德里克·约基奇依然保持着猖狂狞笑的姿态,老裁缝的眼神中露出贪婪且残忍的特殊意味,这份胜利似乎近在咫尺,是独属于他的荣誉。 歌莉娅女爵一定会狠狠的奖励他,酒神教堂的藏书会多那么一本,用来讲述德里克如何战胜哭将军的故事——哪怕这个过程不怎么有趣,不怎么坎坷,敌人似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女爵大人的力量!压倒性的!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宣告胜利! “别着急!~”老骨头回到帕克面前,与一动也不动的裁缝先生说:“还没轮到您。” 小管家恢复自由的那一刻,突然就开始职场焦虑。 他和老骨头讲清楚规矩,说明白细节,谈到此次赌约的重要性。 “歌莉娅大人会生气的!本来要安排在明天!现在倒好!哭将军要死了!——你让歌莉娅大人看什么?我要怎么和大人交代呢?” “忠诚的小管家依然挂念着他的主子。”老骨头像个风趣幽默的报幕员,对永生者的狗腿子没有半点尊敬:“以命搏命的战士在流血,这两条生命对帕克先生来说一文不值。” 西里斯·帕克争辩道:“我要向歌莉娅大人检举你!你这个不听话的藏品!迟早有一天会丢进垃圾堆里,再也活不过来!”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老骨头听得不耐烦,接着敲打响板,不再说话了。 帕克的回合结束,来到德里克·约基奇的行动轮。 老骨头好心劝解道:“裁缝先生!您听得清楚!看得明白!这位小管家没把您留在心上放在眼里,您对酒神教堂来说,对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来讲只是一台暴力机器。” “在故事的起点,在决斗刚刚开始的第一回合,这位挑战者拿到了宝贵的先攻机会,他却对您秋毫无犯,甚至还在为您的女儿着想.” “虽然您已经服下圣血许久,但是授血怪物也能找回人身人心,找回人性人情。” “吾作为裁决者,作为公平公正的评判人,不论是局内还是局外,都要请您高抬贵手,好好想一想,哪怕如此.” 话音未落,骰子已经落地了。 老骨头宽大的袖口落下一颗命运之骰。 从德里克裁缝的手中,同时抛出对抗骰。 老骨头的投骰结果是[14]。 德里克的投骰结果是[20]。 这是一次惨败,命运并不站在步流星这一边。 [singforme·为我唱]的灵能实在太过霸道,老骨头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 在这次游说对抗骰产生结果的那一刻,德里克·约基奇被决心填满了! 他士气高涨,笑意更盛,杀心骤起。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呢!什么第一回合?什么先攻优势?这家伙要为自己的天真幼稚买单!他要付出代价!代价很简单——死!” “[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这次朝着他的脑袋攻击!我要把他的头皮从里到外翻过来!让这不识好歹的狗杂种看见自己的脑花!我要拿头盖骨当战利品吔!” 黑漆漆的影子再一次冲出裁缝的肉身—— ——它依然是那么快!那么致命! 可是这一回,它再也无法抵达十八步之外的目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从老骨头的身体之中窜出一个鲜红的灵体。 它是[whamrap·威猛先生],从水晶骷髅脸上的赤红鲜血里爬出来的神灵。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的黑暗灵体如遭雷噬,在冲锋刺杀的半途遭受独角武士的狠厉拳击,瞬间被打回原形! 一团散乱如麻的灵体丝线像是炸毛海胆,先是狠狠撞上柜门,巨大的力量无法完全消化,又滚走到廊道向厕所的地砖,把地板砸出深刻的裂痕。 德里克·约基奇受到死门效应的牵连,灵体遭受重击的那一刻,他的下颌肌肉应激脱臼,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老骨头的身体里会出现一个陌生的灵体! “你出千?!猎王!你要帮他?” 老骨头摇了摇头,连忙撇清干系:“吾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这是哭将军在上一回合,用血液作灵能触媒,在吾的水晶颅骨留下的灵体。” “怎么可能!他没有喝血!没有骰子!他怎么能伤到我?!”德里克说话都不太利索,半个下巴完全错位,他捂着红肿的脸面,眼睛里都是恐惧——熟悉的规则不再管用,安心的环境也渐渐变得危险,灵体遭受殴打的痛苦让他意志变得软弱。 “骰子已经落地。”老骨头指向脚下的地砖。 老裁缝看过去,惊声尖叫着—— “——这是你的骰子?!” [whamrap·威猛先生]以老骨头作为守护对象,流星的血液依附于老骨头的颅骨触媒,在这种通灵状态下,可以借用老骨头的骰子——好比杜兰将[时间线]的能力分享给伙伴。 [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在受到截击时,对抗骰的结果是[5]。 [whamrap·威猛先生]火力全开,借来的对抗骰结果是[15]。 这次灵体的直接对碰,让德里克·约基奇完完整整吃下灵体受创带来的精神损伤,他的下巴脱臼,被打掉大部分战斗意志,陷入心智受挫恐慌彷徨的状态。 “勇敢的战士总会在逆境中找到一线生机。”老骨头数着心里那点陈麻烂谷:“要是他还记得《万物大裂》写了什么,就能抓住胜利!” “步流星!轮到你的回合了!” 恢复行动能力的那一刻,流星抓住圣血瓶往嘴里灌—— ——他实在太虚弱了,痛苦让他流失了太多的体力。 有滚烫火辣的暖流钻进胃里,他的小腹马上传出剧痛,那是歌莉娅的圣血在逐渐改造他。 拿到骰子,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Act.6 Who Are You·你是谁? [part1·煎熬苦战] “你活不过两个回合了” 流星提剑爬起,向对手发出攻击宣言。 “打到这个份儿上——我闻到你身上的臭味!是授血怪物的味道!” “这种气味也慢慢的,从我身上冒出来.” “真他妈恼火!” 老骨头:“是以眼还眼的挑衅,也是以牙还牙的反击,德里克·约基奇先生,接下来的两个回合,您要迎接哭将军的愤怒。” 独角武士悄然消散—— ——步流星解除了[whamrap·威猛先生]的特殊灵能。接下来他的进攻不会受到自身魂威的阻碍,他与老骨头定下的决斗契约已经失效,可以自由选择攻击目标。 沉重且稳健的步子踩碎长椅,蹬踏柜门,看似漫长的助跑跳跃,却在短短的两三秒内将流星带到半空——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找到高点,利用体重和武器优势,调度浑身肌肉与冲锋产生的巨大势能作合力跳劈! 骰子从流星的内袋顺着衣袂滑下,当它落地,留下一个不那么幸运的[7]点。 德里克·约基奇的对抗骰结果是[13],这位老人家的运气不错。 在[singforme·为我唱]的魂威干扰下,这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裁缝老爷爷面对势大力沉的劈杀处决,几乎吓得魂不附体,他来不及做任何躲闪动作——哭将军好像一颗人肉炮弹,借了桌椅柜门蹬墙大跳的力量,由上而下的冲锋跳劈是那么快!那么狠! 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贝洛伯格结结实实斩在门廊的吊顶横梁上,带着流星的身体一起摔倒——他跳得太高了! 老骨头捂着脸,都没眼睛去看:“啊呀呀一定很疼。” 确实很疼,阿星只觉得脊梁骨都要摔断,他先是两条腿往前滑落,背心狠狠撞上地板,紧接着失衡的身体带着贝洛伯格一起冲铲,把德里克带出门廊,两人滚去教堂门外的草坪里,浑身都是跌打淤伤狼狈不堪。 等流星爬起来,才看清右手的尾指和无名指已经骨折,歪歪扭扭的合不拢了。 德里克·约基奇被哭将军铲飞,他跌得更远,但是没有多少外伤,气喘吁吁心有余悸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敌人。 老骨头慢悠悠的飘出衣帽间,流星的回合已经结束。 “哭将军,下一个回合您就要兑现诺言,自己讲的话,有时候也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刀——它使您感到羞耻,它让您失去耐心。” 流星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开口。 [singforme·为我唱]在对抗骰结算时刻表现出来的恐怖灵能已经远远超出流星的认知—— ——这似乎是一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界限,能够随便篡改因果的力量。 他明明已经越过了十八步,已经完美运用自身勤学苦练的大剑武艺,做出全力垫步,保持空中姿态,是时机趋于完美的劈斩。 可是仅仅因为一颗骰子!贝洛伯格居然会砍中吊顶的钢梁?! 他不止一次怀疑自己—— ——是我没有仔细观察环境吗?是我粗心大意了吗? ——贝洛伯格切不开横梁?教堂的藻井天花板都砍开一条缝,大剑却被这条横梁挡住了?在骰子落地的一瞬间,我的命运就完全由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接管!? 无论怎样努力,无论如何挣扎,哪怕是三岁小孩来丢骰子,似乎只要运气够好,就能战胜世界上最强壮的武术宗师。 “轮到我我的回合了.”德里克先生说起话都是结结巴巴的,他被哭将军的力量吓坏了。 “呵嘿嘿嘿.” 他干巴巴的冷笑,想要给自己一些勇气。 “没想到你这家伙的灵体居然那么厉害.” “放心吧,我不会再用灵体靠近你!” “如果再吃下一拳,恐怕[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会魂飞魄散的到时候我必输无疑!” “哭将军!你还能流多少血呢?!如果这次攻击能奏效!你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行动力吧!?” 一根根尖利的纺布梭从德里克手中抛投出去! 仅仅是一个行动轮,他精巧迅捷的炉火纯青的手法带出三十二支致命的暗器。 这些投射物几乎呈一个半球形,朝着僵立不动的流星各处要害刺去—— ——它们停滞在半空,最近的那一支纺梭离阿星的眼睛只有十五公分。 “您战胜了恐惧心!”老骨头为德里克先生的佳作鼓掌:“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您依然能够冷静判断局势,发挥专长技艺,作出将敌人逼入绝地的漂亮进攻!那么它会奏效吗?投下骰子吧!” 德里克失去行动力的那一刻,他依然保持着投掷动作,他没有任何防御,没有为下一回合作打算,骰子从他的袖口钻出,最终得到[8]点。 流星满头冷汗,从领口滑出骰子,看见敌人的投色结果时,他内心还有些庆幸,只要比[8]点大,他就能豁免这次攻击。 可是结果依然不尽人意,他的骰子滚进坪地的杂草里,原本要朝着[20]去,可是最终却停在[1]点,骰面就这么歪斜着,依靠在一根纤弱的草叶旁。 “啊”老骨头满脸遗憾:“只差那么一点,哭将军,很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生命也是如此,它纤细如嫩草,稍一用力就气若游丝.” “噗嗤!——” 纺布铁梭结结实实扎进流星的身体中! 他几乎做不出任何有效防御!因为上个回合的进攻行为必定要召回[whamrap·威猛先生],德里克的攻击奏效,而且打出了暴击! 流星脸上扎进去四根纺梭,当场瞎了一只眼,冰冷的铁棍刺进眼球,眼球玻璃体破裂喷涌血流如注,他感觉有一部分脑组织都受到挤压! 从颅骨中透出一只鲜红的大手,尚未立下守护誓言的[whamrap·威猛先生],没有决斗对象的独角武士正在疯狂自救,可是它虚弱无力,只能将这些致命的利箭挡在脆弱的颅骨附近,护不住眼窝皮肉。 他的心肺扎出六个窟窿,小臂大臂和两条腿全是血淋淋的洞眼,粗大的纺纱梭几乎将肌肉都挤大一圈!德里克·约基奇的投镖手法配上那身授血怪力,能打出一百三十米每秒的恐怖弹速! 满地都是血!以流星为中心点,一道道放射形血迹喷出去四五米远——他奄奄一息,完全踏进死门! 他连贝洛伯格都握不住了,力气也要用尽,尽管和德里克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却再也无法靠近那个目标。 如果用[whamrap·威猛先生]攻击德里克·约基奇,能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而且在之后的行动轮次里,魂威会把这个敌人当做决斗对象,用这副破破烂烂的肉身才能造成一些伤害,这是[whamrap·威猛先生]的决斗规则,也是我的灵魂! 左手没了一层皮肉,它失血过多,它变得冰冷,它不听使唤 右手呢?少了两根手指头,我连剑都握不住,它在拖累贝洛伯格! 身上还有万灵药,就在贴身衣兜里,但是不把这些纺织梭拔出来,哪怕做完止血工作,我依然没有一击毙敌结束战斗的力量!身体会被这些淤积肿块脓疮血栓拖垮的! 步流星!冷静下来! 右眼看不清了!你失去了距离判断能力!不能再失去格斗本能! 好好想想!该怎么履行承诺!该怎么在这个回合击败这头怪物! 仔细观察,仔细观察. [part2·欺骗魔鬼] 这个时候,流星突然转头看向门廊入口处。 他看向那个一直跟在德里克·约基奇身边的姑娘—— ——歌伶的服饰有些古怪,从一开始,流星就觉得这对父女瘦得可怕,瘦得诡异。 他自小就跟着步美妈妈看舞台剧,演员身上的服化道具看得多了,也没有见过如此贴身,如此精工裁剪天衣无缝的裙子,它就像一种寄生物,紧紧依附在这小歌伶身上。 想到此处,流星突然拧身发力,从腰腹各处伤口溅出更多的血。 贝洛伯格和臂膀黏连的皮肤肌肉纤维受到[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的影响,依然在持续发挥作用,限制着流星的上肢动作——流星几乎以提剑自刎的姿势,把大剑架在右臂肩头。 剑刃开始发光,近千度的高温迅速融化血肉,由于右手的尾指和无名指已经骨折,这个过程很顺畅。 老骨头也变得神情呆滞,他看不懂哭将军要做什么。 流星要切下这条臂膀,要解放白神的利刃。 他只有一次机会—— ——德里克·约基奇的女儿已经死了! 他看得真切,想得明白。 那身歌伶服饰的面料材质,几乎与他扭曲变形的双手,与手臂的“血肉纺布”一模一样,是紧紧贴合筋膜骨骼,用肌肉皮质重新编制出来的衣服!这也是[thegranddesign·伟大设计]的一部分,是德里克·约基奇的魂威灵体! 贝洛伯格砍下臂膀分离血肉的那一刻,没有任何骰子出现。 老裁缝的脸色变得苍白,再次受到灵体创伤带来的精神伤害。 紧接着!滚烫的剑刃冒出阵阵青烟,带着这条手臂一起,流星将贝洛伯格投了出去! 老裁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想投出对抗骰,却无能为力!因为大剑根本就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歌伶去的! 他最伟大的作品!最具才华的设计! 他最珍贵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唐!他的心头肉! 在贝洛伯格的敲打切割下,剑刃砍进这僵尸歌伶的肩颈,砍进肚腹,几乎砍成两截了! 歌伶裙装之中冒出一团黑漆漆的麻线,被灼热发红的剑刃撕成一块块破布! 流星的行动轮结束,可是德里克·约基奇再也动不了一下! 他的魂威受到重创,无法维持基础形态,他陷入了僵死状态,踩进了鬼门关里。 他身体颤抖脸色惨白,眼皮耷拉着,几乎要当场晕厥心神俱碎,狠狠跪倒在草皮上。 “胜负已分。”老骨头轻轻敲打响板,属于德里克的行动轮马上要结束。 再次回到流星的回合,他喝下万灵药的同时,开始拔除体内的纺织梭,这一刻他战胜了命运,从魔鬼的恐怖利爪下逃走。 恢复精神以后,他的衣服上依然留着二十多个圆形孔洞,满地都是染血铁梭。 德里克先生依然一动也不动,又一次跳过了行动轮—— ——直到贝洛伯格回到了他的肩头,架在他的脖子上。 流星丢出命运的骰子,结果是[15]点。 德里克的好运用光了,结果是[5]点。 大剑挥过,脑袋搬家。 老骨头收了响板,万事万物都照常运转,回到了正常的时间流速。 门廊处克里斯蒂娜小姐的尸身终于倒下,她的身体僵硬,摔回阶梯时,皮肤也跟着开裂,父亲的魂威失效的一刹那,这副臭烘烘的僵尸里边就钻出来许许多多白夫人,德里克·约基奇以魂威之力把女儿做成了一副人偶——使用圣血和灵体的力量,让她以僵尸的姿态继续“活”着。 流星的右臂刚刚长出来,还没来得及生出指甲和毛发。 他心有余悸,看着德里克的无头尸首,也难以想象这对父女是如何走到今天,他们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很可惜”老骨头来到哭将军身前,把赢家拉了起来:“东马港失去了一位好裁缝。” 黄玉质感的枯骨指掌握上去感觉非常奇怪,流星听见老骨头接着说:“也很走运,东马港少了一个伤心人,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 流星也不急着回衣帽间,他倚着老骨头,虚弱得迈不开一步,万灵药刚刚消化完肚子里的圣血,这副身体需要休息。 “他我.我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一见面就要斗个你死我活。” “我还想讲讲道理,先去把歌莉娅宰了,再回来和他战个痛快.” 老骨头打断道:“德里克·约基奇先生和魔鬼做了一笔交易,这笔交易让他获得了魂威,还让他病危垂死的女儿重获新生,哪怕这个[新生]的含义和我们理解的,有一点出入。” 这么说着,流星和老骨头一起看向阶梯边逐渐腐烂的女尸。 流星:“一点点。” 老骨头:“不得不说,这就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信徒,他忠心耿耿,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片面之词就为你让路。” “说回你吧。”步流星擦干净贝洛伯格,“猎王?你是怎么落到这婆娘手上的?” “你是谁?” Act.7 Im OK·其实还好 [part1·黑暗时代的故事] “哭将军,你要问吾的真名实姓?还是在问吾的过往出身?” 老骨头扶着流星往衣帽间去,一边走一边说。 “吾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流星一脚深一脚浅的爬上台阶,他的眼睛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眼球受了纺梭直刺,敏感且复杂的视神经想重新恢复工作也没那么快。 他以独眼瞥视着这副老骨头,心情也变得复杂—— ——如果身边这位“裁决者”是boss的猎王,这位王者已经变成了永生者的玩具,这是何其悲哀且凄惨的结局。 或许战死也是一种超脱,是死得其所。 可是变成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藏品之后,老骨头就得一直为这头魔鬼做事,为她搭决斗舞台,为这位主人做报幕演出。 “我刚才能赢,其实是依靠[thepower·力量]的灵能特质找到至关重要的线索。”流星接着说:“如果没有这对响板,我已经死了,老骨头——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救了我一命。” “吾依然是那个态度,那个说法——从未有私藏祸心之举,从未有偏袒一方之意。”老骨头讲起话来温吞柔弱,先是否认了帮助流星的事实,然后又好奇问道:“你是如何从吾之灵魂找到了致胜之机?” “靠一个检定属性。”流星坐回台阶前,不着急进门:“在衣帽间里,你的魂威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先攻顺序,最早进入决斗回合轮次的人其实不是我——是西里斯·帕克。” “我和德里克的回合结束以后,西里斯·帕克依然能动一轮,我当时在想啊,[thepower·力量]的索敌机制,它的发动方式是怎样的?” “一般来说,魂威灵能的触发条件有很多种,比如用肉身去触碰,用双手或灵体来打击。” “发动条件随着灵能潮汐的强弱而改变,[thepower·力量]的力量来自于您的响板,那么以我在秘文书库的学习经验来判断——这是一种通过声音传播的灵能。” “直到后来,衣帽间里的女仆姐姐们都自然退场,她们听不见这种声音,我把德里克带出衣帽间,管家西里斯也听不见这响板声,自然就没有他的回合,没有他的轮次了——那么说明我猜得没错。” 老骨头笑道:“您有惊世智慧,居然能利用吾的灵能特质来锁定敌人。” “对!就是因为这对响板!”流星神气活现的长开两臂,兴奋的形容道:“如果德里克的女儿能听见它,为什么没有她的行动轮呢?当时我就感到奇怪,难道她丧失了听力吗?” “直到决生死的那个回合,我才稍稍确信,克里斯蒂娜是个死人,是由德里克·约基奇的魂威造出来的行尸——因为在第一回合的游说阶段,德里克还讲过一句话。” “他说——难道你看不起我吗?看不起我的女儿?” “这个事情我倒是记下来了,当时我就觉得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克里斯蒂娜的肉身还有一部分战斗力,如果不是老骨头你的魂威——我要同时对付两个强敌。” 讲到这里,流星还有些后怕,如果是腹背受敌的情况,他根本就没办法对抗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魔法骰子。 “您暂时骗过了魔鬼。”老骨头讲起流星反败为胜的自残剑击:“用一条手臂作为代价,是如何想到这种办法的?” “我几乎没办法思考了。老骨头,当时我根本就没机会去想。”流星讲起这个事情,脸上就挂起愁容:“我只觉得臂膀碍事,指头断了,也没办法全力挥剑——这种质量的攻击,哪怕对抗骰能够胜出,也不可能在一个回合里彻底杀死德里克·约基奇。” “既然它碍事,我就割断它,重新找回身体平衡,用疼痛来刺激自己,让身体暂时醒过来,肾上腺素会帮我,它绝不会辜负我。” “后来的事情就如你所见,我在切割臂膀的时候,只能算自残,不需要投对抗骰子。” “贝洛伯格朝着克里斯蒂娜飞过去,这姑娘已经死了,她连活物都算不上,根本就不配拥有歌莉娅的骰子——反倒是藏在她身体里的魂威会受到贝洛伯格的光刃伤害。” “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么做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我也在赌,只不过不想按照歌莉娅的骰子规则来赌。” “您的勇气令人叹服。”老骨头又一次鼓起掌,黄玉一样的枯骨指头敲出叮叮当当的脆声响动:“幸运女神依然在眷顾勇者。” “哎。”流星抬头看向这位神神秘秘的邪灵体:“你问清楚了,该轮到我了吧?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猎王?” 时间刚过十二点—— ——酒神教堂的迎宾厅衣帽间里已经剩不下几个人,西里斯·帕克匆匆赶出来,看见草坪的尸首,这位年轻的小管家什么都没说,对老骨头甩脸色,然后领着女佣们忙着做清洁。 不远处的鹊山公路升起一团氤氲迷雾,它把工业园区的灯火都罩住,万事万物都安静下来了。 老骨头先是背过手,在流星面前走了几步,后来就与这年轻的无名氏将军肩并肩,一起坐下。 “吾能落得如此下场,全都归咎于贪婪二字。” “正如德里克·约基奇这位小裁缝所言,吾原本就是傲狠明德九界之主身边的成王之人。” “一九零零年,吾出生在鹿特丹莱茵河畔的一个小渔村。与其他孩子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直到七岁时,父亲得了疟疾,后来病情加剧,冬天到了,他就撒手人寰。” “葬礼完成之后,母亲就改嫁他人,与继父生了个弟弟,从此吾在家庭里就变成了边缘人。吾从房间里搬出,睡到阁楼去。吾原本的卧室改造成弟弟的婴儿房。” “小孩子睡觉总是哭闹,那时吾十分怕黑,一旦开始哭,襁褓里的弟弟似乎拥有心灵感应,也跟着一起哭。” “后来继父找到吾,先是讲道理,他以为是吾的哭声惊扰了老弟——其实不然。” “那个时候,吾能看见父亲的灵体没有走远,那时吾以为,父亲并没有死,只是从棺材里爬出来,把病症治好了。” “一旦吾哭丧起来,这痴傻愚昧的灵体就去卧房找,找不到吾,它便去找弟弟的麻烦,弟弟自然会受惊哭泣。” “终于有一天,继父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他找到村镇里的神父,要为吾执行驱魔仪式。” “吾受了鞭打,有圣烛和滚烫的圣油滴在皮肤上,喂我圣餐圣酒以后,父亲依然不愿意离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年,直到弟弟长大,每个礼拜吾都要去教堂,跟神父念经,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吾的灵感灵觉,灵压灵视也愈来愈强。” [part2·成王之路] “吾十六岁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情报纸发到鹿特丹来,荷兰虽然是中立国,继父起了贪念,要去战争状态的国家碰运气捞大钱,由于身上的鞭痕和脸上的刀疤,吾也没来的及长大,没有机会跟着一起去。” “没有男人照顾,母亲还要带两个孩子,她很快就因为劳累而病倒。” “父亲的亡灵一直在默默看着这一切,吾能感觉到父亲的心情——那是一种既惆怅又愉快的复杂情感,似乎是在责怪母亲的不忠。因为母亲即将病死,他既可怜这个女人,又期待着母亲能早日拥抱死神,回到他身边去。” “吾守在母亲床边,问起家里的钱财藏品,拿去换药。” “在继父床下还有一份传家宝,继父是个意大利人,有一套一五一七年印刷的纪念币。” “吾当时想——既然继父去了战场,他生死未卜,或许回不来了。不如把这套传家宝变卖,好给母亲筹钱治病。” “结果打开皮箱,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些纪念币是建圣彼得堡时,向信徒们发售的赎罪券。” “它们一文不值,早就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吾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带着箱子出门去,结果镇子上的古董收藏商也不要这种破烂货,无论从宗教角度还是收藏价值来看——这些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赎罪券,在战争年代几乎一文不值,是老鼠都不吃的贱货。” “吾从中找到了两张天穹站的车票,以为这是招工启示,就这么误打误撞来到boss身边。” “那段路可太难走了.” 老骨头仰起头,努力回忆着。 “从莱茵河走到伦敦,吾几乎记不得是如何乘车搭船,一路与人们好话说尽,做酒馆小工唱曲逗笑,挣来的钱都变成了旅费。” “吾拿到了万灵药,也治好了母亲,赶走了父亲的亡灵。” “boss十分重视吾的灵能天赋,幸运一直陪伴着吾——直到吾参与收获季以后,打完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到五王议会领了份闲职,人们就称吾为猎王。” “吾的魂威能够将无限的时间拆分成一个个回合,让收获季的仪式流程变得清晰简单,也是吾二十五岁成王的关键因素。” “此后的三十年,吾把全身心都交给了狩猎事业,用这超凡之力来记录灾兽魔怪的弱点,找到它们的阿喀琉斯之踵。” “直到六十多岁退休,吾回到秘文书库开始著书,用二十三年的时间写完《万物大裂》。” “生命中最后十年,想趁着身体还硬朗,去香巴拉转一转。” “尽管boss已经发出警告,香巴拉是一片陌生的土地,那里没有傲狠明德的祝福。” “吾便是这样贪婪无度的人,或许那几年是boss最需要陪伴的时光——它又一次要面对收获季的考验,可是吾自以为肉体凡胎行将就木,哪怕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吾最终做足准备,登上航船来到香巴拉时,已经是一九八四年,这副八十四岁的身体不堪重负,在船上写完《万物大裂》的合订本,托学生送回秘文书库,吾便孤身上路,想要探究这片未知大地的奥秘。” “和你的经历差不多,吾遇见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也是因为一场风暴,船舶在东马港的近海搁浅,船员们变成了赌注,吾和这位女爵进行赌斗——可是最终不是她的对手。” “吾可以利用魂威的力量,抢到一次先攻的机会就抽身离开。像以前一样,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就探查信息记下死门,然后下次再来。” “可是这一回吾没有退缩,歌莉娅的力量实在迷人——” “——吾自觉时日无多,如果在此处逃跑,恐怕会抱憾终身。” “于是这头魔鬼拿到了吾的灵魂,将吾变成了一颗水晶颅骨,吾的辉石道具也变成了封印灵体的触媒,吾的肉身剥皮拆骨做成一个箱子,用来盛放吾之灵魂。” “就是这样,吾如今已经变成邪灵恶鬼,只要箱子还在歌莉娅手里,那灵媒灵柩稍稍催动魔咒,吾就得乖乖回到她的掌心。” “原来.”流星听完这个故事,心里感慨万千:“原来你真的是猎王?” 这位猎王来自上上个时代,是猫爬架女士的前辈。 与大部分灵能者觉醒的方式类似,老骨头也是因为求医问药来到了地下世界。他的灵能天赋卓越超凡,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为闪蝶,并且拥有强大的求生意志,能够参与收获季的仪式。 成王以后,老骨头也不甘寂寞,继续以猎王的本职工作为重心,唯一值得商榷权衡的事情,就是在boss最虚弱的收获季动身前往香巴拉。 或许老骨头没有离开的话,七十年代末的那次收获季也不会有如此凄惨的结果—— ——boss不会吃掉四位王材,也不会只剩下一个五十岚千夏,癫狂蝶圣教也不会如此泛滥,在地下铁道建起数百个站台。 “你说,要是我把你带回去!”流星突然来了兴趣:“boss看见你的时候,会不会很开心呀?!” 老骨头犹豫了那么一刻,看得出来,他有些难为情,眼神也变的复杂。 他也从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口中打听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包括零号站台,boss的收获季,以及无名氏的故事。 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阵营,到底在为谁卖命。 在[singforme·为我唱]的魔力面前,老骨头就像个言听计从的提线木偶,歌莉娅不肯给他自由,他也完全反抗不了这种神力。只要魔鬼一开口,骰子落了地——再怎么委屈,再怎样挣扎,老骨头也要乖乖上岗营业,承担赌局裁判的工作。 一旦把灵魂输给魔鬼,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老骨头想了想,有口难言。 “其实还好,继续你的赌局吧。” Act.8 Happy Song·快乐小曲 [part1·白金币] 流星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卧房的大门就叫歌莉娅女爵一脚踢开。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阿星立刻醒来,要举剑迎敌—— ——昨天夜里和德里克·约基奇的死斗耗干了他的精神力,这才睡了不到七个小时,和贝洛伯格躺在一张被窝里。 面对明晃晃的利剑,歌莉娅摊开双臂连忙喊停。 “哦!喔!哇喔!别激动!~” 流星怒道:“你干什么?!” 歌莉娅沉声道:“我听帕克讲起昨天夜里的决斗,又拉着老骨头问清楚过程——真是精彩绝伦。” 流星抓着被子往身上挂:“所以呢?” “我要按照约定,将赌注送到优胜者的手上。”歌莉娅女爵如此说着,右手托着一个大盘子,揭开盘子的红布,就露出其中十二枚码放整齐的钱币。 “这些触媒是汉武帝元狩年间用银锡合金铸造的白金币,也是我从凡俗世界找来的藏品——分为龙、龟、马三种钱。” “你既然赢了第一局,从这些文龙钱里选一个拿走,将它交给你的伙伴。它可以抵挡[singforme·为我唱]的魔力。” 流星满脸写着怀疑,依然举剑指向歌莉娅。 歌莉娅则是嬉皮笑脸的,只穿着一身轻薄睡衣,似乎是刚从冥想状态中醒来,得知昨天夜里的生死赌斗,立刻跑过来嘉奖优胜者——她慢慢跟着剑锋放低身子,从盘子里抖落出一枚钱币,绝不与流星作肢体接触。 “身材不错呀,我的小狗宝贝.” 面对死亡威胁,歌莉娅依然有心情去调戏哭将军。 “你举剑的姿态像是对着主人龇牙,嘻嘻.” 流星连答话的想法都没有,等歌莉娅被剑锋逼到门外,他立刻关上门—— ——从这婆娘的灵压中解脱出来,就好像从深水区猛的上浮,有种头晕目眩身体失压的感觉,内脏传来隐隐钝痛,昨天夜里用万灵药治好的伤眼又开始疼。 他捡起白金币,仔细看清这文龙钱上的花纹——确实有一种温暖又纯净的灵能潮汐不断涌现出来,这灵媒道具拥有破魔驱邪的力量,刚才歌莉娅都不敢用皮肤去触碰它。 像维塔烙印衍生出来的菌类病毒嵌合体,不论是授血怪物还是永生者,都害怕此类带有灵能属性的银器,它是邪恶克星——灵翁和boss都很喜欢这种材料,能够造出十分强大的棍棒或辉石。 至于能够免疫[singforme·为我唱]的说法. “如果你对我刚才贸然闯入卧室的行为有那么一点怨气,觉得我失礼了——” ——没等阿星想完,歌莉娅又闯了进来。 她探着身子,脑袋从门缝里钻出,脸上带着戏谑表情。 “那么我要向你道歉,哭将军。” “要是这份礼物不能让你满意,你依然在怀疑我的诚信,那么” 歌莉娅的嘴里吐出一颗骰子。 “我要你接受我的道歉。” 这次说服行为产生的投掷结果是[16]点。 在这个瞬间,流星手中的白金币开始发红发热,烫得他立刻松手—— ——钱币落在地毯上,把绒布烫出一个狰狞恐怖的龙头印记。 紧接着,歌莉娅又吐出一颗骰子。 “我要孤注一掷。” 投掷的结果是[15]。 这个时候,流星就不受控制,他感觉大脑开始胡思乱想—— ——似乎万事万物都变了颜色。 原本教堂的卧室装修风格有些阴暗抑郁,为了照顾教堂里的授血扈从,它的窗帘厚实遮光。墙纸木料的颜色也是为了吸收阳光,大多都选用深色。 失去白金币的庇护之后,流星就感觉心情愉悦,似乎呆在这个小屋子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灵压也不像之前那样令人厌烦,令人抓狂。 那副偏向中性的面孔要和大卫·维克托重叠,在流星的脑袋里不断交汇融合,好像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在香巴拉这片土地上找到了热情知己。 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两人的身份属性,或是食人魔和无名氏的纠葛,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接受” 流星不假思索的答道。 “我应该能接受吧你的道歉?” 歌莉娅睁大了眼睛,追问着:“应该?” 流星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他依然在挣扎,试图与[singforme·为我唱]的力量对抗. “我” 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赤脚踩上发红的文龙钱,终于清醒过来! “哈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歌莉娅神气得意,笑得浑身颤抖:“哭将军,它是货真价实的,其实我很好奇.” “你真的会把它用在伙伴身上么?” 尽管脚心已经烫出一层水泡,流星依然不敢把腿挪开,他咬牙切齿的反问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歌莉娅挑眉弄眼,在门前来回踱步:“你可以把这枚文龙钱留在身边,也可以把它送给伙伴,一旦拿到这枚筹码,就能离开酒神教堂——我不会为难自由的灵魂。” “你现在就可以撕了这张赌约,带着钱.” 流星愤怒打断道:“接着赌,我要一路赢到底,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会丢下伙伴临阵脱逃?” “啊哈.”歌莉娅眯着眼睛,露出一种古怪的,媚眼如丝的姿态—— ——她凑到这位勇士身前,探身仔细嗅了嗅信息素。 “兄弟,你好香哦” [part2·性张力] 这种古怪的亲昵态度让流星不由自主的避开脑袋,却因为脚下滚烫的银币,动不了半步。 “我就喜欢你这种贪得无厌的赌徒!帕克和我说——你昨天夜里想梭哈!”歌莉娅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简直兴奋到发疯!脚趾头都扣得邦邦硬!~” “实话和你说,这副拥有仙丹加持的肉身其实不需要睡眠,我喜欢冥想,把心放空了,才能装进去新的东西,品尝新的滋味。” “我的卧室就在顶楼,如果你喜欢,随时都能来.” 如此说着,歌莉娅的手轻轻扫过贝洛伯格的剑刃。 流星不由自主的举剑划割,想阻拦这条手臂——可是他拦不住。 阵阵青烟从女爵的前臂冒出来,大剑割开血肉,撞上肱骨,磨擦桡骨,剖出一条焦黑的截面。 这种划割角度或许能带来一些伤害,但是根本就拦不住歌莉娅。 她先是轻轻扫了下流星的下巴,紧接着死死掐住这“小孩子”的喉颈,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暴戾毒辣——手指慢慢用力,慢慢的收紧。 流星提起剑柄,剑刃跟着作杠杆加力,朝着歌莉娅的脑袋打下。 “下次决斗,你一定记得.” 说时迟那时快,女爵捻着贝洛伯格的剑刃,把软弱无力的剑夹在指尖。 “把我喊起来,让我也乐一乐——” “——客人还没来,斗兽场的表演就结束了,这算什么事儿呢?” 她几乎迎着流星的右利手,生生将贝洛伯格原路推了回去。 这两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僵持着,纯粹的力量对决中,流星又一次输了,这回没轮不到魂威上场,是肉体元质的单方面碾压。 女爵随手一丢,带起流星的喉颈上身甩回床上。 她喘着粗气,心肺起伏不止,似乎消耗了太多体力,圣血在体内奔涌着,过高的新陈代谢让她的心率失速,满脸潮红——为了和哭将军对抗,她必须出全力。 流星则是两眼一黑,在脖颈要害受制,在颅脑失血的状态下,他又输了,而且和[singforme·为我唱]的诡异灵能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是自然界里雄狮制服母狮那样,他被狠狠的凌辱玩弄,丢回了床褥。 这一刻,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昂首挺胸,脸红心跳的蹲在床边,抱起哭将军的胳膊——她饿得两眼发昏,却一再忍让克制。 因为这枚筹码还没落进她的袋子里,这块肉还没有料理完毕。 她的眼神满是爱意,恨不得立刻将步流星分而食之——不过那样就没有意思了。 有时候“意思”真的是一个非常微妙,非常重要的属性。 如何抵抗时间这把无情的刻刀呢? 对于歌莉娅来说,就是讲究一个“意思”,要是生活里没有这种乐子,还不如马上归一,死得透透的也图个清净。 娱乐对于这位女爵,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不光是食欲物欲,还有求知欲和色欲,这些东西都能带来乐子,让生活充满了“有意思”。 她贪婪的抚摸着哭将军的肉体,直到这位勇士渐渐脱离缺氧失血的状态,渐渐开始挣扎。 她立刻退到一边,背着双手吹口哨,满脸无辜的模样——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种.嗯.” 她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似乎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尝过这块肉了。 “腥臊的臭气,是青金的狼血。” 步流星迷迷糊糊的直起身,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只一瞬间,他就被歌莉娅掐得昏厥濒死。 “那他妈是我老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有没有想过?哭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歌莉娅露出暧昧的笑意,低头颌首睁大两眼,都是天真无邪:“要是你输了,真的变成了我的藏品,或许我们的灵魂更合拍?” “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我和红石人有许多共同爱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我们都有极强的荣誉感,遇见强大的敌人会惺惺相惜。” “我们都很好色,喜欢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 “或许变成我的藏品是一件好事?毕竟每一样宝贝,都是我的心头肉,我绝不会亏待他们——” “——只是我的心碎成很多块,分给了每一个人。” 流星眼神失焦,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废话少说!你打算投骰子?接着折磨我?羞辱我?让我的脚板再长几个疤?” 歌莉娅抿嘴耸肩,连忙结束这个话题:“嗯。既然你不想听,我们明天赌局再见?” 这么说着,这位女爵庄重体面的带上卧房大门,就此离开。 等到这恐怖的强敌走了,流星开始喘气不止,对着镜子检查伤势。 他的脖子一侧有四处深紫色的抓痕,能看见淋巴组织和血管的挫伤——毫无疑问,歌莉娅的巨力能把他的颈椎掰断。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内心也渐渐开始动摇。 人总会软弱,当退路出现时,就得接受恐惧心带来的考验。 是的,他还有妻子,姗姗(三三零一的真名)怀孕了,在故乡等着他。如果带上文龙钱就此退出赌局,或许能前往仙台找到无名氏的伙伴,到时候重整旗鼓再回到东马港救人——这也是个办法。 单打独斗好像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无论灵能魂威还是肉身力量的对抗,流星都遭遇了不止一次的惨败。 如果不是因为这么点“意思”,这么些“乐子”,歌莉娅早就可以把他杀死吃掉——如今他还活着,他能呼吸,全都仰仗歌莉娅好似猫科动物喜欢戏耍猎物的本能。 这种本能说起来其实很常见,世界上最优秀的猎手也会犯这类错误。 要举个贴切一些的例子,就算是世界冠军,碰见实力过于悬殊的对手——也会忍不住去虐泉,根本就不愿意提前结束游戏,因为征服猎物的过程实在太简单,反倒显得无聊。 “清醒一点!步流星!你清醒一点!” 流星对着镜子用冷水洗了把脸,好不容易让过热的脑袋降温散热,把内心的绮念和心魔都赶走。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被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迷住了。那副圣血缔造的强壮肉身迸发出来的力量,堕入永劫地狱完全受人支配的安心感。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欲望编出来快乐之歌让他产生了沉沦痴迷之意——不需要[singforme·为我唱]来投出命运之骰,强烈的自毁欲就能瓦解他的心防。 不像他明哥,二十六岁的步流星依然年轻,依然被各种各样的欲望牵扯。这也是傲狠明德一直强调的心之力——也是枪匠限定卡池含金量不断提升的原因。 哭将军死死咬住右手,咬住大拇指隆起的肉丘,这条胳膊刚长出来不久,痛觉神经非常敏锐,这一嘴下去疼得身体发抖冒出泪花,完全清醒了。 他换好衣服,带上白金币,断了逃跑的念想,终于想起自身魂威的长处。 要找到可靠的伙伴,[whamrap·威猛先生]才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力量。 此时他内心又一阵后怕,刚才脑子缺氧产生的各种想法要是让明哥知道了,恐怕明哥会当场笑死。 雪明要是看见流星变成授血扈从,变成永生者的藏品——两人再见一面,他都能想象出明哥会说什么。 “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快要hua(发)huong(疯)!” “很难有人忍住不笑的,咱俩比划两下,等我老死了,在葬礼循环播放这段作战记录。” “你看见我骨灰盒在抖,会讲话了——” “——这个阿星就是逊啦。” “不要奇怪,那是我在笑。” Act.9 Entertainment·娱乐 [part1·预言家和炼金术师] “杜兰!” 步流星第一时间找到童话王国的两位帮手。 “我要你帮忙!” 简单说明来意,他把昨天夜里的遭遇讲清楚,在哭将军嘴里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决斗故事,可是在阿尔斯·克劳迪亚·杜兰听来,那就是生死难料的痛苦抉择。 “你的意思是”杜兰女士抱紧双臂,作防御姿态,“明天的决斗流程,要我和你一起坐上赌桌?” 步流星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事儿听上去挺吓人的搞不好就会丢掉小命.” 他有些紧张,也知道杜兰女士不擅长战斗,但他需要[timelines·时间线]的能力,也需要一个伙伴,没有守护立誓的目标,[whamrap·威猛先生]就无法焕发出全部的力量。 “如果实在勉强.我也可以去找别人商量”流星默默低头玩着手指,话还没说完—— “——我没有接受过无名氏的系统性训练,哭将军,在这场回合制游戏中,你的命令要做到简单易懂。”杜兰立刻应下了。 流星没想到这位授血伙伴会如此果断,愣了那么一下。 杜兰不讲废话,坦言相告:“还记得昨天晚上,您要我们保护好自己,紧接着准备去刺杀歌莉娅·塞巴斯蒂安。” “那个时候您讲过这么一件事——” “——作为英雄,是不能临阵脱逃的。” “而我当着弗拉薇娅的面,答应过您,要拼尽全力来帮助您。” “歌莉娅曾经不止一次对我所爱之人使用魂威,操纵她的心智,篡改她的命运。” “用奇妙的比喻来形容我的心情,就像是攒了好几个月的工钱,好不容易换来一台新手机,我贴膜都舍不得撕——却有个可恶可恨的家伙用沾满泥巴的手指头搓弄它的屏幕,我几乎要气得失去理智。” “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您。” “哪怕犹豫一秒,都是对我自己,对弗拉薇娅的不尊重。” 如果说卧室里的一盆凉水暂时唤醒了流星,杜兰刻薄且愤怒的情绪已经将他完全点燃。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阿星兴奋起来了,他搂住杜兰的肩,用力空挥拳头。 “哈哈哈哈!大姐!你讲这个话!我听得可提气了!整个人都有精神了!哇哦!” “至于白金币。”杜兰受不了哭将军的灵压,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却依然要保持礼貌:“你爱给谁就给谁,弗拉薇娅和我都是授血之身,没办法把这种克害邪恶的灵媒道具揣在身边——碰不得一下,如果不能有肢体接触,触媒也无法产生血肉相连的通灵感应。这玩意对我们来说不管用。” “必须除掉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否则我和茜茜逃不出去。” 这个时候,杜兰比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要清醒。 自从弗拉薇娅受到[singforme·为我唱]的灵能影响,原本[地狱高速公路]为她写好的人生剧本,那种篡改心智的效果在逐渐减弱,她变得暴躁易怒,内心的邪念也渐渐浮现出来。 杜兰特地找了个隔音的小房间来接待哭将军,生怕弗拉薇娅听见这些事。 自始至终,弗拉薇娅都不觉得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是什么敌人—— ——包括其他船员,拥有灵能感应的呱呱船长也是如此。 只要酒神教堂的主人多说几句话,讲些拙劣的托词,编造一个虚幻的故事,任何说法只要过了骰子检定,都可以让他们信服,让他们继续安安心心的借住别墅——招待他们的女爵,是东马港的慈善家,是富贵且慷慨的正教信徒。 杜兰女士拥有[timelines·时间线],她能主动屏蔽一部分[singforme·为我唱]的精神控制。面对[sweetdreams·芬芳幻梦]时,她也有这种抵抗力,能在梦境中找到自己。 接受大卫·维克托的审讯时,杜兰表现出来的精神力量更是让这位大作家默默圈定了下一任翻译官的候选人。 两姐妹都是调香师出身,在劳伦斯·麦迪逊手下做化学品毒药发家长大。这些经历塑造出白蛇百毒不侵的心智。 “还有一点,哭将军。”杜兰强调着:“你手上这枚白金币很重要,它能对抗骰子,面对歌莉娅的决战时刻,你就不得不带上它。就算把它交出去,也一定要交给合适的人。” 玻利维亚大姑娘比着大拇指,朝门外戳了戳。 “船工和呱呱船长在这个鬼地方玩得可开心了,早上六点多就起床,拉着管家和女佣们在舞会厅开派对,喝得酩酊大醉。” “醒来之后就跟着管家去礼拜堂念经,他们一点都不忌讳这个酒神信仰,全当做入乡随俗的旅游项目。” “你要是和他们说起歌莉娅女爵的半点不是,他们应该很难理解这件事。” “把银币用在他们身上恐怕也只是徒添烦恼——这个事情根本就讲不清楚,咱们拿到四五块文龙钱,再一起送出去比较好。” 流星恍然大悟:“还是你聪明,我差些就着了歌莉娅那婆娘的道!” “你认为这是歌莉娅的计策吗?”杜兰问道。 流星气呼呼的:“我心里急啊,就想把白金币送出去,让伙伴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思乡号上的船员就这么十来位,大多都是普通人,能走一个是一个嘛!” “像你说的,我拿着钱去捞人,把呱呱船长送走了,其他船员不理解这个事,有一大堆麻烦跟着找过来。” “呱呱也不会就此离开的,他要是知道歌莉娅是永生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船长讲过——” “——尤里卡每个船工身上,有一截脊梁骨是老可汗给的。铁道行政区每个人身上,有一截脊梁骨是无名氏给的。” “到时候打起来,歌莉娅这婆娘躲在船工身后嚼舌根,我就得遭受精神攻击。” “这事可太难处理了,要是明哥来,他肯定能做好,我没这个本事呀” “是您多虑了。”杜兰不这么认为,“以这位永生者表现出来的气质和个性,还有你.” [timelines·时间线]的白蛇化身咬住流星的手掌。 杜兰立刻感受到了,体验到早间哭将军卧房里发生的种种故事。 “你的经历,你与她的种种互动来看——我不认为这是什么攻心设计,不是她刻意为之。” “歌莉娅按照赌约内容,将文龙钱交给你,至于你要怎么用,她是一点都不关心不在意。” “想让船工们安安心心呆在教堂里,这是真情实意。” “想和你赌够十三局,把你变成藏品,这也是真情实意。” “至于你的烦恼,你的种种难为情,你的恐惧心——其实都是面对强敌时,自然而然诞生的心理压力。” “说简单点,就是你太弱了,弱者总会有种错觉,以为恶劣的生存环境里处处都是敌人,处处都在朝自己吐露敌意。” “哭将军,我们共事的时间不长。” 讲到此处,杜兰仰起头,挺起身。把身边的伙伴给推开,推到一个不那么亲昵的距离。 “我并不了解你,单从并肩作战的角度来说——我更希望和战王一起办事。你的大哥要成熟可靠得多。” “你现在有了妻子和孩子,你变得更脆弱。” “好像读了六七年的书,这些经历让你变得文质彬彬。战事结束以后,你一个红石人和青金们天天呆在一起——你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你的石头还在身边么?” 听见这个问题,流星立刻把玫瑰红石拿出来。。 这颗辉石变成了一条项链,它不再镶嵌于闪蝶衣的面盔上,变成了贴身饰品——辉石和流星的皮肤接触时,就开始散发出汹涌的火焰幻光。 “看来你的辉石依然认可你,这是好事。”杜兰这么说着,朝门外招手示意:“现在你可以回房休息了,或是体面一点,找到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和她谈谈。” 流星疑惑道:“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聊聊天,和她接触接触。”杜兰漫不经心的答道:“聊够了,聊得透透的,再来让我咬一口,我的魂威可以翻开你这颗狗脑子——和探王的[地狱高速公路]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能收集到更多信息——我的[timelines·时间线]就能依靠这些信息,推算出更准确的未来。” “当然了” 看见流星大步出门去,杜兰连忙喊住。 “你不会直接问对吧?” 流星抿着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问什么?” 杜兰:“比如明天的对手是谁,比如赌局在什么地方开,场地是什么情况,比如女爵啊,你的魂威有什么弱点?这些” “那当然呀!”阿星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我有那么傻么?人家肯定也不会简单直接的告诉我嘛!” 半个小时之后—— ——杜兰还在和弗拉薇娅商量巧克力糖果的事。 她一边给爱人泡茶,一边盘算着行李箱的炼金材料,触媒有不少,就是缺可可豆。 [part2·坦坦荡荡] 步流星又一次敲开房门,急匆匆的赶回来,脸上都是开怀笑意。 杜兰女士把哭将军带到小房间去,戴上一副老花镜,打开手机和日志本。 “你和她聊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都说了!”阿星笑嘻嘻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杜兰:“你慢慢讲。” 阿星:“我就听你的嘛,先找个话题。” 杜兰:“你可以从盘古大陆如何形成的历史开始讲述你们的故事。” 阿星:“好叻!我问她呀,早饭吃了嘛!” 杜兰:“嗯。” 阿星:“她说吃了呀,准备去板球场玩,一起嘛?” 杜兰:“嗯。” 阿星:“我跟着这婆娘去打球,还带着三四个球童和几个船工师傅。” 杜兰:“嗯,不错的切入时机,很自然。” 阿星:“我就问她,明天我的对手是谁呀?” “她就这么.”杜兰为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直爽勇敢感到惊讶——这真的是一个永生者么?这家伙身上有种致命的缺点,这种傲慢居然没有害死她? 阿星点了点头,态度也变得异常认真:“对,她讲得清清楚楚,东马港的春风大剧院有一位歌手要来。” “除了这位歌女以外,还有一个经纪人。” “他们和德里克·约基奇是熟人,都是通过酒神教会认识的。” “这位歌女小姐自小就不能发声,是个受尽欺辱的苦命人,婚配都成问题,在大夏嫁不出去的女人,是最惨的那一类——连家禽都比不上,卖不出几个钱。” “老裁缝德里克引荐介绍,把这个女人带到酒神面前。”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赐她圣血,教她唱歌。” “作为报答,她扬名立万以后,一直向教会捐助财物,教老裁缝的女儿唱歌,克里斯蒂娜的那身歌伶服,也是这位大明星与老裁缝一起设计的。” “她的名字叫吕飘飘,艺名叫白兰夫人。” “魂威的真名是[entertainment·娱乐],具体的能力” 杜兰越听越不对劲:“她什么都告诉你了?” 流星用力点了点头:“对,所以我也觉得很棘手,有种无所适从的慌乱感” 杜兰:“还有一个经纪人?” “歌莉娅好像知道我要找帮手!”流星紧张的吞咽唾沫,手舞足蹈的形容道:“所以第二场决斗要加注,变成两枚白金币——是二对二。” 杜兰:“你还问了什么?” “我就接着说呀”流星有些难为情,在面对歌莉娅时,他感觉自己像个婴儿:“我说,你这家伙的灵能真厉害,难道没有弱点么?” 杜兰:“你还真的直接问了?她不生气么?她没有感到冒犯?” “她没有生气,甚至.”流星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她当时撑着阳伞,把手臂伸出去,阳光就在她皮肤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疤痕。” “喏!太阳能伤到我!” “她这么说着,打出一球,又往外丢骰子。” “第一颗骰子丢出去了,它落地时只有[3]点。” “注意看!注意看!” 步流星模仿着歌莉娅的语气。 “人生总会有失败,失败本身不可怕。” “可怕的事情就在失败之后——”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在重新爬起来之前,在孤注一掷的前一秒。” “哪怕第二颗骰子落地了,球依然没有进,因为歌莉娅的力气太大,它飞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杜兰这下听懂了,哪怕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也无法对抗命运之骰的力量。 她可以通过两颗骰子取大的方式来作弊,使原本绝对公平的赌博游戏变成她的独角戏。 可是投出骰子也需要时间,确认第一颗骰子的结果,在第二颗骰子落地之前的这段时间,中间只有零点几秒的空档,这段时间里如果能把这婆娘揍得骰子都丢不出去——那么第一颗骰子的结果就会直接结算,歌莉娅要承受失败惩罚。 “这个老颠婆.”杜兰呼唤白蛇,再次看完整个沟通过程。 歌莉娅谈起这些事情,说出自己的死门的时候没有任何别扭的意思,没有心怀芥蒂,没有半点忸怩——她像个好学的后辈,和哭将军谈起魂威特质。 维克托这么讲过——灵能特质就像温暖的直肠,只能送给爱人当做婚戒,除此以外不能随便暴露给他人,特别是敌人,任谁都不想把直肠弱点交到敌人的手上。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种种行为已经超出杜兰的理解范畴—— ——[timelines·时间线]也很难去预测歌莉娅的下一步行动,她就像个怪胎,只有天知道下一秒她会做什么。 “脑壳痛哦.”杜兰看得头昏眼花,觉得好气又好笑,“有一点她倒是说对了,哭将军。” 步流星问道:“说对什么呀?” “她确实很像你这类红石人。”杜兰轻轻敲打着日志本:“你瞧瞧她都问了些什么?她居然在向你求助?” “有什么办法能让两颗骰子一起落地出结果么?” “我能变得更强么?活得更久点儿?这样能找到更多的乐子!” “我不是不尊重犹大,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他无聊,我们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的生意关系——如果人活着只是为了生存,那有什么意思?” “你会做饭?做饭还挺好吃?去后厨试试身手?我不信。” “给饭菜下毒?我会怕毒药?你看不起我?我好生气哦!” “你们到底谈了什么?你在和她调情吗?” 杜兰骂骂咧咧的—— “——我把这些记录送到你夫人手上,恐怕你在狼母嘴里活不过一分钟,傲狠明德都保不了你。” “呃”流星哑然失声,过了一会才敢开口—— “——这叫出卖男色,我和明哥学的,不去套近乎?怎么打开她的心扉?” 杜兰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那个不争气的茜茜。 她哭笑不得,最后也只能喊一声。 “6。” (本章完) Act.10 MATAFAKA·小可爱 [part1·人越大,人越小] 按照赌斗约定的时间地点,流星和杜兰一路跟随小管家西里斯,来到酒神教堂的地窖。 赌局正式开始之前,阿星已经做足准备——他的主武器依然是郊狼ace,带了十二颗霰弹,两颗闪光弹,这是从思乡号上救回来的最后一点存货。 他的闪蝶衣要跟着唯物主义的货厢一起送检,枪械子弹和爆破物也没带多少。 快刀的兄弟们把唯物主义拆得稀碎,这才躲过海关的法眼,无名氏的闪蝶衣过关时也要拆散了重新编织——火器枪械的零部件就更不用提了,哪怕是郊狼ace的无膛线滑膛枪管都得扣下来,弹药得泡在酱菜坛子里才能过关。 他的副武器是贝洛伯格,给杜兰也配了一套防刺背心,把贝洛伯格的餐厨刀分出去一把——希望这大姐的授血之身能运用这支白神的利刃。 从教堂一楼的丰饶女神像后边进地窖,管家带头踩下活板门开关,能看见一条黑漆漆的洞道往下延伸。 西里斯·帕克一边带路,一边作介绍。 “东马港在大夏的历史地位一直很尴尬。” “说远洋贸易,它比不上仙台,没有铁矿,没办法屯兵。” “但是这地方气候不错,有权有势的军阀大多都选这块风水宝地养老,把子孙根留在这里开枝散叶,宗族祠堂也设立在这儿。” “一百七十多年前,歌莉娅大人买走鹊山这块地,想盗墓捞钱,要挖开东马港前任总督的陵墓。” “开掘工作才搞到一半,她是又惊又喜。顺着总督的灵柩往里挖出来一处避难所。” “墓穴里还有地方志,这么一番通读下来,这位老总督大人也是鸠占鹊巢,想寻龙点穴找宝贝,结果挖到前前任总督的地下防御工程了。” “顺着这座避难所继续开掘,鹊山的山体里还不止一处防务工程,它大得很,大墓连小墓,还有人牲殉葬坑,一片连着一片。” “最大的空腔主体是一处古代竞技场,至于这个竞技场是怎么来的?这些挖坑占地的军阀们也没写在地方志上,估计是难以考证——不然这种光宗耀祖的事,他们肯定会刻在墓志铭上的。” “就在这里.” 帕克小哥指着甬道中的兽吻雕像,轻轻撬动雕像嘴里的荧石,微弱的光源闪过,地下墓道的活门就打开了。 流星看向黑漆漆的来时路,再往洞道前方窥探,这扇门就像凭空长出来的一样,它并不在主路上——就好比一列廊道的侧门。这个t字路口前方深不见底,似乎还能跑去更深的地方。 杜兰轻笑道:“怕了?” 说实话,流星有点发怵。 倒不是怕黑,也不是怕这错综复杂的地下墓道藏着什么怪物。 他心里想,鹊山遗迹群的规模到底有多大?如果接着往下探,这地穴里边究竟藏着多少东西呢? 心里一好奇,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被这黑暗无光的洞窟吸进去。 西里斯和杜兰是授血之身,他们或多或少都拥有一部分夜视能力,回到黑暗的环境就像回家一样亲切自然。 流星跟着两人进门以后,就一直对着拱顶两侧的壁画浮雕敲敲打打,看见稀奇古怪的玩意,总要问个清楚。 小管家西里斯先生享受到了哭将军带来的顶级折磨——这是枪匠亲身经历过的痛苦,为了尽地主之谊,为了保住歌莉娅大人交代下来的“风度”和“礼仪”,管家小哥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回应每一个问题。 流星:“这个是啥?很珍贵吧?会发光喔!” 西里斯·帕克:“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辉长岩的一种。” 流星:“这个呢?这个呢?这个壁画是啥?好抽象啊,咋这么眼熟呢?等会我拍个照传一七七三文学院的档案库去。” “是《蜡笔小新》的美芽太太,歌莉娅大人亲手雕的。”帕克不耐其烦的解释道:“哭将军,这条洞道年代久远,有很多装饰物都是歌莉娅大人后来加的。” “哦哦.”流星刚刚安静下来,不到半分钟,又看见一套白铜器皿摆放在兽吻照明灯旁边,立刻跑过去抱起,兴奋的问道:“这个是宝贝吧?是古董吧?这么大个盆?一顿吃多少呀?” 西里斯·帕克:“是上周的。” 流星:“上周是多少年前的?” 西里斯:“上周就是上周.” 流星:“我知道呀!周朝嘛!” 西里斯翻了个白眼:“上周女仆拿进来换,洞道里没厕所,她们也不是授血怪物,这是尿盆——红铜器皿放不过几天就长铜绿了,白铜不容易腐蚀,而且洞里太黑,它反光也容易找。” “哦”流星连忙撒手,把东西丢回去了:“哦我说怎么还有股尿味呢” “我真的很难想象”小管家轻声和杜兰念叨着:“这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真的是无名氏的哭将军么?与会盟传出来的战报形象完全不一样.” “有些人看着像绝症。”杜兰小声回应道:“其实是绝活。” 西里斯听得半懂不懂的,先是表情古怪,随后又释然了—— ——因为杜兰女士来自小兄弟会,小兄弟会本来就是个搞占卜算八字的神秘学会,喜欢说谜语也很正常。 洞道一路地势走低,钻出窟窿时能看见一处漏斗状的巨大空间,这便是古代竞技场的核心区域。 它好似一座切割平整的环形山,又像半圆锅釜,层层叠叠的阶梯成了竞技场的观众席位,锅底便是烹饪主菜的料理区域,有六处门洞通向别的地方——应该是留给决斗者的休息房室。 顺着矮坡阶梯一路往下,也没有火把来照亮这片空旷地,每隔十数米配有荧石作微弱光源,能见度极低,在这个环境下,流星的眼睛哪怕适应了黑暗,只要相隔二十米那就是人畜不分。 竞技场中央有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影子,流星起初看不清,离得近了,那两个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正是此次赌约的两位对手——白兰夫人和她的经纪人。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捧着老骨头的灵柩,只等演员们到齐,立刻高声喊道。 “在开始之前,还要作介绍说明吗?要讲清楚规则吗?” 流星刚跳下核心区域,托着杜兰的脚掌,把这位身轻体弱的大姐送下来,就听见敌方阵营里传出哼哧哼哧的粗气——白兰夫人身边那位经纪人开口讲话了。 “歌莉娅大人,尊贵的酒神呀” “我知道您对白兰小妹有救苦救难之恩,有人生再造之情,可是现在的白兰,不是以前的白兰了——那也是大东南的角儿!是名人!是有头有脸的香饽饽!” “您倒好,总是喊一个唱曲儿的姑娘家来干这个粗活累活,万一把小命丢在这儿,您让我今后喝西北风去儿?” 歌莉娅站在看台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经纪人—— “——当初是我把吕飘飘送到你手上,要你赐她一段荣华富贵。” 经纪人立刻躬身应道:“哎。” 歌莉娅:“她替你挣钱,你给她做包装,你们各取所需。” 经纪人不敢抬头:“确实。” 歌莉娅喊着经纪人的真名:“博华先生,我有讲过她小命归你了?” “不敢.不敢”博华先生立刻应道:“只是心里总会有点不舒服.” “你不想赌,可以趁早退出。”歌莉娅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东马港最不缺的就是苦命人,我能帮她翻身,也能帮其他人——你差这段缘分?要是怕死就赶紧滚。” “我就知道,大人心地善良。”做人肉生意的立刻奉承道。 歌莉娅连忙喊住:“你在路边碰见猫猫狗狗,它们长得可爱,多喂了一根骨头,这就叫善良么?白兰的生意归生意,在我看来,她也就是一只猫一只狗——谈到感情这一步,就没意思了。” [part1·马头鬼和鹰身女妖] 讲到这个份上,博华先生也不打算纠缠下去—— ——白兰是他一手栽培包装,养了六年的摇钱树。 偶尔会送到歌莉娅大人这里来参与赌斗仪式,每次他都照看着,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一回德里克·约基奇死了,根据管家的说法,敌人很强,是声名远扬威风凛凛的无名氏。 这个做老板的不得不跟着一起下场,参加这场血腥的搏命游戏。 要是白兰死了,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博华不甘心。 再看另一边,歌女本人的精神状态倒是出奇的平静。 她仰起头,鬓发也整理好,露出前额——尽量不去遮挡视线,授血肉身状态良好,一对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环境中发出妖艳红光。 “歌莉娅大人,就是这家伙杀了德里克,还有克里斯蒂娜?对么?” 白兰的声音听上去通透有力,而且情感饱满。 这个瞬间,流星感觉到了一种刻骨恨意—— “——我要剥了你的皮,哭将军,来赌命吧。” 如此说着,歌女快步走到杜兰和流星面前,不过十步的距离。 黑暗中的猩红双眼带出一个肃杀清冷的人影,离得近了,就看见一身干练利落的皮甲,还有一口雪亮环首刀。 歌女的脸色苍白,在这黑漆漆的洞窟里,配上那身皮布甲就像是孤零零的人头悬在半空,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飞头鬼怪——这颗头颅也渐渐发生变化,脖颈下巴爬出来灰白色羽毛,要变回兽化原形,变成鹰身女妖。 跟在歌女身边的高大巨汉也露出真容,慢慢走到流星的可视范围内。 博华先生的背脊慢慢隆起,主动变成半兽形体,长出一副马脸—— ——眉心的白斑显现出来,原本修身长衣也跟着虬札肌肉一块隆起。 这马头鬼的身形胀大了好几圈,撑破了外衣里衣,最后索性喘着粗气把烂布条撕掉,上半身油光发亮的棕色毛发立刻显现出一道道肌肉纹理。 流星慢慢抬起头,跟着博华先生的马脸脑袋,跟着这突然膨胀到两米六的身高一起往上挪移视线。 “喔!!!” 他张大了嘴,眼里都是好奇和惊喜—— ——那感觉杜兰很难去形容,就像是童话王国做活动,给大吉乡的小学生们搞动物园春游似的,这些小宝宝看见兽栏里的各种灾兽——那也是这副德行。 “德里克那么爱他的女儿!”白兰夫人提起刀,含怒嗔怪道:“你怎么忍心下这个手!你究竟有没有心!” 流星一时半会没听明白。 白兰接着骂道:“你想伤害歌莉娅大人吗?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为什么呀!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她在和我说话吗?”流星超小声嘀咕着。 杜兰:“要不你去问她?不要问我” 阿星也是实诚,直接大声嚷嚷着。 “你在我和说话?” “不然呢!”白兰痛苦又无助—— ——对她来说,德里克·约基奇是演艺生涯的好伙伴,是亲切和蔼的邻家叔叔,克里斯蒂娜也是她发迹成名之前,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好妹妹。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找到了他们,授血之身成就了他们。 对白兰来说,大夏时时刻刻都在吃人,这是优胜劣汰自然法则。 酒神改变了她的命运,这就是最大的恩情。与德里克父女俩的友谊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可是眼前这个无名氏. “这婆娘到底吃了多少人肉!她嘴巴好臭啊!”阿星提起贝洛伯格,光明利刃一下子照亮了整座竞技场:“对我意见很大?!因为我宰了你的怪胎亲友!?” 一想到德里克死在无名氏手上,白兰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 步流星举剑指向看台,从携行包里取来酒神的圣血,挂在胸前的红石开始燃烧。 “老骨头!开始吧!我等得够久了!” 不等歌莉娅打开骷髅的命匣灵柩,猎王主动从盒子里钻了出来。 灼热的气浪扫过永生者的脸颊,吹得歌莉娅满脸通红,她能感受到这副年轻的肉体之中灵压涌动怒气冲天。 原本这位永生者还以为,哭将军或许会被这位歌女的外表迷惑,或许会因为这副梨花带雨的好皮囊变得犹豫不决。 可是现在看来,他轻而易举的跨过了美人关。 “我感觉到了!”步流星喝下圣血,把白蛇往身后藏—— ——他对白兰夫人说:“你好像很痛苦,很可怜喔。” “不过没关系!死了就不痛苦不可怜了!不用做食人魔了!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我大哥是个医生,喊他来听诊,你猜他会说什么——” “——小问题,尸体有点不舒服而已。” 老骨头敲起响板,听见流星这句冷笑话时有点绷不住。 它下巴不怎么利索,飘到竞技场中央。 “神经,害吾笑了一下。” Act.11 Stayed Gone·不见了 [part1·预兆攻击] “由元质丰度来决定四位客人的先攻顺序。” 老骨头如此说着,昂首挺胸敲击响板,强悍的魂威力量使得整个洞窟都开始变色,原本光芒四射的贝洛伯格也黯淡下来,变成了纯粹的灰色。 很显然,阿星失去了先攻的机会,在至关重要的第一回合,敌方阵营里的马头鬼要比他更快,拥有更强的行动力。 “博华先生,轮到你的回合。” 身形魁梧的授血妖魔没有第一时间靠近哭将军,这位活跃在东马港的生意人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斗殴搏命,他仔细观察贝洛伯格的剑刃之后,就和一动不动的歌女同伴讲起这支兵刃。 “白兰小妹,这家伙身上有铁炮火器,他手上这支剑是枪匠的遗物——叫贝洛伯格。” “死在这把剑下的授血同胞少说也有五六千,不要抱着天真的想法,不要主动靠近这家伙。” “我要投注,[stayedgone·不见了]的破坏力很强,拥有远程进攻的能力。” “接下来就看你了,白兰,如果你可以缠住他们——让他们完完整整吃下这一击,那么胜利的天秤会向我们倾斜,德里克父女俩的血仇也能得报。” 讲完攻击宣言,马头鬼佝身半蹲,畸形的半兽之身显露出一团棕黄色的灵体。 它漂到黝黑坚实的竞技场石台边,化为一个尖嘴猴腮不过拳头大小的精灵,紧接着狠狠踢在石块上。 流星起初看不明白这魂威的能耐——歌莉娅此前与他谈起对手,也只讲了白兰夫人的魂威特质,关于这个经纪人有什么本事,那是只字未提。 同一时间,[stayedgone·不见了]莫名其妙的踢击奏效之后,马头鬼主动抛出一颗骰子——结果为[13]点。 杜兰和流星绷紧了神经,因为这是一颗对抗骰。 敌人已经发动了魂威攻击,它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以流星的灵体学科知识储备作细致分析,破坏力越强的魂威效果,它的发动仪式就越复杂——这里单指灵能特质,而不是灵体的账面数据。 以[天国之门]为例,只要能让劳伦斯·麦迪逊找到两扇门,他的灵体几乎能撕裂空间,任何物质都无法对抗这种绝强的攻击面,但是发动[天国之门]的仪式很复杂,这也是一种预先设置陷阱,在数个行动轮之后才会奏效的魂威攻击。 而伍德·普拉克先生的[性感炸弹]就更麻烦了,需要用到手性原则,用一只手掌触碰敌人,再用另一只手掌做起爆开关,整个过程至少要两秒,还得和敌人零距离接触。 如果马头鬼没有说谎话,他与同伴如实按照这套协同办法来进攻,[stayedgone·不见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藏在黑暗中的阴险灵体才是最致命的。 博华先生彬彬有礼的说道:“我的回合结束。” 自始至终这马头鬼没有动过一步,打开两臂护在白兰歌女身边,把赌注都压在魂威能力的对抗环节了——绝不想和哭将军的贝洛伯格大剑硬碰硬。 “以元质丰度来决定先攻顺序。”老骨头漂到步流星身侧,“轮到你了,哭将军。” 这一刻,阿星松了一口气,从[thepower·力量]的发牌顺序可以得到一个振奋人心的结果——他的肉体要比白兰强,不至于在第一回合就让敌人发动致命的魂威融合技能。 这种作战环境非常烧脑,曾经在远征战役中也有邪教干部抱团扎堆的巷战死斗环节——动辄五六个拥有魂威超能的闪蝶打成一团,往往在一瞬间就会分出胜负。 因为灵体的破坏力,灵能的特殊能力,种种因素使得战斗过程变得极度混乱。不论是肉身还是灵魂,都在各种各样的奇怪规则奇怪攻击里迅速绞成一团碎肉。 那是枪匠最不想碰到的恐怖战局,如果能逃离四人以上的战区,无名氏会直接选择撤退,采取重火力洗地的方式来打这种乱斗混战。 现在加上白蛇的[时间线]和白兰夫人[entertainment·娱乐]。 马头鬼和流星的魂威已经奏效,歌莉娅和老骨头的魂威组成了这场游戏的基本规则。 总共有六个灵体在暗中作祟,四副肉身要投进这个血肉磨盘里—— ——稍有不慎就是骨肉成泥的凄惨下场。 “杜兰,我已经向[whamrap·威猛先生]下令,它依附在你的身上。” 步流星要和杜兰女士讲清楚这个回合的战术布置,也正是这个时候,阿星看向老骨头的眼神变得愈发敬重。 [thepower·力量]的能力非常奇特,它可以把繁琐复杂的命令完完全全交代清楚,哪怕战局再怎样紧迫,稍纵即逝的时间是那么宝贵,可是对于这位猎王来说,只要响板依然在发挥作用——伙伴们就能心意相通。 以无名氏的组织架构来评判这种魂威神力,它几乎是队伍的绝对核心,可以让各自为战的灵能者做出精妙绝伦的配合。 “[entertainment·娱乐]的力量能使人不由自主朝白兰夫人的灵体前进,是一种极强的魅惑能力——在决斗开始之前,歌莉娅已经将这条情报告诉我了,我也有所准备。” “接下来我要暂时离开这场游戏,不受老骨头的魂威影响,同时也会免疫这种心灵控制。” “我要对白兰作出攻击,轮到你的回合,就与我的灵体[whamrap·威猛先生]讲话,哪怕我聋了,它也能听见。” 话刚说完,杜兰和老骨头都没太搞明白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不受影响?离开回合制? 要怎么做呢? 流星先是从携行包里掏出一副耳机,当着老骨头的面戴上了,紧接着打开手机播放器,试图用音乐盖过响板的敲击声。 歌莉娅在看台位置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居然觉得这样做有用?” 老骨头只觉得尴尬:“您有惊世智慧。” 倒腾了半天,流星也没能从[thepower·力量]的制约中逃出去,在行动力耗光的前一秒,他便狠下心,从医疗包里找到一盒止血凝胶,好似灌水泥一样堵死右耳,回合就结束了。 只有听见响板声音的人,会受到[thepower·力量]的影响,白兰夫人的灵能同样由声音来传播——她的灵体可以唱出迷魂之音。 “轮到你的回合了,吕飘飘。” 老骨头内心有种莫名期待,如果哭将军再把另一只耳朵也堵上,他就能获得短暂的自由——到了那个时候,[thepower·力量]也不再保佑他。 对于聋子来说,拥有行动力限制的人们其实处于一种加速思维的超然状态,流星主动放弃这种力量之后,他就得面对超速思考的敌人。 “[entertainment·娱乐]!”白兰指向步流星:“让他往前走!” 一时间阴风大作,从这位歌女的背脊之中钻出一头百灵鸟妖。 金灰二色的鸟羽轻轻振翅,歌声传出去的一瞬间,马头鬼也受到了控制,身体不由自主的往竞技场一侧倾斜。 步流星和杜兰都受到了影响,顺着那鸟妖的方向偏过眼球,两腿牵扯身体不由自主的歪斜着,似乎突破了地心引力的控制,这种心控效果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大脑,而是直接从运动神经下手。 这个时候,白兰投出对抗骰。 投掷结果是[17]—— ——流星的衣袖里落下对抗骰,结果是[5]。 ——杜兰没有骰子,魂威直接生效。 ——博华先生对抗失败,结果是[8]。 包括老骨头和歌莉娅女爵,都受到了[entertainment·娱乐]的影响,各自丢出一颗对抗骰,不过结果不重要,他们依然神智清醒,哪怕魂威生效,只是会不由自主的朝向百灵鸟灵体的方位前进几步。 歌女的回合结束以后,轮到杜兰。 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entertainment·娱乐]生效的瞬间,与流星一起往场馆西南侧横移了十来步。 这一刻,她心中警铃大作,白蛇灵体钻出肉身,狠狠咬在她的脖子上! 她的猩红双眸闪现出一道道幻光,灵体在疯狂运转,要算出下个回合的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位置?更靠近西南侧!在那个马面怪胎的右手边,这里是[stayedgone·不见了]发动时,那个小精灵作出攻击以后消失的位置! 以[时间线]的算力,小白蛇不可能推算出从没见过的魂威力量,杜兰需要更多的信息,这个回合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预见到一个模糊的情景—— ——她与流星会继续在竞技场西南侧沿着观众席的墙垒,往前走上整整十六步。 至于那里有什么?她是一点都算不出来!不过毫无疑问的是,[stayedgone·不见了]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 [part2·滚动的石头] “步流星!” 杜兰掐住[威猛先生]的胳膊,掐得鲜红挂甲发出嘎吱怪响,生怕声音传不到流星的灵魂。 “不能再往哪个地方去了!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是” 话音未落,属于白蛇的回合就结束了—— ——[时间线]消耗了她太多的精神力。 “轮到我的回合!” 马头鬼神气得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摊平两手,掌指虚握,在竞技场的西南侧的地板上,有一颗不起眼的泥丸渐渐滚动起来。 它就是[stayedgone·不见了]的魂威攻击。 一开始仅仅是直径不过几毫米的碎石,由马头鬼的灵体化身踢出这颗石子。 紧接着它在地台滚动旋转,像是滚雪球一样,黏上一层黄土灰尘,吸收岩台石料,滚出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它就变成了一颗直径两米多的石球。 杜兰和流星一动也不动,这才明白马头鬼魂威真名的意义。 这个[stayedgone·不见了],就真的是不见了。 无论任何东西,只要沾上这颗诡异的石球,都得变成它的一部分,变成球体上光滑平整的皮子! 它碾过西南侧的观众席,碾出一道恐怖深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哭将军!你已经无路可退!” 马头鬼十分兴奋,为这种强大的魂威超能作激情解说。 “在[stayedgone·不见了]把你碾成碎片之前!好好忏悔吧!” “你就这样浪费了自己宝贵的行动力!在至关重要的第一回合做了些意义不明的事情!你该死呀!” “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爬上无名氏的领袖位置!” “或许就和这颗石头一样,或许就和我的魂威一样,毕竟这个世界就是一颗滚动的球!” “无论大家在什么位置,无论担任着什么职务,都要搓圆捏扁了接着往前滚。”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颗球能动起来,更不知道坐在你头顶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货色,或许作威作福的上司只是比你更早一点滚进球里了。” “现实就是这样残忍且无聊——它依然运转着,呼吸着,把你的生活彻底杀死。” “给我消失![stayedgone·不见了]!” “投出孤注一掷!” 预埋在上一个回合的地雷已经爆炸—— ——当[stayedgone·不见了]的石球滚到流星面前时,第二颗对抗骰从博华先生的大门牙里蹦了出来。 它落地时只有可怜兮兮的[3]点,可是没有关系。 连续两回合的石球累积起惊人的势能,它是一次早有预谋的“孤注一掷”,与歌莉娅出老千的行为类似,这是博华先生用两个回合塑造出来的奖励骰,是两骰取大的规则。 想要躲开这次魂威攻击,与这势不可挡的石球做对抗,流星和杜兰至少得投出[14]点。 可是杜兰没有骰子,如果硬吃下碾压伤害,她会立刻变成一条蛇干。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阿星的对抗骰落地—— ——是[16]点! “嘁”马头鬼满脸不爽的看着这个结果,瞥向看台上的歌莉娅大人,看着高高在上的酒神,或许这也是生活,总有幸运的家伙能轻而易举的否定你所做的一切努力。 可是没有关系—— “——你的同伴怎么办呢?哭将军?她要死了喔。” 流星没有选择躲避,而是举剑迎了上去! “疯了吧!”马头鬼不能理解这种自杀行为。 经过重重势能累积,[stayedgone·不见了]吞下竞技场的岩台石料,塑造出来的滚动大球至少有六吨重,它就像一台势不可挡的泥头车,单靠人力根本就无法阻止! 流星能够办到吗?! 靠着歌莉娅的[singforme·为我唱]带来的逆天强运?他能拦下这次破坏力极强的魂威攻击吗? 答案是可以!绝对可以! 哭将军的毛发跟着身体的氤氲热气往外发散,浑身肌肉鼓胀起来,背阔肌一下子充血,胸前的红石跟随暴怒的眼神和震天战吼在熊熊燃烧着。 贝洛伯格在这颗巨石面前就像一根钢钉,要阻止它,截停它恐怕是天方夜谭,可是要撬动它,使它转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剑狠狠抽在石球的侧斜下方位,好似抽打翻滚的陀螺,使它回到正常的自旋运动中去! 那个瞬间,枪匠刚提的新版贝洛伯格钉式大剑立刻脱了一层皮! [stayedgone·不见了]狠狠在剑刃上啃下一块钢铁,它几乎能把世界上的任何物质都滚进这颗混沌大球里,受了抽击巨力,它改换方向,带着一抹好似led灯的大剑材料,晃晃悠悠的往旁侧道路滚走,它的速度变慢了。 剑击敲出汹涌的火光,而[stayedgone·不见了]的灵能依然在发挥作用,从石球皮子上砍出一道火红的飞星,这些泥渣溅上流星的衣服,就像猛兽的利爪撕开布料带走皮肉,一连串的泥球在半空中慢慢成型,吞掉阿星的一点点血,它们落地以后依然在不停的滚动着,变成十来颗拇指大小的球体,互相碰触之后又聚作一团,好像征服了地心引力,扒在墙垒上吞吃着竞技场的墙壁,要滚满一圈才会回来。 杜兰逃过一劫,如果哭将军就这么让开道路,她绝对会死。 步流星重整旗鼓,正是目呲欲裂杀气腾腾的时刻。 “到我的回合了!” (本章完) Act.12 Im the One·我就是辣个蓝人 [part1·摇滚乐手] “到我的回合了!马脸怪人!” 阿星浑身都在往外冒热气—— ——歌莉娅的圣血和他的免疫系统在互相缠斗,这位红石人进入暴怒状态以后,心肺系统跟着暴涨的肾上腺素开始超频工作。 肌肉充血浑身发汗,稍稍握紧拳头,就能感觉到猛烈的心跳声。 这个状态下,流星的肉体元质出力整体会提升百分之三十左右,永生者的圣血也会迅速流向每一个细胞——恐怕用不了多久,十几分钟或半个小时,他就会变成歌莉娅的授血扈从,他要和智人的身份说再见。 这是哭将军运用骑士战技,对付授血怪物时最常见的形态,在[礼仪课]上我们见过这种浑身肌肉充血,背阔肌和肩颈都跟着臂膀一起膨胀发热的暴怒姿态。 歌莉娅看见此情此景,哭将军的灵压就像一团炙热滚烫的火红花朵,在竞技场中开始剧烈的燃烧,升腾而起的汗液湿气从这汉子的两肩和头顶不断冒出来,与[stayedgone·不见了]的魂威攻击正面接触时——这小子受了伤。 尽管只有一点点皮外伤,从石球皮子上掉下来的渣滓依然给流星带来了伤害,它们直接撕开防刺服,卷走衣料纤维和皮肉,像猛兽的利爪刨开一朵姹紫嫣红的血花。 这些血液的味道飘进歌莉娅的鼻子里,她就立刻心旷神怡意乱情迷。 ——无论是烹饪精细慢炖,还是活剥一口生吞。 ——无论是做成藏品血奴慢慢赏玩,还是制成标本馆藏观瞻。 ——这是顶级货色! 歌莉娅如此想着——哭将军的元质是那么诱人!只要维持那个心血加速的暴怒形态,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完全属于我了! 对于流星来说,这场赌斗必须速战速决,因为杜兰没有骰子—— ——马头鬼的魂威能力可以通过累积回合数进行奖励骰。而白兰歌女的大范围控制连裁决者都躲不过去,每一轮都要接受这种迷魂歌声的对抗鉴定。 越往后拖延,这两人的组合技能就越来越强。 在这圆形的竞技场里,有充足的时间和回合数留给马头鬼的[stayedgone·不见了]进行魂威蓄能,这回只是运气好,流星能挡住这畜牲的优势骰。 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如果让这颗石球蓄满三个回合,马头鬼有三颗骰子作优势骰的机会,那时候光靠贝洛伯格和一身蛮力,真的能挡住它么? 它会变成什么样子?它会滚多大? 且不说如何躲避这种恐怖的碾压攻击,杜兰会因为[singforme·为我唱]的命运骰子死在巨石之下。 所以阿星果断选择一波allin(打到底),他迅速往另一只耳朵里灌进止血凝胶,在这个瞬间,万事万物都变得鲜活亮丽,重新拥有了色彩! 挣脱回合轮次的束缚,再也听不见鸟妖的歌声,他要把复杂的赌局变成简单的搏命厮杀,敌人最强的攻击面就是这颗石球,只要解决了马头鬼,剩下的白兰歌女没有终结流星的杀伤效率! 阿星进入了心流状态,思绪变得越来越清晰,驾驭怒火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光凭那口环首刀!想砍下我的脑袋还不够格! 对于哭将军来说,时间流速已经恢复正常,他垫步大跳剑随身走,短短两秒内跨过二十余步的距离,完全屏蔽了鸟妖的歌声,也听不见猎王的响板。 举剑时宽厚的背脊跟着剑刃搅起一阵血雾腥风,完全离开地面时,右臂藏好劈砍意图,冲锋大跳的斩杀处刑动作张力十足!他像一架战机在贴地飞行! 两掌合作一处,完全贴着贝洛伯格的剑首配重球!劈杀之势好似陨星坠地!千度高温的剑刃在漆黑的竞技场里留下一道暗红曳光! 不等双方的对抗骰落地!马头鬼的视角中,在[thepower·力量]的影响下,哭将军冲锋大跳劈砍而来的动作是那么慢!却那么可怕! 尽管他拥有超速思考的能力,可是恰好就是这种匀速思考做出应对的战斗节奏让他破了心防,内心浮现出深深的无力感! 他被吓坏了,被流星骑士战技的拟态肉身完全震慑住,那把大剑屠了他成千上万的同胞,那个持剑人宰杀怪物时不会有任何同情同理心——是身经百战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狂暴屠夫。 正是因为这种过于漫长的思考节奏,正是这种反复观摩,让流星的全盛姿态完全暴露在博华先生眼里——这几乎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 “能躲开吗?” “我的天哪!他飞过来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他.” “为什么他能一下子跳那么远!为什么?!这真的是一回合的行动力吗?” “老骨头!救救我!救我呀!” 马头鬼凄厉惨叫着,甚至开始责怪裁判。 “你一定在偷偷帮他!对不对!为什么他能堵住耳朵!这算犯规吧!为什么呀!” “如果没有回合限制的话.他岂不是能.” 就在流星滞空的这段时间里,老骨头飘到马头鬼身边,要安抚这头授血怪物的情绪,也要自证清白。 “吾并没有私下帮助哭将军,从他舍身冲锋起跳,到你开始讲废话这段时间,其实只过去了短短两千四百五十五毫秒,如果吾不是老糊涂了,计时算数的本领还在,那么就是这个数。” “恰恰相反的是,吾的[thepower·力量]依然在帮助你,博华先生。” “你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出对策,好好思考应对方案,如何接下这一剑呢?” “对于哭将军来说,他已经破釜沉舟,要把所有的勇气都灌注在短短的几分钟,或这几十秒里,他不在回合之中,放弃了[thepower·力量]送给他的超速思考能力。” “或许对于红石人来说,过多的思考反而是一种坏事,勇气是灵光一现的,气势是难以为继的。过多的思考时间反而消耗他的集中力,剑路精度和攻击质量都会下降——哭将军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板。” “他的行为就是他给出的答案,博华先生。” “距离剑锋撞击你的头颅,应该还有一千一百三十三毫秒的时间,也就是一点一三秒,由于你的恐惧心让你浪费了太多时间,无论如何你也躲不过这一剑了。” “现在你只能寄希望于骰子,把性命交给歌莉娅·塞巴斯蒂安。” 说完这些,老骨头刻意躲远一点,免得等会脏兮兮的臭血溅到他身上。 不得不说,裁决者的这番话点醒了博华先生,这马面怪物咬紧牙关掷出命运的骰子! 对于流星来讲—— “——噗嗤!” 剑刃好似热刀过牛油!它劈进马头鬼的肩膀!挂住胸腔的结实骨骼! 阿星根本就没看投掷结果,对于他来说,这才是熟悉的作战环境,是熟悉的决斗流程! 两颗骰子完全停止旋转,经过对抗鉴定,是同一个数,都是[10]点! 原本朝着马面怪物头颅而去的大剑,原本是一击必杀的跳劈斩杀被博华拧身躲过,紧接着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挨打! 歌莉娅的魂威超能确实可以救马头鬼一命,可是接下来呢?恐怕没有他的回合了! 阿星一脚蹬上马头鬼的肚子,要拔剑再劈。 白兰见状立刻来救,环首刀几乎在阿星出腿的同时落下,可是哭将军没有闪避动作,他没有那么快的反应,没有那么多的杂念——反倒是[thepower·力量]的行动轮次带来的种种特征,让他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 虽然他的思考速度变慢,肯定不如这两头授血怪物来得快,看起来似乎[thepower·力量]在帮助这两个棘手的敌人,但有一个隐藏条件是不会改变的。 白兰歌女和马头鬼的行动轮次是固定的,只有在马头鬼做出对抗完成行动之后,白兰才能行动,这是[thepower·力量]的魂威之力写下的铁律。 流星几乎不用去思考如何进行这场回合制游戏,直接忽略了白兰的进攻轮次,因为对抗骰是必定生效的,哪怕没有对抗动作,这一刀下去,白兰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无法造成伤害——这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写下的另一条铁律。 他已经摸透了这场游戏的规则,并且试图利用规则进行暴力破关。 长刀在阿星的小腿胫骨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害,刀刃刚刚砍进骨头就停止了。 阿星根本就不在乎这点疼痛,等不到杜兰的行动轮,他一脚把马头鬼踢开,贝洛伯格重获自由的瞬间,再次起剑定步劈杀! “下个回合!” 杜兰的声音在流星脑子里回响着,正是通过[whamrap·威猛先生]的灵体来传音。 “我依然受到这种心灵控制的影响,要继续往西南侧走六步!” “哭将军!它回来了!它滚回来了!” “被你抽打开,偏移到另一侧的那颗石球!已经滚回来了!它朝着我来的!我的身体不受控制!” “恐怕你现在这个状态也听不清我讲的话,步流星!把我带进这场决斗是百分之百的错误” “我见不到茜茜了,我会死的!” 杜兰讲到这里,内心是绝望的。 这一番高速神言在流星听来,就像是经过特殊剪辑手法,经过加速处理的磁带录音,根本就无法传达有效的信息。 阿星离开[thepower·力量]的回合轮次,同时也离开了杜兰的队伍,现在她只能听天由命,只能看着身体一点点往死路走去。 这至关重要的第二回合终局,还有即将到来的第三回合。 杜兰只知道一件事,白兰歌女已经把她带上一条死路,而流星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他杀红了眼,要速速结束这场战斗。 可是 真的是这样吗? 杜兰运转魂威,把所剩无几的行动力都用在推算未来。 她看向竞技场四周,试图寻找生路,突然看见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所在的观礼平台。 “喔!哭将军!” “我的英雄!” 杜兰女士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眼里的浮光掠影终于尘埃落定! 这个瞬间,她要完成[时间线]所交代的最后一件事。 没有骰子的她,也要丢出改变命运的一块顽石,从口袋里取出辉石首饰——那是boss亲手验货,灵翁交给她的绿石香炉,与白露的辉石是同一类。 巨大的石球已经累积起难以想象的势能,它几乎有四米多高,即将回滚碾压至杜兰所在的位置。 杜兰女士不慌不忙,甩动绳索投石问路,将这最后的命运交给自己的护命符。 “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老骨头如此说着,“敬请见证!” “你的伙伴死到临头!”马头鬼身负重伤依然要嘴硬,他与白兰歌女做了简短沟通,便开始拟定最后的魂威攻击:“只要我撑过两个行动轮!白兰能精准的找到你的跟腱!你再也追不上我们!” “哈哈哈哈哈!” 马面怪物一边捂着开裂的胸腔,一边吐血也要笑出风采。 他身体踉跄倒退,想尽量蜷缩起来,避免在对抗过程中吃满劈砍伤害,想要再次爬起做灵活的躲避。 这个瞬间—— ——死神来了! 光明利刃紧紧咬住这马面怪胎的逃跑路线! 剑起剑落!流星劈在空处!马头鬼堪堪避开这狠厉劈击,贝洛伯格在石板道路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砍击痕迹。 但是流星没有丝毫犹豫,依然没有去看骰子。 身后紧追不舍的白兰歌女算准距离,选定行刀路线,手里翻花改了持刀姿态,冲着哭将军的脚跟横割,立刻起了效果! “哈哈哈哈哈!”白兰夫人兴奋且笑容扭曲:“你可真是个倒霉鬼!命运站在我们这一边!” 是的,她说得没错,幸运女神早就不在哭将军身边了。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是追击无果,反倒被敌人打出弱点致残暴击。 [part2·横冲直撞] 流星脚跟吃痛,身体失衡瞬间拄剑重新找回重心,依然没有去管身后的白兰歌女——他相信白蛇的能力,也相信那一颗闪着绿光的辉石护命符,它一定会产生结果,哪怕杜兰没有骰子。 他没有停止进攻,足跟的痛苦只是让他一条腿失力,仅凭单腿也能继续追击。 “我身上全是血!” 流星怒目圆睁,震声吼叫。 “怎么没有你的!?” 马头鬼被这一生破胆怒吼震得险些踉跄滑倒。 他想还嘴,但现在不是他的行动轮次,内心产生了一道裂痕。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哭将军继续挥剑,继续像鞠躬朝拜一样举剑下劈! “这家伙” “这家伙完全不管同伴的死活吗?” “就在这个回合!我的[stayedgone·不见了]会把阿尔斯·克劳迪亚·杜兰碾成一张人皮!” “为什么他还在追我?为什么要对我穷追猛打啊?!” 博华已经快要崩溃了,不由自主的朝着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所在方位看去—— ——他想念主人,要向酒神求得一些幸运,如果歌莉娅大人能够偏袒他,能够改变接下来的骰子结果. 不. 不不不不! 不! 当他看清观礼平台,这才猛然惊醒。 第一回合结束时,从哭将军身上跑出去的细小泥点,那些带着血液的火星碎渣,如今已经变成了另一个石球! 在[stayedgone·不见了]的影响下,它越滚越大,一路朝着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所在的平台冲过去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博华几乎要抓狂:“为什么会朝着酒神的方向滚过去呀!” “如果现在解除魂威能力,我准备了那么久的蓄能攻击不就白费了吗?” “你的时间不多了。”老骨头适时提醒道:“血,有很多很多血,它们滴滴答答,和响板的声音一样。” “闭嘴啊!猎王!不要再给我压力了!不要再给我压力了.”马头鬼脸色惨败,几乎要被这种心灵重压碾碎。 一边是酒神大人,另一边是杜兰。这苦涩的抉择让他大脑生锈难以思考。 如果时间能过得快一些,或许他就不会犹豫,不会那么痛苦。 “难道说” “难道说这家伙是故意的?” “这个看上去傻不拉几的家伙.好像第一回合干了些意义不明的事情,其实都是.” 马头鬼的脑袋僵住了,他仔细打量着冲向观礼平台的石球—— ——就看见一个鲜红的灵体,像推动巨石的西西弗斯,把[stayedgone·不见了]塑造出来的大杀器推向歌莉娅所在的位置! “怎么会这样呀![whamrap·威猛先生]不是一直都留在杜兰身上吗?!为什么!” 本来博华先生就想以蓄能攻击的方式,一次性摧毁杜兰的肉身和哭将军的灵体。不光是流星提前获得了歌女的魂威情报——博华也提前获得了[whamrap·威猛先生]的情报。 拥有守护对象的独角武士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博华十分忌惮这种灵体。所以没有对杜兰直接进行魂威攻击。 这种谨慎反倒让流星拥有了宝贵的时间,用血液当做灵能媒介,将[stayedgone·不见了]的泥丸血球变成撞向歌莉娅的杀招。 “歌莉娅大人!快躲开呀!” 马头鬼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他的行动力快用完了。被这一连串的重压所击倒,心智陷入绝对的混乱。 “糟了糟了糟了!糟糕了!”白兰歌女内心同样如遭雷噬,歌莉娅不能动的原因,恐怕是受到了[entertainment·娱乐]的影响,哪怕酒神大人拥有优势骰,但是经过整整三轮鉴定,受到鸟妖歌声的引诱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白兰不能解除灵能,还没有轮到她的回合。 “您就只是看着?什么都不做么?”老骨头讲完这句话,就任由时间继续往前。 “我光芒如剑!坚硬似铁!”流星提剑劈来,剑击质量依然高得可怕,哪怕是单腿进步重心完全没有失衡。 在这个瞬间,马头鬼解除了魂威超能,脸色变得铁青——他绝不敢去伤害神灵!哪怕对酒神做出攻击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贝洛伯格砍开他的脸面,砍进嘴巴劈进鼻梁骨,他努力仰起头护住颅脑!只怕大脑受到致命伤! 接下来的处刑工作变得异常顺利!因为杜兰已经接管了比赛—— ——成片成片的泥沙冲倒她的身体,石球崩碎瓦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得救了。她的身体陷在岩片沙尘之中,被带去偏向东北一侧,好似扑进一条砂石河流里。 在这个瞬间,她投出了第二块顽石! 流星再次被白兰劈伤,这一刀割废他仅剩的一条好腿。 他半跪在地,不依不饶好似恶鬼附体,拳头猛击马面怪胎的下巴,紧接着贝洛伯格再次重获自由,要完成最终绝杀。 博华先生顾不得思考——他的大脑因为疼痛而停转,身体机能也因为失血过多,丧失了大部分的行动力,他只想逃!逃出哭将军的攻击范围!只要逃出去. 刚刚想要爬起,他的身体就跟着一歪! 手掌撑起躯干,它就猛的按在圆滚滚的香炉上! 他的脑袋又一次狠狠撞上地板。 “你完蛋了!我来收你的命!”流星提剑再砍,他两膝跪地,借不到大地的力量,剑击也失了准头。 大剑拍在博华的脸上,打得着马脸怪物脖子都断了,但是没有死透! 白兰歌女提刀想要了结哭将军,有高位优势完成斩首动作,她毫不犹豫手起刀落! “决斗呢!别来碍事!”流星的背脊钻出鲜红的独角武士。 无论骰子如何旋转,如何落地,丢出何种结果!这一刀劈在[威猛先生]身上,对于流星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精神损伤! 刚才轰向马面怪物的拳击,已经奠定了哭将军的胜利!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对博华先生来说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他无法爬起,面对哭将军的处决攻击,抓住手边的石头—— ——抓住杜兰丢来的命运顽石,从这个角度,他没办法作出致命一击,无法将这块石头丢向哭将军的脑袋,他实在太累了,只能歪着头颅瘫痪在地,稍稍动一下,断裂的脊柱骨就传来剧痛。 “[stayedgone·不见了]!把这家伙的手指头扯断!” 只要这颗石头能撕下哭将军的手指,让那把恐怖的大剑失去准头,或许自己就能活下来! 是的!博华!你清醒一点! 现在只要活下去,授血之身的自愈能力要远超这贱种! 打断他的手指,最好是大拇指!他就再也握不住贝洛伯格! 这颗扁平岩片的飞行轨迹正如博华先生所想的那样,[stayedgone·不见了]化身为小精灵,抱着它一路飞了出去,它接触到流星的拇指时狠狠咬下一截骨头,然后迅速膨胀变大,吞下阿星的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 天底下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这颗恐怖的滚石—— ——它继续往前,似乎是饿坏了,完全钻透了阿星的腹腔,打进他的软肋,撕开肋骨和肌肉,覆上一层血肉泥泞。 “是的!是的!好!” 对抗骰落地时,博华欣喜若狂! “二十点!二十点呀!二十点!大成功!全部吃下吧!把这次魂威攻击带来的伤害全部都吃下!” 它离开流星的身体时,就变成一颗拳头大小的“肉球”,由于主人过于强悍的运气,它吃得饱饱的,紧接着撞进高举屠刀的白兰歌女的身体里——正中胸骨。 白兰说不出一句话,因为没到她的回合。 马头鬼也看不见同伴的脸色,中间隔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巨汉。 在骰子规则里,只要投出大成功,无论如何这次攻击都会成立,而且会达成效果拔群的攻击结果。 当[stayedgone·不见了]离开白兰的身体时,她已经死得透透的! 滚石几乎变成了篮球大小,带走她整个胸腔,脊柱中枢停工的一瞬间,她几乎没做出任何反应就去见亚蒙女神了。 “白兰!了结他!砍了他的脑袋呀!”马头鬼依然不知情,在向同伴发出指令。 他久久等不到白兰歌女的回合—— ——只等来了辣个蓝人改换持剑姿态,失了手指也能端起大剑,由奋力劈砍变成刺杀的沉稳剑击。 只一下挑刺,冲着喉口而去的贝洛伯格正中花心直达颅脑,这副马脸头壳冒出烧烤脑花的焦臭气味。 下一秒,流星终于空出手,扯来郊狼ace据枪瞄准,不给这具尸体任何复活的机会! 他少了三根手指,不过没有关系,只要还有一根指头在,就能开枪处决! 灼热的霰弹击碎了马面怪物的脑袋! 是的—— ——他死透了! (本章完) Act.13 Be Strong·要勇敢 [part1·疯魔] “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星彻底失力,瘫坐在竞技场中央。 杜兰第一时间赶来,从腰包里取出万灵药喂给哭将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流星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受到歌莉娅的圣血侵害,他一直处于难以自制的狂喜状态,“哈哈哈哈哈哈!杜兰!呕!——” 他的肌肉紧绷着,瞳孔也开始扩散,身体里的血液依然保持着极快的流速,血压跟着万灵药的神奇疗效而迅速上升,肌体还没反应过来,喉颈不由自主的作呕,心绞痛让他捂着胸口,却依然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赢了哎!杜兰!赢了!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呕!——呕!————yue!——” 杜兰只觉得不可思议,她既开心又害怕。 她被哭将军的战斗意志点燃,可是在赌斗结束之后,那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弟,那个满脸是血,浑身是伤的男子汉却像是犯了癫狂症。 流星的癫狂指数在b+,这是偏光六分仪给他做出的鉴定结果。 和每个红石人一样,他离癫狂蝶很近很近,红色本身就代表着热烈的,丰富的情感。这种特质让他更容易自发疯狂。 “哭将军,你得动一下,动起来.”杜兰紧张兮兮的拍打着流星的脸颊,紧接着将他拖拽,把他的身体放平,要屈膝半跪的下肢得到放松,这种情况其实非常危险,“我知道你很开心,你现在要动一下。” “杜兰!杜兰你看见了吗!我牛逼不?!”步流星依然沉溺在赌斗环节里,似乎没有走出来——他被一种迷离的幻象所操纵,被死里逃生的欢欣愉悦所俘获。 “你需要休息.”杜兰费了老大劲才抱起流星的一条腿,她看见小腿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心都快碎了—— ——那是怎样强大的精神力,怎样坚韧的意志! 刚才向马头鬼不断发起冲锋时,步流星的小腿肌腱筋膜和胫骨几乎被白兰歌女两刀砍断,只有一些皮肉挂住这两条腿。 他这一路不断往前,从来没去看身后的骰子。幸运女神没有眷顾这个勇者,接二连三的厄运让白兰的攻击屡屡得手,将这两条腿完全废掉! 流星居然能够忍受这种痛苦,能够把性命交到我的手上——杜兰如此想着,就愈发感觉眼前这个小弟弟是那么脆弱。 难道他就一点都不会怀疑?一点都不会犹豫么? 我也是授血怪物!这场骑士比武生死赌斗!我有足够的能力来决定哭将军的死活! 我和这些授血怪胎是一类生物,按照怪物的生存法则,保持理智的最优选,应该是帮助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以三对一的形式来迫害哭将军——是的!我曾经这么想过!这种可怕的念头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 哪怕只有一瞬间,我也得承认! 我确实这么想过,我想背叛眼前这个蛮不讲理且毫无胜算的无名氏! 弗拉薇娅没有退路了!我能感觉到,她被[singforme·为我唱]迷了魂,维克托先生给她写的故事,为她编织出来的童话王国要逐渐破碎。 ——黑蛇要醒过来。此时此刻,重新回到归一圣教的阵营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需要一个新家,她必须杀死另一个自我,否则在这两种人格的互相拉扯下,她会产生很严重的精神问题,她的自毁欲会越来越强——不认可身体里的另一个自我,就会产生自残行为。 杜兰,杜兰呀杜兰! 为什么你下不了手? 现在你离开了行政区的管辖,没有商神杖来制约你,没有世界卫生组织的雇员身份。 这是一片蛮荒之地,是犹大为红闪蝶精挑细选的避风港——是归一圣教的主场。 难道是因为这小子在决斗开始的第一回合,那种胡搅蛮缠横冲直撞的策略让你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吗? 不.不.不不不不对. “我没办法背叛自己的心呀” 在面对哭将军近似癫狂的强烈灵压时。 杜兰不由自主的把心声讲出口了,万幸的是,她只讲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流星依然在半疯不癫的狂笑着:“不错喔!这句台词不错喔!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哈哈哈哈哈!” 观礼平台上,歌莉娅捧着大盘子,一路飞也似的快步走下来。 她这一路小跑下楼,走的又快又稳,昂首挺胸风度翩翩,对于竞技场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这件事,这位主人家是一点都不生气,反倒为敌人精彩绝伦的对策拍手叫好。 “你太棒了!我的爱!” 她已经将流星视为“mylover”,是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用个奇妙的比喻来形容,就好像在网上找到了心水商品,一连好几天都在看这个小玩意的首发评测,下单以后每隔十来分钟就要点开物流信息,货还没到菜鸟驿站就猛打快递电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流星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晓得傻笑,他像喝醉了一样,在这场酒神祭典里吃得饱饱的。看见死敌来了,他也用笑脸相迎,但是嘴上依然要骂出几句狠话。 “谁他妈是你的爱!哈哈哈哈哈!这婆娘好自信哦!杜兰!你看看她!她输了还笑得出来!真让人羡慕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呕!——” 这种狂喜带来的副作用让流星两眼充血,让他的颅压过高。 他无法抵挡歌莉娅的灵压,癫狂指数已经直冲云霄,逐渐从b+跑到a-,如果再持续几分钟,就可以和七哥那个癫婆掰掰手腕。 这个时候,老骨头没有作声—— ——他满脸担忧,虽然这颗水晶颅骨没有半条肌肉,黯淡下来的灵火映出哀伤眼神。 歌莉娅留下两块白金币,佝身仔细观察着流星的神态,看清楚这块肉的成色,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猎王没急着走,等歌莉娅完全消失在竞技场的廊道尽头,他来到流星身侧,黄玉一样的五指轻轻抓住流星的喉咙,抓住了要害。 杜兰又惊又怒:“你干什么?!猎王!他还没有变成授血怪物呢!你要杀了他吗?” “吾要让他清醒过来,他现在无法对抗歌莉娅女爵的灵压。”猎王一边下手救人,一边解释道:“按压的位置是颈动脉窦,也是死门所在。” “《万物大裂》有记——这个位置是智人无法掩藏的鬼门关。” “它根据血压的变化来调节心率,当它受制于人,大脑跟着下达指令。使心肌松弛暂停泵血,脑缺血而黑视,逐渐窒息脑死。” “五十五磅的压力就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战斗意志。” “稍稍按压几秒,可以使哭将军从疯癫狂喜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流星的呼吸依然急促,但是在脖颈受制的一瞬间,他就不再笑了。 他的心肺起伏逐渐趋于稳定,万灵药与圣血互相纠缠带来的副作用也渐渐消失。 杜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她不想看到哭将军发生任何意外,对于杜兰和弗拉薇娅来说,雪明和流星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授血怪物可以不讲恩义,可以靠着利益至上的生存法则行事——但是杜兰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和她想不想“做人”没有什么关系,她早就认可了自己食人魔的身份,从来都没有想过“重新开始”——她心里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她只是单纯觉得,不能让流星死在这里,不能让这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年轻人,变成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玩物。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念让她投出了辉石首饰,不光如此,她还要投出白蛇指示的第二颗石头,帮助哭将军完成绝杀。 流星渐渐睡下,老骨头扶起这位勇者,和杜兰一块扛着阿星往外走。 “你很关心他?”老骨头朝杜兰发问:“哭将军与我讲过——他有一个爱人,是你么?” 杜兰连忙解释道:“嗨!哪儿呢!他老婆是青金卫士,和我是死敌,而且我哪儿看得上他呀!他也配?!我喜欢女人.” “你拥有授血之身,吾能感觉到一种来自阿兹特克羽蛇天神的圣血传承。”老骨头讲起杜兰身上的圣血源流头头是道:“居然会选择与无名氏并肩作战,起初吾第一眼看见你们姐妹二人,还以为是歌莉娅女爵请来的雇工打手,把哭将军引诱到这个地方。” “猎王。”杜兰没什么好脾气,呛声应道:“你也变成了永生者的爪牙,很奇怪吗?” “这么说,我们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猎王听明白了杜兰的言外之意。 越过廊道,走出t形路口,杜兰讲起尖酸刻薄的话题。 “你没有想过反抗吗?猎王?” 猎王:“反抗什么?” 这个瞬间,杜兰眼神频频变化,她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 “你有那么厉害的魂威,难道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重获自由,朝歌莉娅举起叛旗,反抗她?” 面对这个问题时,就和流星问出“如果我把你带回车站,好猫咪会不会很开心呀”那时候一样,这把老骨头只是沉默,不愿意回答。 [part2·失誉之血] 既然老骨头不做声,杜兰想追问。 “你这.” “吾没有能力反抗命运。”老骨头强调着:“击败吾的不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是吾自身,是吾脆弱的心。” 杜兰瞪大双眼:“为什么?!为什么呀?” “步流星已经喝下第二杯圣血,他能感受到[singforme·为我唱]的神奇魅力。只有真正丢出骰子的那一刻,你才能明白那种感觉有多么美妙。”老骨头讲起流星癫狂症的来源:“是满怀期待的,心中充满希冀盼望,充满正面能量的祷告,是跪拜神灵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贪欢。” “吾输给了这种感觉,输给了这种仪式感” “对于步流星来说也一样,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赌博。” “当初吾与歌莉娅的赌斗过程也是如此。” “魔鬼的骰子能够让吾发挥所有潜能,投出成功,吾必定披荆斩棘无所不能,投出失败——只不过是运气不够好。” “这种美好的幻象将吾拉入深渊之中,一次又一次获胜,一次又一次。” “代价只不过是喝下血,喝下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圣血。” “这有何不可呢?吾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枯骨,这副肉身在品尝圣血之后,还能散发出一些生机,甚至能和光之翼以伤换伤,能依靠骰子与怪物们比拼肉体力量。” “吾输给了贪婪,十三轮决斗结束以后。吾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一开始来到香巴拉,吾想为《万物大裂》写一个完美的结局。为后来的人们留一些财宝,在大夏度过余生,收几个徒弟安享晚年。” “再后来,这副虚弱且丑陋的躯壳不断鞭打着吾的心灵,它散发出来的臭气,色素沉积在皮肤上,长满了麻斑,一天比一天虚弱,它越来越胆小,它把吾的灵魂变成了什么模样!?” “在圣血的诱惑下,吾又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回到了青年时代,好像能够重现容光焕发器宇轩昂的伟大时刻。” “想活下去,想获得这种力量,用骰子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这个瞬间,吾输光了所有筹码,心甘情愿的跪在酒神面前,恳求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为吾授血。” “如你所见,吾变成了酒神的藏品。” 杜兰不敢相信—— ——经历过收获季的王者,受过傲狠明德真身灵压拷打的灵能至尊,这种级别的蓝闪蝶居然会心甘情愿跪在永生者面前? 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究竟有什么魔力? “你在给食人魔卖命.”杜兰满头冷汗:“猎王,歌莉娅是吃人肉的,她和我是同类,我知道授血怪物是什么德性.” “我们擅长伪装自己,我们的心和血都是冷的,比智人凉上十来度。” “我们的感情可以伪装,我们早就变得麻木——变成了怪胎。”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授血怪物,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被这种幻觉迷住?” “我不理解,猎王!我不能理解!” “在我遇见枪匠和哭将军之前,我以为这辈子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眼泪和笑容,都留给弗拉薇娅了!我的心太小太小,装不下其他东西” “我是个自私自利的食人魔,直到现在我也这么认为!如果真的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肉身,脑子里的坏水立刻就会往外冒!这副肉体只能养育出食人恶兽!为了一口人肉,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的灵魂失去了一部分功能!它感觉不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它病了” “它染上了维塔烙印,和圣血一起把我变成畜牲了!就像人类无法理解动物的痛苦和欢愉!” “可是哭将军和枪匠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呀” “猎王,为什么?您尚且拥有人心人形的时候!应该比我更能明白!更能理解这种感情!” “他们一个和我说,要还手!一个和我说,要勇敢!” “为什么你会倒在这一关?为什么?” 老骨头抬起手掌—— ——仔细看去,黄澄澄的指骨外侧攀附着密密麻麻的灵丝,像极了人体神经纤维。 “吾已经喝了太多圣血,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已经记不得这种变化是在何时发生。” “对于哭将军来说,或许这种变化会来的更快,更加猛烈,因为他用愤怒和勇敢作战——过快的新陈代谢会加速圣血的侵蚀。” “万灵药很难根除歌莉娅的元质,尽管这位女爵曾经这么讲过——饮下圣血之后,只要不超过一个半小时,喝下万灵药就能恢复健康。” “她没有骗吾,也没有骗哭将军。” “但是灵体产生交融的过程中,[singforme·为我唱]也会逐渐改造我们的灵魂元质。” 这么说着,老骨头轻轻划割阿星的手背—— ——锋利的指骨画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肱骨前侧关节处的血管缝隙里,在红黄相间的关节腔中,也能见到这种好似金色丝线的“灵能神经”,这是[singforme·为我唱]依然留在流星体内的证据。 尽管圣血已经被万灵药驱赶出去,可是授血仪式不但没有停止,它依然在默默进行着,潜移默化的改造着阿星的元质。 这使他的癫狂指数逐步升高,对歌莉娅的灵压抗性越来越弱,因为授血扈从无法违抗血主的命令。 曾经佩莱里尼用这种办法逐渐改造马利·佩罗,让马利小子提前拥有了魂威,那个时候,面对佩莱里尼的洗脑,马利·佩罗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力气,他就是佩莱里尼的血奴——直到后来,马利完全掌控[暴风眼]的力量之后,他终于能封闭心智,利用视野死角来欺骗血主。 猎王当年面对歌莉娅时,已经是八十多岁的古稀老人。 他根本就不是永生者的对手,无论是肉身还是精神,乃至灵魂受到篡夺——在圣血的影响下,他的心智慢慢发生改变,最终滑向无底深渊,痛饮失荣失誉之血。 深陷于赌局之中的人,深陷传销陷阱的受害者,他们或许知道自己做错了,或许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绝路,但是根本就没办法回头。 因为身体和大脑都已经不停使唤,没有那么强大的心和力来扭转命运。 “为什么你不告诉他!?”杜兰看明白了,却愈发愤怒:“为什么?猎王!如果喝下万灵药也没有用的话!你应该早点提醒他!你就是这么输的!” 老骨头非但没有忏悔的意思,语气变得冰冷。 “吾已经将败因告知哭将军,在第一场决斗结束的时候——贪婪将吾推进万丈深渊,吾再也没有颜面回到九界站台面对傲狠明德,从此只能浑浑噩噩以命契灵柩为凭依,成为酒神忠心耿耿的仆人,灵柩如果毁灭,吾也要魂飞魄散不得超生,而且如果哭将军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在乎!”流星抬起头来,或许是手臂多了一道伤口,把他疼醒了:“这婆娘喜欢出千!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 “她想要我乖乖听话,肯定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不喝血,我怎么和她斗呢?第一步都迈不出去!我怎么走到她面前?怎么砍掉她的脑袋?!” “既然她那么狂妄!我就得比她更狂妄!” 杜兰无法理解这个逻辑:“你明知道这是陷阱,继续喝血作战,你会变成下一个猎王!” “我还没参与过收获季呢!怎么突然就涨辈分了!?”阿星嬉皮笑脸的,抬起手臂抹药治伤,对于关节腔室里的金色灵丝视而不见:“相信这个声音!杜兰!相信这个声音!” “请相信这个声音!拳头嘎吱嘎吱的!它又有力气了!我一定能做到!” “这些血没办法改变我,今天我要哈哈大笑!笑到吐出来!明天呢?明天会怎样呢?” “我会完全疯掉吗?不!不不不!” “有那么多重要的人,有那么多好玩的事,他们都在等着我呢!” “宝宝还在老婆的肚子里,继续努力干活吧!努力工作吧!” “要把这些怪物永远留在香巴拉!不能让孩子们变成下一个哭将军呀!我不想再看见谁哭了!我不想跟着谁一起哭了!” “我一定会赢!” (本章完) Act.14 Pure Imagination·纯真幻想 [part1·神奇糖果] “杜兰!杜兰!~来帮个忙!杜兰!” 酒神教堂的客房里,弗拉薇娅要大展身手。分液器排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萃取瓶和试剂烧杯擦得锃光瓦亮。 这位劳伦斯·麦迪逊的心头好,这位红糖绿酒车间里的毒师已经忘了如何做直达天堂的快乐毒药——她要为哭将军接下来的赌斗环节制备真正的幸福糖果。 行李箱本来还有一罐可可豆,可是杜兰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起初弗拉薇娅还以为这罐原材料被残忍无情的潮水卷走,直到呱呱船长和大副伊森先生开始打嗝放屁,肚子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声。 童话王国的女王陛下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两个调皮鬼偷偷把可可豆吃掉了! 没有办法,茜茜找到歌莉娅女爵,请求对方帮忙采购了十六公斤的可可豆原料,要知道这玩意可不便宜,在东马港这种常常闹台风的地方,梧桐科常绿乔木是活不下来的。 歌莉娅听到弗拉薇娅的请求,这位慷慨直率的女爵没有任何推诿的意思,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原材料拿到手——她在东马港是手眼通天。 要说起这些可可豆,可能您会问,它有那么重要吗? 对于弗拉薇娅来讲,对接下来的赌约来说,它就是至关重要的通灵道具。 “咱们带来的那罐豆子吃了会胀气呀!我是真没想到呱呱船长一点都不挑食喔!”弗拉薇娅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小刀割开板条箱的扎带,提起锤子撬动木板,把稻草叶里面的洋运货物拆分出来。 杜兰跟着一起帮忙,从弗拉薇娅的炼金皮箱里掏出硬牛皮卷,这牛皮卷上夹带着一根根玻璃管——这便是糖果的炼金基材。 说起这些炼金基材的分类,又大有讲究。 还记得苏绫老师曾经在红星山的作战记录吗?还记得这位“大胃王”吃下去的特殊食物带来的增益效果吗?那是一种通过食物补剂增强肉身力量的神技,也是太乙玄门·无根树一派传授给苏绫老师的养生秘诀。 弗拉薇娅的炼金基材也是这样,这些玻璃瓶罐里杂七杂八的小料包含了地下世界各地的特产,各种各样的灾兽,千奇百怪的植物,甚至还有辉石岩矿粉末试剂。 这些炼金基材经过弗拉薇娅的魂威再加工,[twilightzone·阴阳魔界]的魂威灵能来调配有机蛋白酶,针对智人的免疫系统和器官受体来制作糖果,能完美发挥炼金药剂不同效果。 “材料都在这儿了,能做出什么东西来?能让哭将军在接下来的决斗中全身而退么?”杜兰心有忧虑,她依然觉得流星这么赌下去,迟早会变成歌莉娅的血奴——如果弗拉薇娅能用这些糖果解决圣血带来的问题,那就太好了。 “什么都能做!”弗拉薇娅拍着胸脯,戴上护目镜和手套,把门窗都关上,减少制糖环节的扬尘,“就是效果肯定不如扎西德勒大梧桐的二等品来得好!” 这是一句藏语,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弗拉薇娅的可可豆来自祖拉,那里有一颗滚烫的太阳,从祝福圣树扎西德勒梧桐上结出来的三种可可豆,做出来的食物可以让人气血通畅精神焕发,但是如果要生吃,就会出现呱呱船长这种放屁打嗝的胀气症状。 这些东西都是绿石人的宝贝,是一群天生就喜爱自然,喜欢种植畜牧的灵能者们留给芸芸众生的财宝。 “这些可可豆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送来的。”杜兰还是不放心,她抱起罐头用力摇晃,看见这些发酵成熟,去除了白色胶质的半成品——它们早就经过农夫的手,作为预制品原料,豆子的凹痕和光泽来看,品相都很好,“你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 弗拉薇娅把炼金基材摆放整齐,兴奋应道。 “要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歌莉娅大人就算是个食人魔,那也是个慷慨的食人魔。” “你看,送来的豆子没有蚜虫,没有蓟马,也没有木虱。” “这是一等一的好货,哪怕回到公司总部,到狮王大道去找采购商要货,我也拿不到这个品相的原料——总要山长水远的跑去阿杜利斯。” “豆子里有一股烟熏味,更多的是果香,这就是我要的东西!” “先别着急啊!~看我变个魔术!” 弗拉薇娅挑出十来颗饱满大果,敲碎了打成粉。紧接着从炼金基材里挑挑拣拣,捂住自己的眼睛,随便拿来一瓶试剂,手脚麻利动作迅速。 小火熬煮、分层分液萃取、最终喊出一个陌生的魂威真名。 “[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赋予它魔力!” 在[地狱高速公路]的影响下,弗拉薇娅似乎忘记了[twilightzone·阴阳魔界]的名字。 从她体内迸发出惊人的灵光,一位浑身长满鲜艳羽毛的神灵化身来到炼金工作台前,它拥有蛇首人身,眼睛好似金灿灿的琥珀,带着温柔笑意搂住了弗拉薇娅,伸出两掌八趾来操纵分液器,摆弄蜂蜜罐头。 和[twilightzone·阴阳魔界]的初始形态完全不同,弗拉薇娅的灵体初次登场时,如果您的记性不错,它就是一团肮脏的麻布,几乎看不见五官和下肢,狰狞且扭曲的蛇牙藏在肮脏的羽毛里,在地板和墙面随意爬行,在各处散播致命的毒液。 “杜兰!杜兰!~来尝尝!”弗拉薇娅打开双手,重新睁开眼睛,捧着两颗鲜艳的,金灿灿的糖皮巧克力:“我也不知道吃下它会发生什么!试试看吧!” 杜兰女士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茜茜女王就喜欢这么做,从炼金基材里选一样随机材料,然后做两颗糖来试试味道,但是大部分情况,都会搞出啼笑皆非的结果。 “来!试试看!试试看!这是今天的幸福糖!”弗拉薇娅把巧克力往嘴边送,另一只手捏着礼物,塞到杜兰腮帮子去,要顺着那张蛇吻大嘴塞进去。 很快,炼金实验室里只剩下咀嚼巧克力的声音。 弗拉薇娅皱着眉毛,也没感觉出哪里不对。 杜兰做足了防备,站在镜子面前仔细观察自己。 “头发没有变色?” 弗拉薇娅:“我没放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白云鸟的蛋,我记得那个味道,有点腥。” 杜兰:“我没长胡子?” 弗拉薇娅:“没有的!没有的!” 杜兰:“我的声音呢?听上去正常么?” “酷酷卡的眼泪有种橡皮糖的味道,肯定不是它!”弗拉薇娅说:“你接着猜!” 杜兰:“力气变大了吗?” 弗拉薇娅:“熔岩椒很辣的!咱俩根本就吃不下去!” 杜兰拍了拍脸颊—— “——好像变漂亮了,变年轻了?你加了文不才先生的血?” “哪儿跟哪儿呀!我搞不到那种东西。”弗拉薇娅苦着脸:“要是能搞到,咱俩连尤里卡的海关都过不了,应该蹲在青金裁判所里吃牢饭” 杜兰:“那就是错觉咯?果然人都是自恋的,在镜子面前,总会觉得自己长得特别好看。” “喔!”弗拉薇娅突然吐出一个气泡,“发挥作用噜!” 她像吃了肥皂水,不断的往外吐泡泡,捂住嘴巴也不管用,耳朵也会往外冒肥皂泡。 杜兰也是如此,开口说话时就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 它完全包住了弗拉薇娅,紧接着带起女王陛下的身体,慢慢飘起来了!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弗拉薇娅这才明白今日份的惊喜糖果用了什么炼金基材。 “是尤克丽丽的血!~” “尤克丽丽是谁?”杜兰不怎么关心车站的vip,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很陌生。 “就是枪匠同好会的那个姐妹!~”弗拉薇娅已经飘到天花板的位置,她趴在肥皂泡里,稍稍一翻身,这如梦似幻的气泡就跟着她的心意往下沉:“我给好多好多同好会的姐妹送过糖!” “她们收到礼物以后,也会给我带手信!” “vip的血很珍贵的!还有很多很多混种姐妹,也愿意把血给我!” “你的意思是”杜兰趴在半空,四肢被许多气泡带起,她的神色狼狈,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这种灵能:“我们暂时拥有了尤克丽丽·阿努纳奇的灵能?” 这就是经过蜕变之后的[twilightzone·阴阳魔界],[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的梦幻力量。 “我就说巧克力是一种非常厉害的东西!”弗拉薇娅嚷嚷着,手舞足蹈的:“枪匠和伍德先生靠巧克力牛奶击败了六十三!我也能用它来创造奇迹!” 杜兰也变得欢欣雀跃,和好妹妹在炼金工坊里飞来飞去的。 “喔!~这种感觉和授血仪式很像呀!” 弗拉薇娅:“对!既然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能通过血酒来影响哭将军的心智,我应该也能做到!用糖果带来笑容和幸福感!这是[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最擅长的事情!” 她们手拉着手,似乎找到了解题办法。 [part2·魔鬼的魅力] 房间里的电灯照出茜茜女王的容颜,她像是喝醉了,让巧克力的酒心和蜜糖灌得不省人事。 “杜兰!~杜兰!~” 每喊一句,杜兰就感觉脸上有火在烧,越来越烫。 “杜兰!拉住我!~再转一圈儿!” 灯光恍花了杜兰的眼睛,在绚烂璀璨的肥皂泡里,她只看得见这个天真无邪的女王陛下。 明暗交替的一瞬间,电灯映出弗拉薇娅的半张脸。 突然裂开的嘴角和鲜红的长舌把杜兰女士吓得脸色惨白—— ——肥皂泡也在一瞬间炸开了! 两人毫无征兆的摔回地板上,摔得杜兰屁股生疼,摔得弗拉薇娅咿咿呀呀。 “哎哟!~”弗拉薇娅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杜兰却满脸恐慌,就在刚才,在灯光的映照下—— ——她看见了黑蛇,只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弗拉薇娅咧嘴大笑的神态,突然绞拧膨胀的咬肌再次把这位甜心女王变回了邪念丛生的食人怪兽。 “疼疼疼疼疼!别别别别别!”弗拉薇娅好不容易站起来,杜兰想扶,可是女伴连忙喊停,“别碰呀!~裂了裂了。” 摔裂坐骨对授血怪物来说不算什么重伤,以黑蛇的肉体元质自愈能力来说,不过几十秒就能长好。 茜茜歪着身子,狠狠敲了敲屁股墩,只听咔擦一声,侧弯的尾椎又迅速归位,她原地蹦跶两下,又恢复了精气神。 “咋了咋了?为啥突然就松手了呀?” 杜兰不好说什么,或许只是电灯晃花了她的眼,或许只是心理压力带来的错觉—— ——她不想和弗拉薇娅说起任何有关于“黑蛇”的往事,只能随口应付几句。 “没什么.我刚才走神了。” “嗨!那就接着做巧克力啦!”弗拉薇娅要接续工作,她回到炼金台旁随口问起:“杜兰.” “你真的很讨厌歌莉娅大人么?” 这个问题把杜兰女士难住了—— ——因为她不是智人,也不像无名氏那样嫉恶如仇。 正如前文所说的,她没有那种能力来恨歌莉娅,哪怕帮助流星,也仅仅只是靠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念。 人和人之间拥有巨大的差距,仅仅是一颗心,也有不同的颜色。更别提人和授血怪物之间的鸿沟了。 “一定要杀了她么?”弗拉薇娅像是说起家里长短,随口唠叨着:“咱们遇上海难,也多亏了歌莉娅大人慷慨解囊——如果她不是食人魔该多好呀?” “咱俩也是授血之身,要是有一天哭将军突然发疯啦,把咱俩也杀了,事情就变坏了呀!” 杜兰心不在焉,只顾着研磨可可豆,灵魂都不在身体里。 “啊” “啊?”弗拉薇娅撇撇嘴,要为歌莉娅的朋友们讲几句话:“我一开始听歌莉娅大人说,和哭将军决斗的德里克·约基奇先生,那是个苦命人。” “他的女儿去酒吧卖唱,结果被客人欺辱,还染上肺痨,最后病死。是歌莉娅大人帮德里克先生出头,送他圣血赐他魂威。” “哭将军好像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 “——在决斗环节里,他把克里斯蒂娜的遗体砍碎了!” “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杜兰越听越不对劲,也不好说什么。 弗拉薇娅接着说。 “后来白兰小姐来了,她先来的歌舞厅,和我见过一面。” “那是个多愁善感的姐姐,与歌莉娅大人说起旧事,就一直在哭。” “她讲呀,是她害了克里斯蒂娜,她害死了德里克先生的女儿。” “如果她不去管这个闲事,不教克里斯蒂娜唱歌——或许德里克的女儿就不会死。” “他们都是很要好的朋友耶!被哭将军一剑一剑全部刺死劈死了。” “歌莉娅大人是那么善良,人们有求于她,她就去帮助苦命人。” “如果这么说的话,哭将军应该和她有很多共同话题呀” “可是为什么.” 讲到此处,杜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弗拉薇娅,这不对.” 茜茜女王疑惑反问:“哪里不对了?” “哪里都不对!”杜兰强调着:“如果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真的可怜这些苦命人,就应该还他们自由!勇敢的站出来面对强敌,而不是使唤血奴去送死!她没你想的那么好!她是个伪君子!魔鬼总会伪装成人们最喜欢的那个样子啊!茜茜!你清醒一点!” “他们已经病了,被维塔烙印和圣血毒害,变成食人魔了!” “步流星在滥杀无辜吗?我从不这么觉得.” “为什么你会同情敌人?!” 弗拉薇娅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杜兰。 过了很久,她选了三类炼金基材,制出九颗乒乓球大小的酒心巧克力,都是送给哭将军的礼物。 “我的脑子很乱,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能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我只是觉得,能不能和歌莉娅大人讲讲道理呢?” “我说什么她都答应,我要什么她都愿意给我找来。” “我做出来的巧克力,可可豆也是歌莉娅大人送给我的,结果这份力量要拿去对付歌莉娅大人了,我觉得这样不对” “要是大家都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个瞬间,杜兰几乎要崩溃。 她终于明白,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目标可能不止是一个步流星! 狂傲自信的魔鬼似乎要把弗拉薇娅一起带走了!只需要两罐可可豆!就能迷了弗拉薇娅的心! 想到此处,阿尔斯·克劳迪亚·杜兰又开始念叨上帝。 仿佛回到了小兄弟会的时光,回到那个混沌邪恶的年代。 “oh!my!god!!!” Act.15 Sweet Tooth·甜得牙疼 [part1·卖糖] 当流星收到弗拉薇娅送来的礼物时,他喜出望外,突然有一种麒麟臂把剑晨揍乐了——产房传喜讯,队友喜当爹的感觉。 这些巧克力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根据弗拉薇娅提供的信息来分析,它们拥有灾兽混种、食物补剂甚至灵能魂威的种种效果。 只不过具体要怎样发挥,吃下巧克力之后该如何运用这种能力——弗拉薇娅也很难和流星说清楚讲明白。 毕竟它只是糖果,并不是药到病除的仙丹神药。 以流星的灵能概论和元质分析学科经验作判断,哪怕这些巧克力在赌斗过程中帮不上什么忙,它们也能对抗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圣血。 其中原理说来复杂,曾经伍德·普拉克用巧克力牛奶来对抗[后悔药]带来的洗脑失忆——这种食物本身就拥有特殊的通灵属性。 经过弗拉薇娅的灵体催化,精心制备的巧克力糖果,本质和授血仪式非常相似,只不过“血主”从具体的人或灾兽,变成了炼金基材和弗拉薇娅的魂威。 boss曾经讲过这么一件事—— ——如果把骷髅会的授血行为当成一种人力资源整合,那么铁道行政区供给乘客使用的万灵药,也是一种授血行为。 产自梼杌肉身的万灵药,喝进乘客们的肚子里,这就是另一种授血。 只不过它没有具体的主仆契约,没有特别明显的副作用,血主是一具失去精神元质的活尸鲜肉,再也无法向血奴下令,没有维塔烙印的参与,乘客们可以尽情的享用傲狠明德的圣血。 在赌约开始之前,流星要喝下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圣血,同时弗拉薇娅的巧克力也会参与这次授血仪式,这是篡改血主蒙蔽血契的行为。 从歌莉娅的灵压之中受到的精神损伤也会逐步减弱,[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和[singforme·为我唱]会不断改写授血契约,不断争夺哭将军的血主权力—— ——有了这道护命符,流星可以坐在赌桌上,一直和歌莉娅玩下去,赌到她不想赌为止。 但是有一个代价,有一个条件。 夕阳渐渐沉进庞贝大海,晚霞在天边烧出一片姹紫嫣红。 弗拉薇娅讲出了这个条件,说明白这个代价。 “你!要帮我卖糖!” 步流星已经换好干净利落的工装背心,卖力推着三轮车,走下鹊山街道,走回闹市区,马上能看见东马港的工人学校。 古园菜市四个大字招牌挂在门楼上边,矮楼小巷挤在主干道一处,码头边聚集着十来个短工,都坐在木板上,两脚泡在海水里做鱼疗,有些工人在嗅鼻烟,有些没钱的就拿出旱烟卷起抽。 “我?帮你卖糖?卖巧克力?” 流星在提出质疑之前,就已经帮了这个忙,他的身体要比脑子动得快。 但是走到古园菜市门口时,他才想起来这事儿好像不太对劲—— ——卖糖果这事儿重要么? ——我明天还得接着赴约,接着拼命呢! “呃”流星皱着眉头满脸疑惑,但是衣服已经换好了,两人也从酒神教堂跑出来了,三轮车上的商品展示柜也收拾好了,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简单自然。 “今天凌晨的时候!你就已经把赌约给完成了!”弗拉薇娅掐着指头算:“其余时间歌莉娅也没给你添麻烦,所以我就想呀,我帮你做糖果,你帮我卖糖果——咱俩互相配合。” “你有力气和歌莉娅的血奴们争斗,我把糖果卖出去,收回些成本,再慢慢把生意做大做强,让东马港的孩子们吃上我做的幸福糖!” “怎么样?!” 弗拉薇娅原地转了个圈,扯着裙摆欠身行礼。 流星不知道说什么好,能感受到弗拉薇娅身上那种热烈且真挚的灵感压力——他无法拒绝。 “好!我帮你!” 两个小朋友就这么牵手拉钩做了约定。 “说起来,弗拉薇娅,你这个糖果该怎么卖呀?”流星决定先问产品,再讲营销,“难道和你送给我的巧克力一样?都是由魂威捏出来的灵能道具吗?” “不不不!我哪儿有那么厉害呀!”弗拉薇娅连忙挥手摇头:“我的灵体一天最多只能做两百八十多克糖果——它一下子就没有电啦!没什么持久力的!” “虽然没有灵能,可我还有这双手呀!” 这么说着,这位实际年龄比流星还大几岁的“小姑娘”得意洋洋的拍了拍糖果柜。 “我做出来的糖老少咸宜,男女通杀!只要你能找着买家!最好是那种把苦闷烦躁写在脸上的倒霉鬼!我一定能让他们开心起来!” 过了几分钟,流星奋力吆喝叫卖也喊不来几个客人。 东马港的居民们见过洋玩意,对于糖果本身兴趣不大,晚上饭点一过,也没有几户人家到菜园来选购食材。 弗拉薇娅渐渐开始焦虑,她内心清楚,只要能把第一单生意做成,后边自然会有更多的客人来的——她对自己的作品充满了信心。 “哭将军!哭将军你整个绝活!人都快走光噜!” 话已至此,流星也不再藏着掖着,他脱下外衣,堂堂无名氏的二当家就开始当街卖艺。 他的背阔肌斜方肌肿大膨胀,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抗拒的阳刚之气,这一米九的大高个举起三轮车,带着车上的弗拉薇娅一起托到头顶。 “乡亲们!来看一看嘞!” “尝尝童话王国的糖!在九界这可是驰名商标居家仙品!” 弗拉薇娅抱紧了车架,满脸惊喜。 “喔!你力气可真大呀!” 步流星:“怎么样?!老板?能搞个开业活动不?头三位免费试吃?” “可以呀!”弗拉薇娅应道。 在“免费”的诱惑下,很快就有三个船工兄弟凑到摊贩前。 弗拉薇娅分出去三份玉米软糖,就看见这三位船工捏着竹签,索然无味的咂嘴嚼巴嚼巴完了,丢掉纸袋包装,嘴上叼着卷烟走远了。 “哎!”步流星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找不到任何话题留住客人。 弗拉薇娅像是斗败的公鸡没精打采的,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些糖俘获不了船工们的心。 原本因为哭将军脱衣卖艺吸引来的人们,也渐渐离开摊档,慢慢走散了。 [part2·终于花光啦] “弗拉薇娅,你好像很伤心呀?”步流星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弗拉薇娅百思不得其解,也顾不上脏,她把船工们丢掉的纸袋子捡回来,把竹签都捡到手里。 “我这个玉米糖呀!是仔牛皮熬出来的胶汤,都是阿杜利斯买来的最好的玉米糖浆了,里边还有米菈幼兽(一种蜣螂灾兽,喷射出来的粘液可以使人陷入幻觉)的虫粉,只要吞下它,就能想起生平最美好最美好的事情!” 纸袋子空荡荡的,竹签也被船工们舔得干干净净。 她揭开柜台,从里边取来玉米软糖,和流星一人试吃了一根。 两个小朋友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紧接着双双陷入幻觉之中。 流星的脸上全是傻笑—— ——他想起了开心的事,想起第一次见到三三零一时,与她在列车邂逅的那一段回忆。 他在月台傻站着,三三零一在车厢里。 就这么一瞬间,他的心房往外冒出甜腻的爱意。 弗拉薇娅捂着脑袋,都快被回忆里的杜兰给亲傻了,从这段甜美的幻境中抽离出来时——她猛然警觉,脸上露出可怕的神情。 “难道说刚才那三个叔叔!生命里没有任何值得回味的甜蜜吗?!” 就在这个时候,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悄无声息的倚靠在摊档旁,从柜台里抽出一根玉米软糖,鲜红长舌贪婪的舔舐着竹签,不放过任何一点。 “如果生命里只有眼泪,自然就会失去寻欢作乐的资格——弗拉薇娅。” 流星警惕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歌莉娅应道:“只是好奇嘛!~来看看我的小伙伴在搞什么艺术,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 “而且” 歌莉娅用手肘轻轻杵着流星的胳膊。 “我要你脱掉衣服,给我展示美好肉体,你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袒胸露乳?嘿!” 流星连忙把衬衫扯来,不再和这魔鬼斗嘴。 弗拉薇娅还沉浸在那个惊人的事实里—— ——她无法想象,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三个船工阿叔的脑子里全是苦,没有一点甜。 “人生在世啊,就是水深火热,婴儿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有人问过这个孩子,到底愿不愿意出生。”歌莉娅捂着心口,沉溺于玉米糖果带来的幻觉,两颊带着兴奋潮红,在弗拉薇娅面前几乎要跳起舞:“渐渐长大,眼泪也越来越多。” “要是有一天不哭了,那肯定是不能再哭,父母不许孩子哭,生活不允许他们哭。” “到了死的那一天,又呜呼哀哉的,觉得自己受够了苦,终于解脱,可是却舍不得死。” “于是怎么哭着来,就怎么哭着走。” “你说对不对呀?” 弗拉薇娅深有同感,被歌莉娅这段莫名其妙的言语说服—— ——她内心的邪念和自毁欲占了上风,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步流星立刻吼叫:“你别听这个妖婆胡言乱语!” “啊”弗拉薇娅精神一振。 步流星佝下身,掐着茜茜女王两肩:“刚才那三个叔叔肯定是好面子!他们可高兴了!只是不愿意表达出来!弗拉薇娅!你的糖很厉害喔!” 弗拉薇娅的脑浆子都要被哭将军摇匀了,终于清醒过来。 “真的.真的假的?” “哈!我这个家伙看人很准的!”步流星信誓旦旦说道:“要是你的糖难吃!他们怎么会把竹签都舔得干干净净呢!?” 弗拉薇娅:“是这样?” 步流星用力点头:“嗯!就是这样!” 两人回过神来,歌莉娅女爵已经消失不见,来得快去得也快。 快到晚上十点,也没有其他客人来,路上稀稀疏疏的行人们来了又走,似乎连问价的想法都没有。 弗拉薇娅包糖衣做糖纸的手法太精湛,童话王国的外包装太好看——让东马港的人们误以为这是贵族食物,是买不起的奢侈品。 偶尔有带孩子来看海,牵着宠物狗遛弯的富家太太—— ——左右保镖看家护院跟在太太身边,就看了一眼这摊档,夫人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似乎是看不起这门面,匆匆离开了。 直到十点整,码头第一道休工铃响起。 从船坞食堂那边匆匆跑来一个身影,那是个抱着孩子神色焦急的母亲。 她冲进菜市,似乎是结束了一天的工务,要买些边角料回家做饭—— ——出来时就听见孩儿哭闹。 “娘!娘!吃糖糖!糖!” “哎呀!哎!”母亲心烦意乱的,提着菜篮走得急,因为孩儿挣扎胡闹,菜篮里的鸡蛋叫肉骨棒子给压坏了,蛋液就从竹篮眼里流出来。 她骂骂咧咧的,朝弗拉薇娅叫骂:“操你妈的狗东西!赔我鸡蛋!” 流星还想说点什么。 这悍妇立刻骂道:“看什么看!长得帅就不用赔钱啊?!” “这位太太.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弗拉薇娅被这声怒吼震慑,她不敢说什么,似乎心里的黑蛇已经消失。 要是放在以前,弗拉薇娅能受这个委屈?路上看见个长得比她好看的女人,她都能因为嫉妒之心痛下杀手! 她头也不抬,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最后两个银币—— ——终于把三十枚银币花光了。 “嘁!”怒气冲冲的母亲见了钱,也不好发火,从弗拉薇娅手里抠出来这两枚银元,头也不回的离开。 孩子依然在哭喊。 “娘!我要!我要糖!” 母亲依然在叫骂。 “再喊一句我打死你!” 弗拉薇娅连忙追了上去,从柜台搜出一把糖果,塞到小宝宝的衣服里。 “跟来干甚么!”妇人翻了个白眼,只怕自己受到坑害诓骗。 弗拉薇娅连忙解释道:“送给宝宝吃!姐姐你就当我送的!不要钱的!” “不要钱?!”妇人满脸狐疑,又看向浓眉大眼的步流星—— ——哭将军的面相确实属于好人中的好人,用以貌取人来作基础判断,这就是个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汉子。 “谢谢.” 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妇人立刻匆匆离开,要回家给丈夫做饭,赶在子时以前睡觉,明早还有汛期的渔业工作要忙。 两人忙活了一整晚,好像一分钱都没有挣到,还亏出去两个银币。 到了晚上十二点,打更报时的巡检和消防路过摊档,官爷们问了一嘴收摊时间,也没有吃糖的心思,都困在各种各样的烦恼里。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弗拉薇娅心里打起退堂鼓,招呼流星推车回酒神教堂去。 这个时候—— ——打南边的扈家巷口急匆匆走出来一对夫妇。 那是三位船工里其中一人,还带着自家婆娘。 太太脸上浓妆艳抹,扯着自家老公的耳朵,都快扯出血来了。 “人呢?!卖糖的呢?!” 弗拉薇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这气势汹汹的主妇吓到了。 眼看这两人走到跟前,船工就指着弗拉薇娅柜台里的货物。 “我是.我是吃了这个东西” “就想起你的好.” “然后.然后” 船工太太见到弗拉薇娅,先是气得发笑,又说起正事。 “你到底给我丈夫施了什么法?!他回到家就开始倒腾窗花!” “先是抱着我的腿哭,然后又说啊!说对不起我了?要给我再办两套嫁衣.重新娶我一回?!” “他疯啦?” 弗拉薇娅听得半懂不懂的:“这位夫人.您.” “什么您不您的?!”船工太太脸上的胭脂都没抹匀,显然是老公手忙脚乱给她涂上去的:“先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一定是中了仙法!吃了那个糖以后,我的魂就丢啦,也不敢和麻子(另一个船工)讲话,怕哭出来喔,怕出丑!”船工矮着身子,贴在老婆腋下,耳朵受制动弹不得,“你就当笑话听嘛!要不.要不再买点糖回去?我吃完以后就那个样子咯!心里好像只剩下你咯!” 弗拉薇娅连忙说:“好呀!好呀!” “等下!我先试一下.”船工太太将信将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流星肯定得加班了。 “好耶!” Act.16 Dance The Night·且歌且舞 [part1·是的,她加了] 风平浪静的东马港二号湾区,在波光盈盈的近海码头菜市街道,尽管已经是夜晚十二点,临近子时宵禁的暧昧时刻。 按照这个时间来说,东马港的司耀消防和巡检官兵都得把来往闲杂人等赶回家,要保证城市的夜间治安,可是此时此刻,古园菜市的大门口挤满了人。 三位试吃玉米软糖的船工叔叔全都跑回来了,要么是被家里人赶过来的,要么是偷偷溜回来的——他们都想再尝一口,再次体验体验“幸福”的感觉。 “小姑娘!小姑娘呀!还能送我一袋糖么?就是那个黄黄的!黄黄的软糖!” 人们一下子拥上来,把三轮小摊围得水泄不通。直到哭将军亮出拳头,把人们拢去两边,给弗拉薇娅让出一条收拾橱柜的道来,这位制糖匠才稍稍安下心。 “别急别急嗷!都有都有!我做了好多呢!”茜茜女王吆喝着:“今天开业大酬宾!我把糖果的价格和味道都写在糖纸包装上啦!客人们,您要看中哪样,排到您了就和我说!” “免费试吃一口喔!只能吃一口!” “要是不合您心意,还能换一样买喔!” 排在前列的妇人起先带着孩子来,与弗拉薇娅恶语相向,就因为一颗鸡蛋,她几乎气得失去所有理智。 如今再看看这位夫人,她唇红齿白气血通畅,搂着丈夫抱住宝宝,三人一起安静的等候着,偶有闲适的时间,还会帮助流星去提醒客人们排队。 排在队伍中列的大爷当街抽起大烟,那烟锅里的毒药刚刚飘出来点儿刺鼻气味,哭将军眼疾手快,朝着大爷所在的方向丢去一袋巧克力。 大爷是跟着大女儿来的,这一家人都喜欢大烟,恰好是大女儿童心未泯,在糖果摊多看了一眼,多尝了一口,突然之间收获了这种幸福,似乎再也不用受毒药的摧残,找到了代替大烟的宝贝,于是拉着父亲来试一试。 这个时候,蹲守在一旁维持治安的巡检官兵看得满头雾水—— “——他们.这个这个这个”巡检小队长看不太明白:“都卖的啥呀?” 领了糖果的客人们当街服下幸福的秘药,根据不同味道,做出不同的反应。 司耀消防的官兵们也看不明白。 “不会是在卖鸦片吧?” “为什么赵屠夫会搂住他儿子啊?还动上嘴了!我操!这俩人不是死对头么?去年他抢了儿媳妇当小老婆!这丑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二号湾都知道了!私底下笑话这两父子呢!” 码头边,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父子俩搂在一起,互相亲吻着,脸颊上都是口水和眼泪。被同一个女人夺走了心以后,他们就再也不记得父子的情分,因为一袋蓝莓味的硬奶糖,这才想起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究竟是谁。 “我操!服装厂的李大爷站起来了!”巡检队伍里一个年轻小哥惊呼道:“你看!队长你看!” 另一边,在菜市门楼旁有一户富贵商贾。 李大爷是花开富贵服装厂的东家,早年工厂建设时亲自去码头取货,被一条麻绳抽中腰脊,打得半身不遂,已经瘫了二十多年,生活就离不开轮椅。 此时此刻,四个儿女围在老人家身边,就看见李老头吞下一瓶红艳艳的小糖,这些好似小米粒一样的爆珠在口腔里弹跳—— ——李老头的脸色变得通红,紧接着死死抓住轮椅扶手,两条腿也开始剧烈的颤抖。 他的耳朵里喷出炙热气流,鼻孔也张得极大,两眼瞪得滚圆,被嘴巴里的熔岩椒烫得嗷嗷怪叫,终于站起身来!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因为李大爷不止是站起来了。 他还跳起来了!原地翻了好几个筋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像是一种传染病,它在茜茜女王的手中,变成了一颗颗幸福糖! 排在队伍最后的,是一个小乞丐—— ——那是身轻体弱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已经瞎了一只眼,因为偷窃罪被东马当地的总督府捕快剁掉右手,唯唯诺诺的跟在队伍后边,已经偷了不少钱。 当人们焦急的等待着糖果,眼看要轮到自己,伸手去掏腰包时,却发现兜里空无一物! 弗拉薇娅立刻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奔走!她高高举起双手,捧着两袋糖,像是一朵狂舞着的旋转着的烈焰,是超然出尘的仙女,就这么转到队伍最后方。 她来到这个小乞丐面前,先是往嘴里塞了“真心话”——那是吃下以后会坦诚面对生活的橙汁软糖。 后来又喂下“大冒险”——那是用白夫人制品和“蹦高高”(一种灾兽跳虫的毒腺分泌物)做成的巧克力。 她顺走孩子身上所有的钱——这些钱并不属于这位心不灵手不巧的小偷。在人们愤愤然的冲上来之前,就把这个小乞丐护在身后! “别去怪他!都在这儿呢!都在这儿!” 茜茜走了,她红黑相间的长裙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再次高举双手转进人群里,人们就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道。 小乞丐回过神来,就发现干瘪的眼窝里膨大胀起,长出一颗水汪汪的眼睛。 他的右臂原本是光秃秃的肉球,骨骼顶破了皮肤,肉芽一见海风就开始产生令人心醉神迷的酥痒。 他还想去偷钱,可是巧克力不让他这么做—— ——他感觉身体里充满了能量,两条腿也不听使唤,开始疯狂的跳起舞来了! 草鞋夹带着木板,在码头沿街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音符。 “谁丢了钱!来来来!来我这儿拿回去嗷!大家排队的时候注意点儿!”弗拉薇娅高声喊道:“马上就到宵禁时间!别给巡检的兵哥哥们添麻烦咯!” “哦”巡检队伍的小队长听得心都快化了:“她真迷人.” 眼看着柜台里的糖果越来越少,收账袋里的银币越来越多。 排队的人们越来越少,码头沿岸的笑声越来越多。 流星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弗拉薇娅—— ——他心里想着,这个姑娘究竟是大卫·维克托老师写出来的虚幻角色,还是真实存在呢? 没多少脑容量的红石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他只知道这样很好!很棒!没有什么比得上这种美好的理想——用糖果给人带来幸福!这个点子真不错! [part2·ohhhhh!] “总督大人到!” 这个时候,一个尖细且刺耳的声音从街头传来。 看了一路跟了一路的巡检官兵们像是惊弓之鸟,打更报时的司耀官更是吓得两腿一软,跪在街口不停磕头。 就看见八抬大轿缓缓抬进古园菜市的街口,抬到人们面前时,笑声不见了,哭声也不见了,所有窃窃私语,所有的买卖吆喝都不见了。 人们跪成一大片,跪在东马港的父母官面前。 从轿子里探出一只肥厚大手,手指头上满是镶金戴玉的戒指扳指。 禽兽服刚刚亮出来,就看见夏邦朝廷总督二品大员加授兵部尚书的仙鹤纹印。 总督大人走出轿子,右手还捧着一把折扇,手臂上挂着数珠,数珠的吊牌又有讲究,是督察院右都御史兼翰林大学士——这个级别就从正二品来到了正一品。 “宵禁令是摆设?究竟何人在此放肆?” 东马港的总督大人突然造访,这让二号港上上下下所有的巡检官兵心里都凉透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按照西洋时来算,刚过十二点—— ——也是子时宵禁的关卡,是大东诸州防务政令之中不得不遵守的一条铁律。 在这军阀横行的乱世之中,为了揪出城市里的害虫,为了抓住结党营私的逆贼,为了保证东南沿岸贸易城市的治安健康,巡检官兵可以对夜间出行的居民进行盘问搜身,动用私刑,甚至是死刑。 官兵们早就被吓尿了,总督大人亲自赶到二号湾来抓宵禁这种事,本来就是离奇事情——换个比较好理解的比喻,就像地方县镇出了命案,结果皇帝亲自来审。 流星的脑袋转得不快,他压根就想不到,这位总督大人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请来的,要给弗拉薇娅的卖糖事业使使绊子。 看见人们齐齐跪倒一片,流星的脑子慢了半拍,没有及时跪下,就见到二十多把明晃晃的钢刀亮起,还有十六条火铳指向哭将军。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饶是流星再怎么勇,也不可能赤手空拳对付这么多刀枪:“让我狡辩!哦不!让我解释一下!” 总督府的亲卫队长官是兵部侍郎,跟着总督大人来到东马港就职,立刻喊道:“大胆狂徒!为何不跪!” “我不是大夏人.我叫步流星!”流星还想拿国籍说事。 总督大人倒是十分开明,直接报了名讳谈正事:“我是东马、临安两府总督——名字么,叫郑大可。这位小兄弟既然不是大夏子民,没有读过地方政令,不知道宵禁的事也情有可原。” “只是二号湾的花城衙门,还有同奇路的司耀铺子长官几个,为什么你们也不赶人?是知法犯法么?!” 总督大人满脸严肃,腮帮子全是肉,哪怕大腹便便也有一种八面威风的压迫感,直接把矛头转向一旁跪伏在地的官兵。 眼看乌纱帽要丢,巡检官兵暴力单位满脸恐慌,都是人人自危的模样,头领们也不敢出来顶锅,没人作声。 过了很久,总督大人依然得不到一句满意的回答。 “没有交代?” 他捏着数珠,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受不了这沿海湿热的气候,心也开始浮躁。 “既然如此,那就等着砍脑袋。” 这个时候,从人群里冒出一声呼救,兴许是有个在官兵队伍里办事的亲戚,为孩子的前途着急—— “——总督大人!是这个妖妇!她使了法术,我们都不受控制要来吃她做的糖了!” “不管巡检的事呀!也不管打更官的事!您怎么不查查她呢!” 流星浑身一紧,跟着声音找过去,他就看见帕克·西里斯这位小管家也跪在人群中。 两人对视时,帕克小子带着友善的笑意,刚才这几句话就是他说的。 一时间拥成一团的人群立刻像受惊的游鱼,人们用膝盖走路,像是避瘟神一样,把弗拉薇娅亮出来。 弗拉薇娅原本跟着人群一起跪着,现在不得不站起来了。 “呵呵.嘿.” 她满脸尴尬,对总督大人亲切的报以微笑。 “郑大可!我知道你!” 她似乎没有任何自觉,没有读过夏邦的礼仪经书,就这么随口说道。 “歌莉娅和我讲过你!她说你是个好官儿!” 这下给总督大人整不会了—— ——他内心纳闷呀,只晓得教堂的大神仙传话,要他来二号湾看一看,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呢!我就是个做糖果的!”弗拉薇娅一会指天发誓,一会指自己:“不会法术的!我不会的!” “刚才谁说的!站出来质证嘛!” “大家都吃了我做的糖,这个事儿好像确实是我不对.我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这样吧!这样!大可叔叔呀!” 弗拉薇娅口无遮拦—— “——要不你惩罚我吧?要罚多少钱呀?” “我把今天晚上一半儿的收入都给你好不好?” 说到一半,这姑娘就开始流眼泪。 “一半也不行么?” 郑大可抿着嘴,旁边的兵部侍郎已经看傻了,“大人,鼓动市民聚众抗法,违反宵禁令,这是死罪,要砍脑袋的。这小姑娘在说甚么?惩罚她?” “那就一半多一点.”弗拉薇娅伸出手去,掐着食指拇指,挤出来“一点点”:“就多这一点好不好?” “大胆刁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兵部侍郎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主子没急,他反倒开始急了:“你知不知道~总督大人有多~~~生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小胡子侍郎嘴里讲出来的话突然就开始起了腔调。 街口又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他们一人摇沙锤,一人弹鲁特琴,散发出汹涌的灵能潮汐,就这么一边唱一边来到官兵面前。 琴弦振打出惊心动魄的音符,呱呱船长来解围了! “ohhhhhh!!~~~~~” 这青面白皮的灾兽混种歪着脑袋,一个闪身避开左右大刀,来到总督身边。 “我知道东马的总督!~善良淳朴!~人人都说你给力!~~” 伊森大副摇头晃脑的,跟着呱呱船长来到官兵队伍里,从轿子旁边的马车轮下钻出。 “可你不要这么糊涂!~吭哧瘪肚!~哪儿逃过腹中饥?~~” 就这样,古怪的歌声让左右侍卫呆住了。 呱呱船长的造型放在大夏就是仙家上师,总督不讲话,他们也不敢动刀砍人。 “盯住这些眼睛!~”呱呱空出琴品那只手,轻轻将总督大人的脸转向人们,排队买糖的人们—— “——问问自己!~怎么拒绝万人迷!?~~~” 伊森大副更是大胆,取来巧克力送进总督大人嘴里。 “哪怕嗜糖成性!~犯了宵禁!~” “舌头明白你的心!~~” 总督大人仔细咀嚼着,完全忘了防备投毒刺杀的事,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模糊不清的唱腔,还有些自我怀疑。 “我” “从小就对它” “钟意?~” Act.17 Never Enough·永远都不够 [part1·天公不作美] 总督大人的态度有所缓和,兵部侍郎看了,那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急得要命,只觉这鲁特琴弹出来的靡靡魔音是那么讨人嫌。 应着音乐的节奏,这位忠心耿耿的执法者不得不扯起破锣嗓子,挤到呱呱乐队里放声唱。 “三更半夜!~” 官兵们跟着起哄:“三更半夜!~” “怪人出来卖糖果,知法犯法难道就没有一点错?” 呱呱应道:“没有一点错喔!” 兵部侍郎红了脸:“打更敲钟!你听不见~~~铃声?” 内府兄弟们合道:“叮咚!叮咚!” 伊森大副挺身而出:“汛期来了,肯定是大海~~~发了疯!~” “哦好吧!”兵部侍郎鼓起腮帮子,歌声愈发洪亮,似乎进入状态了,开了嗓:“程序正义!难道就这样抛弃!~” “大夏容不得半点人情?!~”流星适时往前走了半步。 “其实我也不是那样蛮横,不讲道理”总督大人小声嘀咕哼唱着。 弗拉薇娅起了第二段,走到人们前边。 “总督大人!您瞅瞅孤苦伶仃的我!~” “我打不还手,我骂不还口。” 原本跪着磕头的街坊邻居们也跟着弗拉薇娅一起求饶。 “只想从女菩萨手里讨几颗糖果!~~” 李老头家里的狗都压低了身子,要呜咽几句。 “求求你不要把他们赶走!~”弗拉薇娅揨臂挺身,神情复杂。 郑大可还想说点什么—— ——呱呱立刻打断道。 “哪怕让她心碎?~” 兵部侍郎要往总督大人耳边吹风。 伊森大副立刻跟上。 “不用辛苦减肥?~” 总督满脸忧郁:“抱歉.我恕难从命.” “再来一颗也不行?~”呱呱又往总督嘴里塞去一颗糖。 总督大人丢了魂,眼神都亮起来了:“嗯我确实对甜食着迷。” 伊森大副趁热打铁:“哪怕挺着大肚?谁最在乎?” “夫人在乎.”总督难为情。 呱呱顺手从弗拉薇娅怀里取来一盒:“再送去一份幸福!~~” “这是行贿!这是行贿!”兵部侍郎刚想大声喧哗。 厚实且肥大的手掌带着数珠一起捏着这小胡子的嘴巴,总督把聒噪副手按进轿子里。 呱呱低声唱:“当四更天敲完钟。” 总督大人:“每一秒都是初春。” 伊森:“来往食客匆匆,为了一口巧克力!~” 总督大人终于点了点头,大胆高歌,声音洪亮。 “自小我就对它~~~~~~~钟意!~~~” 沙锤和鲁特琴奏出欢快的音符,眼看总督心满意足的领着内府队伍走远了。 流星捏紧双拳,振臂高呼:“好耶!” 琴声和歌声都有一种魔力,虽然不像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骰子那样霸道,那样蛮横,呱呱船长展示着惊人才华,就这么说服了东马港的总督大人。 虽然说好了四更天收摊,但是客人们再不敢逗留,像逃难似的溜回家里。 天边积攒起一片乌云,这炎热似火的盛夏时节,二号湾码头居然吹来一阵寒冷刺骨的海风! 弗拉薇娅听见鲁特琴的声音,再一次受到灵能潮汐的影响—— ——有好几种心灵控制的效果互相纠缠着,使她内心的邪念越来越强大。就好比她曾经的制毒事业,总得以身试药,她的心灵深陷于多种致幻剂化工品之中,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愤怒。 呱呱刚想打个招呼—— ——弗拉薇娅扯来鲁特琴,又一次狠狠砸在码头的麻绳木桩上! 琴颈再次断成两截,尼龙线和羊肠线一起扯断了! “别弹了!别弹了!!!” 她捂着耳朵,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 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弗拉薇娅很痛苦。 “我该说抱歉么?”这是呱呱的第二把琴,说实话他有些生气:“算了吧!我还有最后一把琴!” 伊森大副贴在弗拉薇娅身侧,佝身轻轻拍打着旅客的背心。 “可能是晕船?头儿,弗拉薇娅女士需要休息,您就别惦记您那破琴了。” 呱呱船长怒道:“你说它是什么?破琴?!” “等咱们回到尤里卡!我送你一把全新的!”伊森大副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四十来岁出头,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弗拉薇娅女士需要休息,咱们把糖果车推回教堂吧?” “兄弟们?”流星注意到了什么,突然看着码头朝庞贝大海的西南方向。 呱呱和伊森一起把弗拉薇娅扶起来。 “兄弟们?”哭将军的语气变得急促,“有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天上有那么一大坨黑云吗?它好像.” 话音未落,静悄悄的海港码头突然炸开一团冰花。 西瓜大的冰雹把木板砸出一个深坑,砸出两米多高的水花。 “我操!”流星骂道,赶忙推着车往鹊山街道方向狂奔。 呱呱和伊森搂起神志不清的弗拉薇娅跟了上去—— ——这场暴风雪来得那么快,那么诡异! 它就像阴魂不散的幽灵,密密麻麻的冰雹落在众人身前身后,打得流星措手不及。刚刚想跑出菜市,那门楼招牌都叫冰块打得稀烂!不能再往前走了! 再看街市里的地砖齐齐翘起,叫冰雹砸出一个个深坑,流星立刻扛起糖果车当雨伞,把同伴们护在车下,艰难的往西城区逃。 呱呱:“六月飞雪都没这个冤呀!到底啥情况!” 伊森指向某处:“冰雹好像跟着咱们!” 流星跟着大副所指方位扭头看去,就见到完好无损的渔船和花城湾巡检队伍。 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身后的道路已经被冰雹砸成了蜂窝煤! “它好像就是冲着咱们来的!”流星惊声尖叫:“是魂威攻击!” [part2·阿雪] 在鹊山街道尽头,在酒神教堂的露台高点。 女爵请来了一位非常厉害的帮手,如果您的记性不错,让我们回到斧锋山鹅毛县李风堂小弟身边,他的爹娘就死在寒潮流雪之中。 这位“雪娘娘”就是归一圣教众多分支教派里,在香巴拉数一数二的生力军。 她应约来到歌莉娅·塞巴斯蒂安身边,来到酒神教堂做客,也要参与这场赌约。 “已经过了十二点,咱们现在动手,不算犯规。”歌莉娅这么说着,亲自给雪娘娘倒上一杯金色麦酒。 酒杯之中香醇浓厚的人肉味道让客人食指大动—— ——正如这位客人的名号那样,她有一头亮如白雪的银发,授血特征非常明显。 一对狼耳耸立在头顶,颅骨稍有些许形变,是曾经挨饿,吃不到鲜美人肉导致的兽化病。 她没有人类的耳朵,嘴唇发黑,口鼻有青金狼犬的特征,三庭五眼还维持着基础人形,鬓角长出浓密的毛发,脸色发青发白,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 颅顶的头发剪短了,那一对耸立起来狼耳不时抖动着,仔细聆听着远方冰雹落地好似鞭炮一样的炸响。 雪娘娘随手接来酒杯,一点都不忌讳人肉,把精纯元质一饮而尽。 “羽毛大人,接下来要我怎么做?” 歌莉娅女爵:“把他赶到城西去!赶到紫罗兰日出大酒店!会有人招待他的!” “[virtualinsanity·虚拟疯狂]!接着降下冰雹吧!”雪娘娘一挥手,从宽大的袖袍里钻出一个吞云吐雾的神使—— ——它的身材魁梧高大,好似站立起来的巨狼,周身裹着一层金蓝二色的皮布甲胄。皮毛苍白没有丝毫污垢和杂色。 它的口鼻吐出强烈的灵能潮汐,一路窜到天上去,与码头港口处的乌云紧密相连。 歌莉娅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幕,架起二郎腿瘫在柔软布椅上——很快,这场冰雹就会把哭将军带到下一个赌斗地点。 “我听说,哭将军娶了一位青金。” 雪娘娘没有回应。 歌莉娅接着追问:“阿雪,你也是青金对吗?” 雪娘娘依然没有回应,正在专心工作。 歌莉娅:“至少曾经是?” “羽毛大人,恕我无礼。”雪娘娘引动魂威持续释放冰雹,回过头不耐烦的凶了一眼永生者:“我不想谈起这段往事——如果一定要追根问底,讲个标准答案。” “那么我可以大方承认,我曾经是一个青金卫士。” “我为天穹车站工作,为泪之城工作,为傲狠明德工作。” 歌莉娅没个正经,似乎撕开别人的伤口对她来说是一种乐趣——她对弗拉薇娅和杜兰也是这种卑劣态度,恨不得把人家的黑历史全都扒出来。 “怎么突然想起投奔归一圣教了?” “这不是突然的.”阿雪已经舍掉以前的名字,包括辉石和棍棒都丢掉了:“不是您嘴里一句.轻飘飘的话。” “因为贞洁行动?”歌莉娅追问道:“还是说咱们这儿福利待遇更好?” 说到这儿,阿雪就不讲话了—— ——她一动也不动的,呆在羽毛大人身边,继续维持着魂威神力。 羽毛大人的说法,讲的是歌莉娅·塞巴斯蒂安的真身。 这位嗜赌如命的荷官,就是犹大的三根羽毛其中之一。 [me·forever丨永劫地狱不灭之火]—— ——她就像一个魔鬼,只要拿起骰子。与这位发牌人做了交易,就再也逃不出地狱劫难,永世不得超生了。 犹大通过[singforme·为我唱]的力量来预测吉凶,全年零零七过劳死式加班传教,从没有遇见过生死大难,靠的就是这颗小小的骰子。 来到一个新的地区,犹大总会在创教拉人头之前向酒神祈祷,骰子会表明接下来事物发展的吉凶趋势,这便是会盟领袖极为重要的护命符。就和流星一行人初到东马港,遇见的那位旅店老板一样——当旅店老板投出骰子,就能知道今天的生意好不好。 “见了鬼了!” 于此同时,流星扛着扭曲变形的车架,一路逃进紫罗兰日出大酒店的马棚。 哭将军骂骂咧咧的,抛下车架时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要是被这冰雹砸中了,他脑花都得溅一地。 再看弗拉薇娅精心准备的糖果彩车小三轮,如今已经歪七劣八满是凹坑,橱窗玻璃碎得干干净净,万幸的是糖果早早卖光,没有货品损失。 四人躲到马棚里,刚刚准备坐下休息,呱呱船长立刻说道。 “这地方有古怪呀!” 流星问道:“怎么了?” “哭将军,您说这个冰雹是魂威攻击,它怎么没跟着咱们进来呢?”呱呱船长指着马棚外的街道,大冰雹子依然凶猛,时不时有冰粒溅到棚屋的门槛前,但是没有任何一片碎冰落到屋顶上。 “嘿!”流星也看傻了眼—— ——他本就不多的智慧此刻显得捉襟见肘,有些脑子不够用的感觉,于是大胆推测道。 “我们进了建筑物,那个发动魂威攻击的家伙看不见我们啦!所以就没跟进来” 呱呱:“有道理喔!” 伊森跟着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 敌人能够操纵天气进行远程打击,这一点是流星没有想到的,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六七年的远征路上,他也没见过哪个授血怪物拥有如此强劲的特殊灵能,这种大范围杀伤技能按理来说非常消耗精神力——可是这场冰雹持续了十来分钟也不见停。 渐渐的,他也开始自我怀疑。 这真的是魂威攻击吗? 就在这个时候,从酒店别院往马棚来了一个年轻人。 “几位客人!” 从装扮来看,就是照顾来往宾客坐骑车马的马夫,放在现代社会,这个职务应该叫门童或泊车员。 “到酒店前厅来吧!这鬼天气也太糟糕啦!别呆在马棚里受凉!” 小马夫这么说着,流星看了一眼弗拉薇娅——脾气暴躁的小姑奶奶依然昏迷不醒,需要一个安静温暖的环境好好休息。 再看她怀里,哪怕熟睡着也紧紧搂住钱袋,兜里的银子应该能付下房费。 “在酒店歇一夜?”哭将军问道。 呱呱耸肩无谓:“还有什么办法嘛!” 伊森大副表示赞同:“走吧!” 到了前厅大堂,由于是宵禁时间,也没有几个客人,只有值夜班的服务生在柜台候着。 马夫小子匆匆离开,大堂经理恭敬问候着,为酒店作介绍—— “———欢迎各位来到龙舌兰日出大酒店。”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我们相遇,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不过不必担心!这家产业的老板是酒神教堂的信徒,酒神的神力会庇佑我们,使这神圣之地不受风雪邪魔的侵害!” 在这个时候,流星终于回过味来。 “哦。” 他看了一眼手机,才不到十二点二十五分,就和读者群里十二点刚过开始讲“没有更新我要死了!”的离谱爹娘一样——永远都不够。 新的一天来了,新的赌约也来了。 “这就催我上工打卡了?” Act.18 Helping hand·一臂之力 [part1·一纸合约] “客人们!您几位有空的话,来办理入住手续吧?” 大堂经理客客气气吆喝着,把四位贵客接到前台。 步流星打算直奔主题,扫开前台送来的住房合约,低声问道—— “——叫你们老板来见我。” 既然这场冰雹有意将他赶到这里,那么这家紫罗兰日出大酒店应该就是歌莉娅给客人安排的赌场——流星要速战速决,如果把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卷进来,拖到后半夜就难处理了。 “别急嘛!哭将军!”大堂经理十分热情,笑容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从气息和体温还有信息素种种迹象来判断——这是个百分之百的纯血智人,流星暂时没有起杀心。 流星追问道:“到了赌场,不谈正事?要拿我当乐子?” 大堂经理依然耐着性子,轻轻敲了敲住房合约—— “——请各位回房稍事休息,明早养足了精神,再来酒店二楼餐厅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在歌莉娅女爵大人面前卖力表演!您说对么?” 讲到此处,流星似乎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理由,他看向呱呱船长,试图征求意见。 这位漂泊四海游历各地的老船长去过各种各样的码头港湾,在外旅行的安全防范意识肯定比流星这个愣头青要敏锐——哭将军虽然打了七八年的仗,可是作战条件有一整套情报体系作为支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小队小组结伴行动,和这种突如其来的赌斗邀约完全不一样。 呱呱看了一眼前厅门外的天气,冰雹依然猛烈,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我也不推荐在这里过夜,但是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伊森大副更是以身犯险,往门外走出去二十来步,没等这位勇敢的叔叔走出别院,立刻被冰粒雪花给逼回来了,他一路小跑,差些在光滑的前厅地板摔倒,身上还有不少四散飞溅的冰渣子。 “不行不行不行!大街上连躲雹子的瓦棚都没几个了!布棚全都砸塌咯!流星小弟,我们出不去!” 大堂经理适时将住房合约推到流星面前。 “哭将军,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场暴风雪好比奇妙的命运,它让我们相识相遇,在这温暖港湾找到栖身之地。” “歌莉娅大人是个慈悲温柔且多愁善感的人,既然您来到紫罗兰日出——作为酒神的客人,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您几位的。” “不必担心,您的朋友们会被照顾得很好,我以酒神信徒的名义对上天起誓。” “在明天的赌约开始之前,若是几位客人有什么闪失,哪怕在酒店房间里受了半点委屈,嫌弃咱们客服部的服务不够周到,我这位做领导的就提头来见。” 这番话从经理嘴里讲出来是那么信誓旦旦,是那么义正词严。 单纯幼稚的弗拉薇娅也不免为其动容—— “——哭将军!他都提头来见啦!咱们就在这儿住一夜吧?” “也找不着其他地方睡觉咯,这么大的雪,我们几个根本就回不去呀。” 呱呱盯着门外,补充说明道:“如果一定要回酒神教堂过夜,咱们几个恐怕会叫冰雹砸成肉泥。” 流星没有多想,正准备在合约上签字—— ——这个瞬间,伊森大副死死抓住了哭将军的手。 这位胡子邋遢的中年大叔身上有股腥臭的鱼油味道,脑袋有点斑秃谢顶,长相丑陋且气质油腻,但是眼神中有一种令人莫名安心的沉稳。 “经理,这个字一定要哭将军来签吗?” 两位跑船人走南闯北,他们的旅行经验要比步流星更丰富,其中也包括这种[合约]嗅觉。一般来说在地下铁道各个治安良好的大区,人们通常不会在意银行和旅店的附加条款合约——通常都是扫一眼就完事。 自从呱呱当上船长以后,给船工船员们安排旅店都是交由大副代办。 跑船人总要四处奔波,在远离文明的荒野中找到一些无名码头港口,与这片穷山恶水中诞生的野蛮规则来角力。 伊森看过太多太多奇奇怪怪的合约,已经习以为常。为了给船员们争到一份优质服务,为了给船长谈下一个实惠价格,他要把每一份住房合同附加条款都看得清清楚楚——免得这些轻飘飘的纸,变成沉甸甸的卖身契。 “是免费的。”大堂经理强调道:“紫罗兰日出酒店给诸位安排了顶级套房,如果要换其他房型也不会产生附加费用,所有账单歌莉娅大人一手全包了。” 伊森接着追问道:“这个字,一定要哭将军来签吗?” 经理就像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您可以仔细看看合约内容,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流程,方便酒店方统计房间调度人力,为客户更好的服务而已。” “没有多少条款,签下它就可以入住了,各位的身份信息也要在前台登记。” “这是为了配合总督府和花城街道的巡检官员抓捕罪犯,很合理吧?” “一定要哭将军来签字吗?我已经问了三遍,经理呀,你不像听不懂中文的人。”伊森大叔已经开始翻阅合同,没有找到可疑的条款:“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讲清楚,我们就睡在前厅的沙发上,暂时在这里过一夜。” 大堂经理的额头已经开始流冷汗了—— “——这怎么行?” 弗拉薇娅惊讶道:“这怎么行呀!” 她扯着裙摆,又拍了拍湿哒哒的腰封,这一身雨雪都要把她的皮肤给泡烂泡臭,授血之身的体味也越来越浓烈,她自己都受不了,更别提周遭的普通人了。 刚才走过去俩夜班保洁小妹,本来还想和弗拉薇娅打个招呼,闻见黑蛇身上汗液雨露尘土泥巴的臭气,像是避瘟神一样逃走。 “要不我先签一个?”弗拉薇娅急得小脸皱巴巴的:“我去找个屋先换身衣服?洗个澡?我真的很累呀!伊森叔叔!” 从正午十二点到半夜十二点,弗拉薇娅一直在炼金台忙前忙后,用魂威给流星做灵媒道具,用绿石人的炼金手艺做糖果。摆摊用的小三轮也是她亲手装饰,加上后半夜这一连串的销售环节,她已经快累得说不出话。 大堂经理抓住机会,连忙解释—— “——或者让弗拉薇娅小姐来签这个字也是可以的。” “既然几位客人都不愿意接受歌莉娅大人的安排,那么一楼其实还有公共厕所和人工温泉,有热水泡池和桑拿房,可是提供给男士们作休息场所。” “怎么样?” 这么说着,大堂经理脸上露出些许鄙夷神态。 “臭男人不注重保养倒是无所谓,千万别委屈了尊贵的弗拉薇娅小姐呀” “还是说?大名鼎鼎的哭将军居然害怕了?” 经理的手指扫向合约纸张的页头,偏过身子仰首挺胸。 “被这两张薄薄的纸给吓住了?” 步流星与呱呱船长说:“他好像瞧不起我?!嘿!他以为我会中这种弱智又低级的激将法吗?” 呱呱点了点头:“我认为这种攻势对您异常奏效。” 伊森跟着附和:“是的,船长说得没错,哭将军,我深有同感。” “嘁!”步流星大步向前,来到伊森叔叔身边,“怎么样?有没有问题?没问题我就签了。” 呱呱低声对伊森说:“他甚至撑不到两百字。” “我也毫无头绪.”伊森看完了合约内容,确定这两张纸中间没有夹页,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隐形墨水,条款合理服务周到,“那么哭将军,歌莉娅女爵一定要你签下这张合约,我已经看过了,它似乎没什么问题——或者说我没有灵感和灵视,发现不了它的问题。” “现在我把它给你,还请你仔细过目,三思而后行。” 这么说着,住房合约交到流星手中。 正如伊森所说的,它只是一张紫罗兰日出大酒店的住客信息登记表,加上酒店服务栏目、住房内容、餐饮栏目和附加房费税费的单据,除此之外还有一列免责声明和入住须知。所有的费用都由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承担,酒神教堂的印章和歌莉娅的亲笔签名都写在上面,就等流星签这个字。 一共四个房间,如果客人需要换房型,要一间房多人住,也可以临时调整,一切都照着客人的意愿来安排。 把合约送到嘴边,流星仔细尝了尝这张纸的味道,特别是边角几个手指经常触碰的地方,他试图收集一些信息素,试图获取更多的情报——但是一无所获。 至少它看上去,就是两张毫无信力,毫无威胁的普通纸张。想要撕毁它是那么的简单,毕竟这里是大夏——哪怕签了字以后,不履行住房约定也没有什么关系。 “入住时间就是今天,离店时间则是赌斗结束之后。”流星默默念叨着合约详细信息:“就签在这里,对么?” 经理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哭将军。” 流星:“签我的真名吗?” 经理应道:“代号也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签真名,这样也方便府兵办事,我们酒店每天都得交住客名单,东南不太平呀。有很多军阀就盯着沿岸港口,探子伪装成各行各业的旅客,来东马这块福地搞风搞雨。” “好。”流星姑且信了这个说法—— ——签完字以后,经理带来四串钥匙,管四间套房各个门扉。 几人再次商议,省下来两个房间,呱呱、伊森和流星住一间,弗拉薇娅单独住一间。 经理指着楼梯:“还请几位爬上六楼,辛苦了。” 东马港的现代化进程还没解锁电梯这种高级货,酒店的装潢更像是一两百年前的伦敦,四处都是棉布和墙纸作软装,雕像和壁画作文艺饰品。 [part2·癫狂魔鬼] 等到几位贵客跟着夜班招待上了楼—— ——大堂经理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捧着住房合约,往二楼综合会客厅赶。 他急匆匆的越过餐厨,跑过酿酒工坊,来到大老板的办公室。 “弗雷特先生!老板!boss!您还醒着吗?” 经理人用力敲门,敲了老半天。 从门扉缝隙中伸出一只鲜红的肉掌,露出一对狡诈阴险的小眼睛。 那是一个两颊内陷,下巴却异常厚实的壮汉,是浑身皮肤发红,好像地狱魔鬼的哥萨克男人。 他的胳膊粗大,抬起手臂就能完全挡住脑袋,头颅却异常的小—— ——对比那两米一的巨大身形,这颗脑袋就像发育不良的小西瓜,长满了厚实的黑色毛发,下巴到腮帮子都是胡须,连着头发一起长到后脑,最终披在两肩。 他有一对漂亮的犄角,神似好斗蛮牛,金红色的眼睛深深下陷,眉弓饱满有肉,眉毛粗得几乎要连成一线,稍稍发怒拧眉,它就会变成一个精妙的“v”字符号。 弗雷特是他的假名,这位魔鬼来自九狱,和圣乔什·乔里斯一样,是一位[deva·天神],是由[pratapadeva·珀灰蝶]晋升仪式获得超凡灵能,获得原初之种青睐的大魔鬼。 “他来了?” 经理连忙呈上合约文书。 “是的,哭将军已经把字给签了,就住在六楼。” 弗雷特喜笑颜开:“那么开始吧!事不宜迟!让伙计们都动起来!” 这么说着,大魔鬼拿来住房合约,高呼魂威真名—— “——[helpinghand·一臂之力]!打开它!” 原本单薄的纸张突然膨胀,在弗雷特手中就像魔术牌,从两张纸页里吐出一沓厚实的合约书。 它的每一页,都留着步流星的真迹签名。 哭将军手里的那支笔似乎能穿透这些纸张,在每一页合约都写下名字。 附加条款足有一千四百二十二项,总共四十六张纸,从这两页合约中落到办公台上。 弗雷特喜笑颜开,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些“卖身契”—— ——它们拥有珀灰蝶的神奇魔力,拥有魔鬼的神通法术,这些条款对于卖身为奴的人们来说,就是不可违背的誓言。 “哭将军属于我啦。”弗雷特得意洋洋的说:“你猜歌莉娅愿意为他出多少钱?出多少份元质呢?” 经理人:“既然他愿意乖乖签字,接下来的赌约还” “愚蠢!当然要做做样子了!”从弗雷特衣袍里窜出一条纤细的尾巴,它就和[地狱高速公路]一样,拥有尖利的桃心形尾刺,它狠狠抽在经理人的脸上:“有了这些条约,我可以肆意玩弄哭将军!~怎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歌莉娅那么在乎这个小玩具,我偏要玩坏他!~” “把他砸个稀巴烂” “嘻嘻嘻” 经理人也跟着贱兮兮的笑起来。 “老板,您的魂威如此厉害,再加上恶魔学识和契约命令,种种法术更是令人防不胜防——这次酒神大人吩咐下来的赌斗,一定.” “闭嘴。”弗雷特打断道,也不笑了。 经理人尴尬道:“是我.是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弗雷特脱下外袍,换了一身修身西装,打扮得人模人样。 “不,你说得很好。曼因先生——你说得很对。” “只是刚才你在模仿我笑声,那种神态令人作呕。” “呃”经理人曼因不知所措。 弗雷特严肃道:“我没有那么猥琐,你学得不像。” 曼因先生接着问道:“那要怎样” “要更加狂妄!更爽朗!更自然一些!以后不要学了!”弗雷特如此说着,打了个响指,从办公桌抽屉里飞来一把珠光宝气的权杖,这便是他尚且为人身人形时拥有的棍棒和辉石。 大魔鬼弗雷特曾经是巴拉松的顶级魔术师。 如果说圣乔什·乔里斯是为了追寻闪蝶的力量,不得不选择化身为魔,这位食人魔在成为魔鬼之后,依然没有魂威——而弗雷特先生则是拥有了蓝闪蝶以后,毅然决然从蓝石人的阵营转投癫狂蝶的怀抱,从此点亮了诸多有关于原初之种的魔鬼技能树。 他拥有杖石合一的魔杖,拥有魂威超能,拥有魔鬼咒术,并且和所有珀灰蝶一样,只要魔池不灭,他就是永生不死的。 这位紫罗兰日出酒店的大老板已经在狱界中闯出了名堂,嬉戏人间数百年。从冷静睿智的蓝石人变成了纯纯癫狂的乐子人。 对于副手曼因来讲,这次拙劣的模仿让他感到羞耻,感到莫名愧疚,老板的责骂就像一种酷刑,让他感到手足无措,狠狠吃下这记pua攻击。 弗雷特先生也十分大度,他与这位小兄弟搂肩勾背,小声说道。 “我不会安慰人,曼因,因为刚才那种笑声实在是太猥琐,太难听,你的脸也太难看,就像一朵发烂发臭的西蓝花插在前列腺癌变的肿瘤上。” “魔鬼都不会安慰人,我只会和你说,出去找个姑娘,比如到咱们前台去,利用你的职务之便进行性骚扰,或者用钱砸晕一两个漂亮妞——这种羞愧感就会慢慢消失。” “但是我还是要讲一个人的坏话。哦对了,今天我说了他的坏话吗?” 曼因小哥沮丧道:“还没有,弗雷特先生,您今天没有提到那个男人,这才一点不到。” “那么该损损他了!”弗雷特强调着—— “——要是有一天,你的心情不好,感觉世界上没有任何希望。” “人生陷入低谷,需要一两个人来和你说说话,要一点陪伴,你可以向他倾诉心声。” “让你在石头和伍德·普拉克之间选一个,相信我。” 弗雷特先生咬牙切齿,想起这个男人就恨得睡不着觉。他们之间有一段故事,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从犬齿缝隙里蹦出来最后一句话。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石头的不尊重。” 权杖抵着曼因小哥的腮帮子,这让曼因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心里的郁郁不快也渐渐消散。 “老板,咱们该怎么动手?说点正事儿?” “赌约怎么写的?”弗雷特强调道:“按照歌莉娅的规矩来。” “是四人对四人。”曼因连忙拿出另一封信件,由歌莉娅·塞巴斯蒂安亲手所写:“要求公平公正,猎王也要到场,才能开始赌斗。” “去他妈的公平公正,我现在就要动手。”弗雷特扬眉吐气,整个魔鬼都飘飘然起来:“就现在,我要这些小王八蛋死在酒店里,死在浴缸里,死在床上,死得到处都是——除了哭将军以外,他能换几个钱。” 曼因提醒道:“歌莉娅大人不会生气么?” “哦!天哪!曼因先生!”弗雷特矫揉造作的捏着兰花指,粗大手掌盖住血盆大嘴:“您不会真的认为,我是歌莉娅的仆人吧?” “你的老板英明神武!” “他强而有力!他魔术无双!” “除了魂威.” 弗雷特点头称道—— “——确实,我的魂威确实有点拉胯。” “它好像没什么用” 曼因跟着附和:“好像是的.” “闭嘴!”弗雷特喜怒无常,突然骂道:“谁许你来说它的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种!” 曼因:“好的.我不说,我不说.” “如果它能再强一些!”弗雷特念叨着自己的魂威超能,它没有多少杀伤力:“我也不至于披上这身鲜红皮肤,也不会化身成魔。” “曼因先生,我觉得您刚才说的都有道理” 曼因:“嗯” 弗雷特:“就是做人,一定要知道本分,要公平公正。不公平的游戏根本就没人来玩,对么?” 曼因:“确实.” “但是我不是人呀!我不当人啦!!!好久好久以前就不做人啦!” 一对巨大的鲜红蝠翼从弗雷特身后钻出,它正是[helpinghand·一臂之力]的灵体。 歇斯底里的笑声传出去老远,整个前厅都能听见大老板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台招待睁开一对死鱼眼,拉着身边的保洁小妹说起闲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老板每天都那么开心.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保洁小妹想了想,似乎是被这种乐观向上的精神状态感染—— “——他不用干活呀,要是我每天看见酒店里那么多人给我打工,我也开心唷!” “而且” “我有男朋友了,嘿!我爹给我安排一桩亲事,是内府的官兵哥哥咧!长得又高又壮,还是铁饭碗!等过年我就辞职咯!” 话音未落—— ——弗雷特听见了前厅的窃窃私语,这位疯疯癫癫的大魔鬼似乎是觉得不服气,魔化以后见不得别人好,这是他的天性。 他搂着曼因来到二楼亭台,抱住经理一个劲的猛舔,精神状态非常的神经。 甩干净那一尺长舌的口水,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你有男朋友了不起啊?!告诉你!我也有!” 招待姐姐捂着额头,满脸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奇怪的胜负心。” Act.19 Loser·失败者 [part1·死灵书] “曼因,你去解决那个小丫头。” 弗雷特先生从内袋里掏出一把精致银梳打理头发—— ——他不怕银器,甚至不怕阳光,不是授血单位。 “她长得不错,可以做成泥偶,不要伤到脸皮。” 曼因有些怯场:“我一个人去?” “他们拿走两把钥匙,男人们住一个屋。”弗雷特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小王八蛋还想以多欺少?对付一个女人!你也要叫帮手吗?” 曼因哆哆嗦嗦的:“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那是拥有魂威超能的红闪蝶.” 和敌人接触之前,经理已经做过功课,曼因先生对白蛇黑蛇两姐妹的背景了若指掌,不过此时此刻,他被[阴阳魔界]的超能力吓住了。 那是一种发动速度极快,致死率极高的血溶性毒素,既谈剂量也谈毒性。弗拉薇娅的灵体一次性释放的毒液量非常多,哪怕是把这些毒液泼洒出去,走粘膜这条路吸收进生物体内,吸进鼻孔撒进眼睛,也只需要二十来秒就能夺人性命。 这一回歌莉娅特地把两姐妹分开,抓准机会找到弗雷特帮忙,也是希望把哭将军送去孤立无援的境地,没有[时间线]的帮助,步流星就没办法跳过赌约直接刺杀歌莉娅。 这位女爵被哭将军的惊人表现震慑,在鹊山地宫的竞技场里,步流星想借博华先生的魂威直接杀死歌莉娅——如果那颗石球继续滚动,歌莉娅的两次对抗骰失效,她的漫长的生命就会迎来终点。 可惜这位懦弱的经纪人不敢这么做,只能解除魂威缴械投降。 为了避免这种超出风险预估的情况出现,歌莉娅再一次使了盘外招,把杜兰留在酒神教堂,让步流星和弗拉薇娅带着两个普通人,去面对大魔鬼弗雷特和他的三位臣下。这位女爵带着管家帕克,跟上糖果三轮来到花城区码头,最后借用阿雪的力量,完成了这次盘外招。 她把流星逼进弗雷特的酒店,弗拉薇娅的精神状态很糟,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两个船工会变成拖油瓶,哭将军的魂威一次只能守护一个人,根本就没力气还手。 但是此时此刻,一份过时的情报让曼因先生止步不前。 他是弗雷特老板的贴心小棉袄,作为紫罗兰日出大酒店的经理,没有接受过任何授血仪式,是肉体凡胎加上魔鬼的灵能灌顶,拥有了一部分魔鬼戏法的魂威超能。 弗拉薇娅的[阴阳魔界]表现出来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 弗雷特:“你不敢?” 曼因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委屈巴巴的矮身低头。 弗雷特:“你这个天才小宝贝呀!~”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弗雷特摸不着头脑——他一直都搞不懂老板的脑回路。 “对付一个姑娘家也要叫帮手吗?没错!当然要以多欺少!强者就得狠狠的羞辱弱者!”弗雷特如此说着,立刻来到书柜边,打开宝箱往外掏灵能道具。 “不行,这个不行” “这个,这个这个哦!好像过期了。” “那么这个呢!还有这个!” “上一回咱们给德里克老裁缝做泥偶的时候?把尸蜡用光了?” 曼因应道:“确实.他女儿生得高大。” 自克里斯蒂娜·唐病死以后,就是由歌莉娅女爵推介,弗雷特大人主事,运用死灵秘法和灵媒道具将这个死人变成了行尸走肉。德里克还能运用魂威来控制自己的女儿,使她自然进食,开口说话。 但是归根结底,那只是一个法术捏造出来的恐怖人偶。 “那么就把这两样道具交给你使用!”弗雷特掏出压箱底的[死灵书],这本宝典并非是电影电视或克苏鲁神话里描述的死灵之书。 它仅仅是原初之种孕育的魔鬼神通,是大魔鬼诸多法术的其中之一,如果把命令契约当做合同,死灵书就是魔鬼的账本。 要是圣乔什·乔里斯出息了,能构筑起自己的信众教派,能和萨拉丁的朋友们讲人情债务,他应该也有一本属于自己的死灵书。 人们与魔鬼谈钱谈情谊,总有还债的一天,要是老死也还不清,就得关进死灵书里接着还债——猎王与歌莉娅的赌约便是弗雷特来做公证人,这把老骨头的灵能非常厉害。于是弗雷特先生取来种种辉石魔术灵媒宝物,为猎王打造了一副命匣灵柩,也是另一种maxpro版死灵书。 从厚实的书页中扯下两张发黄的旧纸,它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送到曼因手里,弗雷特先生又有话要说。 “稍等一下!我要再次确认这两位英雄的劳动合同。” “[helpinghand·一臂之力]!打开它的夹页!” 与流星签署的住房合约一样,看似简简单单的卖身契内里大有乾坤,有数之不尽的附加条款,就像一道道保险。 “算了!他妈的怎么这么长!”弗雷特只是粗略扫了两眼,立刻开始焦躁:“我在写这些玩意的时候脑子里进了屎吗?当时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曼因不敢接话,他知道老板脑子有毛病,这位魔鬼偶尔也会爆发出惊人的才华,与老板在一起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甜蜜,因为强大本身就是一种美。 “拿去吧!”弗雷特再次施展[helpinghand·一臂之力]的超能力,两只尖利的灵体爪子将厚实的书页压缩成单薄的纸张:“他们会帮你。” 到了凌晨一点,弗拉薇娅终于对完了账单,把桌上的银钱拢在一处,小心翼翼的收进布袋里。 她没有急着去洗澡换衣服,事业心很强,毕竟这是童话王国在香巴拉的第一单生意,对她的企业来说有历史性意义,这是童话王国的一小步,是弗拉薇娅人生的一大步。 只要用糖果搞定总督,让这片土地的领袖爱上甜食,那么幸福就会像一场传染病,迅速传播到每一个苦命人身边去。 这么想着,她嘴角立刻现出笑容来。 心灵能量是非常珍贵的,这些正面的积极的感情能够改变一个人,能够让人重新捡起勇气,让爱和友谊滋润这片大地。 [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不像毒品鸦片,它毒副作用是长期服用带来的高血糖和肥胖,还有免疫力下降。 只要对症吃糖,坏心情都会一扫而空,被焦虑和恐惧压抑着的真情实感都会冒出来,被负面情绪掩埋的宝藏也会重新出现在生活中。 正因如此,歌莉娅三番四次对弗拉薇娅进行精神控制,她非常重视这姑娘的灵能特质——比起[singforme·为我唱]的骰子,糖果才是真正的酒神。 它令人迷醉,它令人幸福。 它使人疯狂且勇敢,它使人不药而自愈。 [part2·神惊胆裂] “可惜杜兰不在这儿呀!晚上睡觉也没个伴儿!” 弗拉薇娅解开腰封,脱下裙子,把华贵富丽的洋装挂去阳台晾晒。 一路叽叽喳喳自言自语的,她来到梳妆台旁。 “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要是哭将军输了,输给歌莉娅大人了。我一辈子都得呆在东马港吗?” “不行不行不行,要想个办法。” “可是按照杜兰的说法,那个女人的魂威力量那么强大” “哎呀呀呀!我一个没什么作战本领的小咔啦咪想这些事情干什么呢?” 她解开头绳,黑漆漆的头发里露出血红的发丝来。 从手提包里掏出一瓶染发剂,这是杜兰和弗拉薇娅为了伪装成灾兽混种,重新融入人类社会所使用的宝物,大多数授血单位都有一头血红的头发,在乘车时总要接受武装雇员的盘问。 她掏出梳子,抹上褪色油脂当清洗剂,开始小心翼翼的梳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等洗澡洗头到了染发环节,染出来的黑发效果也不理想。 “弗拉薇娅!别想那么多啦!” 声音回荡在套间各个房室中—— ——这房子又空又大,层高有五米半,从进门开始算,衣帽间、茶水间、客厅、卧室、餐厨、浴室、厕所、阳台、露天花房,总共有一百六十多平的巨大空间。 它的空旷让弗拉薇娅心里发憷,总觉得这里还有其他人。 随着梳子一次次划过发丝,镜子里的那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 ——鲜红的头发再次出现时,弗拉薇娅的心理压力就越来越大。 她总觉得那个形象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并不是某一时刻的镜像,之前我们说过,镜子的倒影和真实人脸是完全相反的。 镜子里的左手是我们的右手,镜子里的左右半边脸,也和我们真实的容貌完全相反。 突然传来敲门声—— ——弗拉薇娅吓得浑身一激灵,梳子也掉了。 她大声喊道:“谁呀?!客房服务吗?都几点啦?!” 门外没有人应,只是接着敲门。 弗拉薇娅终于开始害怕,她蹑手蹑脚的跑到房门边,没有第一时间开门。 她趴在地毯上,透过门和地板缝隙去看—— ——能看见一双皮鞋,她认得这个鞋子。 “是经理吗?怎么不说话呀?” 弗拉薇娅气嘟嘟的。 “我没叫客房服务!要洗澡睡觉啦!经理!有什么事情明天说吧!没穿衣服不好见人!” 这么说着,弗拉薇娅又往透光猫眼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眼几乎要带走她的魂魄。 门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是的,除了走廊的昏暗灯光以外,没有任何东西了。 狭窄的视野只能看见廊道对面墙壁,发黄的壁纸上挂着些蜘蛛网。 她依然能听见敲门声,于是再次趴回地面,从缝隙中窥见那双鞋子。 “经理.我我我.” 弗拉薇娅讲话都开始哆嗦—— “——我承认刚才声音有点大.” “可不可以明早再来呀?我.我一个人住胆儿小” “你别别别.别吓唬我哦!惹上我.算算算你踢到棉花了喔” 这么说着,弗拉薇娅飞一样逃回了梳妆台,她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凭借记忆摸回梳子。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这家酒店闹鬼么?不可能呀” 她打开手机想给好姐妹发条消息—— ——社交工具app启动,才发现大夏这个鬼地方压根没有信号。 她的记性也不太好,点开杜兰的头像才发现这个事。 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像每个“你不睡,我不睡,都是秃头小宝贝”的修仙达人一样,点开“枪匠同好交流群”一个劲的猛看聊天记录——想看看离开尤里卡之前,姐妹们到底在群里讲了些什么骚话,发了些什么怪图。 [兰娜:我找到枪匠代餐了。] [尤克丽丽:发发发发发发发!] [兰娜:请用更高级的手机版本接收这张图片。] [尤克丽丽:???] [薯条好好吃:为什么我看不见?苹果17也看不得?] [江白露:她骗你呢。这条消息就是请用更高级的手机版本接收这张图片。] [尤克丽丽:等我有钱了,一定买个能看图的手机] [薯条好好吃:所以为什么我看不到啊?我知道啊!要什么手机才能看?] [江白露:就是就是请用更高级的手机版本接收那个!哎!哎哎哎!] 这就是现代人的生活,非常的健康。 “嘻嘻嘻嘻!~”弗拉薇娅的笑容非常缺德,她打起精神又一次开始梳头,那种狂躁的敲门声也不见了。 她拿起梳子,视线从手机转到镜子—— ——这个瞬间,她就看见一团“脏兮兮的抹布”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那个怪物藏在黑漆漆的毛团里,朝着镜子外边吐露出一对锋利的獠牙。 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一刻神智失常,几乎被吓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忘了逃跑。 她与这个幻象僵持对视着,直到它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在镜中—— ——那是[阴阳魔界]的灵体形态。 弗拉薇娅的心脏在狂跳,她神惊胆裂两股战战,内衣也叫冷汗浸透。 她一点点挪动屁股,用毛毯把镜子盖上,慢慢走去浴室。 “是幻觉是幻觉.” 她低声念叨着。 “吓不住我的是幻觉.” “勇敢能够战胜邪恶!” 这是白露经常在群里讲的一句话,和她的大哥一样,怪土怪土。 浴室的水汽弥漫开来,在一片氤氲中,弗拉薇娅揭开内衣,洗刷干净身上的泥腥和汗液。 在门外—— ——曼因先生提着脑袋,只觉得尴尬。 具体来说,就是用右手提着头颅,保持着身首分离却没有死亡的奇怪状态。 他已经通过死灵书召唤出两位帮手,其中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已经变作邪灵,跟在身边一起喊门。 这位贵公子满脸惊奇,为这智人的魂威神通发出感叹。 “曼因先生,为什么你要提着脑袋?这样也不会死?不会痛?不会流血吗?真是太强了——哪怕被刀剑砍得四分五裂好像也没有关系喔。” 曼因讲起规矩和礼仪,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我与客人们有约定,如果打扰了客人,就得提头来见。” “可是为什么?”贵公子接着追问:“为什么我们不能破门而入呢?难道您讲究血族的礼仪么?不能得到主人同意,就不能进门?” “很尴尬的呀!”曼因红着脸说道:“我还没有见过女孩子的身体!” “她没穿衣服!这种情况下” 这话听在邪灵耳中简直不可思议—— “——你害羞了?” “不!我在保护自己!”曼因信誓旦旦的说:“你想一下.” “如果我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屋子里是个什么都没穿的,臭烘烘的男人——” “——就这么杀进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受到玷污!我不干净了!” Act.20 Scrub Scrub·唰!唰! [part1·擦身布]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 长相英俊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搂住曼因先生的肩颈,低声问道。 “曼因大人,要等这婆娘洗完澡?你才愿意踏进这间屋子?” 这位邪灵是大魔鬼弗雷特的藏品,土生土长的亚米特兰人,香巴拉西大陆贵族世家子弟——名字叫作科尔金·罗曼尼。 他有一张帅到流油的嫩脸,肤白貌美像个姑娘,要不是下巴那点胡渣还有鼻子两侧的法令纹,这张脸几乎是照着美神雕塑刻出来的阴柔面相。 “我正有此意。”曼因杵在门外不肯再进一步,义正词严道:“偷袭也有偷袭的礼仪,科尔金先生,我不愿面对一头没穿衣服的母猩猩。” “嘁”科尔金撩动长发,满脸鄙夷。 魔鬼弗雷特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杀死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除了“不能伤害脸面”这点要求以外,用什么手法杀死,是正大光明的决斗还是残忍歹毒的刺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科尔金·罗曼尼的死灵书! 只要完成这个小任务,这张卖身契就能提前履约,还清一部分债务。 公子哥也可以早日超生,再销上几笔账,就能获得自由了。 廊道里卷起一股阴风,从邪恶灵体的掌心涌现出一团沙尘—— ——这股奇异灵能便是科尔金的魂威超能。 曼因问道:“你打算直接动手?” “弗拉薇娅小姐还在洗澡,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毫无防备,没有辉石傍身。”科尔金如此说着:“我的[scrubscrub·唰!唰!]暗中作祟,一定能重伤她。” 曼因并不了解科尔金这个邪灵,也不知道这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有什么能耐——对战友的过去一无所知。 “科尔金先生,您是如何来到这本书里的?为什么会成为老板的藏品呢?” 公子哥毫不避讳开口应答,另一边施法引导灵体,沙尘钻进门缝里,化为一股阴寒邪气,直冲着浴室而去。 “我的爱人英格拉姆患了重病,我四处求医问药,寻找炼金术师购买各种各样的哲人石、贤者石,想要制造万灵药——结果爱人喝下药水,病情却不见好转。” “我花了很多很多钱,穷到上街卖艺乞讨,弗雷特才来帮我。” “我与他签了一纸合约,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治好了我的挚爱,灵魂也归弗雷特所有。” “直到住进死灵书里,我和监狱里的朋友们聊了聊,这才知道,英格拉姆根本就没病——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姑娘被弗雷特诅咒了。” “我被魔鬼耍的团团转,死后也不得超生,要继续为他卖命。” “现在我只想早日脱身,帮弗雷特杀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弱小就得挨打,愚蠢就必须受人诓骗,这是不可违背的铁律,是一种残酷的生存法则。” 曼因先生听得额头冒汗,为主人的狠厉手段感到莫名欣喜——正因为弗雷特拥有这种残忍心智,他才能安安心心的呆在紫罗兰日出大酒店当大堂经理,老实本分的做魔鬼的狗腿子。 曼因:“就是这么简单?” 科尔金不耐烦的应道:“就是这么简单,难道您还想听点别的?譬如我和这位魔鬼斗智斗勇好几个回合,到头来却发现都是徒劳无功?都是跳梁小丑在给自己加戏?” “哦!喔”曼因不再追问,不想触队友的霉头:“您尽管施展您的才华吧!” 氤氲水汽之中显出一副姣好的肉体,弗拉薇娅刚刚走出浴室,来到盥洗室的洗手台旁侧,准备拿取擦身布收拾干净身体。 她再次将头发染成黑色,仔细盯住镜子里的倒影,小心翼翼的将染发剂一点点抹上鲜红的发丝。 镜中人那一身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也要晃花她的眼——她是如此自恋,几乎被自己的授血之身给迷住。 再次冲洗掉头上多余的染发剂,她就变回了一个“普通人”,抓来擦身布吸干脑袋上的水份,感受到绒布紧贴脸部皮肤的那种粗粝触觉,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冲出一股子暖风,令人心悦神怡,如果这个时候钻进被窝,把这股清爽且温暖的香风带进去,那一定能睡个好觉。 就在这个时候,弗拉薇娅准备收拾胳膊上水淋淋的露珠。 毛巾挂在大臂上轻轻一抹—— ——她感觉火辣辣的刺痛!一时间汗毛倒竖。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疼!” 从困倦睡意中突然醒觉过来,揭开手臂上的擦身绒布,她就看见血淋淋的皮肉往外翻卷! 左边大臂的皮肤已经烂掉!随着手臂抬起,一股股粉白肌肉也跟着往外膨胀,血管都裂开了,往外不断喷溅着赤红鲜血。 “我的手臂.我的手掌!” 刚才抓取擦身布的那只手,如今也是剥掉了一层皮肉的状态,当指头指肚离开绒布的那个瞬间,就好像受到钢丝铁线的剐蹭,弗拉薇娅面露惊恐之色,只见右手的手掌也变得血肉模糊了! “噫!!!” 她大声尖叫着,连连后退滑倒在地。两腿去踢打这诡异莫名的布料,脚板蹬在这块柔软温暖的毛巾上,马上就少了一块皮肉。 痛苦使她浑身紧绷,再不敢去触碰这诡异的擦身布—— ——她喘气不止,说不出一句话来。疯狂跳动的心脏和极惊极恐的大脑已经使她停止思考。 她就这么捂着伤处,一点点看着血液浸透地砖,看着盥洗室的积水将这块布料卷向地漏口的方向。 她身无片缕,这种强烈的羞耻感让她的心灵受到严重创伤,用个奇妙的比喻——就好比我们在上厕所时突然从门缝里钻进来一头哈着热气的大狗那样,要吃一口热乎的。在这种状态下,大脑根本就帮不上半点忙了。 “是魂威攻击吗?” 茜茜女王终于回过神来,与哭将军那种一惊一乍的性格不同。 她总是要慢半拍,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恐惧带来的震慑作用,从疲倦不堪的困顿中完全清醒,她终于闻到了空气中阴冷且甜腻的奇异灵压,感受到灵能潮汐带来的室温变化。 她身上的伤势在慢慢愈合,这便是授血之身带来的神力,原本大臂处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皮肉伤”,大面积的皮肤脱落使她的肌肉组织迅速失血发炎,可是不需要万灵药的治疗,这些伤势已经开始止血自愈。 蛋白再次自发组织结合,变成新生的皮肉毛发,她赤身裸体退到起居室,退回客厅时,受伤的脚板一路留下的血印子也越来越模糊,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要找到哭将军!”弗拉薇娅眼神慌张却没有失智,看向至关重要的大门,套房唯一的出入口一定有敌人蹲守:“不能走这条路!可是不从这扇门出去的话!我该怎么找到帮手呢?!” 尽管是炎热夏季,夜间庞贝南海的潮热海风随着灵压变化,它变成了一把把冷冽钢刀,迅速带走弗拉薇娅本就不高的体温—— ——为了维持这副肉身的完整,体内的圣血在肚腹里搜寻着所剩无几的智人能源,弗拉薇娅开始感到饥饿。 伤势完全愈合的那一刻,她能听见肚子在咕咕叫,没有衣服维持体温,没有新鲜的人肉,她马上就要变回野兽。 “只靠我一个人吗?[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帮帮我!” 蛇首鸟身的神灵钻出背脊,这位美丽且温柔的化身出现在弗拉薇娅身侧,可是没有具体的命令,没有明确的意图,灵魂就这么僵立着,要耗干弗拉薇娅的精神力。 敌人在哪里,具体是什么方式发动攻击,到底是人是鬼,她都不清楚,不明白。 [part2·血流成河] 很快,寒冷和饥饿使弗拉薇娅越来越虚弱,不过十来秒的功夫,[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就回到了肉身之中—— ——灵肉合一的那个瞬间,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强撑起精神,眼皮也在打架,身子挂在客厅柜台旁往卧室走,她要找到炼金皮箱,至少得找到一身保暖防寒的睡衣,否则接下来的几分钟,她会跌进死门! “为什么呀” 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种恶毒的魂威攻击。 “为什么要欺负我.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呀” 恐怖的自毁欲占了上风,她甚至开始自怨自艾。 “如果睡着了倒也好.” “我就想休息一会.休息一会.” “在梦里死掉,一下子就没有了!一下子的事情!” “也不会这么痛苦呀” “呜!我不该跑到这里来的” 挫败的心智想要重整旗鼓并非易事,也不是人人都拥有无名氏那种匪夷所思的战斗意志。 弗拉薇娅刚刚越过客厅,来到卧室时,就感觉双足受到剥皮腕骨的痛苦—— ——她踩出去两步,脚掌完全离开进门地毯时,本用于分离泥尘污水的进门地毯,已经变成了催筋断骨的灵能陷阱。 她的脚掌离开这层磨牙吮血的钢刷,落下一片肉泥骨渣! 她疼得失去理智,整个人都扑向木地板,脑袋磕打在床铺一脚,脑门砸出一个血淋淋的凹坑,太阳穴受了重创,眼睛冒出重影来。 终于是求生本能占了上风,她死死揪住床铺被褥,带了那么一下,才不至于跌得当场昏迷过去,眼睛里已经满是血丝,这一连串的埋伏使她丧胆销魂,只能被动挨打。 她无法理解这些诡异莫名的现象,也不知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身无片缕的状态下,皮肤脱落时那种痛苦还夹带着强烈的羞耻心——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挂猪肉,在肉贩子的刀下任人拿捏,一切弱点都暴露于敌人眼里。 房间静悄悄的,她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惊恐而懦弱的啜泣。 这种空旷与寂静也并非坏事,除了放大恐惧以外,她也能听见那杂乱且富有规律的“scrubscrub·唰!唰!”——这使她毛骨悚然。 这种声音好似在剐蹭着她的骨骼,让足掌的伤口更加痛苦。 手掌离开被褥时,这份痛苦就随着声音转移到了手指上! “呃呃啊!呃” 弗拉薇娅呜咽着,掌指的皮肉再次分离,松开被褥编织物的一瞬间,这些血肉马上四分五裂,到处都是她的血。 这一回,心底的自毁欲却消失了。 她承受了太多痛苦,反倒开始慢慢习惯,变得麻木。 “弗拉薇娅!” 真实年龄已经接近三十七岁,这位授血怪物如此对自己说。 “弗拉薇娅!冷静下来!” “它不致命!弗拉薇娅!它并不致命!” 藏在暗处的敌人可以使用灵能远程攻击,但是这些伤害并不致命—— ——它不能一下子带走弗拉薇娅的脑袋,不能撕开她的颈动脉,不能打断她的脊柱中枢,更不能突破颅骨直达下丘脑意识中枢。 这些痛苦,她都可以忍受。 唯独有一点不能接受—— ——她心爱的杜兰小姐,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绝不能死在这里,哪怕得不到哭将军的救援,她必须自己救自己! 再次爬起来时,她已经饿得两眼发青。却没有急着去寻找炼金皮箱,没有去找小料瓶里的佐餐剂。 “敌人看不见我.” “他是依靠什么来追踪我的?我的体温很低.” “如果看不见的话,灵体也没办法锁定我的位置.” “集中,弗拉薇娅,接着保持集中” “别再往前走了!” 她的背脊贴住了衣柜侧板,在这个角落,能避开露台和客厅走道的穿堂风。要把体温都留在这块温暖的木头上。 “是依靠浴室的水温找到我的?他的灵体能依附在凹凸不平的绒布上,那条擦身布就像一把钢刷!挨着碰着就得见血!太疼了” 弗拉薇娅挽着头发,使这湿漉漉的发丝离开肩颈,它太凉了。 “只要我在流血,他就能依靠这些元质找到我.” “地毯和被褥也是纺织品,和擦身布一样,它们能变成敌人的武器,只要那种声音响起来——scrubscrub·唰唰的声音响起来,他在转移灵体设下陷阱。” “这是什么变态?!” 弗拉薇娅惊叫道。 “难道我不能穿衣服吗?!” 幕间戏 I Want To Live·我想活 前言: 痛苦,能引起深切的同情,还会使人产生唯恐伤害别人的感情,产生对能够忍受痛苦的人的崇高敬意。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part1·穷鸟触笼] “我听闻您的事迹,那是一段充满梦幻色彩的童话故事。” 从一团沙尘中聚起科尔金·罗曼尼的邪灵法身—— ——就像是尘土聚沙成塔,妖风汇作旋涡慢慢堆砌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位容貌英俊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就这么凭空出现,站在起居室门边,倚着橱柜眼神轻浮无礼的扫视着弗拉薇娅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痛苦吗?不如就此放弃吧?” “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 “你不像传说中那样意志果决,性格刚强” 有关于枪匠的“夜魔传说”早就被地下世界的诗人们编成好几个版本的故事,黑蛇与白蛇也变成了新时代的图腾—— ——她们是帮助枪匠获得魂威神力的怪兽,拥有超凡造化的蛇女姐妹。 [时间线]可以使人逢凶化吉,白蛇在某些偏远落后的山区依然有人供奉着,当做吉祥物送进神坛。 [阴阳魔界]则是触之即死,世卫组织后来为两姐妹配发的商神杖徽章,大卫·维克托为她写了这个童话一样的故事,两者结合起来——弗拉薇娅就找到了新的生路。 科尔金·罗曼尼面对惊慌失措的女人时,内心总有一种极度变态的欣快感。 这种快感并非是情欲所致,哪怕他还不是邪恶灵体时,尚且拥有人身人形的时候,他也是个钟情之人——绝不会因为女色而放弃自己的挚爱英格拉姆。 这种欣快感来源于“同情心”—— “——表情真不错呀!弗拉薇娅小姐!”科尔金能感觉到猎物内心的恐惧,还有那种强烈的羞耻心,痛苦都写在她的脸上了!真不错! 曾几何时,科尔金也是这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一点点滑向诅咒深渊。 都说勇者抽刃向强者,怯者抽刃向更弱者,这是香巴拉弱肉强食的铁律,是[肉食主义]带来的时代悲剧。这种强劲的惯性思维依然主宰着科尔金先生的大脑,哪怕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灵体,变成了弗雷特的奴隶。 他的心已经四分五裂,在一个又一个谎言中变得麻木且冷血。 要把漫长时光中受到的所有痛苦,都变做[scrubscrub·唰!唰!]的惊悚音符,变成一把锋利钢刷,让别人也尝尝这种滋味。 四处求医问药时,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赤身裸体的躺在病床上,任由各种稀奇古怪来路不明的医师摆弄。 他什么都做不了,无力感和羞耻心就像一头头肥硕蠕虫,几乎要把他的心力都蛀空。 与大魔鬼弗雷特完成交易的那一刻,他就得和英格拉姆告别,爱人终于清醒过来,他只能躲去阴影里,把脸上丑陋的魔法烙印藏起来,直到老死也不敢再见一面。 这把钢刷就这么一点点的,一点点把科尔金的皮肉剐下,把筋膜掏空,把骨头都刷得稀碎,最终一无所有了。 自始至终,科尔金都没有想过向弗雷特报复,因为契约书上写了—— ——不得违抗主人的命令,但凡伤害主人,必受十三倍报应。 弗拉薇娅越是痛苦,科尔金就越开心。 这是邪灵的本能,是这位死者的强烈执念,就和半死不活的杰克·马丁一样,他们总是有古怪追求强烈个性,仿佛这种执念消失了,连灵体都难以维持。 “就是你这个家伙一直在作弄我?!”弗拉薇娅几乎要哭出来。 科尔金马马虎虎随口应道:“其实还有两位朋友守在门外,只不过曼因经理不想亲自动手,于是差遣我这个苦命人来收拾你。” “为什么!”弗拉薇娅怒道:“为什么呀!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姑娘。”科尔金没有急着动手,反倒是十分期待,他期待看见更多的委屈,更多的强烈情绪,“没有为什么.” 弗雷特想要弗拉薇娅的命,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借口。 在魔鬼眼里,差使手下去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或许只是为了取乐,就是一时兴起而已。 “我只是想活下去!”弗拉薇娅强忍着痛苦,蜷缩在柜门旁边,想护住肉身,她不愿意再被那种眼光扫来扫去,“我只是想活!我想活” “我碍着谁了么?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去花城湾卖糖,哦!哦!我知道了!” “因为有烟鬼来磕糖,他们不抽烟了?所以卖大烟的派你们来杀我吗?” 在这个时候,弗拉薇娅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她想起了更多的事。 三番四次剥皮剜骨的痛苦使[地狱高速公路]的编出来的故事失真,她的人格变得愈发脆弱。 如果你的记性足够好,那么回到之前的章节,回到杜兰和弗拉薇娅制糖的那一回。 茜茜女王曾经亲口讲过在“飞机上的故事”—— ——要是杜兰足够细心,其实这个时候,弗拉薇娅就已经想起来“黑蛇”的存在了。只不过它的存在感还没有那么明显,不是那么令人在意。似乎随口一提,就可以马马虎虎的带过去。 这个时候,弗拉薇娅又想起清水湾的旧事。 那是残酷的毒品黑帮遴选环节中,比拼制毒手艺的故事。 是劳伦斯·麦迪逊找到两姐妹时,选出化学制品天赋卓然的人才,要弗拉薇娅和杜兰赤身裸体接受搜身盘问的耻辱往事。 她似乎又回到了魔窟里,回到了上帝的冷漠视线中,回到了熟悉的合成品工作台面前。不得把任何化学试剂带出工作室,不能穿任何衣物,用授血之身去对抗实验室环境产生的毒副产物,连一副最简易的防毒面具都没有。 “我想活” 此时此刻,弗拉薇娅似乎再也没有还手的力气。 科尔金·罗曼尼嗤笑道:“那么让我看见你的眼泪!小姑娘!” “只要你愿意流泪,哭出来吧!” “哭得稀里哗啦,哭给我看!” “或许我会考虑饶你一命。” “生命啊,一切凡人之命数,都有终结的那一天!” “可是你不一样!真是太美了!” 酒神教堂的庭院之中,另一位魔鬼歌莉娅·塞巴斯蒂安抱着一副画像,在郁郁葱葱的花园里打转。 “您好像很关心这个小姑娘”阿雪就坐在凉亭里,静静的看着羽毛大人发疯。 歌莉娅怀里的肖像所描绘的人便是弗拉薇娅,那是她看中的藏品,和哭将军一样,弗拉薇娅一定要进她的宝库。 “这婊子身上有一股不认命的狠劲!” 歌莉娅又爱又恨,又夸又骂。 “都是授血怪胎,杜兰还会临阵倒戈心生怯意,会在生死难关面前想着如何讨好我!” “弗拉薇娅这个天真无邪的傻逼脑子里只有食欲和爱欲,还有对死亡的恐惧心。” “她像灿烂的花!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发牌,投骰,再来一局!” [part2·破茧成蝶] “恕难从命了!” 在这一刻,弗拉薇娅彻底放下了羞耻心。 她不再掩饰什么,不再遮遮挡挡,用一个详细写了绝对过不了审核的架势佝身迎敌。 眼泪原本已经快要涌出眼角,可是再没有商量的余地,再没有软弱求饶的想法。 科尔金·罗曼尼一时恍惚,面对这个“小姑娘”时—— ——不知为何,他的邪灵之心开始震颤发抖。 “我不会哭的。”弗拉薇娅如此说:“哭将军说过,不要相信敌人的鬼话。” 遵照着无名氏的生存法则,她要接着执行这套求生流程。 “无论敌人和我讲什么鬼话,谈什么条件,要我割肉放血,跪地求饶。” “这些花言巧语我一句都不会信.” “只有勇敢能战胜邪恶!” “你的灵压又苦又涩,和我的肉身纠缠时,它带来的痛苦还在影响我的精神状态。” “王八蛋” “你究竟受过什么折磨?才会拥有这种苦涩的灵感压力.” 弗拉薇娅渐渐直起身,径直走到床边,扯来毯子盖在身上。 “让我再好好品一品.” 这一刻,科尔金先生愣在原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血,到处都是血。 自这傻丫头披上毯子以后,浑身皮肤受到[scrubscrub·唰!唰!]的啃咬,洁白绸缎也染成血红色了! 弗拉薇娅疼得难以呼吸—— ——她的自残行为让灵体再次苏醒,这也是专属于授血怪物的权力,是兽化病爆发之前,用来调和圣血平衡的一种手段。 只要肚子里的馋虫跟着肉身一起变得虚弱,这狂暴的羽蛇圣血就会安分下来,能争取更多的作战时间。 痛苦可以再次唤醒她的肾上腺素,让她重新焕发灵光,能够呼唤出灵体作战。 “钢刷刺进皮肉里咯。” 弗拉薇娅脸色苍白,空出手来,绸缎却没有自然落下。 它紧紧贴在皮肤上,只要不去拨弄撕扯,就不会有新的伤害。 “看来它的发动条件还挺苛刻.” “就像冰块,握住几秒钟就会冻伤,可是一直握下去,冰块就能融化。” “名字呢?” 弗拉薇娅低声问道。 “你的名字呢?王八蛋” 科尔金先生抱住双臂,渐渐回到防御姿态——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大魔鬼弗雷特麾下一位邪灵体,真名是科尔金·罗曼尼。” “你不太了解授血之身的力量。”弗拉薇娅捏紧拳头,做足架势:“想凭借无依无靠的灵体,来找我这种怪兽的麻烦?” 镜子里的黑色魔怪似乎消失了—— ——对弗拉薇娅来说,这些痛苦使她渐渐找回了自我,也逐渐接受了黑蛇的生存方式。 人的一生拥有许多个阶段,或许有很多人会讲三岁看老的故事。 可是谁又能说清楚,自己三岁时究竟是个什么精神状态呢? 科尔金依然说起场面话:“弗雷特先生谈起您的时候,将您形容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话音未落,弗拉薇娅仗着蛮力拆下床铺一角,提起锋利的木制床角投掷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投掷物打得科尔金颅脑一歪,沙石构筑的邪灵之身也好似炸毛刺猬,突然就四分五裂,难以维持灵体形态了! 授血怪物的出力至少是普通智人的两倍,指力最高能达到六倍。 这套异于碳基生物的心血循环系统为授血怪物提供了强劲的肉体力量。 按照灵能概论课程里讲的基础驱魔办法,单凭这股强大的力量加上一点点附魔,就可以击碎无依无靠的软弱灵体,拥有怪力的妖魔,也不是什么游魂野鬼能碰瓷的存在。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调度肌肉来作战,弗拉薇娅使出全力投出这把木质矛头,右臂跟着骨折甩断了! 她依然在观察科尔金的灵体动态—— “——科尔金,你一次只能对一件东西进行魂威附魔.” “主动现身来到我面前,也是想确认我的具体位置,要继续用这种陷阱放我的血,让我变得更虚弱。” “它现在就攀附在我肉体上,伤口还在不断的扩大。” “我在流血,越来越疼了” “炼金箱里有一块白金币,那是歌莉娅女爵私下送给我的礼物。” “我不能摸它,可是这种礼器对邪灵来说就是天敌克星,下一回我把它投到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就能一击毙命?” 床角木棍砸穿了科尔金的脑袋,他回过神来汇聚成人形时,几乎消磨掉所有的战斗意志,他不敢相信,这还是刚才怯懦卑微的弗拉薇娅么? “我还剩多少自由活动的时间呢?”弗拉薇娅慢慢向行李一侧摸过去,眼睛牢牢锁定了科尔金的方位,“一分钟?还是几十秒?” “维克托先生就喜欢用这种方式展开骑士比武,在血流干之前——我们要面对超乎寻常的心理压力。” “它使我清醒,使我热血沸腾。” “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放弃我身上的这条床褥,放弃这块丝绸布料。以魂威之力求一条退路另做打算,逃到你的伙伴身边去?” “或者是比我更快!用你那副虚无缥缈神出鬼没的邪灵之身,先我一步找到皮箱里的白金币!” “来赌一局吧!科尔金!” 屋内阴风大作—— ——科尔金·罗曼尼先生看着大门的方向,似乎心生怯意。 他已经逃了一辈子,不再与邪恶做对,而是依附于邪恶,早就认了命。 “别小看我呀!” 普普通通的物理攻击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刚才飞射而来的木矛只能伤他皮毛,要是继续对弗拉薇娅进行放血操作,这小婊子肯定撑不了多久。 就这么逃走么?逃到门外去? 不!不对! 这婆娘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她刚才还多看了一眼窗口,想逃到露台和花房方向去,找到其他生路,向哭将军求援吗?!这可能吗?! 就在科尔金犹豫的那一刻。 弗拉薇娅已经摸到行李箱,打开炼金小皮箱的扣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科尔金不再胆怯,化为一股妖风邪气直攻弗拉薇娅的手臂! 只要先一步拿到白金币,哪怕打飞这个小箱子!他就赢了! 在这一刻,俊小伙认为自己牢牢握住了胜利。 他再次化为人形,与弗拉薇娅争抢这至关重要的道具。 可是 “没有?!居然没有?”科尔金内心惊呼。 四散纷飞的糖衣糖纸之中,怎么都找不到白金币的下落。 弗拉薇娅在说谎!只为了把科尔金引到足够近的距离!要这邪灵帮忙打开炼金箱! 炼金基材撒了一地,弗拉薇娅手里抓住扯作两半的皮箱把手,狠狠将软糖塞进嘴里,紧接着爆发出惊人的灵能潮汐—— ——她感觉身体又一次有了力气,小料瓶里的佐餐剂和甜品一起化为源源不断的爱与勇气,在如此近的距离,锁定了科尔金·罗曼尼的具体方位! “[fairytalequeendom·童话王国]!击碎他!” 和蔼可亲的羽蛇神灵昂首挺胸,挥拳猛击! 缤纷缭乱的拳头好似一场灿烂的流星雨! 它打的科尔金骨碎肉裂,几乎在一瞬间,黑漆漆的泥沙化身多出来十几个圆形凹坑! 弗拉薇娅两眼重新变得血红! “还不够![twilightzone·阴阳魔界]!” 从蛇首人身的化身背脊之中,猛地膨散出一对漆黑的羽翼,脏兮兮的毛团缠上羽蛇夫人的臂膀,原本好似汤盅大小的拳头一下子变成了砂锅! 科尔金的身子抖擞着,想要幻化为沙尘逃走,却叫这黑漆漆的肮脏毛线死死缠住! 足足五十五拳!激烈昂扬的鼓点终于停息! 空气中的漆黑烟尘渐渐消散—— ——弗拉薇娅终于敢大声喘气。 “哈!骑士战技!” 熟悉的狞笑一闪而逝,变成甜如蜜糖的两颗小虎牙。 “飘飘欲仙呀!” Kapitel.01 S.O.S·需要救援 前言: 你出类拔萃无与伦比,感受轻风拂过你的发梢。 你奔逸绝尘不同凡响,好像氤氲尘埃上飘荡的灵云。 ——灵云 [part1·萌宠电台] 从库尔波金库回来以后,杰森·梅根陷入了事业的瓶颈期。 作为一位青金卫士,他还是个小宝宝,需要大量万灵药和白夫人制品来维持贪婪的狼血兽身——它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怎么吃都吃不饱。 要喂饱这副半狼之身,无名氏的大厨子带着侍者和魂威,就这么不断的奔波于世界各地,在后枪匠时代找些陈麻烂谷都市传说来养家糊口。 举办月神杯的老地方,沿海港湾·阿杜利斯城—— ——在大卫王区域的一号街,一个长相甜美刚毕业不久的警花小妹快步疾行,追上嫌犯。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慢一点啦!慢点慢点!” 她就是凯希小妹,枪匠的诸多学生其中之一。 月神杯结束以后,这位先锋依然忘不了阿杜利斯和蓝鹰体育馆的美好回忆,忘不了那个挥洒汗水和泪水的夏天,一直留在大卫王城区当民兵。 今天这回要抓捕的罪犯是个亚裔,来自宝岛。 凯希小妹就换了一口温柔懦弱的湾湾腔,挤靠到逃犯身边去—— ——她跑得很快,依然如当初的赛场表现,前百米冲刺的速度能比得上奥运冠军。 “先生!先生!我和你讲喔!” “你有个案件!这边这边!看这边啦!” 罪犯听见警花小姐的呼唤,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再也不想逃跑了。 “喔” 凯希小妹顺势从执勤工作背包里抽出一瓶水,递了过去。 “哎!按照阿杜利斯特别行政区民法典第三十二大条,二十五小例。” “你这个情况,是要枪毙一下的。” 罪犯木讷的应道:“噢” “证件给我看一下?”凯希接着说。 罪犯也乖乖配合,把身份卡交了过去。 凯希惊讶道:“哇哦!原来真的是你喔!我还以为不是你!” 这个时候,罪犯老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神情中透着些微腼腆与得意—— “——怎样?很厉害?” “昨天在风情大酒吧闹事,致一死两伤,从后门往世纪广场方向逃窜,路过一家肠粉店是不是还撞到一对母子呀?” 罪犯点了点头:“没错。” 凯希接着翻开文件,细心解释道:“这个孩子被你踢开,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大腿骨断掉了。” “不过这个妈妈就没那么好命,监控显示她要和你讲道理,你忙着逃命,就随手给了两刀,对不对?” “呵”罪犯接着应道:“是这样。” 凯希:“那就没错,她失血过多,有永久脑组织损伤的后遗症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位毫无羞耻之心,毫无悔过之情的罪犯已经贴在凯希小妹身边—— ——说实话要不是这洋妞长得好看,讲话也好听,他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些奇奇怪怪的请求。 交证件?主动停下? 配合工作? “现在要怎样?”罪犯先生笑呵呵的问着,搂住凯希小妹的腰,准备仔细摩挲警花的屁股,“要把我带去警视厅?” “你这种情况比较难搞喔。”凯希耐心的解释道:“刚才我有讲过,是要走一个枪毙流程,不过先生你放心,只耽误你一点点时间——可能在网上你还会搜到自首攻略啦” 讲到此处,凯希想到开心的事,笑嘻了。 “那都是几年前的癫狂蝶信徒来警视厅做客的旅游攻略,没有用的啦。” “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先生这种毫无良知的犯罪者来讲,那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流程就不用走了。” “所以呢” “等会先生就到马路口那里,你配合我一下下吼,不会痛痛。” “就看着那个喷泉,那个角度比较好做弹道记录,误伤到群众生命财产的概率也比较低。” “我的名字叫凯希·杰拉德,临时警号是bp10010——别看我这么年轻呀,做这个事绝对靠得住。我” 话音未落,这位在逃杀人犯已经死死扣住凯希小妹的胳膊,贴在小警花的耳边。 “要是我不配合呢?” 凯希还想挣扎反抗,可是犯人的力气太大,随着肢体受制一起来的,还有阴寒的灵体肢节和汹涌的灵压。 “喔”凯希汗颜道:“还有灵体?看来先生也是一位优秀的灵能者?是授血单位吗?” 罪犯心高气傲的应道:“没错,我确实是灵能者,而且不是授血怪物喔,是人类社会里高高在上的超能力者——至于你说的那些案件?” “我确实惹上了一点小麻烦,和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在酒吧发生口角,冲突升级以后好像是打了一架。”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这几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哪怕是我亲手捏死,那也只是捏死几只不识好歹的蚂蚁。” “看来先生是一点都不害怕?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喔?”凯希小妹礼貌问道。 罪犯已经制住小警官的手,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妹妹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怕什么?怕谁?难道妹妹你打算用这副甜美的腔调来说服我?要我心悦诚服跪在你的警徽面前俯首认罪么?”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哪怕这是阿杜利斯港最繁华的一号大街,哪怕马路上有那么多的人——你还有什么办法呢?这些蝼蚁能帮你么?不.” “这个世界是属于灵能者的,和碌碌无为的庸众没有任何关系.” 凯希认认真真的低下头,用嘴巴把衬衫前襟口袋里的警员手册叼出来,翻开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她口齿不清的讲出“办法”,说明流程,给罪犯先生最后一点体面。 “一般这个情况.” “我就会直接喊无名氏来配合行动了喔!” 随着警员手册的尾页合拢,小册子的一根红绳也从口袋里扯出,传唤铃响了起来。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一呼一吸的时间,从一号大街的电玩城里走出来两个年轻人,从巷口钻出一头魁梧的半狼,美食街方向也有身手不凡的无名氏一路轻身纵跃,跳回马路快步奔行。 原本还算空旷的世纪广场北门街头,一下子被无名氏的新生代好哥哥们围得水泄不通。 前一秒还在讲歪理邪说的罪犯立刻抱头下跪,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 凯希回到[童话王国]的队伍里去,与同学们站在一起,像这种执法流程,她经历过许多次——在罪犯洋洋洒洒开始谈人生理想的时候,通常都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而且毫无悔过之心,送进监狱都是浪费粮食和警力。 到了处决流程,杰森·梅根先生翻开执勤灯,刚下摩托车,把胸前[萌宠电台]小分队的民兵标识给掰下来,嘴里还埋怨着。 “我恨这个队名,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正处于休赛期,丹尼尔也来到阿杜利斯打零工,他偷摸指着身边神气活现的豪哥—— “——前辈,这个民兵组别的名字,是阿豪想出来的。” “最近你考研上岸了是么?”杰森·梅根没什么好脸色,取出枪械来到罪犯面前,他与豪哥说起满腹牢骚:“挺开心的嘛?” 小豪抿着嘴,不讲话,有种憋笑的感觉。 “我在秘文书库有人!”杰森随手枪毙了这个罪犯—— ——当街处决,没有裁判所的审判流程。 “你骑士战技专业延毕了,我说的。把枪匠从土里挖出来求情都不管用。” “啊?!”小豪惊道:“别啊!” [part2·集结的号角] “现在,我无聊的假期生活要提前结束。” 杰森先生撕下魔术贴,把携行具的小队标识一起扯得稀碎。 他踢开罪犯的尸首,给警视厅的殓官兄弟发了条短信,紧接着像收拾烫手山芋那样,把手机丢到喀秋莎小妹怀里,再也不想听当地检察院和警司说一句废话。 “原本按照计划,阿豪和丹尼尔在月神杯练兵休赛期要前往尤里卡火山城——但是情况特殊,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位青金老大哥讲起香巴拉的沉船海难—— “——哭将军乘坐的思乡号在东马港搁浅,快刀和众妙之门抽不出手,他们要接着往北。” “boss把这份救援任务交给了我,它要我组织一支经验丰富的救援队伍,火速赶往东马港支援哭将军,我相中了你们。” 阿豪立刻兴奋的应道:“喔!喔!喔!一定是因为我.” “不不不,不是因为你出类拔萃无与伦比,不是因为你奔逸绝尘不同凡响。”杰森连忙解释道:“因为阿杜利斯是个国际大港口,乘着秋天季风漂流,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香巴拉。” “哦”阿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丹尼尔:“您可以骗骗他。” 杰森:“你一直都这么宠他么?” 丹尼尔有理有据一本正经说道:“生命中有很多的遗憾,都是这样发生的。” “譬如嗷嗷待哺的孩子都饿死了,才想起来给几口奶喝。” “譬如性感撩人的家庭教师都走远了,这老天爷才肯下几滴雨。” “譬如好色老头癌症到了晚期,他才觉醒时间静止的魂威超能。” “譬如眉清目秀的室友搬去隔壁,才从同学口中得知他是男娘。” “就好比此时此刻——” “——杰森·梅根先生要我们这些年轻的战士披甲上阵,前往香巴拉救援哭将军。” “却连一句漂亮话都说不得,一点自信心都不愿给。” “呜呼!”凯希小妹已经疯了,她听见丹尼尔这么一解释,终于回过味来:“我要去前线?!” 其实有很多很多,比童话王国四人队伍年纪更小的士兵,这些十八九岁的战团预备役已经去了前线,他们是快刀的青年团,是补给线的重要支点。 “他说得好有道理”杰森歪着脑袋凑到喀秋莎妹妹身边小声议论道。 喀秋莎小妹:“我的好先生,您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是最硬的。” 杰森·梅根又一次感到血液似乎热起来了—— ——他是个蓝石人,石头让他变得冷静且理智,或者说他本性就该如此。 与无名氏分家以后,他在两个元老院之间不断往返来回,生活和工作也不能两头兼顾,原本答应步流星在俱乐部当一个厨子,结果这个小小承诺也很难兑现。 放空大脑,让这个故事换一种讲法。 “咱们的小队名字肯定不能是萌宠电台!” 杰森兴奋起来了,撕下一块三角绷带,用精湛的画技留下一副鲜红的火烧云。 “虽然这支队伍已经换了好几拨人,他们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各奔东西,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小队长——现在跟我去港口登船,拿到fob,然后挂起sos紧急状态。” “是的!阿豪!” 杰森·梅根拍了拍这个傻大个的肩。 “你出类拔萃无与伦比,感受轻风拂过你的发梢。” “你奔逸绝尘不同凡响,好像氤氲尘埃上飘荡的灵云。” 豪哥被勇气和决心填满了。 “您像个诗人!队长!” 杰森带头奔向前线,随口应道—— “——这是一句歌词,它比你爹还要老。” 让我们回到龙舌兰日出大酒店,回到熟悉的时空里来。 回到弗拉薇娅·茜茜·马库斯身边,这头面目狰狞却可爱迷人的黑蛇已经认清了现实。 “门外还有两个敌人!” 弗拉薇娅如此说着,时刻提防着。 “科尔金还有两个同伙,这家酒店的老板想要我的命!” “为什么呢?我该怎么活下去?” “要找哭将军求援吗?从露台翻过去?” 她立刻撕下血淋淋的毯子,换了一身体面的睡衣。跑到花房外看向酒店外缘,看向窗台之间的梁木。 “过不去的!这种房屋结构,我根本就没办法爬过去.” 狭窄的外缘木头没有多少落脚点,以弗拉薇娅的指力或许可以挂在墙壁上,但是想要攀爬墙壁,或者荡到六米之外的窗口,如此反复抵达步流星的房间,那是痴人说梦。 这里有六楼高,房子又空又大,层高有五米半,从三十多米的高空跌回地面,哪怕她摔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会立刻进入死门状态,遇见敌人只能引颈就戮。 “歌莉娅女爵!你这个混蛋!” 弗拉薇娅没来由的破口大骂,绝不想从正门走。 “这些草菅人命的魔鬼也是你的合作伙伴?是你豢养的打手?” “我还天真的认为,这场游戏能以平局告终!” “恐怕哭将军也要遭受袭击,必须提醒他!必须告诉他!” “他只是一个智人,比我更需要睡眠,他的体能应该所剩无几了” 弗拉薇娅感到心焦—— “——如果在梦里毫无防备的受到魂威攻击,哭将军他肯定活不下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西里斯小管家再也听不见任何异常响动,与第二位死灵书召唤出来的伙伴一起,要齐心协力对付屋子里的黑蛇小姐。 “您好!客房服务!” Kapitel.02 Abandon·舍弃 前言: 入土为安吧。 ——灵云 [part1·地狱恶猫] 窗外吹来徐徐海风,冰雹天气带来的灵能潮汐搅得人心烦意乱,流星的睡眠质量也非常差——他累了一整天,把呱呱船长和伊森大副送去卧室,自己就躺在客厅地板上,卷着毛毯睡下了。 特殊的灵压环境使他做起噩梦来—— ——在梦中,有一条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的隧道。 他大步奔驰夺路而逃,身后跟着一群嗜血狼犬穷追不舍。 等到流星惊醒,他感觉大臂大腿生疼,似乎是被这些贪恋人肉的狼狗死死咬住,完全醒来时满头的冷汗,才发觉臂膀的腿脚都死死压住,因为气温太冷,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佝偻着,左臂和左腿已经失血发麻了。 “好冷.” 流星低声嘀咕,内心奇怪。 抛开灵能者暗中作祟的因素,按照大夏的季节晴雨表来算,才刚刚入秋的时节,不应该这么冷。 哪怕屋外冰雹漫天,龙舌兰日出大酒店的屋子里也是暖烘烘的。可是到了后半夜,流星被冻醒了——这老天爷就像吃了火药的悍妇,说变脸就变脸。 实在冻得受不了,流星准备起来找点暖和的绒毯被褥,或者叫个客房服务。 就在这个时候,呱呱船长恰巧从卧室里走出来,许是听见哭将军的那一声“好冷”——这位灾兽混种五感敏锐,提前抱着一身厚实的船长服,准备送给哭将军过夜。 呱呱友好问候道:“你也觉得冷呀?我和伊森钻被窝里,俩爷们搂在一块都冻得发抖——这身寒衣拿给你啦!哭将军!” 流星正想去接—— ——这个瞬间,他浑身汗毛倒竖,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不对!不对劲喔! 这不是什么天气带来的气温变化! 这是灵能反应!附近有极强的灵能潮汐! 就在同一秒,从呱呱船长的怀抱里钻出来一头奇形怪状的[野兽]—— ——它猛的扑向哭将军,带着流星的强壮肉身往大门一侧翻滚! 它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呱呱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要详细形容说明,那便是他的船长外套在短短一瞬间就“活”过来了! 似乎有一个心性凶残的邪恶灵体附在这套衣服上!它朝着哭将军冲了出去! 这奇形怪状的衣袍与流星纠缠翻滚着,化为具体的形态——好似一头散发出氤氲黑气的影豹。 它的排扣变成猫科动物亮晶晶的尖牙,两道肩章化为纤细狭长的金色眼睛,浑身毛发形体时聚时散,好像流水,又像蒸汽一样,不断的变化着。 影豹的力气很大,流星突然受袭不能做出反应,在第一轮力量对抗中落于下风,身体被带入地面之后又丢掉了第二回合第三回合。 直到他狼狈挣扎来到第四回合,他已经被这诡谲莫名的影豹带到大门旁边。 他的腰肢受制,被这发疯发狂的奇怪衣料死死缠住,他用尽全力一手扣住这魔怪的脑袋,一手拦着两条锋利前爪,还得用灵体去提防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尖利尾刺。 “是邪灵?!”呱呱船长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他帮不上忙,只能失声惊叫道:“哭将军!我没有害你的意思!” 呱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衣服突然变成邪恶灵体的凭依物,这些事情打得他措手不及。 可是流星没时间去听呱呱的解释了,他甚至没办法开口讲话—— ——只要发声呼救,他的心肺衰弱失去核心力量,这恐怖的影豹能当场把他的脊椎骨扭断! 想想办法! 快想想办法! 他的手掌深深陷进豹子的兽吻之中,尖牙已经贯穿掌心,邪灵体带着滚烫的高温,伤处一滴血都流不下来! 呱呱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从客厅抓来一把铁灰斗,狠狠敲在豹形魔怪的脑袋上。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灾兽混种的力量把流星和豹子打得横滚出去,但是分不开他们! 流星应着这份冲击力,要找到翻身骑乘的位置,想借用体重来压制这头怪兽,可是影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次次翻滚换位,这畜牲的腰肢要比流星灵活的多,它用尾巴借力,搅动桌椅扒拉地毯,硬生生的稳住身体,再次把流星压趴了。 它的两只前爪还有自由进攻的空间,不断改换身位,要找到处决捕食的好时机。 流星心里清楚,一旦被这对爪子锁定,他稍稍露出侧身弱点,脑袋仰起那么几厘米,脖子立刻就会受到攻击! “我该怎么帮你!哭将军!”呱呱船长心急如焚,手里的灰斗打得变形,帮不上半点忙:“我去喊人来?” 流星已经没办法开口回应,被邪灵死死钳制,脸面胀得通红。 [whamrap·威猛先生]时不时打下豹子凶狠的拍击爪击,这魔怪的进攻质量高得可怕,想看清黑暗中的阴狠利爪已经很不容易,流星绝不能分心说话。 “弹琴!船长!弹琴!”伊森大副从卧室里冲出来了,这位经验丰富的舵手与船长讲起驱散水鬼的通用办法:“不管它是什么东西!船长!你的天赋很棒!” “只要你唱起歌!这些灵体总会消散的!” “我的琴!我的琴!”呱呱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爬回卧室去找乐器。 伊森大副不敢上前打扰这场角力—— ——要说哭将军的力气有多大呢? 在远征时代流传民间的志怪里,这位战士能依靠肉体凡胎用冷兵器杀死化身蝶,当玫瑰红石亮起,他的核心力量能突破两吨,比狮虎猛兽还要强。 “空气中有股浓烈的硫磺味儿,这不是简简单单的邪灵猛鬼.”伊森仔细观察着影豹的形态:“它来自九狱!哭将军!” 如果你的记性够好,一定记得江雪明以灵体穿越九狱追杀圣乔什的经历。 为了对付枪匠的圣灵,圣乔什这头魔鬼采取摇人喊爹战术,喊来了三位使徒帮忙。 其中一位的名字叫[惰乐之豹·威尔柯南]——在狱界之中,它拥有盖亚妈妈提供的元质作为肉身。 正如伊森大副所想的那样—— “——附近有一位法力高超的恶魔学者或是咒术师,他们举行仪式魔法召来了这头豹子!” “哭将军,以肉体凡胎很难和这种等级的怪物对抗,得想办法用放逐法术把它送回狱界!” 弗雷特大魔鬼的法力要比圣乔什强太多了,能够传唤使徒的灵体来人间作祟,甚至不需要仙丹或人肉祭品。 从流星嘴巴里吐出几声咬牙切齿的嘶鸣。 “球” 伊森大副慌慌张张的问道:“什么球?求求它?要我跪下么?” “万物大裂.”流星面目狰狞,拼死抵抗着,低声提醒道:“万物大裂.球.” “我不是驱魔师呀!哭将军!”伊森大副挠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办法,只能瞪眼干着急:“我没那个能力呀!我听不懂呀!” [part2·只手遮天] “你” 流星抓住时机,狠狠换了一口气。 “过来.” 伊森大副颤颤巍巍的往前迈出去两步—— ——说时迟那时快,好似钢鞭一样的影豹尾巴抽得他浑身抖擞。 他吃痛腿软半跪在地,身体在发抖,眼睛也一下子冒出重影,肚子就露出一条血淋淋的疤,都能看见肠子了! 伊森强行站直身体,没有立刻瘫痪倒下,也没有吓得失去战斗意志。 就看见流星的灵体[whamrap·威猛先生]逮住这条尾巴,也没办法使它失力,这地狱魔怪的力气太大,如果不是阿星拦了那么一下,恐怕伊森要被当场抽成两半。 “我操!我操!我操!”伊森吓得脸色发白,迟了那么一下才感觉到恐怖。 他的小脑袋瓜难以想象,哭将军究竟在和什么怪兽搏斗!这玩意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 要说寻常邪灵,那也仅仅是圣物圣水圣盐来附魔,或是魂威或是咒文等等灵能道具就能搞定的小麻烦,顶多算闹鬼事故。 可是眼前这使徒的灵体实在霸道!它爆发出来的力量太恐怖,太可怕了! “我我.嘶.” 伊森满脸血光,捂着肚子的裂口,把肠子勉强塞回去,就看见哭将军同样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从身下挤出一台手机。 这勇猛的战士与魔怪僵持着,死死逮住影豹的软肋和头颈—— ——[whamrap·威猛先生]抽空给伊森来了一拳,成功立下守护誓言,增加了一点速度和出力,可是这种僵持态势依然在继续。 影豹的速度太快了,流星想依靠力量抽身,可是这头畜牲仗着不死不灭的邪灵之身纠缠不休,稍稍挤开它的脑袋,拨开它的身体,它又马上纠缠扑杀过来了! “手机?手机?”伊森脸色苍白,一边用白夫人制品处理伤势,一边打开哭将军的手机。 他胆战心惊的趴在地毯旁,有些哭笑不得,拿起手机扫过哭将军的狰狞脸面,成功解锁。 他遵照线索提示,打开万物大裂的电子版文档,按照图文指引找到邪灵生物一栏,又找到与影豹对应的使徒生物——说起来这一使徒栏目还是枪匠更新的资料。 “球?喜欢球?喜欢玩球?” 伊森大副终于明白了“球”的意思。 在万物大裂的电子版里讲述着一个恐怖传说。 远征途中,无名氏曾经遇见过惰乐之豹这种化身蝶的爪牙,仙丹的邪祭仪式催生了这种强大的怪兽——生灵涂炭的城市里,它们喜欢成群结伴,用人类的脑袋当玩具,互相追逐着,丢出光秃秃的扒皮头壳当玩具。 这个时候,呱呱船长终于找到了最后一把鲁特琴,他正想开口唱歌。 伊森大副大声吼道:“别弹了!船长!这不是一般的邪灵!没用!它是使徒的灵体!” “怎么办?!”呱呱瞅见伊森肚子上的伤口,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伊森大副从怀里掏出白金币,试图用歌莉娅提供的圣物来驱邪—— ——它散发出炙热火光,遇见邪灵体马上开始产生灵能反应。 伊森的掌心烧出一块焦黑的痕迹来,烧出红彤彤的血肉都没办法使这恶灵屈服! 影豹身上的黑雾消散了一瞬间,绞住哭将军的动作摇晃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又恢复常态,白金币有用,但是不多,完全不够用。 “我要一颗球!一颗很像人头的球!”伊森说起话来都是哆哆嗦嗦的:“船长你有吗?!” “我哪儿有这种藏品呀!”呱呱无辜无助的:“要不.” 伊森立刻醒悟,脑子转得比船长还要快:“咱们有万灵药!船长!你把我的脑袋剁下来?” 呱呱骂道:“你神经病啊!” “在完全脑死之前,只要十几秒!把我的脑袋拼回身体,说不定就能活呢?”伊森大副信誓旦旦的说:“万物大裂是这么写的,这头畜牲对人脑玩具毫无抵抗力!” “不对不对不对!”呱呱连忙否决了这个疯狂的计划,“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也没这个力气砍断你的脑袋!我做不到!生命不是随意舍弃的东西!伊森!” 就这样,大副和船长来回拉扯讨论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对于流星来说是那么漫长,眼前凶残恶毒的魔怪时时刻刻都在尝试摘下他的脑袋,如果他拥有无名氏的全套武装,或许可以和影豹打一打正面——可是现在他精神萎靡睡眠不足,饥肠辘辘四肢失力——宰杀魔怪的武器都没有。 一分钟过去,呱呱船长想到了一个靠谱的办法。 心灵手巧的伊森先生拿来一卷毛毯,将它卷成人头形状,紧接着从血淋淋的肚皮上割下大片皮肤和脂肪,和血液一起均匀的涂抹在在这颗人头道具上。 呱呱为这颗人头画上眼睛、鼻子、嘴巴。 伊森将它高高举起,影豹突然失了心智,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偏头拧身,转向这颗腥臭的“人头”——眼睛都亮起来了。 下一秒,哭将军的拳头狠狠轰在魔怪的脑袋上! 影豹毫无防备吃下这拳,后肢也从流星的腰腹背脊松脱,带出六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它一路滚走撞上墙壁,口吐黑雾挣扎爬起,朝着伊森大副发出怒吼尖啸! 伊森大副连忙把手里的人头道具往楼下一丢! 影豹嗖的一下窜出窗外,头也不回的跳下六楼,有坚石砸击地板的巨大响声。 流星浑身都是焦臭的伤口,他强提一口怒气,来到窗边观察敌情,就见到呱呱船长的衣服变回原形,在一楼前庭花园里砸出来一个大坑,衣料已经四分五裂了。 门口传来一句亲切的问候,略带些哀伤的语气。 “入土为安吧,小猫咪。” 弗雷特先生一动也不动,双手依然保持着神圣三角的掐诀手势,刚刚结束唤魔仪式 “见面不如闻名呀!~哭将军!你不像英雄传说里描述的那样厉害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