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剑》 第一卷 京都风云 序章 宇宙穷极一方,有一神秘之地,名为天极,此地山川秀丽,人杰地灵,既有九天之上诸般仙灵,亦有九幽之下阴神鬼刹。 自太古以来,在这片土地上便流传着无数传说。有三清静坐菩提千年,求得天道救世的传说;也有火黎亲偿百草,遇百毒而成丹道的传说,更有少羲平乱世,一统神州浩土,建立虞王朝的佳话…… 然而经久不衰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些关于长生不老,永生不死的传说,世人皆知人终有一死,决非人力所能掌控、所能抵挡,然世人皆贪生恶死,更有阴曹地府之说,因而无端平添几分苦惧。 在此之下,遂有长生不死之说,令世人梦寐以求,纷纷修行寻道,求天道庇护,以期长生永世。 人乃万物灵长,神魂强而体魄弱,在修行寻道求长生之途上,无数聪慧才智之士,前赴后继,以毕生精力苦苦钻研。 时至今日,虽然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死,还没有人敢确切的道出,却有一些修真炼道之士,参透些天地造化,以凡人之身,掌握强横力量,借助各般秘宝法器之力,撼天动地,拥有神鬼莫测之威。 更有得道高深之辈,活上千年而不死。有此典范,向往修行炼道之辈一时间如过河之鲤,连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也因此使得神州大地上修行门派林立,且各有不同之神妙。 而这些宗门派别,又大多聚集在天极神州的五域之中,其中北凛寒域地处高原,天寒山陡,虽多雪山、路难行,但天材地宝最是丰富。 西玄大陆山险水恶,峡谷丛生,多恶瘴毒物,却蕴藏天下七分灵石矿物,乃是炼器泰斗之域;中州大陆最是肥美,天下人口过半聚居于此,更是丹道起源之地。 扶风大陆沼泽密布,气候炎热,多凶兽猛禽,乃是炼妖孕兽宝地,至于南海群屿,岛屿众多,海兽密集,更是日无三天晴,然而这茫茫海域不知孕育有多少天宝灵器。 至于域外滨州,哎,一神鬼仙灵出没之地,不说也罢。 是故,神州沧茫,隐无数神奇,又因道魔不两立,人妖难共存,这天下自然也就不太平,修行界门派厮杀,世俗界改朝换代皆为常事,时至今日,天极神州五个不同地域,各由一天品宗门统帅,大有五分天下之势。 排名第一的,乃是西玄大陆天剑宗,位于西玄大华妙天灵墟峰之颠,至今已有万年历史,是天下修行界中最有名望之大派。近千年来,一直位列修行界榜首位置,以其无上剑术,傲视群雄。 排名第二的南海群屿无极道派,据说宗门在一艘巨船之上,极为神秘,无极道派讲究清静无为、道法自然,对弟子少有约束,每一个从那里出来之修士,既有诛邪驱魔的大能之辈,也有精通推演天机,窃取天道的鬼才。 中州大陆的儒园排名第三,以丹道闻名于天下。世人皆知,儒家全是读书之人,最是反对那些怪力乱神之说,所以他们也修行,着实让人很难理解的。但天下却实实在在的存在这个地方,就在天启帝国都城天明城中,至于这天明城,古人有云:天下日月三分,天明独占其二,便足矣说明它的繁华与底蕴。 排名第四的是扶风大陆的天妖宗,以饲养妖兽,炼制妖魂兽而震慑天下,天妖宗之修行者亦正亦邪,个个争强好胜,全凭个人喜好行事,以至于天妖宗的弟子行走天下,事端最多。 排名第五的是北凛寒域的合欢宫,合欢宫成立不足五百年,乃昔日修行界第一美女沈清秋所创建,据说沈清秋当年与相爱之人反目成仇,愤然出走,来到这冰天雪地的北凛寒域创建了合欢宫。 至于域外滨州,其天星教派的势力同样不可小觑,而且传说中的天极三界,其中“云之法界”与“静虚天界”,其入口皆在滨州。而最为神秘的“神罚之界”,数万年来世人皆只听其名,未有其任何传闻。 大洛帝国,京都。 古间客栈今天来了一位衣着古怪的男子,如此炎热的天气下,灰白相间的大棉袄穿在这满脸胡茬的男子身上,显得格外怪异,这男子一大早点了一坛烧酒,一盘牛肉,从日升吃到日落。 客栈今日生意很好,以至于客栈的贾老板看着这古怪的男子,心中不由萌生几分不满,快打烊时,主动上前问道: “客官,从何而来?” “从神罚之界而来” 贾老板一声冷笑,如此荒谬的回答,连怂他几句的心思都难得起,只是又追问了一句: “为何而来?” “为天外之人,而来。” 贾老板也不理睬,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然而,贾老板并不知晓,同样的问题,今日他已经问了那男子九次,男子也回答了他九次,而每一次问完之后,贾老板很快就忘记了这事……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一章 月夜葬恩怨 深夜。 大洛京都,星月交辉,万般寂静。 今夜巡城值守,乃禁军右翊卫赵思齐带队,巡查至城西枫林道时,指着前方一宏伟宅府,对身侧新兵魏北望说道: “看到没,那便是大亲王府!” 赵思齐步伐慢了下来,顿了顿又道:“大亲王府世子秦风,可是赵某的朋友。” 魏北望是宁封郡驻军翘楚,今年托了关系,入了京都禁军,今夜是第一次巡查,赵思齐对这少年印象极好,这一路走来,便多说上几句。 魏北望顺着赵思齐指向望去,只见一座威武宅府构于眼前,宅府阶梯两侧,各竖一尊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金色麒麟,月光映射下,麒麟怒视黑夜,更显奕奕若生。 这座府邸的主人,正是帝国战功赫赫的大亲王——秦宇。大亲王治府如治军,府里向来严肃安静,然而今夜府内却是灯影晃动,隐隐还传出训斥声。 哐当一声,秦府大门突然敞开,只见八名军铠汉子鱼贯而出,列队两侧,个个腰板笔挺,显出一股英悍之气。 亲王府深夜如此动静,让赵思齐不由一怔,接着便听见枫林道上传来马蹄之声。这蹄声如骤雨打落,密而不乱。寻声望去,远处火光中,虎贲骑疾驰于枫林大道,正朝着大亲王府狂奔而来。 虎贲骑乃帝国七军之首,大亲王麾下铁血骑营。平日隐于郊外密林,京都不遇大难,不显俗世。 十恶者训之,烙容配虎贲兽,如虎奔驱攫兽而噬,虎贲踏过,神鬼胆寒。 这,便是虎贲骑! 赵思齐领着巡夜禁军避于大道两侧,目送虎贲骑呼啸而过,此间气氛萧杀压抑,如严冬寒流掠过,众人身躯仿佛都被冻凝一般。 大亲王动用虎贲骑,京都必有大事! 东郊外,天堑断峰崖上。 一绝美少女立于孤岩,凝望着远处京都,夜色中京都城如洪荒猛兽,散着萧杀意。 少女拳头紧握、额头香汗微渗,眼神渗着黑气,嵌有凶光。 这凶光煞气怏然、夺人神魄,非杀人如麻者不可有,怎会在这十四五岁少女眼神中出现? 京都方向,三道黑影掠过,速度极快,刚进少女视野,几个呼吸便出现在其身前。 黑衣人放下肩上麻袋,领头者跨前半步,单膝腿拜,沙哑道: “公主,人已擒到。” 说完,黑衣人便从麻袋中单手提出一俊俏少年,年约十五六岁,少年身穿上品白色锦绸长袍,袖角处绣有醒目金线麒麟,月色下泛着微光。 少年被提出那一刻,少女的眼珠突然腾起两道黑气,双眼朦胧如雾、阴沉浓重,仇恨和杀意如潮汐般在少女意识中疯狂翻涌,顷刻间吞噬理智。 此刻少女,俨然被这黑气控制了心神。 少女玉手一挥,黑衣人悄然退走、隐入夜幕。 一声雷鸣,平静月夜挂起大风,风卷残云,天边黑云翻滚。 风雨将欲来。 白衣少年幽幽转醒,浓浓酒气让人作呕。 “嗝~~嗝~~” 少年肠胃一阵翻腾,污浊之气上涌,几欲吐泄,折腾着慢慢爬起,摸了摸自己酸痛的后脖。随后睁眼,却发现周围群山荒凉如魅,眼前一道模糊人影,透着凛冽悚骨杀意,恐惧瞬间驱赶掉少年醉意,不由颤抖失声道: “你……你是何人?为何……为何抓我!” 那人影并未应答,只是一声冷笑,接着一道雷声在少年耳边炸开,裂空闪光映出了少女容貌。 少年满脸惊悚,那张倾城容颜,曾让自己彻夜难眠,三天前更是销魂一夜。而今夜,却让少年恐惧之极! “你……你……你是江幽兰?你想怎么样,别……,你别过来!” 少年惊倒在地、全身乏力,颤抖双腿几次想站立却都难以如愿,一股恶臭从少年浇湿的裤裆处传来。 雷雨中,江幽兰狰狞的神情带着三分不屑、三分仇恨,四份快感! 少年卑微乞求,恐惧和悔恨交织的神情,让她浑身感到无比舒畅,恨恨道: “你也会怕?三天前的威风,去哪儿了?问我想怎样,世子忘心真大?三天前我就说过,必让你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 江幽兰一字一顿吐出,声音回荡于峡谷,回响久久不曾断去。 只见江幽兰打出一记手印,一道深蓝色环形冰刃,从胸前玉佩中发出,由小变大,环形扩散,最后凝成玉盘大小,晶莹剔透,闪着湛蓝寒光! 地上少年瑟瑟发抖,英俊相貌和其显赫身份,无法令少女改变心意。 “杂粹,让你这样舒服的死去,太便宜你了。” 冰刃穿过了少年脖子,留下一条细细割缝,转眼割缝变成鲜红,再转暗红,最后一股鲜血狂喷而出。 少年带着不甘与绝望,跌落山崖深渊。 连环闪电劈开夜空,刹那照亮大地,滚滚惊雷炸开,震的整个京都在颤抖。 雷声让江幽兰浑身一震,瞬间如大梦初醒,心智在这一刻猛然清明,原本在眼珠翻腾的黑气,也渐渐消失…… “我……我刚才……刚才都干了什么,……我居然杀了他,我杀了大洛帝国的世子,我……” 江幽兰浑身颤栗的蹲在悬崖边,充满恐惧的双眼凝望脚下深渊,脸色苍白,眼神涣散。。 即便自己被世子轻薄,可再给她百倍胆量,也不敢杀死大亲王府世子。可自己先前,真的就杀了他……这…… 暴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水无情的鞭打少女身躯,雨夜中,传来哭泣声,还有碎牙咬合的恐惧音。 “我杀了他……我居然杀了他,……我刚才杀了世子?” 夜色归于山河,雨夜中,一枚眼珠大小的“影珠”,记录下了这一切罪恶…… 三更京都,全城灯火通明。 禁军十二营、东宫六率、南衙十六部全城出动,只为找寻一人! 虎贲骑连夜抓捕三百七十六人,拔掉京都他国暗口十七处,其中就有黑衣人在城南坊市的那间布店。 京都郊外,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数以万计的官兵,雨夜中细细搜索。 一辆马车引人注目,威严的麒麟车篷,十二匹雄健双犄龙马,彰显气派与权贵。 马车中,隐隐传出哭泣之声。 “老爷,我心好乱,风儿是不是出事了,要是他真有过三长两短,我……我也就随他去了!” 一美妇身着朱红色晚裙,不停用丝绢擦着眼泪,依靠在身旁中年男子肩上,声泪俱下哭泣道。 中年男子一身绛紫朝服,浓眉大眼,满脸刚毅,衣角处同样绣着一金麒麟。而相貌,却和江幽兰所杀那少年,有几分形似。 此人正是当今大洛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亲王秦宇。美妇口中所道风儿,便是江幽兰所杀少年,大亲王独子,秦风。 “夫人莫急,风儿吉人自有天相,放眼帝国,没人愚蠢到敢威胁风儿性命!那江幽兰只要不蠢,定然不敢将风儿怎样。” 秦宇言虽如此,但神情却怒不可遏,目光异常凶狠,转而愤愤道: “江幽兰,最好我天儿无事,不然,本王亲率铁骑,血洗天安公国!” 暴雨中,急踏蹄声由远及近,一骑骏马四蹄扬泥,疾奔而来,全身银铠统领纵身下马,进入车篷内,跪地凛声禀报道: “报大亲王,江幽兰已在其住所擒拿到,如何处置,请大亲王发落!” “关入天牢,那三名黑衣人,可抓到?” “也已抓到,然未曾拷问,便吞毒自杀,从现场杀人手法来看,乃是天安公国皇室的“影掠者” 天安公国“影掠者”,行事诡异,且心狠手辣,从不留活口。看来,天儿可真凶多吉少,秦宇细思到此,怒目切齿,盛怒之下全身灵气澎潮,威势逼人。 车篷内温度顿时上升,秦宇双手紧按膝盖,极力压制心中怒火。 然丧子之痛,摧心剖肝,只听车篷内传来大亲王愤怒的咆哮: “江幽兰,好大狗蛋,一个落魄公主,敢害我风儿!不将你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天已微亮,雨势渐弱!搜寻范围再次扩大,京都十二万驻军尽数出动,就连天子麾下的宿卫军,也出动半数。 断峰崖边,十万装备精锐的虎贲骑已整装待发,只要一声令下,便会进入断峰崖深渊谷底,搜寻世子。 只是这断峰崖千万年来无人探知,世子爷真如消息传言跌落谷中,估计十死无生。 “找到了!找到了!世子爷在这,世子爷在这!” 兴奋的声音从城东郊外护城河边传来! 消息传至马车内,秦宇不由脸色一喜,瞬间运转周身灵力,身法陡然提高到极致,一道火影闪烁而过,所踏之处,留下两道深深炽痕。 秦风刚被官兵从护城河中救出,浑身赤裸,晕迷不醒。 秦宇运转灵气,通过秦风后背逼入体内,控制灵气游走一周天,确定秦风只是暂时昏迷,这才放下心来,心道: “哼,江幽兰,算你识相!” 天大亮,疲惫一夜的官兵,因寻找少爷有功,获得大亲王犒赏,众官兵在一片欢呼声中打道回京,各就其位。 护城河边,一轮彩虹悄然升起!清风徘徊,看云卷云舒,岁月如歌、世间依旧! 断峰崖深处,一具少年尸骨落在谷底,无数的黑暗爬虫正围在尸体旁边,欲将其餐食,却又仿佛在害怕什么,迟迟不敢靠近……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章 梁梦万古愁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惶惶一夜!如隔一世,秦风幽幽醒来。 阳光透过窗户,射在秦风脸上,喉痒一哽,扬眉睁眼,光束射入眼球,秦风顿时泪水充溢眼眶。当即闭眼,良久后缓缓睁开! 适应光感让秦风视觉恢复,然而眼前的一切,瞬间将他震住,周围环境和自己死亡前最后画面,迥然不同。 明媚阳光代替了昏暗灯光,清新自然空气代替了污浊囚房霉味。自己也并没有躺在幽冷浸透血渍的地板上,而是睡在一块巨大深蓝色的玉石之上。 陌生的场景,秦风将手本能置于腰后,却发现佩在腰间的枪械,早已不见。 床台铜灯,被秦风反握于手,藏在身后,屏住呼吸,一个腰挺,翻身下了床,一张少年俊美脸映在床头铜镜之中。 秦风心脏,刹那停止! 这张脸,居然还停留在自己踏入警校那一刻的容颜。 前世,秦风凭借超乎常人的嗅觉能力,成为警校特招生,毕业后先在刑侦组干了半年,因自己孤儿身份,无牵无挂,便被选入缉毒大队秘密集训三年,从此人间消失,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他被派出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卧底! 卧底七年,秦风在缅甸边界被出卖,毒枭沙坤派马仔潜入广西,将其抓获,关于地下暗库,更是将秦风脸皮剥下,折磨三日,惨死于地牢。 再次醒来后,秦风发现自己,还神奇的活着! 秦风不知道自己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死,此刻秦风正好奇检查着自己身体。 看着自己双手,看着自己身上每一个部位,每一块肌肤。那旺盛的生命力,洁白幼嫩的肌肤以及充满活力的细胞,让秦风真是感觉到重返少年! 床边,檀木衣柜摆设整齐,散发着淡淡檀香,独特的造型,古朴古香,栩栩如生的雕花,尽显巧匠夺天工之造化。 打开衣柜,秦风选了件白色的绸缎长袍穿上,长袍用料考究、款式和汉服相似,虽然有些怪异,但仿佛是专门为自己量身订做,穿上颇为合身,也没有计较太多。 秦风贴着墙,谨慎的挑开房门,探头观察一番,这才跨了出来。 半个球场大的庭院映入眼幕,鱼游小溪、鸟鸣枝头,流水穿过奇石,百花争芳斗艳,好雅致的花园! 秦风嘴角微微抽搐,知道毒品致幻,但万万没想到,毒品致幻效果居然如此逼真,这难道是新研发出来的全新苯甲胺性毒品? “少爷!少爷醒了,老爷,太太,少爷醒了!” 一乖巧的黄衫丫头刚进院子,便看见院中满脸疑惑的秦风,连忙转头呼喊禀告! 不到五分钟,院子里陆陆续续涌入十余人,均穿着绸缎汉服,围在他身边。 众人神情各异,有感慨、有欣喜、有惬意,也有轻视!有点头微笑,也有指指点点。然众人嘴里叽叽咕咕,一阵胡言乱语,秦风是一句都没听懂。 秦风冷眼旁观,从众人浮夸的表情中读出隐藏极深的情绪,轻蔑、鄙视,甚至厌恶!特别是人群最后,和自己年龄相当的两位清秀少女。 “啪~~啪~~” 秦风狠狠的扇了自己两耳光,微肿的面颊马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幻觉没有消失,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存在。 自扇耳光的举动,却让在场的围观者一愣,只见秦风一脸茫然,众人一脸愕然! 这时,一中年男子步入庭院,面色微怒。 男子体格匀称,肌肉健壮,步伐沉稳、呼吸平缓,自然间,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威严。 秦风见之心中暗暗道好。 男子身后,两位丫鬟陪同一位中年贵态女子,也缓步走入庭院。围观众人恭敬让出一条道来,那中年女子率先走到秦风身边,不由分说的拉起自己的手,欣喜映在脸上,流露出一份溺爱。 中年男子同样移步至秦风身旁,神情却是怒目而视,炯目中又饱含关切。 男子单手贴向秦风胸口,秦风本能的闪避,却感觉那只大手有如磁石般的吸力,稳稳将自己镇住。 一股比体温略高的热流缓缓导入心脏,游走于体内各个经脉,五脏六腑之处。 整个过程持续数分钟,秦风就如同注射兴奋剂一般,浑身充满劲道,说不出的舒服。 检查秦风身体并无大碍,中年男子才恼怒的训斥道: “孽子,成天不务正业,到处惹是生非,如今更是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江幽兰报复也是你咎由自取,这次算你命大,下次就可能横尸荒野。哼!罚你去后山祖地面壁三月,没我允许,不准踏出后山一步!” 秦宇话刚落,众人连忙替他求情,说什么世子年少,犯错难免,教训两句就够了;又说后山乃秦家先祖魂归之地,世子并无大错,不必去后山面壁。 唯独那靓丽的两位少女,却在小声嘀咕,一脸不满。 这时,蓝衣女人轻柔道:“风儿,你平时惹是生非、胡作非为。娘都让着你,也怪娘把你惯坏了,你爹叫你去后山面壁也是为你好,磨磨你的性子。” 秦风眉头紧锁,嘴角一挑,舌尖擦过上齿,欲言又止。但见周围奇服异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知所云。 打量着众人衣着、言语、神情和周围环境,以及身前这中年男子引入自己体内那股奇的气流,秦风心中诧异道: “难道,自己被传送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平行世界?” “风儿,爹在和你说话呢?” 林夫人拽了拽心神不宁的秦风,对着他微微点头,秦风虽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但直觉告诉他,话题必然与自己有关,揣摩着眼前蓝衣女子给自己的暗示,秦风对着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脸色略微好看一点,鼻中冷哼了一声,便在众人陪同下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苦了秦风,累了秦府上上下下的人。 第一天,秦风不言不语,众人说话似懂非懂! 第二天,秦风依旧不言不语,却看着天空发呆。 第三天,秦风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的话无一人能听懂。 第四天,大亲王府内传出流言,秦世子全身经脉受损、灵气涣散,修为全无,彻底沦为废人。 第五天,大洛帝国名医会聚,为世子看病,均束手无策 第八天,元阳观长老沧月真人神秘出现在大亲王府,明眼人都知道肯定为那秦世子经脉受损而来! ……. 第十天,大亲王府祭祖,秦少爷被安排在后山亭祖地静养。一个更劲爆的消息传出,秦世子不但修为全无,沦为废柴,而且还整日胡言乱语,变成了白痴! 不久后,整个大洛帝国京城,大街小巷开始传播大亲王世子变成白痴的消息! 静夜,江幽兰仰望悬空明月,心事重重! 月光依旧那般柔和,与十五日前那个夜晚一样!可人却已非旧人,江幽兰垂眉凄美一笑,面色苍白如纸。 两天前,大亲王释放了她,并正式入住秦府,并非大亲王宽宏大量,过往不究,而是等到明年秦风十六岁成年后,便与她成亲。 白痴秦风已是无可救药,传宗接代吗?细思至此,江幽兰酸楚欲哭,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帝国政治弃子的命运!即使如何努力、挣扎、反抗,最终结果都是一样。 也好,嫁给一个白痴,也比嫁给禽兽强。江幽兰凄苦安慰道。 只有一事她不明白,秦风居然没死?自己明明亲手……还好他没事,否者,整个天安公国,恐怕都会因自己的疯狂举动而遭遇灭顶之灾。 夜下京都,如浓墨山水画卷。画卷中一尊清秀的身影盘膝而坐,一呼一吸融入天地,江幽兰入定修行,吐纳练气! 或许,这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方法,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在异国他乡忍气吞声,度日如年,那单薄的身影,有几分苍凉,便增几分孤傲! 山水画卷的另一端,秦家后院祖地,少年仰望着星空,冷沉着一张脸、愁眉不展。 脑中,太多的疑问却理不出一丝头绪。 警校、誓言、战友、阿香、沙坤……那些是梦,还是此刻我在梦中…… 我是秦风,那原本在这个世界的秦风,去哪儿了? 夜凉之风拂过,秦风起身收回心神,轻叹世事无常。安心道:既来之则安之!眼前最重之事,便是尽快的融入这个世界。 七天前,元阳观的沧月真人,用手中一根如有灵性的长青藤,植入自己躯体,顺着全身经脉快速游走。如此法术让秦风叹为观止。 祖地悬山亭上,一张藤瓜椅,一壶温凉茶,再揽得几屡夜风,吹得秦风心若柳絮,飘然纷飞,即便“人间有味是清欢”的心境,也免不了山河岁月空惆怅。 这世界,重新来过!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章 艺女断亡魂 秦风于祖地静养已有二十余日,期间不少昔日好友与书院同窗纷纷前往探望,都被婉拒,然而京城首富张家大公子张远富,今日却得见秦风。 张远富与左丞相小公子司马如哲,大洛书院院长外侄罗林,同为秦风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可惜四人在京都声名狼藉,有着“京都四恶”之称,虽年少,但欺男霸女之事可没少干,偏偏四人背景深厚,财大势大,京都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如此更是气焰嚣张,行事是无忌惮。 四人以秦风马首是瞻,其中又数张远富与秦风走的最近,张远富出身商家,年岁最大,为人精明少年老成,善于察言观色,加上能说会道能来事,秦风最是喜欢。 今日一早张远富便备上礼物求见秦夫人,希望能见上秦风一面,言语诚恳、句句肺腑,一把鼻涕一把泪还真把秦夫人给感动了,加上秦夫人心疼爱子,祖地清幽无趣,担忧爱子憋屈的难受,便叫人唤来负责秦风病情的吴药师,询问爱子近况。 吴药师当即建议,世子虽修为全失,但身体回复的却是极好,只是神魂受损,失了记忆,能和好友多相处,或去一些熟悉的环境走走,对病情大有裨益。 吴药师如此一说,张远富便恳求秦夫人,让其与秦风一起去京城逛逛,得秦夫人允许,张远富不但如愿以偿得见秦风,还能与之一道游玩京都,可谓满心欢喜,自以为与世子的关系又近一步。 清晨,炎热的天气烘烤着京都大街小巷,热浪翻涌,却丝毫没有影响百姓出行。 京城乃大洛帝国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亦是帝国最大城池。每日赶此求学、办事、做生意之人数以万计,今日天光正好,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络绎不绝。 秦风静静的跟在张远富身后,这位长相平庸、身材微胖,脖上戴着一条粗大黑玛瑙项链的少年,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麝香味,走路时一幅嚣张跋扈的模样,实在让人讨厌。 倒是身旁的两位少女,让秦风颇有好感,其中身穿浅绿色长裙的贵气少女,秦风还见过数面,而另一位蓝裙少女,恬静冷漠,虽美丽的令人销魂,但却给人一种失去生机般的冷然。 这两位少女,一位是秦风的妹妹,秦馨,而另一位,正是天安公国的公主,江幽兰。 江幽兰入住秦家半月有余,今日还是第一次再见秦风,这张英俊的脸,在江幽兰眼中除了恶心,更感觉一丝诡异。 半月来,江幽兰和秦风的两位姐姐走的很近,秦家两位大小姐对她照顾有加,这倒让江幽兰倍感欣慰。对她而言,友情乃奢侈之物,皇室争斗尔虞我诈,让江幽兰几乎忘却情义为何物,故而秦府两位姐姐的友情,便显得弥足珍贵。 两男两女穿梭于繁华街道,却怎么也走不到一起,张远富围着秦风叽叽喳喳如雅雀般瞎噪,阿谀奉承堆出的笑脸让人心生厌恶,秦风一路虽不言语,也看不出喜怒,心中却是对这少年的评价直线下降。 秦馨拉着江幽兰流连于京城服装、首饰、胭脂店铺,秦风虽走在两女身前,但每当两女进入店铺挑选物件时,秦风便会停下脚步,耐心等待两女走出店铺后,才继续前行。 少女逛街,免不了购买一些喜爱之物,今日四人出门没带随从,秦风便主动帮两女提拿购买货品,但见秦风如此坦然的接过江幽兰手中的物袋,江幽兰神情先是一怔,疑惑的望向秦风,接着张远富玩味一笑,赶紧上前,从秦风手中接过物袋。 四人走走停停,游玩至晌午,都感饥渴,正好路过都城北永安街有名的茶店,“醇香茶斋”,炎热的天气让人不自觉的就想到醇香坊的特色凉茶——琥冰。 张远富担心世子累着,便提议去茶斋稍作休息,众人默契的点了点头,随后迈入店内进了“菊”字房,张远富先要了四杯“琥冰凉茶”,又点上几道精致糕点,闲聊着品了起来! 也就半盏茶功夫,听见有人敲门,一苍老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 “几位公子爷,要听首小曲儿助兴吗?” 一瘦弱老头手捏绿笛,领着一环抱琵琶的俏丫头,出现在秦风四人吃茶的门前,老头神情弱弱,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张远福瞟了老头一眼,目光便被身后那琵琶丫头楚楚可怜的美貌所吸引,丫头约莫十三四岁,皮肤微黄、水灵灵的大眼,娇挺的鼻梁,樱花般嫣红的双唇,像个精心雕琢出的瓷娃娃,媚的令人销魂。而胸前高高耸起的衣领,足以证明里面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没想到一个卖艺丫头,小小年纪也有这番绝色。 世子风流,喜好女色,张远福当然要投其所好,此刻注意到秦风的目光正盯着那卖艺丫头,当即知晓该如何处置。 张远福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进屋,如此做法不由让秦风眉头一皱,心中暗生警惕。 前世卧底生涯,秦风常年游走于生死之间,不但自己是一位伪装大师,更是练就了一双明锐的眼力,眼前这卖艺丫头,秦风第一眼便识别出此女使用了易容术。 江湖卖艺女儿,自古红颜命薄,但凡有几分姿色,命运难免坎坷,如果这少女将自己相貌掩饰的丑陋一些,以求自保,还能说得通,但此女使用易容术后,姿色更显妩媚,这不是无端增添是非吗? 只见这一老一少颤颤巍巍胆怯的走进房间,老头低着头弱弱的再次问道:“几位公子爷想听什么曲儿?” 张远福自以为明白世子心思,即便有江幽兰等两女在场,一双贼眼也肆无忌惮的在丫头身上游荡。语气轻薄道: “老头,听曲不急,让你身后这抱琵琶的小丫头先给我们世子爷跳段舞,助助兴,你看如何?” 琵琶丫头并未理会众人,哐当一声,转身将门关死。只见瘦弱老头瞳孔猛然收缩,眼睛眯成一缝,杀气凌然的沉声道: “我这孙女只会勾魂舞,要不,张公子还是先听一首丧魂曲吧!” 话音未落,老头手中绿笛一转,一枚暗镖突然飞出,透着黑光转瞬即逝,朝着张远富眉心疾射而来。 呼吸间的变故,让张远福顿时傻了眼,哪里会想到在这京都皇城之中,居然还有人敢暗杀自己,一时间不知所措。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说时迟那时快,秦风一脚蹬在张远福左侧腰间,张远福整个身体向右猛然晃去,直射其眉心暗镖偏出数公分,擦着张远富脸颊飞过,半只左耳切落在地,鲜血直涌。 同一时刻,手握琵琶的美貌丫头,身法如鬼魅一般游荡至秦风背后,中指瞄准秦风后颈,接着周身灵力波动,红光一闪,一道指粗光束朝着秦风颈部袭来。 “小心!” 江幽兰首先反应过来,一声厉喝,随即双手打出一道蓝色冰环,袭向琵琶丫头,秦风闻声一个迅捷侧移,险而又险的避开偷袭一指,同时屈身一脚踢飞身前木桌。 只听咔嚓一声,木桌断去三脚,圆形桌面朝着瘦弱老头腰间飞去,那老头丝毫不惧,左手一拍,一道灵气袭来,木桌碎成数块,接着虚空连踏数步,右手绿笛点向张远福头顶天池穴而去。 这一拍、一跃、一点,虽一气呵成,但终是慢了半步,此刻江幽兰已飞身上前,凌空一脚,玉足挑开老头绿笛,又将张远富护在身后,与那老头缠斗起来。 琵琶丫头身法如鬼魅般再次游走,出现在秦风身前数米处,目光阴冷的看着秦风,浑身灵力潮动,杀气盎然。 秦风虽无修为,但前世的格斗技能犹在,生死关头当即神色一凛,整个人如寒冬孤狼,散发出一股无形气势。 只见秦风双腿微微弯曲,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势向前倾斜。左手藏于背后,右手拳头紧握,置于胸前,一明一暗、以静制动等候时机。 这般怪异的举动,不由让琵琶丫头神色愕然。斗法比拼的是灵力、真元、武技和法术,此刻秦风浑身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也没有施展任何武技招式,却像一头猎豹一样,摆出一副奇怪的姿势,这是哪般做派? 秦风面色残酷,这种漠视生命的感觉让琵琶丫头感到胆寒。特别是那双冰冷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琵琶丫头感觉自己被锁定一般,犹如猎物。 生死搏斗之间,秦风可没那么多额外心思,一旦进入战斗状态,秦风头脑中便会出现一条清晰的击杀线路: “首先,分散对手注意力!” “然后,攻击对手颈锁孔突肌处“人迎穴”,产生短暂昏迷。” “接着,重击对手丹田,致使丹田处“奇异之气息”短暂涣散。削弱对方攻击。” “双峰贯耳,扰乱视听,防止对手有效还击” “突袭左肋骨,诱导对手右手还击,左手臂横档对手攻击,右手肘重击对手腹部,对手身体自然前倾,暴露头部要害。” “勾拳重击下颚,致使对手后仰,暴露胸部要害!” “飞身双膝重撞胸部。战斗结束。” “判定:战斗时间,11秒内。对手下颚脱臼、左胸肋骨断裂3根,肾粘膜撕裂,胸部肺隔膜破裂,丧生战斗能力。生理恢复周期,三个月以上!”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章 陌上少年郎 “唆——” 一件闪着白光的“暗器”突然从藏在秦风背后的左手甩出,疾射琵琶少女而且。 琵琶少女神情一震,看不清飞来之物到底为何,本能选择侧身躲避,伴随着茶杯击碎的声响,秦风人影一晃,整个身体如猎豹一般腾起,拖着残影移动到琵琶少女身旁。左手一个诡异的弧线绕过少女的脖子,如蜻蜓点水,准确的击中少女颈后的“人迎穴”。 秦风的近身搏斗技巧,来源于前世中国古拳法!讲究的是准、连、快! 所谓准,便是对人体攻击部位的准确定位,这样的攻击部位往往是人体最致命的穴位分布点; 连,则表示攻击的组合性,预判对方肢体变化,设计出一套最有效的连续攻击招式,在连环攻击下致使对手丧失还手机会,并对其身体各个部位造成重创。 快,则是连续攻击的重要前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击杀对手。只有快速、精准、连贯的攻击,才能让对手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被击败。 琵琶少女虽然有修为在身,但第一次面对秦风这般诡异的攻击方式,当即便吃了大亏。 先是被秦风击中了颈后的“人迎穴”,琵琶少女顿时感觉到大脑一阵眩晕。接着腹部丹田处又被一拳重击,剧烈的腹痛让琵琶少女发出痛苦的呻吟。感觉丹田处凝聚的灵气仿佛被击散一般,周身灵气运转也随之停滞。 又是啪的一声,一个双峰贯耳,同时击中琵琶少女“听宫穴”和“明目穴”。此刻琵琶少女两耳嗡嗡直响,两眼昏花。 “咚——” 紧接着一拳击中少女左胸,一半的力道传至少女高耸的嬬峰,剧烈的疼痛从胸部肋骨传来!然而秦风卑鄙的攻击少女乳胸,却让琵琶少女心中邪火直冒:这淫贼,招式都如此下流,当真该死。 盛怒之下,琵琶少女本能的对着秦风头部一掌袭来,少女蕴含灵力的愤怒一掌,威力可非同小可,近在咫尺的秦风隐约能听到出掌那一刹那,急速流动的空气所产生的啸音! 虽然这一击秦风早已料到,但要防御住这重招,却颇为吃力!手臂与少女一掌碰撞的瞬间,庞大的力道将秦风硬生生的打退一个身位。 麻木感知瞬间传来,秦风失去了右手臂的知觉,心中不由后怕,这一掌如若打在自己要害,即便不死,也必定重伤。 琵琶少女出掌瞬间,同时也让自己的左腹要害暴露而出,对于这样的机会秦风当然不能放过,一招猛虎掏心,左拳由下至上,重重的击在少女左腹。一阵近乎撕裂的剧痛瞬间覆盖琵琶少女的意识! 腹部受到攻击,少女身体本能的俯下,可这个要命的本能动作,却让琵琶少女的头部要害暴露在了秦风的面前! 碰!—— 同样是一击勾拳,无情的击中少女下颚,中拳后少女身体不由自主的后仰,琵琶少女隐隐感觉自己整口玉齿都开始晃动,心中更是怒闷:眼前这毫无修为的废物,将之击杀并非难事,可这废物如此下流、无耻、卑鄙的打法,却让自己频频吃亏。 蹦! 此刻腾空而起的秦风,双膝如两根钢铸的大柱,直接撞击在琵琶少女雄浑壮阔的丰胸之上。失去平衡的琵琶少女重重的摔在地上,心中那个恨与羞辱,远胜于身体上的疼痛,恨恨心道:这个挨千刀的登徒子,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心头之恨。 另一边,弄笛老头修为也就略强江幽兰半个阶位而已,加之老头招式虽刁钻阴毒,却并未攻击江幽兰要害之处,好像并无心伤害此女,江幽兰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法,与老头缠斗十余回合,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江幽兰顾忌秦风安慰安危,一直关注着秦风与琵琶丫头之间的打斗,然而秦风的表现却让江幽兰大感意外。 秦风这一连贯的攻击!如蝮蛇般冷静,伪装、狠毒,出其不意;又如孤狼般沉着,坚韧、精确、招招致命。让一直在与老头缠斗的江幽兰心中升巨大波澜,甚至开始怀疑,这真是秦风? 成功挫败琵琶丫头后,秦风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的欣喜和大意!神情依旧冷酷,特别是当琵琶丫头一个迅捷翻身再次站起那一瞬间,让秦风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先前一连贯的攻击,普通人早已失去行动能力,而眼前这少女,不但没有受到任何重致命伤害,反而气势更加凶狠。 果然,在这个世界,修行之人无论身体强度、力量以及抗击打能力,都远远超过凡人数倍,这,是怎样一个世界? 琵琶少女怒目瞪向秦风,红着脸,杀气腾腾的骂道: “无耻之徒,还有什么卑鄙招式,一并使出来吧!” 可惜,秦风听不懂。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传来,只见张远富的身影被远远抛出,身躯撞坏房间窗框,朝着茶楼外大街上飞去,接着张远富侧身重重摔在闹街之上。狼狈间左膝着地,“咔、咔、咔”骨骼乱响处,膝盖骨已畸形扭曲,疼的张远富在街道上哇哇惨叫。 琵琶少女见之,鬼魅身影再次一闪,游走到破烂窗口处,目光死死盯着摔下楼的张远富。 老头晃开江幽兰,手持绿笛破窗跃出,飞身而下,一时间顾不了那么多,手中绿笛直指司马如哲眉心,眼见就要血溅当场时,却听道一声怒吼: “住手” 人群中突然杀出一青衣少年,飞身迎上,手中长剑一扫,一道凌厉的剑气荡出,截住老头身影。 “光天化日之下,你身为一修行者,胆敢在京都闹市当街杀人,好大的胆子!” 青衣少年稳稳的落在司马如哲身边,眉头紧锁,愤怒的盯着老头说道。 剑气化实,好一个天才少年,年不过二十,却已练成剑气,剑道天赋之高生平仅见。老头自身修为不抵眼前这青衣少年,心中暗道晦气,突然侧身,手中绿笛再转,一枚暗镖,飞射向楼上窗户边手握琵琶丫头的咽喉处,青衣少年见状,震怒道: “果然是魔道中人,休想得逞!” 随即虚步踏空,手中长剑如蛟龙出海,在暗镖飞离丫头半米处,长剑将其弹开!身影立于窗前,护住身后丫头! “公子小心!” 房内突然传来警示话音刚落,青衣少年本能一个凌空翻身,琵琶丫头本应击中青衣少年颈部脊椎的夺命一指,偏出半寸,不过依旧在青衣少年后脖上留下一道血孔。 青衣少年忍着剧痛,闪身十米开外,冷冷的瞪着身后柔弱的琵琶丫头,只见这丫头得手后,鬼魅身法再现,向着青衣少年后身游去。 青衣少年怒形于色,厉喝道:“阴险小人,那里走!” 右手长剑一挑,又是一道犀利剑气,飞速斩向逃循的少女! “铛!” 一声清脆的破响,在青衣少年背后不到半尺距离响起。惊的少年一身冷汗,扭头一瞥,原来是一枚乌黑暗镖偷袭,幸的被飞来的冰环击落! 少年心存感激,抬头看向楼上的蓝衣少女,只见她玉手还散发着淡淡蓝光,少年点了点头,回望老头奔疾方向。那一老一少早已消失于人海,躺在地上的张远富,也已断气! 随后赶来的官兵迅速封锁现场,带头的乃是京城第一捕快马王景,认出死者,这位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铮铮汉子,额头冷汗直冒! 醇香茶斋菊字房,青衣少年流血的伤口暂时让江幽兰止住,虽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只见少年惨淡一笑,抱拳对秦风行礼后,转身对着蓝衣少女感激道: “在下古皓月,感谢小姐两次出手相救,不然,今日必丧歹人之手,敢问几位大名?” 江幽兰嘴角带笑,轻语道: “小女姓江名幽兰,这位是我姐姐秦馨、这位是大亲王府世子秦风,公子不但修为高深,且有侠义之心,令小女钦佩!” 古皓月显示神情一震,万万没想到眼前这沉默不语的少年,便是“名震京都”的大亲王世子秦风,但见秦风神色不悦,眉头紧皱,古皓月心高气傲,不愿自找没趣,也不主动搭理,只是对着江幽兰苦笑的摇了摇头,惋惜的说道: “可惜,还是让那两个歹人得逞,不但未能救下刚刚那位少年,自己还险些丧命!” 江幽兰看着自恼的少年,安慰道: “公子不必自责,江湖险恶,并非人人都像公子这般光明磊落,两个贼人从杀人到逃走,前后不到五分钟时间,更是寻到我等均无随从保护的好时机,想必谋划已久,也不能怪公子。”说完江幽兰看了看了一旁沉默的秦风,最后又补充道:“再说,刚刚公子想救之人,却也不是什么好人!” “茶斋所有人等,统统押回审问,凡有反抗者,杀无赦!” 四人正说着,却听楼下一片喧闹,片刻后,五位官兵冲进房间,但见林馨拿出一块玉牌,官兵见之神色陡变,随即恭敬的退出。这时秦馨才小声说道: “公子,死的那位少年,在大洛帝国有着不小背景,此地是非多,请随我等先离去!” 说完,众人带着古皓月,匆匆离开了“醇香茶斋”酒楼。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章 放下那少年 无月之夜,远离京都的一处小山头,到处都冒着凸包,阴气靡靡,仔眼一看,那半山的凸包,却是一个个坟头! 一阵凄惨的哭泣声隐隐传来,平添了几分鬼气,山顶正中,杂草刚刚冒出的一新坟头,所立墓碑上赫然写着:“丹王冯羽来之墓”。 一精致小丫头跪在地上,频频向火堆里添着纸钱,火光映出那张俊美的脸蛋,留着泪的双眼充满无尽的哀伤与怨恨,却又是如此楚楚动人! 这精致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前日在“醇香茶斋”行凶的琵琶丫头,只听丫头抽泣的哀叹道: “爹,女儿今日终于为你报仇了,虽然还有一个未死,但上天开眼,让他修为全失。不过女儿发誓,有朝一日一定将他的人头带来,祭奠爹爹,爹爹,女儿明日就要随霍老伯去“御魂殿”修行了,以后女儿就不能常来看你,不过爹爹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学好本事,完成爹爹的遗愿!” 琵琶丫头哽咽着断断续续说完这番话,对着墓碑连磕三个响头,这才缓缓起身,一直站其身旁的霍老轻轻拍了拍丫头的肩膀,以示安慰,丫头回头凝望着霍老,哀求道: “真的不能杀了那姓秦的再走吗?你知道,他才是罪魁祸首,而且我冯家至宝,“万龙离殒丹”定然也在他手中,那可是师尊欲求之物。” 霍老摇摇头,低声解释道: “扶风大陆不比北凛域,在这里修行界不能干涉俗世纷争,修行之人更不能虐杀凡人,前日你我隐藏身份于京都击杀那两位少年,本就犯了禁忌,如果再去,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丫头,报仇十年不晚,等你学会了殿主的本事,要杀他,还不是举手之劳,何必急在一时,枉送了性命!” 丫头听话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正欲随着霍老离去,突然夜色深处阴风大作,卷起山间残枝,击打在顽石之上啪啪直响,阴风呼啸声中,隐隐听闻有婴儿的哭泣声响。 眨眼间,一道如墨的黑风诡异出现在丫头身前,黑风中传出一声冷哼。 “哼!一个世俗小辈,何惧之有,徒儿稍等,师尊这就将那孽子擒来,任你处置!” 霍老与少女闻声,顿时跪拜,惊讶道。 “殿主!” “师尊!” 夜深,秦家后山亭。 妖风突然大作,天边黑云翻滚,月色隐去,夜气中弥漫着浓浓肃杀意。 睡熟中,秦风被这妖风惊醒,缩了缩脖子,妖风吹得窗门哐当直响,起身欲将这闹窗关闭,忽然一道黑气卷来,秦风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京城远郊外,月色之下荒凉峦山拖着长长黑影,如妖似怪,半山坡一座破庙,黑影下显得诡异森然。 破庙中盘坐着一年迈老道,身形枯瘦,脸上皱纹如老树皮般沟壑横生,一身青灰色道袍也不知翻洗了多少次,青色染料早已脱去。 老道虽然枯瘦,但神情矍铄,双目隐隐泛着神光。 老道盘坐于破庙之中,举眉远眺,远处京城只剩一片朦胧,四野更是静无人声,唯有漫天漫地肆虐狂风。 感应天地召唤,老道寻缘而来,千里迢迢爬山涉水,一路西行到此,近日有感缘分将近,便于这破庙小住了几日。 夜黑风狂,吹得破庙中残破的油灯火苗忽高忽低,发出微弱的亮光照的破庙忽明忽暗,亮光下,只见老道神情带着几分焦虑,掐指一算,接着眼皮直跳,不由眉头紧皱,良久后长长一声叹息,显得有些悲怆。 老道自幼修行,受天道庇佑,今夜心生恐兆,于是破例为自己算了一卦,然算到自己缘未到,劫先至,心中难免黯然! 远处荒山西坡上,一道黑影带着刺耳的啸声呼啸掠过,老道神情一凛,单掌在地上一拍,整个人便高高跃起,朝着那黑影追去! 这黑影,竟然是一股黑风,在这夜色中显得浓如黑墨,翻涌不止。 黑风蹿游的速度极快,转眼即逝。老道定眼追望,一眼便看见那黑风中竟竟然卷着一十五六岁少年。不由面色一沉,枯瘦身子荡起浑厚的真元,疾驰的身法又快上三分。。 追赶中,荒山一株枯草被老道随手拈来,化为一道青色华光直射黑风而去。呼吸间黑风中传来一声微带讶意的回声: “谁?” 青袍老道并未应答,而是冲入黑风中,打斗声即刻响起,青萤之火光冲破重重黑气,四处散射。斗法数个回合,黑风散去,化为一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悬空而立,双目如狼虎,狠狠的盯着老道。 枯瘦老道凌空倒跃数十步,左手提着一少年,缓缓落下,身上的青灰色道袍,衣领处已被撕破,枯瘦胸膛隐约可见。 老道看了看手中少年,只见这少年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似睡非睡,当即运转真元在少年体内游走一周天,发现少年并无大恙,这才宽心。 老道此番救出的少年不是别人,真是在秦家后院祖地养息的秦风。而眼前这黑衣人,乃是琵琶少女的师尊,御魂殿的殿主,裘天涯。 老道轻手将秦风放下,纵身腾空迎上,虚空悬于裘天涯十丈开外。 裘天涯浑身上下笼罩在一团黑气之中,老道看不清其真貌,不由眉头紧皱,语气严厉的呵斥道: “阁下道法高深,为何对一凡尘少年下手?” 裘天涯一声冷哼,声音沙哑的反问道:“你也是入道之人,咱两井水不犯河水,莫要多管闲事。” 老道侧目看了一眼远处京都,语气更加严厉道:“此处大洛帝国京都,乃俗世凡尘皇朝之地,若让修行界知道阁下在此地胡作非为,只怕阁下日后就不好过了。 裘天涯“呸”了一声,语气带着不屑:“我修的是随心所欲,哪有那般按行自抑,臭老道少管闲事,识相的就快快把那少年给我。” 老道挥手作揖,不以为然沉声念道:“不可,贫道岂能眼睁睁看着这少年遭你毒手。” 裘天涯见着老道灵玩不灵,心中大怒,周身黑气再次翻涌,声如鬼啼厉喝道: “既然如此,那本尊就送你一程!” 裘天涯话音刚落,翻滚盘旋在他身边的黑气,刹那间直冲天际,漫天星空遮蔽,化为黑墨烟云,充斥着浓浓血腥之气。 裘天涯施展混元,源源不断灌入黑墨烟云之中,只听烟云中传出阵阵鬼哭狼嚎之声,最后汇聚并化为一只巨大黑色妖虎,一双深红如血的双眼透着残暴异芒。 这黑色妖虎一现,顿时周围数十里阴风狂作,妖气大盛,阴风中隐隐传来无数凡人凄凉哭泣之声。 “妖魂兽!” 老道脸上怒容陡现,当即知晓这黑衣人为何要抓这凡尘少年。 “混元魔气,果真魔道中人,竟敢抓凡人来喂养此等丧尽天良、祸害人间的妖魂之物,今日老夫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孽。” 裘天涯一声冷笑,不屑作答,飞身立于妖虎头顶,体内魔气翻腾,墨绿色混元光泽四溢,煞气冲天。 只听妖虎一声呼啸,凶光大作威势逼人,飞身循入夜空,发出夺人心魄的鬼哭之声,似有无数怨灵索命,定性略差之人,怕早已被这凄厉哭声窃魂夺魄。 “臭老道,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受死!” 裘天涯怒其多管闲事,手上接连打出几道黑色妖文,隐入妖虎眉心,这妖虎威势更盛几分。接着厉喝一声“去”! 只见那妖虎身躯急速收缩,虎躯更为凝实,同时虎头突然变幻成狰狞鬼脸,长有三眼四耳,尖齿獠牙,虎啸声声刺耳,虎头鬼脸上三只眼睛同时睁开,“吼”地一声,带着无比血腥之气,猛扑向老道。 青衣老道脸上怒色更重,深知这妖虎威力非同凡响,也不知餐食了多少凡人魂魄,害死过多少无辜百姓。眼前这妖虎修为已达虚境,拥有神鬼莫测之威。 饲养这等妖魂兽,实在是丧尽天良! 妖虎腾空一个俯冲,便要扑到身前,老道左手持着翠玉浮尘,右手以食指插入虎口中,内掐“子午诀”,在身前虚空划符,指尖隐隐发出金光,真元浮动,片刻间已在身前划出一道金符,这金符一出,顿时金光大盛,整个山头都沐浴在这片金光之中。 金符循入虚空,化为一道环形金刚屏障,与那妖虎抵持在半空之中。 “区区虚境妖虎,也敢来卖弄?老夫今日便收了你。” 老道话音刚落,突然浑身大震,加速运转真元之时,发现体内真元居然反戈,伤及自身经络、腐蚀五脏六腑。一股绞心痛感立时行遍半身。 一口心血涌入喉管,老道嘴角挂着黑血,眼前虚影重重,看不真切,枯瘦的身躯连退数步,摇摇欲坠。 夜空中那道金符失去了老道的真元维持,瞬间变得暗淡下来,只听一声虎啸,妖虎三眼爆射出血色精芒,妖气陡然攀升,妖虎威能刹那间从虚境升至乾元境,一股血色腥味袭来,黑光大盛,那妖虎粉碎道符,重重扑倒在老道胸口。 老道整个人被打飞百米开外,途中几声肋骨折断的闷响。片刻之后,他枯瘦的身子才缓缓站立起来。 “哈哈哈哈哈~~~~~~~~”裘天涯虚空而立,一阵狂笑,显得极为得意。 老道颤颤巍巍的站起,右手单指在身躯上连点数下,又一掌重重的拍在自己胸前,一道墨绿色黑气缓缓的从凹陷的胸口排除,几个呼吸后,老道喉咙一热,忍不住一口热血喷了出来,热血中带着浓浓墨绿黑气,腥臭无比。 老道收敛心神,再度定眼望去,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再难看的真切,接着又感知到全身的剧痛感越来越逼近心脏。残留在体内的墨绿黑气,也正在吞噬自己的生机。 老道掏出一紫色小瓶,取出一枚黑色药丸,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服下,强自镇定心神,眼角余光扫过远处地上兀自昏迷的少年,又见自己道袍之下,腹部微微肿起,皮肤发紫,紫肤中又隐隐透着一股紫色,而这紫气,正是游走到丹田处的真元。 “紫阴寂元毒!”老道的话听起来像在叹息。“果真是劫数!” 服下黑色药丸后,老道脸色渐渐有了血气,嘴角依然不断流出血来,但精神却是恢复许多,不再萎靡不振,只听其呵斥道: “你是何时施的毒。” “嘿嘿,嘿嘿嘿,蠢货,老东西你配的上道号中这愚字,你不该将真元渡入那少年体内。” “你……孽障,你将这天下奇毒施于那孩子体内,又故意让那妖虎隐藏实力,看准机会一击伤我,还知晓我道号,定是冲我而来,又何必荼害这无辜少年?” 裘天涯“嘿嘿”冷笑数声,道: “妇人之仁,不错,净愚散人,我便是专门冲着你而来的。若不牺牲这少年,凭你一身无极道派的五行道术,着实不好对付。好了,现在快快把‘冥空珠’交出来,一个时辰内自散真元,否则你性命不保!” 净愚散人惨笑一声,说道: “这等逆天宝物,终究是没能瞒过世人,你若是光明磊落胜我,我将这‘冥空珠’交予你也并非不可,可你这等魔道邪人,也妄想得此宝物。” 裘天涯听闻大怒: “魔道魔道,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说我等为魔道的正人君子,做的苟且之事可不比我等少,既然你灵顽不灵,那便送你去见祖师爷!” 黑芒一闪,妖虎阴风煞煞,凶光再现,在空中几度盘旋,猛然一个俯冲,扑向净愚散人。 净愚散人一声大喝,气势不减反增,全身道袍无风自鼓,原本瘦小的身躯似乎涨大少许。左手一挥,只听一声呼啸风响,手中翠玉浮尘少了几分灵气,却凭空出现一道青光玄符,闪烁在净愚散人的身前。 净愚散人双手扣印,手掌一翻,变曲左手四指指尖朝上,右手第二指平伸,指尖朝下,打出天纲手诀,两目圆睁,全身上下隐有青光,口中一字一字念道: “洞真太微青玄真符!” “真符咒!”裘天涯的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 随着净愚散人“符”字声落,刹那间青色真符大放光芒,夜如白昼!同一时刻,裘天涯召唤的妖虎突然化为百丈之躯,漫天血腥之气汹涌扑面而来。 青光真符遮天蔽日,在虚空无限扩张,延伸至千米范围,凝为一块巨大的青光玉壁,翻覆向那百丈妖虎,但见妖虎一接触到这青光真符,顿时惨叫连连,不断化成黑气四处逃逸,不能进前。 饶是如此,净愚散人的身子又是一阵摇晃,紫阴寂元毒是天下绝毒,隐隐有一点血腥味,毒蚀修道者真元,让真元反戈害其法身,修为越高,这毒性自然也就越霸道。 净愚散人一身数百年修为,这紫阴寂元毒的威力更是难以抵挡。只见他隐泛黑气的脸上,却露出淡淡笑容,带着几分凛然。 “去!” 净愚散人吐出字诀,单脚独立,声震四野,身前翠玉浮尘受道法真元驱弛,光芒更盛,忽地青光真符瞬间再度凝实,巨大的青光玉壁之上幻化出“驱邪”二字,翻转而下,将那妖虎镇压。 “嗷~~~~~呜!” 那妖虎一声凄厉嚎叫,登时黑气锐减七分,周身红芒大为衰退,显然已受重创。裘天涯见状怒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臭老道你果然有几分本事!” 裘天涯一边说道,一边施展援手正要救下那妖虎,说是迟那时快,打在妖虎鬼脸上的青光真符顿时没入妖虎体内,只见那妖虎嚎叫不止,连连退避,惊恐不已,不久后数道青光从其内体射散而出。 妖虎终于一声长嚎,虎躯齐齐迸裂,骨骼乱响,“轰”地一声跌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僵直不动,缓缓化做黑气融入夜色,腥臭无比。 与此同时,净愚散人“哇”地一声,又喷出一大口血,而血的颜色,已成墨黑。 裘天涯阴森森地道: “嘿嘿,厉害厉害,果然不愧是无极道派三大散人,重伤之下,还能灭了我妖虎,但你先受紫阴寂元之毒,又受妖虎全力一击,如今大势乱动真元灭我妖虎,真元毒性早已攻心,看你还能撑多久?乖乖地把‘冥空珠’给我吧,尽快散尽真元,还能留下一条残命。” 净愚散人此刻便连眼角也开始流出黑血,惨笑一声,嘶声道:“贫道就算今日毙命于此,也要除了你这个妖人。” 话声一落,他手中翠玉浮尘通体亮起,灵气澎湃,道器神韵怏然,空中裘天涯见状,立刻戒备。 只见净愚散人身形陡然变得挺拔,面色红润,全身真元如潮水一般涌入身前这柄翠玉浮尘,净愚散人以神魂牵引真元渡入浮尘之中,道器翠玉浮尘在空中划出如云似雾的道符,这最后一笔划完,翠玉浮尘“砰”的一声,折成两段。 “仙符云箓七签,以神魂引符,好个臭道士,原来你触摸到源神之境的门槛” 裘天涯面色陡变,诸般万千之术,大致都可分为:道、法、玄、灵四大品阶,无极道派的“仙符云箓七签”乃顶级法术,此刻净愚散人又以神魂为引,威力恐怕直逼道术之天威,看着这仙气弥漫,充满无上天道法威的仙符咒,裘天涯不敢托大,只见他眼神凶光闪闪,不知何时一把长剑横于身前! 此剑红光紫气俱赫然,亮不刺目,有淡淡灼日光晕,灵气十足,俨然又是一把厉害至极的道器。 “好剑,可惜此剑救不了你,云箓七签,一签动天下!太、上、洞、玄、灵、宝、素、仙、符!” 金光大盛,让人不敢直视,净愚散人以身化符,径直向裘天涯疾去。 裘天涯一声低哼,身形突显飘逸,手握剑诀,脚踏莲花,虚空连行九步,神魂一震,同样以神魂为引,口中念念道: “缥缈清弦月,御剑醉九天!” 皓月拨云,山河通明,裘天涯一改阴森气息,神魂中散发出的浩然正气直冲天际,引来天地间缥缈之灵,朦胧如醉,顿时九天之上,仙气弥漫如幻,一道剑光从苍穹之上引出,天地间一片肃杀,剑气大做。 “醉仙御虚剑法”净愚散人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如灰,随之而起的是一种惊讶、一丝决然和一点疑惑。 “你竟是玄天剑宗之人!”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章 缘起叹缘灭 不远处荒山草丛中,秦风不知何时已醒来,眼前模糊,耳朵里兀自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看清了眼前情景,并无惶恐,反而神情凌然,处乱不惊静坐原地,不言不语,眼中泛有凶光。 不远处,黑衣人和一瘦弱老道彼此怒目而视,正强势斗法! 夜空中,黑衣人虚空醉步,手中长剑挑起浩然正气,漫天飘零的缥缈剑气,白如雪薄如丝,聚仙幻之灵,夹风雷之势,如九天银河落凡尘,是如此美丽,又那般凶险。 剑气万千归一,化为醉仙虚剑之影,刹那光华,夜如白昼,疾射老道而去。 老道连踏三步迎上,面露庄严,疾掐手印,全身散发咄咄金光,只见老道以身化符,周身上下仙气弥漫,低低念道:“无量道法!” 下一刻,虚剑之影与那道法仙符,撞到了一起。 秦风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抽搐便停止跳动,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手足皆软,胸闷气短,不能呼吸,只觉得那一瞬间,万物寂灭,天地重开! 一道无形罡气,将他不由自主地向后推去,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眼前白光纠缠着金芒,绚丽无匹,远胜过天上烈阳。 犹如核弹爆发,整座山岭的另一侧,四分五裂崩塌,削去大半,而以那斗法两人为中心,周围碎岩尘土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飞出去。 摔倒在地的秦风,迅捷趴在地上,凌厉风声不断从耳边掠过。偶有飞石贴着地面飞行,擦过身躯留下伤痕,鲜血直涌。 万里虚空之上,那缥缈光剑之影最终没挡住那道法仙符,黑衣人整个前胸被仙符击中,留下一道深深的仙符炽痕,重重的空中坠落,掉在距离秦风数十米外,远远看去,黑衣人血肉模糊的胸腔内透着隐隐金光。 黑衣人强行站立,稳定身影,对着虚空中老道一声低喝,言语中夹着不可思议的惊愕,道:“这便是道家仙符的大能大威么?果真厉害!” 噗~~ 一口鲜血喷出,黑衣人气势陡然萎靡不振。 老道缓缓落下,立于秦风身侧不远处,整个身躯透着黑气,也是摇摇欲坠。 老道虽中毒至深,但毕竟修为高深,又以命相搏,这一回合强势斗法,黑衣人丝毫没有占到便宜,反而遭受重创,体内真元失控,短期无法调动。肺部更是震碎,呼吸困难、动弹不得。 然而老道的生命,却是走至末路。 就在这时,秦风,在这生死大恐怖之际,站了起来! 此刻看不出秦风脸上有任何表情,不悲不喜、不急不躁、如风平浪静的海面,似平寂如冰的幽潭,不带人间烟火气! 裘天涯和净愚散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这少年身上。 秦风低身,从地上挑出一尖锐岩块,迈步走到裘天涯身边,四目凝视,猛然举手,朝着头部砸下! 顿时鲜血顺着头部流淌! 砸、再砸、再砸……手臂频繁挥动,每一次,都精准砸在裘天涯头顶天柱穴。 裘天涯恼羞成怒,不顾自身真元失控,强行调动,导致血气上涌,一口淤血涌入喉部,真元丝毫不听使唤,只能用力一掌拍去,掌力暗劲将秦风击飞数十米,身体陷入破碎的岩石之中。 裘天涯恼其虎落平阳被犬欺,让一凡人打的头破血流,不由怒火攻心,又强行调动真元,伤势更重三分,连吐三大口淤血,呼吸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秦风挣扎着从破碎岩体中挤出,夹在岩缝的左腿已然变形,死死卡住,无法挣脱。 秦风扣住岩缝搬了搬,纹丝不动,没时间耽误,秦风侧身选出一块锋利岩片,先是撕开一条衣袖,将大腿根部死死系住,接着用锋利岩片开始切割卡在岩缝中的小腿肌肉,割去大半,森森白骨隐约可见,终于将卡在岩缝中的左腿取出。 夜静的瘆人,周围只有石片切割肌肤的叽叽声,在裘天涯和净愚散人眼中,这少年仿佛在做一件平常小事,割掉卡住体肤,取出小腿,保留完好的脚筋连着一点残肉,秦风再次站起。 秦风找到一块更大,更锋利的岩片,朝着裘天涯一瘸一拐走来。 裘天涯眼角微微抖动,如此狠人,生平仅见,少年越来越近,距离裘天涯不到三步之时,传来老道快意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我一路西行,感召的缘分!” 净愚散人突然气息暴涨,真元鼓动,然而并非好事,这是回光返照迹象。 裘天涯眼神死死盯着秦风,万没想到,今日功亏于溃,既低估了老道的本事,也因这一介凡人少年,裘天涯又看了看准备做最后拼死一搏的净愚散人,细思片刻,最后取出一道血色小旗,口中念念低语,血旗空中一阵翻滚,化为一道血光,裹着他疾驰而去,消失于荒野! 望着黑衣人离去,秦风这才撕下衣袖,将腿部简单包裹,走到老道身边,鞠躬一拜! 秦风虽不懂这世界语言,却辨得清敌友,今夜没这老道,自己怕是在劫难逃。 净愚散人盘腿坐下,细细端详着秦风,神情略带欣慰,满眼笑意,嘴角一动,说道: “万物皆是缘,命中早注定,可惜你我,缘起之际,转眼便到缘灭之时!” 秦风一震,这老道所言,同样是这个世界语言,然秦风却能听懂他所讲之意。 殊不知,净愚散人此刻已在传道,此时此刻这天地间也只有秦风一人,听得见净愚散人所言。 净愚散人神情疲惫之极。看着秦风,眼中充满欣赏之色,轻声道:“小少年,你叫何名?” “秦风。” “那黑衣人弹指尖便可要了你性命,你哪来的胆量,敢与他一搏。” “博,一线生机,不博,必死无疑。” 净愚散人听闻后面色欣喜,朗声笑道:“喔!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好一个一线生机,原来,你早已明道。” “道?何为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总留一线生机。那遁去的一就是道。大道运转,无私无情。天地万物皆受其操控,如同傀儡,看似永不得脱,但无私无情之中又有一线生机,那就是道!” 净愚散人伸出枯瘦手掌,轻轻拂过少年残破的腿部,少年只感小腿奇痒无比,肌肤肉眼可见迅速滋长,十几个呼吸,这血肉缺失的小腿恢复如初。 净愚散人一阵猛咳,或许牵动伤口,也或许真元消耗过度。老道砸吧着嘴深深吸气,自言自语般轻语道: “这冥冥之中,你也是我的道!” 净愚散人伸手到怀中摸索出一颗深黑色珠子,细细看了好几眼,递给秦风,又道: “天衍大道,以时间为洪流,让万物化生、生生不息,又规则生死,不容长存。我修行之人,穷极一身寻求天地长生,可性自命出,命自天降,永远也无法逃脱时间洪流的侵蚀,最终化为一堆枯骨,终归尘土。此刻你手中这枚冥空珠,却能稍稍抵挡那时间洪流的无情。” 净愚散人神情间疲惫之极,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口中却继续道: “冥空珠自存一片天地,进入其中,时间流逝只有外界的十分之一,这其中妙用,日后你自会知晓,你且把这个冥空珠好好收起,不可让外人知晓,人心险恶,怀璧其罪的道理,想来你是明了。” “我三岁失去双亲,自幼孤独,一生修行,从未动过收徒之念,想不到将死之际,倒与你有这师徒一缘。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秦风听闻,当即跪地,慎重道:“师傅,请受弟子三拜!”咚咚咚,说完连磕三个响头! 净愚散人一顿,没料到这少年如此果决,欣慰再道: “我道号净愚,是无极道派一记散人,呃,徒儿,你可知道无极道派?” 秦风摇了摇头,净愚散人仿佛感知自己时间不多,也未详述,只挑了几个重要的事情继续说道: “不知也罢,日后你踏入修行界,自然明了,徒儿,你体内的紫阴寂元毒,乃是腐蚀真元的天下奇毒,无药可解,你若未修得真元,月盈之日毒性发作,虽剧痛难忍,但终不伤其性命,如若修得真元,则必死无疑。” 秦风怔了一下,眼神一沉,心中明了净愚散人所言,沉吟道:“弟子无缘仙道?” 净愚散人微微点头,问道:“可有不甘?” “桀骜少年,胸有青云志,弟子修道之心不变!” 净愚散人赫然睁眼,甚是欣慰,从道袍衣袖中又取出半张兽皮,说道: “为师一生受天地眷顾,机缘颇多,而最好的两次机缘,便是这冥空珠,还有这半张兽皮,兽皮是上古遗留之物,镌刻有一套修行法门,这法门另辟蹊跷,先修魔道混元,再修真元,通过这法门,能让混元和真元合二为一,修得一种全然不同的天地之气,我自称它为——仙元!” “徒儿,想必这仙元,不惧那腐蚀之毒,可惜,这半张兽皮镌刻的法门,并不全,缺少了启始篇和终章,只能辅助你从玄境修炼至虚境,虽不完整,但也能解你毒害之困,如若要砥砺前行,还得你再寻机缘。另外,无极道派乃正道泰斗,为师也无魔道功法让你修得混元,这,也需你自寻机缘。” “不过这正道功法,为师倒还有拿的出手的!” 净愚散人说到此,再次一阵猛烈咳喘,时间所剩不多,这是在和天道抢时间,净愚散人本有太多想要交代眼前这唯一弟子,可又不得不省去大部分内容,精简扼要的继续传道: “修行第一境,乃,气境!何为气,自然呼吸即为气,神识支配自然之气在体内运转,化为“内气”,调息滋养五脏六腑。气境者,可疾病不生,身轻体健,乃修行培元固本之基础。” “气境的练气功法,以道家的《小周天术》和剑宗的《筑气玄法》最为精妙。《筑气玄法》修得浩然正气,而《小周天术》修得自然清气,我无极道派,练气最佳功法,便是这《小周天术》,你且听好、记牢!” 秦风重重地点了点头。收敛心神,净愚散人微微一笑,再不多话,便开始传他这套功法口诀。 “道家《小周天术》,又叫丹田练气法,着重练丹田之气。道家曰:“夫气基之功,调息补精,炼精化气,收心以还虚,收神固精养气,纳四方之清气以归正室,以养胎真。” “神入气穴,意念在天地之间,提肛收缩会阴,先意念百会穴打开。开天门以采先天,闭地户以守胎息,我在气中,气在我中,天人合一,气为我用……” 这套口诀说长不长,只千字左右,但枯涩艰深,然秦风闭目凝神,只听了一遍,尽数背下。 夜下,只见秦风双盘坐式,身体端正,脊挺、肩平、腰伸、头正、盘稳,舌抵上腭,闭目垂帘。 片刻后,意念天地呼吸之气回归丹田,关闭全身毛孔,不令内气散失。呼吸和缓、空洞畅快,气由丹田出,游走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上通泥丸、下贯涌泉,驱走尘气,全身融汇在一片淡淡的青色祥光之中! 秦风练气,刹那入定,真乃“神达造化之功,先天大道之祖!” 净愚散人先前为秦风疗伤之时,便知晓此子筋骨一般,姿资平平,本以为眼前这徒弟和自己一样,若无奇遇,修行一路不会走的太远。但万万没料到秦风修行悟性如此惊为天人!净愚散人一生见识广博,都不由为之震撼,久久不语。 净愚散人低低笑了一声,但笑声中却颇有惊喜欣慰之情和决然断然之意。只见净愚散人浑身金光大盛,消瘦的身躯变得虚无,最终整个身影凝为一道神符,化为数缕金光,沉入秦风的眉心之中。 放弃轮回,以神魂化为神符,以魂护道,这是门中长辈为弟子牺牲自我,放弃转世,为其成长护道的大无畏之道法! “气境之后为灵境,天妖宗的《太妖天择》,乃灵境最精妙之功法。没有之一,《太妖天择》模仿太初妖祖的吐纳之法,能修得天地间一道先天灵气。徒儿,你若有心,可去那天妖宗,寻得机缘!” 净愚散人的最后一缕声音,在秦风耳畔回荡,久久不散! 而那道神符,静静悬浮在秦风神识之中,散发着淡淡柔和光芒,有如从朔风凛冽的户外来到冬日雪夜的火炉边,炉炭殷红,温暖无限。 热泪盈眶,缘起、即为缘灭! “师傅……” 秦风潸然泪下,救命传道之恩,今生却无以为报。 再拜!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章 落栈有佳人 半年前,大洛京都的古间客栈来了位绝代风化的美人。 古间客栈位于都城西面,对面便是京都最大的驿站和马场,远不如南街的龙门客栈、来福客栈、悦来客栈和东城区的仙域客栈那般华丽,入住古间客栈的客人大部分是进京的生意人,各州郡镖局的镖师和地方军使也是常客。 无论是生意人,还是镖局镖师,都希望客栈有足够大的院子,能囤放货物,所以古间客栈唯一的好处便是房间够敞亮、院子够大,最大的一间客院,草坪院子足有三亩,而那位美人,便住进了这间客院,一住就是半年。 好事者将这位姑娘的美貌广而告之,加上客栈来来往往四方云集的客商,进京办完事返程的路上,每每谈及此女都赞不绝口,这些入京办事的大都是走出过郡州见过世面的权贵老爷,这审美的眼力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绝色佳人的话题自古是经久不衰,一传十、十传百,前去猎奇的人也越来越多,差点踏破了客栈门槛,如今古间客栈已是一房难求,每当这位绝色的美人来到前堂就餐时,自然会挤满一睹风光的逛荡子,一开始大多为年轻纨绔,后来上了年数在床铺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富贾也来欣赏美色,纷纷大叹秀色可餐。 这名声响了,自然会有慕名而来的风流才子,人文雅士与那江湖侠客,有甚者在美人用餐之时,重金砸下一绝佳位置,在桌上摊开宣纸临摹作画。 也不知何时,这古间客栈的街道两侧,开始有人贩卖客栈美人的画像,最开始三个洛币,三日后供不应求涨到十个洛币,后来卖的人多了,这价格又回到三个洛币,不过古间客栈街道两侧,却自然形成了诗词书画交易集市,还颇有规模。 自然而然古间客栈的生意更好了,那一脸肥肉的客栈贾老板,嘴角右侧的黑痣又长出一跟毛须,黑黝黝的,贾老板一高兴,就喜欢撸一撸,最近撸的更勤。 偶尔天气清凉之日,美人也会逛逛客栈外这书画集市,必然会买上几幅字画,所以每当京都天气凉爽之时,也是集市人流最多之时。 今儿一大早,天气炎热,少有人走动,反常的是书画集市却是热闹非凡。 还有不少衣着华丽的少年大老远赶来,跑的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到了集市也不顾形象,随便寻个空地一屁股坐下,先喘几个大气。 古间客栈今天没了生意,并不是老板不做生意,而是今天没人敢去客栈,因为今一大早,便有人看见大亲王府世子,秦风,出现在京都西城门。 半年了,秦世子终于忍不住,要来劫美了吗? 前些日子传闻世子重病,没多久又遇上京都四少之一的张远福当街被杀案,今儿秦世子独自一人突然出现在城西的书画集市,好事者自然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定不能错过这番热闹,所以今日来着书画集市的人,大都是来看热闹的。 今天客栈肯定是不能去了,谁也不会愚蠢到去找秦世子的霉头。 可偏偏就有胆大之人! 秦风一夜疲累,从荒山野岭跑行至城西门时,天已微亮,进城后没走多久便看到这书画集市,一时好奇便多停留了一番,万万没料到因为自己的这番停留,让集市添了如此多看客。 昨夜得净愚散人传道,神识又有护道神符庇佑,秦风对这全新的世界,总算能明其言,识其字,旷若发蒙,不再睁眼瞎,存舌哑。 所以今早看到这书画集市之时,难免心生感触,仅第一间店铺的诗词书画,便吸引住了秦风。 烟姿玉骨尘埃外,看自有神仙格。 花中越样风流,曾是名标清客。 月夜香魂,雪天孤艳,可堪怜惜。向枝间且作,东风第一,和羹事、期佳日。 客栈佳人楚楚,天边皓月徐徐。呼童忙为卷暇须。试问中情几句。 好诗词,都是好诗词!秦风看着集市悬挂的这一幅幅诗词,不胜感慨,自己来到的这世界,大有盛唐文墨之风。不过诗词墨宝古画,大都与女子有关,莫非这世上文人骚客,都是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辈? 书画集市人不少,但秦风所过之处,游客自然会让出道来,也就不觉得拥挤,秦风看了四个摊位,当走往第五个摊位时,一低头长袍少年风风火火走来,或许只顾及闷头疾走,眼睛看路却没看见世子,一头便撞上秦风。 少年身子单薄,这一撞,一个踉跄自己却退了半个身位,少年也不抬头,低声一句对不起,便朝着人群钻去。 秦风顿时杀机四起。 因为那少年在撞自己的一瞬间,两只手同时伸向了自己衣服左右两侧口袋。少年手速动作极快,寻常人根本难以发觉。 秦风前世卧底多年,每日徘徊于生死间,这看似小偷小摸的动作,更有可能是蓄谋而为。 昨夜,师傅才给了自己一件重宝,今早,便有人来摸包,堂堂大秦王府世子,那个小偷敢把主意打在自己的头上? 秦风目光锁死,疾步紧跟少年,也挤入人群,只见那少年步态紧密,足音轻柔,快速穿梭与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若不是秦风练就了一身追踪本事,还真让他给跑了,但这让秦风的杀机更浓,此人,绝非寻常。 秦风看着他进了古间客栈,自然也跟了进去。 书画集市上,看热闹之人终于等到大戏上场,大世子进客栈了,而这个时候,正是美人在客堂用早餐的时候。 秦风踏入客栈大门,客栈的徐掌柜立马迎上,献媚的问好道:“秦少爷今儿来的正巧,饭堂梨凤糕刚刚蒸好,秦少爷坐着,我这就为你端上来。” 秦风眉头微皱,看了掌柜一眼点了点头,目光却扫荡着整个客栈前堂,哪儿还有冲撞自己那少年的身影。 然而,前世的秦风,入警校后第二年便被选定为卧底,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的鼻子! 秦风的嗅觉远超常人,很多证据,都是靠他鼻子,闻出来的! 秦风记得那少年的味道,那少年汗味不重,却带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有点像麦田成熟时,麦浪中弥漫的麦穗味道。同时还沾染上一股极淡的胭脂香味,而这胭脂香味,进入客栈后,满客栈都是。 客栈中,那位半年前来自外地的美人静静的独坐一张方木桌,不动声色,将所有人视若无物,一大早居然喝的是陈年花雕,偶尔进食,也是细嚼慢咽,但不比小家碧玉那般扭捏含蓄,别有风情。 秦风进栈后,这美人也不瞧,也不理会,还是自个吃着。 这女子出现在这,秦风便有预感,那少年,今天是别想找到了。整个客栈都弥漫着美人的胭脂香味,那淡淡的麦穗味道,已然被压制到就连秦风,都无法识别出的地步。 而且,这女子,很不一般! 如此绝色女子,在这帝国权力中枢之地,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吃着早点,绝非巷井市民寻常老百姓所想到的那般容易。越是衙门森严的地方,越是要讲究鼠洞蛇路和规矩门路,眼前这女子,可不是随便哪个纨绔弟子能招架得住的。 但,不包括秦世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支全副武装的京城禁军嚣张跋扈的冲散人群,腰间长刀碰撞铁质的护膝发出铿锵的脆响,手中长矛散着银色寒光,夺人神魄。 这支禁军不由分说的迅速包围了整个古间客栈,周围看热闹之人慌乱中赶紧让出道来,也未远离,而是站在客栈街道的另一侧,远远的看着。 京城禁军以百人为一队,千人为一营,万人为一卫,而此刻出现在古间客栈的,虽然只有一队禁军,领头人,却是一名万夫长,禁军右翊卫赵思齐。 禁军领命,围而不攻,客栈周围弥漫着一种军中萧杀之气。看热闹中人,不乏有带孩童的妇女,怀抱中这不过两三岁的孩童,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当即哇哇大哭,就连那胆大的汉子,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再退半步。 赵思齐跨入客栈大厅,但见秦风独自坐在客栈食堂西北角落,正吃着梨凤糕,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秦世子一夜未归,今一大早听闻世子出现在城西,赵思齐唯恐世子有所闪失,先带了一队执勤禁军赶来,这大部队,还在后面。 看到秦世子无恙,赵思齐也就心安,身为禁军右翊卫,负责京都治安,然最近京都可是多事之秋,首富张家之子都被人敢当街取了性命,秦世子要是再有什么闪失,自己项上人头,怕是真保不住了,还好,世子无恙。 赵思齐心安,则气定、转而神闲,这才环视了这客栈的客堂,发现客堂中还有一女子,这女子正是如今名噪一时的那绝色美女,梅娇娘。 女子姓梅,名字叫什么却无人知道,梅娇娘只是江湖人士给取得一个雅名,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琴。入京小半年,军策府将军蔡大人的公子几乎隔三差五都会来此,讨这美人欢心,坚持了三月都没占到半点便宜,世子如果打这女子主意,这回怕是难以如愿了。 秦世子风流,那是在京都人人知晓,今日秦世子出现在这客栈之中,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可为何?秦世子坐的这位置,距离那美人远远的,而且还是背对美人而坐?难道是欲情故纵?这和传说中秦世子的性格不符呀。 赵思齐和秦风也算有个数面之交,当即吆喝掌柜有上了几盘精致糕点,和秦风同桌而坐,赔笑道:“世子爷,想吃什么打个招呼,赵思齐亲自给你送来,保证原汁原味!” 这话的语气有些猥琐,赵思齐又朝着梅娇娘方向眉头一挑,这意思就更明显了,世子爷就算想“吃”了这梅娇娘,赵思齐也会想尽办法亲自给世子爷送去。 “哼,蛇鼠一窝!” 一声愤怒的声音从客栈门外传来,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客栈门外,只见一俊朗少年,穿着一件钴蓝锦袍,大步走进客栈,坐在了梅娇娘的对面,转身气势汹汹的瞪着赵思齐,满脸怒容。 “梅小姐别怕,今日有我蔡某在,没人敢动小姐分毫。”相比先前那愤怒的咆哮,蔡廷对梅娇娘的言语,却是充满柔情。 赵思齐当然不敢把话顶回去,自己没那命。那可是军策府蔡将军的公子,蔡廷大少爷,虽然身份不如秦世子,但也绝非自己一个小小的万夫长所能惹得起的。 蔡公子和秦世子积怨已久,当年闹得满城风雨风波亭血战一事,秦风不但狠狠羞辱了蔡公子一番,更是将其打成重伤,数月后才痊愈。如今两人又再次斗起来,自己一小小六品官职,可不能参合。 这主,还得秦世子替着做。 蔡廷的话音刚说完不久,古间客栈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偶尔发出兵刃碰撞的脆响,军策府的刺卫队,身穿湛蓝兵铠,手持强弩,腰佩长剑,鱼贯进入客栈之中,将蔡廷等人护住。 秦风嚼完最后一口,漫不经心的转身看了蔡廷一眼,只见这书生气十足的少年,一双剑眉下却生得一对细长的桃花眼,一看就是个多情公子的命。佳人面前,这种人做事往往不经过大脑。 秦风也不恼,拍了拍赵思齐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道:“赵哥,咱不打扰别人,叫上兄弟回去吧,改天有空请你吃酒。” “好呢!” 能让秦世子喊一声赵哥,那可是天大的福气,赵思齐也担心神仙打架,遭殃了自己,秦世子这有心示弱,当然是顺着杆子就下了,吆喝一声,陪在秦世子左右,便出了这客栈。 本以为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世子爷一踏出客栈,还真约定了时间吃酒,赵思齐一算,下月为桂月,初八自己正好四十生日,便约上了这日子。 徐掌柜当然是陪着笑脸送秦世子出客栈,可就当送到客栈门口时,秦世子突然一个转身盯着徐掌柜,鼻子嗅了嗅,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徐掌柜,你身上,怎么感觉……缺少人味。” 就这句话,吓的徐掌柜赶紧跪地,一个劲的磕头,旁边赵思齐的刀已经出鞘一半,透着森然冷光,世子爷说你没人味,自然是指要你的命。 还好世子爷又说了一句“梨凤糕做的不错,改天我再来!”,这才让赵思齐收回了佩刀。杀气凌然的一声冷哼,让徐掌柜两腿一软,半天爬不起来。 躲在饭堂的贾老板,直到秦风离去,方才重重吐了口气,撸这自己那根痣须,快步前堂招呼蔡公子。 贾老板离开后不久,饭堂的米缸盖子被掀开,那位碰撞秦风的小少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从西边的窗户翻出,可刚要翻窗而去,耳边便传来轻语: “再乱跑,就带你回宗门。”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章 深崖看颦眉 古间客栈一耽误,秦风返回大亲王府已是下午巳时,大亲王责其孽子夜不归宿,又去客栈寻美沾花惹草,怒其不争,好一阵训斥,更是惩其在秦府后山祖地“绝壁崖”,禁足面壁思过,没他允许,不许踏出半步。 后山祖地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绝壁崖却是例外,秦家历代后人若犯大错,则会被囚禁于此。崖上有一山洞,洞外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无一株树木,相传这绝壁崖,乃是当年开国大将军秦鹏关押大商亡国君王之处。 后来将此危崖定为戒律之所,犯事者皆来此面壁,短则三月,长则十年。 绝壁崖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者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无旁骛,也算一修心养性之地。 一路跟随仆从,秦风穿越崎岖山径,来到峰顶绝壁崖。 秦风进得山洞,发现周围无一物,地下唯有一块光溜溜大石,岁月磨蚀痕迹分明,不由得伸手拍了拍,顺势躺下。 此刻平躺的秦风双眼距离那石壁顶不过数尺,只见石壁上刻着“风遥子”三个大字,是以利器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旁边还篆刻一打油诗: 要修仙,先修懒; 懒中多少带点馋,不馋不懒仙途难; 如今繁琐事太多,修仙就得不干活; 何来皆怪我之过,都是祖师你的错。 秦风起身,坐上大石,心中寻思道:这位风遥子是谁?多半是秦家的一位长辈,也曾被罚于这绝壁崖。石壁这字刻得劲力非凡,这风遥子怕是修为不浅。 秦风正细品这打油诗,忽然神识中的护道神符散发出微弱红光,不由神情凝重、心生警兆。 秦风先是不动声色,起身缓步迈出洞外,接着看似随意走马观花般欣赏周围景色,实则暗自观察四周环境,这绝壁崖北面背山,东南两侧临崖,只有西坡一条小路通往山脚,绝壁崖这名字,取得当真贴切。 先前,神识中师傅的护道神符传来感应,有人在窥探这片天地,前世常年卧底生涯让秦风养成了谨慎稳重、敦默少言的性格。只见秦风神情如常、气定神闲游走于绝壁崖之上,一块碎石、一片枯叶,却在秦风随意间的一步一踢、一挥一摘之间,已然巧妙的布置下隐晦标记。 一阵折腾,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半个京城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连云,如火烧一般鲜红。没多久,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撒落大地。残阳被晓月代替,黄昏消失于无影。 夜气渐浓,朦胧京城,偶有微光闪烁。 四下无人,夜已深,秦风思索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冒险从怀中取出那枚“冥空珠”,并仔细端详。 冥空珠犹如桂圆大小,表明光滑圆润,内有一道黑影,在珠内盘旋,光影流动,隐隐有星河交融幻象。 秦风盘坐闭目,集中心神,神识专注着手中这“冥空珠”,此刻神魂中的护道神符显影出一串奇异的符文,与冥空珠中的黑影隔空呼应。 秦风渐渐感受到从这冥空珠传来的无形吸力,就如一真空瓶,瓶口对着嘴唇时,唇色所感受到的拉扯力一般。 吸力越来越大,到达某个临界点,秦风感觉头脑一阵眩晕,顷刻后这无形吸力,便消失殆尽。 绝壁崖,一枚诡异珠子悬浮于空中,透着黑色光影,渐渐的,这珠子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融入这夜色,消失不见。 进入冥空珠内天地的秦风,望着眼前这一切,即便心中早有准备,依然被周围环境所震撼。 冥空珠内自成天地,空间有一足球场大小,用小篱笆分成了三块区域,秦风此刻所在位置,为第一块区域,修建有一间简易竹屋,竹屋外一小片空地,幽幽青草之上摆放着石桌石墩各一张,周围半米高的竹篱笆围绕,虽是陋室,却显得清雅幽静。 走进竹屋,首先入眼的是东侧一张凉席铺地,一见便知是师傅休息卧榻之地; 北侧单独隔了一间小屋,小屋右侧的木柱上,歪歪扭扭的用小篆字体刻这三个字:丹缘房。 这丹缘房想必是师傅炼丹养丹育丹之所,师傅一身都讲究一个缘字,这炼丹一道,也不例外。 竹屋西侧用镂空木屏风简单割出一间书房,四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大部分是手抄本,书房的中心还有一张三尺长,一尺见宽的玉石桌,这玉石桌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光,将整个书房照亮。 石桌之上,摆着一本没写完的手抄本,笔墨未干,触景生情,秦风念起了师傅净愚散人,神魂中的护道柔光,更是温馨。 书房存放的书籍大多是修行的绝世功法、高深法术,种类繁多,比如放在书架第一排的这本《大落盏花指》,就是一本五行指法法术,根据书中描述,修炼至大乘境界,可让枯木再逢春、也可一指断流水。 又比如书架第三排的这本《大愚搬山诀》,是一门修炼功法,专门为经络不畅之人修炼,以蛮力拓筋骨阔脉络,非大毅力者不可修炼。 书架最上方一精致木盒内,还放置了一本名为《龙象镇狱劲》的炼体神功,这门神功,居然需要龙气洗髓、象力淬体者,方能修炼。 竹屋的南侧空无一物,地上却散发出幽幽绛紫光环,这或许应该是一种奇异阵法,至于是何种阵法,秦风倒未深研。 秦风走出竹屋,来到第二区域,这块区域布置的像一块菜园,面积也最大,占据空间三分之二。栽种上各种不知名的草本植物,有刚刚发芽,也有高近尺许,长势喜人。 秦风对这些苗木一无所知,也就走马观花看了看,便来到了第三区域。 第三个区域就更有意思了,一小块方地,中间挖有约五米见圆的池塘,池塘边栽种一颗人高小树,树下一犬,树上一鸟,灵性的看着秦风,特别是树上那只墨绿中,偶尔夹着黑色羽毛的小鸟,那迷茫的小眼神好像在问,你是谁? 树下这大犬个头犹如雄狮,两眼如碧绿宝石般闪着幽光,极不友善的与秦风对视。这幽光眼神有一种可以射透人心的力量。让秦风心生惧意,只见它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幅扑杀架势。 大犬龇了龇锋利尖牙,吐出血红舌头,从鼻孔中发出闷哼,气势汹汹。 倒是树上这只小鸟,只有巴掌大小,却更有灵性,见着大犬对着秦风凶神恶煞的模样,飞扑倒狗头之上,拍打这翅膀,鸟喙用力喙击狗头,嘴吐人语道: “傻狗,这是新主人,快叫小主人吉祥!” 这一犬一鸟,通人性言人语,定时师傅饲养的看家奇兽,倒真有趣,秦风右手手掌一摊,那只小鸟便飞停在其手掌之中,秦风不由惊奇的试问道:“叫什么名字?” “胖鸥” 秦风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树下那大犬,再问道:“那大家伙呢?” “瘦狐” 秦风又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这一鸟一犬,独自返回竹屋看书。 倒是胖鸥机灵,停在秦风肩头不走,也随着他进了竹屋,而那傻乎乎的瘦狐,一脸不满的继续蹲在树下…… 大亲王府,兰清殿书房。 房中摆放着一张琥珀色玄石大案,并数十方宝砚,笔如林般挂立,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西墙上当中贴着一幅“流云百谷”,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其词云: 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东边紫檀架上放着一连环半璧,旁边一把悬剑,这书房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只听书房内,秦夫人一脸幽怨的看着丈夫秦宇,声音略带哽咽低语道: “风儿何时受过这般清苦,也不知那绝壁崖夜风凉不凉,夫君你就这么忍心?” “磨磨他性子,也好!”秦宇一脸苦容,柔声对妻子说道。 “风儿如今记忆全失,连你我都不识的,又怎可能去那是非之地寻美,夫君,你是真错怪风儿了。他可能就是出去散散心,随意走走。” “夫人,我又何尝不知,前些日子京城首富张家张远富当街被杀,昨日夜里刑部传来消息,凶手乃丹王冯羽来之女,冯妙佳所为,这命案中还隐隐有修行界宗门介入,冯羽来一事,牵扯到风儿,昨夜风儿又一夜未归,我是担心风儿安危,这才让他去绝壁崖面壁。” 秦夫人听闻,顿时花容失色,忐忑道:“这,这怎么又牵扯到修行宗门了,风儿可有危险?” “夫人放心,我秦家老祖就在绝壁崖闭关,风儿在那,必然无恙。” 大亲王提及秦家老祖,秦夫人才稍稍安心,但还是忍不住又道:“风儿从小伺候惯了,这绝壁崖上吃不饱、睡不好,他怎能习惯?” 秦夫人如此一说,秦宇也微微点头,思量后说道:“明日,我便让江幽兰,照顾风儿饮食起居,你看如何?” 秦夫人想了想,又道:“让熙香也去吧,毕竟熙香照顾风儿多年,我怕那江幽兰笨手笨脚,做不好这些事。” “就依夫人所言!” 翌日清晨。 晨曦初照,被几片鲜红的朝霞掩映着,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像无数条巨龙喷吐着金色的火焰,开始新的一天炎炎日。 冥空珠内,秦风在这奇异空间小住两天,出来后天刚微微泛白,不由神情振奋,感慨道:真是别样洞天。 一声长啸,秦风闭眼倒纵出洞,在半空轻轻巧巧一个转身,向前纵出,落下地来,站定脚步,这才睁眼,只见双足刚好踏在危崖边上,与崖缘相距只不过两尺,先前纵起时倘若用力稍大,落下时超前两尺,那便堕入万丈深谷,化为肉泥了。 秦风事先早已算好,闭目、纵身、跃出,一气呵成,临山崖而远望,风景如画,不由心怀大好!练气吐纳不过区区二日,便能神静气安、身轻如燕,这道家的《小周天术》,果真不凡。 忽听得身后有人拍手笑道:“少爷,好俊的身法!”正是伺候秦风的丫鬟,熙香的声音。 秦风面带喜色,转过身来,只见熙香手中提着一饭篮,笑吟吟说道:“少爷,我给你送饭来啦。” 熙香走进石洞,放下饭篮,转身坐在大石上,说道:“从今儿起,我便与少爷一起住在这绝壁崖上,也免了少爷你一人苦闷!” 秦风并未应答,目光却看向不远处那上山石径小路之上。 只见一罗衣少女从风飘舞,长袖左右缭绕,双足轻轻一点,身影掠过数步,明明是步行,却像是在飞翔,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流畅,仿佛天鹅踩湖,轻盈飘逸。 少女眨眼间便出现在秦风眼前,仔细端详,黛眉杏眼、樱桃小嘴,局部看有点小家碧玉的楚楚动人,整体瞧又有秀雅绝俗的轻灵之气!好个小美人,这不正是那日与自己闲逛京都的蓝衣女子吗? 秦风不敢唐突,只是微微欠身,也算打了招呼。 但不知为何,这少女给秦风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是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也不是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那种,而是漠然置之中,又带着一点厌恶的那种感觉。 江幽兰没有理会秦风,视若空气,径直走进山洞,却听熙香说道: “少奶奶,刚你看到了吗?先前少爷闭目转身飞纵的身法,好厉害。” 江幽兰在小路上自然看到这一幕,只见她淡然一笑,神情多有轻视味道,低语道:“这有何难!” 当即转过身去,闭上眼,也要效仿。 江幽兰毕竟才十四岁心性,又对秦风多有厌恶,此刻听闻熙香说秦风的好,自然不悦,加上熙香一丫鬟未曾修行,难免见识短浅,好胜之心一起,便要将他比下去。 秦风神情一震,眼前丫头一句少奶奶,表明了自己和这美貌少女的关系,她居然是自己的妻子?但见江幽兰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又不免担心起来:玩这游戏可危险万分,自己早已步行丈量过这洞内距崖边的距离,方敢闭目倒纵,江幽兰只是目测一二,力道稍微拿捏不准,那可糟了。 但见她傲气甚高,也不便阻止,当即站在峰边。江幽兰一心要比过秦风,力道难免过大,双足一点,身子纵起,也在半空这么轻巧一个转身,跟着向前窜出。 江幽兰好胜心极强,打定主意要比秦风落得更近峰边,窜出时运力便大了些,身子落下之时,突然害怕起来,睁眼一看,只见眼前便是深不见底的深谷,顿时花容失色。 秦风一伸手,拉住她左臂。江幽兰顺势落下地来,只见双足距崖边约有一尺,确是比秦风更前了些。 江幽兰惊魂略定,接着甩开秦风之手,非但不感激,反而瞪了一眼,也不理睬,独自走进洞中。 熙香拍手叫好,江幽兰本就长得俊美,体态姣好,先前那一跃,身法飘逸如凌波微步,有如仙女下凡尘,惹得熙香好生羡慕,说道: “少奶奶果真更厉害。” 江幽兰瞥了一眼熙香,不悦说道:“以后叫我姓名即可。” 熙香点了点头,取出篮中饭菜放在巨石之上,未等秦风入洞,江幽兰蹲着自个先吃了起了,熙香本想说两句,但想到不久后她可就是少奶奶身份,到嘴的话也就咽了下去,径直走到秦风身边,拉他进洞吃饭。 秦风蹲下,江幽兰便站起来,寻了一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蹲下,好似秦风感染了晦气,生怕传染到她一般,离他远远的! 就这样,绝壁崖第一顿饭,吃的别有滋味。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章 雨夜乱卿心 朝朝暮暮,日出日落,炎热的天气仿佛要沸腾整个京都,整日的蝉鸣到也让绝壁崖染上几分喧闹。 这段时间,秦风再未使用“冥空珠”,而是通过各种信息渠道,尽快的去了解这个世界。 与往常一样,秦风和熙香盘腿坐在洞外,一个随心所欲讲着,一个静静听着。 静谧时光中,熙香自言自语讲述自己故事,讲到童年山间地头,沟壑溪畔嬉戏打闹往昔,会让她眼神明亮,讲到托着腮半掩竹窗偷看邻家男孩阿牛时,会让她脸红,讲到母亲去世那天,下很大雨时,她会伤感。 秦风,一个不言不语的完美听众,静静听着熙香一个接一个琐碎故事,听她欢喜,也听她悲伤。 绝壁崖经常会在傍晚下雨,熙香喜欢在雨中踏着积水玩耍,她说那是母亲在想她,每次下雨,秦风也会待在雨中。 熙香抹去秦风额头上雨滴,眼神中有光,说道:“少爷,熙香喜欢你现在样子。” 秦风变成白痴这段时间,反而成了熙香在大秦王府最开心的日子,少爷不再打骂她,不再轻薄她,而是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大男孩,陪着她。 熙香希望少爷一辈子就这样傻傻的,又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雨越下越大,山巅绝壁,风呼啸而来,熙香牵着秦风手,站在悬崖边上,脚下便是万丈深谷! 熙香放开嗓门,大喊! 或许她想说什么,但都凝成一个“啊”音,在山间回荡。 风,带着雨,打在悬崖边熙香脸上,冰凉中带着点羞涩,恰似时光美好! 江幽兰自从来到绝壁崖,便霸占着山洞,除了吃饭,就是打坐练气,即便入夜,也是盘坐而息,不曾与秦风说过一句话,哪怕看上一眼,都很稀罕! 可这个雨夜,江幽兰却一直盯着秦风背影,心情烦躁。雨夜中陪着熙香一个丫鬟瞎闹,这白痴,失了应有身份和尊贵。 江幽兰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这半月来朝夕相处,秦风痴呆病未见好转,句话未讲,任由一个下人胡闹,也未踏入山洞一步。但不知为何,每当秦风和熙香两个人身影重叠在一起时,江幽兰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眼前白痴少年,便是自己日后相处一生的伴侣,命运如此安排,江幽兰倍感无奈,夜深时分,总忍不住清泪两行。 江幽兰尝试过去接受秦风,可心有不甘,谈何容易。见他与一下人终日嘻哈打笑,更是多了几分失落。 一开始江幽兰有点鄙视,心中感叹道,白痴和下人的生活就是这般容易满足! 隔一段时间后又有点羡慕,那种敞开心扉、无忧无虑的嬉笑、诉说乡愁、抒发感慨,一个天真无邪、一个呆头傻脑,原来,生活并非只有忍气吞声、寄人篱下,并非只有静心、修行和四周冷冰绝壁,还有人间烟火气。 一个丫鬟都能活的如此开心,为何自己身位公国公主、大亲王世子的妻子,却总是闷闷不乐。 如此情绪久了就变成一种心塞,堵得慌,而到了今晚,这种情绪被两人在雨夜中纵情大喊所无限放大。 江幽兰突然萌生一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属于自己的快乐,被下人给抢走的感觉。 “半夜三更,喊什么,烦躁!” 江幽兰无名怒火不由自主的爆发,冲着雨夜中两人厉声喝道。可训斥完后又有些后悔,埋怨道自己干嘛去管一个白痴和一个下人的琐事。 修行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事,才能重新掌握自己命运。 江幽兰平心静气,稳住心神,心中默念功法口诀,这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口诀,今夜老是出错,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熙香背靠秦风身边,两人贴着岩壁躲雨画面,耳边全是熙香小声嘀咕的啐啐念。 发了一夜无名怒火! 翌日清晨,阳光射到绝壁崖下郁郁葱葱的密林,挂着水珠巨大叶片上,折射出溢彩流光,一道彩虹飞架,密林腾起云雾,这绝壁崖如在云端,美若仙境。 一大早,秦风两位妹妹带着一陌生少年,来到绝壁崖。 这少年正是上月在“醇香茶斋”偶遇那位侠义少年,古皓月。 只见古皓月一身白衣,卓尔不群英姿尽显。当日在茶斋两次得江幽兰出手相助,心存感激,后又与之谈古论今,直至日落黄昏,才依依不舍离去。 古皓月对江幽兰通文达礼、满腹经纶之学识极为欣赏,尤其她对人性解读直入人心。加上江幽兰不但相貌美艳绝伦,言谈举止中还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让这多情少年是夜不能寐,念念不忘。 可惜当日一别,就了无音讯,古皓月耐不住自己相思之苦,早早挑选好礼物,今日天未亮,便亲自上大亲王府登门拜访。 古皓月乃大洛帝国元阳观长老沧月真人亲传弟子,元阳观虽然只算三品宗门,但沧月真人可是不折不扣的玄境真人,他的亲传弟子,这身份倒也勉强能踏入亲王府。 亲王府大管家以礼待之,古皓月先是拜见了秦夫人,得知来意,秦夫人客套几句,便让秦馨、秦芸两人领着古皓月前往绝壁崖,出发前,秦夫人亲自挑选了两本有趣书籍,又备上一些精美糕点,顺道让秦馨、秦芸两人捎上去。 古皓月来到这绝壁崖,见这光秃秃山崖,既无被褥以御风寒,也无遮风挡雨之居所,就一山洞,山洞巨石上三个馒头,外加一叠咸菜,何其清苦。 古皓月心一酸,关于江幽兰的过往,这段时日也打探了不少。心中对这位身份高贵的公主,甘愿留在帝国沦为人质,以保天安公国平安的做法,极为钦佩。 更是听闻明年江幽兰便要嫁给秦风这个品性卑劣、荒淫无耻、狗彘不若的白痴少年时,心中更是为其打抱不平。如今见到江幽兰这般辛酸,心中愈发坚定,要助她脱离苦海,以报救命之恩。 这日,自清晨日升,到黄昏日落,山洞内时不时出来欢笑之声。而秦风和熙香两人席地坐在洞外,看着洞内一男三女高谈阔论,喜笑颜开。 少年得志,难免心高气傲,本就心性不稳,加上心仪佳人就在眼前,又特意想把洞外少年给比下去,古皓月今日讲谈,较之以往高大上许多,更添加了不少虚头。 比如谈及古木林遇险,一人面对两只白额黑虎,说道那黑虎至少百年道行,不弱于练气中天位四阶实力,其实所遇,只有一只而已,且小天位三阶实力都有所不如。 又谈及到南华寺观礼,被视为座上宾,为七百二十门徒传道受业解惑,其实只不过是跟随师父沧月真人前往拜访,期间沧月真人传授练气之道,古皓月代为演示而已。 秦风和熙香蹲在洞外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熙香,哪里知晓外面世界既然如此精彩,今日也算大开“耳界”、大饱耳福,不由得满脸羡慕。 秦馨、秦芸两兄妹也是听得如痴如醉,眼前少年神采飞扬,侃侃而谈。年不过二十,梯山航海,身经百战,几次还险象环生,已在修行界闯出不小名头。 再加上少年为人侠义,待人有礼,学识渊博,又是沧月真人亲传弟子,秦馨、秦芸两兄妹一时间怦然心跳。 倒是江幽兰,生存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心智远超同龄,自是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也知晓南华寺乃俗世修行界的泰斗,怎会让一练气境的少年传道? 余光偶尔瞟向洞外,只见那蹲在洞外的秦风正洗耳恭听,不由在古皓月讲到精彩之时,故意引上两句,待古皓月一番解释,这故事便更精妙几分。 每每至此,江幽兰目光便会瞟向洞外,想看看秦风听到这般经历,对比自己欺凌霸世的作为,会不会自惭形秽! 直至黄昏,古皓月这才起身告辞,临走时将一枚精致的木盒送于江幽兰,表示答谢当日两次救命之恩。 江幽兰也未客气,收下礼物,送别古皓月和两位妹妹时,又故意将这精致木盒拿于左手,自然垂下,那木盒便在蹲于地上的秦风眼前晃来晃去。 “秦风,也进来吃点,这是阿姨亲手做的糕点。” 大石上,摆放着三盘精美糕点和两本书籍,正是秦夫人让两妹妹给捎来的。 以后毕竟夫妻一场,日后常相见,江幽兰想缓和与秦风之间关系,主动言道。 秦风站了起来,稍稍敲打敲打自己发麻的双腿,蹲了一天难免有些肌肉酸疼,听到江幽兰如此一说,也就进了洞。 倒是心细的熙香,感到诧异,这还是未来少奶奶第一次跟秦风少爷单独说话。不由撇了撇嘴,又向悬崖边挪动半步,怕挡了洞口,少爷少奶奶看着碍眼。 而这时一股糕点的香味传来,只见少爷不知何时蹲在自己面前,拿了一小盘糕点凑到自己嘴前,这盘糕点有三种颜色,其中浅绿色五个,粉色和淡黄色各两个,而那浅绿色糕点,正是熙香最喜欢吃的绿豆糕! 熙香眼泪一下涌出,喜极而涕,哽咽道: “少,少爷……呜呜……原来少爷一点都不傻,少爷还记得,熙香最喜欢吃妈妈做的绿豆糕。” 啪~~~ 一声闷响! 两碟精美糕点从洞内抛出,散落在地,一起抛出的,有两本书,还有那精致的木盒。 洞内,气急败坏的江幽兰,将放在巨石上的物件全部丢出洞外,自己却坐在巨石上盘腿打坐,静心练气。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章 风雨欲来兮 绝壁崖上。 自从上次古皓月离开后,江幽兰发了一顿莫名怒火,便再也未理会秦风,见面时也是冷颜以对,形如陌人。 秦风不再发呆,山洞西角堆积的书越来越厚,不到一月,山洞已占据小半。 这些书籍分成四堆,史书和帝国律治最多,密密叠叠堆码高度逼近秦风眉尖,国域地理文献类次之,然后是修行方面的书籍,涉猎极广,包含剑道、炼药、制器、符咒、御妖、幻魅等等,最后一堆就有些杂乱了,诗词书画、古玩经商、人文风情、怪志杂谈。 秦风看书很快,一天数十本有余。也不知他看懂多少,又记住多少,反正最近一个多月来,无论白昼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 黄昏时分,秦风席地而坐,聚精会神读阅手中的《合律应节》,这是一本有关音律方面的书籍,此时熙香跪在身边为他梳头,又或揉揉肩颈、或敲敲背,偶然也会关上他手中书,让他眨眨眼。 夕阳余晖打在秦风英俊的脸庞,映起一抹殷红。这段时光,熙香脸上也常常泛起红晕,一本书、一阵风、一丝雨、两个人,静静的美好。 一日清晨。 熙香一大早便带来了凤梨糕,这段时间秦少爷每隔几日,便会让熙香去古间客栈走一趟,并带回一份凤梨糕。 熙香守着秦风一起吃完,蹲在洞外如往常陪着他,秦风看书,熙香自言自语闲话,巳时,江幽兰踏步洞外,或许是喋喋不休的闲语扰了清静,朝熙香冷眼瞪之,熙香不由胆怯的缩了缩身子,声音自然小了许多。 江幽兰目光没有收回,熙香低头不敢正视,上齿咬着下唇,闭嘴不再言语。熙香看得出少奶奶对自己不满,还隐隐有些怨恨。 就在这时,秦风合上书,静静的注视着熙香。 秦风生性谨慎,做事往往谋定而后动,凭借这段时间暗中观察,排除了眼前这单纯少女乃是受人指使监视自己的可能性,也逐渐对自己的身份与背景有了整体判定,今日主动开口问道: “江幽兰既是我未来媳妇,为何对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还不是因为少爷你平日使坏,名声又不好,加强少奶奶上次教训过……” 熙香捂着嘴,话到一半噶然止住,惊愕道:“少爷,你……你病好了,少爷你能说话了。” 熙香脸上透着惊喜,雀跃欢呼,只见她飞奔下山,想必是急着要将这消息抢先告知夫人。 江幽兰默默看着秦风,神情中含着一分好奇,三分疑惑,六份忌惮。不由提心吊胆暗自猜测:秦风开口说话,难道是记忆开始恢复,那夜断峰崖之事,他可否记起? 只见秦风低眉,避免与江幽兰目光相会,深吸一口气,又仿佛有话要说,终是少了几分勇气,欲言又止。低下头,再次打开手中书卷。 此番神情,不由让江幽兰思道:眼前少年,是什么让他低下头,终日以书为伴,又是什么让他对自己不屑一顾? 越是看不透,江幽兰越是胆虚,自然也就乱心。 夜晚,月圆如盘,星空璀璨,夜色醉人,风起,崖下树叶“簌簌”作响。 秦风一人静静坐于悬崖之边,凝望着夜色京都,面色幽冷如潭,内心波涛汹涌,这看似平静如常的秦王府,却藏着无尽萧杀意。这是风雨欲来前的短暂平静! 已经连续七天,秦风神识中的护道神符没有再发出警兆,频繁窥视这片天地的事件不再发生,这绝非一件好事。 秦风清楚自己的处境,更清楚自己并非世子的身份不可能隐瞒太久,而大亲王对世子的溺爱和杀戮果决的性格,一旦自己身份暴露,必死无疑。 不再监视自己,那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秦风越发感觉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有些事,虽然时机并未成熟,局势也未见明朗,但不能再等,这也是秦风今日摒弃白痴伪装的缘由。 细思到此,秦风一拳击在岩壁上,寂静之夜,击打声自然会惊动修行中的江幽兰,只见江幽兰纳气收神,眉头微皱,面带疑惑,起身走出洞外,一眼便看见秦风幽怨的目光,正瞪着自己。 看着秦风击打在岩石上的拳头流出丝丝鲜血,江幽兰不解的轻声问道:“怎么了?” 秦风不语,逼近江幽兰身前,怒目对视她的双眸,好像要从她的眼珠里,抠出什么东西,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良久后秦风阴冷的声音于江幽兰耳边响起: “刚才我隐约记起了什么?” 这句话瞬间让江幽兰神情慌乱,下意识退后半步,目光再不敢与秦风对视,转而看向左侧地面,语气胆怯的回应道:“你……你记起了什么。” 江幽兰畏畏缩缩的举动更坚定了秦风的判断,这看似柔弱、文雅的少女,居然真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杀大洛帝国世子? 秦风紧逼再上前一步,心虚的江幽兰只能又退后一步,秦风又上前数步,将江幽兰逼到了岩壁,让她退无可退。 “我记起,那夜,你亲手杀了我!” 此话一出,江幽兰呼吸陡然变得急促,额头微微渗出香汗,丰韵的胸部随着呼吸频发起伏。 江幽兰胆怯的瞟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秦风,紧张与恐惧顷刻占据整个心神,此时江幽兰脑中一片空白,两脚微曲,不敢绷直,因为一绷直就会不停的发抖。 江幽兰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缺了力气支撑,要不是背靠绝壁,怕早已瘫倒,那夜之事若被秦风告发,让大亲王知晓,自己定难逃一死。 只见江幽兰不停的吞着唾沫,不敢回应秦风的问话,反而一个劲的反问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这语气中,隐隐带着哭腔。 秦风凶狠的目光无限的逼近江幽兰的双眼,退无可退的江幽兰只能将脸的一侧紧紧贴岩壁之上,索性闭上双眼,低声求饶道:“你,你不要过来,你要干什么,我没想杀你,我真没想杀你。” 秦风看着江幽兰颤抖的眼睫毛,将嘴靠近江幽兰的耳旁,语气阴森的说道:“你不想杀我,可你还是动手杀了我,我爹要是知道了此事,你恐怕求死都难,告诉我,你在哪儿对我下的手。” “东郊……断峰崖……迎风松!” 心虚和恐惧让江幽兰在这一刻失去任何判断能力,本能的选择顺从回答秦风提问。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秦风既然记起了那夜之事,可为何记不起那夜所发生的地点? 然而此刻哪会容江幽兰细想,只见秦风左手作出割喉的举动,语气阴冷的低语道。 “呆在洞里,不许出来” 江幽兰如获大赦,惊魂未定的快步径直走回洞中,盘腿而坐,强行让自己镇定,心中更是默念修炼真诀,企图让先前如潮汐般涌动的心境,平和下来。 夜入三更,秦风脑中衡量再三,冒险拿出冥空珠,这一次进出冥空珠的时间极短,前后不过数个呼吸,而这次和秦风一起出来的,还有那只通人性的小鸟,胖欧! 胖欧乖巧的在秦风身边盘旋一圈,便飞入夜空,消失不见。 京都万米高空,只听胖欧一声尖锐的鸣啼,接着“啪啪啪”一阵骨骼碎裂声响,巴掌大的身躯,顷刻间化为一只巨大的黑影,长达十余米的黑翼铺展开去,如同洪荒凶禽降世,浩翔于夜空。 黑影速度快如闪电,诺大的京城,黑翼一展,便到了东城郊外。 京都藏龙卧虎,胖欧的出现,自然会引起有些势力的注意,秦风只猜到了皇城算一个,大亲王府算一个,书院算一个,却不知京城北郊天净山道观、城南坊市通天塔,都有高人感应,然而知晓这异兽是何物之人,却在城西。 古间客栈最西侧的房院,面积不大,后院加木楼不足一亩,石院外墙绿柳周垂,因无人修剪显得有些破败,院内木屋梁顶上也结满了蜘蛛网。 这木屋有些年月,外面染的红漆已脱落大半,木屋内靠窗旁摆着一张黑色桌子,桌子最醒目的便是那又大又黑的墨台,摆在一对黄铜烛台下,烛台下还放着一本年代久远的残破古册。 一张垫着薄薄褥子的木床上,放着一把九弦青木琴,稍不注意还以为是一木枕,只见一弄琴者盘腿坐于木床之上,周身青雾环绕,看不清容貌。 弄琴者轻抚身前这九弦之琴,信手拔弹,从容典雅,琴弦颤动,却无任何声音传出。 夜空出现异兽鸣啼,这让弄琴者停止拔弹琴弦,双手抚上琴面,挪步走到窗外,凝望夜空,凝气沉思。 良久,弄琴者出了木屋,身上云雾缭绕的青色雾气渐渐散去,终是露出真容,这弄琴者,居然就是古间客栈的贾老板。 “徐三,看看那是何物。” 贾老板话音刚落,木屋内再度走出一人,这人正是古间客栈的徐掌柜。 徐掌柜默默走到贾老板身后,不言不语,神情凝重的望向夜空,额头一道淡淡灰色微光闪动。 只见徐掌柜额前眉心正中突然撑开一道裂缝,一只灰色的竖眼缓缓睁开,睁眼刹那,石院内天地灵气瞬间变得狂暴躁动,并有波及蔓延之势! 电光火石之间,镌刻在石院内的七卦阵法陡然亮起,将这暴躁的天地灵气强制压下。 徐掌柜额头第三眼,穿透夜空云层迷雾,一只巨禽,映入眼幕。 第三眼所见之物,贾老板自然也能看见,只见贾老板沉思片刻,单手一挥,木屋内黑桌上的那本残破古册便从窗口飞出,悬浮在贾老板身前,缓缓展开。 展开的古册一片空白,贾老板右手再一挥,黑桌上那黄铜烛灯化为一直金色神笔,潜入贾老板手中,笔尖之上,是燃烧着的金色火焰。 贾老板持笔挥洒,顷刻间这空白的古册上,绘出一只飞禽,这飞禽的姿态,和徐三所见翱翔于夜空中的那只飞禽,形似、神似! 残破古册缓缓合拢,十个呼吸时间再次打开时,一幅古画出现在古册之中,下方备有注明。 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黑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蛊雕,又名肥遗。 “蛊雕?那不是净愚散人饲养的异兽吗?为何会出现在这?”贾老板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心中略有烦躁,良久后又感这事蹊跷,便再次施展法术,重新打开悬浮在空中之兽皮古册。 贾老板神色肃然,右手翻转,那凌空而立的金笔顿时光芒大盛,飞到残破古册正前方,只见贾老板单腿跨出弓步,右手在虚空中书画,橙黄色真元源源不断的涌入金笔之中,那金笔便随着贾老板右手的挥动,在残破古册上再次画出一幅图案。 与先前大不相同,这次贾老板在残破古册上每画一笔,都显得极为吃力,画到最后,居然出现真元不济的现象,最后一笔划完,贾老板一口鲜血涌出,神情陡然萎靡不少,显然是受到了法力反噬。 残破古册上,净愚散人的画像赫然呈现其中。 徐掌柜连忙上前扶起摇摇欲坠的贾老板,神情关切的轻声询问道:“主人,没事吧?” 贾老板闭上眼,养神片刻后自行站立,对徐掌柜摆了摆手,一声叹息道:“占卜一道,初不雅万物,究测作古尽之禁,欲决祸福!皆为窥视天道之行径,自然会伤其本命,我神算子一生,泄露天机太多,若不能寻得天道庇佑,定然不得善终。” 说到这,贾老板摇了摇头,在徐掌柜搀扶下坐在院子石凳子之上,这才细细观测其残破古册上几行备注小字。 “青女月十三,子时身薨南方,感天意遂纳道灵入门,其神未殁!” 短短两行字,贾老板却细思到日升东方。身薨而神未殁,道灵入门?这是……何意?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一章 有女名绣春 秦夫人喜欢热闹。 秦夫人原名赵珏毓,滨州陵南城人士,陵南城乃大洛帝国有名的水乡古镇,自古有“醉卧春风深巷里,晓寻香旆小桥东”之美誉。 赵家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滨州首富。赵府大院西北方,有一青石铺就的古镇巷子,饭馆、茶斋、青楼、珠宝店、药铺、绸缎……吃喝玩乐、杂耍卖艺跑江湖样样都有,热闹非凡,是秦夫人年幼时最喜欢去的地方。 如今这大亲王府门前,也有这么一条大街,颇有滨州古镇风格,当然更气派不少,街宽十八米,长千米有余,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小摊小贩更是随处可见,每日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络绎不绝。 秦宇对秦夫人宠爱有加,知道秦夫人喜欢枫树,便将枫树栽满了半个京都,万里红遍,层林尽染。大亲王府门前这条大街,两侧古枫参天、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炎炎夏日减去几分酷热,习习清风添了几屡舒爽。 这条街,名为“红枫街” 两百獠兽铁骑进了红枫街,带头人单骑双犄龙马,身段修长,一袭白袍,淡扫娥眉杏眼含春,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标准美人瓜子脸,俊美非凡,不似人间俗物。 铮铮铁骑,这带头之人,居然是个娘们。 龙马踏蹄前行,白袍美人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风情,腰间左侧佩之两柄短刀,随龙马奔踏起伏,碰撞时发出铿锵声响,尽显巾帼英气! 街道行人自然让出一条大道,铁骑踏过,直至走远,才有人诺诺问道:“老先生,那獠兽铁骑领头的,可是哪家权贵小姐?” 那茶斋老人暗递眼色,轻声道:“公子,你是外地人吧,在我们这儿就只有一位女子,敢骑那桀骜难驯的双犄龙马,那便是当今殿下的妹妹,永安公主,看到她腰间那两柄短刀没,那可是重金请铸剑山庄打造的绝世宝刀,绣春刀,也因这般,京城的富贵权势人家世子又称呼她为“绣春公子”。 两百铁骑立于大亲王府右侧,开门的是亲王府大管家易水凉,绣春公子下马,拍拍马头,将其交给手下,易水凉碎步前方引路,绣春公子闲庭信步,身后跟着一低头中年男子,一身商人打扮。 只听绣春公子自言自语道: “大亲王秦宇,屠城过百杀戮千万生灵的秦阎王,怎的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这一前一后两男子哪敢接话,大管家易水凉的碎步快了几分,而商人打扮的男子,额头冷汗直冒。 大亲王府。 秦风的别院,比大亲王秦宇的主院还要豪华,仅就卧室那张蓝阳岫玉床,和床头那尊藏青古铜玄清炉,其奢侈程度便可见一斑,自然也能看到大亲王对秦风的溺爱。 玄清炉内太琥脂散发着醒神香气,秦宇手拿绸布,亲手将秦风卧室内的书桌擦得一尘不染,又将衣柜里折的整整齐齐的衣物重新整理一番,丢去几件认为陈旧的衣物,安排下人重新置办! 卧室临门处摆放一紫檀十锦槅子,秦宇拿起槅上的四脚腾云瑞兽麒麟,思忆道:“风儿满月时,那么多宝贝,他一来就抓了这腾云金麒麟,神算子卜先生说我儿乃麒麟子下凡,算的真准,不亏天下第一卜!” 然而这句称赞之语,此刻从秦宇口中低声说出,却带着几分阴冷的萧杀味。 眉宇间,更是隐藏这一道无形的煞气! 秦宇踏出门外,关上房门,这才对守在门边的青袍老者问道: “吴药师,我儿无恙?” “无恙无恙,世子人正能静,气盛血旺,耳目聪明,筋信而骨强,好得很,只不过大亲王,你罚大公子绝壁崖面壁思过一月有余,这可不利于世子记忆恢复呀。” “哦,吴药师,那应当如何调理?” “世子神魂受损,在下建议让其尽快返回书院,让世子在熟悉的环境中,耳濡目染,记忆自然就能慢慢恢复。再说世子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踏入练气中天元四阶,万万不可因面壁耽误了修行。” “有理,我观风儿在绝壁崖这些时日,性情不急不躁,终日勤于读书,是应该让他返回大洛书院。” “大亲王英明,在返回书院前的这段时间,不防让世子白天面壁思过,晚上回家居住,一来回到他熟悉的环境,有助于世子病情恢复,二来秦夫人可甚是想念世子啊。” “恩~~~如此也好,吴药师有心了!” “都是小人该做的!”青袍老者吴药师弯着腰,轻声应答道,原本还想再说两句,但此刻只见亲王府上一管家匆匆赶来,在大亲王耳边念道数句,见大亲王脸色微怒,吴药师知趣的说道: “大亲王,没别的事,属下就先下去为世子熬制汤药了。” 单手一挥,吴药师从偏门退下,秦宇吩咐管家几句,便朝着兰清殿书房走去。 易水凉按照绣春公子的吩咐,先引着绣春公子去秦夫人的枫林殿请安,身后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取出一锦盒,内装一枚晶莹凝重,圆润多彩的珍珠。 滨州落霞湖的一枚千年珍珠,这份大礼,秦夫人甚是满意,绣春公子寒暄几句,离开枫林殿后,便继续跟随大管家易水凉来到了兰清殿书房。 秦宇懒散的半躺在书房西侧的罗汉床边,翻着手中一本书名《兵谏》的史书! 绣春公子见之,暗道不好,兵谏,指的可是用武力规劝君王,使其听从规劝。这个时候秦宇手拿《兵谏》,可不是好兆头。 秦宇大亲王没喊坐,绣春公子也只能站着,而身后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连书房门都不敢进,此刻早已跪在书房门外,头磕的咚咚直响。 “起来吧!” 这头足足磕了十分钟,中年男子早已血流满面,前额深深塌陷,血肉模糊。 “本王已查明,京城那些流言蜚语,并非你张家唆使,张望德,你儿张远富之死,凶手乃丹王冯羽来孽女,冯妙佳所为,与世子有何关系?京城百姓不明真相,以讹传讹,污蔑帝国大亲王世子,你未及时出面制止,澄清事实,这是你的过。” “大亲王说的在理,张望德惶恐!”张望德说完,又是一阵猛磕。 “好了,别弄脏了我这地儿,大汉帝国的“熊鹰”军团屯兵百万于藏山,对我国关居城虎视眈眈,关居城城墙年久失修,你张家为国出点力,捐赠三千万洛币吧。” 三千万洛币可不是一小数目,相当于张家十年收益,然此刻张望德听到这话,如同天籁之音,连忙应下,当即补充道: “常州今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张望德愿以世子的名义,为常州捐款一千万洛币,以宣扬世子匡时济世之功德,也算对世子名誉受损的补偿。” “有心了,下去吧!” 张望德如获大赦,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见张望德逃过今日这一劫,绣春公子却只松了半口气,因为秦宇并未把那本《兵谏》史书放下。 “永安公主,明年“浮生阁”内门弟子的两个名额,原本属于秦风的那个名额,听说,有人有异议?” 绣春公子眉头微皱,闪过数个念头,最终如实答道: “这是浮生阁的意思,明年内门弟子的两个名额,会通过书院比试选出,浮生阁会派一长老前来督办。” “浮生阁中途改了主意,怕是有人递了耳边话吧,罗院长生了个糊涂儿子,却也生了个好女儿,听说罗院长去年秋散灵归元,破了境,倒是先我一步入玄。” “罗院长去年九月初七,踏入玄境,陛下亲自为他封了道号,清慧真人!” “清慧真人,他也配得上这“慧”字号?” “毕竟是书院院长。” “那就姑且配吧,提点下清慧真人,他恩师三月前闭关。” 绣春公子听闻神情大变,罗院长恩师,却是上届书院院长风遥子,十三年前便踏入虚境,再次闭关,难道是已修得元神,准备破境乾元?如此大事,需要及时禀报陛下,否者后果不堪设想。 院长是陛下的人,绣春公子知道,大亲王肯定就知道,陛下这心思,动的可不是时候。当即绣春公子回复道: “记下了,改日拜访院长时,定会提醒,书院比试一事,其实大亲王不必介怀,世子天赋秉异,又聪慧过人,这书院中,谁能胜他?浮生阁内门弟子的名额,依然少不了世子。” 绣春公子说完,大亲王这才将手中《兵谏》放下,挥手示意永安公主退去,自个儿朝着枫林殿走去。 秦宇未入枫林殿,而是在半途转了道,走向的却是亲王府军机秘处。 秦府后花园湖心石桥上,三百六十座石狮,或蹲、或扑、或卧、或腾,雕工精美、形态各异,湖中鹤起荷展,水光潋滟,若隐若现罥烟弥漫,如此美景却未让大亲王停留半步。 只见秦宇走到第四十九尊石狮旁,将狮头朝北一拧,便继续前行。 此刻湖中多出一条小船,沿着宽阔的湖面缓缓西行,停在湖心石桥西面,正巧秦宇也走到桥西,直接踏上了船。 小船一路朝东划去,水道渐渐变窄,水路更显悠长。 两侧树茂林密,迎春柳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花枝,随着微风拂过水面,宛如少女揽镜自照,欲语还羞。 船艄上,艄公轻摇船橹,小舟逆风东去,可湖面却未见一丝涟漪。原来这小船悬浮于空中,距离湖面还有半寸距离。这位橹船的老艄公,用真元托着小船悬空而行,其修为已入玄境。 船头上,秦宇虽然在笑,眼中幽深的黑眸却是无比的寒冷,只需一瞥,便令人动弹不得,像是堕入无尽黑谷一般。 此刻的大亲王,给人一种不是站在船头,而是矗立在尸骸堆积起来的尸海之上的错觉,充满着让人无法言语的死亡气息,宛如地狱归来的嗜血修罗。 湖中的游鱼早已远远的离去,仿佛那湖中小船,是黄泉摆渡,本能的直觉警告着它们:这里很危险,切莫接近…… 小船东行至秦府后山,山中水洞幽深,洞穴上空滴下的水滴声不绝于耳,回荡在整个水洞之中,更显此地的幽闭与阴恐。 秦宇纵身一跃,没入水洞一处绝壁之中。 大亲王府军机秘处,便修建在这洞壁之上。 整个军机秘处由青色的大麻石砌成,共有十二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长约九丈、宽七丈有余,秦宇越过重重机关,直接来到军机处密绝枢室。 这是一间阴暗的石屋,室内空无一物,唯有一张方桌置落于中央,桌上尚有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不时跳跃着,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这点光亮永远照不清眼前的阴暗,因而这间数丈见方的密室里留下的大多却是阴影,灯光只能照亮它身下的那张木桌。 密室四处绝壁,密不透风,一位麻布老者静静的坐在密室之中。 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容貌,或许他也不想让人看清他的容貌。 “泉爷,后山上那小子,真不是风儿?”秦宇面色阴沉的问道。 “世子的命线已断,他当然不会是世子。这小子伪装的很好,装疯卖傻这么多日,骗得了世人,骗不了老夫。” 泉爷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人头大小的水晶球,口中嘀咕苦涩难懂的咒语,片刻后,后山思过崖的景色,便显露在水晶球之中。 只见思过崖上,秦风靠在岩洞正读着书,熙香喜笑颜开的坐在其身旁,不知说着什么? “这是前日的影像,世子最讨厌看书,亲王你曾经罚他抄写《蔚国泱》,小家伙死活不从,而这少年,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看书之上,世子天性风流,迷恋女色,江幽兰这娇滴滴的大美女就在身旁,此子却目不斜视。就算世子命线未断,他也不会是秦风。”泉爷施展法术,将后山前日记录的影像传入这水晶球之中,继续为大亲王解惑道: “刑部侍郎王洪武已经查出,当日劫持世子的那三位“影掠者”,其中有一人的身份居然是大洛帝国已战死的军官,大亲王,有些事,你恐怕要早做准备。” 说到这,泉爷浑浊的眼珠盯着大亲王,但见秦宇眼角,微微颤抖不已。 这位征战沙场、杀戮果决的帝国元帅,眼角处居然片刻湿润,泉爷终是不忍,又补充了一句: “山上那小子,夜子轩至今也未查出其身份来历,仿佛凭空出现一般。这本不合常理,但自古以来,天道看似无情,却又总会留下一线生机,那小子命格中或许和世子有着某些关联也未知,我师兄神算子精通补天一道,或许……” 然而,正是泉爷安慰大亲王的一句话,让秦风又有了一线生机。 “泉爷,那就麻烦你跑一回,请你师兄卜先生请来。”大亲王食指轻轻敲击木桌,低沉道。 泉爷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为难的应答道:“我师兄早在十年前便云游西玄大陆而去,至今也杳无音讯,我这一趟跑去东胜岛,多半是要落空。” “你师兄没有音讯,你师兄养的那只虚眼猕猴,三年前在云澜州烟霞峰脱凡“化形”,动静着实不小,泉爷不如先去云澜州寻访。” “谨遵大亲王旨意。” 转眼十五月盈日。 胖欧离去数日未归,今夜月圆如盘,高高悬于星空。 秦风迎来了这个世界第一个月盈日,体内紫阴寂元毒发作,痛不欲生。 龇牙咧嘴的秦风,寒风中瑟瑟发抖。叽噶的切牙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只见他眉毛拧作一团,眼珠险些从眼眶里凸出,鼻翼一张一翕,豆大汗珠细细密密地冒出来,手臂上青筋暴起,指甲嵌进皮肤却浑然不知。 急促的喘息惊动了洞内打坐练气的江幽兰,莲步走出洞外,月光下,秦风脸色惨白如魅,汗如雨淋神情甚是狰狞。 身旁,熙香偎依在秦风左侧,熟睡中带着笑意。 自从上次被秦风逼问,江幽兰对他的态度是避而远之,隐隐还有些惧怕,然而今夜秦风异状,让江幽兰莫名的担心不已,只见江幽兰秀眉微微上扬,神态略显关切,语气却是生冷的问道:“不舒服?” “痛!” “含着它,会减缓稍许痛苦。” 秦风张嘴,江幽兰送入嘴中一枚桔黄色药丸,转身进入洞内,不在理会。 呼~~~ 一口寒气喷出,凝为水雾,药丸入口后化为一道冰冷的寒气流入全身,痛楚却丝毫未减。 这一夜,秦风终身难忘。这种痛楚彻骨的感受,超出了想象。秦风望着绝壁崖下无尽深渊,心中隐隐有些后怕,若非神识中护道神符持续散发着微微金光,照亮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或许昨夜,自己已然跳下山崖。 秦风清楚的记得,昨夜的风带着万千毒针,就这样涌来,穿透肌肤,在秦风体内徘徊游荡,仿佛要将他缝合成一个整体。还有月光,照在身上时,仿佛诱发了五脏六腑内潜藏的“噬髓虫”的彻底孵化,密密麻麻贴心肝脾肺肾上,贴在筋骨脊髓上,一点一点啃食,秦风还能清晰听到那种咀嚼的细微声。 紫阴寂元毒,这个名字记忆在了秦风骨髓里。 翌日清晨,江幽兰出洞,横眉冷对,瞥了秦风一眼,满脸冷漠。 秦风悠悠起身,身体疼痛已消,但记忆中的痛感依旧残存,无限放大此刻负面情绪,忍不住轻语道: “你无需冷淡,我没想纠缠。” 江幽兰娇躯微怔,这句“没想纠缠”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但见跨出半步,和秦风并排立于崖边。 清晨的崖风略带凉意,吹散少女额前几屡黑发,却吹皱了好不容易沉静下来、心无波澜的心境。 江幽兰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唯独裙底微颤,站立良久后应声道: “如此甚好。”转身入洞。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二章 无雨旱风起 枫林殿,灯,一夜未熄。 秦宇毫无睡意,秦夫人也就陪着。 秦宇突然想听一首陵南小曲,于是,枫林殿便传来悠扬琴声。 秦夫人抚琴,琴声徐徐响起,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大亲王舞剑,壶中美酒一饮而尽,三尺青锋翩翩起舞,剑气如芒,气贯长虹。 琴音如诉平生事,独舞潇洒醉剑狂。好个荡气回肠! 琴息剑停,秦夫人端来一杯莲子茶,为秦宇收好宝剑,关切轻语道“夫君,究竟何事,让你今夜杀机如此之重!” 秦宇皱眉,面色阴沉道:“刑部侍郎王洪武传来消息,当日劫持风儿那三位“影掠者”,其中有一人的身份已经确定。” “哦,这人身份有问题?” “不错,此人名为吕献泽,乃沧州费阳人士。” “大洛帝国沧州?怎么可能?“影掠者”不应该都是天安公国人士吗?” “我隐隐感觉到这事蹊跷,所以昨日让兵部尚书许安仁秘查军职司籍,果然发现端倪。” “难道说,这吕献泽,还曾经在军部任过职?” “不错,东晋北府军,左庶长吕献泽。” “东晋北府军?那可是陛下……”秦夫人话到嘴边,意识到大亲王警惕的目光,就此打住,不在多言。 夜空,黑云掠过,遮挡了月光,京都一片黑暗,自始至终,大亲王都未将实情告知秦夫人…… 常州八千里疆域,七月无雨旱风起,赤地千里,遭遇百年大旱。 灾情传入京都,陛下亲自操办此事,无形中给文武百官肩上,压上了一副重重的担子,稍不留神,压死人也是有可能的。 天微亮,京都雾气正浓。 城北,太康道上,悠悠驶来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马有八匹,形态俊美而健壮,马蹄急踏,嘚嘚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户部尚书杨义思掀开车帘,探出头对驾马夫催促道:“快点,再快点!” 马鞭响起,车行速度再增一分。 杨义思赶至王爷府时,吏部尚书陈文亮、工部尚书周桢早已在勤政殿候着,杨义思急忙踏入殿内,理了理自己上身官服,也规矩候着。 勤政殿没有雕龙宝座、镶金围屏,没有水榭楼阁、雕甍绣槛,整个大殿只有一巨大环形沙盘,大洛帝国疆域沙盘。 一个时辰悄然过去,天大亮,朝阳射入勤政殿,照在三位尚书大人脸上,但见三位大人脸色平静,淡然中透着恭敬,要作出这般神态,也不是件容易事。 勤政殿内门砰地一声推开,一人影,逆光而立。 一身绛红底色金丝镶边长袍,边角嚣张的随风荡起,腰间配着世间少有纯正血玉,真龙造型,在朝阳下倒映出一道光斑。男子抿着唇,一双黑眸隐隐透着血丝,睥睨天下,眉飞入鬓,犹如刀削斧刻般之容颜,尽显神武。 这男子,正是当今陛下的哥哥,五王爷洛景沛。 五王爷阔步入殿,身后还跟着一俊朗少年。 “古皓月,这位是吏部尚书陈文亮”五王爷带着古皓月走到他身边,介绍道。 “古公子早。” “尚书大人辛苦。” 古皓月和陈文亮简单问候,就算认识。五王爷又介绍了工部尚书周桢、户部尚书杨义思两位大人。 相互客套几句,五王爷说明了自己请众人来此意图。 “古皓月,把先前建议本王有关常州赈灾想法,也给三位尚书大人说说,能获得三位大人支持,必会事半功倍。” “是,王爷!”古皓月恭敬行礼,转身拔出长剑,三位尚书大人神色略变,只见少年微微一笑,神情稍有傲慢,长剑指向身前沙盘常州一代,说道: “常州位于帝国西北边缘区,被大娄山脉东北余脉包围,深居内陆,气候干旱,雨水稀少,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 “每年,帝国朝廷都会拨付大量钱财救济灾民,杨大人,近二十年来,户部直接拨付常州救灾钱粮,已累计不少了吧?” “二十年来,常州旱灾七次,累计拨付钱财七千二百万洛币,粮草最少也有二千万担。” “今年大旱,户部又准备拨付多少钱财,多少粮草呢?” 杨义思目光平视前方,神情淡然,心中却是处处生疑:眼前这少年的背景,作为户部尚书还是有所知晓,虽说有些身份,但按理说远远达不到能让五王爷亲自引荐的程度,可偏偏这事就在勤政殿发生了。 或许这少年有不为人知的隐藏身份,也或许,他是五王爷布下的一枚死卒? 无论如何,王爷的颜面还是要给的,故而杨义思语速平缓应道:“今年户部预计拨付赈灾钱款四百万洛币,粮草一百万担。” 这回答明显有问题,周桢、陈文亮目光瞧了一眼杨义思,然官场沉浮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处事不惊的本事,五王爷更是瞧也未瞧,独自坐在殿西批阅奏本。 倒是古皓月听到这回答大感意外,疑惑道:“今年常州旱灾百年难得一见,为何朝廷拨付赈灾钱粮反而大不如以前?难道国库紧张?” 户部掌帝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古皓月谬论国库紧张,杨义思心中隐隐对这少年增添几分反感,加上这少年神情傲慢,虽然隐藏的还算不错,但如何能逃得了杨义思的眼睛,因而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应道:“帝国这些年来,在陛下雄才大略、励精图治下,我大洛帝国国富民强,国库充盈得很。” 杨义思不说明为何今年赈灾钱粮不增反减,却单单只反驳了古皓月怀疑的国库紧张。那是故意要让眼前这少年尴尬。 也使得少年不得不追问道:“那为何今年赈灾钱粮,大不如以前?” “大亲王世子秦风,早在一月前,听闻常州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心急如焚,带头救灾恤患,已为常州捐赠一千万洛币,三百万担粮草,慈悲济心、善存大爱,秦世子真乃博施济众、扶倾济弱之大善人,杨某敬仰!” 说完,杨义思朝着大亲王府方向,握拳一拜。 “秦风,那纨绔子弟,能有这心?” 古皓月此话一处,就连五王爷,都微微皱眉,杨义思更是一声冷哼。 古皓月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世子有心了,但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一味捐款救济,不是长远之策。” “哦,难道古公子有一劳永逸之法。”接话的是工部尚书周桢。 工部为帝国工程事务管理机关。职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捐款救济不是长远之策,那便是隐晦责怪工部治理水土有失。 “当然,目前常州旱灾频发,内无良田仰给自济,外无迁徙供之劳力,每年工部、户部更是耗以数千万钱财救济,如此贫瘠之地,若不迁移他处,劳民伤财只会日益徒增。” 古皓月说到这,三只老狐狸不约而同看向五王爷,五王爷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做派。这位强势王爷的心思,也就只能各自猜去。 窗外阳光越来越烈,三位大人正好立于烈阳照射之下,面色平添几分红润。 吏部尚书上前数步,躲过阳光照射,看似浑浊的双眼却透着精明,盯着沙盘若有所思,良久后说道: “人口迁移之事,史料记载自古有之,梁国迁出婆雾鬼泽,免去瘴气侵蚀。大洛帝国迁都鼎阳,铸就京都繁盛,强秦帝国更是西迁西玄大陆,成为一方霸主。古公子所言迁徒一事,也不是不可。” 陈文亮如此一说,也算表了态,但最关键点却不说,反而问了古皓月。 “古公子,常州人口二千六百万,迁徒何处合适呢?” 周桢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给这炎热的勤政殿也算添了点凉气,陈文亮混到吏部尚书这位置,凭借的可不是本事,而是见风使舵之嘴脸,难免让这位军功赫赫,一身伤病的周桢不屑。 表面上是在问古皓月的意见,其实是在探视五王爷意图。周桢知道,杨义思知道、五王爷心中也明了。而古皓月就在等人有此一问。 “培洲紧邻常州,位处大娄山之阴面,富水庶土、气候宜人,地域辽阔,人口仅有七千五百七十万,是迁徒最佳之地。” 古皓月此话一出,周桢笑意更冷,像看白痴一样瞥了古皓月一眼,杨义思目不斜视,一脸管我何事的表情,而擅长左右逢源、见风使舵的吏部尚书,赶紧退后三步回到原位,窗外烈日再次同时照到三位大人脸上。 培洲乃是整个帝国北番地区的贸易中心,帝国经济重州。而大洛帝国规定,行政州郡人口达到一亿,便要重兵驻军镇守,军权由州郡太守掌控。培洲太守穆树影,是二王爷的启蒙恩师,而二王爷和五王爷都是崇德夫人所生,这关系,自然比其他王爷,亲近的多。 古皓月滔滔不绝,如何安置迁徒百姓,如何分配田地,又将花费多少钱粮等事宜,也细细道来,说到一半,发现三位大人根本没人在听,陈文亮盯着地板不知在看什么,杨义思目视前方神情漠然。周桢更是以掌为扇,在耳边晃动,驱赶燥热。 凉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青楼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搔首弄姿脱光了勾引的男人,结果却是个瞎子太监。 五王爷放下手中公文,走到勤政殿的最北方,取下殿北大案上摆放之长柄大刀,小心翼翼擦拭。 如镜般的刀身幽气森森,映出五王爷之冷峻神情,刃口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在不停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 此刀,承影!乃大洛帝国先皇所赐! “陈文亮,这迁徒一事,是否可行。” “回王爷,自古以来迁徒乃国之大事,需经文武百官共同商议,再由陛下亲自定夺,所谓周听则不蔽,稽验则不惶,臣建议多听百家之言,有了万全之策,再做决议不辞。” 陈文亮看似回答了五王爷的问题,其实和没说一个意思。古皓月不由眉头紧皱,接过话说道: “王爷,古皓月不才,愿邀请书院众青年才俊,共议常州迁徒大计,解救万民百姓于水火,为帝国排忧解难。” 古皓月这席话,倒让三位大人听着舒坦,既然有人主动接过这烫手山芋,那便由他折腾去吧。 “如此甚好,帝国书院钟灵毓秀、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汇聚了大洛帝国众多少年英雄,更是代表帝国之未来,不如就由古公子在书院组织一场论道会,听听他们的意见。”陈文亮接过古皓月的话,提应道。 五王爷仔细的将手中长刀擦拭的一尘不染,放回案前刀架之上,这才回应道: “那就这样吧,书院论道会当日,请三位大人也一并参加。”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三章 不解藏踪迹 帝王之道,讲究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及四时出郊行猎,以示武于天下。 京都北郊百里外,便是绵延数百里的天净山,天净山是北邙山脉的主脉,有崤山、大娄山等支脉。天净山往北延伸至神庭山,凡三十二峰,经景逸、潋滟、泾渭,康阳,金溪,常州、培洲、南郡,南北长三万七千八百余里。 天净山多产飞禽走兽,于是大洛皇家特意在这里开辟了一块方圆百余里的御苑,专供皇家出郊狩猎。 平时会例行安排驻扎一些城防军队,每日都有兵马专门巡视,普通农民和樵夫是根本无法入内。 当今陛下洛灵帝,喜好诗词音律,加上身体柔弱,因此对射猎一途并不喜爱,所以这些年来,御苑里的各类野兽得以繁衍生息,数量已经十分可观。 可就在二八月末,洛灵帝邀请大亲王北郊狩猎,一同邀请的还有天净山道观的通玄真人通南子和五王爷洛景沛。 陛下为何偏偏于这个节骨眼上邀请三人?其中深意,就有些让人揣摩不定。 洛灵帝好文,对狩猎向来不喜,通南子一道观玄境修士,自然对狩猎也毫无兴趣,五王爷洛景沛喜武,也极擅狩猎,但谁都知道他和大亲王不怎么对路,这四人邀在一起猎游北郊,陛下这用意何为? 上午巳时,秦宇姗姗来迟,大亲王身着玄衣、腰佩宝剑、背架良弓,骑龙马而来,马背白鬃毛随风飘起,威武中带着几分潇洒,给人有一种莫名的雄骏阳刚之美。 秦宇满眼春风,一脸笑意,可这只老狐狸内心是怎么想的,就没人得知。 “夫人吩咐,定要带上这“凤梨糕”给陛下尝尝,故而来晚了,请陛下责罚。”秦宇取下挂在马背上的精致竹篮,三叠精美的凤梨糕梅花形摆放其中,可惜这糕点并非出自秦夫人之手,而来购于古间客栈之中。 送糕?送的还是古间客栈制作的凤梨糕,五王爷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玩味笑意,通南子心中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梅娇娘自从来到古间客栈,便引起京都众多势力关注,这位至今都不知其来历身份背景的绝美女子,却与当今洛灵陛下有着千丝万缕、数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今日大亲王主动“送糕”,怕是对这梅娇娘的身份,已有确定。 只见洛灵陛下微微点头笑了笑,轻语道: “夫人有心了,赏。” 话音刚落,洛灵陛下身旁的一位年轻太监微微站出小步,朗声道:“陛下有旨,赵夫人温仁咸仰、德盛礼恭、容仪恭美,封一品诰命夫人,赐诰书一册。” 诰书长一尺,宽三寸,封面花纹细凿,图纹清晰,正面刻着腾飞蛟龙,反面刻有展翅凤凰,书背上还纹饰着天斗九辰,以应天象之形。 诰书是帝王御赐功臣之物,上能直谏帝王,下能封赏群臣,是地位、权力的象征。 诰书又称有求必应,写于诰书之上的要求,大洛帝国必然倾尽全力办到,然而一册诰书,也只能使用一次。 见秦宇谢恩受礼,洛灵陛下这才说道:“梅女士是我请来的朋友,精通乐理,弹得一手好琴,大亲王若想听琴,自然可以请她到府上弹奏一曲。” 洛灵陛下说着话时,目光并未看向秦宇,而是盯着他手中的那本金色诰书。 而这一微小的有意之举,自然逃不出在场三人的眼睛,不由得让众人神情一凛。 陛下盯着诰书的这句暗示,不亚于一声惊雷,震惊四座,包括通南子在内,心中都荡起轩然大潮。 这位梅女士,想听她弹奏一曲,居然要让大洛帝国倾尽全力才能办到,这女子必是位高权重的天品宗门话语人,那她到底是谁?是何身份?陛下又和她是什么关系,只是口中所表述的朋友吗? 陛下这是在展现力量,这是在示威! 大亲王心中更是明白,这句话也是在隐晦告诫自己:秦风之事,与陛下无关。 功高震主之臣,帝王之道自然要提防和打压,增强自身力量,削弱重臣势力,然在绝对力量和权势的碾压下,根本无需这些旁门左道。 今日大亲王主动把话题引向古间客栈,万万没想到结果却完全超出秦宇的预料。那客栈常住的梅娇娘,非但不是陛下的软肋,反倒是陛下的一张底牌。 而陛下选择暴露这张底牌,其深意是要告知大亲王:老子捏死你秦家都不费吹灰之力,不屑拿你亲儿子说事。 “哟,这鹿不错。” 洛灵陛下抬眉望去,三里外一只矫健的麋鹿,正好窜过密林,又迅速隐入林中。 “我为陛下取来。” 通南子身为玄境真人,此话应答的有些奉承,大秦王不由眉头一皱。 通南子神色平静,不以为臊,只见他取下腰间佩挂的一黑白相间阴阳玉盘,捏了一法印,真元灌入,一抖一甩。也不见如何做势,死气沉沉的阴阳玉盘刹那间变得流光闪烁,夹杂着紫色阴阳雷电,划出一道忽明忽暗的诡异曲线,疾射那麋鹿而去。 洛灵陛下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通南子,今日你我就无需出手,就由五王爷和大亲王比试吧,赢者有赏。” 陛下话音刚落,密林隐秘处骤然传出一道琴音,这琴音阴柔悦耳,给人一种雨夜冷风的寒颤,众人只感觉这密林好像飘起了濛濛细雨,眨眼间湿透全身。 空气中泛起阵阵青色光晕,那是音涟对晨光的折射效应,此刻通南子打出的阴阳玉盘,不再飞向那不远处的麋鹿,而是在空中盘旋片刻,仿佛无头苍蝇失去了目标,就地折回。 “碧水仙音,原来吴公公也在。” 五王爷举目北望,浑身灵气被这阴柔的碧水仙音完全压制,丝毫不能动用,因而不悦的冷喝道。 “陛下在哪儿,老奴自然在哪儿。”这声音尖锐中带着桀骜不驯的味道,从北面密林深处传来。 陛下登基之日,宫里便多了这位吴公公,据说早已修得元神,乃是一修真界大能,碧水仙音便是吴公公最厉害的一种音律之玄术,能压制玄境以下修行者体内灵气。 修行入玄,才能将体内灵气化为真元,玄境之下,遇到吴公公的碧水仙音,便和一普通武者没有丝毫两样。 大亲王没有理会这位吴公公,目光有深意的看了洛灵陛下一眼,一个健步踏出,拔下背后强弓,追逐那麋鹿而去。 五王爷也不示弱,脚下碎步连踏,晃出虚影之步,紧跟大亲王而去。两人灵力都被仙音压制,只能用武力来猎杀这奔逃的麋鹿。 只见两人快速隐入密林,肉眼再难寻其身影。 密林中,大亲王和五王爷一前一后疾驰,大亲王斜后看了五王爷一眼,随意说道: “前日王爷与三位尚书大人商议常州赈灾事宜,可有结果。” “已有主意,还需陛下定夺。” “那这只鹿,王爷是势在必得了?” “大亲王若要,本王自然不会夺人所爱。” 大亲王哈哈一笑,一个折身,变道向密林西侧奔去,五王爷瞟了一眼东蹿的麋鹿,小声骂了一句老狐狸,便朝着南林奔去。 这只东去的麋鹿,自然也就跑掉了…… 大亲王陪陛下北郊皇林狩猎,秦夫人去了九公主“绣春公子”的未央宫。今日夜入二更,绝壁崖上,熙香睡得正香,而江幽兰也在一个时辰前停止修行,进入梦境,嘴角挂着一丝羞涩的微笑,也不知梦境中遇见了谁? 秦风立于崖边,一声清脆的哨声悠然远去,片刻后,一道黑影遮挡住弦月光辉,盘旋在绝壁崖之上。 胖欧从天而降,利爪之上,抓着一具断头少年的尸体,顷刻间与秦风一起循入“冥空珠”。 冥空珠内,秦风将这具少年尸体摆于屋外庭院之中,又将断头拼上,眼前这位死的不能再死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大亲王世子,秦风。 而自己和秦风的样貌、身材,简直一模一样,就如同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 秦风屏气凝神,神情略显焦虑,心中思量道:凭江幽兰的性情,绝没那胆量敢杀世子,这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透着一股阴谋味道。 而眼前这具尸体,更是让秦风感到疑惑。 “一介凡人,死去百日,尸躯不腐?” “谷中虫蛆极多,也不吞食其尸?” 凡人死而不腐,必藏重宝! 深思至此,秦风开始细细搜寻了这具少年尸骸。 左手食指的一枚黑色纹戒;腰间佩挂的一块麒麟红血玉;还有藏于腰兜的一个银色锦盒,秦风寻得这三件物件,并将其摆放在院中石桌之上。 秦风首先拿起黑色纹戒,略感沉手,心中猜测应该是用一种特殊的石材打磨而成。 秦风将其置于灯光之下,仔细端详其纹路,发现这戒指上镌刻的雕纹,竟然是一种微型阵纹,这阵纹具体有什么功效,却不得而知。 而且这黑色纹戒也并非黑色,在灯光照耀下呈现血红色反青光,之所以常光下为黑色,是因为这枚纹戒上镌刻的纹路,吸光! 秦风放下这枚黑色纹戒,又拿起中间这枚麒麟红血玉看了起来,这玉晶莹剔透,红润柔滑,必是一块难得的宝玉,至于有什么其他特殊功效,秦风觉得可能性不大,这应该是一枚代表身份的饰品而已。 而最后一件银色锦盒,秦风比之先前两件物件更加上心,这枚只有拳头大小的锦盒,藏在少年腰兜的深处,极其隐秘,能让大世子细心收藏之物,定然非同小可,这锦盒内所装之物,必然不凡。 这锦盒很轻,表面雕有密密麻麻的片状迥旋线条,线条中间用藏蓝颜料纹出一个精巧的“冯”字,透着淡淡的蓝色光泽。 触摸到锦盒的一瞬间,一种冰凉触感由指间传来,秦风缓缓将其打开,只见一枚桂圆大小的青古铜色丹药,置于锦盒内用珊瑚搭起的精巧丹架之上。 “居然是一枚丹药!”秦风不由轻声惊呼道。 关于丹药的书籍秦风看了一些,鉴别丹药的品质,最直接的方法便是观其丹纹。 所谓的丹纹,是丹药成形后吸纳天地灵气时,在丹药表面自然烙印下的天道丹影,丹药品质越高,自然吸收天地灵气也就越多,这丹纹自然也就越复杂。 丹纹分形、神两种,而这枚青古铜色丹药,为形纹丹,其表面烙印下的丹纹,呈现群虫外形。 “这是何种丹药?” 秦风仔细观看这枚形纹丹,丹纹之上,精巧的印下各种奇虫的形状,秦风数了数,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形态各异的虫纹形。 然而,如此繁杂的丹纹,足以说明这枚丹药的品阶,莫非,这是一枚虚丹? 修行一道,可分为气境、灵境、玄境、虚境、乾元境、源神境、无相境、太清境、元始境九大境界 而丹道一途,则以天道法、地玄虚、人真灵划分为九阶: 一阶灵丹、二阶真丹、三阶人丹、四阶玄丹、五阶虚丹、六阶地丹、七阶法丹、八阶道丹、九阶天丹。 而秦风手中锦盒这枚丹药,很可能已经跨入五阶中境品质,一枚不折不扣的虚丹。 一枚虚丹的价值,足以在帝国掀起小范围波澜。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四章 能饮一杯无 桂月初八,禁军右翊卫赵思齐正逢不惑年岁,又在前些时日于古间客栈和世子爷有约在先,自然请到一些官场朋友助兴,当晚在京都城南“秋水阁”设宴,款待众同僚。 秋水阁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以文会友的茶楼,却不知它乃京都最有格调的一处风月之地,属于皇家产业。 自古以来,上流风月之地的名字多以“院”、“阁”为主,二流青楼以“室”、“楼”、“店”、“下处”命名居多。大洛帝国能以院、阁命名的风月场所,共有三处,这其中最大的一间,正是这“秋水阁”。 秋水阁共有六层,一楼大厅,设有曲院、赏花坊,艺厅和乐舞宫,招呼南北各路宾客,有钱便可来此消遣。 二三楼为宴厅,主要以吃酒会友为主,设有四坊十二雅,以四季十二月为特色布置,只迎接权贵之客。 四五楼为寻欢之所,安置鱼水池、春宵阁、百花馆、玉胴宫四大区域,鱼水池的鸳鸯戏水、春宵阁的醉眼看花、百花馆的龙戏群凤和玉胴宫的胴宫酷刑,广为流传于夜笼长巷风流骚客之间。然多为人云亦云,听闻者多,真正能去感受一番的,却是少之又少,毕竟那可不是寻常老百姓消费得起的。 秋水阁六楼,以环圈交叠重金打造出喜、柳、迎、春,四院,住着秋水阁四大花魁,想进这四院,光有钱财权势可不行,这毕竟是皇家的产业,不缺钱,也没人敢在此放肆,入四院需经历一番考核,或文、或武、或艺,经过考核者,就算是一身无分文落魄书生,也会请君入院。 赵思齐包下了二楼四坊之一的平馨坊,设下酒宴八桌,还请来秋水阁十二梅之一的“屏梅”,为众人弹琴助兴,这派头足以在京都禁军中吹嘘一年。 众所周知世子风流倜傥,乃是这秋水阁的常客,曾砸千金只求与秋水阁六楼四院之一,柳院的柳婉儿同醉一夜的佳话,至今还流传于整个京都烟花之巷。 所谓投其所好,赵思齐今日过生,世子爷要亲临,自然派头要足,既然秦世子喜欢这秋水阁,那就得把这酒宴设在这秋水阁,只是这顿酒宴,花了赵思齐多年来储下的积蓄。 今日可谓赵思齐最风光的日子,平馨坊高朋满座,又临时加了两张大桌,此刻也座无虚席。 只见赵思齐一身红色锦袍,满脸红光,神气十足,旁边小弟魏北望守在坊门招迎宾客,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魏北望初入京都,这些京都的大人物,今日也算让他开了眼长了见识,很多官爷他也是头一次认识,安排座位的时候难免出错。然而这些位高权重的官爷也不恼怒,对赵思齐连声道贺,还送上了红礼,魏北望感觉自己也有颜面,这脊梁骨硬朗了不少。 赵思齐乃禁军右翊卫,下六品官职,可今日首座的右侧,坐的是京都禁军副都统幕献泽,官居上四品,首座左侧坐的是兵部监察御史梁广平,同样官居上四品。 京都门户森严,讲究论资排辈,今日两位上四品官员为一下六品翊卫过生,可谓给足了赵思齐面子。 然赵思齐心中明了,这那里是给自己面子,给的可是大亲王世子爷秦风的颜面,而酒宴首座的位置,也不是给自己留的,而是给世子爷留的,自己的座位,还在副都统幕献泽之后。 吉时已过,来的朋友入座已有半个时辰,秋水阁的老鸨许娘也打了两次招呼是否上菜,可今日这真正的主角世子爷还未到,这菜,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许娘也是精明之人,连忙让屏梅坐于大厅左侧,为众宾客弹琴助兴,免了场面过于尴尬,又小声提点赵思齐道:“听闻世子爷最近被大亲王禁足绝壁崖,今晚,怕是来不了了。” 看着赵思齐一脸尴尬的模样,许娘又提议道:“要不,让你那门口小弟去大亲王府访访?” 赵思齐摇了摇头,一脸为难的说道:“屏姑娘这曲弹完,便先上菜吧。” 赵思齐入了座,坐在幕献泽左侧,而主座的位置,依然空着。 雅阁十二梅之一的屏梅,琴艺高绝,绝非不是浪得虚名,,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轻佻,一曲《夜雨听风》,婉转奏起。 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这琴声,有洗去尘缘的奇效,带着回肠荡气的雨夜清新,让听者神怡心旷,犹如沐浴春风,让人情不自禁的回忆起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回到人生最初的模样! 好一曲《夜雨听风》。 掌声响起,屏梅谢礼退下,精致的酒菜也陆续上桌。 可惜主座依旧空缺,这宴席上的气氛,弥漫着失落和淡淡的嘲讽味道。 赵思齐满杯,起身敬酒,朗声说道:“今日小弟虚长四十,感谢各位朋友的捧场,菜管足、酒管饱,大伙敞开吃喝,来,我赵思齐先干为敬。” 说完,赵思齐仰头一饮而尽,全场零零星星传来几声喝彩,显得有些清净,赵思齐也不恼,心知今日理亏在自己,看着主桌上的同僚,大多都是小抿一口意思意思,难免心中升起一股市侩的悲凉。 “菜管足、酒管饱,敞开吃喝,好大的口气,难怪京都近来治安如此混乱,当街杀人惨案层出不穷,原来,负责京都治安的禁军,居然是一群酒囊饭袋。” 就在此刻,厅外传来一阵声色严厉的训斥声,赵思齐心中本有怒气,听到这等话语,哪里还隐忍的下,当即回应喝道:“那个王八羔子,敢污蔑京都禁军,就不怕灭了你满门?” 然这句话一出,赵思齐就后悔了,平馨坊入院门口,鱼贯走出四人,带头的是刑部司隶校尉鲁严,刑部司隶负责监督和检举京师百官以及皇族的不法行为,司隶校尉虽位居下五品,但即便是在场的幕献泽和梁广平,都需与之主动较好,更别说得罪此人。 而紧跟鲁严身后的,更是一位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军策将军府的大公子,蔡廷大少爷。 最后两位人物,身份同样非同小可,紧跟蔡廷身后的是汪丞相的孙子汪卫海,他可是蔡廷大少的死党。而另一位是今年军策府提名,进奏院新上任的左使,周休。 赵思齐手中的酒杯险些拿捏不稳,连忙起身挤出笑颜,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不停跳动的眼角和走路时微微颤抖的裤脚,却表明此刻他的内心是何等的惶恐。 赵思齐迎上,当着蔡公子的面先狠狠的抽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献媚笑道:“原来是蔡公子和各位大人,小人先前口吐狂言,该打,该打,还望两位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放在心上。” 鲁严长相极为粗狂,国字脸,络腮胡,颇有绿林盗匪的相貌,但个子却很矮,赵思齐当然不敢以俯视的目光与他对话,自然是曲着腿,弯着腰应答,这模样,多少显得有几分丧家犬的狼狈味道。 只见鲁严平举左手,拍了拍赵思齐的肩膀,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 “刑部办事,向来公正严明,徇私枉法、公报私仇之事决然不会发生,你如何骂我,都是私人恩怨,不会拿你怎样,如若被我抓到你有作奸犯科之事,也别怪我不念同僚之情。” “那是那是,鲁大人大人大量,怎会和我一般见识。”赵思齐点头应道,又侧身望向蔡公子,恭敬的说道:“今日赵某包下了这平馨坊,两位大人若是不嫌,何不也坐下喝两杯?” 蔡公子不答,吩咐手下唤来三楼负责的老鸨许娘,责问道:“许娘,今日赵翊卫在秋水阁,消费多少?” “禀报蔡公子,酒席和屏梅姑娘的出场费,加上包下平馨坊的花费,赵翊卫一共消费三千四百五十洛币。”许娘低着头,小心的应答道。 “呵呵,三千多洛币,来人,给我拿下这贪赃枉法的败类!”蔡公子一双桃花眼狠狠的盯着赵思齐,不怒自威,一声厉喝下,鱼贯走出五位持刀锦卫,迅速将赵思齐押下。 赵思齐正待解释,却被带头的锦卫一掌集中咽喉,赵思齐只感觉呼吸困难,喉管像裂开一般疼痛难忍,一阵猛裂咳喘,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小小的禁军翊卫,一年奉薪不过八百洛币,居然吃一顿饭就花了三千多洛币,哼!”蔡公子一声冷哼,带着几分萧杀气,侧身对鲁严说道: “鲁大人,你监管文武百官,禁军之中,有人一顿饭,便吃掉近四年奉薪,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如今常州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身位朝廷命官,却在这里大摆宴席,花天酒地,沆瀣一气,成何体统。” 蔡公子虚眼环视在场一周,先是揪出赵思齐的不是,后又含沙射影的指向酒席上众人,在场不凡许多官场老手,自然知道蔡公子的用意,也不知赵思齐这家伙如何得罪了蔡公子,摆明要找他霉头,言语中还暗带着威胁和警告,表明凡是想替赵思齐说话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果然,原本有心为赵思齐开拓的几位禁军同僚,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唯独一直站在门外招迎客人的魏北望,一见这局势不对,悄然退出秋水阁,朝着大亲王府狂奔而去。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五章 再邀风波亭 魏北望这一趟,注定白跑,秦风早已不在府上。 月初八,秦风记得与赵思齐的约定,午后申时,秦风便让熙香给秦夫人带话,说今日朋友相邀吃酒,还望允许。 秦夫人心疼爱子,自然也就应了,又担心爱子的安危,特意吩咐嬛娘同去。 秦风酉时出门,因与赵思齐约定在先,便径直朝着城南秋水阁而去,可就在经过城中天祀广场之时,身后一位瘦弱的少年,引起了他的警惕。 这少年,悄无声息的一直跟踪自己。 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麦橞味道,刚一出现便被嗅觉灵敏的秦风将其捕捉,凭借少年身上这独特的味道,秦风不动声色的绕道走了三条街,这味道也跟了三条街。 少年跟踪的本事极高,即便是修为踏入灵境的嬛娘,也全然不知,若非秦风拥有非同一般的嗅觉本能,还真发觉不了有人跟踪。 此刻秦风心中基本可以断定,这少年定是当日在城西书画集市,故意撞向自己,最后又神秘消失在古间客栈的那位少年。 今日是秦风第二次走出大亲王府,不久后便被这少年跟踪,如果上次这少年的出现还让秦风无法完全确认是否针对自己,然而此刻这少年跟踪自己三条街,自然能断定此人多半是来者不善。 “嬛娘,一会你在前面“大掌柜”兵鉴铺等我,随便帮我购置一把上好的宝刀,我送朋友。”秦风绕道至城南坊市专卖兵刃盔甲的通天街区,环视一周,瞧见街道中心最大的一间兵鉴铺,小声对嬛娘说道。 嬛娘点了点头,便朝着大掌柜兵鉴铺走去,随即秦风速度略微加快,走通街道突然左拐,进了另一条大街。 拐弯后的秦风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直接进了街道的第一间店铺。 这是一件铁匠铺,专门帮人打造兵器,生意应该不太好,早早就打烊了,但铺门却没关。 秦风走进这店铺,便听到一嘶哑低沉的叫喝:“今天关门了,要打兵器,明日再来。” 这声音很奇怪,带着很重的口音,应该不是通过声带发出,而是由某种异物震动发声,诡异的是这声音仿佛就在秦风的耳边炸开。 更奇怪的是,铁匠铺空空荡荡,周围无一人。 秦风没时间过多去探究这铁匠铺的诡异,只是默默记下了这间铁匠铺的名字“古殇”。 一个鱼跃,秦风迅捷蹿出铁匠铺,飞身抓向刚刚拐弯跟踪自己那少年。少年也是机敏,发现身侧动静,转头盯向秦风,刹那间四目相视,秦风第一次看到了少年模样。 这少年给人第一印象、清秀;第二印象,干净,第三印象,便是那双眼睛。 一缕黑发遮住了少年左眼眼角,让他那双灵动中带着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双眸,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贵气。透着一丝狡黠的味道。 秦风卧底多年,一双眼睛能在一息之内,从人的脸部各种微妙变化,来辩见其真容,一眼便知,这少年用了易容术。 而且,少年脖子处的喉结,明显也是假的,他不是少年,而是一少女! 秦风化掌为爪,一手擒拿术袭向少女右肩关节处,少女凝实着一脸冷漠的秦风,先是神情一愣,显然是因为自己被发现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身形轻灵后逸,化解了秦风必中一抓。 秦风大骇,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自己出其不意的一抓,这少女本是避无可避,可就在自己手掌靠近少女肩膀的瞬间,只见少年手腕处闪出一道微光,接着整个人就突然被禁制了,一动不能动。 这种感觉,远比自己身体被控制更为可怕,那是一种时空禁锢的玄妙,自己身体、呼吸、心跳全部停止,世间万物也在那一刻停止运转,风不动、水不流,就连阳光都在顷刻间失去辉耀。 唯独那少女,可以自由行走。 这种禁制感觉转瞬即逝,秦风甚至怀疑那是幻觉。片刻的走神,那少女逃脱秦风抓捕,眨眼间窜到街中人群里。 秦风凭借独特嗅觉能力和追踪能力,一路尾随少女而去,最后在京都城东的护城河码头失去了她的踪影。 护城河码头规模宏大,一片繁忙景象,一眼望去,南来北往的客商熙熙攘攘,各种腥味和劳工的汗臭味充斥着整个码头,很快秦风便失去了那少女的踪迹。 只见秦风站在码头高地四处眺望,忽然一块落石掉在了他身侧不远处,溅起一涟水花。 秦风侧眼望去,护城河一里外的一艘渔船之上,先前那少女正对着自己做着鬼脸,还带着嘲讽比出一小指,随后得意的钻进渔船之中。 逆水而行,这渔船的速度丝毫不慢,片刻后便消失在秦风的视野中。 几经耽误,秦风赴宴自然来迟,然而今日迟到远比不到要好,和嬛娘一起,秦风这位秋水阁“老熟客”,第一次踏入这个世界的风月之地。 “哎呦,世子爷,你可算来了,赵大人在楼上可等候你多时了。” 迎接秦风的是一位风姿卓越的富态女子,这女子保养极好,看不出真实年龄,秦风刚进门,便连忙迎上,本想挽着大世子的手上楼,可一见身旁这位带着一柄精致刀匣的嬛娘,眼神中暗藏杀机,自然不敢太过放肆。 这富态女子正是负责三楼的老鸨,许娘。 秋水阁建筑格局为前堂客厅中空,阁楼雅房围绕而建,许娘这一声吆喝,极为响亮,就算四五楼的客人,怕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许娘暗递了一个眼神,又微微皱眉,神情苦涩,秦风前世游走于生死边缘,何其老练,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能明白许娘这暗示的其中深意,随即同样朗声说道: “赵翊卫乃本世子至交好友,他过生,我岂能不到,前些日子我寻来一柄好刀,可花了我不少心思,今日准备送于他,让这家伙等等,那是应该的。” “呵呵,世子爷真是有心,哪日我也能得世子爷这般赏赐,少活十年也愿意呀,世子爷,这边上楼。” 秦风这一声吆喝,自然也传到平馨坊。 此刻,赵思齐正被锦卫押着,蔡少爷一席威胁的言语,让在座众人纷纷打消了为其说情的想法,明哲保身,如果单单是鲁严一人,还能为其通融两句,但今日蔡少爷在,就没人敢放肆。 可就在此时,楼下传来秦世子的声音,众人是清清楚楚听到秦世子说道赵思齐是他至交好友,今日过生还专门为其寻来一宝刀相赠,心中无不羡慕不已,纷纷心中念道: 这赵思齐定是祖上烧了高香,居然能和世子爷成为好友。 “蔡公子,今日赵翊卫四十之寿宴,在秋水阁设豆觞之会,我等同僚欢聚一堂为其庆贺,怎就沆瀣一气了,再说虽然朝堂奉薪不高,但这三千洛币的酒席,四十年才有机会吃这么一顿,我想还是吃得起吧,怎就贪赃枉法了呢?” “说得好!”秦风一声大喝,跨入平馨坊院门,眉头微皱,隐约带着杀气。 登楼之时,许娘三言两语简要的说了先前楼上经历,秦风淡然一笑,如此收买人心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更关键是,这蔡公子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 秦风一进门,押携赵思齐的两位锦卫便将其放开,秦风冷眼看了看蔡廷和鲁严等人,指着赵思齐说道:“放了干嘛?蔡公子说这家伙贪赃枉法,怎么能放,押起来。” 世子爷的话,可比蔡公子有分量的多,大洛帝国也讲究拼爹,秦世子的老爹,话语权可不是蔡冒庆大将军所能相提并论的。 秦宇为元帅之职,册封帝国大亲王,掌管兵部,分管刑部和工部,控制着帝国中央七军的军制、征调、镇戍、边防、仪仗、驿传、厩牧、军械、符勘、兵籍、武学等一切军事行政,手中权力滔天,朝廷之上,能隐隐与之分庭抗衡的,也只有国父宇文丞相了。 洛灵陛下登基七年间,削减了大亲王一部分兵权,将京都禁卫和地方军政剥离出七军管制,组建军策府,由大将军蔡冒庆统管。 大亲王明白这其中深意,也不计较,京都禁军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危,自然要交到陛下手中,而各郡州地方军,战斗力儜弱,军理参差不齐,而且花费巨大,让出去倒也无妨,反而能宽了陛下心思。 所以,和大亲王府相比,军策府就差了太多,世子爷自然身份也远在蔡公子之上。 秦风叫喝道押起来,先前携押赵思齐的两位锦卫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目光看向蔡公子以示询问,然而蔡公子却一直恨恨的盯着秦风,并未给出指示。 “那就听世子爷的话,押起来吧!”鲁严倒是硬气,应对这等局面显然比蔡公子更加老练,对着两位锦卫不急不缓的吩咐道。 赵思齐被抓之时喉部遭受重击,无法言语,直到现在才稍有恢复,勉强能说话,先前便听到秦世子在秋水阁说道自己是他的至交,心中顿时底气十足,暗自兴奋不已,恨不得最好自己身上再带点伤,这样想必世子爷会更加看重自己。 赵思齐心中明了,蔡公子和秦世子积怨已久,先有“风波亭事件”,后又发生了“冯家有女初长成”惨案,而现今,两人隐隐又因古间客栈的梅娘子而再次产生矛盾。 自己被蔡公子收拾的越惨,想必世子爷越会为自己出头。 赵思齐主动把手背在身后,配合两位锦卫再次将自己押解,秦风拍了拍赵思齐的肩膀,示意放宽心,跨步走到先前为赵思齐说话的这中年男子身边,礼貌问道:“这位是……” “世子,我乃赵兄生死之交,梁广平,现在兵部监察史任职。”梁广平神色严肃,带着几分不满。当然这可不是针对秦世子,而是对蔡公子胡乱抓了自己的“生死兄弟”而心存怨气。 “梁大人!”秦宇抱拳示礼,喝道。 “不敢不敢,世子和我都是赵兄的好友,岂敢在世子面前以大人相称。”梁广平恭敬回礼道。 秦宇摇了摇头,又道:“我并无功名在身,大人面前不敢放肆,请问梁大人,赵思齐赵翊卫,今日谁人要抓他,又因何事被捕。” 梁广平微微仰头,炯目中带着一股浩然正气,朗声回应道:“今日赵翊卫过生,秋水阁请客自然花费不少,蔡公子怀疑赵翊卫贪赃枉法,故而将他押解。” “好一个蔡公子,他和我一样,并无功名在身,有何权利关押一在职朝廷官员?帝国法典明文规定,关押审问朝廷六品命官,至少要刑部都察院稽察司以上官员,又或兵部判部事侍郎级官员,方可提人关押,蔡公子一届书生,不知是谁给你的权利?” “秦世子此话差矣,蔡公子虽无功名在身,但身为帝国子民,忧国忧民之心,不当有错吧,如今常州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哀鸿片野,蔡公子心忧天下恨不能为国效力,可今日见这些朝廷命官在此大摆宴席,花天酒地,其心伤兮。” 鲁严接过秦风的话,绷着一张脸,拧着眉,并未看向秦风,而是盯着梁广平,继续说道: “经蔡公子细细查问,得知这一顿宴席,花费竟是赵翊卫四年的奉薪,我身为刑部司隶校尉,负责监管朝廷文武百官,自然知晓在禁军当差,其奉薪稳一家温饱毫无问题,但要过如此奢靡生活,这期间必有贪赃之嫌。 加上最近司隶院收到城南坊市举报,说禁军中有人私下搜刮店铺“维安费”,细思至此,我便下令带赵翊卫回去,向他了解一下情况,这,又有何错。” “我身为朝廷刑部司隶校尉,虽无权利关押朝廷官员,但却有提审五品以下官员的权利,秦世子精通帝国法令,想必知晓,再说,今日只是请赵翊卫回去问个话,又何来关押一说。” 鲁严老练沉稳,一席话不但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还有礼有节、滴水不透,秦风心中暗自赞赏,这能言会道不算本事,难得的是,鲁严这份担当。 世子身份高贵,其父大亲王又分管刑部,鲁严身在刑部就职,当然知晓得罪秦世子的后果,可即便如此,依然据理力争,为蔡公子洗去污点,自己抗下这份责任。 明哲保身是为官之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担当和魄力,当然,也不排除蔡公子和鲁严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利益关系。 “前些日我与赵翊卫偶遇古间客栈,便让赵翊卫喊上同僚,我请吃酒,今日秋水阁设宴,正巧又是赵翊卫生日,这席宴费用,自然由我承担。难道说连我也要查吗……” 秦风话还没说完,鲁严听到一半,便抢话道:“原来如此,既然是秦世子请客,那便是我冤枉了赵翊卫,鲁严向赵翊卫赔罪。” 鲁严施了一个眼神,携押赵翊卫的锦卫松手站在一侧,鲁严朝着赵翊卫鞠躬陪礼,又道:“今日扫了赵翊卫的雅兴,鲁严给你陪礼,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等就不再打扰众位,先行告辞!” 说完鲁严给蔡公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蔡公子知晓今日秦风到此,肯定是讨不到好,一声冷哼盯着秦风,却不愿走。 这鲁严也是个老狐狸,顺着杆子赶紧就下了,还屈身主动赔礼道歉,好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惹得秦风不好再度发难,倒是一旁的蔡公子,心有不甘,秦风心中一乐,也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来此想耍什么幺蛾子,当即哼哼道: “赵翊卫,听闻古间客栈的梅娇娘弹得一手好琴,今日你寿宴,怎么不把她请来?” 此话一出,鲁严心中便暗叹不好,所谓打蛇打七寸,秦风这一句话,正好打在蔡公子的软肋上。 蔡公子命带桃花,爱江山更爱美人,乃一痴情公子,梅娇娘自从来到古间客栈后,便一见钟情暗自爱慕,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大有从此无心爱良夜,非伊人不娶的痴狂。 秦世子骄奢淫逸,乃京都四恶少之首,小小年纪糟蹋的女子可不少,梅娇娘被他盯上,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蔡公子岂能容忍有人骚扰梅娇娘,疾步走到秦风身前,一把拧住秦风衣领,铆劲将其提起,眯着桃花眼,凶神恶煞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担忧,威胁到: “姓秦的,你若敢动梅娇娘一根汗毛,我蔡廷拼了命,也会让你后悔莫及。” “蔡公子的命这么不值钱?一江湖凡俗女子而已,就如此值得你拼命,看来这个梅娇娘,却有与众不同之处呀,能让军策府的大公子如此痴迷,改日我定请她到亲王府来,也好让我细细研究研究,品一品她的味道。” 秦风面对蔡廷的威胁,不以为然,反而因今日被跟踪之事,想借机试探出这神秘女子的来历,因此免不了又加一把火,把话说的轻薄了些。 蔡廷哪里受得了这等挑衅,秦风声名狼藉,霸王硬上弓的事可没少干,丹王冯羽来之女冯妙佳,天安公国公主江幽兰,都被这禽兽糟蹋过。今日因两人恩怨,让这禽兽盯上了梅娇娘,心中大恨。 蔡廷内心杀机疯狂滋长蔓延,当即也不顾身份,用力一推,秦风踉跄退后数步,只见蔡廷直接拔出身侧佩剑,弓步左撩、带剑前点,一记墨子剑法的“玉碎祁连”,提膝直刺向秦风。 鲁严惊喝道:“公子住手,万万不可。” 鲁严知晓秦风已无半点修为,蔡公子如此犀利一剑,世子如何也接不下。 可惜还是慢了半拍,蔡廷运转功法,将灵气贯入长剑,其威力自然非同小可,这一剑来又来的突然,如此短的距离,秦风就算避开要害,也定然重伤。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一道剑气东来,只见一屡青色剑光晃得众人有些不敢直视,剑光并未阻止蔡公子前刺的力道,然而却将蔡公子手中宝剑一分为二,前端两尺剑锋被砸断击落,蔡公子这一记“玉碎祁连”,自然就不会伤到秦风丝毫。 出手者,正是嬛娘。 蔡廷斜眼瞅了嬛娘一眼,发出一声冷笑,不屑道:“秦世子,什么时候来这风月之地都要带保镖了?风波亭那一战,你可不像这般缩头乌龟呀,今日,我蔡廷也效仿你当年,秦风,今日我请出血战贴,你可敢接。” 来了,蔡廷此话一出,秦风便知晓了这家伙今日来找茬的目的所在。 血战贴这等俗不可耐的东西,秦风并不清楚他的由来,但却知晓这不成文的规定:血战贴是京都纨绔子弟公然解决私人恩怨的一种手段,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这种嗤之以鼻的武力解决问题的方式,着实让秦风觉得幼稚,就连这名字,都觉的低俗。 血战贴的迎战双方约定时间,于京都西郊风波亭通过比武斗法,一决胜负,虽不分生死,但伤残见血在所难免。 两年前,秦风仗着自己修为高出蔡廷两个小境界,也是在这秋水阁,两人因争夺柳院花魁一事叫上劲,秦风给蔡廷下了血战贴,蔡廷明知打不过,但在佳人面前岂能认怂,血气方刚的接下了。 可谓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两年后,情况发生了逆转,如今秦风修为全失,如何是气境中天位蔡廷的对手? 秦风心中无奈一笑,这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道理还是懂的,今天这场面,自己不接,怕是过不了关。 京都纨绔弟子绝非寻常百姓所理解的那般容易,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不但要拼爹、还要拼财力、人脉,最重要的是拼实力。 有不成文的规矩,血战贴一下,对方如果认怂不敢接,以后两人在京都任何地方相遇,认怂一方必须回避,也就是说,如果今日秦风不接这血战贴,他日与蔡廷同在秋水阁吃酒,秦风便只能灰溜溜的离去。 世子年少气盛,加之近期修为有失,赵思齐担心世子放不下面子,忍不下这口气做出以卵击石的决定,当即挺身而出,主动接过这梁子说道: “蔡公子,世子有伤在身,修为并未恢复,此时乘人之危下血战贴,丢的可是蔡公子颜面,要不这贴,就由赵某替世子接了。” 蔡廷嘴角挂起一丝嘲讽,轻蔑说道: “赵翊卫,你有那资格接我的血战贴吗?不过你这一说,我到还记起来了,前段时间听说世子变成白痴,可如今看来传言有误。至于有没有像传闻一样变成废物我不清楚了,但千万可别变成一鼠辈!也好,秦风,别说我欺负你,今日我蔡廷再次放话,风波亭血战当日,我绝不动用一分灵力,就与你比武学招式,你可敢接。” 一旁看热闹的汪公子走到蔡廷身边,阴阳怪气的说道:“蔡公子,我们就不强人所难了,如今的秦世子,听说经脉已废,早已是凡人,弹弹琴、写写字还行,这比武斗法之事,怕是有那心,没那力。” 秦风身后的梁广平看到蔡廷和汪公子这一唱一和的举动,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世子年少,又争强好斗,这般激将,怕是顶不住。” 果然,秦风面色冷峻,怒目看向蔡廷等人回应道:“既然蔡公子都这样说了,本世子若再不接你这血战贴,以后还真没脸在京都混了,下月初八,你我风波亭一战。” “好,世子好气魄,那就下月初八,到时我会请上京都一些朋友都来,见识一番世子的风采!”当着众人的面,蔡廷一个割喉的动作,更是让现场的火药味攀升到极致,看的鲁严后背冷汗湿透衣衫。 大亲王秦宇,外号阎王可不是一句空话,秦宇手段狠辣,作风强硬,更是一个认亲不认理护犊子的人物。关于大亲王一些血腥手段蔡廷这些少年只是有所耳闻,但刑部任职的鲁严可是亲眼见过,夜寒之晚都免不了被噩梦惊醒。 一句“蔡公子鲁莽,多有得罪,还望世子不要放在心上”的场面话说完,鲁严也不再多言,强行拉着蔡廷匆匆退出平馨坊。 秋水阁门外,鲁严护送蔡公子上了马车,又特意交代了身边刺卫几句,便让众锦卫护送公子回军策府。 而鲁严却独自一人,朝着城北宇文丞相的国府走去,消失在夜幕中。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六章 一曲江湖笑 鲁严四十出头,却官拜五品、身居要职,一路官运亨通,自然有其本事,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没站错队。 今日蔡廷在秋水阁主动挑事,无非是因梅娇娘而起,然而这梅娇娘岂是这些小辈所能招惹的,此女曾听宇文丞相提及,似乎和洛灵陛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今陛下,绝非国人所认知那般宽厚仁爱、蒲鞭之政。当年宇文丞相辅佐陛下登基,于密室的那句“有朝一日权倾在手,杀尽天下负我之人”,至今还在耳旁徘徊。 “草木摇落露为霜,蒂花开后百花殇”,这是二王爷当年满门抄斩,囚禁于冷幽宫后,留下的一首诗句,鲁严知晓内情,不是陛下仁慈才保了二王爷性命,将其冷宫禁闭,而是要利用二王爷做诱饵,铲除异己。 如今这两个小辈,居然敢把主意打梅娇娘头上,这是在太岁爷上动土,找死! 蔡廷随鲁严离去,赵思齐赶紧招呼场面,许娘也是竭力配合,屏梅的琴声再次响起,酒宴气氛较之先前,热闹太多。 秦世子入座主位,这宴席自然是觥筹交错、大快朵颐,好个痛快,期间赵思齐频频举杯致谢,在坐高朋也是兴致高涨,秦风不摆架子,凡来敬酒者是来者不拒。 与秦世子同席共饮,这等机会千载难逢,在场近百人当然不会错过与世子爷交好的机会,纷纷举杯敬酒,传闻世子爷不胜酒量,可今日这场酒让众人算是开了眼界,世子这酒量,深不可测。 赵思齐生宴这番经历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心境自然大起大落,隐隐对官场上的是非曲折、驱利弊事、负贵好权产生厌恶之情,心境也就有了本质变化,偶尔目光看向放置于身侧这柄刀匣,淡然的神情中透着一份执着和苦涩。 此时秦风举杯相邀,赵思齐自然不会怠慢,而这一杯酒,两人眼神中却各有不同味道。 酒宴高潮,来自于秋水阁六楼相邀,按照惯例,凡在秋水阁二楼四坊设宴的贵客,都有一次六楼邀请的机会,当然这机会得照规矩来,考过了,方可登楼。 迎院乃秋水阁四院之首,平馨坊接的正是迎院考帖,许娘带着三位乖巧标致的姑娘走上大厅艺台,摆上琴、萧、琵琶三种乐器,考题便是三种乐器任选一种弹奏一曲,若能入了迎院萧梦迎小姐的耳,自然便可登楼。 当今陛下洛灵帝喜欢诗词音律,所以无论官场还是民间,喜好文词乐府之辈层出不穷,平馨坊酒宴之中,精通音律者就有好几位,梁广平大人便是一佼佼者,在乐器萧上的造诣已登峰造极直追大师水准。 然而这等机会自然要留给世子,秦风也不客气,虽然琴、萧、琵琶三种乐器自己毫无建树,但贵在心中有谱。 秦风趁着酒性,吆喝一声: “拿笔墨来!”。 众人虽不知世子有何用意,但世子吩咐自当照办,许娘立即吩咐下人,于平馨坊前堂大案摆上文房四宝,只见秦风阔步走到案前,提起了案上金雕玉笔。 众人也围了过来,秦风默默回忆近日来所阅读的那本《合律应节》,与上前世的音律相匹配后,一曲琴萧合奏,充满刀锋剑冷的《笑傲江湖》,赫然写于纸上。 这曲谱一出,在音律上颇有研究的梁广平当然能悉得这其中音妙,情不自禁发自肺腑的一声叫好,并主动请命自己以萧合旋、世子奏琴,秦风摇了摇头,指了指坐在琴旁的屏梅姑娘,顿时掌声响彻全场。 梁广平捧着曲谱与屏梅姑娘一番细细交流,半炷香后,两人便一起弹奏起这曲《笑傲江湖》 先是屏梅姑娘泠泠七弦上弹奏起铿锵热烈,如水阻江石、浪遏飞舟的琴声,接着便是梁大人一阵雄壮、激昂之萧声,急骤如雷电风雨、万马奔腾,听者清越悠扬、荡人胸怀。 这时音韵逐渐平缓下来,琴萧合奏响起,异常明快,如游丝于红尘江湖,既有海潮落去、月明风清的豁达,也能感受到秋雨瑟瑟、凄厉悲怆的生死。 这一曲《笑傲江湖》,瞬间让秦风触景生情穿越回前世,无数尘封的记忆轰然炸开,前世的点点滴滴如电影般在脑中回放,秦风不由心神失守,端起桌上半坛美酒,仰头张嘴,酒如瀑布般灌入口中,一饮而尽,只见秦风仰头一甩,哐当一声将酒坛抛出,醉意朦胧的唱道: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好一曲《笑傲江湖》! 歌声中,秦风时而悲怆委婉,如风啸峡谷,时而放浪豁达,如月游云宇,整个秋水阁突然安静,除了心跳声,便是这曲《笑傲江湖》,百折迂回于这片天地。 不知何时,平馨坊已经围满了人,整个秋水阁吃酒客人,都不约而同寻得琴萧之声来到此处。只见秦风一身白衣、醉酒当歌,洒脱中带着三分飘逸,顿时难以置信,心中充满疑虑的纳闷道:这便是秦世子? 秦世子过往种种众人皆有所听闻,骄奢淫逸的花花公子,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而此刻这位才华横溢,清歌一曲叹红尘的潇洒公子,众人却又极为陌生。 大亲王世子,原来是这等江湖万里踏遍,把酒笑傲今朝的风流之辈。 “这首《笑傲江湖》,献给我兄弟,赵思齐!”醉酒秦风拍着赵思齐臂膀,朗声说道。 “好,好一首《笑傲江湖》” “世子爷,好样的。” “能有世子爷这样的朋友,不枉今生。” …… 秦风一句话,顿时引起众人共鸣,而这位铁铮铮的汉子赵思齐,更是两眼含泪,浑身忍不住颤抖,趁着酒性,当即抱拳一拜,这一拜,大有生死相随的味道。 “秦公子,梦迎姑娘有请!”许娘带着欣赏和惊讶的神情望着秦风,柔声说道。 这一句梦迎姑娘有请,顿时又掀起了高潮,秋水阁四院,萧梦迎小姐的迎院乃四院之首,数年间接客次数寥寥无几,更是没有晚上接客的先例。 而今日夜色已晚,萧梦迎小姐此刻允许秦公子登楼,必然留宿,这其中的风月,不言而喻。 “世子爷登楼了!” “世子爷风流多情,才华横溢,登楼不足为奇。” “世子爷还磨蹭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哈哈哈哈……” “世子爷这是二度登楼,上一次,进的可是柳院,羡煞旁人呀。” “世子爷,这迎院到底有何玄机,别忘了告知我等,哈哈哈哈。” 醉意朦胧的秦风也不客气,抱拳给众人回礼,朗声道:“我先上去打探一番,改日有机会再和众兄弟吃酒!”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走到嬛娘身旁,秦风对其低语道:“嬛娘,我去去便回!” 嬛娘面色微笑,点点头表示应许,秋水阁乃皇家产业,这安全自然是有所保障,世子年少风流,喜好女色,此刻若是拦他,怕是想拦也拦不住。再说今日世子表现,可谓惊为天人! 先前恍惚间,嬛娘还真有一种秦风脱胎换骨的感觉! 上了五楼,许娘便没再跟随,而是一位眉清目秀,身穿淡紫色襦裙少女,接引秦风登上六楼。 秋水阁六楼为顶层,分为四院,四院映于夜空之下,环境布局各有不同。 迎院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精巧的花木深处泻于石桥之下。踏过石桥向北,一间雅楼插空,雕甍绣槛,隐于花树之间。 紫裙少女将秦风引入雅楼,过了大厅屏风,只见一绝美美女,盘坐于古琴之前,笑盈盈的注视着秦风。 女子二十余岁,一袭淡绿色襦裙及地,身披朦胧蓝色薄纱。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 秀眉如柳弯,眼眸流转似秋水,鼻子小巧高挺,樱唇不点即红,雪肌白嫩。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插一支素簪与裙相称。 最迷人的,便是那双白如玉纤细的脚,好似冬日火光下白雪一般,或许那白雪还未曾有她那双脚晶莹透白!修长坚实的大腿,润滑如雪的肌肤……一份致命诱惑。 而少女身上散发出的单单橘柚清香味,与身旁茉莉花香缠绕在一起,更让秦风醉意盎然。 “请问,公子姓名。” 少女声如银铃,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带着几分媚,让人有一种想沉沉睡去的感觉。 秦风走到少女身前,也盘腿坐下,细细打量着这标志的美人儿,说道: “在下姓秦名风。” 少女媚眼含羞,丹唇逐开,微微一笑,这一笑倾国倾城,百媚众生。 “公子可能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秦风!” 秦风神情一惊,瞬间酒醒一半,随机感觉头更加昏沉,双眼一黑,便一头倒下,不省人事!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七章 城南星夜寒 城南坊市,在大洛帝国迁都之前,便是帝国最大的古集市。寨门、寺庙、戏台,商铺、茶馆、酒宿等生意之所得,以所有易所无,以所工易所拙的一处和合之地。 坊市每年贸易的金额数以亿计额,帝国京都迁移至此,对古集市四面修建了门、墙,规划了地域限制。却没有设置专门的机构对其管制,就连税收,也只是象征性征收小部分,整个城南坊市,似乎脱离了帝国管辖范围。 城南坊市的最高权力机构,在通天塔。 通天塔塔高五百余米,共有十九层,底层见方,下大上小,如一个方形棱锥,每层都有八个角,每个角都由八条异兽造型的玉雕构成,这些异兽玉雕嘴上都叼着串铜铃,每当夜深人静,微风吹来时,铜铃就发出“丁丁当当”的响声,透着一股神秘的韵味。 通天塔第十九层,层高九九之数,顶部以苍穹星空为案,悬挂着一百零八盏散发着柔和蓝色荧光的星灯。当秦风缓缓睁开双眼的一刹那,还以为自己身处无尽星空之中。 秦风从玉石躺椅上起身,惊叹的看着周围景色,不由连连称奇。 脚下是广阔无垠的浩瀚星海,偶尔一颗散发着蓝色磷光的流星划过,看似距离自己很近,却又遥不可及;头顶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宇宙,满天星斗围绕着一百零八颗巨亮星缓缓旋转,关于天道、命运的玄妙奥义仿佛就藏在其中。 “轰!” 一道雷霆之音,刹那奥响,震的秦风两耳发聩,人心收紧,秦风忍不住一声低哼,感觉自己灵魂都快被震散,而这时,神魂中的护道神光再次发出微弱的红光,让秦风在这雷霆威音之下,保持一份清明。 几个呼吸后,一道深邃的声音仿佛来自宇宙洪荒,回荡在整个通天塔九层,分辨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能感受到这声音带来的一种不容亵渎的力量。 “我们,何其渺小!” 秦风环视一周,顿了许久才道:“你是谁,为何带我来此!” “如此环境,内心依旧平静,你经历了很多。” 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秦风眼前,细看,这黑影居然只是一件黑袍,从头到脚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一件黑袍。 秦风望向眼前这件诡异的黑袍,发现黑袍里面包裹的,既然是一片星云,透着深邃、神秘、不可思议的强大气息。 “我有一件小玩意,你先看看。” 如审判一般,声音再次从苍穹上方传来,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影珠”出现在了秦风的眼前。 影珠的作用,秦风心中知晓,这一枚小小的珠子和前世的摄像机功能一样,能拍摄下某些画面。 真元从黑影中缓缓溢出,进入秦风眼前这枚影珠之中,随着真元的注入,影珠射出一道光束,接着秦风感觉周围环境忽然一变,自身处在了影珠当初拍摄的角度,身临其境的回到当时的场景。 京都东郊外,万般寂静,月正高悬! 断峰崖上,江幽兰神情狰狞的一步一步逼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纤纤左手打出一记手印,一道深蓝色环形冰刃,从她胸前的玉佩中发出,由小变大,环形扩散,最后凝成玉盘大小,晶莹剔透,闪着湛蓝寒光! 这道寒光冰刃划过少年的咽喉,少年的头颅瞬间被割裂,坠入断峰崖深渊。 影珠记录的画面放映完后,消失在了秦风眼前。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秦风嘴角一抿,内心虽已掀起滔天骇浪,然神情却是不喜不悲,语气依旧平静的说道:“江幽兰没这胆量杀我,那一刻她的意志被你们控制了。” “嘿嘿,嘿嘿,你真有意思,我对你越来越好奇,我知道,因为帝国龙气即将出世,京都来了很多修行界的大能,有些人所代表的势力,的确让我们都感到忌惮,但是,也只是忌惮而已。” “你们控制江幽兰杀我,此事如果被我父亲知晓,整个城南坊市,怕是会在一夜之间沦为焦土。”秦风咬定自己身份并未松口,因为他无法保证,此刻是否还有影珠,正在记录这一切。 “秦家底蕴深厚,在世俗界权势已成气候,因为规矩约束,我们的确不好对其下手,但他毕竟不是帝国皇家。” 这次,声音直接从黑袍风衣传来,只听一声怪笑,这阴冷的声音再次传出: “看来,你并不知晓你目前的困境,既然你不愿意表明你的身份,那便……” 黑袍的话并未说完,便消失在了这片玄妙的天地之间,秦风神色警惕的看向四周,突然眼前一团黑雾模糊了视眼,接着头脑昏沉,不知不觉再次昏睡过去。 失去知觉的秦风,双眼瞪如铜铃,诡异的黑雾朝着秦风的双眼涌入,片刻后,秦风的眼珠中,一道朦胧的黑气,弥漫其中…… 深夜、皇城! 兴庆宫紫柱金梁,红墙黄瓦,檀木作梁,水晶玉璧,极尽奢华之能! 宫内以“彻上明造”绘彩,内陈宝座、屏风;两侧熏炉、香亭、烛台一堂,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一女子,身着金色百花烟雾凤尾裙,裙边绣着金色并蒂莲,站在殿前,目光轻柔的看着两位宫女展开的这幅金色锦绣,薄唇微微上翘,轻弯出一道欣赏韵味的弧度。 大洛帝国数千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站的像她那样高,从来没有一颗心可以像她那样骄傲,也从来没有一位帝王像她这般,洒脱! 她是当今大洛帝国的王,昔日七公主,洛灵帝! 宫女所展开的金色锦绣之上,书写的正是秦风在风雅阁的哪一首惊为天人的琴萧合奏曲谱,《笑傲江湖》。 只见洛灵陛下纤纤玉手一挥,两位宫女收好金色锦绣,放于金玉案前,悄声退下。 陛下走出兴庆宫,目光遥望大亲王府所在的西北方向,自然自语的轻声念道: “九霄麒麟降凡尘,万古消沉撼神州,有趣,不是说这小家伙变白痴了吗?” 天净山道观。 法云观在山岚深浓的山顶上,气魄恢宏的庙宇盖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 观内,以八卦为形的大殿之上,左右两侧悬挂着两副字画,左侧书“清静无为”;右侧写“离境坐忘” 通南子手持浮尘,恭敬的站在大殿之上,殿前三个蒲团草垫,盘腿坐着三位清瘦的布衣道人,中间为首者是一精神矍铄的鹤发老者,仿佛被红尘蒙蔽的浑浊眼珠,却透着一股能看透人心的眼神。 天净山道观本事清修之地,此刻法云观内,却响起了琴萧合奏之声。 通南子神情严肃的问道身旁青衣童子:“这首《笑傲江湖》,真是秦风所谱?” 青衣童子不语,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通南子神色透着疑问,转身对观中静坐的三位布衣道人说道:“秦风这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有这才气,突然通窍了?” 为首的鹤发老者摇了摇头,沉思片刻说道:“当年秦风出生之时,秦宇请来了神算子卜先生,为其子算了一卦,卜先生说秦风乃麒麟之子,并留下了“九霄麒麟降凡尘,万古消沉撼神州”的命言。” “一江湖骗术,当不得真。”通南子听闻,不以为然回应道。 “哎!”鹤发老者一声叹息,目光看向通南子,含沙射影的说道: “天净山道观,乃凡尘一清修之地,讲究清静无为,修身养性,魏南,少和皇家之人往来,当今陛下,虽是一女子,但绝非等闲之辈。若非她心软又顾忌亲情,否则那些扰乱朝纲的几位王爷,怕早已被尽数诛灭。” 通南子一拜,口中应答道知晓,然而心中却并不认同,鹤发老者仿佛早就看透他的心思,故而才有了先前一声叹息。 同样的一幕,京城北的宇文丞相府、京城西的军策府……都有消息传来。 第二日辰时,秦风再度醒来,酒后头部的昏沉感觉让秦风心神疲惫,睁眼后,晕红的帐幔外,透着柔和的日光。 秦风起身环视一周,这檀香木床的斜对面是一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靠近竹窗边,花梨木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纸上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用笔轻柔、细腻。 雅致的房间内,处处流转着属于女儿家细腻温婉的感觉,这是一间闺房。 闺房的左边用一个屏风隔开了,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琴和一道人影。那婀娜多姿的人影,正是萧梦迎。 昨日星空塔楼遭遇,仿佛就是一场梦境。这种被玩弄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秦风的目光变得阴冷。 整理好衣物,秦风掠过屏风,萧梦迎含笑静静站在一旁,一幅任君踩尝的俏模样。秦风神色淡然,将其视若无睹,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秦公子留步,昨日醉酒,未能与公子寻得人间欢喜之事,如果公子愿意,可随时来迎院寻我,小女子定会好好招呼公子。”萧梦迎微微欠身,对着即将离去的秦风说道。 秦风闻声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萧梦迎抱拳回礼,也不言语,便下了楼,离开了迎院! 萧梦迎立于二楼竹窗,目送秦风离去,随后拿出一张宣纸展于花梨木桌子之上,写下了一首曲谱。 贴身紫衣少女来到萧梦迎身边,只见萧梦迎将刚写下的这曲谱交给少女,语气幽然的说道: “昨日我和秦公子谈论了一夜音律之道,共同谱下了这首《凤求凰》,秦公子对我相敬如宾,无半点非分之念。” 紫衣少女轻轻点头,拿着这首《凤求凰》,退出了柳院。 清晨,日光暗淡,星隐不现,月仍未沉。晓风拂过,竟然下起了晨雨。 晨雨弥漫,秦风脚步零碎,踩踏着雨留积水,朝着大亲王府走去,雨滴冰冷,扰乱心境。此刻大洛京都映入秦风眼幕,恰似洪荒猛兽,一不留神,尸骨无存。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八章 泪尽恨薄情 大亲王世子,一夜间名震京都! 与权贵之身,结识庶人之辈,生宴上赠送宝刀,传唱的那首《笑傲江湖》兴云致雨、激昂高亢惊为天人。甘酒嗜音者更是将其与大洛帝国三大神曲相提并论。 随后又传出世子登楼,与萧梦迎小姐畅谈一夜音律之道,共同谱下新曲《凤求凰》,瞬间锁住世间痴男怨女的情怀。 红酥手,黄縢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相思愁绪, 几年离索。 错、错、错。 这首《凤求凰》与《笑傲江湖》的豪迈风格截然不同,《凤求凰》缠绵而又充满柔情与离别、曲中男女之情的美妙与苦涩,用音律展现的淋漓尽致。 最难能可贵的,是一向被认为好女色、骄奢淫逸的秦世子,居然与萧梦迎独处一夜却相敬如宾,大有坐怀不乱的君子坦荡。 难道秦世子大病一场之后,突然转了本性? 于是便有了“可怜世人笑痴癫,胸有惊天麒麟才”的诗句流传于京都大街小巷,哪些曾经嘲笑秦世子大病后变白痴的人,也纷纷闭上嘴。 京都首富张远富,更是重金请来书画大师裴先生,将这首诗句写下,装裱的古朴古香,悬挂于商会大堂之上。 秦风在音律方面才华超众,头角峥嵘,最高兴的莫过于秦夫人,近日三番两次前往绝壁崖探望爱子,眼神中充满浓浓慈爱之情,看的一旁江幽兰羡慕不已。 自古母爱就如那寒冬烈阳、黑夜明灯,最能温暖人心。秦夫人的慈爱更是将前世孤儿身份的秦风,那颗异世之心潜移默化的感动。 秦夫人本打算让秦风结束绝壁崖思过,回府中修养,可秦风却希望继续留在此地,反思过往的所作所为,洗心革命重新做人! 看到自己风儿如此懂事,秦夫人含泪答应,大有顽子成人的感慨。一旁的江幽兰却是瞪大眼睛,愕然的看着秦风,在她记忆中,秦风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变得不再那么令人讨厌。 唯独大亲王秦宇,最近心事重重,或许是公事繁忙,很少呆在府中,回府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秦风的别院,负责打扫秦风别院的仆人已经让大亲王辞退,所以时常会看见大亲王亲自为爱子打扫房屋。 一叶知秋、管中窥豹,大亲王的诸多举动都流露出对秦风的思念和喜爱,然而自始至终,大亲王未去绝壁崖,看过秦风一眼。 月十三,这一夜,天狂欲裂。 京都上空天幕黑沉欲塌,雷电咆哮奔腾,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绝壁崖上抽打。 秦风和熙香躲在洞内避雨,江幽兰却独自蹲在洞外,倦缩贴着绝壁,柔弱身躯在狂风骤雨中显得楚楚可怜。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熙香神情小心翼翼,不解问道:“少爷,少奶奶这是怎么了,如此大雨,为何偏偏我两进洞,她却在洞外站着?” 秦宇抚掌,追问道一个细节:“晚饭时,那只飞来的飞禽,最后化为一张白纸,是何玄机?” “少爷,那叫信鹰,是修行界传递信息的一种手段,玄妙无比。” “那便是被信鹰上的消息打击不轻,将她意志击垮!” “不会吧?先前吃饭时,我看少奶奶神态正常,还特意与我多说了几句。” “死要面子故作坚强罢了,细听,你就明白。” 熙香朝洞口走了两步,屏气凝神,果然听到雨声中,带着哭泣。熙香心一急,起身正要冲入雨中,却被秦风拉住: “没用。” “可是……” “人活一世,有些事会让人无比在意,又力不从心,自己看不开,谁也没法。”秦风轻叹道。 江幽兰衣湿袖单,影乃为瘦,秀发无力垂落,贴着岩壁蹲着,双手环抱屈腿,额头抵着膝盖,一动不动,默默滴着眼泪,那双大眼睛微微合拢,长长的睫毛上滴下的雨珠和眼泪瞬间交融,打着她冰僵的脸上。 风很冷,很狂,雨几乎横着飞来,山洞南面已有积水。 洞外孤怜的身影,确实不忍再看,恻隐之心触动了秦风,毕竟,她才十四岁。 秦风站在江幽兰身旁,遮住了云隐中残月,也挡住了部分风雨。 江幽兰抬头看见身前秦风,怒目陡张,猛然站起来,戟手指着秦风鼻尖,本想喝骂道,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哭泣。 转而江幽兰目光幽怨的死死盯着秦风,恨他、怨他,却又怕他,无法挣脱,就连挣扎都是一种奢望。 无奈与无助,让江幽兰内心最后的防线被彻底击垮,哭泣声在雨夜中更加响亮。 悲伤到极致,江幽兰猛然冲去,如恶鬼扑向秦风,一口咬在秦风肩上。 直到牙龈隐隐作痛,江幽兰才松开嘴,嘴角挂着血迹,齿痕深入肌肤,肩上血流不止! 秦风一声轻叹,却不知如何眷慰。 江幽兰将头靠在咬过的肩上,身躯随着哭泣而抽搐,哭声小了,雨却更大了! 早已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也分不清身上是冰冷,还是伤痛。更分不清江幽兰此刻的心,是在哭泣,还是在滴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因我而起,无论如何,都得挺过去了,命运让你受伤的地方,将来会变得更强壮。” 雨夜中,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力量,传到江幽兰耳中。 翌日,雨夜后的清晨,阳光格外明媚,一大早热浪翻涌而至,着陆京都。 秦风开始阅读关于这个世界规则的书籍,比如手中这本《天道·法禁》,讲的便是道、法、术、器相互关系。术要符合法,法要基于道,以器载术,为灵器,以器载法,为法器,以器载道,则为道器。 江幽兰悄然出现在秦风身前,善意提醒道:“这本《天道·法禁》,高谈虚论,满纸空言,对修行毫无益处。” 接着目光俯视着绝壁崖下半个京都,世间大美,不由感慨道:“大洛京都,繁华、秀丽、风韵;千里阁楼宫,红林染清风,真美!就是太热,不如天安国都,风凉四季秋。” 秦风知道江幽兰有话要说,于是合上手中书籍,拽于手、藏于背,起身上前小步,和江幽兰并立,静静站着、听着、不言不语。 “知道大司徒魏安公吗?” “天安公国三公,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魏安公便是天安公国的大司徒,掌管教化。” “教化从来都是两面,寻常百姓,五常教之,务在于宽;而十恶之徒,则束之以严。于是天安公国便有了“影掠者”” ““影掠者”是魏安公毕生心血,不在公国六军之中,只听命与大司徒。” “上月初九,大洛帝国虎贲骑横渡藏林,急行万里,铁骑踏入天安公国屠尽“影掠者”,灭了大司徒满门,只留魏安公一人,正在押送大洛京都的路上。” 江幽兰说到这,前后情绪判若两人。美目死死瞪着秦风,神情如昨日雨夜,愤恨哀怨似有不共戴天之仇。 秦风依然默默看向江幽兰,四目凝视,少女酝酿着情绪,少年平静的有些可怕。 江幽兰极力克制自己愤怒,长长睫毛下,双眸慢慢转为哀求,悲屈的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良久,才哽咽道: “魏安公,他是我外公!最疼我的外公。” 江幽兰凝望秦风,眼神与言语中都带着乞求、无助、认命和屈辱,只见她最后决然跪下,哭腔道: “江幽兰以天道发誓,这一生,忠于自己夫君,身为秦家人,死为秦家鬼,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求世子能放了年迈的魏国公,当日指使“影掠者”抓你到“断峰崖”,想害你性命的是我,与魏安公毫无牵连,所有惩罚,江幽兰愿代他受罚。” 豆大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 秦风没说话,只是将她扶起,转身坐下,再次打开手中这本《天道·法禁》,细细阅读。 阳光躲入云层,绝壁崖一片阴影,恰似江幽兰此刻内心写照。秦风如此冷漠的反应,让江幽兰恨不得将其烹而食之。自己先前放下尊严的哭诉,哀求,誓言,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十九章 只疑云雾语 京都,南风时常伴随着黄昏丝雨而来。 江幽兰静静的站在雨中,眺望着天际残阳,神情苦涩,身影孤寂,细雨之柔,沾衣欲湿,细雨之凄,落无声行无语,细雨之美,却是无情。 京都美景在江幽兰的眼中,因有了雨水的浇灌而变得凄凉,黄昏临近愁更愁,而这一切的一切汇聚成一抹哀伤,在心中孤独煎熬。 然而就在此刻,秦风起身,朝着山下走去,江幽兰转身凝望着他远离去背影,不知此举何为。 这少年自从禁足于断峰崖之后,浑身上下便笼罩着一层迷雾,江幽兰早已看不透,猜不明。 秦风回到自己别院,立于花园水池边,独自看着夜空残月,沉默不语。 秦风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自己身份肯定已被大亲王识破,否者又怎会如此兴师动众前往天安公国屠杀魏国公一家,而那押回京都的魏国公,便是让江幽兰开口的筹码。 如果不能让大亲王对自己的身份再度产生怀疑,怕是砍头之日,已不远矣 世子回府的消息自然有人告知大亲王,日落西山,大亲王陪同秦夫人来到秦风别院,入夜天凉,秦夫人担心秦风身子,故而担忧的问道:“风儿,夜晚风凉,为何不进屋歇息?” 秦风闻声回望,秦夫人已到身旁,连忙对着二老行礼,淡然笑道:“母亲、父亲好,还未休息?” 秦宇回应了一声,神情不见欢喜,语气关切问道:“近日身体可有好些?” “身体无恙,只是有些事记不起来了。”秦风指了指自己脑袋,轻笑道。 “记不起来也好,以前的你,真不像话,不过最近看你心气平和,又勤于读书,很好!”秦宇走到池边石亭中,坐下说道:“过来坐吧。” 秦风扶着秦夫人一同来到石亭,亭中三石墩,正好一人一个。 别院石亭建于溪流之上,湍湍水声让夜衬托的更加宁静,如月光轻抚大地,屠人阎王秦宇的目光泛起柔情,细细端详着秦风,说道:“山上清苦,瘦了,不过更精神。” 这位杀戮果决的大亲王,言语越是关切,秦风心中越是没底,故而主动转移到敏感话题,轻声问道:“父亲,魏国公,你准备如何处置?” 秦宇手指敲了敲身前石桌面,眼神果然变得凌厉,反问道:“我知江幽兰今日求过你,说说,你欲如何处置?” “路远迢迢长途跋涉,年迈之人,哪能轻易挺得过来。” 秦风的回答让秦宇大为意外,不由浓眉紧蹙,盯着秦风细看一番,追问道。 “你这是要让他死在路上?江幽兰那美人泪,你如何消受?” 秦宇目光炯炯,带着三分疑惑、七分威严,秦风没有回避,主动迎上目光解释道:“《列国史》上记载,天安公国地广人稀,失踪人口众多,鬼村随处可见。《妖魅志传》中也提到,天安公国妖魂法盛兴,我又听闻,“影掠者”可不怎么能见光。” “你怀疑失踪人口,魂妖法和影掠者,三者有关联?”秦宇起身,度着方步走到秦风身后,一双大手突然放在秦风肩膀两侧,语气严肃的问道。 秦风心中暗自叫苦,秦宇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魏国公,怕是不想让他活着回京,已不太可能,如若自己再次提及,怕是更会让大亲王生疑,故而说道: “或许有,或许没有,魏国公被残留的“影掠者”势力救走,逃于藏林,搜寻三日,为见其踪影。”秦风同样起身,转身看着大亲王,平静说道。只是这语气不像是在交谈,而是在安排:“我心中有个疑问,魏国公死之前,我想见他一面。” 秦风最后一句话,却是不得已而说之! 秦宇微微一笑,也不表态,而是继续追问道:“你为何想见他?” “父亲有所不知,最近孩儿隐隐回忆起当日被掠影者擒走后的情景。”秦风皱着眉头,略带困惑的回答道。 自始至终,秦风的眼神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大亲王的情绪变化。 所谓关心则乱,秦风这一句话,对爱子心切的大亲王而言,犹如惊天霹雳,击中秦宇心神,秦宇微微喘着粗气,神情镇定的盯着秦风,一字一顿的询问道: “你,记起来什么?” 大亲王情绪控制力远超常人,可惜先前眼角微颤,却没能逃脱秦风的眼睛。 “当日我在酒楼被击晕,带到了一处陌生环境,我隐隐记起一黑衣人唤醒了我,醒来后的我衣物已被扒光,浑身赤裸,我还记得,那黑衣人身旁蹲着一只黑色妖虎。” “黑衣人?妖虎?妖魂法?”秦宇眼神眯成一条缝,声音越来越低沉的问道:“这就是你要见魏国公的理由?” 秦风理了理自己思绪,解释道: “不错,我最近阅读过一些关于妖魂法的书籍,要培养出进化到妖虎层次的妖魂兽,所要吞噬人之魂力极为庞大,天安公国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失踪人口,暗中与之有其交易也有可能。再加上我听说当日将我从酒楼击晕掠走的正是天安公国的掠影者,那么这神秘人,或许和魏国公有关系。” 秦宇看了秦风一眼,不对秦风的推测下结论,反而声音低沉的追问道一个细节:“你这猜测不无道理,先前你说当日醒来后你的衣物被扒光?” 秦风点了点头,故作疑惑的问道:“是的,我也搞不清为何会扒光我的衣服,父亲,你们那夜找到我的时候,可曾有穿衣衫?” 秦宇没有回答秦风的问话,而是继续追问细节:“当时那黑衣人站在你左侧还是右侧?” “在我前面。” “站在你前面。” “不,是蹲在我前面。” “那只妖虎呢,也蹲在你前面。” “没有,那只妖虎一直在我身旁走来走去。” 秦宇语速越来越快,连续追问道一个又一个细节:“除了那黑衣人,还有其他人吗?” “这……我不清楚,当时我趴在地上,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秦风这次停顿了小会,不确定的回答道。 “你被扒下的衣物,就堆在你旁边吗?” “不知道,我只记得我被扒光了衣物,并没有看到放在哪儿?” “那夜你被带到东郊护城河,可曾听到通天塔的钟声?” “护城河?钟声?没有,我只记得那天下很大的雨,不知道被带到哪儿,只听到漫天雷声。” 大亲王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冷峻的盯着秦风,看了好一阵,这才说道:“或许,这黑衣人是想在你身上搜寻什么东西。” 秦风前世卧底,所经历的各种各样严酷的场面何其之多,说到自我伪装,鲜有人能看破,大亲王想从自己答话、神情、语气中找到破绽,难如登天。 倒是秦风,一直在引导大亲王思绪,越是位高权重之人,都有一个致命弱点,太自信,而杀戮果决之人,一般还有一个弱点,偏执! 由他自己分析出来的线索,远远比告诉他真相,更能让他信服。 当秦宇自言自语说出这句话是,秦风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只见秦风眉头紧皱,有些担忧的说道:“父亲,修行之人不是不能插手世俗之事吗?为何会有魂妖法修者将我劫持?更有修行之人居然敢当街杀人。” 秦这句话,倒是让秦宇想到什么,目光望向秦风低沉道: “扶风大陆,世俗界与修行界有着规则约束,绝不轻易越界行事。当日将你劫持的,乃是江幽兰的指使,而杀死张远富的,也算不上修行中人,乃是冯羽来之女,冯妙佳。当日你与张远富误杀了冯家家族冯羽来,到底是为何事?” 秦宇一最后句追问,秦风忽地眼中掠过一抹惊骇神色,嘴唇颤抖,片刻后才缓缓道来:“张远富告诉我,冯家有一枚价值连城的神丹……” “神丹?一个小小的冯家,怎会有神丹?……”秦宇细思至此,低语道:“你身上没有,便怀疑在张远富身上?……” 秦宇话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根本听不清晰,秦夫人担心风儿安慰,追问道:“夫君,你在说什么?哪些黑衣人会不会对风儿不利?” 秦宇摆了摆手,继续说道:“风儿,你将那神丹拿出来,我看看。” 秦风点了点头,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片刻后手中多出一银色锦盒,返回秦宇身边,将这锦盒递给秦宇。 “寂灵壁!” 三个字几乎和秦宇接过这银色盒子几乎同步说出,秦风好奇的追问道:“父亲,何为寂灵壁?” “一种壁垒阵纹,这冯字周围斑驳的片状银色甲片,组成的阵纹便是寂灵壁,寂灵壁的主要作用是禁锢气息!” 秦宇说完,单手捏出三道紫色法印,在身前形成三角图案,接着体内真元浮动,化为一丝红色流光,源源不断的灌入法印之中。 真元与灵气最大的区别,便是灵气成雾状,而真元却是一道流光,秦风万万没想到,大亲王修为已经踏入玄境! 随着秦宇真元灌入,三道法印形成一紫红色封闭空间,此刻秦宇将银色盒子送入法印之中,这才缓缓将其打开。 如此做法,也让秦风庆幸不已,寂灵壁的作用既然是禁锢气息,这便表明银色盒子中那枚虫纹丹药,能引发某种气息波动,幸好自己是在冥空珠中打开,否者,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银盒缓缓打开,空气中一阵扭曲,幸有三道法印封存,才未引起太大动静。 一枚虫纹形丹赫然映入秦宇眼中,只听秦宇惊呼“地丹”两字,随即便将这银色盒子关上。神情凝重的对秦风说道: “此丹,丹品已达五品虚丹顶峰,半步地丹,价值非同小可,就算在修行界也会引起一片腥风血雨,一个小小的冯家,怎么会有如此重宝。” 思索片刻,秦宇虽然心中存在众多疑问,但无论冯羽来,还是张远富,都已死去,这丹从何而来,张远富又是如何知晓冯家有此神丹,这个答案,怕是不好查出。 良久后秦宇将银色盒子交于秦风,关切的叮嘱道: “此物你收好,那神秘黑衣人既然是为此物而来,未曾寻到必然心有不甘,前段时间京都北郊有修真界大能斗法,估计也和此物有关,最近京都正是多事之秋,你万万不可踏出京都半步。” “父亲,那日京都北郊斗法,孩儿正好在现场,不知为何,抓我那黑衣人再次归来,将我从后山掠去,经过北郊一破庙时被一老道拦住,两人斗法好生凶险,孩儿趁乱逃走,才捡回一条性命。” “什么,他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在京都抓人?京都乃红尘俗世,修行界早有规定,俗世乃修行界之根基所在,修行中人不得扰乱俗世,更不许在俗世中作奸犯科,莫非,此人乃魔道中人?” “不错,两人打斗中,我隐隐听到那道人训斥神秘者为魔道中人。” “大洛帝国居然再次出现魔道中人,这事或许就不只是牵扯到这枚虚丹了,看来,也有可能因为帝国龙气一事,惊动了谁!” “帝国龙气?父亲,何为帝国龙气?” “帝国龙气乃国之气运所聚,此事牵扯极深,又凶险万分,你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秦风点了点头,想想又说道:“父亲,孩儿经历了这两次生死,也算大彻大悟,回忆往日种种,倍感惭愧,孩儿希望能早日返回书院,潜心修行。” 秦宇目光犀利的看着秦风双眼,仿佛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别的什么,几个呼吸后秦宇才声音却略带疲惫的回应道: “为父还有一些事未曾想明白,你在府中再多休养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去书院也不迟。” 秦风猜得出大亲王心中顾虑,也绝不会单纯的认为自己一席话就能打消大亲王心中对自己身份的猜疑。 欲速则不达,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秦风今夜留给大亲王太多纷繁复杂、毫无头绪的线索,在大亲王没有搞清楚这来龙去脉、没有分清楚真假之前,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毕竟,为人父母,还有一致命缺陷,那便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深深的渴望自己就是秦风。 乌云渐渐汇聚夜空,夜雨再次袭来,淋湿整个京都。 庭院一席长谈之后,大亲王独自回到书房,书房灯光在这雨夜中亮了一整夜。 秦风也返回了绝壁崖,在雨夜的绝壁崖上站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大亲王心思缜密,行事狠辣,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手段,魏国公就是先例,这样的人,岂是那么好糊弄,自己身份想要瞒天过海,大亲王这一关,必过。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章 相邀议常州 次日清晨,阳光挣开昨夜乌云纠缠,像一把利剑,斩裂沉沉夜幕! 夜雨形成的雾纱缭绕盘旋,如缕缕轻烟袅袅升起,渐渐碎去,大亲王府的绝壁崖上再次迎来一位熟悉少年。 古皓月带着一锦卷,在秦芸带领下来到绝壁崖,正巧秦风三人正在用餐。早餐比上次古皓月来时丰富不少,古间客栈的凤梨糕赫然也在餐盘之中。 见古皓月到来,江幽兰礼貌邀请共用早餐,古皓月一番客气,却在秦芸的拉扯下,也坐于洞中,几人边吃边聊,都很少动筷,原本三人的食量,却还剩下一小半。 秦风一夜未睡,略显疲惫,用餐时眉头紧皱,一言未发,这让古皓月嗅到有一种不受欢迎的味道。 饭后自然是熙香收拾碗筷,秦风心中有事,不愿留在洞中,便去帮忙,洞内剩下江幽兰、古皓月和秦芸三人,古皓月望向洞外秦风不爱搭理的神情,心中对其厌恶更增几分。 古皓月收起了无用的烦躁情绪,在洞内巨石上展开手中锦卷,这才开门见山,说明了此次前来拜访的用意。 锦卷是一幅大洛帝国常州极其周边的详细地形图,古皓月指着常州一代山脉,顺着山脉走势简要概述了常州旱灾频繁发生的原理,抚掌说道: “公主可知,常州数年频发旱灾,今年更是百年难遇,朝廷委派五王爷负责赈灾一事,五王爷高瞻远瞩,希望能找到长期有效治理之方,解百姓旱魃之苦。” 江幽兰听到此微微摇头,细道:“天下地相,乃自然之力所聚,应天道而后通人灵,常州为藏风之所,无水之地,又如何能解旱魃之苦!” 古皓月欣赏的看着江幽兰,缓缓回应道:“公主精通天理地相,古某佩服,正如公主所言,常州乃无水之地,而人力又怎可抗拒自然之法理,百姓只要身处常州,必然逃不了这旱灾之祸,所以古某建议王爷,让常州百姓迁移出此地。” “迁移?自古迁移地域都乃朝廷大事,关乎国运,需陛下钦定不可,五王爷怕是做不了这个主吧。”江幽兰略带疑惑的反问道。 古皓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神情,说道: “的确,常州迁移事关重大,虽利于百姓,却也触碰到朝廷中某些权贵的利益,五王爷也是颇有顾虑,故而禀报陛下,得陛下懿旨,定于下月十五,由古某主持,在书院召开一场国事论道会,大洛帝国青年才俊皆可参加,倒时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三位大人也会出席,共商常州赈灾一事。” 古皓月如此一说,秦芸看向古皓月的眼神充满崇拜的光芒,眼前少年不过二十,居然能受陛下重托,主持如此重大国事论道,学识才气的确让人仰慕。 秦芸想到此,心中不由将古皓月与自己哥哥秦风一番比较,感觉两人如皓月与之萤火不可同日而语,哎,自己这不学无术,不成器的哥哥,如有半分古公子的本事,也就不会让父亲如此操心。 秦芸一阵乱想时,古皓月却突然起身,朝着江幽兰礼拜,同时递上一张鎏金印贴,恳切的邀请道: “公主颖悟绝伦,又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古某诚恳邀请公主一道,参加这次国事论道会,为常州的百姓出谋划策,解百姓于苦难之中。” 江幽兰接过邀请帖,脸上却露出浓浓忧色,随后自嘲的笑道: “古公子如此看得起小女子,江幽兰心中感激,可如今我的状况公子或许还不清楚。” 说到此江幽兰目光转向洞外和熙香并排而坐的秦风,神情苦涩,落寞说道:“我被禁足于大亲王府,若无大亲王和夫人的同意,半步也不能离开此处。” 秦芸听出了江幽兰的身不由己,心有不忍,主动拉着她的手,关切说道:“江姐姐放心,先前古公子已经见过我娘,并说明了来意,我娘说既然是为天下百姓谋利,自然可以前往。” 接着又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邀请帖,在江幽兰眼前晃了晃,俏皮道:“我也收到古公子的请帖,到时陪姐姐一起去,也好随便见识见识帝国这些青年才俊。” 江幽兰微笑着看向秦芸,这位乖巧的妹妹颇让自己喜欢,续而又将目光转向古皓月,只见古皓月含笑点了点头,表示先前秦芸所言属实,这才感激应答道: “古公子有心了,既然如此,我便陪同秦芸妹妹,一起去看看。” 古皓月心中大喜,再次礼拜,言语带着几分欢喜,说道:“公主能够前往,必然会在这次论道会上大展才华,陛下有旨,本次书院国事论道会,若能解得常州无水之困,赏赐诰书一册。” “诰书!”古皓月言语中提到诰书,江幽兰不由眼前一亮,兴奋之情溢与脸上。 “不错,赏赐诰书,公主,能否获得自由之身,荣归故国,就看你在这次论道会上的表现了,古某不才,对常州迁移一事略有几分浅薄之见,愿与公主共同商讨。” 说完,古皓月从衣袖中拿出一本书册,上面详细描述了本次常州迁移一事的各种具体事宜,所记载极为详细。 这本书册,必然花费了古皓月一番心血,从迁移户籍、田地分配、新城选址、税赋劳役等等,都有详细可操作之法,江幽兰感激的看向古皓月,诚恳的说道:“古公子大恩,小女子铭记于心。” 接着,三人便在洞内就常州迁移之事详细商议,而熙香陪着秦风坐在洞外,看着日生日落,风起云舒,漫无边际的说着自己心事。 至于秦风,一本厚厚的《修行万宝录》看了整整一天,书中关于修行界常用物器都一一作了注解,比如施展阵法用的阵盘、炼丹用的蕴丹囊、通信用的信鹰……还有记录影像用的影珠等等,其具体作用、功效和使用方法,秦风都将其默默记于心中。 古皓月与江幽兰两人就常州迁移事宜进行了一番深入探讨,彼此都可谓受益匪浅,江幽兰本就是公国公主,于国事颇为熟悉,对古皓月的迁移计划提出了几点关键意见,使得这计划书更加完善。 江幽兰的美貌与学识,让古皓月钦佩不已,爱慕之心较之以往更甚几分,直到日落西山,才依依不舍的提出告辞一事。 古皓月起身告辞,将行时,江幽兰却将常州迁移事宜的书册还给古皓月。 “公主?这是何意?”江幽兰的做法让古皓月颇为不解。 江幽兰抿嘴一笑,轻语道:“常州迁移之事,必然花费了古公子大量心思,江幽兰虽向往自由,但却不能做出鹊巢鸠占、欺世盗名之事,公子好意,心领了。” 古皓月欣赏的点了点头,也不矫情,收起了书册,信誓旦旦的说道: “公主见利思义,品行高洁,令人佩服,古某乃修行中人,早已看淡世俗名誉,解百姓于疾苦,行天道之事,此乃我修行中人分内之事,如果有幸获得陛下赏赐,必然恳请陛下还公主自由。” 这话说的极为诚恳,声音洪亮,倒有些像是故意说给洞外秦风听闻。 江幽兰感激一笑,以礼相拜,古皓月表明了态度,心中便多了一份责任,常州迁移一事,自己势在必行。 走出洞外,夕阳斜照,秦风依旧看着手中这本《修行万宝录》,熙香却有些困意,靠在秦风肩膀打盹。 古皓月知晓,最近京都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眼前这位少年,那首《笑傲江湖》和《凤求凰》,无论曲谱、乐词都堪称经典。如何也没想到,昔日骄奢淫逸、嚣张跋扈的少年,居然在音律方面有这等才情。 古皓月走进数步,朗朗说道:“如此美景,又有佳人伴读,秦世子真是好雅兴,好福气。” 秦风单手扶着熙香的头,轻轻从自己肩上将其放下,这才慢慢起身,扬眉笑道:“古公子忧国忧民,令人敬佩。” 古皓月微微颔首,将话题一转,提及到:“秦世子醉酒所创的那首《笑傲江湖》,才让世人钦佩,世子好才华。” “那首曲并非我所创!”秦风语气淡然回应道。 古皓月不以为然的一笑,言语带着三分傲慢说道: “秦世子这是愚弄古某了,古某对音律也略知一二,这首《笑傲江湖》,无论曲词皆无记载,不是世子所创,又会是何人呢?而另外一首《凤求凰》,萧梦迎小姐可是亲口承认此曲乃是你和他共同所创。秦世子有此才华,又何必遮遮掩掩。” “我不胜酒量,那日登楼后不久便沉沉睡去,又怎么可能会和萧梦迎小姐共创曲谱,话已至此,信与不信,都无关我事。”说完,秦风便转身,打开手中之书,迎着落日余晖继续阅读。 古皓月微微皱眉,神情带着几分不悦,自己乃是大洛帝国元阳观长老沧月真人的亲传弟子,身份虽不及大亲王世子,但入京以来,交往之人无论官职大小,都会以礼相待,唯独眼前这少年,言行举止中都隐隐带着一份不屑与傲慢,再加上因为他的缘故,才使得江幽兰禁足于此,不由又迁怒几分。 “听闻世子为常州旱灾捐赠了千万洛币,济世胸怀令人佩服,陛下为解常州无水之困,于书院召开国事论道会,若秦世子有空,也可来听听。” 秦风喜好风月,诗词歌赋或许有所才华,但对于土木兴建、渠堰疏降等国务工事可以说一窍不通,古皓月请他前往可没按什么好心,更多的是想借机羞辱一番而已。 更何况这句“也可来听听”,说的如同施舍一般。 如此伎俩秦风心中了然,既不拆穿,也不应答,只留一个背影,冷漠对着古皓月。顿时古皓月有一种奋力一击却打到空气一般的自讨没趣感。 秦风爱理不理的态度,站在一旁的秦芸心中暗自埋怨,更觉得伤了古公子颜面,不由拉了拉秦风衣角,低声说道:“哥,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难得古公子邀请,就一同去呗。” 对于这个妹妹,秦风虽然接触不多,但看得出心性单纯,童心未泯,微笑着侧身对其轻语道:“记下了!” 古皓月双眉紧蹙,隐隐散发出桀骜戾气,低沉道:“既然如此,古某便不再打扰,公主,秦小姐,告辞。”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一章 徒步登墨尘 夜幕降临,月上树梢,秦风站于绝壁崖上,目光凝望着京都城南坊市最高建筑:通天塔。 《帝国诏天年鉴史》上记载,通天塔乃前朝大商帝国所建造,在大洛帝国迁都鼎阳时,一直都被称之为“雷楼”,又叫“惊雷塔”,传说惊雷塔上听雷,能接收天道旨意。大洛帝国迁都至此后,才改名通天塔,寓意为通往天道之途。 秦风闭上眼,夜凉之风轻抚脸面,回忆起那夜自己被带到的那处神秘之所、星空之地,那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霆之音,直到现在回想起,都在耳畔轰鸣。 秦风怒目如电,神情冷肃的望着夜幕下那散发着柔和蓝光的通天塔,磔磔一声冷笑,心中猜疑道:或许,那夜自己所在,就是那通天塔。 绝壁崖上,熙香已经沉沉睡去,这位明心单纯的丫鬟,有着春喜秋悲的天真性情,仿佛拥有着一颗还未沾染上尘世灰尘的水晶心,世事和万物的烦恼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师傅在自己修行感悟手札中常常提到,道家修行,讲究清静无为、离境坐忘,秦风不止一次想到,如果这丫头拜在自己师傅门下,会不会修行一途,比自己走的更远。 自己两世为人,经历太多,性情谨慎坚韧,又刚肠嫉恶、柔而不犯,反而更加适合剑道! “在想什么呢?”江幽兰悄然走到秦风身边,和声细语对其问道:“昨日你回亲王府,可曾与大亲王谈及过魏国公之事?” 秦风转身看向江幽兰,只见月色笼罩其身,为她镀上一层银色光辉,使得愈发美丽动人,如月般弯弯的大眼睛里盛着湿漉漉的惆怅,皎如月光,倾国倾城! “常州无水之困,百姓迁居之法怕是得不到陛下认同。”秦风并未回答江幽兰的问题,而是转而谈起了今日她与古皓月商议之事。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秦世子对土木兴建、渠堰疏降等国事毫无兴趣,也无所建树。这一点江幽兰心知肚明,之所以有此一问,并不是要让秦风讲出更好的方法,更多的是一种不知道就别乱发表意见,让其闭嘴的意思。因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味道。 秦风自然能听出这其中意味,也不争辩,凝思片刻说道:“陛下的诰书能否得到还未知,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得到,但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魏国公的命,可保。” 玄月如勾,夏虫脆鸣,夜风卷着似絮云层将月光罩住,绝壁崖上蒙上一层阴霾,江幽兰看不清秦风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一种寒意。 “你在害怕?”秦风冷肃道。 “没有呀,我怕什么?”江幽兰慌慌张张回应道。 “身体别哆嗦,这事不会要你命。” 直到秦风提及,江幽兰这才发现,先前秦风无形中散发出的寒意,早已让她浑身颤栗。 墨尘斋,坐落在大洛京都北城,太洛湖的尽头,万绿中那一道金碧辉煌的飞檐,便是墨尘斋四艺宝鉴阁的主楼。 墨尘斋距离皇宫仅有七里,占地千亩有余,乃是整个大洛帝国官宦名流、富商巨贾最喜欢之场所,是为上九流之地。每日接待来自帝国与其他公国的权贵之人数以千计,作为帝国皇家最大的“金融”产业,墨尘斋旗下设有“四艺宝鉴阁”、“长生房”、“颂德四季行”、“质库”和“道宫”五大机构。 四艺宝鉴阁是对书、词、音、塑四大艺术行业的顶峰之作收录和排名的国家级行业机构,“四书五经、三音七景”便是四艺鉴宝行评价出来的在书法绘画、诗词、音律和手工雕作十九件大洛帝国最顶尖的作品。而这十九件作品的背后,便是十七个响当当的一代大家。 长生房又名万宝库,集帝国千年积蓄,收录的宝贝可谓不计其数,和帝国拍卖行颂德四季行一起,成为帝国最赚钱的行业。 质库的性质类似于典当行,拥有好宝贝的卖家可在墨尘斋的质库进行买卖或典当,也可以在质库的“解坊”进行自由交易。 质库解坊和城南坊市,一南一北,为大洛帝国最大的物品交易流通地,只不过解坊做的都是大宗买卖,所交易的东西极为昂贵,而城南坊市更多的是面相大众百姓、商贩而已。 至于道宫,那是专门为修行界的修道者提供的交易场所,在道宫交易物件,无法使用洛币,需要以灵石作为交易货币。 墨尘斋三年一度的音律大典,便在四艺宝鉴阁举行,当今陛下喜欢音律诗词,所以这音律大典,办的是一届比一届隆重,来自大洛帝国七十二州省,数百郡的音律俊才,都会纷纷前往,参加这次音律大典。 音律大典其中一项重头戏,便是天曲榜,音应四时,震于八方,而韵亦八变,因而又叫“八风榜”。 近三年来,无数音律才俊创作的上千首新曲,都将在本月内汇总于四艺宝鉴阁,参加评选,由二十七位德高望重的音律大师品鉴,以百分制评分排名,主持本届天曲榜排名的负责人,正是当今大洛帝国三大音律宗师之一,洛灵陛下的音律恩师,九指琴翁——宫九歌大师。 今日,是天曲榜接收曲谱的最后时日,十日后墨尘斋便会公布天曲榜单,届时榜单上前二十名音律作曲者,将会被邀请参加这届音律大典盛宴。 下午寅时,江幽兰出现在了墨尘斋的四艺宝鉴阁外,手中还带着一卷精美的宣纸,一行陪同的还有秦芸妹妹,宣纸之上,是昨夜秦风新谱的一首曲子。 江幽兰之所以会在这个时辰突然出现在墨尘斋,还的从今日一早说起,一大早,江幽兰便带着这首曲子向秦风人请安,并告知夫人,要将秦风这首新曲拿到墨尘斋的四艺宝鉴阁,参加今年音律大典的新曲榜评鉴。 爱子佳作要参与新曲榜评鉴,秦夫人当然是满心欢喜,又怕江幽兰不懂墨尘斋规矩,便吩咐秦芸一同前往,待两女离府后,秦夫人又吩咐大管家易水凉备上三分礼品,给墨尘斋四艺宝鉴阁的阁主奉常春和两位音律大宗师一并带去。 大亲王府在城西,若走官道,便要过了枫林街朝东行三十余里,到达京都中心启天祀广场,在一路北行,然而江幽兰说道自己好久未出王府,评鉴曲谱也不着急,便提议不用车马,改为徒步,走京都宽窄巷道十余里,前往墨尘斋。 秦芸对江幽兰影响极好,自然是没意见,两女穿梭在京都大街小巷中,边逛边走,朝着墨尘斋出发。 江幽兰带着秦芸,过了枫林街边便向北行,先是穿过热闹的大西街,又绕过京都太乐府和御史事务处,来到了城北区乐康街。 经过乐康街一间布匹绸缎店铺之时,江幽兰特意停下脚步,看了看身上有些陈旧的绸衫,便走了进去,秦芸自然也跟随。 布店的老板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看上去像是刚刚大病初愈,憔悴、消瘦,然而那一对深陷的眼睛却特别明亮。一个布店的女老板,很少见到这样尖利明亮的眼睛。 挑选了一番,最终没要到自己称心如意的,江幽兰略带失望的离开,倒是秦芸欢喜对江幽兰承诺道,改天带她去城南坊市最好的丽染衣铺,挑选几件合身的衣物。 离开布店后,江幽兰和秦芸又随意逛了乐康街上的几间铺子,秦芸还在一件玉器店铺购置了一枚玉簪,这才继续前行。 京都的天气确实炎热,才上午巳时,整个都城像烧透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街道地面烤得滚烫,这一路走来,秦芸香汗淋漓,略显疲惫,江幽兰修行筑基,身体比秦芸强上许多,见秦芸已显疲惫之态,故而放慢了脚步。 江幽兰刻意控制着时间,从乐康街出来,便又拐到永安大道,三个月前永安大道发生命案,当街刺杀世子和张远富就在此街,如今人气虽然恢复,但随处可见来回巡查的禁军。 路过永安街“醇香茶斋”时,炎热的天气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就会想到醇香坊的特色凉茶,“琥冰”。秦芸不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向江幽兰,便提议进茶楼稍作休息。 江幽兰莞尔一笑道,两人心有灵犀,一同步入了醇香茶斋。 就在江幽兰跨入醇香茶斋的同时,乐康街的那间不起眼布匹店,走进一位头带斗笠、身材伟岸,肤色古铜的蓝衬猛汉,这汉子额头宽大,鼻梁高挺,嘴唇厚实,浓浓的络腮胡衬托着硬实的下巴,搭配犹如砖头一般的暴烈肌肉,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疏狂的味道。 猛男进店大喝一声:“这鬼天气,她娘的空气像被点燃似的,老板娘,货到了吗?” 消瘦妇人也不看那鬼叫的汉子,转身从后面衣架最底层抽出一块黑色布料,递给汉子说道:“晚上可能暴风雨就要来了,这是你的货,三个洛币。” 两人的对话显得有些怪异,也没更多的交流,猛男拿起布料,丢下三个洛币便离去,只不过一块布料三个洛币,这价格可真不便宜。 蓝衬汉子夹着布料,消失在了乐康街的尽头,江幽兰在醇香茶斋一盏茶的功夫,这蓝衬汉子便出现在了城南坊市最南端的“运丹道”药铺,这家装饰的富丽堂皇的药铺掌柜,一见这蓝衬汉子踏入,满脸欢喜的迎上,恭敬的轻语道: “魏爷,可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最近哪儿发财呀。” “我要买一样术器,可有货。”蓝衬汉子拿出一张巴掌大的宣纸,递给药铺掌柜说道。 “有,有,自然有,只要魏爷出的起价,鬼市就什么都有。魏爷,随我来!”药铺掌柜一边前方引路,一边恭敬的回应道。 “运丹道”药铺内陆续传来两道轻微的空间波动,半个时辰,当蓝衬汉子再次走出药铺时,手上已多出了一个半寸见方的精致鸦青木盒。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二章 南山有北冰 大亲王府秦夫人送了礼,也算是打了招呼,奉常春当然不敢怠慢,世子爷今日有新曲拿到墨尘斋评鉴,参加本届天曲帮评选,说实话,奉常春还是满心期待。 身位墨尘斋四艺宝鉴阁的阁主,前几日轰动京都的两首神曲,奉常春可是反复斟酌了其中奥妙,特别是那首《笑傲江湖》,这种激昂、明快的谱曲风格完全与当世传统曲谱迥然不同,可以说开辟了一种全新的韵律方式。 秦世子在音律方面居然有这等惊天动地之才,的确让奉常春瞪目结舌、难以置信。传闻秦世子骄奢淫逸,不务正业,如今看来是有所偏执。 奉常春静坐四艺宝鉴乾坤阁,打开《笑傲江湖》曲谱,抿上一口清茶,小声哼着曲调,再次细细品鉴。 “爹,在干什么呢?怎么又在看这曲谱?。” 一位身穿浅绿绸裙的少女出现在乾坤阁,少女容貌虽不出众,但一头清爽的长发,配上清秀的脸庞,清澈的眼眸,还有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气息,就如一幅清美的画卷,带着一股书生特有的卷气,娇嗔道。 “薇儿,你怎会来此,今天书院放假吗?”奉常春看着自己这位淘气的宝贝女儿奉念微,攒眉故作不悦的盘问道:“又逃学了?” “爹,你看!”奉念微掏出一张鎏金书帖,双手托着递给奉常春。 奉常春接过邀请帖,打开时随口问道:“这是什么?邀请帖?国事论道会、常州赈灾、古皓月?”奉常春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完邀请帖上内容,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国之大事,乃男儿操劳之宜,你一个女儿家,跟着闹什么。” 奉念微娇躯一震,双手叉腰,面色微怒,肃然道: “好你个奉常春,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也敢妄言,那当今陛下,开荡荡之王道,革靡靡之商俗,大修文教,盛饰礼容,鼓扇玄风,阐扬儒业,介胄仕义,折冲樽俎,声振寰宇……” “好了好了好了,爹错了,爹错了还不行吗?”奉常春摆了摆手,阻止了自家女儿喋喋不休的说词,轻声追问道:“怎么,今天从书院跑出来,就为了给我看这个?” “哼,爹,你是有所不知,这次在书院举办的国事论道会,不但户部、礼部和工部三位尚书大人会亲自出席,而且还获得了陛下的首肯,听闻若能解常州无水之困者,陛下将赏赐皓书一册。” “哈哈,我的乖女儿,大洛帝国的皓书,岂是那般容易拿到的。”奉常春不以为然的拍了拍爱女的头,轻言浅笑道。 “这不是重点。”奉念微又一声娇喝。 “哦,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女儿我,也在邀请的名额中,整个书院,只有区区三十位惊才风逸、满腹文通之大能,才能获得邀请。”奉念微得意的说道。 “厉害厉害,我家闺女居然也有如此超众才华,当真不亏是当世才度、扫眉才子!” “哼,那当然”奉念微一仰头,傲然回应道,正要再自夸两句时,守候在乾坤阁门外的顾管事轻轻敲了敲门,躬腰一礼道:“奉小姐好,阁主,南阳州杜炳山公子已到,正在鹤径庭候着!” 奉常春听闻,目光带笑的看着自己女儿,只见奉念微面带羞涩,微微低头,神情自带几分激动,当即明白女儿心思,打趣道:“我说怎么会突然跑到我这乾坤阁来,什么国事论道会,邀请帖,恐怕是冲这杜公子来的吧。” “爹!”奉念微拉着奉常春的衣袖轻轻摇晃,娇滴滴的说道:“上届天曲榜,杜公子的《邪风曲》以一分之差,输给了吴先生,这次听闻杜公子谱写的《听雪》,其曲弥高、其和弥寡,幺弦孤韵,可是冲着本届天曲榜首名而来,女儿好奇,想来见见。” “只是好奇?”奉常春淡然一笑,反问道 奉念微神情微怒,瞪了奉常春一眼,说道:“不然呢?” 奉常春仰头追忆道:“杜炳山五岁作曲,八岁成名,十岁时创作的《夜静》,轻盈曼妙、婉转悠然,一时间风光无限、家喻户晓,如今二十弱冠之年,在音律上的造诣已是登峰造极,不比你老爹差多少,而且这少年相貌俊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乃是大洛帝国有名的美男子,去年听闻刀剑山庄的大小姐为了他,连浮生阁内门弟子的身份都不要,甘愿留在他身边,难道说……” “爹,今天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杜公子已在鹤径庭等着你呢,还不快去。”奉念微白了一眼自己亲爹,又窜到身后,推着奉常春的后背向前走去,路上,还念念不忘的追问道: “爹,你说这次杜公子的《听雪》,会不会摘桂,获得榜首?” “我看难。” “呀,怎么会,难道又有哪位老先生突然跳出来,抢这天曲榜首名的风头?真是的,去年那吴先生,都过百岁了,一辈子就写了一首曲子,也好意思来和杜公子比。”奉念微嘟着嘴,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不满的嘀咕道。 奉常春摇头否定,故作神秘的一笑,也不应答,反而加快了脚步,朝着鹤径庭快速走去,落在身后的奉念微皱眉凝思,片刻后双眼陡然睁大,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带着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快步追上奉常春,一惊一乍的说道:“爹,不会是……不会是瑶莫冰也参加了本届天曲榜吧。” 奉常春停下脚步,侧身对着奉念微说道:“南山北冰,虽然说杜炳山与瑶莫冰齐名,但瑶莫冰可是一代音律宗师卢寻风的唯一弟子,卢寻风一生严谨,极看重名声,能允许自己弟子前来参加本届天曲榜,又怎会让其他人把这榜首给拿了。” 此刻鹤径庭好番热闹,杜炳山正坐在庭内盛开的樱花树下,晨光斜照,长发黑玉般的淡淡光泽,更加衬托出脖颈处的肌肤白细如玉瓷。一阵微风,花瓣轻盈飘落,晶莹如雪,细细碎碎,美如诗画。 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杜炳山轻轻侧转回头来,刹那间奉念微感觉呼吸困难,无法言语,一颗心迸然跳动的如疾奏鼓声一般,那张俊美的笑颜,迁走了她全部的心神。 “哟,没想到宇文小姐、萧小姐和卓小姐都在,杜公子好人缘呀。”奉常春赏识的看向杜炳山,朗声说道。 奉常春如此一说,奉念微这才发现,鹤径庭内,三位京都名声赫赫的官府大小姐都围在杜公子身前,个个亭亭玉立、风华绝代、钟灵毓秀,正满脸笑意与杜公子说笑,气氛温热,特别是当今大洛帝国国父,宇文丞相的大女儿宇文梦泽也在其中时,不知为何,奉念微的心仿佛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揪住一般,暗暗阵痛。 杜炳山礼貌一拜,递上音律竹简,言语轻柔道:“见过奉先生!这是小生于雪夜感悟,新谱的曲子,名为《听雪》,请奉先生品鉴、指点。” 杜炳山一举一动温婉优雅,说不出的飘逸潇洒,看的众女面带羞涩,满眼爱慕。 奉常春抬手示意免礼,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杜公子在刀剑山庄做客,雪夜登山,日出时分刚好攀至剑锋山顶,朝阳之下望着苍茫晨雪有感而发,创作了这首激情彭拜的《听雪》,老夫早有耳闻,等你这首曲子,可足足等了一年呀。今年天曲榜的榜首,非杜公子莫属了。” 奉常春如此一说,使得奉念微好生疑惑,先前爹爹不才说今年天曲榜的榜首估计与杜公子无缘吗?正在奉念微纳闷时,鹤径庭的外廊处传来一女子声音。 “奉老,杜公子的《听雪》固然不错,不过今年的天曲榜,杜公子恐怕又只能与榜首失之交臂了。” 这女子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丝阳刚之气,语速略快,声音刚落,奉念微便听见叮当的兵刃碰撞声,心中已然知晓这女子是谁,不由目光再次看向奉常春,心中暗道一声狡猾的老家伙。 这女子正是当今殿下的妹妹,永安公主,绣春公子。 绣春公子阔步走近鹤径庭,奉常春带头,众人礼拜,绣春公子也不客气,坦然受之,拍了拍自己腰间佩戴的一对绣春刀,又对着杜炳山说道: “刀剑山庄打造的这对绣春刀,深的本公子喜欢,听闻因你这小子缘故,惹得刀剑山庄大小姐放弃大好前途,跟你私奔,这事可做的不地道。” 绣春公子年长杜炳山几岁而已,说话却显得有些老气横秋,对杜炳山称呼“你这小子”,倒是让宇文梦泽一脸不悦。杜炳山坦然一笑,礼貌的回应道: “东方小姐上月已启程前往浮生阁。” 绣春公子点了点头,这时站在身旁的奉常春明知故问道:“公主,难道本届天曲榜,有奇人出现?所作之曲还能超过杜公子这首《听雪》?” 绣春公子宛然一笑,并未应答,只是低声数落了一句“老狐狸”,奉常春笑着收下了。 众人不知绣春公子和奉常春打的什么哑谜,这时,在墨尘斋一随从的带领下,一雪蓝莲裙少女,款款走入鹤径庭。 少女也就十六七岁左右,同样是美女,然而这少女给人最深刻的印象,便是眉宇之间有一种超越她年龄的出尘气质,淡淡的柳眉分明仔细的裁剪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如两把刷子,把那双心悸的大眼睛刷的亮晶晶,异常的灵动有神。 少女一出现在这鹤径庭,顿时众花失色,大有一枝独秀的错觉,不知为何,一眼见到这少女之时,杜炳山头脑中便闪烁出一个名字:瑶莫冰。 不错,这少女正是瑶莫冰!南山北冰,杜炳山虽然与瑶莫冰齐名,但直到今日,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三章 好曲知狂想 鹤径庭,因瑶莫冰的到来,增添七分美意。 只见绣春公子冲着瑶莫冰招了招手,待瑶莫冰走近,这才指着身侧的杜炳山为其介绍道:“那,这便是姓杜的小子,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 瑶莫冰吟吟一笑,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先是环视一周,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杜炳山身上,行礼轻柔说道:“久闻杜公子大名,今日一见,莫冰三生有幸。” 杜炳山神情一阵恍惚,但见眼前少女肤光胜雪,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这一恍惚,还礼时难免显得有些仓促。 或许这种情况瑶莫冰早习以为常,司空见怪,不与杜炳山多言,其俊朗的相貌也并未让瑶莫冰将其目光多停留丝毫,在绣春公子的介绍下,瑶莫冰与众人一一拜见后,眼神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失望,这才彬彬有礼的对奉常春说道: “奉先生,昨日莫冰刚到京都,在宣谢阁听到一首新曲,旋律昂扬悠远,跌宕起伏,歌词更是撞击灵魂如沐潮风,莫冰好生仰慕,打听到这首曲子乃大亲王世子秦风所写,名为《笑傲江湖》,如果可以,莫冰想见见这位秦公子,希望奉先生引荐。” 奉常春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何难,今日秦世子便会带来他的另一首新曲,参加本届天曲榜,莫冰姑娘可在鹤径庭稍作等待,算算时间,也应该快到了。” 瑶莫冰想眼前一亮,面带喜色,更显容光焕发,美不胜收,看的一旁杜炳山心思荡漾,反而对瑶莫冰口中的秦世子,杜炳山有一种吃了臭虫,多出几分不舒服的感觉。 “秦风这家伙本公子倒还了解,要说这《笑傲江湖》是他所创,本公子第一个不信,就他那不学无术、嚣张跋扈,整日惹是生非的废物,能写出这样的曲子?多半是沽名钓誉,盗用他人之作罢了。”绣春公子一声冷哼,不以为然的贬低秦风道。 “不错,秦风不但在京都臭名昭著,而且在书院中也是声名狼藉,经常骚扰书院女生,天安公国的江幽兰公主,就是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狠狠的收拾了他一番,奈何他有个护犊子的老爹,哎,可苦了江学姐,听说到现在都被关押在大亲王府。”奉念微接过绣春公子的话,继续数落秦风道。 奉常春瞪了奉念微一眼,皱眉道: “瞎说什么,世子宅心仁厚,善存大爱,常州大旱,世子带头捐款一千万洛币,数百万粮草,可比你那什么国事论道会,只知道动嘴皮子强多了。世子更是博学多才、广交好友,为一身份低微的禁军挚友创作了这首《笑傲江湖》,如此才情兼并的杰出少年,岂是你说的那般不堪。” 奉常春如此一说,奉念微虽心中不服,却不敢顶嘴,倒是宇文梦泽接过话质问道:“奉老,我等都知道你和大亲王府的秦夫人乃同乡,你为秦风这家伙辩护两句也不伤大雅,但你要说他宅心仁厚、善存大爱、博学多才、才情兼并,本小姐实在听不下去了,秦风这人怎么样,相信大家都有耳闻,一会秦风来了,我便与他当面对质这《笑傲江湖》曲谱一事,看他如何作答。” 这时,大学士萧丞相的孙女萧玲一脸担忧的对瑶莫冰说道:“莫冰妹妹,可切莫让那秦风瞧见,你这般俊巧的模样,如果被秦风盯上,可免不了会出什么幺蛾子,那家伙,不见也罢。” 瑶莫冰摇了摇头,言语带着几分固执说道:“萧姐姐,师傅常常提醒我,眼见为实,耳闻为虚,我想,一位能创作出《笑傲江湖》这般曲谱之人,定然不会如你们所说的如此难堪,莫冰心意已决,定要见见这位世子秦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所谈之人都是那叫秦风的帝国世子,倒把杜炳山凉在了一旁。从小到大,杜炳山无论走到哪里,都自然成为全场焦点,如此被冷落的场面还真不多见,杜炳山年少成名,心气高傲,难免心胸狭隘了一些,加上瑶莫冰几番言语中,对秦风大有钦佩之意,心中对秦风的不舒服感觉,也就渐渐变成了厌恶。 就在众人喋喋争论不休之时,墨尘斋的顾管事匆匆走了进来,向奉常春禀报道: “大亲王府送曲谱之人到了,是江幽兰公主,还有秦芸小姐。” 奉常春眼神一亮,对绣春公子说了一句“公主稍后,常春去去就来”,便快步走出鹤径庭,边走边吩咐道:“既然到了,还不快快请她们进来。” 顾管事应了一声便去引路,奉常春唯恐有所怠慢,也跟着前去,倒是奉念微等奉常春走后,不高兴的憋了憋嘴,一屁股坐在鹤径庭的桃木椅上,鼻中喷出哼哼音。众女也是好生安慰一番,心情这才好过一些。 不久鹤径庭外便传来一阵阿谀奉承之声,众人只见廊道之中,奉常春跟在江幽兰的左侧,落后半个身位,满脸堆笑道:“世子那首《笑傲江湖》,可谓惊风雨泣鬼神,常春一生阅谱无数,有如世子这般神曲,虽不敢妄言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与秦风同在大洛书院学习的奉念微和宇文梦泽、萧玲等众女,岂能不知秦风是什么样的人,先前大家说的还算客气,那秦风简直就一害群之马,以秦风为首的学院纨绔派,不学无术、整日惹是生非,仗势欺人,学院貌美清秀的几位女子,哪个没被他骚扰过,特别是有一次居然强行拉着萧玲去京都烟花风月之地寻欢,简直是恶心到极点。 若非大洛书院乃半个修行之地,而且管教甚严,这家伙不知还要在学院里做出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就这种人,能写出《笑傲江湖》这样的曲子?简直就是个笑话,不知又从哪儿巧取豪夺,沽名钓誉,剽窃他人之作罢了。 倒是同在书院的江幽兰,在众女的心理印象极佳,这位知书达礼、谦逊有加的异国公主,学识和容貌都是万里挑一,在书院中备受瞩目,当然也是被秦风骚扰最多的女子之一。 “哎!”奉念微一声轻叹,秦风出事后,江幽兰的遭遇书院学子也是有所耳闻,然而在这权贵当道的俗世,又能怎样,可惜如此才女佳人,居然要嫁给一品性恶劣的纨少。 奉念微心有不忍,于是脆步踏出,小跑道江幽兰身前,俏皮笑道:“江学姐,还记得我吗?” 江幽兰畅然笑道。“书院工部国考第一名的奉念微,怎能不记得?” 奉念微性格爱憎分明,又有少女爱慕虚荣的通病,特别是江幽兰当着杜公子的面如此一说,自然满心欢喜,连忙拉着江幽兰的手说道: “江姐姐能记得我就太好了,你都好久没返回书院了,云夕师兄那帮家伙,估计早已望穿秋水。” 提及书院,江幽兰神色不由黯然,书院是自己来到大洛帝国之后,为数不多的一处能给自己带来美好回忆之地,只可惜,明年自己便会嫁给秦风,从此相夫教子,这一生恐怕将与书院无缘了。 看出江幽兰面带惘然,奉常春心知闺女说了不恰当之言,连忙补救转移话题道:“公主,世子新谱的乐曲,能否给老夫一看。” 江幽兰回过神,点了点头这才将手中宣纸拿出,交给奉常春。 秦风新曲:《克罗地亚狂想曲》 奉常春神情先是一愣,自古曲谱,都写在竹简之上,一是善于保存,二来众多乐器都以竹为载体,因此作曲之人大多偏爱于竹。三来曲谱也就那么数段音符,一尺竹简足以记载,携带方便。很少有用宣纸记录曲谱的。 秦世子果非常人,想到世子谱写的那首《笑傲江湖》,也是书在宣纸之上,心中便不为奇怪,先前众人对秦世子的评价多有微词,奉常春有意要帮秦风正名,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这张宣纸! 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一个个音符,写满了整整一张,奉常春当场愣住。 一同愣住的,还有在场的杜炳山、瑶莫冰,绣春公子和三位大小姐。 先不说这怪异的曲名,《克罗地亚狂想曲》,这是什么意思?就曲谱而言,自古以来从未见过一首曲谱,居然由这么多音节构成,而且,在有些高阶音符上面,还添加了一个到五个重标音符,五个重标音符是什么概念,这是从未出现过的高音。 “哼,什么玩意,国文注解吗,还写了满满一篇。”奉念微远远瞟了一眼,但见秦风这所谓的曲谱,居然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章,当即嘲笑道。 奉念微如此一说,众人都是一乐,秦风作曲果然不靠谱,特别是杜炳山,原本还将秦风当做一劲敌,如此一看,这乱七八糟的曲谱,洋洋洒洒写的到不少,但作曲又不是做文章,这秦风,也是当真好笑。 想到此,杜炳山细心的看向一旁的瑶莫冰,只见瑶莫冰脸色略带失望,不由心中畅快不少。 倒是秦常春厉色训斥自己女儿道:“住嘴,世子的新曲,堪称神来之作,就连我都要怀着崇敬之心去参习,你一无知小女,不懂就不要乱说。” 奉常春当着众人面呵斥自己,奉念微心中愤愤不已,可却将这满腹委屈迁怒于秦风,心道:要不是秦风这沽名钓誉的家伙,父亲怎会责备自己。 至于父亲所言此曲乃神来之作,奉念微当然不以为然,权贵压制下,身为墨尘斋的四大阁主之一,也不得不屈服。心中不由对秦风又厌恶几分。 “幽兰公主,世子此曲,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有些音节运用奉某甚至从未见过,因此一时半刻难以评鉴出其真谛,还望多给一些时间。”秦常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息自己心神,对江幽兰正色道。 “奉先生费心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打扰先生参悟曲谱,正巧我也想去解坊逛逛。”江幽兰看似不愿在此久留,细声回应道。 众人也能理解江幽兰的心境,皆不挽留,倒是秦常春哦了一声,拱手道:“公主想去解坊寻宝?那好,我这便安排人陪同公主前往。” 江幽兰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奉念微说道:“念微学妹如果没事,不如一起去看看?” “好呀好呀,走走,解坊我可熟了,学姐,我给你说,要逛解坊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从小就在那长大,里面的人我都认识。”奉念微兴奋的说道。 江幽兰再次对着众人一一拜见,这才随着奉念微离去。 奉常春目送江幽兰公主渐渐远去,接着又和绣春公子等人闲聊了几句,招呼顾管事安排好杜炳山与瑶莫冰的住宿和饮食,便称有事告辞,匆匆离去。 瑶莫冰见到曲谱后虽然颇为失落,但今日送曲之人并非秦风本人,心中依然存有执念,便应了奉常春邀请,在墨尘斋四艺宝鉴阁的北院,雨余庭住下,杜炳山见瑶莫冰住下,自己也便留了下来,就住在鹤径庭的客房之中。 话说奉常春匆匆离去,回到乾坤阁,拿着秦风这曲谱目不转睛的看了两个时辰,眼神从失望到疑惑,再到惊喜,最后居然一人在乾坤阁手舞足蹈起来,赶紧唤来顾管家,让他快快去请坐镇四艺宝鉴阁的沐绝尘与宫九歌两位音律大师前来,共同评鉴这首神曲。 顾管事满脸委屈,又不得不从,心中暗自埋怨道:沐绝尘与宫九歌,当今两位绝世大师,岂是那么好请的? 奉常春看出了顾管事的为难,出门时特意给其交代了一句话:“如果两位大师不来,你便告知他,就说是我奉常春说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几回。”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四章 迷离解坊行 “若寻古今珍奇物,邀君来看解坊库” 拥有千年历史的大洛帝国质库解坊,江幽兰虽闻其名,今日还是首次光顾,琳琅满目的珍宝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江幽兰虽已有心里准备,可这一件件珍宝确实让人眼馋,难忍心痒。 热风拂面,行走在解库九坊之间,江幽兰默默体味着这大洛京都盛世繁华,心头没来由地感慨道:帝国之底蕴,当真不是小小的公国所能比拟。 解库九坊,江幽兰主要逛的是第七坊,第七坊十里商铺买卖皆为一些孤本古籍,奇谈怪异之文史等等,不但价格昂贵,而且大多都是一些荒诞言论之作,多有夸大其词、故弄玄虚之嫌疑。 第七坊生意最差,但不知为何,第七坊商铺的租金却是最高,个个商铺装修的富丽堂皇、就连店铺小二的衣裳,都比之其他要鲜丽不少。 江幽兰随意走近一间商铺,挑了一本名为《天易》的古本,细细翻阅起来。 这本书籍应该颇有岁月,封面残破、书中很多字痕都已模糊,看不真切,而就是这么一残本古书,被店家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一郁金玉打造的半透明托架之上,标价:十万洛币。 “什么破书?这么贵,居然要十万洛币,喂,小家伙,你家老板呢,出来给本姑娘说道说道,为何这破书怎么贵,如果说不出个一二三,别怪本姑娘不客气。”奉念微佯装怒道。 能在这里当差的店铺伙子,眼力自然不差,或许不认识秦芸郡主,也不认识江幽兰公主,但一定认识这位脾气有些火爆,刀子嘴豆腐心的奉大管家闺女,奉念微! “奉大小姐息怒,这本《天易》来头可不小,就是因为有些残破,才标价十万,要是全本,这价格可要再翻上几番。”小伙计弯腰赔笑道。 奉念微原本想再争辩几句,却被江幽兰制止,接过店铺伙计的话,轻声对身旁的奉念微说道: “小店家并未乱言,传说,此书乃这片天地第一代占卜师天羲氏所创,共有三易,另外两易为《玄易》和《归藏》。而这本《天易》,是以四季六气兴衰推断天道,六甲值符易合凶吉,运用三元九运转换气势、篡改命运。” “篡改命运?这么厉害,不会吧。”身旁的秦芸一脸不信的摆了摆手,惊愕的应答道。 “还有更邪乎的呢,据说《天易》分上下两侧,上策为《地易》,下车为《天谋》,世人只能看上册,下册《天谋》则不能看,否则将会带来祸端,死于非命。” “哦,还有这么邪门的书,老子魏长信就不行这个邪!” 不知何时店铺走进一络腮胡结状汉子,野蛮粗暴的一把抢过江幽兰手中这本古书,提在上手瞅了瞅。 “喂,大胡子,你谁呀,有没有礼貌,没看见我们正在看这本书吗?”奉念微瞪着双眼,气恼的喝道。 “大兄弟,不要在这里找事?”身旁小伙子眯着眼盯着大汉,也冷言呵斥道。 这大汉看了一眼这小伙计,轻蔑一声冷笑,,满不在乎的嘀咕道:“也没什么特别吗?一本破书而已。” 说完便将此书还给了江幽兰,江幽兰给了大汉一个冷眼,把这古书再次放回原处。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就在这看似寻常的争端中,大汉已经悄然将藏于身后的一精巧青鸦色木盒,隐秘的递给了江幽兰手中。 这一番闹腾,三人对这店铺自然也没有兴趣,小伙计一边赔着不是,一边送走三位大小姐。接着奉念微带着江幽兰和秦芸逛了好一阵,期间江幽兰还买了一本《太公阴符》的古卷,这才离去。 这时四艺宝鉴阁传来了话,秦风新谱的曲子,给出评鉴还需时日,两女也不再耽搁,与奉念微告辞后便返回了大亲王府。 每近黄昏,京都天际都有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夕阳乘一点点缝隙,迸射一条条绛色彩霞,犹如灿灿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黄昏云雾纷扰变幻,带着余热的暖风吹飞秦风长袍,江幽兰将手中这精巧的青鸦色木盒交给秦风,与他并列站在绝壁崖上,看着镀上一层金光的整个大洛京都,衍生出无限感慨。 秦风打开木盒,两枚眼球大小的“影珠”,赫然镶在其中。 “影珠使用光影石打造而成,光影石并不罕见,但要将其制造成影珠,其炼器手法颇为繁琐,炼制工艺也极其深奥,这样的术器,往往只有三级以上的宗门才有能力炼制,因此在世俗界极为稀有。” 江幽兰所言并未夸大其词,影珠制造工艺复杂,唯一用处就是留下影像,因此是很少有人花费巨资来购买此物。 “那夜给你发来信鹰之人,可还在京都?”秦风将木盒收好,目光远眺落日红霞,风轻云淡道。 “在!” “告诉他,让今日与你接触过的掠影者,尽快离开京都!” “离开?留在京都的掠影者已经不多了,突然离开,这,为何?” “按我的话去做吧,没人能在京都瞒过大亲王的眼线。离开京都后,先去臧林,再绕道翻越大娄山,去常州,以逃荒百姓的身份,重新在户部登记入籍。” 秦风说话神色肃然,江幽兰本想追问几句,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秦风不容置疑的表情,让她将心中疑虑盖了下去。 “今晚就走!” 秦风语气冷肃的最后补充道。 江幽兰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灵纸,用灵力在纸上画出一些奇怪的微小图案,接着将灵纸折叠成一只纸鹤,双手变幻手印,打入数道淡蓝色灵气,只见这纸鹤片刻间便飞了起来,灵动在空中盘旋一圈,朝着绝壁崖下的京都飞去。 做完这一切,江幽兰便回到了绝壁崖的洞内,盘腿而坐,屏气凝神,心中默默的回忆今日所做的一切,逐一对应昨晚秦风所吩咐的事情。 “京都能搞到影珠的地方,只有三处,城南坊市、质库解坊和鬼市,城南坊市和质库解坊买卖影珠,必有记录,所以只能去鬼市购买。” “你到了四艺宝鉴阁,凭奉常春的能力,那首曲谱定然不会很快评鉴出结果,你寻得借口前往解坊第七坊,购买一本古书,记住,这本古书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必须有上、下两册或两册以上,而且至少其中一册,在大洛书院的藏书楼有列存。” …… 夕阳下,秦风打开手中这本《太公阴符》,认真的翻阅了起来。《太公阴符》和《太公阳符》这两本书,正是一代制符师姜太公的毕生心血巨著。 夜幕降临,一阵冷风刮来,下起了濛濛细雨,乌云掩住了今夜月光,京都一片寂静。 大亲王府,后山水幽之穴深处,峭壁上开凿出的军机秘处,四季无论白昼,都亮着灯。 第三间石室,乃大亲王府秘设的“刺屯室”,刺屯室和皇家的“皇城司”性质相似,负责监管京都城出入之禁,周流民间,密行伺察的谍报机构。 刺屯室的总管夜子轩,曾是先帝洛宾王的亲信,受封“绣衣使者”,掌管进奏院,负责整个大洛帝国的情报工作,后因参与二王爷谋篡皇权一事,被当今洛灵陛下赐死,而这位本应该死去七年之久的人,如今却还生龙活虎的活着。 和军枢处昏暗的环境不同,刺屯室灯火辉煌,每一个角落都照的亮堂堂。亮光下,一份密文摆在了夜子轩的案前,夜子轩打开这份密文,上面详细记载的,赫然是江幽兰今日出府后,所见所闻。 几时走入哪条街,进入哪个铺,买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一一详细的记录在册。密文最后的附件,是一个个鲜红的名字,而这些人,正是今日与江幽兰有所交接的人员名单。 夜子轩习惯性的用左手中指轻轻敲打右手手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语气显得有气无力的对身后一跪拜的黑衣男子说道:“明儿一早,名单上打圈的人,都抓了吧。交给老曹,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说完,在密文附件上,哗哗画上七个圈,布店那位精瘦妇人王茂惠,络腮胡汉子魏长信的名字,便在圈中。 夜子轩凝思片刻,最终又在那本《太公阴符》的书名后打了一个圈,并吩咐道: “江幽兰买了第七解坊的《太公阴符》孤本,这事,你告知下大亲王。”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五章 府中晨夏寒 今夜,月圆如盘,高高悬于夜空,皎洁月光洒下京都,一同洒下的,还有那份难得的宁静与清凉。绝壁崖上秦风和江幽兰并肩而立,不约而同的都抬头遥望天空圆月,心中各有所思…… 四艺宝鉴阁已于昨日传来消息,《克罗地亚狂想曲》有一小段的韵律出现瑕疵,希望秦风能前往解惑,或修注。 翌日清晨,秦风与江幽兰一道,离开了绝壁崖,朝着亲王府枫林殿走去。 时至盛夏,枫林殿的枫树生长的葱葱郁郁、遮天蔽日,挡住了炎热的日光,走入枫林殿便感受到幽幽凉意。 稀疏光板打在白玉石道板之上,不停地晃动,恰如此刻江幽兰的心境,整个心神恍惚不定。 “别紧张,一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大亲王不吃人。”秦风目不斜视,神态幽然从容,闲庭若步走在长廊中。 江幽兰白了秦风一眼,心中没好气的暗道:你是世子,当然无需紧张,再说大亲王虽不吃人,但杀起人来可毫不手软。 然而秦风气定神闲的模样倒也让江幽兰紧张的心神有所松弛,心中又反复念叨:这都是秦风让我如此一说,而且还是威胁、强迫我说的。仿佛如此一想,便于自己没有任何责任一般。 大亲王陪着秦夫人刚刚用完早餐,秦风便带着江幽兰出现在眼前,秦夫人已有些日子没有看见爱子,欢喜的打紧,起身拉着秦风之手让其坐在身侧,又好一阵关切念叨,言语多次谈及绝壁崖上日子清苦,人也消瘦不少,劝其回府居住,同时又忍不住数落大亲王几句,大亲王一不生气二不辩解,只是苦笑一番作为回应。 秦夫人爱子之情,让江幽兰不由心生嫉妒,秦风微笑看着秦夫人,每当问及一些生活小事之时,大多都以孩儿知晓之类言语回应。倒是大亲王见母子两交谈的差不多时,询问道: “风儿,你今日一早来此,可是有事?” 秦风起身行礼,缓缓道: “父亲,前日四艺宝鉴阁奉阁主传来话,说道我新谱的曲子有些韵律瑕疵,希望我能前往一起探讨,孩儿带罪思过于绝壁崖,本该静心养性,好好反省过往,但听闻沐绝尘与宫九歌两位音律大师也在,孩儿觉得难得有此机会与两位大师一起探讨音律之道,希望能得父亲批准,前往四艺宝鉴阁小住几日。” 大亲王颔首却未回话,倒是秦夫人抢过话来应道: “风儿,昨日奉常春还来府上找过我,说及此事,更是对你那首曲子好一阵夸赞,也提及到曲谱中有一小段韵律的问题,希望你能前往解惑,刚刚用餐之时,我还与你父亲提及这事,你说的不错,能和沐绝尘与宫九歌两位音律大师一起探讨音律之道,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我和你父亲当然全力支持。” 秦风感激一笑,神情带着几分兴奋,起身准备再次行礼,秦夫人连忙拉住爱子的手又道:“哪有那么多礼节,风儿坐,吃饭了吗?” 秦风点头回应道已用过早餐,这时,大亲王看着站在一旁的拘束不安的江幽兰,冷然道:“江幽兰,你来此又有何事?” 听到大亲王问道自己,江幽兰娇躯悚然一震,怔怔地道:“禀报大亲王,江幽兰离开书院已有数月,修行和学业都落下不少,江幽兰想返回书院继续学习,希望秦王和夫人允许。江幽兰必定……” “哼!”未等江幽兰话说完,大亲王一声冷哼,整个枫林殿瞬间从日暖盛夏转入夜阑寒冬,不仅仅只有酷寒和寂寥,还蕴藏浓浓的恐惧。 江幽兰完全不敢正眼看大亲王,心跳如巨鼓敲击,咚咚直响,缩了缩身子,大气都不敢出,乖巧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恐惧可以压倒一切,包括愤怒、仇恨、自尊。江幽兰知道眼前这男子就是屠杀魏国公的刽子手,但站在他面前,江幽兰是一点底气都没有,更别说报仇雪恨。 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江幽兰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秦风一阵心软,主动为其求情道: “父亲,这几日孩儿刚好在看一本古籍,名为《太公阴符》,这本古籍原本是一套,分阴阳两册,我隐约记得书院的藏书楼有另外一册,《太公阳符》,孩儿想借阅一读,不巧我又要去四艺宝鉴阁,不如就让江幽兰回一趟书院,一来帮孩儿把那本《太公阳符》借出,二来正好赶上书院关于常州赈灾的论道会,待论道会结束后再回府也不迟,父亲,你看如何。” “哦,风儿最近开始钻研符道了?”大亲王神情一转,那如寒冬的酷冷瞬间消失,又转回到日暖盛夏的氛围,大亲王目光盯着秦风的双眼,没有表态关于江幽兰之事,反而故作惊讶的问及符道。 秦风毫不避讳的迎上大亲王的目光,安之若素的回应道:“《太公阴符》上描述:符箓,乃是记录于诸符间的天地道韵、名讳秘文,镌刻天地自然之力,汇聚符箓之上,或文、或图、或形、或号,道分阴阳,则符亦有阴阳。 阴为咒,阳为律,符箓小成者,可祈福禳灾、祛病救人,而符道之大成者,可让九天神煞为我所用,役神驱鬼,拥有神鬼莫测之威能。 孩儿几经生死,得蒙天道庇佑,才险象环生,留的性命,痛定思痛,如若孩儿习的这符箓之法,又怎会怕那些贼子,又怎会任人宰割。” 大亲王神情欣慰的嘴角一挑,颔首道:“说得好,看来前些日子几番磨难,的确让你成长许多。为父甚慰,然而符箓之道,博大精深,越是强大的符咒,越是需要强大的修为境界支撑,最近我看你勤于读书,这是好事,但也莫忘了修行。” “孩儿记下了。”秦风谨道。 “这本《太公阳符》,从何而来?”大亲王突然提高语气,肃然询问道,这一句追问的气势,让一旁的江幽兰浑身颤栗,倒是秦风泰然回答道: “能得到这本古书也可以说是运气,那日江幽兰去墨尘斋之时,我随意提及到墨尘斋质库解坊有卖古籍,如果看到有关符道的古籍,可以将其购得,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这一孤本。” 大亲王目光再次看向江幽兰,不在追问此事,而是冷肃道:“既然如此,江幽兰,你便返回书院跑一趟,将书院藏书阁的那本《太公阳符》,借取回来吧。” 得到大亲王和秦夫人的允许,秦风和江幽兰也未耽搁,直接出了亲王府,秦风乘坐马车朝城北墨尘斋出发,一路自然由嬛娘陪同前往,而江幽兰则独自一人乘坐马车朝城东码头出发。 瑶莫冰在雨余庭小住已有两日,平日里随师父卢寻风在桃源村静心弹琴,过着那种清心拂尘服、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很少接触外人,自然习惯了清净的生活。 卢寻风生性谨慎,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柳白朔,另一个便是瑶莫冰,大师兄柳白朔也只是在瑶莫冰刚入师门之时,与他相处了不到一个月,便离开桃源村云游四海而去,中途回来过一次,谈及到大洛京都山水美景,惹得瑶莫冰好生向往,这才找了个理由,向师父请辞来到京都城,想亲眼见识一番这盛世美景。 可如今因为这首《笑傲江湖》的缘故,白白在雨余庭浪费两日光景,这叫秦风的世子没能遇见,杜炳山三番两次寻得借口前来打扰,惹得瑶莫冰好生心烦。 每次看到杜炳山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一种隐晦的欲望,让瑶莫冰心中颇为不喜,特别是今日未得自己允许,居然还带了一名叫古皓月的少年一同前来,更惹得瑶莫冰对此人反感,对于杜炳山口中相邀的三日后音律交流会自然也就没有多大兴趣。 送走两人,瑶莫冰打开竹窗,远眺京都城外巍峨群山,自然而然萌生了就此离去的想法。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六章 秋水传佳音 奉常春一早便收到消息,世子今日要来,此刻奉常春已在墨尘斋正门守候,远远便看见大亲王府的马车从官道径直而来,不由面露喜色。 世子那首《克罗地亚狂想曲》,与那首《笑傲江湖》一样,都需要几种乐器和炫才够弹奏出来,而且有些韵律节拍极快又强,需要用到打奏乐器才能完美的将其体现出来。 奉常春不仅一次在想,这的需要多高的天赋和音律造诣,才能谱写出这样的神曲。 奉常春亲自迎接秦风下了马车,和以往接见达官贵人的神情不同,没了阿谀奉承的笑颜,而是面露恭敬,还带着几分崇拜,世子在音律上的才学造诣,奉常春是心服口服,自然心生敬仰。 奉常春前方带路,两人也未耽搁,直接来到了四艺宝鉴阁的北院,雨余庭! 雨余庭郁郁葱葱,景色宜人,面积虽不大,但处处都有可观的、可闻的、可品的。不仅赏心悦目,还能将人之嗅觉神经牢牢牵住,沁人心脾的花香袭来,让庭中人沉醉其中。 雨余庭中心是一别致水池,水池中秋山是叠出来的,平稳、舒服,既符合自然之规律,又可人心意。水池西侧修建一玉石天桥,三步即可跨过,秦风跟随奉常春走过天桥,便来到品秋亭。 阁内,两位胖瘦高矮囧异的男子,正在窃窃私语,小声交谈。 左侧是一位穿着橘黄色古式罩衫的中年胖子,一脸隆起的肥肉中,生着一双小眼睛,活像一面团上嵌着两枚芝麻。虽体态丑陋、大腹便便,却穿戴整洁,头发也打理的漂亮,多看几眼,还真有点“诚实守信”富甲一方的巨贾模样。 右侧却是一身穿灰袍,长发蓬松,邋遢的高个子精瘦老者,脸色和裸露在外的肌肤显得有些泛白,唯独老者的一双手极为特别,只有九指,九指修长、纤细,不但长短神奇的一致,而且黑的像木炭一般。 奉常春领着秦风来到品秋亭,两位男子便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秦风,这目光执着中带着浓重的好奇,就如同酒鬼见之美酒,色鬼瞅之美女一般,盯得秦风浑身不自在。 “世子,先为你介绍下” 奉常春掌心摊开,指尖朝着右侧精瘦老者说道:“这位便是帝国三大神曲《洛离赋》的创作者,宫九歌,又称九指神翁。” 秦风拱手一拜,礼貌的称呼道:“宫大师,久仰久仰!” 宫九歌黑手撸了撸自己白眉,眉间一挑,瞪大双眼好生打量了秦风一番,朗朗说道: “不敢,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世子才华超然,音律之道远超于我,虽年少,但老朽在世子面前,不敢以大师自居,若世子不嫌弃,可喊我一声老哥。” 秦风也不矫情,回应道:“那就怒晚辈斗胆无礼了,九哥。” “好,好!贤弟!”仿佛这一声九哥喊得宫九歌格外舒服,不由神情夸张的叫好赞道。 秦风心中一笑,默默念叨:这宫九歌,也是一性情中人。 介绍完宫九哥,奉常春便介绍左侧身这位胖爷道:“这位便是帝国神曲《缥缈》的创作者,沐绝尘大师。” 秦风依旧礼貌的拱手,喝道:“久仰久仰,见过绝尘大师” 沐绝尘摆了摆手,圆圆的脑袋晃了晃,语气坚定的说道:“外人面前,我怎么也得摆点架子,不过今日九老哥都这般说了,我自然也得表现大度一点,喊我一声尘哥就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尘哥好。”秦风微笑应答道。 介绍完众人,四人相互对视了几个呼吸,突然都仰天长笑,这一笑,大有识英雄重英雄,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 接着奉常春提议道:“今日两位大师都在,世子不如请两位大师琴萧合奏,演绎一番你那首《笑傲江湖》,必然成为千古佳话。” 秦风当即附和,主动吟唱道:“沧海一声笑!” 众人心有灵犀,宫九歌奏琴,沐绝尘弄萧,一首《笑傲江湖》,响彻雨余庭! 雨余庭西面的观云楼,共有三层,客房五间,瑶莫冰便住在观云楼二层的客房之中。 透过木窗,整个雨余庭一览无遗,秦风和几位大师在雨余庭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落在了瑶莫冰眼中,关于世子秦风的种种传闻,瑶莫冰最近听闻不少,然而大多都带着满满恶意,特别是前日萧玲小姐的提醒,更是让瑶莫冰对秦风心存芥蒂。 世子喜好女色,凡是被他看中的女子,大多难逃其纠缠,闹出人命也鲜有发生,瑶莫冰常年与师傅在山中清修,音律与修行几乎是她生活的全部,红尘男女情爱之事颇为抵触,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么多人都说了世子的不是,瑶莫冰对秦风心中多少都保持着一份谨慎的态度,因此看到秦风来到雨余庭后,并未现身与之相见,而是留在客房中,远远看之。 但见秦风意气风发,才情纵横,与三位当今最富盛名的音律大师称兄道弟,谈笑风生,好生羡慕。如此少年,若真如传言这般品性难堪,实为可惜。 秦风与宫九歌、沐绝尘等人颇为投缘,一来好乐者大多性情高洁,少有尔欺我诈的心思,二来与三位大师交谈,秦风在音律之道上受益匪浅,特别是在古风韵律方面,三人的造诣早已登峰造极。 秦风前世接受太多现代流行音乐的影响,这类音律的特点是结构短小、音域较窄,形式多样,更多的是充满生活气息,浓郁、抒情、风趣。而且曲风通俗、曲调顺口、易于传唱。 而古风韵律注重形式、讲究谐调、风格高雅、措辞整齐,宛如诗词歌赋,曲和唯美,旋律悠扬。两种完全不同音律风格在这一刻发生了激烈的碰闯,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四人灵感迸发,神情激昂,以至于圆月悬空,依然津津乐道,具明废寝,昃晷忘餐。 雨余庭向来安静,加上四人神情亢奋,言语间难免声音大上几分,瑶莫冰精通音律,耳力自然不弱,雨余庭内的这一番音律论道,又数秦风对音律的见解最为独特,也最让瑶莫冰受益,以往谱曲那些不尽人意之处,在听闻秦风所讲述之后,居然有一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 看着雨余庭中的秦风,年岁与瑶莫冰相仿,但音律方面的造诣却远胜自己,惹得瑶莫冰好生敬佩,心中反复思量道: 如此少年,音律之道上的独特见解,总能在不经意间一语独见惊风雨,即便此少年品性再坏,如若不前往与之结交相识,恐怕会遗憾终生。 细思到此,瑶莫冰悄然推开门,迈开了轻柔的脚步朝着品秋亭走去。 月色下,瑶莫冰缓缓走来,白衣胜雪,飘逸如仙,清冷双眸,一丝浅然。 秦风看着眼前突来的少女,心里一惊,心境在那么一刹那泛起涟漪。 幽光照在瑶莫冰的脸上,清冷如寒冬夜月,高洁如雪域莲花,精致的五官,美丽的容颜,雪玉的肌肤,修长的身影,全身弥漫着淡雅如仙的气质,明媚的双眼中含着平静与孤傲。 就在初见那一眼,秦风脑中瞬间闪现出:“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的意境,好个阳春白雪!好个绝美少女。 一把泛着淡紫色光芒的竖琴,静静的抱在她的怀里,她,就是瑶莫冰! 奉常春见到瑶莫冰走来,赶紧为秦风引荐道:“世子,给你隆重介绍下,这位是瑶莫冰姑娘,大师卢寻风的关门弟子,深的卢大师真传,音律造诣,已不再你老哥之下。” 秦风微微屈身,礼貌问候道:“见过瑶姑娘。” 瑶莫冰也不急于应答,一双清眸静静的凝望着秦风双眼,一个人即便如何伪装自己,眼神是无法被欺骗的。 但见秦风双目明亮清澈、从容镇定,心中对他的看法已然有了改观,瑶莫冰对自己容貌颇有几分自信,见过自己的男子,无论年少,还是年迈,眼神中都难免出现一丝兴趣,有贪婪、有爱慕、也有邪恶,但唯独秦风的眼神中,却带着一种拒绝的味道,着实让瑶莫冰感到诧异。 瑶莫冰有心与秦风交往,故而礼貌的回答道:“秦公子,莫冰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瑶姑娘客气。”秦风回语虽轻柔,但这句客气,其拒绝的味道就更浓了,仿佛刻意与之保持距离。 “秦公子,莫冰前些日新谱了一首曲子,有几处总是不尽人意,还望能得公子指点。”瑶莫冰放下手中竖琴,轻语道。 秦风抬头看着月色,随即摇了摇头,淡然拒绝道:“瑶姑娘,今日天色已晚,不便打扰,改日再欣赏姑娘新曲。” 瑶莫冰静静的看着秦风,眼前这位被世人魔化的少年,居然就这般风淡云轻的拒绝了自己,奉常春等人脸上都微微有些尴尬,然而瑶莫冰却是一脸笑意,这笑意发自肺腑的开心,仿佛被秦风拒绝反倒成了一件欢喜之事。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七章 追风少年郎 江幽兰与秦风分手后,便径直到达京都护城河码头,踏上千里舟,一路向东,顺风逆水而行。 大洛书院隐于京都东郊外,一山林僻静之处。江幽兰立于船头,千里舟穿越状若扇贝、向内微凹的峡谷,深入无垠林海,但见两岸幽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清凉之风迎面扑来,江幽兰不由心情大好,压抑已久的心境也舒缓了少许。 虽然这次书院一行,来回只有数日时光,但能再次返回书院,已是奢望之事,有些人、有些事,失而复得,方能知其珍贵。 一路东行,水道渐渐变宽,两岸峡谷也逐渐便缓,轻舟距离书院二十里范围,水道汇聚成湖,湖边各种植被低垂,湖光映射下,充满一种宁静致美的蓬勃生机。 江幽兰的目光一直向着湖边西侧望去,果然看到西侧密密层层芦苇群中,有一条溪流分支细细的延伸而去,不知流向何处? 见到这条溪流之时,江幽兰揉了揉自己额头,尽量放松自己心神,心中不解的思索道:如此隐秘的一条水道,秦风是如何得知? 回想起与秦风在绝壁崖相处着数月,世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而且所读书籍驳杂繁多,隐隐记得他曾经读过一本名为《天朝游记》的书籍,之所以对这本书有所印象,主要因为自己刚到京都之时,也读过这本书。 《天朝游记》分为上中下三册,上册记载的是大洛京都鼎阳的历史与风土人情;中册是对京都官府、商行、民坊等机构与商业的具体描述,包括大洛书院,也有详细记载;而下册则是整个鼎阳城及周边的地形地貌、名山大川、河流湖泊的介绍。 这本《天朝游记》将京城介绍的极为详尽,并配有图册,然而因为内容太多,大多又枯燥乏味,当初江幽兰也只是走马观花看了数十页,了无兴趣便丢在了一旁。 此刻回想起,江幽兰几乎可以断定这条隐秘水路,必然也记录在《天朝游记》之中,只是记得当初秦风看这套书籍之时,只用了半天光景,他不会就把这三册书全部记下了吧。 “公主,到了!”撑撸船翁头戴斗笠,一身黑衣,语气沙哑的低沉道。 江幽兰没有回应,而是直接下了船,登上了书院内岛,悄然朝着藏书楼走去。 江幽兰在书院中颇有名气,不但相貌俊美,才情学识也是首屈一指,即便如何低调,江幽兰返回书院一事,很快便人皆知晓,昔日好友与爱慕少年自然免不了前来一叙,却被委婉拒绝,从藏书楼出来之后,便呆在了自己小院再未出门。 入夜一更! 湖上水汽弥漫,整个书院内岛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雾气之中,伴随着蛙声一片,有如世外桃源。 兮兮的水声极其轻柔,一条小船从书院内岛出发,顺着不为人知的一条幽窄水道,静静前行。 小船撑撸船翁,正是清晨那位头戴斗笠之黑衣人,而小船之上,江幽兰换了一身白色绸缎长裙,腰间细着一条凤纹浅蓝色丝带,安静的站在船头,挺拔的身姿在这朦胧的圆月下,静怡之美犹如仙女下凡,不是凡尘之人。 然而此刻的江幽兰却是眉头紧皱,盯着夜空圆月,神情冷肃,满眼心事。 水道悠长,足足一个时辰,小船才通过水道,抵达一处浅滩,江幽兰下了船,对船翁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便独自离开。 趁着月光,江幽兰顺着浅滩一路西行,山势渐渐变陡,水道早已隐入峡谷之中不见踪影,周围的草木也越来越密集,夜空中各种散发微光的奇异怪虫随处可见。 这里根本就没有路,要不是京都东郊外的断峰崖已经隐隐可见,江幽兰还真会认为秦风所画的路线图,完全是凭空猜度。 秦风今晚并未回府,嬛娘自然也未归,秦风拒绝了瑶莫冰的邀请,礼拜三位大师之后,便住在了雨余庭,雨余庭观云楼最高层一间带有院子的客房,便是秦风住所,而嬛娘则住在隔壁。 秦风所住客房别院,月光透过西楼木窗,照在房屋的雕花檀木书桌之上,一张洁白的宣纸被秦风展开,磨墨、提笔,歪歪扭扭的写了八个大字。 夜空中,胖欧拍打着翅膀飞来,乖巧的停在了宣纸之上,小巧的鸟脖上挂着一精致的灰色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枚桂圆大小之墨色圆珠,这枚墨珠,正是修行界至宝,冥空珠! 原本平静的夜,起风了! 此刻,窗户传来一阵哐哐的震动之音,秦风走到窗边,看着夜空微微一笑! 秦风遁入冥空珠中,消失在雨余庭西楼,胖欧一声清鸣,迎着风展翅高飞,带着冥空珠朝向京都东郊而去。 檀木书桌之上的宣纸,赫然写着: “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江幽兰绝美的身影,立于断峰崖之上,原本宁静的夜空突然刮起大风,悬崖边,夜风更显幽冷,情不自禁的让她陷入回忆,而这一段回忆,一度让她浑身感到颤栗,恐惧瞬间席卷她全部意识。 “来了?”一个柔软的声音在江幽兰身后响起,江幽兰闻声而转,发现秦风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那双深邃的眼神,让江幽兰感到疑惑的同时,又本能的顺从点了点头。 “那夜,你的发饰不是这样佩戴的,这支玉簪还应该再上去点,还有这条凤纹丝带,打的是一个法螺结,而不是梅花结。”秦风取下江幽兰头上玉簪,为其重新佩戴,有将其几屡发丝置于额前,将江幽兰的腰带重新系上,最不可思议的是,秦风居然还带了唇脂,并亲自为江幽兰抹上。 “知道怎么做吗?”秦风轻声的询问道: 江幽兰皱眉颔首,疑惑的追问道:“可是,为什么……” 秦风轻嘘道:“别问,今天你什么都没做,也没来这断峰崖,而是在藏书阁找到那本《太公阳府》后,便返回自己书院的别院休息,书院所有人都可以为你证明,知道了吗?” 江幽兰心中了然,再次点了点头。 秦风对其微笑道:“做完这些,过几日你便可以得到消息,你外公,魏国公在臧林被救的消息。” 接着,一件熟悉的物件出现在江幽兰眼前,只见秦风从腰间拿出一半寸见方的精巧乌鸦木盒,而这木盒,正是前日自己交给秦风之物,里面装的是两枚影珠。 江幽兰按照秦风的指示,运转体内灵力,将两枚影珠激活,秦风将其放分别放在西侧和东侧十步开外一刁钻的低位角度,默默的等待风起、云涌。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和那夜一样,乌云开始从西侧天际袭来,闪电和雷鸣接踵而至,在圆月即将被乌云盖住的时刻,江幽兰和秦风两人重演了那夜诡异的一幕。 江幽兰神情狰狞的一步一步逼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纤纤左手打出一记手印,一道深蓝色环形冰刃,从她胸前的玉佩中发出,由小变大,环形扩散,最后凝成玉盘大小,晶莹剔透,闪着湛蓝寒光! 这道寒光冰刃划过少年的咽喉,少年的头颅瞬间被割裂,坠入断峰崖深渊。 秦风利用绑在自己右脚上的细绳从断峰崖下攀爬上来,两枚影珠一左一右完美的记录了江幽兰击杀秦风的全过程,记录的画面中,因为低位角度的缘由,天上即将被乌云遮蔽的圆月,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格外妖亮。 乌云遮天蔽日,苍穹欲塌,凄凉的狂风吹的江幽兰如坠寒潭,江幽兰带着七分胆怯,三分迷茫的眼神凝望着近在迟尺的秦风,小声说道: “秦风,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让我做这一切,我也不想知道,就如你说的,这就是一场交易,这几日我完成了你吩咐的所有事,你答应给我的自由,可算数。” 秦风闭眼沉思片刻,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本手册,递给江幽兰道:“把上面的东西背熟,理解透,然后将它交给书院的罗院长,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有点难熬,记住我给你交代的,无论在什么环境、什么人问起,都按我说的回答。” 江幽兰接过秦风递给自己的手册,将其揣入怀中,凝望着他良久,声音有些哽咽道:“我们,会死吗?” 江幽兰虽然年少,但头脑聪慧、心思缜密,秦风接二连三如此怪异的行为,江幽兰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但出于自我保护却不愿意、也不敢深入的去猜想,这一句“我们,会死吗?”,表明她已经看懂了一些事情。 “别瞎想,我是大洛帝国世子,我们怎么会死,或许会受点皮肉之苦,怕吗?”秦风双手抹去江幽兰眼眸中的湿润,自信笑道:“相信我,我们都会没事。” 狂风咆哮、闪电裂空、巨雷轰顶,暴雨倾盆而下。 风凄凉,雨透骨,磅礴大雨打在绝壁崖上少年少女的身上,雷雨声中,少女额头紧靠少男的胸膛,低声的哭泣,少男仰望天地,看着这漫天狂风暴雨,咆哮雷电,露出一丝傲视苍穹、淡定从容的笑容。 然而,此刻的少年并不知道,在这个风雨夜中,雨余庭西楼,秦风的房间内,正站着一女子,神情冷漠的盯着房间内的那张空床,狂风暴雨打在未关好的木窗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八章 好曲挠人心 滂沱暴雨肆虐大地,雨柱被狂风扭曲成漫天巨浪,以锐不可当之势,咆哮着冲向世间万物,行走在黑夜密林中的江幽兰,看着周围草木都在拼命抓住大地,做最后的挣扎,犹如此时此刻的自己。 重回浅滩时,水道涨水近三尺,江幽兰登上一直守候在浅滩上的小船,在狂风暴雨中,逆水行舟向着书院缓缓归去。 再次抵达书院内岛时,已近黎明,然而整个天幕被黑云压制,看不到丝毫光明,江幽兰心事重重,对斗笠黑衣撸船者轻声命令道:“不要呆在京都,先去臧林,再绕道去常州,到了常州和司婆联系。” 斗笠黑衣人跪拜应答一声,便划着小船,消失在雨夜之中。 江幽兰返回书院的别院后不久,便有同窗好友来访,这次江幽兰并未拒绝,不久后别院好友越来越多,得知江幽兰只能在书院呆上几日便要返回大亲王府之后,众人心中也是一番无奈的感慨。 昨夜这场暴风雨直到午时才得以停歇。雨中的雨余庭更有一番与众不同的风景,雨水在秋阁屋檐间架起瀑布,飞流直下,滴打这白玉石镶成的地面,居然能发出清脆悦耳的打击之乐,犹如沙场万马齐奔之马蹄声响,雄壮威武、节奏明快紧凑。 一大早,雨未停,秦风便走出房间,与奉常春、宫九歌和沐绝尘一起,秋阁弄音,高谈阔论,可谓风雅之极,遇到不解之处,秦风便按照曲谱轻哼一段,接着沐绝尘转轴拨弦三两声迎合、最后由宫九歌低眉信手弹出全段,四人配合默契,心有灵犀一点通。 中途瑶莫冰也加入其中,五人便一同对秦风所谱的新曲展开讨论。 奉常春、宫九歌和沐绝尘都为当代音律大师,瑶莫冰在音律方面的天赋也是万里挑一,秦风往往刚把想法表达出来,四人便瞬间明悟,在当今最顶尖的五位音律大能面前,这首《克罗地亚狂想曲》最终只用了半天光景,众人不但成功理顺音节,还达到了融会贯通之境界。 时至下午,雨停、云散,一道七色彩虹架于雨余庭之上,绚丽斑斓,迷人眼球。 细腻如薄纱般的古筝之音,伴随薄脆清亮的铜钟音色,节奏轻快的回荡在雨余庭之中。一阵低沉韵律,带着紧促的节奏,时间仿佛倒流,让人眼前情不自禁的出现一幅孩童在田间天真嬉戏的欢快景象,不时传来天使般纯洁的微笑。 突然一短暂的沉默,接着沉重而急促的竖琴声响起,平静被打破,战争骤然爆发响起,铜钟紧密敲打,萧声高亢震音和弦奏出,眼前的画面陡然变成一支支铁骑踏过麦田和村庄,留下死亡、毁灭和黑暗笼罩世间,一双双凄苦恐惧与绝望的眼里,看的让人灵魂颤栗…… 奉常春、宫九歌、沐绝尘和瑶莫冰四人,一筝、一琴、一萧、一钟,完美的演绎出这首《克罗地亚狂想曲》之真谛,听的秦风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如痴如醉。 曲终,众人相识而笑,奉常春心中更是感慨万千,有生之年能有幸弹奏如此神曲,大有不枉此生之感怀,看向秦风的目光,更增添几分敬佩。 这首《克罗地亚狂想曲》,中间的确有三段韵律出现瑕疵,前后音节并不搭配,期间五人讨论之时,韵合的方法也尝试了不少,但都不尽人意,秦风虽很少言语,却总能给出最好的解决之法,三段瑕疵,有两段都是秦风解出。不由让四人汗颜不已。 痴迷于一道,往往对同道拥有才华之辈极为认可,因此四人看着这位彬彬有礼、谦虚有加的少年,甚是欣赏,特别是宫九歌,大有视为衣钵传人的味道。只是感觉这少年在音律方面的道行似乎不弱于自己,才羞于开口,视为同辈之人。 而今日这一切,让清修多年的瑶莫冰心境几番辗转,对秦风的评价,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都说世子品性恶劣,迷恋女色,可自始至终,在五人交谈之际,秦风都刻意保持与自己最远的距离,目光清澈,言语尊敬,没有半点轻薄浮夸之意。 瑶莫冰心思玲珑,更有一双识人辨人的慧眼,眼前这少年,别说迷恋,隐隐还感觉到少年对自己的那种排斥和疏远情绪。 都说世子不学无术,身无一技之长。抄袭盗用、沽名钓誉之事更是时有发生,关于这一点,瑶莫冰只能回应一句:不讲武德,瞎了这些人的狗眼。 在鉴赏这首《克罗地亚狂想曲》的时候,瑶莫冰的眼神余光一直未脱离秦风,而这位被称为京城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的世子,相处的这段时间,居然只望向自己三次。 期间,瑶莫冰偶尔走神,想到的却是师傅那句教诲:世人喜好以恶意猜度,因而世间之事,大都以讹传讹,切记莫要轻信,眼见为实。 然而有一点瑶莫冰怎么也未想明白,即便秦风不好女色,也没必要刻意疏远自己? 瑶莫冰哪里知道,昨夜秦风归来,发现系在客房门上的发丝已然断裂,说明夜里有人进了秦风客房,至于是谁,这陌生的女子瑶莫冰,嫌疑最大。 或许正是因为秦风这份刻意疏远的性情,世人才肆无忌惮的污蔑他,诋毁他,瑶莫冰自以为猜到了缘由,在众人闲谈之际,忍不住轻语问道: “京都不少人都说秦大哥秉性顽劣,嚣张跋扈,今日得见才知世人言语轻浮,如此无端污蔑秦大哥,难道秦大哥都不为自己辩护一二?” 秦风淡然一笑,眼神转了一圈,发现众人对瑶莫冰这一提问都极为好奇,可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总不能说那短命世子早已嗝屁,自己是个冒牌货吧,当即半开玩笑半自嘲解的释道: “如果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活的就会像一条裤衩,别人放什么屁都得接着。” 这话说的俗气了些,以至于瑶莫冰板着脸白了秦风一眼,却反倒让这气氛更加随意,沐绝尘拍了拍秦风肩膀,指着瑶莫冰打趣的笑骂道: “俗,你这话说的真俗,不过我喜欢,哈哈,但要是让卢寻风知道你小子在他宝贝徒弟面前说这番粗俗之言,哼哼,你小子就别想以后的好事了。” 至于想哪些好事,沐绝尘却是含笑不语,瑶莫冰心思玲珑,这弦外之音当然能够听懂,当即脸色微怒,也给了沐绝尘一个白眼,沐绝尘反倒笑得更开心,又对秦风打趣说道:“来来,换个文雅点的,我帮你品鉴品鉴,看能不能入了卢寻风那家伙的眼。” 秦风自知理亏,点了点头又换了个说法: “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好,说得好,好一个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哎呀,原来这世间纷扰之事,我一老头,还没秦弟看的真切呀,惭愧、惭愧!”宫九哥首先拍掌喝道,看向秦风的眼神,更是多出一份欣赏。 “这话说的有内涵,定能入卢寻风那老家伙的眼,不错不错,好样的,小老弟加油,看好你哦。”沐绝尘也在一旁起哄道。 至于瑶莫冰,俏脸带红,心中不由埋怨道:真是个笨蛋,别人让你换个说话你就换?怎么这般老实。哼,就算你能入了师傅的眼又怎样,我不同意就没你什么事。 趁着兴致,瑶莫冰拿出了自己刚谱写完成的新曲《怀古思秋》,邀请大家一同评鉴,这是一首描述童年美好时光的新曲,节奏明快、曲风清和,瑶莫冰手捧古筝行云流水般轻快弹出,顿时在场一片喝彩。 这旋律,让秦风略感熟悉,和前世罗大佑的那首《童年》有几分相似,当即想也未想的便轻哼道: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草丛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 就在秦风随口哼出这首《童年》之时,瑶莫冰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这样一直盯着……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二十九章 千幻空蝉曲 月上树梢,雨余庭摆上一座精致的酒菜,众人今日不但各有收获,宫九歌三位前辈更是感慨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大洛帝国音律之道后续有人,因而兴致正好,也就小酌几杯,瑶莫冰也不例外,第一个敬秦风酒的便是她。 众人一番谈笑,酒到中旬,微醉中,宫九歌举杯与秦风共饮后,找了个蹩脚的话题,信誓旦旦的说道。 “贤弟,如有什么困难,可来这雨余庭找老夫,老夫虽无官职在身,怎么说也算当今陛下半个师傅,说话,还是管用的。” “哈哈,宫大哥怕是喝醉了吧,当今帝国大世子,还能有什么困难是他解决不了的,就算他解决不了,不还有大亲王在嘛。”沐绝尘和秦风碰杯后一饮而尽,随性反驳道。 倒是奉常春记忆甚好,消息也灵通,猛然想起一事,于是善意的提醒秦风道:“最近听闻世子和蔡公子将在桂月八日风波亭一绝高下,世子身体尚未恢复,可有把握?切莫凭一时之气,伤及自身,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秦风罢了把手,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妨事,只是寻常的武学招式比划,点到为止。” 听到此,趁着酒意沐绝尘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怒目瞪着秦风,续而又转向宫九歌,朗朗说道:“九哥,听到没,我们风贤弟要和人比试,你那“千幻空蝉曲”,可愿锦囊传授于风贤弟。” “有何不愿,来,风贤弟,今夜我便将这绝学,传授于你,你若学的其中一层,这风波亭一战,必胜!”宫九歌醉意朦胧的也站了起来,干瘦的身躯显得有些站立不稳,但气势一点都不输于沐绝尘。 奉常春赶紧拍了拍秦风肩膀,说道:“世子,还不快快谢过你九哥,你九哥这一身本事,音律之道只能排第二,他那套虚阶剑法“千幻空蝉曲”,才让人羡慕。” 空冥珠内,师傅净愚散人的书房之中,留给秦风的功法绝学着实不少,然而都是当今修行界上乘绝学,需要强大的境界为根基,随便一本,都要求玄境以上方可修炼,可如今秦风气境都未踏入,这段时间深处困境,也无心修行,风波亭一战,还真难倒了秦风。 没想到无心插柳却柳暗花明,沐绝尘不会不知道自己修为尽失,但依然强烈要求宫九歌传道,说明这套千幻空蝉曲剑法,无需修为便可修炼。 此刻,只见宫九歌虚步踏出,悬空而立,长发飞舞、目光炯炯,一身青纱随风荡漾,嫣然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形象。 “千幻空蝉曲,这套剑法最强大的之处,便是引音曲入剑道,二十一剑招,对应音律高、中、低,“空、宫、徵、商、羽、角、禅”共计二十一个音节,你心中有什么曲,便能根据千华空蝉曲的心法口诀,施展什么样的剑法。” “比如你那首《笑傲江湖》,前两音节为:中高高低、空徵徵羽;所对应的剑招便是这般,你且看好!” 话音刚落,宫九歌以萧为剑,一套刚中带柔、出神入化的剑法优美的施展出来。 秦风耳边,细细传来了一套剑诀心法: 空音,剑影舞动四方,劈裂山色沮丧; 宫音,剑气羿射九日,震之天地低昂, 徵音,剑去如群帝骖龙翔,剑归如雷霆收震怒; 商音,剑腾江海凝清光。剑坠九天两寂寞; 羽音,剑飞乐极月东出。剑绕不动日中天; 角音,剑重钝器浑脱,剑轻浏漓顿挫; 禅音,剑月残如钩,羚羊挂四角。 …… 此刻,宫九歌已在传道,奉常春和沐绝尘等人悄然离去,雨余庭内只剩下秦风与宫九歌,只见宫九歌舞弄长萧,千影漫天、剑气纵横、看的秦风是心潮澎湃,满眼欢喜。 这套剑法,以剑诀为总纲,以音律为剑招,空音起、蝉音收,无限组合,千万变幻,好一个千幻空蝉曲。 这一夜,雨余庭没有琴音,有的,是破空清脆的剑音。 军策府,谢花亭! 月色之下,蔡廷身穿靛蓝紧身裤,上身赤裸,身躯矫健,手中长枪如龙,浑身灵气澎湃,月空中枪影闪烁,枪头泛起之寒光,在夜空中留下九道银色轨迹,这九道轨迹,正好契合星空北冥九星之势。 刹那光华,九道银光合交,汇聚成数点星光,一只若有若无的虚影之狼出现在蔡廷身后,只听他一声厉喝: “天狼杀!” 星状华光幻化为一直银色天狼,朝着前方乌金人偶猛扑而去。咔嚓一声金属撕裂脆响,乌金人偶崩裂成数段,散落一地。 “星冥九段杀,注重的是煞气,徒儿,你煞气太弱,如今勉强只能施展出星冥二段之天狼杀,而且施展的威力不足其三分之一。” 谢花亭屋顶之上,一位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神秘人,单脚站在屋檐一角,语气幽冷的说道。 这黑袍神秘人,头罩之下根本看不出容颜,只有一片诡异的星空,缓缓的转动。 “师傅,如何才能拥有煞气?”蔡廷抱拳一拜,神情坚定的朗声说道。 黑袍神秘人从屋檐上漂浮而下,立于蔡廷身前一丈,语气森然道:“徒儿,你心中儿女私情太重,要练出煞气,只有绝情断义,我断你孽根,斩你情缘,方能练出无坚不摧之煞气,你可愿意?” 蔡廷眉间一挑,心神一惊,暗思道:断自己命根,不就成一太监了吗?那修行还有什么意思?然而师傅素来严厉,蔡廷不敢违背,只能恳求道道。“断、断孽根?师傅,这……可有其他办法?” 黑袍神秘人转身望向京都南城最高建筑,通天塔,语气更加冷肃应道:“其他办法也有,只不过凭你目前修为,却是极其危险,你可愿意尝试?” 蔡廷收枪,右手顺着左胸向腰间摸去,那条长达一尺的狰狞伤疤,再次让蔡廷想起上次风波亭之辱,又想到秦风这贼子对梅娘的轻薄无礼,当即恨恨道:“徒儿愿意,请师傅指示。” “世人只知通天塔地上九层,却不知通天塔地下还有三层,又称冥河三界,你去无间界磨练一番,切记,遇河不渡、遇人不留,如遇生死,便捏碎这玉牌。”黑袍神秘人幽然说道。 蔡廷半眯着眼,一番思量,最终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此刻,黑袍人取下头罩,一张苍老的面容浮现在蔡廷眼前,那面脸沟壑纵横的皱纹之中,却有一双如鹰的眼睛。 黑袍人死死的盯着蔡廷,那目光让这位军策府大公子不由浑身发毛,黑袍人手中一枚青乌指环微光闪烁,一块巴掌大的青玉便出现在掌心之中,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把煞气怏然的银头长枪。 “明日,我便送你去无间界,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黑袍人的声音,在军策府的上空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章 乱局盗影珠 次日,天气阴沉,一改往日蔚蓝之面目,天空变得像一幅水墨画,京都夏日难得有这阴凉天气,大街小巷闲逛的行人也比以往多了不少。 今日是月十二,秦风与奉常春等人告辞后并未回府,而是前往墨尘斋质库解坊闲逛一番,质库解坊秦风早有耳闻,但和嬛娘一同游览此地之时,却大有闻名不如见面的感慨。 质库解坊号称帝国聚宝盆,单单这九坊八十一里路,就足以见证其气派,解坊收集了大洛帝国,甚至整个扶风大陆无数奇珍异宝,看的秦风是眼花缭乱。 镶金兽首琥珀杯,三十万洛币;鎏翡舞马衔杯纹银壶,十八万洛币,商阴神鸟玉饰,四十二万洛币……秦风略感囊中羞涩而并未出手,倒是各店铺老板热情异常。 这古玩坊大多都是权贵公子附庸风雅消费之地,有些物件秦风虽喜欢,但知其并不实用,也就看了几个店面,开了眼界,便径直朝着第五坊走去。 一踏入第五坊,便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药味,秦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顿时感觉气爽神清,脑清目明,这第五坊漂浮着根、皮、花、草、叶、仁、壳等药材之“四气五味”,气味虽杂乱,但并不腻躁。 巧月和仲月属盈月,月十五皆为月盈日,紫阴寂元毒发作时之阵痛,至今回想起都让秦风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不由浑身胆寒。今日前来这解坊,主要目的便是寻找镇痛丹药。 嬛娘对解坊很熟悉,想必秦夫人是这里常客,在嬛娘的建议下,秦风踏入第五坊最大药铺——振康堂。 振康堂直属皇家产业,不但占据了第五坊最好的档口,而且极为气派。单就门口这两米多高的檀木屏风,古朴大方、韵味十足,一见便知其珍贵。 绕过屏风更是给人瞠目结舌之感,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雕有秋山问道图案的玉石柜台,就是客栈酒楼收钱的那种,一位头戴高帽的中年胖子正懒散的拨打着手中算盘。 秦风环顾四周,店铺两侧的墙边摆放着雕工精美的红香木货架,架子上面琳琅满目大大小小各色陶瓷瓶,每个陶瓷瓶不但工艺精美、造型别致,其上还挂有便签,由于距离过远,便签上文字有些看不真切,倒是店铺内堂正前方一副对联,颇有意境: 上联:补益先天功参造化 下联:产生吉地气养真元 “哟,世子爷,你怎么来了!”拨弄算盘的胖掌柜眼神一亮,见这进店客人居然是大亲王府世子秦风,当即收好懒散,堆起笑容,赶紧迎上招呼道:“昨晚小人梦见麒麟降临家门,今日果真应验,欢迎世子爷光临本店。” “掌柜,怎么称呼。”这胖子掌柜不笑还好,笑起来这奸商模样让人着实心慌。 “小人姓吴名兵,叫我小吴就行。”吴掌柜连忙应道。 秦风一乐,说道:“无病?好名字,这名字吉利。” 吴掌柜满眼欢喜,轻声道:“世子爷喜欢就好,今日来这振康堂,世子爷想买点什么?” 秦风也不纠葛,直接说道:“可有镇痛丹药?” “有,世子爷随我来!”只见吴掌柜敏捷的从柜台后取出一扶梯,走到第三排红木柜的中间,搭上扶梯爬了上去,取下最高层一杏黄瓷瓶,拿在手上为秦风解说道: “定灵丹,品阶为二品真丹,乃是本店最好镇痛丹药,不但能大幅缓解各种疼痛,还能稳定心神,减轻疼痛导致的恐惧与不安情绪。对修行中开拓经络、洗经伐髓所带来的痛苦,效果绝佳。” 秦风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其收下,又挑选了几样补气、筑基、解毒之丹药,临走时鬼使神差的还特意买了一瓶“毒血凝”的毒丹,嬛娘付了账,这才离去。 吴掌柜满脸笑容送世子出门,正当秦风跨出振康堂大门一瞬间,一埋头疾走的少年风风火火朝着秦风撞了上来,秦风一个踉跄后退数步,险些摔倒,随后神色大变,眼中凶光乍现,杀气陡起,起身便朝着那少年追去。 就在少年撞向自己那电光火石之际,顺手偷走了秦风藏在腰间的一件重要物件:影珠。 此物,事关生死,岂能被人盗去! 那少年步伐轻盈,速度极快,几个纵身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加上第五坊充斥着浓重药味,根本无法凭借气味锁定少年身影。秦风追出百米便失去少年踪迹,不由略显急躁,当即转身对嬛娘说道: “嬛娘,安排车马,我要前往古间客栈,你去京都禁军营跑一趟,告诉赵思齐,带人来古间客栈寻我。” 嬛娘并未问其缘由,点头应下便去安排,秦风快步走出解坊,从四艺宝鉴阁直穿而去,来到了墨尘斋大厅。 此刻墨尘斋大厅正在召开音律茶会,熙熙攘攘大约近四十余人,皆是来自大洛帝国各州郡精通音律的青年才俊,众人齐聚一堂,又兴趣相投、年龄相仿,正兴致勃勃的对音律之道各抒己见,畅谈敢想。 瑶莫冰与杜炳山也赫然在场,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女士大多都在大厅北侧,约十七八人左右,调音奏琴,探讨音律,大部分都围在瑶莫冰身侧,一边品鉴着各自得意的曲谱,一边煮茶说笑,好不热闹。期间不少妙龄少女时不时望向杜炳山所在的方位,眼神欲罢还羞。 男生相对更加集中,大厅中央大案前后两侧,七八首新谱曲子摆在大案之上,由专人弹奏,众人再一一点评,然而这点评都以杜炳山马首是瞻,期间众少年对杜炳山言语恭敬,多有崇拜神情。 墨尘斋大厅虽不小,但相对封闭,加上杜炳山今日说话声音较之以往洪亮了许多,谈及音律之道、心得之处又特意加重了语调,因而大厅中众人听的也算清楚。 杜炳山少年成名,在音律方面天赋极高,确有真学实才,所谈及的音律至理众人也颇为受用,因而时不时大厅中响起掌声,杜炳山神色平和,言语轻柔,但眼神中带着一股傲然,偶尔看向少女一方,只见瑶莫冰漠然站在其中,不由觉得其余少女都黯然失色,无一能与之媲美。 杜炳山的注意力始终聚焦在瑶莫冰身上,瑶莫冰极少言语,看得出她对此次聚会并无兴趣,对自己所谈及到的音律之理也并未留心。心中暗自后悔道:早知如此,就没必要花这番心思举办这音律茶会了。 对于杜炳山而言,自身的才学与相貌让他很容易捕获少女心扉,然而自古以来都是吃不到嘴的才香,瑶莫冰无论才学与容貌,都不输给杜炳山,更致命的是她对杜炳山的冷然态度,反而激发了他征服欲望,此刻杜炳山脑子里总会不经意的幻想着将瑶莫冰占有,任君采尝,任其蹂躏的成就感。 瑶莫冰对今日这场华而不实的茶会大感失望,一来参加交流会的这些所谓少年才俊,哗众取宠的居多,真学实才的却没几个,杜炳山还算有些见识,但看得出所谈之道理卖弄成分太重,而且时不时盯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望,让瑶莫冰很是反感。 茶会期间,瑶莫冰脑子里鬼使神差的频繁出现秦风的影子,由他随意改编的那首《童年》依然在耳畔回响。这里帝国青年才俊,在音律之道颇有建树的少年们,无论从才华还是品性上而论,无一能与秦风相提并论,和秦风一比,就如皓月与之萤虫,天壤之别。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天才少年,却暗自忍受着世人的误解与骂名,虽然秦风自己已然看透,但瑶莫冰心中却为其打抱不平。 就在这时,瑶莫冰神色一喜,远远看到秦风匆匆忙忙的从四艺宝鉴阁内堂走出,瑶莫冰误以为秦风也是受邀来参加这次音律茶会,不由暗自高兴,这了无生趣的茶会,总算有了可以说话之人,这种感觉就如黑暗中见到一道曙光一般,当即想也未想便快步迎了上去。 在距离秦风数步之时,瑶莫冰却被秦风冰冷的眼神给镇住了,本能的停下了脚步,这一镇一停,在秦风眼中瑶莫冰仿佛故意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然而影珠被偷,事关自己生死,秦风岂能不着急,加之秦风对瑶莫冰本就心存芥蒂,当即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瑶莫冰,语气略带愤怒的低沉道: “让开!” 瑶莫冰显然没料到秦风有如此反应,加上秦风盛怒之下用力过大,当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秦风也不管其如何,头也没回径直朝着大门口快速走去。 “秦风,你这可恶的家伙,给我站住!” 一道愤怒的声音回响在大厅之中,只见杜炳山纵身一跃,虚空横跨十余步,挡在秦风神情,双目带火,怒道:“快向莫冰小姐道歉。” 秦风神情冷漠,心中挂念那可影珠,不愿与此人纠缠,冷冷喝道:“让开!” “今日你若不向莫冰小姐道歉,就别想离开这大厅。”杜炳山迎上半步,语气坚决的说道。 而就在这时,偷窃秦风影珠的少年出现在了大厅之中,低着头从大厅西面墙角绕道而出,此刻已跨出大门,朝着大街快步走去。 秦风目光一冷,知晓不是与杜炳山纠缠的时候,旋即从其身旁绕过,盯着那少年跟踪而出。 秦风一脸冷峻模样,显然没把杜炳山的话当成一回事,杜炳山恼怒成羞,一声喝道:“别想走!”,顺手就是一掌拍向秦风后背。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一章 客栈起风波 秦风并无修为在身,这一掌又来的突然,应对不及仓促避让,避开了后背要害,却依然击中左侧肩部。 杜炳山不但音律天赋极高,修炼天资也远超常人,二十出头,便拥有气境中天位四阶修为,这一掌拍出动用少量灵气,威力自然不弱。 秦风左侧肩胛骨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同时由于左肩受力,整个身躯自然左倾,硬是一个转身摔倒在地,只听秦风一声闷哼,接着便传来瑶莫冰愤怒的呵斥声 “杜炳山,你干什么,住手!” 瑶莫冰气急败坏的跑向秦风,眼神带着自责与关切,跪倒在地将其扶起,玉手抵着秦风后背,正要将灵气贯入秦风体内查探一番,却被秦风一手甩开。 秦风身中紫阴寂元毒,这种剧毒能附着在灵气之中从而带入他人体内,瑶莫冰好心相助,反而会害了她。 然而秦风这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举动,气的杜炳山眼神一沉,再次运转灵气、高举手掌,却被瑶莫冰冷眼制止,只见瑶莫冰慌忙从怀中掏出一枚青花瓷瓶,倒出一粒青白相间的药丸,送入秦风口中,又将其扶起,转而柳眉倒竖,对着杜炳山瞋目道: “杜炳山,你干嘛,秦公子并无修为,怎么能对他下此重手。” “莫冰,这家伙一向嚣张跋扈,先前对你又这般粗鲁,别人怕他,我杜炳山却不惧怕,我代众人教训一下这家伙,让他懂得什么叫礼貌。”杜炳山说的大义凛然,又引得几个不怕事的少年应和,一时整个大厅都在小声数落着秦风的不是。 “世子太过分了,对莫冰姑娘好生无礼。” “哎,就是,本以为世子失去修为,本性有所收敛,如今一天,还是这般霸道。” “杜公子好样的,这等不畏权贵的人品,真乃我等楷模。” …… 瑶莫冰听着众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诽谤之言,不由大急,本要反驳两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由怒目看着杜炳山,为秦风辩解道:“秦公子如何待我,与杜公子有何关系,莫冰即便受了委屈,也无需杜公子操心。” 说完,瑶莫冰扶起秦风,眉头微皱,神情忧心,眼神饱含关切询问道:“秦公子,没事吧。” 先前杜炳山一击,让秦风气血上涌,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瑶莫冰给自己吃的什么丹药,此刻只觉丹田内隐隐一股热气上涌,说话间便游至全身,肩骨的疼痛也随之消失。 秦风恢复过后,心系那偷窃少年,更是不愿意与这些人再有纠缠,对瑶莫冰点了点头,也不多言,抽身朝着墨尘斋门外追去。 望着秦风远去的背影,瑶莫冰一阵酸楚,看着众人对秦风指指点点,心中更是对这音律茶会索然无趣,冷眼看了杜炳山一眼,也独自离去。 再说秦风径直来到墨尘斋大门,坐上秦府马车,一阵急促的马鞭声响起,八匹骏马朝着城北飞驰而去。 天气凉爽之日,梅娇娘便喜欢来到古间客栈外的书画集市,随意闲逛,大洛帝国文风盛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类风流话题更是广为流传又让人向往,今日梅娇娘出行免不了一群自负风雅的文人骚客围观,有几位胆大者,主动走到梅娘子身边,还能搭讪上几句。 然而毕竟军策府蔡大公子有所招呼,这些纨绔弟子也不敢放肆,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点文学诗词之内的话题,不敢有半分轻薄之意。 梅娘子走近一画铺,正鉴赏这山水佳作《读碑窠石图》,突然微微抬头向左侧望去,目光远远的扫了一眼古间客栈,只见一白衣少年,神色匆匆的跑进客栈,不由秀眉一颦,也不理会,继续欣赏佳作。 半盏茶的时间,去往城北的主道上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马车上醒目的麒麟标志,足以说明车中人的权贵身份。 马车精准的停在古间客栈大门,秦风走出马车,单脚刚踏入客栈大门,还未等徐掌柜出来招呼,便一声厉喝道:“徐掌柜,叫你们客栈贾老板出来。” 秦风突然出现在古间客栈,顿时引起集市一片哗然,众多好事者双眼都在闪光,从世子皱眉凝目冷峻的神情来判断,今天这场热闹,怕是好看的打紧。 前几日听闻秦世子和蔡公子在秋水阁定下风波亭血战一事,更是听闻世子扬言要将梅娇娘接回亲王府,今日世子这阵势,怕是来履行承诺了。 果不其然,秦风话音刚落,城北大道上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行军伐履声,带头的禁军右翊卫赵思齐,身后跟着数百禁军,杀气腾腾的开往古间客栈。 徐掌柜赶紧出前台迎接世子,由于神情紧张,步伐慌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也不顾及形象,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世子爷,你来这古间客栈,有什么事吩咐在下便是,我家老板最近感染风寒,卧病不起已有几日。” 秦风目光冷冷的看着徐掌柜,也不言语,然而满眼杀气看的徐掌柜一阵心慌,而这时赵思齐带人赶到,只见赵思齐身穿铠甲,手持长戟,腰陪军刀,背挂强弩,朝着秦风一拜,肃然到:“世子,禁军右翊卫赵思齐前来报道。” 徐掌柜一听赵思齐这口吻就大大不妙,这句前来报道,大有调动禁军的味道,不由心中暗暗发愁:今儿世子爷到底怎么了,居然如此大的火气,如此大的阵势。 “将古间客栈围起,不让一个人进,更不能让任何人出。”秦风冷肃道 赵思齐点头朗声应道,便迅速安排禁卫军,将整个古间客栈围住,并遣散三十米内所有闲杂人等,等待世子进一步指令。 “一盏茶,让你们老板出来见我。”秦风坐于前堂,为自己盛上一杯清茶,再次看着徐掌柜,不容置疑的说道。 杀气腾腾的数百禁军迅速将整个客栈围住,徐掌柜哪里还敢推脱,低头应了一声“世子爷稍等,我这就去叫我们老板。”说完便连滚带爬的朝着客栈后院跑去。 只是徐掌柜这装模作样的慌乱样,如何能瞒得住秦风的眼睛,前世卧底多年,每日都徘徊在生死线上的秦风,说道演戏,还真没谁是他的对手。 当初第一眼看到这徐掌柜便感到怪异,那一句“缺少人味”的话,并非妄言,秦风嗅觉灵敏,当日清晰捕捉到徐掌柜并没有人类所特有的汗腺味道,反而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野兽味道。 这古间客栈,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诡异。 古间客栈后院,贾老板的确病了,还真病得不轻,而且天下无药可救,贾老板浑身长满脓疮,散发出一股腐朽的臭味,比起数月前苍老太多。 徐掌柜说明来意,只听贾老板摆了摆手,一声叹息道:“秦风,哎!当年大亲王请我为他占相,我一见便知此子为天弃之人,命带凶煞,凡与他交接之人都不得善终,他自己也是个短命鬼。” “那为何当初你说他乃麒麟之子,还留下了那句九霄麒麟降凡尘,万古消沉撼神州的预言?”徐掌柜不解问道。 “我要不那么说,当年留下的就不会是我师弟谢玉泉,而是老夫了!”贾老板摇晃着脑袋,无奈的叹息道: “哎,这得失之道,当真难以预料,当初如果是我留下,说必定还能多活几年,如今我泄露天机太多,前些日又强行推演“身薨而神未殁,道灵入门”这句命言,不但毫无收获,反而引得天道反噬提前,命不久矣!也罢,反正都这般了,也不惧秦风这天弃之人,大不了今日见,明日死。” 说到此,贾老板大有英雄末路,慷慨赴死的气概,一瘸一拐的走出后院,来到客栈前堂。 前堂之内,所有人等皆已退去,只有秦风和贾老板两人,坐在一张桌上,相互打量着对方。 秦风目不转睛的看着贾老板,徐掌柜并未撒谎,贾老板这般病态,怕是时日不多,但绝非感染风寒这么简单,在贾老板身上,秦风居然闻到到一股尸臭的味道,此人身体已死,只是凭借一股强大的神魂和意志,苟延残喘罢了。 只是贾老板看向自己的眼神,让秦风感觉特别的瘆人,那种渴望中,又带着浓浓希望和新生的神情,在一个将死之人的眼中散发出来,总不会是一件好事。 贾老板完全震惊了,瞬间明白了那句命言“道灵入门”前两个字的含义,贾老板身位一代神算子,真名卜天策,精通星命、斗数、奇门、六壬,占卜、相术、开运、风水;能断凶吉,避祸福,测阴阳、演未来,乃大洛帝国第一命易大师,这样的人物,什么人没见过,唯独秦风这样的人,一生从未见过。 此刻贾老板真有一种想把自己眼珠挖出来的冲动,当年自己怎么就这么眼瞎,将一个天佑之人,活生生的断定成一天弃之人。 天佑之人,又称合术归道者,留在这样的人身边,能受其气运庇护,免于天道反噬。这对行将末路的神算子卜天策而言,简直就是苦海中的摆渡,荒漠中的绿洲。原本死期将至万念俱灰,没先到最后时刻出现逆天大转机。 “贾老板,客栈中,可有一身高七尺有余,身材娇巧,面目清秀,年仅十五上下的少年,或少女来过?”秦风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贾老板皱眉沉思,片刻后回忆道:“有过,半年前,梅娇娘刚入住客栈时,便有那么一位少年跟在身后,然后最近三个月来,却未再见过此少年。” 贾老板的回答,让秦风颇为满意,果然,这少年和梅娇娘有关,当即对赵思齐说道:“来人,请梅娇娘出来。” 赵思齐震喝道:“是”,身后数人便朝着梅娇娘的客房冲去。 “我看谁敢打扰梅小姐!” 这时,一道近乎咆哮的声音从有间客栈门外传来,秦风一听便皱起眉头,最不想见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只见蔡公子同样带着数百刺卫队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蔡公子疾步踏入客栈,禁军围住了客栈,刺卫队迅速将禁军围住,双方相峙而站,怒目而视,顿时客栈周围杀气腾腾,犹如战场两军对峙,只待一声令下便兵戈相向。 此刻,古间客栈如同陷入汹涌咆哮的海底深渊一般,死寂的安静,只有将士急促的呼吸和热血流入心脏的跳动声,秦风斜眼看着蔡廷,蔡廷冷目盯着秦风,双方陷入僵局。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二章 栈中无疑人 古间客栈,剑拔弩张,一时既安静的让人心慌,赵思齐额头渗出微汗,后背却早已湿透,今日他是铁了心,要为世子撑起,只要世子一声令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又何惧区区一个军策府大公子。 赵思齐手中九尺钢戟横展,警惕的观察四周,一有风吹草动,便准备先下手为强。 贾老板在徐掌柜的搀扶下悄然退到墙角,贾老板明知梅娇娘不在客栈,却不说明,眼神中透着精光,眼前这天佑少年,是贾老板最后的希望,事关性命,需谋定而后动,想要留在世子身边,先得体现自己的价值。 于是贾老板暗中卜了一卦,然而这一卦,居然是水雷屯卦,意为起始维艰! 为何会是水雷屯卦?这倒让贾老板百思不得其解,此卦乃异卦相叠,下震上坎,震为雷,喻动;坎为雨,喻险。雷雨交加,险象环生,而“屯”则指植物萌生大地。 万物始生,充满艰难险阻,然而顺时应运,定可飞黄腾达,但若不能顺利渡过这重重阻碍,却是必死无疑。 世子怎会是这番卦象?贾老板心中暗自纳闷道:看不懂、想不通。 秦风缓缓站起,神色平静,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般从容淡定,上前数步,与蔡廷相视而立,坦然道:“赵兄,借你剑一用。” 赵思齐心神一震,世子居然以兄弟相称,心中升起一股莫名感动,当即拔出腰间佩剑,递给世子。 秦风手持利剑,气质陡然转变,整个人如荒野孤狼,由内而外散发出令人胆寒杀气,特别是此刻秦风那双锐眼,孤傲中带着疯狂与偏执,那种捕杀猎物、不死不休的眼神,如寒芒在背,让人不由心生恐惧,萌生退意。 秦风握剑的那一刻,蔡廷拔剑而起,却莫名其妙感觉到这客栈里的空气变得异常沉闷、潮湿,以至于剑柄上尽是湿漉漉的,身上的锦衣也被打湿,如同刚从微雨中走过。 “赵兄,去,把梅娇娘,请出来。”秦风一字一顿的说道。 赵思齐得令,带着身后三位禁军便朝着客栈后院奔去,蔡廷心中大怒,生怕今日佳人有所不测,厉喝一声:“混账!”,便飞身一剑,刺向正朝后院奔去的赵思齐。 蔡廷动、秦风便也动了。 提手一挑,秦风长剑如毒蛇般,斜刺向蔡廷右胯,蔡廷大惊,连忙收回步伐,放弃刺杀赵思齐,转而剑尖向下一点,欲要荡开秦风长剑。 秦风修为全失,剑技无灵力支持,力量和威力自然不及蔡廷十之一二,蔡廷运转灵力,奋力一扫,势必要将秦风手中长剑脱手震出。 谁知秦风这一刺,瞬间由实招转成虚招,一把长剑,忽然变幻成七八道虚影。蔡廷哪能分得出哪一个剑影是实,哪一是虚?只能收回招式,疾步退出秦风攻击范围,以避锋芒。 蔡廷退,秦风收回剑招,则不动。 蔡廷看着赵思齐远去的身影,心中焦急不已,突然急中生智,瞪着秦风厉喝道: “秦风,去年在冯家,我蔡廷技不如人,输你半招,今日我也学学你当年,你我两人一决胜负,胜者,留下,败者,滚出这古间客栈,你可敢接。” 秦风丝毫不予理睬,神情依旧淡然说道:“下月风波亭一战,你我自能分出高低,今日挡我者,需拿命来填。” 蔡廷见秦风说话如此狠辣,不留余地,也不再废话,心中一横,起剑再次攻向秦风,两人又是一番缠斗。 秦风手中三尺青峰,如鱼龙曼衍,变幻莫测,兼具了剑的飞灵、刀的开阔、枪的锐霸、戟的犀利、斧的沉猛、钩的刁厉……时而高亢、时而平缓、蔡廷居然全力施展灵力,但也不过只能战成平手。 外放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秦风与蔡廷对决,在修行者眼中犹如小孩过家家,上不了台面。但秦风这一趟剑法千变万化,倒让一旁的贾老板是越看越是心惊,越觉这趟剑法的奥妙有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 直到半盏茶的功夫,两人过招数十,贾老板这才识出,秦风所施展的这套剑法,居然是失传已久的《千幻空蝉曲》。 蔡廷擅长用枪,剑道却无太大建树,因此今日用剑与秦风过招,便先弱了一筹。 秦风剑法精妙,招式变化莫测,更是控制了场上节奏与局势,蔡廷攻少防多,丢了先机,故而又弱一筹,可即便如此,蔡廷凭借修为远胜于秦风,依然打成平手,还隐隐占据上风。 随着蔡廷体内灵力源源不断施展,剑法招式虽弱了许多,但每一剑的威力却远胜秦风,以至于对招之时,秦风大多选择避其锋芒,另辟蹊径,心神和体能消耗远超蔡廷,两人这一战越到后面,蔡廷越战越勇,反而秦风是后续乏力。 蔡廷优势渐渐显现,心中不由大喜,招式转守为攻,将手中炎阳剑当枪使出,大开大合,逼迫秦风退至墙角。 这番武斗,使得客栈内满堂狼藉,入店客人也都纷纷躲进客房,有的半虚着门,有的半掩着窗,都不约而同的从缝隙中远远观之。 场面虽然蔡廷慢慢占据优势,可外行人看的是热闹,世子步伐轻盈,剑影重重,剑招如游龙潜水,说不出的飘逸潇洒,反观蔡廷以剑当枪,舞的不伦不类难看至极,心中反倒认为世子更胜一筹。 秦风连换三记虚招,晃开蔡廷,身影后跃数步,突然停手,收起手中长剑。此刻赵思齐已从内院出来,这才让蔡廷恍然明白,秦风与自己这一战,要的不是胜负,而是拖住自己。 见梅娇娘并未跟出,蔡廷反而更加担忧,正要询话,却听到赵思齐禀报道:“世子,梅娇娘并未在客房中。属下询问了其他房客,说她一早便去了外面的书画集市。” 秦风神色一凛,转身看向躲在墙角的贾老板,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质疑。 徐掌柜搀扶着贾老板连忙上前,贾老板迎着世子目光,恭敬的说道:“世子今日你寻梅娇娘而来,必定无功而返,但也无需担忧,一会自有转机。” 果然,贾老板话音刚落,一只信鹰便从客栈木窗中飞来,落在秦风肩上。秦风皱眉取下,打开一看,这信鹰上赫然写道:“今夜三更,断峰崖见。” 这字写的极为清秀,一见便知是一女子所书。 “世子不必忧心,今夜相邀之人,虽非友,但也绝非敌,世子大可前往,说不定还能遇上大机缘。”贾老板看向秦风,关切的说道。 秦风收起信鹰,虚眼看向贾老板,心中疑虑丛生,正要询问时,却听贾老板又道:“世子该做什么便先去做,今晚别忘了赴约便是,过了今晚,世子觉得老朽还有那么几分本事,再来与我详谈不迟,到时,老朽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风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心思辗转,最后将长剑交给赵思齐,朗声说道:“赵兄,喊上兄弟晚上秋水阁吃酒去,我请客。” 赵思齐欢自然满心欢喜,当即应答道:“又让世子破费了,那今晚我们就在秋水阁不见不散,世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秦风摆了摆手,说道:“让兄弟们都撤了吧。” 赵思齐得令,带着禁军退下,秦风转身看了蔡廷一眼,不于理会,走出了客栈。 看着秦风离去,蔡廷也不知处于何意,大喝道:“秦风,下月风波亭一战,我蔡廷,必然全力以赴!”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三章 初见断峰崖 晚上,赵思齐带了三位同僚赴宴,秦风则在嬛娘的陪同下一并前往。 秋水阁二楼吃酒人极多,毕竟京都权贵之人可不少,如果忘记提前三五天预订,大多是没有位置的。 许娘领着赵思齐等人上了二楼,过了堂厅左转便朝着西侧的宣竹阁走去,世子爷要来吃酒,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位置。 赵思齐楼廊这一路,路程虽短,但碰到的熟人可不少,今日晌午古间客栈一事,早已传遍京都,这位世子爷口中的兄弟,眼中的红人,自然备受关注。 赵思齐今非昔比,世子爷这颗大树在大洛帝国可谓根深蒂固,多少达官贵人想靠一靠,那都是一种奢望,也不知这下里巴人如何入了世子爷的眼,的确羡煞旁人。 遇上热情洋溢的同僚,赵思齐免不了多寒暄几句,因此这数十步路程,赵思齐走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秋水阁二楼的雅间没有四坊那般大气豪华,但十二雅间的布置却是别有匠心,处处藏着人文气息。 宣竹间分里外两进,中间隔着一袭古色古香的博物架,十二盆修剪精致的竹景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博物架之上,外厅不大,悬挂、摆放着与竹有关的诗词名画,而内廷却另有天地。 宣竹间的内庭是乃二十余米见方的水池,水池烟波缥缈、雾气弥漫,水池中心的四角亭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犹如人间仙境。琴声悠然响起,与亭下潺潺水声融为一体,这意境,又神秘的几分。 秦风如约而至,赵思齐带的三位同僚,有一位秦风倒也认识,正是上次生日宴上兵部监察御史,梁广平;另外两位赵思齐主动为秦风介绍道: “世子,这位小兄弟乃大宁司地方驻军的翘楚,今年刚入选禁军,练的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魏北望。” 介绍到魏北望时,这位年轻的小伙子立马站起来,精神抖擞的行礼恭敬道:“魏北望见过世子。” 秦风点了点头,续而又将目光转向身侧的少年。 “世子,这位是我一远房侄子,赵景峰,今年刚考入帝国书院,秋季入学,因还有些时日,便提前来京都访我,今日听闻世子请吃酒,这家伙死活要跟着来,还望世子不要见怪。”赵思齐满脸歉意的笑道。 秦风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见外,主动对少年赵景峰问道:“大洛书院分乾、坤两院,你考入的是那一院?” 赵景峰站了起来,朝着秦风行礼,说道: “回世子爷,景峰考入的是坤院六艺,主修音律。世子爷那首《笑傲江湖》,激昂高亢、跌宕起伏,堪比三大神曲,世子爷音律才华,让景峰崇拜至极。” 秦风颔首赞许,眼前少年在音律上的造诣如何,秦风未曾知道,倒是这少年声音清脆、吐词清晰,乃天生一副好唱腔。 秦风酒量甚好,虽言语不多,却为人亲和,原本有些拘谨的魏北望与赵景峰两位少年也慢慢放松了紧张的心情,酒桌上少年多了,也就变得更活越,几番征战,秋水阁的百年纯酿杏花村,已送来第五坛。 这顿酒席吃的时间并不长,两位少年有心结交世子,酒桌上难免多喝,特别是赵景峰,本身酒量有限,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硬撑着喝,生怕被魏北望比下去让世子小瞧,第一个倒下的便是他。 酒席结束,已有七分醉意的秦风并未回府,而是在许娘的搀扶下直接上了六楼。 能来二楼吃酒的权贵,自然知晓这六楼的规矩,秦世子能上六楼,必然是得到允许,好事者小声询问了许娘,在得知是迎院的萧梦迎姑娘请了世子时,又是一阵骚动,这其中男人味的酸楚,大有月夜下发情群狼嗷嗷欢叫的味道。 朦胧之美,最是迷人。 醉意下,秦风满眼迷糊,佳人就在眼前却看不真切,可就是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更让男人心猿意马,秦风的意识已经开始迷乱,总感觉自己一晚上都坐在床上拨葱,把外面一层、一层的绿皮剥掉,便露出修长的,洁白的,让人忍不住想亲吻的葱茎,带着迷人的体香。 好不容易剥掉外面的绿皮,就连葱根部那粉色的皮也剥去后,露出细细密密的葱须,秦风正纳闷这弯弯曲曲的须根为何是黑色时,不解风情的他,居然沉沉睡去。 秦风睡在二楼萧梦迎的闺房,萧梦迎整理好凌乱衣物,下楼来到琴音阁,望着夜空圆月,不知在想什么。 夜空中,一只小鸟悄然停在秦风入睡的二楼屋檐之上,这只不起眼的小鸟,脖子上挂着一枚精巧的项链。 一声清脆的鸟鸣,让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秦风,猛然睁开双眼,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秦风悄然起身,从腰间拿出一精致的粉色木盒,这木盒一寸见方,表面有九道长短不一、错落有致的直线凿痕,单单从外表上看,像是一个精巧的首饰盒。 秦风用指尖有规律的在这九道凿痕上划过,只听“叮”的一声轻微震响,好似触碰到木盒中某处机关,这木盒如孔雀开屏一般,一层一层的打开,最后,一颗影珠,赫然出现在木盒之中。 此刻秦风嘴角挂起一丝阴冷的笑容,将这木盒再次关闭,走到萧梦迎闺房右侧的梳妆台边,打开台下抽屉,将这木盒放在抽屉之中。 接着秦风来到窗口,那只挂着项链的小鸟从窗口飞来,乖巧的停在了秦风的手掌之上。 秦风取出一青色瓷瓶,倒出一粒血红色药丸,将其含在口中,这才轻声说道: “胖欧,去断峰崖!” 话音刚落,秦风诡异消失在萧梦迎的闺房,胖欧展翅高飞,隐入京都夜色之中。 黑夜、静谧无声,月光、孤寂清冷。 四艺宝鉴阁的雨余庭沉浸在银色光海之中,如若不是这满腹心事,这样的夜景,倒也让瑶莫冰心生畅快、无限感慨。 上午,墨尘斋大厅与秦风发生纠葛的一幕,依然在瑶莫冰脑中盘旋: 杜炳山那奋力一掌,也不知秦公子伤势如何,虽然服用了自己的“蕴灵丹”,但这蕴灵丹只是针对修行者体内灵气不足,或是灵气混乱有效,对治疗内伤功效却是平平。 瑶莫冰细想到此,不由埋怨自己胡乱用药,心中更是无法平静,本想连夜前往大亲王府探望一二,但又想到世子身份尊贵,自己一个无名无势的女流之辈,如何进的了王府。 一声叹息后,瑶莫冰感慨这大洛帝国音律盛典,除了秦公子以外,其余所谓的在音律方面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顿时觉得这音律盛典如鸡肋般索然无趣,却又不甘心就此回去,一来平时随师父静修,出来一趟还真不容易。二来听闻京都山清水秀,名山大川景色醉人,心中便有了游玩一番的打算,也算散散心。 夜入二更,瑶莫冰留下一封告辞的书信,便独自离开京城,向东而去。 夜入三更,秦风如约而至,出现在断风崖上! 此处只见一白衣少年翩翩立于悬崖边上,眉眼带笑世无双,一幅俏模样。 好个陌上少年郎! 秦风走近少年身边,一股淡淡的麦橞味再次传来,没错,就是这少年!盯着少年那张伪装过的脸,秦风不由在上前一步。此时两人的距离,几乎近在咫尺! 少年纹丝未动,抬头看着台上圆月,感慨道:“今夜月色真美!” 秦风可没这般心境,冷笑道:“姑娘大半夜约我出来,不会是让我陪你赏月吧。” 少年盯着秦风打量了好一阵,笑道:“公子怎么称呼?” “秦风”秦风不经思索,立马回应道。 少年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那枚影珠,面带嘲笑道:“你可不是秦风,真正的大亲王世子秦风,应该在我身后,而且死的不能再死。” 秦风望向少年身后的悬崖,无奈的冷笑道:“姑娘约我出来,有事直说,没事,本世子就不陪你瞎闹了。” “有事,当然有事,不过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明日一早,这枚影珠如果出现在大亲王的手中,公子,你说你的命运,会有怎样的变化?”少年不急不缓,神色俏皮的说道。 “你想怎样?”秦风眉头微皱,冷肃问道。 少年将手中影珠收好,偏头细细思考一番,接着说道:“《太玄经》在你哪儿吧,想拿回这枚影珠,用它来换。” 《太玄经》,当秦风听到这名字时,头脑中第一时间闪现出的便是师傅给自己的那半张兽皮,能够将魔元与真元融合的奇特法门。 秦风深深吸了一口夜气,当日师傅传道自己之事,终究未瞒过世人,至少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少年,知晓了那夜发生的一切。 师傅一生收集的两件至宝,一是那冥空珠,第二便是这半张兽皮,兽皮中所记载的法门,更是解决自身体内紫阴寂元毒的关键,岂能轻易作为交易之物,当即否定道: “用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来换我的东西,世间哪有这般道理,且不说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太玄经》,就算有,也不可能与你交换。” 少年轻蔑的看了秦风一眼,不屑道:“公子,这里可不是京都,断峰崖能让大亲王世子变成孤魂野鬼,当然也能让你下去陪他。” 少年话音刚落,秦风脸色徒然大变,断断续续极为吃力的吐道:“你,你何时对我下毒……你……” 接着一口鲜血喷出,秦风浑身颤栗,呼吸迅速衰竭,全身皮肤变成紫红色,慢慢的瘫倒在地,最后口吐白沫,偶尔蹬腿挣扎数下,双眼泛白,眼看着就快一命呜呼。 突然来的变故,也就不到十个呼吸之间,少年先是露出迷惑的神情,可眼见秦风此刻命在旦夕,也没细想,快速走到其身边,单掌搭在秦风胸前,运转体内灵气,控制灵气游走于秦风体内,检查他身体到底出了何种状况。 就在少年用灵气检查秦风身体时,秦风嘴角微微蠕动,咬破藏在口中的一粒药丸,同时藏在身后的左手,悄然伸入腰间,握住了匕首的柄部。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四章 夜幕深渊长 秦风来到这异世,发现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已经将灵气和真元广泛运用于各种探测之中,特别是针对人体内腑的伤病探知。 师傅净愚散人正因这个习惯,导致身中剧毒,今夜秦风如法炮制,不出所料眼前这少年果然中计。 “嗖!” 秦风手肘一曲,手中匕首径直朝着眼前少年后颈刺去,寒光刹那划破夜空,发出一震尖锐的破风啸音,如此近的距离又防不胜防,眼前少年即便拥有空间禁锢的能力,也会因来不及反应而身受重创。 面对秦风的偷袭,少年除了眼神突现惊愕,的确无应对之举。可就在秦风匕首刀尖距离少年后颈还有半寸距离时,少年后背陡然闪烁出一道耀眼的蔚蓝光泽,这道光泽与仰望天空之色如出一辙,萌生出临山峰俯视大海一般的浩瀚,无形中又给人一种包容一切的大道韵味, 犹如蓝墨侵入水中,少年背后光泽急速散开,眨眼功夫便覆盖少年全身。 秦风顿时感觉自己这一刀刺中钢板,刀尖瞬间崩断,接着少年一脸不屑的看着秦风,冷冷道:“就你手中这破铜烂铁,也想偷袭本公子?” 话音刚落,少年突然一抓袭来,瞬间卡住秦风咽喉,速度之快匪夷所思,仿佛那手在少年说话前就已经卡在秦风脖子之上。 少年将秦风单手提起,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嘲笑,冷冷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打算老实交代了。” 秦风咽喉被卡,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面色病态的泛起潮红。 然而秦风并未坐以待毙,而是用左手扣住少年手掌的小指,用力向外一搬,同时右手拳头紧握,拇指顶出食指与中指之间,凸出形成尖锐拳锋,猛然朝着少年右手肘关节处刺去。 秦风这一击一扣,时机恰到好处,少年肘关节受袭时,其手掌力道自然减弱,秦风顺势将少年右手小指拧开,接着秦风利用下坠的惯性力量,转身后背顶着少年腰部,一个抱摔将少年摔倒在地。 秦风动作迅猛如虎,电光火石之间便扭转局面,只见秦风翻身骑在少年身上,左手化掌高举,毫不犹豫的朝着少年要害咽喉部狠狠劈去。 少年反应也是极快,然而应敌经验略有不足,面对秦风居高临下的一掌,少年双手用力将压在身上的秦风向后退去,同时头部向左偏移,可惜秦风双腿紧紧夹住少年腰际,这一推,并未起到意料中的效果,反而让少年吃了大亏。 秦风原本骑在少年腰间,被少年猛推之下,身躯后退数寸,一屁股坐在少年大腿根处,同时劈下的一掌,因自身后移,少年头部左偏,这一掌正正的击中少年右胸部位。 秦风明显感觉自己屁股坐在少年丹田部位时,少年身躯一阵微颤,接着手掌便传来一道柔软的反作用力道,就像击中软塑橡胶一般。 “呀!” 秦风耳边轰然响起尖锐的撕叫,这尖叫声中,带着三分痛苦、七分羞怒,颇为刺耳,这叫声哪里还有男儿口音,分明就是一女子受到惊恐而发出的本能呼喊,带着满满杀气。 秦风这一坐、一掌,正好击中身下少女两处羞涩敏感部位,如何不恼怒,只见少年怒目相视,蕴含灵力波动的一掌击中秦风胸前,秦风顿时感觉被一头飞驰而来的犀牛撞到,整个胸腔都凹陷下去,身体自然向后腾起,而秦风身后不到三米处,便是绝壁崖深渊。 前世长期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秦风,生死之际本能的反应再次救了他一命,就在秦风身躯飞出一瞬间,秦风左手死死抓住了少年的右脚,拖着少年一同朝着深渊飞去。 此刻秦风整个身躯已经完全悬在深渊之上,少年右脚成了秦风救命最后稻草,自然抓的更紧,眼看两人都要同时坠入深渊,少年气定神闲,并未慌乱,只见少年运转灵气,左手用力朝着坚硬的岩石猛然一爪抓去。 这一抓犹如铁爪,坚硬的岩石更如豆腐一般,少年五指嵌入岩体之中,瞬间稳住身形,秦风从空中坠落,重重的砸在悬崖边上,胸口血气再次翻涌,一口鲜血涌出,痛苦难忍。 身下便是漆黑一片的深渊,秦风强忍剧痛,左手用力,本想让右手也抓住少年右脚,可惜左手发力瞬间诱发胸前撕心裂肺的剧痛,也只能作罢。 而就在这要命的关键时刻,秦风突然听到一声少女痛苦、沉闷的呻吟!心中暗道不妙,猜测定是少年频繁运转体内灵气,导致紫阴寂元毒发作,不由暗叹晦气,不早不晚,偏偏在这要命的时候,毒素发作。 果然,秦风整个身躯猛然下坠,秦风死死抓住少年右脚,两人一同坠入深渊…… 跳伞是特种兵必训的科目,空中快速坠落的秦风,很快调整了自己坠落姿态,并与少年交换了身位,弓着背、曲这手肘,将少年死死压在了自己身下。 秦风双眼如狼,神情冷漠,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如此绝境之下,秦风表现的更为冷静。 此刻唯一活命的机会,便是祈祷少年先前那蔚蓝色的护体光罩再次出现,利用少年身躯作为缓冲,最大限度减少自身坠落时承受的冲撞力道。 然而,持续数分钟的坠落让秦风感觉希望渺茫,这深渊的深度远远超出秦风的前世对峡谷的认知。秦风甚至能感觉到在坠落过程中,穿越了一层乌黑的让人窒息的厚厚“云层”。 深渊下部的气压越来越强,秦风感觉自己耳膜微微发胀,坠落速度持续加快,直到最后才因高密度空气的阻碍基本保持恒定。 诡异“云层”的阻挡让深渊再无亮光渗透,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四周状况,只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啸直响。 秦风神情越发凝重,身下的少年先前还挣扎几下,现在却一动不动,要不是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秦风或许就认为他已经死去。 突然,一道深蓝色光源再次从少年的体内散发出来,秦风眼前一亮,心中暗喜,接着映入秦风眼前的,居然是一张美的让人窒息的少女容颜。 秦风只感觉心神震撼,少女清丽不可方物,特别是那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此时此刻虽然幽冷异常、还带着仇怨盯着自己,但秦风内心如何也无法对她产生敌视,哪怕丝毫,唯有的只是一股莫名的自惭形秽。 也不知此刻秦风心中所想,只见他急速调整自己坠落姿态,一个转身,将原本在自己身下的少女,硬生生的交换了身位,双手弯曲,护住少女胸前。 少女神情一震,对眼前这“阴险卑鄙”的小人突然做出如此荒诞的举动感到诧异,可惜还来不及细想,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便从自己的胸前传来,顿时觉得天花地坠,晕死过去。 …… 无尽深渊,这里没有任何时间概念,外界的斗转星移仿佛与这里毫不相干,或许一小时,也或许数天,当秦风醒来时,只感觉浑身酸痛,整个后背一片麻木,已然没了知觉。 此刻,少女正安静的躺在秦风怀中,而身下却是长达数十丈的巨大椭圆形深坑,坑中破碎的岩石缝隙中,散发出深蓝色微光,在这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光亮。 整个深坑里弥漫这一股微弱的奇特气息,秦风知晓,这气息必然是少女身体触发的蔚蓝光罩所残留。正如秦风所料,这蔚蓝光罩在落地瞬间突然触发,再次救下少女性命,顺带也救下了自己。 秦风强忍着剧痛,将昏迷中的少女扶在一块碎岩边靠着,再次细细打量,眼前这绝美少女,身材高挑,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搭配上弯弯的柳眉,秀挺的琼鼻和滴水樱桃般的樱唇,秦风不由感慨:这世间真有这般俏美的人儿,这上天也是太偏心了。 少女秀眉紧闭,或许正是这缘由,让秦风再次看着少女之时,不至于心神絮乱,失了应有的冷静与分寸。 关于媚术的奇闻古籍,秦风也看了不少,传闻中有一种天生媚瞳,能“烟视媚行,令人爱之”。古籍《枕中方》中也有记载:“大商江陵有子顾长康,爱一女子,还家,长康思之不已,乃画作女形,着壁上,刺心,女行十里,忽心痛如刺,不能进。” 媚术乱人心智,秦风原本不以为然,今日初见这女子之时,当真心神大乱,鬼使神差的做出种种不理智之举,细思到此,秦风不由眉头紧皱,自己还是第一次,因女色而失去冷静。 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秦风的意志更加坚定,排除杂念,秦风用腰带将眼前昏迷的少女手脚捆绑结实。便开始细细搜查少女身上所戴之物,发现少女周身除了手腕上一翡翠玉镯,居然再无它物,就连那枚影珠,也未曾寻到,不由担心起来,难道先前断峰崖上一番打斗,这影珠遗落在上面? 搜寻完少女身上之物,秦风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环境,四周除了椭圆形大坑有蓝色光亮,周围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状况。 秦风不敢贸然探测,也未带任何光源,只能拾起脚下破碎的岩块,投石问路。 秦风按照十二个点位方位分别投去石块,大部分方位传来的回声都极远,皆是石块正常抛物线落地的声响,唯独七点和十一点方向,传来截然不同的声响 七点方向是撞击到岩壁的回响之声,而十一点方向却是诡异的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秦风沉思片刻,朝着七点方向,摸黑而去……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五章 相逢释恩怨 沈沐蝉幽幽醒来,发现自己不但易容不见、头套被摘,秀发蓬乱披下,而且手脚也被牢牢绑住,几番挣扎,反而捆绑的更紧。 原本困住自己手脚的这条丝带,沈沐蝉只要动用灵气,便能轻松震断,但沈沐蝉知晓自己体内灵气已被毒蚀,而且隐隐感到这毒非同小可,在未弄清自己到底中了何种毒素之时,沈沐蝉暂且不愿冒然动用灵气。 沈沐蝉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深坑的中心,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天源气息,天源乃天地本源之气,当年母亲在自己背上镌刻的“大须弥护禅符”,便是将天源之气禁锢在符阵之中,自己昏迷之时到底遇到了什么危机,居然能诱引符阵中天源之气爆发? 沈沐蝉天性好强,天赋胆识过人,就是从小太不安分,年仅十七不到,所经历之事并不比秦风少,更是数次身陷危境、也幸得天道庇佑,险象环生、奇遇不断,这也更增添了沈沐蝉不安分的势头。 如此困境,非但没让沈沐蝉感到害怕,反而内心还有些小兴奋。这个冒牌货秦风,自从知晓他获得净愚散人传承之后,与之数次交锋,没占到丝毫便宜不说,这次反倒让自己栽了大跟头。 如今这登徒子不但发现了自己女儿身,更是不要脸的把自己至宝——“八渡轮回”手镯给偷去,从小到大,沈沐蝉就没吃过这般大亏,不由心中恨恨道:这小贼当真可恶至极。 沈沐蝉又尝试了一些办法,依然未能松开绑住自己手脚的腰带,也不知这小贼用的什么法子捆住自己,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及时解开捆绑,等那小贼再度回来,不知还有多少麻烦。 无奈之下,沈沐禅不得不尝试运转体内灵气,崩断这捆绑腰带。 然而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沈沐禅发现自己周身灵气完全无法运转,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被大须弥护禅符所散发出的天源之气所禁锢,沈沐蝉反复尝试了几次,可惜自身灵气岂能与天源之气抗衡,虽然能感知到丹田处灵力气旋波动,但要调动运转,却是万万不能。 沈沐蝉不由心中大恐,沈沐蝉所有的底气,不外乎三大来源,神器“八渡轮回”、大须弥护禅符和灵境大天位修为。此时此刻,自己不但神器被掠去,修为也近乎废掉,而大须弥护禅符更是莫名其妙的禁锢自身灵气,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顿时涌向沈沐蝉。 幸的沈沐蝉心智坚定,仿佛看准了什么,先是艰难的挪动身躯,移动数米后接着一个侧翻倒地,捆绑在背后的双手艰难的拿起一块地上锋利石片,指尖用力划向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然而,捆绑沈沐蝉双手的绳子是秦风的腰带,这腰带用料乃上等绸缎,采用的是五彩蚕丝绣织而成,极为坚韧,沈沐蝉用了好一番功夫,却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手腕越是动弹,这腰带系的越紧。 沈沐蝉深深吸了口气,此刻侧身倒地这姿势无比别扭难受,更要命的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秦风回到大坑之中,看到沈沐蝉这番模样,也不为难于她,反而扶起倒地的沈沐蝉,为其解开捆绑的手脚,语气忐忑的说道:“我们被困住了。” 沈沐蝉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腕,先是起身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四周,接着盯着秦风,语气冰冷的喝道:“小贼,把手镯还给我。” 秦风从腰间取出那碧玉手镯,抛给沈沐蝉,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沐蝉狠狠瞪了秦风一眼,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如此轻易的便拿回手镯,接过手镯一番探查并无猫腻后,只见沈沐蝉再次带上手镯,手腕微微一颤,手镯周围散出一丝空间波动,沈沐蝉手中便出现了一颗杏仁大小的灰色珠子。 沈沐禅这般变戏法,秦风也算开了眼界,先前无论如何探查,这也就一普通手镯,完没想到还另有玄机,居然能藏纳物件,不由想到那个短命秦风也有这么一件玉器,只不过是一指环,不知是否也有收纳物件的功效。 只见沈沐蝉朝着手中灰色珠子轻轻吹了一口气,一道金色火焰腾起,散发出的金光将四周十丈内照的如同白昼。沈沐蝉又轻轻将这燃烧的珠子向空中一抛,这珠子自然飞出,悬浮在沈沐蝉头顶十米处,随着沈沐蝉的移动而移动。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秦风再次问道。 八渡轮回失而复得,让沈沐蝉对秦风的态度稍微好转一点。然而语气依然冷冷道:“小贼,你还没资格知道本公子……本小姐的名字。” 秦风也不恼,无奈一笑又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非悬崖底层,而是悬崖边上延伸出的一块巨大岩石之上,三面悬空,一面靠崖。” 其实,从一开始秦风就察觉到此处的怪异,在先前坠落过程中,秦风记忆最深刻的便是穿越过如墨般的“云层”,此刻细细想来,这云层的存在极不合理,而且透着让人窒息的压抑气息,如今又掉落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孤岩之上,这种与外界隔绝的窒息感更加明显。 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糜烂腐朽味道。秦风对味道极为敏感,这味道最让人感到诡异的地方,是它的存在的时间!这种味道应该在很久远的岁月就已经诞生了,至今久久不曾散去,更是说明了此处的封闭性。 秦风默默望着十一点方位,神色凝重、面露警惕。先前数次投石探路,那些抛出去的石子都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未传回任何信号,而且秦风隐隐感到,这腐朽味道,便是来自十一点方位。 倒是七点方位,紧靠悬崖绝壁,秦风先前一番探索还略有收获。发现了一座三尺高的山洞,这山洞内时不时飘出血红色的迷雾,靠近百步内便能看见迷雾所散发出的淡淡暗红光晕,因而也不难发现。 只是这山洞阴森恐怖、透着诡异,秦风不敢贸然进入一探究竟,这才退了回来,看见沈沐蝉已然醒来。 如此困境,秦风深知单靠自己,无疑只能等死,眼前这女子,单单就凭两次护主发出的蔚蓝色“光罩”,便可说明此女身份非同小可,而且身藏异宝。这样的人,如果不打算杀人灭口斩草除根,那便尽量做朋友,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也尽量不要与之成为仇敌,如此困境之下,若能达成暂时的盟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这才有了秦风主动为其解开捆绑,又将从沈沐蝉身上搜寻而来的青玉手镯还给她这一番举动,更是详细的将自己探知周边的情况告知于她,以获取沈沐蝉的好感。 不过让秦风诧异的是,沈沐蝉在知晓困境之后,虽然神情依然冷漠,但眼神中却隐隐带着一丝兴奋光芒。语气更是不削的嘲讽道:“你这小贼,居然如此胆小,区区一山洞就让你望而生畏,如此看来我还真高看你了。” 秦风一边猜度少女心思与性情,一边摇头苦笑道:“那山洞飘出的红雾带着血腥气息,洞中可能有未知的恐怖存在,我一凡人,毫无修为,也无任何法器防身,当然不敢贸然进入。” 沈沐蝉重新拿回神器“八渡轮回”,胆气膨胀了不少。这神器不但是一件空间至宝,里面装有多年来沈沐蝉收集各种宝物,更关键是“八渡轮回”还拥有短暂时空禁锢能力,只要沈沐蝉灵力恢复,自然可以利用这神器规避任何危险。 秦风口中这所谓困境,对沈沐蝉而言根本就不是事,只可惜自身灵气被天源之气禁锢,是半分也无法调动,“八渡轮回”的时空禁锢能力自然也就无法施展,但这也无需担忧,因为沈沐蝉的手镯空间中还有两枚“三元益气丹”,服用后即便是一凡人,也能在三个时辰内拥有气境大天位的灵气。 只是这三元益气丹乃不折不扣的五阶虚丹,也算珍贵,能不用自然省下来最好。 再说沈沐蝉虽年少,可胆量和见识远胜同龄,而且对探秘寻宝之事极为上心。自古以来但凡凶险之地,往往藏有重宝,秦风不知晓峡谷上那层云雾是什么,但沈沐蝉见多识广,自然知晓那道云雾,其实是一种名叫“古虺”的庞大虫群。 古虺乃昔日大商帝国饲养的一种变异虫兽,具备虫与兽的双重特性,极其凶残,《南商三经》曾这般描述道:“商饲群兽,名古虺,又曰腹虫;色如绶文,鼻上有针,钻人腹而噬五脏,大凶。” 一千三百年前,北望坡一战,大洛帝国全胜,从而商朝灭亡,然而这京都外的断峰崖数万米深处,居然出现大商帝国饲养的古虺虫群,沈沐蝉猜测这地方说不定藏有商朝遗留下的重宝,如此机会沈沐蝉岂能不一探究竟? 沈沐蝉好奇心一起,就算前方危机重重九死一生,也绝不会退缩。 沈沐蝉自幼受名门正派教诲,并非大恶之人,反而心存善念,只是净愚散人那半本《太玄经》实在太过珍贵,而且沈沐蝉已有其上下两部残本,若能得到净愚散人那半本《太玄经》,这《太玄经》上部便能成册,《太玄经》所记载的玄妙法门,即便是眼高于顶的沈沐蝉,也是馋涎得打紧。 “哼,怕就是怕,哪有这番托词理由,收好这玉佩,遇到危机时第一时间将其砸碎,可保你安然无恙。”沈沐蝉手腕再次一抖,一块半寸见方的黄玉出现在手中,递给秦风冷冷说道。 沈沐蝉财大气粗、神情难免有些施舍的味道,秦风也不恼,反而兴致勃勃的接过这黄玉,如获至宝一般连声感激,沈沐蝉鄙视其未见过世面,可随即眼珠一转,仿佛想通了什么,接着又从八渡轮回中拿出一把残破的长剑,自言自语说道: “此剑名为“忘归”,最早是大殷帝国护道者卫长尘之佩剑,据说此剑在出炉遇劫授道之时,“魅影承飞,诸邪忘归”,因此而得名。后来到了大秦帝国,忘归剑几经辗转,最终被为父……被本公子获取,虽然剑锋已断,道器之威十不存一,但即便如此,也比普通法器强上数倍。” 说道这,沈沐蝉看着秦风贪婪的眼神,不由暗自得意,继续诱惑道:“我见你在古间客栈中与蔡廷打斗,施展的剑术颇为精妙,想必对剑道情有独钟,这把忘归剑如若配合你的那套剑术,下月初八你与蔡廷风波亭一战,蔡廷那小儿也就不足为惧了。” 沈沐蝉拿出这把残破宝剑之时,秦风便知晓她心中打算,故而佯装神情激动,甚至故意表现出有些按捺不住就要上前接过这宝剑的冲动,果真让沈沐蝉更为得意,同时也让沈沐蝉对自己的敌意大减,只听沈沐蝉继续说道: “我知道净愚散人那半张兽皮在你那里,不瞒你说,这半张兽皮就连净愚散人自己穷极一生都未搞清楚其来历,还误以为能修炼出什么仙灵真气,真是好笑,如果你愿意,本公子愿意用这把道器之剑,换你那半张无用的兽皮,秦公子,机会可只有这一次,你可要想清楚,而且只要你同意交换,本公子还向你保证,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这悬崖之下。” 秦风眨了眨眼,眼神中透着贪婪,神情亢奋的站了起来,在沈沐蝉身前来回渡着方步,故作犹豫不决。这一切让看在眼里的沈沐蝉更加得意,心中暗自鄙视道: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哼,本小姐还收拾不了你? 只见沈沐蝉也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秦风,突然一把抓住秦风的左手,将一件小巧之物塞入秦风掌之中。 秦风定眼一看,正是先前被沈沐蝉偷取的那枚影珠。 沈沐蝉胸有成竹的又道:“你说得对,用你之物来交换你的东西,的确不道义,如今用我这件道器,交换那张对你没用的兽皮,这总可以吧。” 说完,沈沐蝉又将手中这把忘归剑递给秦风,玩味的看着秦风倍受挣扎的神情。 秦风定眼看着手中影珠,将其收好后,又好一番端详手中忘归剑,最后咬牙说道:“好,既然姑娘如此有诚意,那秦风就答应这次交易,姑娘你先把忘归剑收好,待我走出困境,便回府上取出那张兽皮,与姑娘交易。” 秦风说完,便将忘归剑还给沈沐蝉,眼神中带着依依不舍的光芒。 沈沐蝉淡然一笑,既不应答,也未收回忘归剑,而是静静的看着秦风。 秦风神色一凛,当即展开双手,坦然道:“那半张兽皮,我真未带出,小姐若是不信,可搜身秦某。” 沈沐蝉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正如你所言,此处危机四伏,既然这把忘归剑迟早属于你的,你就先拿着防身吧。” 秦风当即大喜,转而又问道:“姑娘大义,敢问小姐芳名?”这是第三次,秦风问及眼前少女姓名。 沈沐蝉也不已公子自称,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姓沈!” “原来是沈姑娘。” 秦风一声称呼,沈沐蝉点了点头应下,说道:“走吧,去看看你说的那个诡异山洞。” 说完,只见沈沐蝉头上悬浮的火球燃的更旺,照亮四周方圆数十丈,秦风手握宝剑,顿时底气十足,腰板一挺便英姿飒爽的走在前方引路,这番模样到让沈沐蝉心中暗自赞道:这小贼,倒也生了一幅好皮囊。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六章 城中夜风寒 夜入三更,亲王府大管家易水凉手捧一封家书,神情匆忙的赶到枫林殿,连夜求见秦夫人。 这封家书来自秦夫人的娘家,滨州陵南城赵府,家书虽聊聊数句,却点明事态严重: “家母操劳半生,如今年事已高,积劳成疾,卧病数日,每日挂念姐姐,望回家探望。” 当晚,秦夫人含泪与大亲王告别,坐上“天行舟”连夜飞往滨州,秦夫人前脚刚走,整个京都,都因大亲王的怒火而为之沸腾,京都最富盛名的风月之地——秋水阁,更是点燃怒火的源头。 秦风,再次失踪,而这一次失踪,让整个大亲王府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萧杀之气。 秦风当晚就在秋水阁六楼迎院再次失踪,萧梦迎自然受到牵连,并在她的卧室发现一件重要物证,影珠,当场就被虎贲骑带走,单独关押在地牢密室之中,当晚地牢的惨叫声,直到黎明才稍稍停歇。而整个秋水阁也被亲王府的亲卫军翻了个底朝天,负责搜查秋水阁的,正是亲王府刺屯室的总管,夜子轩! 夜近黎明,京都出奇的安静,月光暗了下去,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一片乌蓝,瑟瑟寒意里,道不尽杀机。 大亲王府秦风的别院,弥满着青白之光,在静夜中极为刺眼,这光,来源于反射月光的一把冷兵——大夏龙雀刀。 秦宇手持长刀,夜子轩静静的站在身旁,夜空中,一枚悬浮的影珠,将断峰崖上江幽兰击杀秦风的过程,清晰的放映在秦宇的眼前。 “大亲王,江幽兰在书院突然失踪,我的人未能将其抓获,是否下令搜查书院,或让罗院长那小屁孩直接交人?”夜子轩收起影珠,放入粉色木匣之中,闭着眼冷然道。 秦宇摇了摇头,神情平静的令人胆寒。手中大夏龙雀刀一挥,一股狂暴的刀气,如燃烧的光翼,疾速斩向别院的石亭,顷刻间整个石亭灰飞烟灭,只留下一道灼痕。 “江幽兰只是一枚棋子,还是一枚死棋。我要杀的,是那下局之人,还有那胆敢冒充我儿,不知死活的小杂碎。” 大亲王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秦风别院之中,只见秦宇抬头,目光远远看着通天塔,几个呼吸后又转头望向京都皇宫,语气森然道: “飞鹰告知李互和夏墉,将镇守关居城的五百万边防骠骑军与骁骑军,汇合北望城四百万“游奕军”,半月内,调往京都。” 夜子轩神色陡变,当即跪拜,言语恳请道:“大亲王三思,萧梦迎那淫之女的供词,或许有诈。” 秦宇摇头低沉道:“谢玉泉先前已用神魂拷问,萧梦迎所言属实,那日,萧梦迎亲自将那假冒秦风,送去了通天塔。虽然她的神魂中未曾有这影珠的线索,但整个大洛帝国,除了通天塔那帮贼心不死的商朝余孽,谁,还敢把注意打在我秦宇的头上。” “泉爷?他不是去云澜州寻找他师兄卜天策去了吗,何时回来了?可是大亲王,就算如此,也无需如此兴师动众,调动近千万边防骑军呀?”夜子轩依然想试图制止秦宇这一决定。 秦宇低头看了看夜子轩,转而又望向北面皇宫,语气冷肃道:“夜子轩,我知道你对帝国忠心耿耿,但我秦宇却对这帝国却没有丝毫感情,于我而言,宁负天下人,不可让这天下人,负我!”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红光闪烁,接着便听见夜子轩一声惨叫,夜子轩双腿,被大亲王手中的大夏龙雀刀齐腰斩断。 “来人,将夜子轩送入皇宫,亲手交给洛灵陛下。”秦风别院中,传来大亲王杀气盎然的命令。 京城东,丞相府。 弄梅阁是宇文丞相最喜欢的地方,硕大的院子中央,有、且只有一株来自北凛域的“游雪梅”,而这弄梅阁,便修建在这株游雪梅一处分支之上,离地十丈。 沿着蜿蜒盘旋的树枝走进弄梅阁,环望四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雕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这弄梅阁,乃是宇文丞相最小的女儿,宇文素妗的书房。 宇文丞相共有一子两女,大女儿宇文梦泽,二儿子宇文化都,小女儿宇文素妗。 宇文梦泽就读与帝国书院,很少回家,二儿子宇文化都五岁便拜入扶风大陆一品宗门——潜龙门,收入青阳子座下,唯有小女儿宇文素妗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待在家中。 而这株游雪梅,具有驱寒复阳之功效,对宇文素妗的病情大有益处,因而只要闲来无事,宇文素妗便都会呆在弄梅阁中。 弄梅阁向来安静,而今夜,却显得有些热闹。 宇文丞相的身体微微发胖,小腹凸起,一件麻灰色布袍也穿得肥大,这身打扮哪里有堂堂国父形象,反倒有点街坊厨子的感觉。 倒是宇文素妗相貌娇美,肤色尤其白腻,扶风大陆生处热地,如此白皙的皮肤实为罕有,这样的肤色即便在北凛域也极为少见。只见她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小皮袄,颜色甚是鲜艳,但在她美貌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 弄梅阁还有两位中年男子,其中个子矮小,长相粗狂的男子,正是刑部司隶校尉鲁严,而另一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背梁笔直的军中汉子,乃东宫六率总督军,谢长河。 鲁严就职于刑部,关于今晚搜查秋水阁一事,知道的最为详细,胆战心惊的为众人道来: “秦风再次失踪后,虎贲骑以清除敌国暗探为由,连夜搜查京城通天坊南坊市所有店铺,抓捕两百四十二人,同时亲王府刺屯室于寅时末搜查了整个秋水阁,抓捕了秋水阁负责人孙三娘与花魁萧梦迎等十三人,并在迎院中搜出一重要物件:影珠!” 谢长河眉头微皱,率先接过话来,追问道:“影珠?影珠里记录了什么?” 鲁严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宇文丞相,只见宇文丞相正小心翼翼的修剪着身前的一盆寒梅,注意力仿佛根本就没在话题之上,鲁严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记录了断峰崖上,江幽兰亲手杀死秦风的整个过程。” 咔嚓! 弄梅阁短暂的寂静被宇文丞相手中的修剪刀打破,这一刀明显用力过猛,断了那盆寒梅左侧一主枝。 宇文丞相放下手中剪刀,走到窗前,遥望着南面通天塔,片刻后又看向皇城,最后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自古国运龙气之争,都免不了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昔日雄霸四方的商朝帝国,甚至因此走到向末路,愿天佑我大洛。” 说完,宇文丞相猛然一个转身,双眼射着寒星,语气肃然道: “谢长河,你带领东宫六率,连夜退出京都,前往沛城驻防,鲁严,你代我写书一封,交给户部尚书杨义思,让他务必在今夜呈于陛下,就说老夫年事已高,想享享清福,打算辞官还乡。” 谢长河和鲁严同时一脸惊愕,不知丞相为何有如此安排,正要询问缘由,却见宇文丞相摆了摆手,说道:“退下吧。” 两人只能领命,纷纷退去。 两人退去后,宇文丞相却并未离开,而是继续修建这盆寒梅,一盏茶后,这盆寒梅所有的枝干都被剪去,光秃秃的显得既单调又难看。 “素妗,你说说,陛下这次会站在哪一方?”宇文丞相放下手中剪刀,询问自己小女儿道: 自始至终,一直都在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宇文素妗,听到父亲如此一问,这才放下手中古籍,从容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通天塔属于商朝帝国的残留旧势力,一直是陛下的心病,特别是那几位高深的修行者,若陛下这次站在通天塔一方,便算是招降了这商朝旧势力,陛下在修行界的话语权自然更高,也不必再看浮生阁和潜龙门这些一品宗派的脸色行事。” “大亲王统帅七军,乃是帝国根基所在,大洛帝国周边之所以还存在众多公国,于扶风大陆汉、楚、洛三大帝国中一直处于弱势,主要原因便是秦宇与陛下不是一条心。 秦宇乃一代枭雄,杀戮果决,行事偏激,更关键是他的忠心,可不会为帝国鞠躬尽瘁。这也是陛下最大的心病,如果这次陛下站在秦宇一方,为其子报了仇,大亲王必然会全心全意为帝国效力,大亲王的军事才能举世无双,如若君臣一心,说不定还有可能如昔日大商朝那般一统扶风大陆,到时陛下便有资格获得天妖宗的认可。” “至于陛下会如何选择,父亲,你心中其实已有答案吧。”宇文素妗盯着自己的父亲,平静的说道。 宇文丞相摇了摇头,轻叹道: “如果是先帝,我自然能猜到他的选择,先帝行事,首先考虑的不是收益,而是优先考虑损失。 兵者、乃帝国根基,如今大汉帝国对我大洛虎视眈眈,如果此刻动摇了帝国根本,便很可能被大汉帝国乘虚而入,甚至有灭国的危险。 至于修行界的话语权,说实话先帝也极为渴望,以至于先帝驾鹤西去时也念念不忘此事。但这话语权属于锦上添花,于皇室极为有利,可即便没有,帝国也无损失,所以如果这事由先帝来做选择,必然会站在秦宇一方。可如今的洛灵陛下会如何选择,为父还真猜不到。” 宇文素妗点头表示赞同,随后走到丞相先前修剪的那盆寒梅旁,皱着眉表现出不满的神情,低声埋怨道:“真丑。”续而拿起身旁的一柄小尖刀,开始在这光秃秃的寒梅枝干上雕琢起来,同时缓缓低语: “通天塔既然敢直接杀了世子,在帝国国运龙气出世前挑起纷争,而且还是选择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我想这帮老狐狸,即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一定掌握的某些重要的物件或信息,而这些东西,必然能使得陛下有很大概率,会站在他们一方。” 说到这,宇文丞相带着赏识的目光看着自己小女,神情欣慰,商朝旧势力这帮老家伙,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没有万全之策,绝不可能挑起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宇文丞相不由为秦宇担忧起来。 “父亲,你觉得这个假秦风,会是谁的人?”宇文素妗雕琢手艺极为精湛,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这原本死气沉沉的寒梅枝干上,被雕刻出数行小篆文字,由于字体太小,宇文丞相看不这正切,但最大的那四个字,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笑傲江湖! 不错,正是笑傲江湖四个字。 而宇文素妗此刻所提出的这个问题,却是至关重要。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这个假秦风,应该不是通天塔的安排,因为没那必要。”宇文丞相首先讲出了自己的疑问: 宇文素妗沉思片刻,猜测到:“或许通天塔想通过这假秦风来迷惑大亲王,从而拖延时间来完成他们的后续计划?” “如果要拖延时间,大可以晚点再杀世子,何必早早杀之,又找个假冒的来施障眼法。而且,这假秦风怕是早就被大亲王发现,这不是打草惊蛇吗?通天塔布局之人,不会这么蠢。”宇文丞相摇了摇头,反驳道。 宇文素妗皱眉不解道:“那这假秦风,会是那方势力的人?” 这时,只见宇文丞相走到窗边,向北望去,宇文素妗神情骤变,惊愕道:“父亲,你的意思是,他是陛下的人?这,这怎么可能。” “陛下喜好音律,这假秦风,偏偏在音律方面的造诣,惊为天人,虽然这不能说明什么,但老夫总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关联。”宇文丞相谨慎的说道。 宇文素妗满脸愕然,不解道:“那……陛下这……用意为何?” 宇文丞相长长一声叹息,轻语道:“当今陛下,已无人能看明白。”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七章 帝语道玄机 城南,通天塔。 星空大厅,东南西北四个星位都站着一位黑袍人,硕大的袍帽中,根本看不到人脸,只有一片扭曲的星空。 不知何时,星空大厅中多了一尊青色大鼎,犹如血浆一般粘稠的五彩液体沿着鼎壁缓缓流出,顺着地板多面曲线凹槽,流经整个大厅,这种五彩液体的流入,将整个星空大厅变得更加闪烁、深邃。 当整个星空大厅曲线凹槽都流动着这五彩液体之时,一幅五层莲花星空图案刹那点亮,大厅中升腾起隐晦的空间波动,片刻后星空大厅苍穹之顶投下一道金色光束,这金色光束中仙气弥漫,几经变幻一鹤发童颜老者缓缓显现而出。 这老者一袭金衣,神态魏然,就算是那九天玄外的仙人也不过如此,虽相貌平和,却给人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眉目分明,特别是那双瞳孔,漆黑的纯粹,好似宇宙无尽深渊,多看一会儿,仿佛便有一种快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只见那金衣老者朝着四人淡然一笑,扬声道: “申公策,商朝孕育万年的地葬龙气,是否寻到?” 东方方位的黑袍人应声踏出半步,手中捧着一道虚无的黑色符文,符文之上,一条黑龙做出腾云姿态,栩栩如生,散发着幽幽冥光。只听申公策言语恭敬道: “禀报仙使,地葬龙气的“封龙印”我等已经获得,只待大洛帝国国运龙气诞生,便能将其诱出,从而将其封印,收取龙气。” “好,这些年辛苦众位了,等诸位为凤夕仙尊收取了这地葬龙气,众位多年来的功劳,仙尊必定重赏,到时候列为仙班,也不是不可能。” 四人大喜,当即拜谢道:“为仙尊办事,乃我等荣幸,不敢邀功。” “解决这地葬龙气一事,我便向仙尊请求,入世与诸位一道,谋取这洛朝国运,重现昔日大商盛世。” 四人听闻后无不动容,当即誓言道:“仙使大恩,我等永生不忘。” 金衣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双手平展,口中念起法咒,脚下青色大鼎中流淌的五彩液态顿时沸腾,四道如墨般的光泽刹那射入四位黑袍人的头罩之中。 只见四位黑袍人气息陡然攀升,其中东方星位名叫申公策的黑袍人,气息最为强盛,随着黑光吸入,一道朦胧的灰色雾气瞬间从申公策的体内溢出,又刹那收回,此刻只听申公策近乎狂热的喝道: “多谢仙使恩赐。” 虚境三阶,真元化微,这是虚境大成的最后一个境阶,入尘阶!申公策先前溢出的灰色雾气,便是虚境入尘的表现。 金衣老者淡然一笑,神情说不出的飘逸洒脱,朝着众人挥挥手,随着金色光束的缓缓淡去,金衣老者也随之消失在星空大厅之中。 待金衣老者离去,申公策这才转身对北星位的黑袍人追问道:“瑶池,秋水阁影珠一事,你给大家解释一下?” 瑶池低头,沉思片刻,一道悦耳、柔然的女声从黑袍中传来:“申公策,当日你操控江幽兰击杀秦风,想必是泄露了消息,另有一方势力和我们一样,也用影珠记录下了当时情景,同时还安插了一个冒牌秦风,来混淆我们视野。” 申公策沉默片刻,语气阴沉的追问道:“以你所见,会是哪方势力?” 瑶池冷然一笑,这冷笑中带着不屑的味道,柔声回应道: “一个假冒的世子,便将我等与秦宇那老贼玩弄在股掌之中,整个京都,还能有谁?因为这假冒世子的出现,秦宇的虎贲骑最终没有踏入断峰崖深渊,秦家老祖也未现身,导致我等后续计划就此中断,因而只是断了秦家的根,却为消耗秦家的势力,而这种局面,谁又最乐意看见?” 申公策思索良久,最后才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指这都是洛灵陛下布的局?若真如此,那可就有意思,如此一来,既平衡了我们与秦宇那老贼的实力,又为自己赢得了渔翁得利的局面,还真小瞧她了。” “大商末期,央殇当年正是因为小瞧了“狐妲”,最终导致了灭亡,申公策,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视女人。”瑶池含沙射影的冷哼道。 申公策侧身凝望瑶池良久,也不知何意,最后转身朝着南星位黑袍人问道:“盘锁,那份名单,可曾送入皇宫之中。” 盘锁点了点头,沉声道:“蔡将军今夜四更,已亲自将名单送入宫中。” 皇城,紫荆殿。 紫荆殿原本是皇城藏品陈列馆,位处皇城西面,当晒、干燥。洛灵陛下喜欢紫荆花,因紫荆花喜好阳光,所以陛下登基后,便将这陈列馆改为书房,种满了紫荆花,故而取名紫荆殿。 皇家的书房,往往也是商议国事的地方,紫荆殿今晚重兵把守、灯火通明,然而此刻坐在殿中之人,却并非洛灵陛下,而是吴公公。 吴公公一脸阴沉,坐在一张淡黄色带着碎石花纹的光滑大理石桌前,手中捧着一本金箔名册。这名册在半个时辰前,由蔡将军亲自送入紫荆殿。 名册分上下两章,上章,是帝国七军秦宇麾下嫡系军职要员名单,而下章,是七军中,已被策反的高级军官名单。 这份金箔名册还有一特殊之处:上章所有人名,超过七成使用的是灰色笔墨书写,而大洛帝国有不成文的规定,只有死者名字,才用灰色笔墨书写。 “好一个釜底抽薪,这群商朝余孽,倒还有些能耐。” 吴公公自言自语,起身走到书桌前,侧目看了看前方青钢玉石地板上还残留的血迹,不由一声叹息。那是自己为陛下安插在大亲王府最深的一名暗探,夜子轩所留下血迹。 接着又拿出玉石桌右侧这本户部尚书刚送来的奏折,语气不悦道:“今夜还真是热闹。” 今夜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处处弥漫着杀机,而这帝国之主、洛灵陛下却不在京都。她,去了书院! 榈殿坐落在书院万劲峰西侧一深凹之处,面积近千亩,错落有序的栽种这一种金黄树干、青色树叶的奇怪树木,这奇怪树木就想一根根电线杆似的笔直、直冲天际,散发出浓郁的清香味,如果此刻秦风在,定能认出这股味道,正是那种麦橞成熟时的味道。 整个树木围绕着中间的榈殿而栽,看似凌乱,却暗藏玄机,与周围的山水环境融为一体,从密林往上看,隐隐有潜龙腾水的韵味,而从山顶往下看,又有聚雷藏风之妙处。 至于榈殿,却是极为简陋,其实就是一两层木屋,二楼木屋房间内,点燃一盏铜灯,摆放着一张木桌、几张木凳,仅此而已。 这盏火焰跳动的青釉铜灯,应该有些年月,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而这张雕纹复杂的木桌,却透着神秘气息。 这张木桌造型复杂,纷繁古朴的雕纹外形使人心中产生一股奇怪的重量,更赋予了它一种莫名的生命力。 江幽兰第一眼看到这张木桌时,仿佛看见了一位岁月老人,典雅高贵又老态龙钟。木桌四个桌腿被黑色条纹包围,但已有多处划痕,如同老者四肢上深深的岁月刻印。 桌面的老色早已脱落大半,露出原木淡黄的圆轮,犹如老者饱经风霜的面庞。江幽兰忍不住用手轻轻碰触,瞬间便带给她心境一种清爽的凉意,犹如听见老者劝诫一般恍然开悟,困顿全消,原本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眼前,坐在木桌另一侧,这位装扮朴素、诺诺大方的女子,正是当今大洛帝国最具传奇的人物,也是江幽兰心目中最钦佩之人,洛灵陛下。 同样是女子,洛灵陛下给江幽兰却感觉却是高山仰止、不敢直视。只能偶尔窥探一眼,便已经心满意足。 洛灵陛下静静的看着手中这本小册,也不知是这小册所记载的东西深奥难懂,还是这字写得太难堪,不好识别,洛灵陛下眉头一直没有舒展,翻看的也特别慢。 洛灵陛下安静的看着,江幽兰也就坐在旁边安静的候着,京都风起云涌、杀机肆横,而榈殿确是风平浪静、超凡脱俗,仿佛就算明日是世界末日,也与这里毫无关系。 “引水廊道?这小册,真是你所著。”洛灵陛下已经翻阅了小册三分之一的内容,突然一句问话,让江幽兰不知如何回答。 秦风告诫过自己,如果有人问起这小册是谁的设想,就回答是自己所为,可此时此刻,在洛灵陛下面前,江幽兰不敢妄言,一时紧张,也就迟迟未答此问。 洛灵陛下也不责怪,江幽兰犹豫不答,其实已经给了答案,江幽兰目前是什么处境,洛灵陛下当然清楚,这小册由她之手转到自己面前,这撰写小册之人,是想保她一命。 直到第二日午时,洛灵陛下才看完小册最后一页,放下小册,淡然看着江幽兰,自言自语般轻柔道: “南水北调,全长三千里的地下隧道,击穿整个大娄山腹地,引培洲大娄山阴面之水,补给常州,修建蓄水大坝、分流之渠、水堤、溢洪道、水闸、导水口、渠道、渡漕、筏道、鱼道。即可解决常州无水之困,又能新增渔业,这种想法,当真让人匪夷所思,却又确实可行。 还有这叫倒虹吸的水道之渠,就连朕,一时也未想明白原理,没想到秦宇一个粗人,倒生了个如此聪慧的好儿子,不但重情,关键还能谱的一首好曲,好个投其所好,这是要朕,也保他一命呀。”洛灵陛下看了看江幽兰,淡然笑道: “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吧,免得受那无妄的皮肉之苦。” 洛灵陛下离开时,再次对江幽兰淡然说道。 而就在洛灵陛下刚踏出榈殿时,不远处一道隐晦的空间波动,让这位权倾天下的女子再次颦眉。 只见洛灵陛下的一双黑瞳瞬间变得深邃,几个呼吸黑瞳变成暗紫色,目光凝望向书院的藏书阁,仿佛透过时空看见了什么,小声的不悦道:“虚眼猕猴?没想到这半死不活的江湖骗子居然也来凑热闹。”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八章 移魂补天术 古间客栈。 卜天策化名贾长贵,在古间客栈隐居七年,也算大隐于市,倒也过了几年舒坦日子,而今日,古间客栈阴风阵阵,鬼气森然,犹如阴曹地府一般死气沉沉。 卜天策静静的坐在陈旧的客院之中,神情黯然,浑身散发的腐臭味道混杂着浓郁死气,让人深深作呕。 一声长叹,卜天策心中自然清楚本是已死之人,却强用禁术困住神魂,不愿轮回,其后果往往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环视一周,今夜卜天策所居住的客栈庭院,哪里还有昔日安详静逸的氛围,刺鼻的血腥气息弥漫在庭院中,让人惊悚的残肢内脏散乱堆在各个角落,那斑脱的朱墙在月光映射下,格外殷红,犹如人间地狱。 九具残破的尸体被分成数十块,血肉崩裂,惨不忍睹,无法想象死者生前的痛苦。浸透血迹的白斑地板如被鬼火点燃一般,跳动着青色萤光,这些萤光链成一片,拼接成一本正在燃烧的古卷,古卷中呈现出九个相互串联的环形火圈,远远俯瞰,整个庭院嫣然一座煞气冲天的绝命大阵。 其阵眼处散发出九道颜色各异的浑浊之气,充满怨、冤、贪、淫、妄、杀、哀、惧、欲,这浑浊之气游走在九具尸体之上,慢慢的腐蚀其血肉白骨。 占卜之道,“占”意为观察,“卜”是以火灼,《六壬》中记载了观察其火灼出现的裂纹形状,从而判定吉凶福祸的占卜方法,但何曾见过有灼烧人气占卜的说法? 殊不知占卜之术的鼻祖周文王身前撰有三书,一曰《六壬》,二曰《归藏》,三曰《天术》。 其中《六壬》与《归藏》,至今流传于世,至于第三书《天术》,却失传已久,数百年前倒是在南海群礁出现过一次,至今了无音讯。 传说中,《天术》所记载一百零八占卜之术,皆为天命禁术,不容存于人世间的无上道法。 而今日,在这小小的古间客栈,以灼烧九亡念气占卜之法,正是《天术》中记载的一门占卜禁术! “禁术-九念移魂补天术” 这是卜天策第二次使用占卜禁术,而且还是偷天移命的禁命术,距离上一次施展禁术,已过去三甲子岁月。 卜天策擅长天衍之术,推演天机悉知:大亲王府那天弃之人秦风,已于仲月戊己日寅时死去,而白日所遇之少年,乃天外之人,受天道庇佑,诡异的却未写入命格之中,虽能逃过近日一劫,然而无命格之人,就算躲得了初一,终究也躲不过十五。只有为他“瞒天篡命”,才能解这水雷屯卦之危。 而今夜布下这九念移魂补天阵,就是为这少年篡改命格,将他的命线重新搭在死去的世子秦风之上。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待下次见到白日少年,索要到秦风尸体与其“命牌”,便能成功续命,从此那少年便是秦风,秦风便是那少年,这水雷屯卦也就迎刃而解。 不过这一切还差一引燃之人,最佳人选,卜天策想到了自己的师弟,谢玉泉。 已近黎明,虚眼猕猴从书院归来,一本名叫《文史天香》的上古奇书,从书院藏书阁盗来,摆在了庭院浸透血迹的石桌之上。 世间传闻有一本无法篡改的奇书,名为《虞书》,也叫太公游记,相传这本书是上古王朝“虞朝”时期的一本奇闻怪术古籍,记载人世间所有鬼怪精灵。 如今这本《虞书》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些人认为这本书就是一传闻,因为有记载的史册上,连虞王朝都未曾记录在册,更别说这本诡异之书。 卜天策心中却是知晓,这本《虞书》大部分已经丢失,眼前石桌上这不足六十片的竹简,正是《虞书》部分残本,只不过当时发现《虞书》残本的是昔日商朝大学者褒安培,褒安培并不知晓此书的存在,因而自行将其重新更名为《文史天香》罢了。 眼前石桌上着五十四片《文史天香》竹简,正是《虞书》残本。 卜天策贪婪的深吸一口气,接着全身真元瞬间澎潮,桌上燃灯化为一只金笔于夜空中划出一道流光,循入卜天策手中,只见卜天策双手平展,《文史天香》五十四片竹简齐齐飞入空中,在最后一片竹简之上,随着卜天策手中金笔挥舞,一行小篆文字艰难的浮现其上: “崦嵫之山,涴水出焉,北流注于陵羊之泽,孕有彘蚕,其状如黄囊,寄人心、喜精血,吸命气而存。寄受者,断命线,行如腐尸。” 也不知卜天策手中这金色之笔到底是何种道器,居然能篡改《虞书》! 做完这一切,虚眼猕猴收起桌上竹简,哀怨的看着卜天策,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卜天策制止道:“一切,皆有定数,将此书归还原处后,你便去一趟滨州陵南城赵府,告诉秦夫人,其母无恙,其子有难!” 虚眼猕猴点了点头,转身循入夜空,朝着书院潜去,待虚眼猕猴离去后,卜天策再次算了一卦,而这一卦,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卦。 卦后,一封密信,化为一只信鹰,缓缓飞去…… 断峰崖下,孤岩上。 沈沐禅操控“燃球”,闲庭信步的按照秦风指向走在前方,倒是秦风手握青锋,神情严肃的紧跟其后,半炷香时间两人便来到那处冒着暗红雾气的洞穴边。 这洞穴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峻岩,望去摇摇欲坠,犹如地府入口上插着一块牌碑,令人望而生畏。 这类深凹的洞口,让秦风不由暗自猜测:这洞穴,不会是从岩体里面开凿而出的吧。 有了光源,秦风便准备好好探查一番周边环境,却奈何沈沐禅艺高人胆大,急于踏入洞中一探究竟,秦风拍了拍沈沐禅肩膀,谨慎提醒道: “沈小姐,这溢出的雾气带着一股隐晦的血腥气息,若就这样进洞探查,恐有……” 未等秦风说完,沈沐禅嗅了嗅,随后轻轻摇摇头,不以为然说道: “哪来的血腥味,秦公子的嗅觉怕是被眼睛误导了吧?暗红瘴气就有血腥气息?无妨,既然公子如此小心,那就如公子愿。” 说完,沈沐禅右手一抖,一块三寸见方的温润青玉出现在手中,这青玉薄如蝉翼,左右对称,造型奇特,有点像蝴蝶的一对翅膀。只见沈沐禅将手中青玉轻轻向前一推,青玉突然华光闪烁,化为一对光翼,散发出翠绿柔光,缓缓朝着洞穴飞去。 沈沐禅手腕一番,手掌轻柔左右摆动,这青色光翼有如灵性一般,随着沈沐禅手掌的扇动而灵巧飞舞,片刻后青色光翼便循入洞穴深处消失不见,而这暗红色的瘴气也慢慢的透着翠绿光泽。 一盏茶时,沈沐禅手腕突然快速上下波动三次,接着一股狂暴的气流开始在洞穴中流动,秦风脸颊随即传来一丝凉意,那洞穴中仿佛破开一处风口,周围的空气快速朝着洞中涌去,暗红色瘴气也一同被吸入洞中,不在溢出。 这个过程持续了近十分钟,直到沈沐禅手腕反转一番,周围气流才慢慢趋于平静,而这时秦风再未闻到任何气息,洞内暗红的瘴气也不复存在。 沈沐禅收回青玉,只见这青玉的光泽由绿便白再变黄,秦风也不知这是何种缘故,倒是沈沐禅淡然一笑,说道:“秦公子,可还满意?” 秦风笑而不答,紧跟沈沐禅一前一后便进入洞中,万没想到这洞穴不但幽长,而且蜿蜒曲折,周围岩壁更是乱石嶙峋,洞中时宽时窄,宽处可容数人,窄处一人通过也得弯腰侧身前行。 洞穴深入地下,周围空气干燥、没有丝毫流动,寂静的有些反常,以至于两人呼吸声清晰入耳,也不知走了多久,潜入多深,秦风与沈沐禅中途休息了两次,最后来到一方形的洞室之中。 这洞室周围全是绝壁,表明洞穴到此已是尽头。 洞室并不大,面积百平有余,四周人工开凿的痕迹随处可见,特别是南面岩壁的三个小洞室,明显是人为开凿而成。沈沐禅见之眼前一亮,正要进入这三间小洞室探查一番,突然听到秦风一声痛苦呻吟,尖锐的叫声在这密闭的洞室中显得极为刺耳。 沈沐禅转身回望,只见秦风脸色陡然由黄变红变紫再变白,大汗淋漓,浑身开始不停地抖着。 秦风猛然记起,今日便是月盈之日,体内的紫阴寂元毒已然发作。此刻秦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当即盘坐于地,闭目凝神,临如大敌。 看见秦风如此模样,沈沐禅诧异问道:“秦公子,怎么了,你脸色为何如此……呀……”痛! 沈沐禅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自己神魂好像被抽离,浑身上下蜂拥而来的疼痛感,让她全身颤栗,意识模糊,幻象丛生: 此刻,无尽的痛苦和折磨淹没沈沐禅全部意志,幻像中沈沐禅仿佛看到一模糊的灰色影子,手拿一把精钢锻造的凌迟专用小刀,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只听这影子低沉地呜噜一声, “姑娘,得罪了!“ 幻象中,沈沐禅本能倔强的做出视死如归的洒脱模样,但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看着执刑柱上只剩下一堆按照老天爷的模样堆积起来的血肉筋骨,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 影子猛拍了沈沐禅心窝一掌,打得沈沐禅双眼翻白。就在这响亮的打击声尚未消失时,影子右手操着刀子,灵巧地一转,就把一块铜钱般大小的肉,从沈沐禅的右胸脯上旋了下来。这一刀恰好旋掉了沈沐禅一半乳粒,留下的伤口酷似盲人的眼窝。 接着影子用刀尖扎住那片肉,高高地举起来放在头顶的磁盘之中,又掏出一小瓷瓶,刮出里面盐粉,一点一点均匀的涂抹在沈沐禅胸口的血洞之中,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第一刀”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三十九章 一笑了恩怨 沈沐禅已经完全崩溃,无间地狱般的疼痛犹如狂潮一般涌来,一波接一波,永无止境…… “劓!”影子嘴里大喊一声: 一把钢锯放在了沈沐禅鼻子下,锯齿对准鼻梁。接着影子两条手臂有力地摆动了,每摆动一下他都要拼命地喊上一声: “劓!” 钢锯开始锯进去,鲜血开始渗出来。 不一会钢锯锯在了鼻骨上,发出沙沙的轻微摩擦声。 “劓!” “劓!”…… 沈沐禅刚从短暂的麻木过去之后,更沉重的疼痛又来到。 影子将锯子取下来搁在她的膝盖之上,一阵摆动之后,将他那奇长无比的手指,抠嵌入锯齿里的骨屑,那骨屑已被鲜血浸透,闪烁着红光。 影子的动作非常仔细,又非常迟钝。抠了一阵后,他又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阵。随后用手将骨髓往外拉,另一只手把钢锯又放了进去…… 洞室中。 秦风在哭,眼泪无法控制的疯狂涌出! 泪流满面的秦风紧紧的抱住沈沐禅,此时此刻,沈沐禅早已双眼无神,如一堆血肉瘫倒在秦风身上,一句又一句的重复哀求道: “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秦风掏出怀中杏黄色瓷瓶,倒出那枚定灵丹,左手颤抖的如敲锣一般,颤颤巍巍的将它送入沈沐禅口中,两颗浸血眼珠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就在最后关头,秦风实在无法忍受,更无法说服自己,猛然又将手抽回,把那枚丹药送入自己口中。 而就在此时,秦风突然哭的更凶,因为他看到沈沐禅口中鲜血狅涌,显然是寻死之心让她迷失本性,欲将咬舌自尽,秦风强忍剧痛,虎口卡住沈沐禅下颚,扣开唇齿,一吻而上,将自己口中那枚丹药,送入沈沐禅口中。 “呀——” 秦风痛苦的撕嚎,将倒在身上的沈沐禅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随着痛感的加剧,沈沐禅的身体开始慢慢腾起蔚蓝色雾气,这雾气很淡,淡到肉眼难以发觉,然而腾出的雾气却带着一种腐烂鱼骨的腥臭味,而这种异味,正是紫阴寂元毒的味道。 镌刻在沈沐禅体内的“大须弥护禅符”,在探知到沈沐禅灵气中掺杂有紫阴寂元毒之时,便主动诱发蕴藏在禅符中的天源之气,第一时间将沈沐禅全身灵气禁锢,从而避免了紫阴寂元毒扩散,也正因如此,才让沈沐禅暂时失去了对自身灵气的控制。 而就在沈沐禅体内紫阴寂元毒全面爆发时,大须弥护禅符开始自行运转天源之气,将毒素融入其中,然后慢慢的排除体外,从而彻底清除沈沐禅体内的毒素。 净愚散人说的并没错,紫阴寂元毒无药可解,这种能与修行者体内真元融为一体的剧毒,除非自废修为、自散真元,让毒素随着真元排除体外,否者别无他法。 然而与天源之气相比,紫阴寂元毒更容易与天源之气融合,而且一丝天源之气,便能吸纳大量紫阴寂元毒,此时此刻,沈沐禅体内的“大须弥护禅符”便是通过这种方法,将毒素排除。 可怜秦风,就没这般好命。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两人如同经历了一遍十八层地狱折磨,即便肉体的痛苦渐渐过去,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痛苦,依然清晰,而且永载记忆…… 沈沐禅依然软绵绵的躺在秦风怀里,唯一多出的动作就是不停地用手擦拭着自己眼泪,嘴里始终有气无力的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你这挨千刀的小贼,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先前这么痛苦……你这……” 沈沐禅体内的紫阴寂元毒被大须弥护禅符蕴藏的天源之气排除,灵气开始慢慢的恢复,并重新受沈沐禅控制,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沈沐禅才推开秦风,收起哭哭啼啼的表情,缓缓站了起来,远离秦风选了一处角落,盘腿而坐,又从八渡轮回手镯中拿出一朱褐色圆形瓷瓶,倒出一粒白纹红表的丹药,塞进口中。 而秦风,依旧坐在原处,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就这样两人彼此保持沉默,保持距离,相持了数个时辰,最终沈沐禅率先开口问道: “紫阴寂元毒,对吧,这种天下奇毒所带来的痛楚,小贼,你是如何忍住的?” 直到沈沐禅问话,秦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猛然一个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身躯,走到沈沐禅身边,关切道:“还好吧。” “离我远点,我在问你话,你到底使用了什么法子,熬过昨夜?” 秦风惨然一笑,低语道:“还能有什么法子,心中有执念,强忍罢了。” 沈沐禅恨了秦风一眼,想了想,没好气的继续问道:“什么执念?” 这个问题让秦风沉默良久,最后才若有感慨的缓缓开口应答道:“既然活着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想穿过那街、走过那城、跨过那河、越过那山,去外面世界多看一看,我不想就这么死去。即便活着比死更难。” 如果换做平常,这句毫无由来的感慨、搪塞之言定能让沈沐禅嗤之以鼻,然而此时此刻,秦风的这句莫名感慨,却让她看到了一个渺小的底层少年对求生的渴望与挣扎,也让她联想到一件自己快要忽略的事: 眼前少年假冒大亲王世子,不管他真实身份是什么,终究只是一枚可悲的棋子,而且无论帝国权势争斗结局最终谁输谁赢,他都是必死无疑。 他说的不错,简单的活着,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奢望。 不知为何,沈沐禅想到此,对他的滔天恨意中,便多出了一种怜惜的情绪,更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于是对着秦风冷笑自嘲道: “秦公子,这种痛楚你都能强忍,可见你的意志力已然强大到让人匪夷所思的程度。也就让我想通了一些事。 我猜,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凭你的本事,永远不可能离开这绝地,先前故意讨好我,又表现出贪婪神情,答应与我交换《太玄经》,只是为了让我带你走出这绝地吧。而且,自始至终你根本就不打算拿《太玄经》与我交易,对吧?” 秦风目光凝望着沈沐禅,再次沉默不语,然而此刻左手已经悄然伸至身后,握住了忘归剑剑柄。 “让我猜猜你接下来会怎么做?一定会想办法杀了我,因为你心里更清楚,像我这样的人,如果注定要成为敌人,最好让我早点变成死人。” 沈沐禅灵动的双眸就这样风淡云轻的看着秦风,神情由自嘲的冷笑,变得严肃,最后变为冷漠,秦风不以为然的摇头苦笑,手中的忘归剑已然划破虚空,从身侧刺向沈沐禅腰部! 刹那间,沈沐禅意如日月,气如潮汐,灵境大天位修为骤然爆发,单单周身引发的狂暴灵气波动,便将秦风震飞数十米开外。 秦风面色平静,翻身而起,后退数步贴着岩壁,目光牢牢锁住沈沐禅,无数的念头在头脑中闪过,而最终的选择,却是只能逃离。 沈沐禅闭眼,深吸吐纳后,目光却看向距离秦风不远处洞穴的唯一通道口,冷然道: “你一直都防着我,就连你我的相对位置,恐怕都在你算计之中,以至于现在你距离洞口不到三米,而我,却相距二十米有余。 我在想,先前我两走过的这条悠长通道,周围所有的细节你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吧,中途休息的那两次,都选在通道最窄的位置,而那两处位置,你应该也做了手脚。 如果我与你翻脸,这些都是你的后路,你想把我困死在这里,对吧。” 说到这,沈沐禅抬头环视一圈后,神情突然变得平和不少,淡然说道:“说实话,如果我和你一样也是凡人,恐怕已经死在你手上很多次了,可惜,你是凡人,而我,却不是。” 说完,沈沐禅手腕一抖,一把纤细的长剑便出现在其手中,秦风目测这剑长三尺七寸,剑身流淌着银色流光,也不知用何种材料铸造、剑刃及薄,透着冰封万里的苍茫寒气,锋利如秋霜,散发着类似沈沐禅那蔚蓝色保护光罩所特有的气息。 此剑一出,整个洞室气温陡然下降,秦风忍不住一个寒颤,吐出一口白色霜气,手中的忘归剑莫名的颤抖起来,好似胆怯一般。 “嗖——” 不知为何,这柄剑突然就这般悬浮在秦风咽喉处,剑尖已经贴近肌肤,无尽的寒意传来,秦风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快凝冻一般,眼鼻口处,已布满一层薄薄的寒冰。 “杀了我,《太玄经》你永远也得不到。” 沈沐禅冷然一笑,并未理会秦风威胁,而是缓缓朝他走去,然而此刻剑在咽喉,秦风丝毫不敢动弹。 沈沐禅个子与秦风相差无几,此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鼻尖差点就碰着鼻尖。沈沐禅双眸凝视这秦风,秦风双眼也注视着沈沐禅。 两人好像在比赛谁先眨眼一般,都纹丝不动,一盏茶功夫,沈沐禅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同时也收回了那把寒剑。 “我带你安全离开这里,同时,我用太玄经上下两部分交换你那部分,相互参阅,你看如何?” “为什么?”沈沐禅突然提出这么优惠的条件,秦风一时不解,追问道。 “当今这世界,能让我沈沐禅佩服的人,只有两个半,而如今,多了半个。”沈沐禅一个飘逸的转身,便朝着三个小洞室最左侧的一个走去,刚走几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又继续说道: “对了,昨晚虽然那枚定灵丹对我没什么用,但你应该谢谢它,那枚丹药此刻救了你一命。” 秦风如释负重的自嘲一笑,提起手中忘归剑,赶紧跟上沈沐禅的步伐。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章 空穴不见宝 秦风与沈沐禅两人一前一后,首先选择三个洞室中最左侧洞室查探,这一眼看去,洞室内一派衰朽景象,正中摆放着约两米高的朱漆药鼎,上面的雕龙图案早已灰黑无光,只有龙眼凹处还残留一点金漆。洞室左右两侧全是一堆朽木,散乱倒地,唯有靠岩壁转角的一个架子,隐约还能识别出药柜的模样。 只见沈沐禅面带喜色,匆匆走向那堆朽木前,弯腰翻找散落在地上的各种瓶罐,时不时打开瓶塞拿起嗅嗅,却又全部丢弃,想必因为时间太久这些瓶罐中所存之物已然无用。 翻找完地上瓶罐,沈沐禅又一个纵身,跳到药鼎之上,甩掌掀开鼎盖,一股封存不知多少岁月的黑灰从药鼎中喷涌而出,搞得沈沐禅灰头土脸,却一无所获,如此盛兴而入却败兴收场,沈沐禅不由小声咒骂起来。 秦风生性谨慎,并未跟这沈沐禅入洞室,更是对沈沐禅如此冒失闯入“搜宝”的做法很是反感。 先前来到这洞室门口之时,秦风便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气息,而且这血腥气息,正是先前弥漫在整个洞穴中的暗红瘴气所携带的味道,当即心生警惕。 秦风默默看着沈沐禅一举一动,心中不由暗自担忧,此女这般迷恋身外财宝,绝非好事。 还好这洞室并无机关陷阱,只是让沈沐禅碰了一鼻子灰,没出什么大乱子,但也不能如此这般由着她兴致来,否者终会惹出事端。 沈沐禅满脸漆黑,只是简单抹去眼圈周围黑灰,又风风火火的朝着中间那间洞室走去,生怕秦风抢了先一般,边走还边小声嘀咕道: “也就这破药鼎还有点价值,不过这么大,太占地方了点。” 这次秦风可没再让沈沐禅如此莽撞的冲进去,只见秦风举剑一横,挡在了沈沐禅的身前,神情严肃道:“先前见你还有些分寸,脑子也不笨,怎么一见到有漏可捡就这般急躁。” “捡漏?不错,这词贴切,有点文化,让开,别耽误我捡漏。”沈沐禅毫无收获,本就心情不佳,不由没好气的说道。 秦风狠狠瞪着沈沐禅,语气更加坚定道:“从现在起,跟在我后面,放心,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归你。” 秦风如此一说,倒是合了沈沐禅心意,特别“所有东西都归你”这句承诺,听着甚是欢喜,当即嬉笑道:“行,既然秦公子如此决议,那就你请先。” 秦风点了点头,从腰带处摸出一根缠腰长绳,一头系在自己腰间,一头递给沈沐禅说道:“在门口把风,一会如果我被困,尝试用绳子拉我出来,知道吗?” 沈沐禅看了看手中绳子,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看秦风,一时间哭笑不得。 秦风可没管那么多,一步一步靠着洞室岩壁向里走去,动作如履薄冰,走三步退一步,时不时敲打一下岩壁上凸出的岩块,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秦风才沿着洞室岩壁走完一圈,确定这岩壁没什么问题后,才开始朝着洞室中间那排骷髅走去。 这排骷髅共有三具,左右两具骨架依然坍塌,唯独中间这具骨架完好,而且在肋骨和脊椎骨处,呈现淡淡的翡翠色,隐隐透着绿光。 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从中间这具骷髅的翡翠骨中传来,秦风不由心中猜测:此人身前定然服用了不少高品阶丹药,才能让自身骨骼有如此变化。 “咦,这里有块符牌。” 就在秦风专注研究这具骷髅时,沈沐禅哪里忍耐的住只在洞外观看,早已偷偷摸摸来到秦风身后,常年探秘寻宝也铸就了沈沐禅一双好眼神,一眼便看见左侧骷髅手掌中一块黑色符牌,伸手便要去拿,却被秦风一把抓住。 秦风心中黯然叹气,转身对沈沐禅说道:“不是叫你在门口把风吗?怎么也跟着进来了。” “你不是查探了一圈没问题吗,还需要把什么风,再说哪来的风?先不说了,这符牌我认识,是个好东西。”说完便从骷髅手掌中取出那块黑色符牌,看了一眼欢喜道:“果然是天竺的方士牌。” 秦风抢过这黑色符牌,白了沈沐禅一眼,便认真端详起来,这符牌非金非玉,材质坚硬,正面雕刻的是一座雄伟的塔楼,反面则是一尊造型古朴的丹炉,丹炉上方云雾缭绕,一枚圆形丹丸浮于其上,丹丸之上,还有一字。 秦风疑惑的看着这符牌,语气困惑解的读出了丹丸所刻之字:“凉?” “凉,难道是中州凉家?给拿我看看。”沈沐禅说完便拿过这符牌,看了一番后语气坚定说道:“果然是中州凉家,听闻凉家以前是天竺丹塔七大守护家族之一,看来还真有此事。”沈沐禅说完手腕一抖,毫不见外的便将这符牌收入手镯之中。 秦风有言在先,所有宝物都归她,因而也并未多说,便继续查看这三具骷髅,还是沈沐禅的眼力好,又从中间这具骷髅的最下层黑灰中,找到了一本古籍。 这本古籍压在一堆黑灰下,这黑灰原本应该是一打坐的蒲团,古籍是用一种薄如蝉翼的纸张卷成,也不知这纸张用何种材料制作,保存的极为完好。 这本古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幅长卷,当沈沐禅将这本长卷打开时,笑声顿时洋溢在整个洞室之中。 “凉家的《伏火心笺》,好东西,好东西,哈哈。”说完,沈沐禅神色兴奋,手腕一抖又将其收入囊中。 接着,秦风在第三具骷髅旁边,发现一块玉牌,这块乳白色玉佩上刻有一个名字:冯逆水,这就是一普通身份牌,并无价值,沈沐禅看了一眼便丢给了秦风,倒是秦风将其收好。 搜寻完中间洞室,沈沐禅迫不及待的冲向最后一间洞室,可惜,这最后的一间洞室,虽然空间最大,除了中间一张玄石大案,再无他物,惹得沈沐禅连声叹息。接着两人又对外面最大的方形洞室一番搜索,也是毫无收获,这反倒让沈沐禅心中疑虑越来越重。 两人几番折腾,也是饥渴难忍,当即盘腿而坐,稍作休息。期间沈沐禅从手镯中取出两枚丹药,其中一枚颜色淡黄,有如杏仁大小,而另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蓝色微光,如水晶葡萄一般。 沈沐禅自己同时服用了这两枚丹药,也给了秦风同样两枚,说道:“这枚是辟谷丹,而这枚是凌水丹,服用后可半月不用饮水饮食。” 秦风接过丹药,点头说了句感谢,服下后果然饥渴感顿消。 沈沐禅再次环视四周,最后望向秦风,喝道:“喂,土鳖男,这洞穴,还有这密室,你怎么看?” 秦风眉头一皱,心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土鳖男,他哪里知道,当秦风把系在腰间绳子递给沈沐禅那一刻,秦风土鳖形象便印在了沈沐禅脑子里。 思索片刻,秦风猜测道:“应该是个临时休整的场所?” 沈沐禅斜眼看着秦风,故意刁难的问道:“哦,为什么这么说,这也可能是哪位修行者闭关的地方呀?” “有谁闭关把自己闭死在里面的吗?”秦风指了指中间那间小洞室,反问道:“沈小姐,你不觉得,通往这洞室的通道,太长了点吗?” 沈沐禅点了点头,语气酌定道:“先前死在里面的那三人,应该是来此探寻机缘的,这附近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而且这秘密还关系到莫大的好处,才会引来中州的人参与其中。” 沈沐禅顿了顿,想起坠落悬崖时那道云层,轻语又道:“这个秘密,很可能与扶风大陆上一个统一王朝,大商王朝有关,对了,有办法!” 沈沐禅眼前一亮,猛然站了起来,重新来到最右侧洞室,又从手镯中拿出一金色漏洞,将其平放在中间玄石大案之上。 只见漏沙慢慢的滑落,秦风看着这金色漏洞,好奇的询问道:“沈小姐,这是何物?” “时空沙漏” “有何用处?” “这里空间相对封闭,如果运气好,时空沙漏能还原出这里曾经出现过的景象。” “哦!……好东西。” 时空沙漏中的沙粒落得越来越慢,沈沐禅反而面露喜色,大约半个时辰,沙漏上端沙粒才全部落下,只见沈沐禅将时空沙漏倒置,就在沙粒开始重新掉落时刻,洞室周围突然金光大盛。 仿佛时空穿越,秦风与沈沐禅此刻站在了上帝的视觉,看到了这间洞室曾经出现过的景象。 玄石大案,居然是一幅地宫地图! 地图的起点是一中央藻井,往下走过一条狭窄的河道,便来到一座飞桥之上,飞桥后是一巨大广场,广场的最末端,有一扇青铜大门,这扇青铜大门在地图上绘制的极为精细,可以看到大门上盘踞着一条青色磐龙,周围还衬着黑云玄风。扇青铜大门后,是一个像迷宫一样的众门,门后通往一座地宫,这地宫的东、南、西、北,各有一间密室。而南面的密室,有一小巧的黑龙标记。 这幅地图只出现了不到十个呼吸,周围景色便发生了变化,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从这洞室中进进出出,而且经常围着这地图商议着什么,然而这些画面晃动的很快,就如同电影十倍快放一般,就在画面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位青发老者出现在了画面中,一枚银色锦盒从他手中拿出。 当这枚银色锦盒出现在秦风眼前时,秦风心神猛然一怔,这银色锦盒,和自己此刻身上这枚银色锦盒,一模一样,而这锦盒,正是从死去的大亲王世子身上寻得,里面装的是冯家那枚虚阶丹药! 正是这枚银色锦盒的缘故,秦风特别注意了这位青发老者,发现这老者腰间,佩挂这一乳白色玉佩,秦风心中不由猜测道:莫非,他就是冯逆水? 难道这里,和冯家有关?和那枚丹药有关? 就在秦风感到疑惑时,画面再变,这次洞室中走来一中年男子,男子身穿的那件黑袍,让秦风无比在意,这黑袍款式和通天塔所见那位神秘人所穿戴之黑袍,一模一样。只见这中年男子手拿一尊四方青龙鼎,左手燃起白色骨火,右手燃起金色圣火,左右手在药鼎之下来回交替,这一手炼丹控火之术,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见此情景,秦风不由猜测到:难道这地方,还与那通天塔有关?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一章 药室有洞天 时空沙漏最后一粒沙砾掉落,洞室内投影景色也随之消失,期间秦风目光多次望向那满眼闪光的沈沐禅,内心凭空多出一种患得患失的惆怅。 这种思绪本不应该出现在秦风的情绪中,可每次看到沈沐禅之时,都会情不自禁回想起与她坠落深渊那一刻,第一眼看清她真容时的情景,仿佛在那一瞬间,沈沐禅偷偷的在秦风心中留下一粒种子,而这粒种子随着与沈沐禅相处时间越长,就越会拼命生长。 秦风不仅一次想到《枕中方》中所记载的关于媚术的描述,“迷失心智,惑性长思,不能自己”。 细思极恐,秦风背心已然渗出微汗,手中紧握的忘归剑也在不停的颤抖,《枕中方》中最后写道:“斩断魔心,方能自我”,不由杀心暗中酝酿。 “土鳖男,这次我们撞大运了,如果没猜错,这里很可能是大商王朝地葬龙气的蕴孕之地,藏龙殿!”沈沐禅收起时空沙漏,眉开眼笑的说道,一转身却看见秦风满脸严肃,冷漠中带着不悦,当即安慰道: “放心,虽然你说了所有东西都归本小姐,但本小姐也不是小气之人,藏龙殿的宝贝定然不好,少不了你的,别哭丧着脸,打起精神。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找到那口中央藻井,那应该是藏龙殿的入口。” 说完沈沐禅拉着秦风就往外走,准备从最外面的洞室开始搜寻入口中央藻井。 或许因为心急,也或许过于兴奋,沈沐禅纤纤玉手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拉着秦风匆匆而去,倒让秦风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玻璃杀心瞬间摔碎,不由自主的随着她来到外面方形洞室,陪着沈沐禅一同搜寻。 沈沐禅出身名门正派,生性善良,虽聪明伶俐,心眼也不少,但终究只是一十六七岁的少女,本就童心未泯,又不安分,加上热衷于探险寻宝,发现帝国藏龙殿这样的大宝藏,当然是满心欢喜,因而也就未觉察到秦风的情绪变化,更没想过什么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的俗套条框,然而就是这样随意拉起秦风之手的举动,却让埋在秦风心中的那粒种子,刹那间生了根,这可就麻烦了。 秦风静静的坐在洞室转角处,背靠岩壁,看着沈沐禅从手镯中拿出各种各样探测法宝,认真探寻的模样惹得秦风心中思绪万千,可怕的是有那么一瞬间,秦风居然诞生出两人就这样呆在这洞室中,也挺好的念头。 “喂,我说土鳖,你要是这般偷懒,可别想分宝贝。”沈沐禅看着坐在墙角休息的秦风,不由愤愤道,想坐享其成,哪有这般好事。 秦风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沈沐禅身边,指着悬在空中的这盏磐龙灯说道:“法宝丹药阵法,这些都是辅助,过渡依赖外物,终究是舍本逐末,难有大成就。” 沈沐禅白了秦风一眼,不悦的说道:“你说话怎么和我爹一样,听着就烦,这盏磐龙灯,能探测出龙气方向,藏龙宫中龙气极强,用它便能很容易找到藏龙宫的方位,不然怎么找?” 秦风摇了摇头,第一次如此耐心的讲道:“遇事冷静,切莫让情绪操控自己,尽量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更要学会用抽丝剥茧的方法梳理、分析问题,寻找答案,不要将所有问题都留给这些外物来解决。” 沈沐禅好是气愤,一个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乳臭未干的土鳖居然还教训起本小姐来了,口气还不小,当即不悦道: “你说话时这老气横秋的模样,看着就来气,用脑是吧,分析是吧,那你给我分析分析,中央藻井入口在哪儿?” 秦风知道说服一个人很难,也不争辩,而是为其剖析道: “先前这通道中充满暗红瘴气,可当我们到达这里后,却发现这里是一个封闭的通道空间,周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可能产生那种暗红瘴气,那么,这瘴气从何而来? 必然存在一个隐藏的通道,连接到另一个空间,而这瘴气便是来自另一个空间,而且,这个通道应该被人为的封闭,却没有完全封死,以至于在漫长的岁月中,依然有少量的瘴气从缝隙中溢出,慢慢的积满整个洞室。 最左边装有丹炉的房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这股气息和那瘴气的味道一模一样,很有可能,那个连接通道就在那间洞室中。 关键是,这瘴气极大概率有毒,以至于需要开炉炼丹,而这炼丹之人,还非等闲之辈,说明这瘴气的毒性,绝不一般。 玄石大案上的地图,那口中央藻井的结构我看过,与左侧洞室那口药鼎大小相近,我猜的不错的话,那口中央藻井的位置,就在药鼎之下。 现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找到那口中央藻井在哪儿,而是要弄清楚这暗红色瘴气的毒性、解毒之法。我们需要重新梳理洞室内所有的药罐,查看药鼎中到底有什么,看能不能分析出瘴气的毒性。” 啪! 沈沐禅一个响指,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霸道的用中指戳着秦风脑袋,兴奋中带着惊讶的说道: “你这土鳖,脑袋还真行,不错不错,不过没那么麻烦,我这有闭气丹,还有天香清毒丸,就算那瘴气再厉害,本小姐还有两粒“上清灵参丹”,不用如此麻烦去查看什么药罐了,走,找入口去。” 说完,也不等秦风反驳,纵身一跃便来到左侧洞室,接着运转周身灵气,一掌便推开药鼎,细细看去,果然在药鼎下方,出现一条环形裂口。 沈沐禅立马将手腕一晃,再次拿出先前那对像羽翼的青玉,手掌上下一番,这青玉依旧发出翠绿光芒,朝着那地面环形裂口的中心缓缓飞去。 秦风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前这位沈小姐,家底丰厚的让人有些绝望,果真是财大气粗,天香清毒丸是什么秦风没多少印象,但这“上清灵参丹”,可是罕见的好东西,法丹品阶,据说能解世间万毒,被称为万毒克星,除了紫阴寂元毒这几种世间罕见剧毒以外,其他毒皆可解。 一枚五阶虚丹便能引起一场小规模宗门争斗,可想而知这枚品阶高出两个段位的七阶法丹,是何等珍贵。 不过眼前这少女,连紫阴寂元毒都奈何不了她,此女的身份,定然尊贵万分,想到这,秦风也长长送了一口气,或许自己能杀了她,但绝无可能瞒过她身后的势力。 此刻沈沐禅正操控者那对羽翼青玉,打通那不知填埋多久的藻井通道,只见这羽翼状青玉悬浮于空,飞速旋转,以青玉为中心,周围三尺范围卷起青色旋光,大量的岩土朝着青玉飞去,却又消失不见,颇为神奇,秦风不由好奇问道: “沈小姐,这青玉可是何种法宝?” “玄空翼,乾坤尊者的早年打造的一柄空间法器,内藏一虚拟空间,原本用于斗法时收纳敌方妖兽、器物之法宝,可惜被我一不小心搞坏了,不过用来吸纳自然之物,比如水呀、空气呀、岩土呀什么的,还是好使。”沈沐禅心情不错,不由多说了几句。 听闻后秦风眼神不由自带三分仇富,眼前这少女完全是一副家大业大的口气,玄空翼的原理秦风倒能猜出一二,无非是一种空间压缩内的技巧。不过此刻更让秦风感兴趣的,是这尊者这称号到底何意?故而追问道: “沈小姐,这乾坤尊者,其尊者名号代表什么?” 秦风如此一问,情不自禁的让沈沐禅又想起他用绳子系住自己腰间的事件,不由转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秦风,诧异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连尊者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秦风尴尬一笑,也不应答,沈沐禅没好气的为其解释道:“修行第六境为无相境,既是修行一道天槛,亦是一大劫难,无相有三阶,汇墟、反璞、磐涅,跨入第二阶,无相反璞境的修士,便被称为尊者,跨入无相磐涅境的修士,被称为道尊。” 秦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又问道:“修行九境,无相境之后还有太清境,是否也有特殊称谓。” “当然,太清同样有三阶,太初、混元和鸿蒙,太初和混元境修士都被称为元尊,太清鸿蒙境修士则称为仙尊。不过古往今来能跨入鸿蒙境之人可谓凤毛麟角,因而世人将跨入混元境的修士,也尊称为仙尊。” 就在两人谈话期间,玄空翼成功的打通了埋在中央藻井的土层,一股暗红色瘴气,慢慢的从藻井中溢出。 沈沐禅面带喜色,再次控制玄空翼将周围瘴气吸走,手腕一抖,又是一朵酷似莲花状的蒲团出现在眼前,这蒲团直径大约一米,闪着金粉光泽,散发着宁静致远之气息。 秦风与沈沐禅背贴着背站在其上,略显拥挤,接着沈沐禅拿出两枚闭气丹和两枚天香清毒丸,与秦风同时服下,便操控着莲花蒲团潜入中央藻井之中。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二章 慌迷藻井中 这藻井让人瘆得慌。 藻井形如喇叭,入口干燥,细细闻来还略带丹药气息,越往下沉藻井空间越大,而且潮气成倍加重,在燃球光源映射下,可清晰见到藻井岩壁之上,长满无数黑白相间的椭圆形球体,犹如白内障眼球一般,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 秦风虽不知晓这些眼球到底为何物,隐隐猜测到可能是某种生物卵,然而沈沐禅却是秀眉紧皱、神情凝重,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腿脚筋骨紧张的绷直,控制着莲花蒲团速度又快上三分。 下沉千米,周围空间开始成迅速扩张,下方深处传来流水之声,岩壁上的球体越来越密,瘆的人心慌,秦风视力极好,偶然发现少数球体有轻微晃动的迹象。 继续下沉约三百米,终于到达藻井底部,这是一个雾气弥漫的空间,能见度不足五步,除了流水之声,周围没有任何杂音,奇怪的是这里的雾气并非暗红色,而是乳白色,夹杂这浓郁的腥臭气息。 寂静的环境下,湍急的水流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偶尔还能清晰的听到溅水之声,秦风心思:脚下水流中,或许存在某种生物。 迷雾中没有任何方向感,沈沐禅只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莲花蒲团缓慢西行,一盏茶时,耳边水流声渐渐消失,秦风隐约听见前方迷雾深处传出怪笑,这笑声密集尖锐,又好像无数小鬼进食咀嚼的声响,让人听着极端的不舒服。 这时莲花蒲团突然停下,秦风猜测沈沐禅同样也听到这怪笑,两人不约而同的闭住呼吸,本想听的更仔细,却反而让周遭气氛变得更为诡异。 这声音时有时无,越是想听清,越是听不真切,以至秦风此刻有所注意力都被这声音所吸引,几次想收回心神,却马上又被吸引了过去,如此反复不由心中暗叫不妙,这声音十之八九具有蛊惑心神的效果。 越是紧张焦虑,这声音越往脑子里钻,一时间秦风满脑子都是这种咀嚼的窃窃私语声。而就在此刻,秦风后背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一个不稳,秦风直接从莲花蒲团上掉了下去。 这一掉,秦风瞬间心凉了一半,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迎面扑来。 咕咚一声,水花四溅,秦风一头栽入水中。 四周的水瞬间将其淹没,这水凉的浸骨,淹入水中的秦风,在水里那声音模糊了很多,也让秦风勉强能收回心神,这时水底一片白色光亮瞬间吸引了秦风的注意。 秦风先是浮出水面,然而四周浓雾弥漫,根本看不到沈沐禅此刻身在何处,也无法辨识方向,秦风思索片刻,最终再次扎入水中,靠这闭气丹功效,朝着水底那片白色亮光潜去。 用肉眼在水里看东西非常的模糊,幸的水并不很深,水底平整的铺满一层白色砂砾,这砂砾极粗,散发这微弱的白光,周围既没什么植物,也没有鱼虾之类的其他生物,水底一片死寂。 秦风正准备细查时,却突然感知到周围水温开始慢慢变暖,而且温度上升的极快,几个呼吸便感觉到水温从清凉变得温热,秦风不由大惊,转身便开始往上游去,就在秦风转身瞬间,水底的白色砂砾,有少许突然蠕动起来,接着轻微至极的破裂声响起,这白色砂砾碎成数片,一条如发丝半细长的软体生物,挣扎着游了出来。 水温越来越高,秦风再次浮出水面,水温已然烫手,同时一股让人恶心的肉香味传来,更要命的是浮出水面后,那奇怪的声音再次钻入秦风脑中。 四周弥漫的雾气渐渐变成暗红色,秦风朝着先前水流声相反的方位疯狂游走。周围的水温依然在急速上升,半盏茶的功夫已有少量气泡开始从水下溢出,水温渐渐接近沸点,这时,一张煮熟的肉皮开始从秦风手臂上掉了下来。 浑身的痛楚让秦风再也无法保持游泳姿态,整个水面此刻已经全部沸腾起来,秦风所有肌肤开始慢慢煮烂,皮肉随着沸水一块一块的脱离自己筋骨,化为浓汁肉水融入水中。 相比肉体上的痛楚,神魂上的恐怖更让人致命,秦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皮肉被煮烂,五脏六腑被炖熟,筋骨被熬透,这种感知带给秦风无尽的恐惧。 秦风意志坚韧,神魂中又用净愚散人留下的护道神魂庇佑,此刻那护道神魂如千年玄冰一般,缓缓的散发出清凉气息,让秦风在遭遇肉体痛苦与神识恐慌时,始终保持清明。 可即便如此,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咚!” 一声洪钟响起,如金刚怒吼,狂暴的啸音使得秦风两耳发聩,原本围绕在秦风周围的沸水瞬间蒸发,倍受煎熬的神魂刹那清醒,这一响如醍醐灌顶,秦风大梦初醒,定神一看,发现自己好好的站在莲花蒲团之上,先前的一切,皆为神识幻觉。 “迷雾中的怪笑带有神识攻击,你一凡人,神魂居然受蛊惑而不涣散,还真小看你了。” 秦风一个原地转身,只见沈沐禅手拿一巴掌大的小铜铃,正轻轻摇晃,这铜铃锈迹斑斑,更像一口古铜钟,表面镌刻这深奥难懂的梵咒,细细密密,如树叶叶脉一般,散发出暗金色细线光泽,神韵十足。 “咚!” 又一声警世钟响,一时间秦风感到漫天道法颂唱,原本紧张恐惧的心境瞬间舒缓,秦风收回心神,突然心中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不好,对着沈沐禅喝道:“快,快,原路返回,快返回中央藻井!” 能见度低的环境,生存在这里的生物往往靠听觉来识别方位,此地寂静万分,这两道钟声就如黑夜中的明火,瞬间点亮了自己的方位,那些潜藏在此处的物种,此刻怕是已经朝着这边赶来。 秦风也来不及解释,双手抱着沈沐禅的肩膀,向东方转动一大角度,急切的说道:“你正面方位,前行三里。” 如此环境,沈沐禅本能的选择了相信秦风的判断,操控者脚下莲花蒲团,快速朝着东方遁去。 果然,原本乳白色的雾气渐渐变为暗红色,周围空气莫名的躁动起来,细细密密的金属摩擦声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这种犹如磨刀的声响,低沉厚重,压抑至极。 秦风方向感极强,一路走来都默默记录着方位,加上沈沐禅几乎是直线前行,因此搞错位置的可能性不大,然而当两人原路返回时,却再也找不到先前入口。 磨刀声响越来越近,巨大的危机犹如天幕一般笼罩在两人心头,秦风望着头顶密密层层的白色虫卵,语气凝重道:“这种白色球体封闭了原先的入口,沈小姐,能不能驱赶走这些球体。” 沈沐禅摇了摇头,语气无奈的低沉道:“这些都是古虺虫卵,而且已经处于成熟期,任何外力都会导致它提前孵化。” “古虺,商王朝的古虺,这,这里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沈小姐,往东走,那里水流声更大。” 秦风心中暗自大骂晦气,关于古虺的记在,秦风在《南商三经》和《山海传》中都有看过,这种水火不侵,万毒不腐的变异虫兽,可谓凶残万分、极难对付,唯一的弱点便是视力极差,全靠听觉来辨识、捕捉猎物,秦风选择往水流声大的方向遁去,便是想利用水流声混淆古虺的视听,寻求那一线生机。 秦风提及水声时,沈沐禅不由面色一喜,飞速朝着下方水中俯冲而下,准备藏入水中暂避危机,秦风猜到了沈沐禅的心思,可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极思唯恐,猛然大惊,连忙喝道:“不要!” 幸亏这一声制止的喝叫来的及时,同样也幸亏沈沐禅对秦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沈沐禅在距离水面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住,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数条手臂粗细如水蛇一样的生物突然腾出水面,咬向秦风。 秦风反应极快,生死刹那手中忘归剑挥动速度达到极致,精准的连点数次,每一次都如点在钢板上一般,只听“叮叮叮”五道清脆声响,迎面扑来的五条水蛇全被击中。 然而这水蛇表皮坚硬程度超乎想象,就连忘归剑都无法将其刺穿,只是留下指头大小的血洞,这些水蛇吃痛,又在空中被利剑所挡被迫改变了跳跃的方向,因而扑了个空。 沈沐禅及时控制莲花蒲团再次升入空中,向水下望去,迷雾中,隐约能看见一大片黑影在水中游动,偶尔还有些不甘心的大家伙,三角脑袋探出水面死死盯着两人,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沈沐禅惊魂未定,好奇的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水中有这怪鱼?” 秦风哪有时间为她解释太多,只说了一句“古虺吃什么?”,便催促道:“往西面走,快,流水声便是从那边传来。” 沈沐禅定了定神,也未多想,便控制着莲花蒲团,快速朝着西面飞去。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三章 出洞见乾坤 沈沐禅控制着莲花蒲团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所谓望山跑死马,寻声更是累死马,明明感觉水声就在前方不远,然而飞寻一炷香的瞬间,水流声的确越来越响,但紧跟而来的低沉磨刀声,已经快要贴近后背。 更绝望的是,这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口袋一般在快速收拢,迷雾中隐隐能看到黑影翻滚,铺天盖地的扑来,莲花蒲团突然停止了飞行,秦风展眼环视,发现周围已被黑云围困,犹如球形囚牢一般,无处可逃。 囚牢范围开始慢慢收缩,透过暗红雾气,秦风终于看清最前方这神秘古虺的真面目,《南商三经》中描述“色如绶文,鼻上有针”,其实这他妈就是花蜘蛛与大蚊子的结合体,长长的口器插在了蜘蛛的嘴上,两对狭长的虫翼长在了蜘蛛的背上,个个大如拳头,说不出的瘆人。 奇怪的是这些长相凶残的古虺将秦风与沈沐禅两人死死围住,却并未发动攻击,最前排这些古虺一前一退的举动,表明这些古虺可不是想抓活的,而是一幅跃跃欲试却又显胆怯的样子。 “秦风,怎么办?”沈沐禅后背轻轻撞了一下秦风肩部,小声说道: “这些古虺围而不攻,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它们感到畏惧,试试慢慢朝着北面继续前行。”秦风低沉应道。 沈沐禅应了一声,再次控制脚下莲花蒲团,缓慢朝着北方继续驶去,果然,随着沈沐禅移动,整个古虺也随之移动,两人一喜,心中暗道:无论如何,这一时半刻不会有生命危急,秦风不由再次问道: “沈小姐,你好好想想,你身上可有何物能克制这古虺。” 沈沐禅连连点头,思索之际,又从八渡轮回手镯中拿出几件宝器,可无一件能让这些古虺有所反应,倒是最后拿出一枚朱红色的丹药,引得古虺群一阵骚动,仿佛不再受克制欲冲进来一般,吓得沈沐禅连忙又将其放回手镯,这些蠢蠢欲动的古虺群又才退去一丝。 沈沐禅这举动倒是让秦风眼前一亮,连忙从腰带中翻出一枚银色锦盒,这锦盒刚一拿出,只见周围古虺如同雨露见之阳光一般,飞速的退出数米。 如此情景,沈沐禅面带喜色,一把夺过秦风手中这银色锦盒,定眼一看,不由惊道:“寂灵壁!应该就是它了,寂灵壁的主要功效便是隔绝气息,这锦盒所装之物,必然能克制这古虺虫群”! 沈沐禅随即细细参看这银色锦盒,发现锦盒正面刻有一“冯”字,当即又问道:“先前那洞室中,有一身份玉牌,其上好像刻的冯什么水的名字,这宝贝,你是从何而来?” 秦风一脸严肃,哪有心思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此处环境诡异,隐隐形成一种微妙的生态链,一物克一物,一物又养一物,这鬼地方除了满天的古虺,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幺蛾子,当即提醒道: “沈小姐,此处不宜久留,这锦盒中,装的是一枚五阶虚丹,或许这丹药能克制古虺。” 沈沐禅点头应道:“不错不错,这次算你的功劳,一会寻得宝贝,多分你一些。”说完运转灵力,也不迟疑直接打开锦盒。 如此绝境,此女还想到捞宝贝分功劳,秦风也是心头一震暗急,还好沈沐禅不算太离谱,话完便打开了这锦盒。 刚一打开,里面这枚龙眼大的褐色虫纹丹药,在失去寂灵壁的隔绝下,轰然发出映射出数丈天道丹纹的丹影,这丹纹之上盘踞着七七四十九条蚕虫,散发这墨紫光泽,甚是夺目。 丹影一处,围困在其周围的古虺纷纷逃窜,直到退去百米开外,才定住身形,伴随着嘈杂的磨刀声,远远在外徘徊,并不甘心的离开。 沈沐禅再次定眼仔细查看这枚虫纹丹,眼神变得越来越凝重,秦风猜其此丹或有玄机,也不催促,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沈沐禅用半信半疑的口吻自言自语道: “孕丹术?” 此话一出,秦风猛然想起师傅留给自己的空冥珠中,有一小间房屋名为丹缘房,里面有本手札,简单的记载了关于“孕丹术”的描述: 孕丹术乃是一种以丹养丹的妙法,在要孕育的药丹表面,包裹一层与之相生的高阶丹药,孕育丹药充分吸收外层丹药药效后,便有很大几率提升一个品阶,此乃炼丹中一门顶级操控手法。 然而懂得这种“孕丹术”的炼丹方士极少,师傅的手札中,也无具体操作之法。此刻听到沈沐禅如此一说,当即想到,冯家这枚银色锦盒做装的丹药,怕是远远不止五阶虚丹这么简单。 果然,只见沈沐禅将这枚虫纹丹拿出后,一道炙热的火焰灵气在沈沐禅的手掌中翻腾,这枚龙眼大的虫纹虚丹,在沈沐禅精准的控火之下,慢慢熔去表皮,露出金黄色丹纹,体积也变得只有桂圆大小。 当最后一道虫纹熔去之后,一股磅礴的丹道之音轰然响起,如平地惊雷、龙啸九天,伴随着一条青龙丹纹虚影,刹那般石落泉湖,快速荡漾开去。 这道丹音一处,周围成群古虺如下雨而下,瞬间至少有一半自我失控,纷纷掉落水中,同时水下传来噗嗤噗嗤的杂乱溅水声,如同千军万马在暴雨中前行的杂乱脚步声一样,想必这些掉落水中的古虺,必然成为那水蛇最好的口粮。 “居然是国殇之丹,难怪能克制这古虺,哎!”沈沐禅见到此丹,非但没有兴奋的神情,反而面露悲色。 秦风不解问道:“国殇之丹?沈小姐,这是何意?” “这丹,名为万龙离殒丹,属于七阶法丹,又叫厄运点龙睛,乃是取其龙眼,吸收国殇之气而练成。”仿佛有什么忌讳,沈沐禅也只是点到为止,便转移了话题:“秦风,我们现在怎么走?” “既然无惧那古虺,我们便朝西走,我猜测不错的话,石洞中玄石大案上显示的,进入藏龙殿的那座天桥,便在发出奇怪声响、具有神识攻击的西面方向。” 沈沐禅点了点头,心中也隐隐猜测到,这天桥下便是万丈深渊,如果换做是她,也会选择在天桥之上安置具有蛊惑神识攻击的机关。 沈沐禅将小铜铃取出,又将万龙离殒丹归还给秦风,控制着脚下莲花蒲团,朝着西方飞驰而去。 西去一行,古虺虫群远远避让,又有铜铃敲响警示之钟,这一路未出事端,只是接近出口之时,一条百丈长、酷似鳄鱼的巨大生物,趴在水中愤怒的对其二人咆哮了一番,眼睁睁看着秦风等人从头顶飞过。 可即便如此,鳄鱼那狰狞的模样,使得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感到头皮发麻,同时也感慨道:这下方水路,看来也不好走呀。 当两人来到声音的尽头,回望这诡异之地,居然是一封闭的地下生态环境,前方唯一的出口,是一不知经历多少岁月的两米高石洞,这石洞乃人工开凿,方方正正,而且布置了阵法,只是年代太久,阵法早已失效。 从这石洞穿出,才发现这石洞是在一高达千仞的绝壁之上,那座天桥远远的就在下方千米之外,即便如此,望之依然能感受到它的磅礴与凶险。 秦风与沈沐禅站在洞口边,同时向左侧望去,那里坐落着一座宏大的、用乌黑玄铁打造的囚牢,这囚牢一路向南衍伸,肉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原来,这是个盗洞。我们可省了不少麻烦。”秦风看着那宛如长城的囚牢,淡然笑道。 “盗洞?什么意思?”沈沐禅不解,追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捷径,既然是大商万年藏龙殿,又岂是那么容易进来的?我们能避开了下方那玄铁囚牢,或许还避开了其他别的关卡,直接来到了这天桥旁,便是因为这条捷径。”秦风指着左侧玄铁囚牢,朗声说道。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四章 生死断桥边 渺小! 当人们仰望冰川、天地、星河,与那些鬼斧神工所铸造的磅礴自然奇观时,便会萌生渺小与卑微的心境。 此时此刻,面对这座残破的天桥,秦风从内心油然而生出这种感慨。 背后,是千仞绝壁,一望而看不到边际,脚下阴河浅水迈过小腿,左右两侧无限延伸,婉如长江之宽阔,水流缓缓淌过,静默无声。 这条地下阴河顺着无尽深渊一侧的峭立岩壁飞泻而下,顿时抛洒万斛珍珠,溅起千朵银花,喷珠飞雪,壮如玉龙飞舞,如此浩瀚水瀑,携带着银河坠天之气势,让人心潮澎湃、望而生畏。 也不知这深渊到底有多深,水流冲刷而下,居然听不到一点回响。 秦风与沈沐禅满怀敬畏,徒步淌水前行,走到这天桥边上,所有注意力瞬间被桥头一座石碑所吸引。 这是一块七米多高的巨大青冈石碑,被东南西北四只跪拜石猴用手高高托起,这石猴虽然是猴的相貌,却是人的身躯。四只石猴龇牙咧嘴,神态凶煞,而先前那种让人躁动不安、心生幻觉的神识攻击音波,便是从这四只石猴口中发出。 石猴所举石碑,表面光滑圆润,打磨的异常光亮,几乎就像一块玉一样,一幅残龙囚困的图案,从石碑内部镂空雕刻而成。 这条残龙只有龙头与龙尾,龙头在下,龙尾在上,身躯断裂伤口雕刻的极为细致,那残留的血骨、残破的鳞片栩栩如生,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这条残龙的痛苦与悲悯。 龙尾之上,篆刻一“熵”字,龙头之下,篆刻一“道”字,这熵道二字,仿佛岁月之力所铸,一笔一划铿锵有力,却又给人枯淡朽湿、断连辗转的味道,特别是字迹粗细间藏露枯荣变迁、盛极必衰的大道韵味,甚是出神。 秦风看着这石碑,又望石碑左侧天桥,心中默道:莫非,此桥名叫熵道桥。 然而这座飞跨深渊的熵道桥,却是一座断桥。 秦风走到桥边,整体看去,此断桥造型犹如一只斩断的龙头,一口咬住悬崖,嵌入百丈,一头悬空千尺,翘立深渊,气势威严不可方物。 秦风再向桥下望去,只见桥下一片漆黑,犹如深渊地狱,给人一种完全无法抗拒的天地之威。秦风在望向深渊那一刹那,居然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不由赶紧收回目光,举目远望深渊彼岸。 彼岸同样是一座断残之桥,外形却似龙尾,又好似一把利剑,深深插入绝壁之中,目测估计这两节断桥之间,相距千丈有余。 此刻沈沐禅独步行至桥面断口处,望着千丈之外的彼岸一端,双眸紧闭、静默不语,一盏茶后,沈沐禅从八渡轮回手镯中取出一小巧傀儡飞禽,这飞禽酷似黑鹰,接着沈沐禅掏出一块青色灵石,镶嵌在傀儡黑鹰腹部,按下机关,这傀儡黑鹰眼睛灵动一转,便从沈沐禅的手中腾空而起。 这傀儡黑鹰先是围绕沈沐禅身边飞转数圈,沈沐禅嘴中恋恋有词,片刻后黑鹰仿佛接受到某种指令,腾空百丈,目力几乎难以看见,接着猛然一个俯冲,朝着对面断桥飞去。 这傀儡黑鹰飞行速度极快,在空中留下一道墨黑轨迹,如流星般划过天堑上空,就在这时,秦风突然感受到脸面迎来一道劲风,而那只傀儡黑鹰突然就被某种利器所斩,顷刻间一分为二,跌落深渊。 沈沐禅摇了摇头,又从八度轮回手镯中取出一只同样的傀儡黑鹰,这次在其腹部镶嵌上一块紫色灵石,再次如法炮制让其飞向彼岸,这次傀儡黑鹰飞行的模式变为瞬移飞行,秦风远远看见一道黑影在空中闪烁,当闪烁到第三次时,同样感受一道劲风袭来。 这次秦风心有准备,看的更加仔细,只见深渊升腾起一道扇形黑光,将那傀儡黑影一分为二,整齐切断,跌落深渊。 两次失败使得沈沐禅颦眉凝望深渊,一时间不知如何渡桥。 秦风重新回到青冈石碑,再次细细打量这座怪异的石碑,不知为何,秦风总觉得石碑下方所雕刻的龙头,缺少一点神韵,至于少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 秦风开始从头思索整个深渊一行所有细节,细细梳理,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后,记忆停留在了时空沙漏所呈现的过往景象之中,那个佩戴冯逆水玉牌的男子,猛然定格在了秦风脑中。 “万龙离殒丹,又叫厄运点龙睛,点龙睛……” 秦风眼前一亮,瞬间明白这龙头缺少什么,不正是龙眼吗? 想到此,秦风掏出那枚万龙离殒丹,对准青冈石碑之上龙眼凹陷处,轻轻按了进去。 这一番操作下来,青冈石碑果然发生异动,首先是石碑下四只咧嘴石猴同时发出龙哀之声,接着整个石碑的颜色由青冈色变成黑曜色,同时石碑内所雕刻的镂空图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七条细长的折线凹槽,每个转折点都有一拳头大小的半球体凹槽。 如此变化,不由让沈沐禅神色一喜,正要转身走到石碑前瞧个究竟,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出现,沈沐禅还来不及喊出“小心”二字,一条黑雾翻滚的锁链,径直朝着秦风后背袭来。 这锁链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即便秦风听到背后声响,也来不及反应,锁链前方梭镖直接穿透秦风琵琶骨,瞬间锁死。 伴随着秦风一声痛苦的低嚎,那黑影人将锁链用力一拉,秦风整个身躯腾空横飞而起,重重甩落在黑影人身边。 那黑影人嘴角露出一丝阴森笑容,洋洋得意,皮笑肉不笑的喝道: “小贼,中了老夫的紫阴寂元毒,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佩服佩服,老夫正好要炼制一万毒魔人,先前七人都因忍受不住这万毒之痛,害的老夫功亏一篑,你居然有这般忍耐力,万毒魔人在你身上定然能成,好,好,好得很。” 原来这黑影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抓走秦风,又用计毒害净愚散人的御魂殿的殿主,裘天涯。 此刻秦风被裘天涯踩在脚底,只见裘天涯腿脚微微用力,秦风真个身躯又下沉几分,一时间秦风感觉胸腔被一巨石所压,已然喘不过气来,手中的忘归剑也被压在身下,无法施展。裘天涯嘲讽式瞟了一眼秦风,目光辗转看向不远处青冈石碑,解气的笑道: “小贼,那日你坏我好事,不过今日你居然将冯家的万龙离殒丹主动带到此处,也算稍稍弥补了老夫一点损失。待老夫获得这大商王朝地葬龙气之后,在慢慢询问那珠子的下落。” 话音刚落,裘天涯突然单手一甩,那条鬼泣声声的黑雾锁链,神出鬼没的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又朝着沈沐禅极速飞去。 “叮当!” 一声清脆的兵刃碰撞声陡然响起,只见沈沐禅周身笼罩着一层蔚蓝气场,数不尽的微量光粒在其表面流淌,如星河般璀璨深邃,将那飞驰而来的黑雾锁链硬生生震飞,反弹数丈开外。 那黑雾锁链仿佛遭到莫大的损伤,灵性大失,散落在地,弥漫在锁链头部乌黑的锁镖黑气损失殆尽,细细看去,锁镖之上居然出现数道龟裂之纹。 而锁链反弹回的力道,居然让裘天涯硬生生退后半个身位,踏在秦风背上的脚自然也就放了下来,秦风顺势一个翻身,手中忘归剑直刺裘天涯眉心而去,然而剑锋距离裘天涯眉心半寸位置,却好似被硬岩卡住一般,无法在入分毫。 裘天涯单指一弹,剑身猛烈振荡,发出嗡嗡之音,秦风握剑之手顿时一阵发麻,拿捏不住忘归剑被远远弹飞,斜向插入身后岩壁之中。 此刻裘天涯并未理会秦风,而是一脸凝重,一双凶煞眼神死死盯着沈沐禅,惊愕问道: “大须弥护禅符,居然是大须弥护禅符,九霄仙尊是你什么人?” 沈沐禅颦眉冷笑,并未应答,而是从八渡轮回手镯中拿出那把透着寒气的银色纤细长剑,横在身前,神情戒备的看着裘天涯。 “雪染凉风,半霜如冬,居然是染霜剑,灵剑仙尊,又是你什么人?” 沈沐禅依然不语,浑身灵力澎湃,剑气如霜,一双秀目冷峻的看着裘天涯。 裘天涯眼角微微抽搐,神情变化数次,几番思索、衡量再三,最终语气不悦的喝道:“小女娃,老夫也不为难你,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这大商藏龙殿的宝贝,加起来也比不上你手中这把染霜剑,切莫一时贪心枉送了性命。” 裘天涯如此一说,秦风心中暗叹不妙,从裘天涯的言语中,沈沐禅此女的身份定然非同小可,如果此刻沈沐禅非要强行要求裘天涯放过自己,十有八九裘天涯会当即要了自己性命。 冥空珠是何等宝物,裘天涯心中自然知晓,若是此物被沈沐禅知晓,恐怕这珠子也就彻底与他无缘了,此番倘若沈沐禅起了半点疑心,换成秦风自己,定会选择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先杀人灭口,再慢慢顺藤摸瓜搜找冥空珠。 果然,秦风明显感觉锁住自己琵琶骨的黑雾锁链,拉扯的更紧了。这老家伙,杀心已起。 “我就进去看看,绝不碍你好事。”沈沐禅收回染霜剑,傲然说道,自始至终,没有看向秦风一眼。 裘天涯此刻心中取舍难定,先前本就没打算让沈沐禅活着离开,因而说话时提到了珠子,为以防万一,如果此女有一丝救人动机,裘天涯必然杀了秦风,可此女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秦风一眼,一来想必此女对着小贼之生死毫不在意,二来估计也并不知晓自己口中那珠子暗指什么,更关键是,秦风这小子可是炼制毒人的上好材料,杀之却是可惜,心中辗转片刻,决意已定,也就慢慢放松了锁链力道,当即对沈沐禅说道: “既然你想进去看看,老夫也不为拦你,虽说你宝贝不少,但这藏龙殿,也绝非你想进就进之地,好好跟在老夫身后,入殿后,老夫只取一物,其他都归你。” 沈沐禅当即一笑,应道:“既然如此,小女就跟在前辈身后,随便捡捡漏。” “捡漏,哈哈,这词贴切,好。” 裘天涯这一声好,让秦风暗自松一口气,看来沈沐禅这丫头,小事糊涂大事可一点都不含糊,这老贼与她为伍,怕是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前辈,这断桥,如何过去?”沈沐禅上前几步,看着身侧石碑,问道。 “只要有这万龙离殒丹,再配合商朝皇室后裔血脉,便能过桥,你且看好。”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五章 熵龙镇道场 “此桥横跨虺渊,故而得名“虺渊桥”,乃是当年大商帝国持剑者熵黎所建,熵黎屠龙,抽其龙骨修建此桥,又困其龙魄镇守大殿,因而此桥又叫熵龙道,同时,也是进入藏龙殿的最后一道关卡。” 相比秦风,裘天涯对沈沐禅的态度友好太多,甚至愿意为她细说此桥的来由,裘天涯一边说着,一边用利器割裂自己手掌,握拳挤压、只见手中鲜血成股流入青冈石碑之中,顺着石碑内七条细长折线,汇入七个半球体中。 随着血液的流入,虺渊下方也随之传来万马奔腾之声,如黄河决堤般气势汹涌,遮天蔽日的古虺从无尽深渊飞循而上,仿佛受人意志操控,这些古虺并未突袭沈沐禅等人,而是在空中密密叠叠的组合成数条折线,最终汇聚一起,形成与石碑之上七条连续折线同比例的图案。 更是玄妙的:由这些古虺虫群组成的连续折线,正好将虺渊桥的桥头与桥尾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虫道。 “好个虺渊桥,居然以虺群构桥,更没想到,前辈还是商朝皇室后裔。”沈沐禅看着眼前一幕,不由感慨筑桥者这机关设计可谓巧夺天工,脑洞大开。 裘天涯仰头面带笑意,神情颇为得意,随即单手一挥,两道剑气从指间崩裂而出,接着便看见秦风双手手腕之处射出两道细长血线,秦风咬牙一声闷哼,硬是没叫出声来。 裘天涯淡然解释道:“沈小姐莫要见怪,这小贼滑头的很,先挑断他手筋,免得一会搞出小动作,坏了我等大事。” 沈沐禅困惑的摇了摇头,说道:“前辈何须如此麻烦,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裘天涯哈哈大笑,甚是得意,甩手提起手中锁链,将秦风半身悬吊空中,琵琶骨处顿时血涌如柱,只听裘天涯阴冷应道:“不可不可,这小家伙老夫还有大用,暂且先留他一条性命,走吧,沈小姐,我们先过桥。” 说完,裘天涯拖着秦风,大步走向虺渊桥,沈沐禅不急不躁的跟在其后。 踩在这些虫群之上,听着那一道道犹如罡风的气浪噼里啪啦打在虫群下方,沈沐禅总感觉浑身发毛,心中更是瘆得慌,看得出这些古虺应该受到某种神魂禁锢的缘由,短暂的服从指令,然而从其群虫躁动的身躯来看,此番禁锢具有时效性,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果然,三人刚走过虺渊桥后不到十个呼吸时间,这些古虺便开始变得狂躁起来,折线桥面也随之弯曲,最终不到一盏茶时,成群古虺完全失控,虫桥轰然倒塌,然而这些古虺却并未进攻沈沐禅等人,而是恐惧的潜入虺渊之中,消失不见。 沈沐禅担心如何返回,然而自始至终秦风都未将目光看向那古虺虫群,而是环视着眼前巨大的环形远古道场,这随处可见森森白骨,犹如地狱一般充满怨气和死亡气息的远古道场。 整个道场以虺渊为界,在悬壁之上仿佛以神力开凿而成,站在其边缘,不由让秦风再次产生渺小卑微之感。 这座远古道场,除了笼罩在其上的怨气与死亡气息,还蕴藏着让秦风极为熟悉的意境,太极! 道场内圈由白色玉石板铺设而成,散发着莹透的微光,外圈由黑色玄岩铺设而成,这黑色玄岩居然能吞噬光源,导致其周围环境的亮度暗淡不少。 道场内外黑白分明,光暗有别,隐隐透着世间万物极昼白夜、天地乾坤、太极阴阳的道韵。 而就在白色内圈的正中心,修建有一座让人叹为观止的环形门殿,这门殿大概有半个球场大小,两侧是迎驾的黄铜马车,造型张扬、气势恢宏。其后的殿堂边上,左右各是两座黑色雕像,已经蒙尘。雕像面目狰狞,冷面怒目,看不出是何种神怪,门殿的最后,竖立着一座百丈之高的巨大青铜门! 这道巨大的青铜门,犹如通往地狱万古邪恶之地,总给人一种惶惶之感,而如此巨大、厚重的青铜门,就算有一千人在此,个个都有千钧之力,恐怕也无法推动分毫,秦风心中不由暗想:一旦进入,如若这大门紧闭,怕是只能困死在里面。 在其青铜门上,还雕刻着一条八爪腾云青龙,其雕镂手法出神入化,纹理细密、层次分明,以至于这条青龙吹影镂尘、栩栩如生,更有一种赋予其生命的韵味。 就在秦风将所有注意力聚焦在这青铜门上之时,一道威严而不容亵渎的低沉咆哮声,环绕着整个道场,回音荡漾。 “啊!有人来了,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这声音刚完,秦风耳边便听到一阵喘息之声,这是嗅闻某种物件,所发出的鼻息之音。 “你!根本不属于这里,我长年镇守藏龙殿,让那些冒充君王的小人无法得手,数万年来,无数的王者前来挑战,都化为白骨。” 只见道场之上,随处可见的森森白骨突然冒出蓝色冥火,无数的青烟袅袅升起,汇集到道场中心门殿之上,伴随着近乎咆哮的怒吼声,一条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身似蛇、鳞似鱼、爪似鹰,额下有长须、喉下有逆鳞的庞然大物,在空中慢慢凝聚而成。 熵龙,一条天青色熵龙! 不出意外,这便是那条被持剑者所屠,龙魂被迫镇守此地的熵龙! 只见天青熵龙腾空飞起,怒目圆瞪、张牙舞爪,杀气腾腾的凝望着裘天涯,在其周围盘旋一圈,怒吼道: “而你,是最不配来挑战的一个,你这肮脏的混血野种,居然也敢来到这里,还带了两个蝼蚁进来,想拿走大商王朝最尊贵的宝藏?” “你觉得自己配吗?你觉得自己能做君王?你的出现,已经侮辱了这个地方,多年来,我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我已经饿极了。” “吼啊……” 几乎就在同时,随着熵龙一声吼叫,整个远古道场风云变色、沙飞石走,数道劲风如狼烟般四处升腾,光是这股龙霸天下的气势,便将裘天涯震退数步。 熵龙的身躯在这一片嘶吼声中,猛然涨大起来,转眼间已经成为一只百丈巨龙,与身后的青铜门交相辉映。整个无尽深渊之上,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引力,不知从何而来的滚滚黑云四面八方急速涌来,汇聚在熵龙上方,逐渐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风柱,急促旋转,发出尖锐破空之声!。 那风柱之粗大,简直匪夷所思,远远看去竟有种能够吞噬这片天地的感觉。此际,深渊惶惶,狂风凛冽,道场之上一派凶戾景象,如世之末日,即在眼前,不由得令人有绝望之感。 裘天涯脸色陡变,如此神通妖兽,当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虽然早料到这镇守熵龙定非等闲之辈,但也绝没有料想到此妖孽竟有如此神通。而当年能够将它屠杀并镇压在此的那位大商王朝持剑者,真不知是何方神圣,而且据史料记载,持剑者熵黎无法修行,乃是一炼体者。 天青熵龙翻身腾云,整个身躯淹没在上方巨大无比的黑色风柱之中,这巨大风柱顿时杀闪电雷鸣,夹着这无数兽妖嘶吼之声,直透深渊,凄厉之极! 裘天涯面上肌肉微微抽搐数下,盯着面前那个生平仅见的大敌,心中恨恨的埋怨道:要不是净愚老道这家伙冥顽不灵,自己辛苦培养那千年修为的妖魂虎,岂会惨遭不测。 裘天涯这一身本事,三分之一都在那妖魂虎之上,如今面对这熵龙,若不是这妖龙本体被屠,只有神魂之威,裘天涯怕是正面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忽而,狂风止,风云静,天地仿佛正在被那天青熵龙所吞噬。秦风与沈沐禅远远退在一旁,屏住自己的呼吸,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天地风云汇入熵龙身躯,露出世间凶兽之模样。 一盏茶时,这片天地异象全部融入熵龙之躯,道场之上,赫然耸立着一只崭新而无法想像的怪物,整个身躯由黑色飓风所聚成,云雾缭绕,其规模之高大,竟比原来那白骨青烟汇聚的熵龙妖兽还要更高大上十倍,此前与它相持而立的裘天涯,在这只怪物面前,直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只见这飓风熵龙妖兽怒嘴一张,一道巨大风柱急速落下,化为黑色闪电朝着裘天涯笼罩劈下,惶若天威,不可抵御! 裘天涯岂敢托大,但见得他手中血光乍现,一把犹如骨玉之伞的小巧法器,悬于掌心之上,渐渐露出森然恐怖的气息。 裘天涯手掌一翻,面容严峻,双手做飞舞状,一股煞气冲天的混元魔气疯狂灌入骨玉伞中,这骨玉伞有了混元魔气的加持,突然升起熊熊火焰,火焰紫中带青,如盛开的紫瓣青莲一般,耀眼夺目。 骨玉伞火焰突显,不远处的秦风便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被冻结有一般,就连思考都缓慢下来,而此刻神魂中师傅的护道神符,显然受到感应,神符发出灼热的金光,将这犹如地狱寒气抵挡在神魂之外。 不远处的沈沐禅眉头紧皱,手中染霜剑横在身前,剑刃透着寒芒,目光凝视这前方斗法,嘴中低语道: “居然是御魂殿的镇派道器:引魂灯,莫非,这黑袍人乃是……”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六章 可笑少郎狂 引魂灯乃是上品道器,对于魂兽而言威力极大,一时间这引魂灯居然与那黑色雷电相持对抗,虽有不如,但也不至于即见分晓败下阵来。与此同时,裘天涯左手朝着腰间一不起眼的麻布袋连拍数下,气势汹汹的一声厉喝: “万妖吞魂!” 只见无数黑气应声从麻布袋中溢出,顿时整个广场回荡起凄厉的鬼哭之声,似有无数怨灵夜哭,其间还隐隐有骨骼作响声,闻之惊心。 这黑气弥漫空中,快速凝实,腥臭之气让人肠胃翻腾,几经变幻,这黑气最终化为一张张狰狞鬼脸,每张鬼脸都有两角三眼,尖齿獠牙,悉数数来,足足有九头之数。 “咔、咔、咔、咔” 一阵密集的骨骼乱响,九只鬼脸上的三只眼睛突然全部睁开,“吼”地一声,竟化为实体,疯狂朝着熵龙猛然扑去。 裘天涯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九只鬼脸也不知是何种妖物,居然能吞噬虚化的熵龙之躯,只见一只鬼脸蛮横咬住熵龙尾部鳞甲,一番撕咬将其扯下,这鳞甲脱离熵龙身躯之后,既化为一团黑气,被这鬼脸吞噬,融入己身。 如此这般吞噬,这九只鬼脸的模样更显狰狞,原本只有不到人头大小的鬼脸,几番下来各个身躯暴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体积便撑大一倍有余。 “轰,轰,轰……” 熵龙又是数道惶惶雷霆,眨眼便到,却被裘天涯手中的道器“引魂灯”硬生生的接下,半空之中,火焰与雷光交汇,火焰焚天、雷电灭世、仿佛星空爆炸、气法浩然。 秦风只感觉眼前白光刺目,耳边雷声轰鸣,整个神魂在炙热与严寒的交替侵蚀下,险些魂飞魄散,护道神符更是前所未有的金光大盛,竭尽全力护其周全。 空中,引魂灯燃烧那紫青火焰几如凝固之物,看去小小模样,却在裘天涯的操控之下,如天边流星梭然穿越,在抵挡住熵龙那雷霆攻击之际,火焰中心一点纯青火之焰,悄然飞离而去,在半空之中缓缓转动,急速凝实。 围绕在熵龙身侧的九只鬼脸,已有婴儿般大小,裘天涯虚空划出一道鬼符,一掌打入个头最大的鬼脸体内,顿时这鬼脸凶光大盛、厉啸连连,在其带领之下凶狠吼叫,纷纷扑向那龙眼而去。 此刻,引魂灯脱离的那道纯青火焰,散发着翡翠一般的光芒,凝而不散,猛然朝向那熵龙疾驰飞去。不知怎么,熵龙虽然对那九只鬼脸肆无忌惮,但对着这小小火焰,竟有几分顾忌,身子似还缩了一下,无奈这身躯太过巨大,那火焰速度又极快,如何能够躲避过去,不消片刻,这一点火焰就落在了熵龙龙头眉心之上。 “嘶……” 在熵龙轰鸣杂乱的悲悯声中,那个不起眼的小小翡翠火焰,居然点燃了整个龙头。虚空之上,那燃烧着青色火焰的龙头仰天咆哮,巨大的身躯周围再次刮起无尽黑风。 然而也不知这纯青火之焰到底是何种神物,熵龙身躯化为黑色罡风依然不能将其熄灭,反而让其越燃越旺。 几番挣扎,火焰几乎燃遍全身,熵龙却渐渐平静下来,怒目瞪着半空中那盏引魂灯,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接着整个龙躯散发出青色烟雾,犹如寒冰遇之烈阳所蒸发的水汽一般。随着这些青色烟雾快速汇聚,熵龙再次回到融合黑色罡风之前的模样。 青天熵龙脱离这黑色罡风,刚过几个呼吸,整个黑色罡风便被那纯青火之焰全部点燃,青天熵龙目光凝望着那燃烧中的黑色罡风,又转头看向裘天涯,居然露出像人一样轻蔑的笑容。 “你居然敢以神魂为引,点燃这引魂灯,呵呵,那就让你的神魂,留在这里陪我,让我奴役你千万年。” 说完,只见青天熵龙猛然深吸一口气,接着一道龙息喷吐而出,这龙息犹如九天之上射下的一道青色洪流,只是这道龙息并未喷向裘天涯,而是朝着引魂灯喷去。 那盏引魂灯在龙息的侵蚀下,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融,如此法力,让远在一旁静观斗法的沈沐禅惊愕不已,要知道,道器乃是需要经历天地之劫,吸收天道神韵方能成型,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无坚不摧,然而眼前这条只剩下神魂的熵龙,一道龙息之焰居然能将其溟灭,由此可想这条熵龙的神魂,怕是已经达到半步阳神境界。 如此神威,只有乾元境修为的裘天涯,如何能将其降服?此时此刻,只听裘天涯惨叫连连,九只狰狞鬼脸从燃烧的黑风中冲出,回到自己身边,裘天涯仿佛孤注一掷,也不管那即将被溟灭的引魂灯,而是朝着身边的九只狰狞鬼脸灌入大量混元魔气后,再次控制着这九只狰狞鬼脸朝着虚空中那天青熵龙飞去。 如此做法不由让沈沐禅大为不解,裘天涯以神魂为引,操控道器之灵,如若道器被毁,必然反噬神魂,让其遭受重创,以至于神魂百年难以痊愈,此刻这老家伙不想办法护住道器引魂灯,反而消耗混元在这些无用的鬼物之上,难道真糊涂了? 倒是一旁的秦风神色凝重,别人没注意,秦风却发现端倪,先前那九只狰狞鬼脸的出现,让整个广场充斥这一种刺鼻的腥臭气息,而自从这些鬼脸被裘天涯灌入混元魔气之后,这腥臭气息中,便多了一种让人恐惧的味道: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很淡,当秦风闻到这股血腥味的时候,感觉整个神魂都在颤栗,味中残留的血液气息带着一种超然而不可亵渎的神魂之力,正是这种神魂之力,让秦风感到恐惧。 “咔嚓”一声清脆的折断声响,引魂灯应声而裂,化为数道碎片。 “叮叮叮……”一阵尖锐的刺入声,伴随着青天熵龙震天动地的痛苦撕吼声,震动整个深渊。 “小心那鬼脸……”最后是秦风的一句警告! 三道声响,几乎同时发出。 随着引魂灯的碎裂,裘天涯顿时仰头倒地,双手抱着头颅不停的哀嚎,连滚带爬的在地上挣扎,头颅撞击广场的咚咚声响连绵不断,那坚硬如铁的玄石,居然频频露出凹陷。 虚空中,青天熵龙百丈身躯被八枚长约九尺的黑色利器钉住,这黑色利器犹如一方尖塔,其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上古符文,如涟漪一般散发出微弱的暗紫色光芒。 这微弱的暗紫光芒仿佛有无尽神力,那凝实的熵龙神魄在这八道暗紫色光芒中,居然慢慢变得透明起来。这紫光,在吸食熵龙神魄! 广场上,还掉落一枚类似方尖塔的黑色利器,正因为秦风那句警告,让青天熵龙在最后时刻摆动龙尾,横扫中那飞来的最后一只狰狞鬼脸,才幸免被这黑色利器所钉住。 “嗷…………葬龙钉,居然是葬龙钉,该死的混血杂种,你居然有熵黎的葬龙钉,嗷……” 龙魂咆哮,天地悲鸣,整个广场仿佛都在哭泣,虚空中突然下起倾盆暴雨,滚烫的龙血混入雨水之中,这是一场血雨! 望着这如同末日的景象,秦风缓缓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锁链,走到沈沐禅身旁,活动活动了脖子,指了指琵琶骨上的铁索,语气森然的说道:“帮我斩断!” “铛!” 染霜剑下,铁索应声而断。 “谢谢,接你剑一用!” 凝望着嘴角都在抽搐的秦风,沈沐禅摇了摇头,接着一声叹息,最后还是将手中染霜剑递给秦风,语气平静的说道:“裘天涯神魂受损,但一身修为还在,此刻你去,无疑送死。”说完又望着虚空中不停挣扎的青天熵龙,慎重提醒道: “而且,只有他,才能制衡这妖龙!” 秦风静静的看着沈沐禅,这是第一个在自己心里留下一席之位的少女,也曾有那么一刻,秦风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情绪,然而生死关头,此女的这番想法却是让秦风感到失望。 没错,裘天涯要杀的是自己,而沈沐禅不但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反而能受其庇护。 这是人之常情,没人会跟自己命过不去,秦风当然能理解,也不会有所埋怨。但,如果这个世界有那么一人,能义无反顾的陪着秦风走下去,这人决然不会是她。 “你说的没错!”秦风将染霜剑还给沈沐禅,淡然说道。 秦风拾起地上锁链,颤颤巍巍的用手重新将其穿透自己琵琶骨,转过身,叮铃哐啷拖着铁索,朝着裘天涯走去。 本就是你死我活,更何况,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神魂反噬,其痛苦虽比不上紫阴寂元毒,但也犹如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等酷刑一般,其痛楚同样让人绝望。 裘天涯倒地抱头嚎叫,丝毫没有在意秦风此刻已悄然靠近。秦风手腕处筋脉被挑断,双手无法施力,但整个手臂依然活动自如,只见秦风将锁住自己琵琶骨的铁索缠绕在手臂之上,接着双手分开,铁锁绷直,猛然套在裘天涯的脖子之上,缠绕一圈,接着秦风一个倒地,双膝压在裘天涯肩膀之上,双手死死后扣,这是要活活捏死裘天涯! 然而正如沈沐禅所言,裘天涯虽然神魂遭受重创,但一身修为仍在,不但丝毫不惧秦风攻击,还如同赶苍蝇一般,随意一掌挥出,旋即刮起一道劲风,朝着秦风正面袭来。 如离弦之箭,秦风被这一掌拍飞数十丈,重重摔打在广场中央门殿的灰墙之上,顿时血气一阵翻涌,感觉体内五脏六腑皆被震碎,说不出的痛苦。 秦风一口鲜血吐出,血中带着少许肉沫,龇牙咧嘴的一声嚎叫,靠这门殿灰墙颤颤巍巍的再度爬起,拖着沾满血迹的锁链,一步一步朝着地上那枚葬龙钉走去。 而这血淋淋的负隅顽抗,都被沈沐禅默默的看在眼里……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七章 自有佳人在 沈沐蝉半虚着眼,神色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知在想什么。 广场之上,秦风拖着残破的身躯,神情狰狞、凶相毕露,一瘸一拐的朝着地上那枚葬龙钉走去,鲜血顺着琵琶骨上的锁链,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血迹。 满身伤痕的秦风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不死不休如同恶鬼缠身的煞气,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惧怕,即便眼前这少年只是一介凡人。 就在此刻,整个广场突然猛烈震动、绝壁之上乱石纷纷坠下,地下黑白分明石板绽放出万道光芒,将整个广场照得通彻发亮。漫天血雨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浓烈的气味几乎使人以为自己浸泡在一个血腥海洋之中。 “嗷……” 一声龙啸,随即又被一阵更加剧烈的颤抖声、震动声压了过去,隆隆声中,秦风头顶上飞尘四散,落下的石块也越来越大,一道利器撞击石板的叮当声,显得格外清脆! 虚空中那天青熵龙,几番挣扎,引动深渊地震,居然硬生生的将插入魂体之内的一枚葬龙钉,给拔了出来。 此番巨变,让沈沐禅不由心神一震,手腕一抖,一枚透着紫褐色的六角阵盘,出现在手中,只见沈沐禅取出三枚紫晶灵石,镶嵌在六角阵盘中心的三角凹槽之中,这阵盘顿时星光辉耀,伴随着剧烈的空间波动,散发出夺目炫光。 反倒是秦风,对周围情景视而不见,无法施力的双手捧起地上葬龙钉,夹在手臂之间,径直朝着裘天涯,步伐坚定的走去。 以凡人之躯,对抗已修得元神的乾元境修士,无论结局如何,此情此景,都于悲凉中透着执着,透着不屈、透着一股精气神! 执念是什么?沈沐禅听过无数次,而这一次,秦风用自己行动,让她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执念! 虽万死而不辞,濒绝境而重生,哪怕前途未卜,希望渺茫,依然拼劲全力决不放弃,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为的就是心中坚守的那道——执念: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狂风肆虐、滚烫的龙血之雨倾盆而下!整个虺渊仿佛都在悲鸣! “嗷……”伴随着又一声龙啸,第二枚葬龙钉,也被拔出!青天熵龙的神魂气息,再次强大数倍。 秦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着裘天涯,天青熵龙的巨变,也让深陷神魂痛苦的裘天涯不得不将这无尽痛苦强行镇压,服下数枚丹药之后,险些陷入癫狂的裘天涯始终保持着最后一道神识清明。 此刻早已满脸血迹,鼻梁和嘴角都已扭曲变形的裘天涯,只瞟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秦风,心中虽对此子恨意滔天,但此刻却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眼前这头熵龙神魂,若是脱困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恶心的小杂粹,裘天涯吃过大亏,也不敢小觑,当即翻出一道黄色符文,灌入混元将其激活,这黄色符文瞬间爆发出金色光芒,将裘天涯笼罩其中。 做完这一切,裘天涯双手颤抖的从腰间麻布袋中拿出一道青光神符,这道青光神符一出,虚空中的那头天青熵龙顿时陷入癫狂,仿佛看见某种可怕的存在,整个身躯挣扎的更为厉害,第三枚和第四枚葬龙钉,在天青熵龙恐惧的咆哮声中,一前一后被拔出。 裘天涯依依不舍的看着手中这道青光神符,又看了看虚空中那头癫狂的熵龙,最终神色坚定,全身混元魔气不计代价的灌入这道青光神符之中! 天地之间突然一片沉寂,这神符道韵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大道天运一般,让人突升卑微、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一道青色光辉如长虹经天,直射虚空熵龙而去,这道光束带着无尽浩然妖气,惶惶之威犹如天道裁决,熵龙神魂凝聚的身躯在这道青色光束照射之下,如冰霜遇之烈阳,正在快速消融。 虚空中的青天熵龙满眼绝望,撕心裂肺的咆哮却无法发出一丝声响,在这道妖气纵横的青色光束照耀下,青天熵龙居然放弃挣扎,似乎已然认命。 “天妖符,居然是天妖宗的太妖符!” 原本准备离去的沈沐禅,当看到这道青光神符之时,神情不由变得惊愕,万万没想到,裘天涯为进入这大商藏龙殿,准备的如此充分,连天妖宗的太妖符都寻得。 天妖宗的万符道尊李溯风,符箓之术早已登峰造极,无极神州能超越他之人,不过一手之数。万符道尊最为厉害的一道云篆道符,便是这天妖符,其品阶已然越过道级,不折不扣的半步神符! 此符对妖兽神魂有致命效果,专门用于对付那些强横无比的上古凶兽,此刻裘天涯祭出这天妖符,虚空中的青天熵龙,今日怕是难逃此劫。 另一边,秦风对周围的变故全然不管,眼中的仇恨如烈火燃烧,只见他手臂夹着葬龙钉,将其置于胸前,一声凄惨的厉喝,如丧尸一般疯狂冲向裘天涯,那丁零当啷的锁链摩擦地面的清脆声,在这短暂的诡异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悲壮。 “金符钟的防御,区区一一凡人如何能破?”沈沐禅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惋惜与不忍。 果然,只听一道沉闷的钟声,秦风顿时感觉撞上铜墙一般,满眼昏花,浑身上下骨头都要散架,笼罩在裘天涯的那道金色符光,在秦风撞击那一瞬间,幻化为一道金铜古钟,将其牢牢护在其中。 秦风竭尽全力的一击,没有撼动这道金光古钟丝毫,反而自身震退数步,此刻裘天涯轻蔑目光中带着无尽嘲讽,冷冷了看了一眼秦风,便不再理会,而是全力朝着天妖符中灌入混元魔气。 秦风退后几步,狰狞、悲愤的神情陡然消失,目光朝着身旁这道青色光束望去,沉思片刻,便见他拔出穿透琵琶骨的锁链,神色平静、目光坚定、步伐执着、仰首挺胸朝着那道青色光束愤然走去。 “啊!!!!” 仿佛是对天道无情的不满与宣泄,此刻秦风以一介凡人,站在了这道射向虚空熵龙的青色光束中间,用自己凡人之躯,挡住了这束青光! 如此做法,不由让裘天涯面带恐惧,更让远处一直观战的沈沐禅,心神震动! 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与智慧,才会做出如此抉择,眼前这少年,让沈沐禅看到了超越命运的东西,不屈意志! 秦风的嚎叫,与虚空中的天青熵龙愤世咆哮,在这一刻居然融合在一起,这道人龙共愤的呐喊,仿佛在向天道发起挑战,在向命运,展示自己的威严,即便是那般微不足道。 天妖符所散发出的青色天妖之光,对妖兽的神魂伤害极大,相对于人类而言,其伤害要小太多,威力百不存几,然而即便如此,天妖符乃半步神符,所造成的神魂伤害,也绝非秦风这一小小的凡人神魂所能抗衡。 第一个呼吸,秦风整个身躯开始干涸,严重的脱水让其皮肉枯萎,而神符所造成的神魂伤害,更是厉害无比,若不是秦风神魂中有师傅的护道神符庇佑,恐怕就在这一个呼吸间便已魂飞魄散。 即便如此,一个呼吸间,净愚散人神魂所化的护道神符,咔嚓一声,出现一道贯穿裂纹。 第二个呼吸,护道神符再次分裂,出现三道裂纹。 此刻,整个广场引发剧烈的地震,龟裂的痕迹由虚空中那天青熵龙所在的位置开始,迅速蔓延开去,天地变色、深渊共鸣,龙咆声响彻整片天地。 没有了天妖符青光的制衡,天青熵龙开始不计代价的动用魂力,甚至不惜消耗自身神魂,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出插在自己体内剩余的五枚葬龙钉,眼下为自己挡住天妖之光的少年,看得出来,他维持不了太久。 “叮当,叮当!” 第四枚和第五枚葬龙钉,被青天熵龙奋力拔下掉落地上,第六枚也开始松动…… 第三个呼吸,秦风神魂中的护道神符,连续发出数道崩裂之声,陡然出现九道裂纹,这一刻,秦风双目含泪,此时此刻秦风能够清晰的感应到,师傅即将永远的离开自己…… 第四个呼吸,就在秦风神魂中的护道神符即将完全崩裂,化为灰烬消失的时候,一道背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而这道背影,是秦风这一生中,见到过的最美背影。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散发出疏离寂寞,却从骨子里透着热情执着、兮恍若仙。 曼妙、孤傲、空灵、芳华! 秦风干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纯真的笑容,满眼开怀、欣慰与感激流露于表。 沈沐禅,站在了秦风的前面,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这道青色光束! 染霜剑飞悬于万丈虚空,无尽寒气将在漫天血雨瞬间凝冻,银装裹雨、滴水成冰,染霜剑带着雪虐风饕、冰封万物的气势,化为一道银色流光,朝着裘天涯疾驰而去。 炼器之术,终究是对道、法、术的约束,以器载术,为灵器,以器载法,为法器,以器载道,则为道器,然而总有那么一些架海擎天、独出手眼之炼器大能者,机缘巧合之下穷极一生打造出超越道法术约束的天地神器。 这等神器,往往能承载某些大道之外的玄虚,比如排名第一的神器“天书”,承载的是命运的约束,又比如承载因果的“菩提叶”。 而此刻虚空中这把神兵染霜剑,承载的便是超脱天地五行约束的极水,八重寒水。 《五行异相经》中记载:冥曲之山,有异兽焉,驱水,其状如马而白身冰尾,一角八重,虎牙鹰爪,音如鼓音,其名曰水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冰。 而这八重寒水,便是从异兽水驳的九尺独角中炼制而成。 神器之威,乃是天地五行力量之极致,虽然沈沐禅只有灵境修为,远远无法与修得元神的裘天涯相提并论,所能发挥神器威力也是十不足一,但即便如此,这一剑西来,足以破开裘天涯的金钟符。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八章 何以报卿恩 远古道场之上,天青熵龙咆哮挣扎,百丈身躯震的深渊崩塌,山裂石坠,染霜剑冰封千里,霜冻万物,携带天地极致之势,破空而降,天妖符青光镇世,万兽臣服,那道华光,却被一娇小的身影,手持一朵白莲,硬生生的挡住。 若是全身时期,裘天涯当然不惧,单单是饲养的那只千年妖虎兽,便足以将这些小辈镇压,即使沈沐禅拥有天地神兵也不足为惧,绝对的修为实力面前,外物还无法改变结局。 然而此时此刻,裘天涯先是妖虎被屠,实力减去三分,又与熵龙拼杀,神魂惨遭反噬,实力再去三分,而今为灭杀这万年妖兽,更是亮出终极底牌天妖符,一身混元魔气十之八九用于天妖符中,不由实力再去三分,此刻裘天涯已是强弩之末,所剩实力已十不存一, 即便这般,一位乾元境大能的手段,也绝非小小灵境修士所能抗衡。只见裘天涯单手挥舞,数道黑雾从手掌中翻腾而出,手印几番变换,黑雾瞬间凝实,化为三道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玉盘,透着深深黑芒,朝着虚空中西来的寒冰一剑循去。 三道黑光冰玉盘飞循于半空,排成一条直线,挡住了染霜剑的飞行轨迹。 “咔!咔!咔!” 神器之威,锐不可当,三道黑光玉盘瞬间被击穿,然而这飞剑之势也弱下大半,剑身银色光芒陡然暗淡不少。 “轰!隆隆!” 深渊轰鸣,如雷公泄怒,金光与银光交融成各色异彩流光,仿佛将整个深渊照亮,澎湃的真元振荡,如海啸翻涌,朝着四面八方扑来。 半个远古道场,在这猛烈碰撞之下,居然下沉数米,已然摇摇欲坠。 气浪翻涌,受其波及沈沐禅连退数十步,才御去气浪冲击稳住身影,手中九瓣莲花,在天妖符青光侵蚀下,短短几个呼吸,便只剩下五瓣。 染霜剑与金钟符的碰撞,不亚于虚境修士全力一击,所产生的真元波动岂是灵境修士所能抵御的,气浪回荡,震的沈沐禅只感觉浑身气血翻涌,头晕眼花,就连神智都变得模糊,不由一口鲜血突出,整个气息瞬间萎靡一半。 至于秦风,干枯的身躯早被这振荡的真元气息震飞数十丈之远,瘫倒在地,生死未卜。 “啪,啪!” 两声清脆的碎裂声,将沈沐禅全部心神吸引,手中这盏“碧海生莲”,此刻九瓣莲花只剩其二,沈沐禅的神魂中可没有秦风的护道神符庇佑,如若没了这法器碧海生莲,面对天妖符的神魂攻击,怕是一个呼吸都无法承受。 大须弥护禅符虽同为神符,品阶还高于天妖符,但只能防御真元攻击,无法抵御神魂侵蚀,这可如何是好! 染霜剑遭受三道黑光玉盘的阻挡,削弱了威力,最终没能攻破金钟符的防御,只是半截剑身插入金钟符光之中,符光暗淡大半,裘天涯畸形的脸上透着一股阴冷的笑容。 乾元镜修士,果然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细想到此,沈沐禅看了看自己手镯,随即单手一挥,将已激活的“天星传送阵盘”抛到秦风身边,对其厉声喝道:“先走!” 就这一句先走,仿佛给了秦风无尽力量与生机,但见秦风满脸带笑,丝毫没有在意自身处境,虽然全身皮肤开裂,鲜血四涌,全身骨骼都濒临散架,居然几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拾起地上天星传送阵盘却不启动,而是就这般样看着沈沐禅,有气无力的喝道: “一起!” 沈沐禅心中大急,暗自大骂一句“愚蠢”,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啪!” 碧海生莲又一花瓣脆裂,如今这最后一枚花瓣,怕是无法持续三个呼吸,沈沐禅调集体内最后一丝灵气,导入八渡轮回手镯之中,面朝虺渊,准备冒险禁锢时空,强行越过这道天堑,从而逃离裘天涯的追杀。 可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咆哮,伴随着远古道场的疯狂震动,虚空中的天青熵龙居然一口气同时拔出插在身躯上的三枚葬龙钉。 沈沐禅不由大喜,熵龙脱困,自己也无需再抵挡这天妖符青光束,当即一个闪身,循出天妖符青光照射范围,就在循出那一瞬间,碧海生莲最后一枚花瓣,应声而碎。 秦风同样面带喜色,看着虚空中张牙舞爪,盛怒之下的天青熵龙,却又暗自担忧道:“这妖兽,居然也懂得隐忍!” 脱困熵龙,放弃神魂本体姿态,整个身躯化为一道百丈墨绿利爪,犹如天幕塌陷,末日降临,朝着裘天涯猛然拍下! 就差那么一点,在这关键时机数十年的准备居然因两个小鬼的干扰而功亏于溃,裘天涯不由怒气冲天,满脸狰狞,血红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中挤出一般,一把厚重大剑赫然出现在身前,此剑红光紫气俱赫然,亮不刺目,灵气十足。 重剑一出,顿时引的沈沐禅神情大变,当即惊呼道:“破曦剑,居然是你,央未熵!你这偷师学艺,盗取经书的无耻之徒。” “哈哈,哈哈哈哈”裘天涯的狂笑回荡整个广场,只听其凄苦的喝道: “何为偷,何为盗,我身为大商太子,眼睁睁看着堂堂帝国的国运龙气,被人偷天换日夺去,如今这供奉先祖的葬龙气,你出现在此又寓意何为?你也配说这“盗”字?” 裘天涯仰天狂笑,血泪满面,那滔天恨意仿佛连这无尽虺渊都无法填满,只见裘天涯神情悲悯,手握剑诀,脚踏莲花,虚空连行九步,悬浮半空。 此刻的裘天涯就如一道尽途殚、末路穷途的赌棍一般,孤注一掷,拼着神魂破碎的风险,再次以神魂为引,口中念念道: “缥缈清弦月,御剑醉九天!” 深渊突然空明,浩然正气直冲天际,引来天地间那玄之又玄的缥缈之灵、仙气弥漫朦胧如醉,一道剑光仿佛从苍穹之上引出,天地间一片肃杀,剑气大做,只听裘天涯一声厉喝: “醉仙御虚剑法” 巨大剑影闪耀深渊,气势丝毫不弱于虚空中那墨绿龙爪! 玄青利爪的光芒在道场上空与那万丈剑光撞到一起,顿时蓝光闪烁,青光灿烂,妖气剑气在空中飞来纵横,所到之处,深渊绝壁上原本坚硬之极的玄岩都如纸屑一般四散飘飞,声声巨响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乱象中,一道黑气沿着即将崩塌的远古道场裂缝,悄然朝着沈沐禅疾循而去, 此刻,秦风就连站立都无法维持,更别的说躲开这漫天而坠的巨岩,心中顿时有说不出的苦,眼看一块十丈玄石便要将自己砸的粉身脆骨,一道翡翠绿光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随即将周围玄石尽数吸走,这翡翠绿光,正是先前沈沐禅使用过的法器,“空玄翼”的玄光。 秦风感激一笑,转头朝着沈沐禅望去,正要道谢,却惊愕喝道: “小心!” 可惜还是迟了半步,一团黑气突然化为一张鬼脸,朝着沈沐禅猛然扑去,这鬼脸瞬间没入沈沐禅的脸部,消失不见。 顷刻间,沈沐禅变得神情痴呆,双目无神,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其神魂已然被禁制。 地动山摇,沈沐禅就在秦风眼前,直挺挺的倒下! 这一刻,秦风突然感觉生无可恋、泪咽无声,那斑驳多彩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部色彩,来自灵魂的窒息让他伤心一片、泣尽风雨。 如此结局,秦风完全无法接受。 “轰隆隆!” 天青熵龙与裘天涯强势斗法,几乎都是绝命一搏,半个远古道场,终究承受不住这天地之威,哄然坍塌大半。 天青熵龙的身躯缩小到不足十丈,一把紫红巨剑将其钉在道场中央,任由挣扎,也难以撼动这把破曦剑分毫。 道场残余的边缘,裘天涯摇摇欲坠,满身鲜血,有出气却无进气,目光冷冷的看着秦风,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还能站起来的,也只有裘天涯和秦风两人。 “死去吧!” 这一声愤怒的呐喊,伴随着秦风一路奔跑! 秦风双目哭泣,神情悲鸣,净愚散人与沈沐禅的身影频繁在记忆中切换。 “我恋生、我怕死,但,我更怕在以后孤独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将你们遗忘!” 秦风冲到悬崖边,抱住强弩之末的裘天涯,一起跳入虺渊……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四十九章 熵龙亦有灵 黑暗,唯有黑暗。 秦风坠落虺渊那一刻,便告别了人间岁月,光阴罹难! 茫然与恐惧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蚕食着他仅存的意识。虺渊像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即使是大声呼喊,也得不到一丝回音。 只有无尽的坠落,向永夜黑暗永远坠下去,没有尽头。 秦风闭上眼,虽然睁眼和闭眼没有丝毫区别,但却能平和心境,后悔吗?当然,在选择跳下悬崖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但如若重来一次,秦风也绝不会启动传送阵盘,独自活命,十之八九会做出同样抉择。 秦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短暂,却也满足,遇到了自己师傅、遇到了秦夫人、遇到了沈沐禅,还有赵思齐、宫九歌、瑶莫冰、江幽兰……蔡大少爷有些讨厌,但也是性情中人。 所以秦风闭上了眼,想在生命最后一刻,于记忆中再看上他们一眼。 “希望,是这个时代像钻石一样珍贵的东西。” 不知为何,秦风记忆中突然出现前世这句梗的有些尬的名句,然而,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居然真的出现了钻石一样的光芒。 这道光芒追逐秦风而来,如遥远星空闪烁的星光,它越来越亮,越来越温暖,到了最后,秦风看到了它,看到了奇迹! 熵龙有灵! 世间万物苍生,这一个“灵”字,道出了天道真谛! 正因万物有灵,无情天道才多出那一线生机。 天青熵龙落爪抓住秦风,于虺渊深处朝着上空飞翔而去。 黑暗在不停吞噬熵龙神魄,原本百丈有余之躯,开始急速缩小,原本凝实的神魂,也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虚无。 当天青熵龙将秦风重新带回远古道场的时候,那百丈身躯,已然不如秦风魁梧。 秦风双眼含泪,心中虽有千言万语的感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然而就在此刻,深渊处突然传来一阵风啸声,接着一条黑雾弥漫的锁链,如离弦之箭一般,瞄准熵龙已然虚幻的头颅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秦风当即一个转身,挡在熵龙身前,同时砸下沈沐禅刚入洞前赠予自己的那块黄色玉石,随着玉石碎裂,一道光幕立在秦风身前。 可惜这光幕却未能挡住锁链碰撞,击穿光幕,秦风躲避不及,整个左手臂被锁链穿透,一股力道从锁链的另一头传来,险些将秦风再次拖入深渊。 此刻,秦风全然顾不上疼痛,锁链的另一端,明显感觉有人正沿着锁链快速攀爬,望着不远处插在地上的那把破曦剑,秦风使出全身力量,朝着破曦剑飞奔而去,接着一个倒地,左手臂对着剑刃,猛然俯冲,整个手臂咔嚓一声,尽数砍下。 锁链拖着秦风那只断臂,再次消失在无尽深渊之中。 奄奄一息的秦风,到了此刻濒临死亡也不会太远,加上心中伤感,全然不够断臂伤口,单手挣扎的站了起来,面色凄苦的对着身前虚无熵龙微微一拜,感激道:“龙兄,谢了!” 说完,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颤颤巍巍的朝着沈沐禅走去。 秦风缓缓俯下身躯,盘腿而坐,独臂扶起沈沐禅,只见沈沐禅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呼吸已然停止。 秦风憔悴地看着身前冰冷而熟悉的尸体,此刻已无泪可流,也没有地方可以陈放他的悲痛,先前还有仇恨,但这仇恨已坠落深渊,也就到了尽头。 唯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一抹深深的怜爱,以及一片空落落的冰心!还有悲痛之后无法安置的情绪像在山谷里聆听回声一般,声音已经远去,却没有回响。 秦风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知该想什么,鲜血从断臂伤口源源不断的流逝,渐渐的,秦风感觉自己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一种从所未有的困意,一点一点袭来。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的鼻涕快滴到我脸上了。” 躺在秦风怀里的沈沐禅,一抹黑气从脸颊缓缓溢出,接着深吸一口气,猛然睁眼,便看见秦风沮丧的鼻涕,混杂着血泪,距离自己的鼻尖只差分毫,当即恶心道:“还不快给我滚蛋。” 大悲大喜,秦风在这一刻猛然清醒,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瞬间从地狱回到天堂,看着一脸愤怒的沈沐禅,秦风浑身颤抖着嬉笑起来,只不过这笑声中带着哭腔,比哭更难看,正是这一阵嬉笑,那垂掉一尺有余的鼻涕,距离沈沐禅那张绝美的脸蛋,更近了。 沈沐禅连忙一把推开秦风,鱼跃翻身而起,这才看见秦风只剩一条独臂,不由警惕的环视一周,发现央未熵早已不见踪影,而先前那只万丈熵龙,居然变得唯有三尺大小,气息全无,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天地间一般。 沈沐禅入神的凝望着一脸嬉笑的秦风,顿时心潮震撼、无限感慨,那种倔强和执着的感动,不由双目含泪。眼前这少年,真以一介凡人之躯,将这万年妖兽与乾元境大能尽数击败,而且还能活着站在这里笑。 本想夸赞一番,却见秦风独臂一抹,那鼻涕自然沾了一脸,沈沐禅恶心道:“咦,能不能不这么恶心,离我远点。” 可越是担心什么,越是会出现什么,也不知秦风哪儿来的力气,只见秦风跨前一大步,不由分说的独臂紧紧抱着沈沐禅,无论沈沐禅如何辱骂,如何挣扎,却丝毫未松手,反而越抱越紧。 无奈的沈沐禅最终放弃抵抗,同样也抱着秦风,良久后,在其耳边轻语道:“谢谢!” “谢什么,应该是我谢你。” “不,谢谢你,教会了我很多。”沈沐禅语气坚定的说道。 这时,那条天青熵龙纤柔的游到秦风身旁,沈沐禅双手一展,不远处那染霜剑灵巧的飞入沈沐禅手中,只见沈沐禅神色戒备,手持神器,目光不善的盯着这天青熵龙。 秦风对沈沐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紧张,转身面朝天青熵龙说道:“龙兄,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这熵龙居然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微笑,围绕秦风转了一圈,低咆道: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恩怨分明,看到了众生平等,看到了,希望!” 话音刚落,天青熵龙身躯渐渐消散,最终在虚空中凝实为一道龙符,接着这道龙符突然化为一缕青光,射入秦风额头,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祥龙降世印记,随着沈沐禅一声惊呼,这道额头印记,最后也消失不见。 “御龙吟,他居然将御龙吟赐予了你。”沈沐禅皱着眉,好生羡慕。 然而,秦风此刻并未在意沈沐禅的惊叹,而是细细琢磨着熵龙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道信息:“我将这“寻龙望气诀”留于你,也希望未来,如果遇见,你能善待她!” 沈沐禅收好染霜剑,扶着秦风来到远古道场中心的门殿外,双双靠墙而坐,沈沐禅从手镯中取出一青花瓷瓶,倒出一枚碧绿丹丸,先给自己服下,又白了一眼秦风,没好气的说道:“便宜你了,拿着。” 说完又倒出一枚同样的丹丸,送到秦风嘴边。 秦风哪里舍得服下,当即右手接过这枚神丹,只是放在鼻前深深吸了一口,一股浓郁的甘草味,带着淡淡的涩味瞬间灌入肺部,顿时秦风感觉浑身血气畅通、筋骨酥松,胸腔断裂的肋骨和浑身酸痛的肌肉都在开始缓慢恢复。 随后定眼仔细观看,这散发这墨绿光泽的丹丸之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像树叶茎脉一般的丹纹,其繁琐复杂程度,比先前那枚虫纹丹更加复杂。 “这是什么丹药?”秦风小心翼翼的打开先前放置万龙离殒丹的那枚冯家锦盒,将这枚丹药装入,又深深闻了一口,这才关上锦盒,将其藏在自己腰带中。 “你……真是个土鳖,这是七纹清灵丹,六品地丹,对治疗伤势有奇效。你这断臂,需要先服用此丹,我才能为你嫁肢。”沈沐禅一边说着,一边再倒出一枚七纹清灵丹,送入秦风嘴里。 即便秦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又将其私藏,只能服下,沈沐禅从手镯中取出一小节树枝,接着又掏出一灰布袋,一小瓷瓶,这才对秦风耐心轻语道: “修行一道,神魂为本,肉身为根,像你这种断肢之伤,损其经络血脉本源,对你以后肉身修炼、成就真身影响极大,你切莫大意。 这类肢体断残伤势,自古以来有三种办法恢复:一为天赐,天赐乃天道运势赋予,可遇不可求的恢复方法,天赐之躯不但不会影响力以后真身大成,还会反哺肉身,拥有意想不到异能神力,乃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机缘,有极大概率修得传说中的几种源灵之体。 二为重生,如枯木逢春,新芽再生,重生后的断肢不会影响肉身修炼,自然也不会影响真身大成,重生的方法有不少,但无论哪一种重生方式,其代价都极其昂贵,比如那九转补天丹,乃七品法丹中的极品,又比如天山续莲藕,乃天地上品道级至宝,至于重生功效最好的,要数合欢宫的玉露瑶池,不过这玉露瑶池每隔十年才开启一次,每次整个修真界也只有九个进入名额,关键是,只限女性。 三为嫁肢,也是我将要为你施展的方法,嫁肢后的肢体,筋骨、经络、血脉都无法完全吻合,对肉身修炼颇有影响,嫁肢也分三六九等,我现在为你施展的是移花接木之法,乃嫁肢中最佳之法,不会影响力修成真身,但要修的真身大成,甚至铸造传说中的几种源体,就别妄想了。”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章 气境初达成 这七纹清灵丹的药效,让人叹为观止。秦风服下不到一个时辰,不但身上伤势尽数恢复,而且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丹田之处更是感觉到有一团温润轻柔的气旋在盘旋,小腹微微有些发胀、发热。 这气旋孕于丹田,续而分化为数股热流,秦风心之所想,意之所动,居然可以用意念控制这数股气流运游周身,玄妙至极。 秦风大喜,当即盘腿而坐,闭目静心、缓吸清气、凝神贯注,按照《小周天术》中所描述的贯气之法,牵引这数股气流悄然运转。 这无极道派的《小周天术》功法,实则是运气用灵的一项修真顶级法门,根本的原理就在于发挥每人本身所蓄有的潜力。 人为万物之灵,其实人体内潜力原本极其庞大,只是平时使不出来,然而每逢灾祸等紧急关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往往也能负重千斤,就是这般道理。 这门《小周天术》虽然玄妙无比,但却是极难修成,稍一不慎便导致灵气失控损伤经脉,周身运气的法门也是繁琐复杂无比,刚入气境初期的修士,本身没有雄浑的灵气与之相副,就如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去挥舞百斤重的大铁锤,锤法越是精微奥妙,越会将他自己打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幸亏秦风神魂强度远超常人,而且意志坚定、悟性更是被净愚散人称为“先天大道之祖”,这《小周天术》运气用灵法门虽深奥玄妙,却并未难到秦风,此刻只见秦风心中默念功法,全神贯注,数道气息由丹田下伸至会阴,再向后经尾阎,循督脉向上,经命门、夹脊、大椎、玉枕,直上百会,然后下行经神庭、印堂、鼻准、廉泉,沿任脉而下膻中,最后返回丹田。 这样反复沿任脉、督脉循环,循序渐进,运转十几个小周天后,这数股气流居然自然而然的便顺着全身经络运转,无需神识意念操控,这正是小周天术又一玄妙之处,初始艰难,达者易通。 气境之初,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此刻秦风灵气固本,游走周身,这是跨入气境一阶的征兆,气境一到三阶,都被称为气境小天位。 来到这世界数月,几经生死如今终于跨入气境,成为一名修行者,秦风喜出望外,掀拳裸袖、神情激昂,其心境犹如决堤之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的将重重阴霾、压抑和负面情绪统统倾泻一空。 此刻秦风只觉全身神识控制体内灵气无不指挥如意,欲发即发,欲收即收,一切全凭心意所之,周身百骸,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心通神顺气达,好不畅快! “你丹田之处的气旋,可有几道灵气?” 就在这时,沈沐禅从手镯中拿出一道金符,快步来到秦风身边,将这金符贴在秦风右掌背面,对着金符中心若有如无、缓慢旋转的小圆点轻轻一点,秦风只感觉手掌传来一阵刺痛,接着鲜血涌出,几个呼吸便浸湿整个金符。 只见这金符持续闪动数下,慢慢消失于手掌之上,秦风正纳闷这是何物,却听沈沐禅再次问道: “问你话呢?你气旋中分出了几道灵气。” 秦风默默一数,运转周身的这数股热流,不多不少刚好九股,因此回应道:“应该是九道灵气吧。” 听到这般回答,沈沐禅先是愣住片刻,接着一脸惊愕,最后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说道:“居然是“极数道脉”,不错,你到挺适合《太玄经》的,好好活着,你若死了,还真有点可惜。” 说完,沈沐禅拉着秦风的手掌瞧了瞧,直到金符完全隐匿后,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朗声道:“正式认识下,我叫沈沐禅,你叫什么名字,千万被告诉我你叫秦风。” 秦风苦恼一笑,也站起来回话道:“我真的叫秦风,大亲王世子,如假包换。” 事关生死,秦风又岂会轻易松口。避免尴尬,秦风赶紧转移话题道:“这七纹清灵丹真乃神药,服用不到一个时辰,我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谢了,沈小姐!” 沈沐禅摇了摇头,也不知她摇头到底何意,只听沈沐禅应答道:“你这肉身本就虚妄,七纹清灵丹的药效当然极好,如若肉身跨入先天之体,便不会有这般效果。” 在沈沐禅一番细说之下,秦风这才知晓:原来,修行一道,除了九大境界,这肉身修炼,又名炼体,同样也分为五大境界,分别为:先天、千山、万象、真身、源灵,只是这炼体一道,较之修行一途更为艰难。 接下来沈沐禅为秦风断肢再续,其玄妙之处更让他倍感神奇。 沈沐禅将这一小节树枝插入秦风断臂之中,掏出灰色布袋中像土壤一般黑乎乎的东西,抹在秦风断臂之上,又从小瓷瓶中倒出数滴暗金色水珠,片刻后秦风便觉得自己断臂伤口处痛痒难忍,犹如无数细微的小触手扎根在自己断臂伤口处。 盯着插入的树枝疯狂生长,秦风内心隐隐有些排斥,一个时辰不足,这树枝变粗数倍,两个时辰,已然可以看到五个小指头在微微颤抖。 半天时光,秦风手臂居然恢复如初,不由拔出地上破曦剑,一套剑法施展下来,丝毫不觉得这手臂有任何异样,心中暗暗称奇,唯一遗憾的是,体内自行运转的那九道灵气,却无法贯入这手臂之中,想必这就是沈沐禅所提到的,经络血脉无法完全链接贯通。 更让秦风感到神奇的是,沈沐禅先前烙印在他手背上的那道金符,居然拥有空间收纳效果,神识念动,手掌金符微微闪动,手中这把破曦剑便消失在眼前,而手掌金符上,便多出一柄剑形标志。 如法炮制,秦风又将那冯家锦盒收入金符之中,金符上便多出一锦盒标志。 平时这金符隐匿在手掌之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沈沐禅说道这金符收纳空间有限,只有三立方空间,收纳物件也有要求,先前那把半步道器破曦剑已是收纳的极限,拥有生命的物件,也无法收纳其中。 即便如此,秦风也极为满意,当即再次向沈沐禅道谢。 一番修整,两人恢复如初,这才起身,跨入身后这门殿,朝着中心那巨大的青铜门走去。 望着这百丈巨门,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有些为难,这可如何将其打开? 秦风先是围绕这门殿观察一圈,并未发现什么特殊之处,这才走到青铜门前,又观察了半响,除了青铜门上雕刻的那条怒目腾空之青龙,与先前那天青熵龙有几分神似以外,没有再发现其他任何线索。 倒是沈沐禅见识非同一般,摸索下来语气肯定的说道:“这青铜门的材料主要是龙脊之骨,你试试用御龙吟能不能将其打开?” 秦风点了点头,心中难免悲悯,龙眼练成丹,头尾建成桥,龙魂镇压深渊,如今就连这龙脊,也被铸造成这青铜之门,何其残忍! 秦风闭上双眼,神魂汇聚神识之力,慢慢进入额头这龙纹之中,同时周身灵气奔腾运转,九道灵气同时贯入龙纹,刹那间整个龙纹点亮,接着秦风便感觉自己喝下一大口烈酒,嗓子火辣辣的疼痛,随即一道龙啸声,居然从自己的口腔中发出。 龙啸响彻峡谷,伴随着沈沐禅一声惨叫,眼前这道青铜门,也应声发出一阵沉闷响动。 秦风赶紧收回神识,这龙啸声也戛然而止,只见沈沐禅七窍流血,精神萎靡,正抱头哀嚎,本想前去探个究竟,却突然感觉头晕目眩,两眼冒星,接着一头倒地,不省人事。 秦风也不知自己何时醒来,首先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就如发臭的酸菜一般,接着睁眼便看见沈沐禅拿着一黄色小瓷瓶在自己鼻孔旁晃来晃去,见秦风醒来,沈沐禅冷哼了一声,便盖上瓶塞,收起瓷瓶,冷冷的盯着秦风,语气不悦的说道: “我发现,这藏龙殿一行,好处都被你拿光了,我是什么漏都没捡到,反而损失了不少宝贝。” “别这么说,想想那半部太玄经。”秦风起身,连忙哄道。 说到那半部太玄经,沈沐禅不由脸上露出笑容,开心道:“这还差不多,记住,出去后就把那半部太玄经先交给我,等我先参悟之后,再交由你。” “一言为定!”秦风拍拍胸脯,坦荡道。 沈沐禅拍了拍秦风胸脯,说道:“走吧,这青铜门已经开了,这蕴藏了万年之久的大商藏龙殿,宝贝应该不少。” 秦风这才转头一看,不由笑了,这青铜门的确开了,不过只开了一条小缝隙,然而这条小缝隙足够一人通行。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跨入,消失在这青铜门中。 当两人踏入这青铜门的一瞬间,陡然发现周围景色大变,仿佛置身于一座山峦之巅,脚下是一片云雾缭绕,身前扇形排列着九道光门,秦风赶紧环视一圈,身后哪里还有那青铜巨门的影子。 沈沐禅见怪不怪,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居然是九宫阵,哎,要进这藏龙殿,可真不容易呀。” “九宫阵,这又是什么玄机?”秦风不解的问道 “看到这九道光门了吗?只有一道生门,其他都是死门,这叫九死一生,猜对了这道生门,恭喜你,你还需要再经历同样的场景九次,九次都猜对了,便会出现一道天门,这叫九九归一,进入天门才能走出这九宫阵。” 此话一出,秦风瞬间明白,天青熵龙为何在最后将“寻龙望气诀”留给自己,原来是为了通过这九宫迷阵。 当即也不多说,秦风按照寻龙要诀,默念心法,引导周身灵气涌入双目之中,接着双目一阵刺痛,周围景色连番变化,最后除了那九道光门,其余皆为虚无,而这九道光门之中,八道呈现黑色门纹,只有一道,为白色。 秦风收回望气术,一个琅跄险些摔倒,这望气寻龙诀对魂魄神识的消耗着实不小,也就不到一个呼吸时间,秦风便觉得头晕眼花,困意十足。 秦风猛然一个摇头,拍打自己脸颊数下,强打起精神,指着左侧第三道宫门说道:“生门,就这。” “小瞧你了,居然还会望气术,拿着这,神识不济是就闻一闻。”沈沐禅喜出望外,当下又拿出先前那黄色瓷瓶递给秦风,说道。 “现学现卖,小把戏,不值一提。”秦风也不客气,接过瓷瓶后当即打开,一股酸臭味再次袭来,接着精神一震,困意顿消,旋即厚颜无耻的将这小瓷瓶揣进了自己腰包,心中还自我安慰道:“这小富婆,宝贝是层出不穷,大户人家果然不一样,典型富二代。” 可就这般,秦风依然小瞧了沈沐禅,就沈沐禅所拿出来的宝贝,任何一件,都足以引起修真界局部震动,这哪是大户人家所能相提并论的,就算搜刮了一个二品宗门,也不一定有沈沐禅的家底丰厚,这叫富可敌国。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一章 幻世扰迷离 凭借寻龙望气诀,九宫阵之凶险也就不复存在,一盏茶时两人便越过九宫,来到阵前天门。比照最先在洞室大案上地图显示,这天门后,便是大商朝的藏龙殿。 藏龙殿是历代王朝蕴养葬龙之气的风水所在,葬龙之气与国运龙气,一阴一阳,各有不同,前者汇聚人气而生,后者感召天运而降,葬龙行天地而滋润万物,风生水起而得益万民。 《葬经》中关于葬龙之气,特有注解:“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谓之葬龙生气。” 葬龙之气对修行者而言,好处可谓妙不可言,葬气滋养神魂,龙气铸造不朽,传说中的十二大源灵真身,其三都与龙气有关,而龙象般若妙身与降龙伏法宝相,都需要万年以上的葬龙之气洗髓,方能修得。 这也是为何帝国龙气会引来诸多势力关注的缘由,龙气蕴养时间越是久远,价值越是不凡。 秦风知晓这龙气的好处,当然也知道沈沐禅对这藏龙殿中蕴养的万年葬龙之气势在必得,这一路走来,两人几经生死险象环生,如今宝藏就在眼前,秦风心里反而有些失落,倒不是因为这葬龙之气没自己的份,而是暗自惆怅:离开这藏龙殿之后,两人也不知能否再见。 秦风不傻,从裘天涯对此女的忌惮,再到此女那层出不穷的宝贝,沈沐禅定然是站在修行界金字塔顶端的人物,真正的天之骄子。自己一个穷小子,沈沐禅口中的土鳖,有些不切实际的情绪,怕是改收敛的收敛,改斩断的斩断。 秦风对情绪控制能力极强,可就在沈沐禅的身影消失于天门那一刻,秦风的心仿佛被灌满沙尘一般,堵塞的难受,一声轻叹,也踏入天门。 她就一点也不留恋? 秦风紧追其后也跨入天门,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天门之后,居然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异样的世界! 秦风和沈沐禅并肩而立,脚下是一片色彩鲜艳充满活力的世界,有着巍峨的群山,奔腾的大海,有着各种各样知名的、不知名的生物都在这世界繁衍生息,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城池,严守以待的卫兵,乡间劳作的农户、权贵的公子爷,新出身的婴儿……所有的一切,构成了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一个拥有自我规则、秩序的世界。 这个世界在秦风眼里,弹指即破,那最高的山峰,也不过数丈,那最大的城池,也不过三尺,那一个个活生生的生灵,更如蝼蚁一般,生活在一个无限缩小的世界中。 秦风静静的站着,不敢挪动分毫,这个脆弱的世界,一个喷嚏就会引发地震,一口清气就会诱发海啸,自己不留神一脚踩下,便能毁灭一座城池,万千生灵。 隐约中,秦风还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排斥,犹如身陷困水时的浮力,无时无刻不在将他推出水面。然而这力量过于渺小,以至于无法撼动秦风分毫。 “法界?” 只听沈沐禅疑惑的轻声说道。随即又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手镯,否定道:“不对”。 秦风好奇的追问道:“何为法界?” 沈沐禅沉默片刻,语速缓慢的回答道: “关于法界,我也知道不多,《界辞·九章·云法界》中有提及过一个叫云之法界的地方,其中描述道:“羌灵魂之欲归,何须臾而忘反。魂渡云之法界,法身之神魂常住,皆妄为仙。” 《界辞》认为云之法界里的生灵,神魂常住法身,是一个可以长生不死的仙界,但修行界大多认为那是一个灵体世界,也有少量修士认为那是一个转世轮回往渡之界,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秦风默默记住云之法界这个名字,然而眼前这弱不禁风的世界又是什么,那藏龙殿又在何处?正待秦风疑惑时,再次听到沈沐禅语气坚定的说道: “不对,不对……这……皆为幻象!” 说完,沈沐禅神色一冷,手中染霜剑划出一道剑芒,这道剑芒对于这个脆弱的世界完全无法承受,秦风根本来不及制止,眼前的一幕瞬间让其心神震撼。 在他的视野中,剑芒化为无尽的黑潮开始涌入这个弱小的世界,可以看到那鲜艳的平原上,正在出现一块又一块巨大的黑斑,不断有黑色的雾气从黑斑中喷出,而天幕也在龟裂,道道蜿蜒的裂痕动辄延伸出数百甚至上千公里,从这些裂痕中,不时有漆黑如墨的能量滴落,在平原上染出大片大片的黑斑。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彻底地慌乱了,它们漫无目的地叫着飞着,可是无论空中还是地面,黑潮的能量都越來越多,一片黑雾涌过,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彻底燃起黑色火焰,最后化为虚空。 整个世界,到处都是末曰般的景象,无数秦风以前从來沒有看到过的生物从藏身处飞出,绝望地胡乱飞撞着,但是黑潮正从四面八方而來,能够躲藏的地方越來越少。 秦风亲眼看到,天空中有一团数百米的深黑能量滴落,落在一个巨大城池的上空,接着整个城池被黑色的潮水所淹沒,当黑潮退去后,再也看不到城池,也不再有任何生灵,原本城池的地方变得虚无,露出了古铜的底色。 在黑潮前,这个世界如此的无力! 整个世界在燃烧,毁灭,消失于虚无。秦风听不到这个世界里生灵的哀嚎,却能看到他们的绝望、痛苦与挣扎,却能看到世界规则的破坏,秩序的毁灭。 半盏茶时,这个鲜活多彩的世界就在秦风眼前消失,气势磅礴的藏龙殿,便藏在这个世界的背后。 恍惚间,秦风感觉先前的一切,就如同有一幅巨大的、栩栩如生的画卷,挡住了自己视野,接着沈沐禅烧了这幅画,藏龙殿便隐藏在这幅画卷背后。 可那,真的只是一幅画吗? 可那,真的就如沈沐禅所言,只是幻象吗? “土鳖,别愣着了,没想到破了先前幻想,却触发了藏龙殿的传送机关,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捡漏,时间一到,我们就会被迫传送出藏龙殿,我去东面殿室,你去那边?”沈沐禅取出磐龙灯,根据磐龙灯的指示,龙气最强的位置便在藏龙殿的东面殿室,当即喊醒秦风道。 沈沐禅如此一说,秦风明显感受到先前隐约的排斥力越来越强,环视藏龙殿一周,发现这藏龙殿的整体结构,与佛家“卍”标记极为相似,自古以来皇室以北为尊,秦风想了想指着北面殿室,说道:“我便去北面殿室。” 沈沐禅点了点头,时间紧迫也不多言,独自朝着东面走去,几个呼吸便消失在大殿之上,秦风收起心神,大步朝着北面蹦去。 可就在这时,秦风额头的御龙吟印记突然亮了一下,一种若有若无的呼唤从身后传来,秦风停住步伐,转身回望,发现南面殿室的石门之上,隐约出现一只黑凤的标记。 秦风猛然惊醒,先前与洞室大案之上,时空沙漏所呈现的那张地图,不正有一殿室,标记有黑龙印记吗? 只是这黑龙标记,何时变成黑凤标记。 藏龙殿对自己的排斥力越来越强,秦风来不及细想,凭着直觉转身朝着南面殿室飞奔而去。 殿室的石门自动打开,一排向下的阶梯仿佛通往地狱,前方一片黑暗,这黑暗却和无光的世界不同,带着独有的色彩,瞬间让秦风心神失守,这黑暗中的色彩,不正是先前毁灭幻像世界,那黑潮的颜色吗? 秦风加快步伐,顺着阶梯深入殿室,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变得越来越清晰,秦风知晓,并不是因为这里有了光,而是自己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因而能看清周围的景色。 “咚!” 阶梯最后一步,仿佛踏在一面大鼓之上,接着秦风便看见一座酷似金字塔的建筑,这建筑笼罩在一团缓缓流动的黑潮之中,建筑上,密密麻麻叠放的,是一个个灵牌。 大商帝国,历代帝王的灵牌! 这里是:皇陵! 皇陵的最前方是一九丈长的玉石祭祀台,祭祀台上的祭品散落一地,一具巨大青铜棺椁蹬在上面,这青铜棺椁的周围,雕刻这像火一样的图案,棺盖之上,雕刻着一直展翅翱翔的黑色凤凰,整个青铜棺椁的图案预示着凤凰磐涅、浴火重生的深意。 青铜棺椁的正前方,摆放有一盏青灯,黑如墨的灯油在灯盏中盘旋,形成以微型漩涡,犹如星空黑洞一般,而自己额头上御龙吟所感应到的呼唤,便是来自这盏青灯。 看到清灯中这黑如墨的灯油时,秦风瞬间知晓,这便是大商王朝历代先祖,孕育万年之久的葬龙之气,只是如何也想不到,这葬龙之气居然在南面殿堂,磐龙灯也未能探知出来,也不知沈沐禅知晓后,会有何种反应。 但这葬龙之气,又略有不同,至于哪里不同,秦风只是隐隐有所感觉,却是道不出来,这或许就是磐龙灯未能探知出龙气所在的缘由吧。 “大哥哥,你要带走它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秦风背后响起。 秦风一惊,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后侧两股腿筋瞬间绷直,这与世隔绝不知多少岁月的藏龙殿,怎么可能有活人存在,此刻说话的,定然是某种灵异。 秦风当即拔出破曦剑,朝着声音发出的方位,一剑劈去。 这犀利一剑,却在中途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一个乖巧的,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秦风。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秦风没有收回手中宝剑,剑锋距离丫头的眉心不到一寸,可不知为何,这一剑斩向眼前丫头时,先前那被黑潮燃烧的世界中,万千生灵绝望、恐惧、挣扎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在自己头脑之中。 “你是谁?”秦风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那里来。”丫头指了指秦风眼前的这盏清灯,奶声奶气的说道:“大哥哥,如果你带走了它,我应该……应该就不会存在了。” 秦风神色平静的打量这眼前这小丫头,心中却掀起滔天大浪,眼前这小丫头,难不成是这孕育万年之久的葬龙之气,所诞生的灵体? 云之法界,秦风脑中突然联想到这个名字。 秦风手中破曦剑又微微上前几分,剑尖几乎要贴近丫头的眉心,丫头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乖巧的闭上嘴,默默的看着秦风。 “祭祀台上,为何有一具青铜棺椁。”秦风神情冷峻的问道: “那家伙违背了祖训,死后没资格葬入皇陵。” “那家伙是谁?” “商王朝最后一代君王,央殇!”小丫头见秦风面色微有好转,指着清灯又再次追问道:“大哥哥,你要带走它吗?” “它对你很重要?” “恩,如果你带走了它,我就会和棺材里那个家伙一样,永远躺在里面。”小丫头指着祭祀台上青铜棺椁,小心翼翼的说道。 “既然它对你这么重要,我便不带走它。”秦风凝望着小丫头,认真的承诺道。 听完这话,小丫头高兴地跳了起来,开心的说道:“果然,你和棺材里那个笨蛋一样,都是好人。” 小丫头说完,直接穿过秦风手中破曦剑,径直跑到秦风身边,拉着秦风的说继续说道:“大哥哥,你是不会伤害我,对吧,” 秦风淡然一笑,也不知这句突来的“和那笨蛋一样”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嘲笑自己,这诡异的小丫头整个身躯就这样轻飘飘的穿过破曦剑,当然也就知晓这破曦剑对灵体毫无伤害,当即收回,看着这满眼期待自己回答的小丫头,秦风心有不忍,又无伤大雅,于是表态道: “大哥哥不会伤害你。” “太好了,那我就玩去呢,大哥哥再见。”小丫头说完,化为一道黑潮,消失在了那盏清灯之中。 小丫头一消失,秦风便再次感受到藏龙殿对自己强烈的排斥之力,这番耽误,藏龙殿怕是难有什么收获,秦风也不气恼,反而觉得刨人祖坟、盗取陵墓财宝之事,有损阴德,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心态平和,便不会患得患失,秦风反而仔细观察起眼前这具青铜棺椁,细细一看,却发现这棺椁之上,居然雕有几行小篆: 如果,仙的出现,是为了奴役我的子民,那么,我不愿成仙。 如果,仙的毁灭,能让世间再无流离失所,我便,诛仙! 可,何为仙?汝等,也敢称仙?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二章 再邀风波亭 藏龙殿对秦风的排斥力量越来越强,时间所剩无几,心无贪念,自然也不会觉得遗憾,最后一点时间,秦风索性盘腿静坐于陵前,望着那人人都趋之若鹜的葬龙之气,细细思索。 秦风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宇宙观和世界观,先前被沈沐禅毁灭的弱小世界,秦风并不认为那只是单纯的幻象,反而更像是有人,在通过这些幻象给进入者传递某种信息。 或者对于这片天地某些大能而言,秦风所在的现实世界,也如先前幻想世界那般弱小? 这个世间敬畏天道,那么何为天道,它又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联想到央殇刻在自己青铜棺椁上的几行文字,更是含沙射影的想表达什么真相?这个世界,真有长生不死的仙人存在?皇陵中那诡异的丫头,真的是葬龙之气所诞生的灵体?云之法界又是何种地方? 恍惚间,秦风脑子中的疑问越来越多,越是感觉这个世界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突然,秦风在意识深处萌生一种莫名冲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诡异的冲动。 秦风想打开这青铜棺椁,看一看。 而这股冲动,随着藏龙殿对自己排斥力量增强,表现的也就越强烈。以至于秦风最终完全无法压制这股冲动,当即翻身,鱼跃跳上那青铜棺椁,双手捧着棺盖,向左侧一点一点的挪动。 这个时候,秦风无法意识到,他这番举动,将成为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随之而来的迅速垮塌的世界,都是因此而起。 又或许,当秦风在开始思索这世界终极真理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便已悄然开始转动,如果能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秦风会在此刻用一切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可惜没有如果,这个世界的真相开始被悄然揭露。 藏龙殿的排斥力越来越强,棺盖一点一点的打开,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让秦风心神忍不住剧烈震动,这股味道,正是麦橞成熟时的味道。 一张熟悉的脸随着棺盖一点一点的展开,慢慢的呈现在秦风眼前,在那一刻,秦风感觉自己呼吸和心跳陡然停滞,棺材里躺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商朝帝王央殇,居然是:沈沐禅! 顿时,秦风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从心顶凉到脚尖,浑身发麻,脑袋蒙的一下炸开。 只见沈沐禅闭着双眼,眉头紧皱,微微发颤,一幅痛苦的表情。可偏偏在这时,藏龙殿的排斥之达到了极限。 秦风根本来不及将沈沐禅从青铜棺椁中救出,藏龙殿的传送阵便已开启。 “不……” 秦风不甘心的嘶吼,整个身躯迅速虚化,情急之下,秦风手掌金符一闪,一枚银色锦盒出现在虚空,随着秦风的消失,银色锦盒也哐当一声,掉入青铜棺椁中。 那枚“七纹清灵丹”,静静的躺在银色锦盒之中…… 秦风身影消失于藏龙殿几个呼吸后,这口青铜棺椁的棺盖诡异的自动还原,棺盖闭合声伴随着一声哀叹,整个皇陵殿室传来震天动地、鬼哭狼嚎的狂笑之音,犹如囚困无数岁月的魔头重获自由,带着一种畅快和癫狂,让人闻之胆寒。 接着殿室开始猛烈晃动,一道道裂缝从陵室地板蜿蜒而上,瞬间崩裂殿室顶部,大片玄石纷纷砸落,殿室一片狼藉。 几乎同时,殿室内摆放灵牌的金字塔突然散发出金色玄光,这玄光仿佛能禁锢时空,殿室的震动慢慢停止,混乱的场面也孑然而止。 青铜棺椁中传出一声不满的闷哼,接着青铜棺椁冲天而起,飞出南面殿室,出现在藏龙殿的中央,一道华光闪烁,青铜棺椁又诡异的消失在了藏龙殿。 藏龙殿皇陵中,那盏青灯,依然亮着黑潮光芒…… 就在青铜棺椁逃离葬龙殿的时候,虺渊深处,发生了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件。 央未熵静静的悬浮在虚空,神魂受损,又强行施展醉仙御虚剑法,此刻央未熵神魂全然破碎,神识永久陷入混沌。 无数的古虺将央未熵团团围住,因血脉禁忌,古虺围而不食。 就在此时,一口青铜棺椁突然出现在这片虚空,密密麻麻的古虺开始疯狂逃窜,只见青铜棺椁的棺盖悄然打开,飘出一道蓝色灵光,这道灵光呈现模糊人体形状,围绕在央未熵身边来回徘徊数圈,最终潜入央未熵眉心之中。 央未熵的双眼,刹那睁开。 蓝、黑双瞳、如神! “这残存的记忆中,居然有冥空珠的线索,有意思!”只见死而复生的央未熵嘴角露出狰狞笑意,淡淡的飘出这句阴气森森的言语…… 京都西郊。 雨越下越大,西郊风波亭上溅起了一层雨雾,远远看去,好似水帘洞瀑布!雨珠从亭檐上直灌而下,滴打在青色石板之上,发出紧骤声响,狂风肆虐,风波亭两侧树木吹得东倒西歪,树叶被无情打落,漫天飞舞,唯有那几片新长出的嫩芽,紧紧地抱着树枝,不想离去! 忽然一道紫光铺天盖地而来,那光刚过,只见一条电光绵延于重重叠叠的阴云之中,仿佛一条饥肠辘辘的巨蟒,那蟒张嘴一声巨啸。耳朵还没来得及捂,那雷声早已震破耳膜。 闪电下,风波亭中一道人影,被拉长数倍,九尺长枪,立于亭中。 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孔,冷峻孤傲,那无形的煞气,让雨夜中的风波亭,弥漫着不属于人间的嗜杀气息。 没人知道,蔡廷在通天塔无间地狱里经历了什么,但,他活着走了出来。 今夜,玄月初七。 苍穹,七道闪电连环闪华,天地异象重生,闪电将整个京都刹那照亮,如同白昼,京都西城门突然打开,一男子,身披黑铠,面带铁盔,手持长戟,腰陪战斧,身背强弩,骑跨龙马,缓缓走出城门。 此人鲜衣怒马,杀气腾腾,犹如战神将世,王者归来,说不出的英勇、威武! 来者正是虎贲骑总统领,一个足以让千万人夜不能寐、闻风丧胆的人物,风承俊! 三千虎贲骑鱼贯而出,紧跟风统领身后,朝着雨夜西郊不急不缓驰去。 京都城东永安街,挽月楼。 这是京都最负盛名的一家酒楼,能到挽月楼中吃酒的,都是巨贾中的巨贾,权贵中的权贵。酒楼最著名的一道菜,便是活鱼汤。 这活鱼汤,关键在一活字,把鱼捞出,迅速去鳞,开膛破肚,丢进温水,因为刀法快,鱼虽没了脏腑,但一息尚存,仍会在温水中游戈不止,此时快速升高水温,撒入各色香料,花瓣,鱼游花开,鱼停汤成。 这道菜是挽月楼最贵的菜,因为这道菜只有阿顾能做,只有他的刀,最快。 阿顾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十二年前来就来到京都,便在挽月楼当了厨子,据说阿顾一天只出三道菜,早中晚各一道,能吃到他的菜,都不是普通人。 阿顾就住在挽月楼的杂物间,因习惯早睡,夜间杂物间很少亮灯,然而今日夜入三更,杂物间的灯依然亮着。 只见阿顾从床头木柜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套蓝白相见的粗布棉袄,这棉袄有些破旧,但打理的很干净,京都天热,少有穿棉袄之时,因而这衣服也不知存放了多久。 阿顾看着它满眼回忆,当年就是穿着这件棉袄来到京都,而今夜,阿顾将再次穿着这件粗布棉袄离开了京都。 这件灰白色的粗布棉袄衣袖的一角,赫然绣着一个“魏”字。 漫天雷雨没有让阿顾的脚步有丝毫犹豫,只见他步伐从容坚定,朝着西郊风波亭大步而去,一同离去的,还有那把跟了他十二年的菜刀…… 城东码头,珠家肉铺开了多少年,鲜有人知道,大洛帝国迁都鼎阳时,这间肉铺便已经存在了,原先肉铺的老板姓王名朱,讨的一漂亮老婆,婉娇,还找了一呆头呆脑的伙计,宋二。 自从婉娇娶进门后,这肉铺的生意几乎都交给了宋二打理,宋二为人实诚,童叟无欺,肉铺的生意自然越来越好,可惜朱老板命中不带贵字,娶了老婆没到三年,便一命呜呼了。 后来婉娇又嫁给了宋二,这珠儿肉铺的老板也就变成了老实人宋二。 然而,整个码头都知道婉娇的风韵,宋二头上这绿帽子在还没娶婉娇时,便已经戴上好几顶。只是这呆头呆脑的宋二一点都不在乎,对婉娇可谓是有求必应,疼爱有加。 今夜,狂风暴雨、闪电雷鸣!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将肉铺染上一层白光,朱老板的灵牌前,一血淋淋的人头正摆在堂前,那张妩媚的脸,却在这雷光映射下,显得格外的阴森。 宋二对着朱老板的灵牌跪地三磕头,带着那把杀猪刀,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同样诡异的事,在这雨夜京都,很多不起眼的地方,都在悄然发生…… 同样是城东码头,一艘渔船于雨夜中缓缓驶来,滔天的水浪仿佛随时都要将这渔船掀翻,渔船微微亮着一盏油灯,四道身影围坐在船中一小方桌上,北方位是一精瘦妇人,这妇人,正是前些日子已然离开京都的布店老板王茂惠,而南方位这魁梧的络腮胡汉子,正是魏长信! 桌上,摆放着一张京都及周边地图,地图上通往风波亭的路径和一条水路,被清晰的用红圈标明。 …… 今夜,通天塔顶层的星空格外耀眼,大亲王府灯火通明,宇文丞相于弄梅阁修剪了一晚上盆栽…… 皇宫,吴公公望着这漫天雷雨交加,自言自语的担心道:“今儿天凉,榈殿也不知冷不冷。” 书院,榈殿! 江幽兰走到门外,望着这倾盆暴雨,电闪雷鸣,心中百般滋味,不知如何是好,陛下让自己待在榈殿,如果今夜自己走出这榈殿,会有什么后果江幽兰不敢去想。 原本以为秦风已经逃离京都,天高任鸟飞,可为何又回来了? 江幽兰虽然猜到大亲王于秋水阁搜寻到的影珠,乃是秦风自导自演的那一枚,但为何秦风要这么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又如何从大亲王的铁血刀下留得性命,这一切,江幽兰都不知道。 陛下会保自己一命吗?江幽兰在自己心中反复琢磨这个问题,最后的结论依然无法确定,自始至终,也就那日见过陛下一次,而且陛下也只承诺过一句话: “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吧,免得受那无妄的皮肉之苦。” 凝望着这雨夜满天雷电,江幽兰不由想到与秦风在断峰崖上的那个夜晚,也是这般雷雨交加,惶惶天威也是这般让人心生敬畏,那夜,秦风最后一句话不停的在江幽兰耳边徘徊:“相信我,我们都会没事。” 雨夜京都,各方势力云动、暗流汹涌,全是因为今日中午的一只信鹰。 军策府于午时收到了一只信鹰,这信鹰是写给蔡廷公子的,信中的内容,短短十几个字,却惹得整个京都风起云涌。 “明日午时,风波亭,不见不散!秦风。”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三章 解惑太玄经 贾老板今日将古间客栈自家小院精心收整了一番,外面雷雨交加,贾老板的房间客堂,却是闲雅清新,飘逸着人间鲜有茶香。 贾老板挺直腰板,坐于茶座旁,淡然而又慎重的做着那一道道繁琐的沏茶工序,动作不温不火,神情小心翼翼。 茶桌上这套古韵茶具,精美典雅,堪称艺术巅峰之作,如烟如雾的茶壶仿佛来自仙界,世俗的双眼更本无法看清它的真容。只有贾老板在挥动那茶壶的瞬间,茶壶才会因笼罩在外层的烟雾无法及时追合而露出冰山一角。而就是那冰山一角,其精湛的工艺足以让整个神州大陆炼器宗师叹为观止。 盘坐在茶壶周围的五个茶杯,形态各异,色泽不同,每个茶杯都蕴含着特有的磅礴的五行气息。 红澈晶透的茶杯,杯口如跳动的火焰般无常变化,狂暴的火元如一口即将喷射的火山,无独有偶,其他四个茶杯都分别蕴含着金、水、木、土天地五行。其磅礴的真元属性丝毫不弱于那火元茶杯。 秦风静静的坐在茶桌旁,端起面前那火焰茶杯,看着这杯沸腾的红茶,嘴角淡然一笑,轻轻抿了一口,便觉得浑身舒坦,几个呼吸后,丹田处九道灵气更觉温热。 关于青铜棺椁中沈沐禅的身影,冷静后的秦风越是觉得那很可能是一种幻觉,虽然直到现在都没有沈沐禅的消息,心中难免有些担忧,然而凭借沈沐禅的本事,藏龙殿想要困住她,恐怕也不太容易。 从藏龙殿出来后,秦风并未回大亲王府,断峰崖这番经历,倒是让秦风对古间客栈的那病恹恹的贾老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贾老板的本事,自然也能算到今日有贵客来临,故而特意拿出看家家底好好款待一番,而许掌柜则一直候在门外。 贾老板履行了当日承诺,今日秦风到此,但凡心中有所疑问,贾老板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而秦风也便知晓了贾老板的真实身份:扶风大陆第一神算子,卜天策。 卜天策死心塌地主动投靠的前因后果,秦风也表示理解,这世间之事,最大也莫过于生死,如若能好好活着,谁会跟命过不去? 为获取秦风的信任,神算子将策划已久的“瞒天篡命”计划也全盘托出,加上如今秦风的处境,早已闹得满城风雨,这个时候卜天策选择奉他为主,秦风对眼前这天下第一神算子的信任,多少还是有的。 占卜一道,秦风知之甚少,这所谓的“禁神术-九念移魂补天术”更是闻所未闻,然而秦风心中明了,自己的荣辱关系到卜天策的生死,这江湖骗子总不会连自己的命都要骗吧,再说,卜天策的“瞒天篡命”只能算锦上添花,如果不成,依然不会改变自己计划,如果真成了,当然就免去后顾之忧。 不过这风险还是要冒一点,比如,秦风把世子的尸体交给了卜天策,尸首当然是不会交出,同时交给他的,还有那枚红色麒麟玉佩;又比如,秦风同意卜天策在自己胸口位置,放进了一条像蚂蟥一般的黄色软体生物。 卜天策告诉秦风,这条“蚂蟥”一样的寄生兽,名为:彘蚕,大洛书院的《文史天香》有所记载:其状如黄囊,寄人心、喜精血,吸命气而存。 然而卜天策闪烁不定的玩味眼神,已经告知了秦风,这玩意绝不是什么彘蚕! 风雨夜的古间客栈,显得格外安静,秦风品茶,而卜天策一边沏茶,一边神情专注的回答秦风的提问,为其详细讲述道: “当今整个修行界,知道《太玄经》的人,恐怕凤毛麟角,你这位朋友的身份,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贵。 《太玄经》我到知晓一些,据说是三清道祖之一的禹馀天所创,曾在数百万年前的上古虞王朝时代出现过,传说中,《太玄经》记载了一门天地奇法,能将不同的天地极致五行融入真元之中,从而将真元的品质推升至仙阶。 天地五行,金木水火土,修行者在跨入玄境之时,便可任选其一,将其融入真元之中,让真元能够沟通天地之力,施展法术之时威力更胜一筹。 天地有枯荣,五行亦有强弱,比如那冥火,就比赤炎强上三分,融入五行后的真元品阶自然也有高低,真元品质分为天、地、玄、虚四大等阶,虚阶真元最弱,然而拥有虚阶真元的修行者,也是十不存一,大部分都为普通真元,包括你师傅净愚散人。 传送中,天阶真元之上,还有一阶位,仙阶真元,而这个传说,便和你这本《天玄经》有关。” …… 城南。 通天街有一条街道,专门为人打造兵器铠甲,今夜风雨交加,街道上所有店铺都提前打了烊,只有转角处一家店铺,却还亮着灯。 这间店铺共有两层,一楼刚刚粉刷过,二楼明显古旧许多,青瓦挂顶,暗色的窗格,积尘的檐角都在彰显着这里古老的年代。老式木板门迎着夜风,哐当哐当直响,很有味道。 店铺牌匾上,赫然写着“古殇”二字。 夜子轩静静的坐在店铺的柜台前,凝望着屋外风雨,被大亲王斩断的双腿虽然已经接上,但自身修为,若没逆天机缘,恐怕终身无望玄境。 一位穿着宫服的背影出现在了店铺门口,这背影夜子轩如何能忘,赶紧上前迎接,恭敬的礼拜道:“吴公公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陛下说了”这陛下两个字一出,夜子轩曲膝跪地,弯腰低头,一脸严肃。只听吴公公继续说道:“让你再好好看看那影珠,可别漏了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黑云中传来惊天雷鸣,这古殇店铺门口,哪里还有吴公公的身影。 翌日,玄月初八。 风波亭坐落在城外西郊广场中央,西郊广场呈现八卦风水布局。坎、巽卦位为水卦,临近河道,通往城东码头,延伸至万泽、蓬莱等临海州郡;艮、坤、震为山地卦,背靠天净山,一条登山石径直通法云观道观,乾卦位为天卦,正好朝向京都皇城,离、兑卦位则对着通往沛城的平原之地。 环视广场,此时这上面足足上千人站立其中,宽阔的广场上居然安静无声,时间也在宁静中,悄然划过。 天空之上,巨大的太阳缓缓攀至顶峰,刺目的阳光倾洒而下,热浪弥漫着整个大陆。 这场原本普通的京都纨绔弟子间的私斗,却吸引了京都众多势力的关注。 军策府一方,进奏院新上任的左使周休、汪丞相的孙子汪卫海、锦衣卫总统领秦北川等人赫然在列,距离风波亭最近,毕竟,今日的主角之一,可是蔡廷大公子。 宇文丞相府,两女宇文梦泽、宇文素妗和东宫六率总督军,谢长河、刑部司隶校尉鲁严等人出现在广场南侧,宇文素妗体弱,特意为她准备了一顶青纱帐,就安置在一颗古树之下。 不久,奉念微陪同瑶莫冰也出现在风波亭,受宇文素妗的邀请,也进入了这顶青纱帐。青纱帐面积近百平,以至于萧丞相的孙女萧玲,礼部尚书长女陈琴嫡,绣春公子等京都权贵女子十余人入帐,也不嫌拥挤。 通天塔坊市商会会长谢东宇,天净山道观通南子、兵部京都禁卫军统领张川,静静的站在五王爷洛景沛身后,五王爷席地而坐,身前的玉石桌上,摆上了一套精致的茶具,一乖巧女子娴熟的沏着茶,时不时说上两句,显得极为随意。 古皓月则带着云夕、沈风等一帮书院弟子二十余人,出现在了广场最西侧,这些俊朗少年中,有一人特别引人注目,他便是被称为当今音律后起之秀最杰出的少年,更是有望成为大洛帝国下一届首席音律师的杜炳山。 广场人群中,看热闹的百姓自然也不少,然而都是远远的望去,也有攀爬于树上,立于半山,坐于渔船之百姓,私下也在窃窃私语,却不知说些什么。 自始至终,风波亭没见大亲王府,一人。 当然,也未见皇室一人。 从昨日雨夜,到今日烈日当空,蔡廷独自一人,静坐风波亭数个时辰,整个风波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煞气,此时此刻,蔡廷就如同地狱归来的死神,那淡然冰冷的神情中,透着一股漠视生命的沧桑。 昔日那双桃花眼早已荡然无存,换来的,却是如寒域幽狼一般的冷酷眼神,透着于万险中捕杀猎物的寒芒。 知道蔡廷的人,看着风波亭这少年,都忍不住一个寒颤,内心不由自主的萌生一股恐惧之意,纷纷暗自纳闷道:他,真是蔡廷,军策府的蔡大公子?。 某一刻,细微的脚声,忽然从广场之外通往西城门的青石台阶之下悄然响起,轻轻的声音缓缓传上,让风波亭广场中那静寂的气息,略微起了点点变化。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望去,一道挺拔单薄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了无数视线之中。 此人的出现,让古皓月、云夕等人心中猛然一紧,一股黯然心痛,情不自禁的蔓延全身。 她便是江幽兰! 这位处于断峰崖事件风口浪尖的女子,消失了数日,今日是谁给她的胆量,让她敢出现在这里? 她的出现,顿时河道上、山坡尖、人群中,有数十道目光变得凌冽,杀气暗藏。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四章 有剑名破曦 城西,官道通往西郊广场的宽敞大路之上,身着青衣少年缓缓行走。淡然的神情、俊朗的容貌和其显赫的身份,注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目光。 路道中,来往的行人让路两侧,纷纷投下一道道诧异的目光,而对于这些目光,秦风却是恍若未闻,步伐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大亲王世子一人前往赴约,如论这一战结局如何,如论这一战之后将会面临什么,此刻秦风略显单薄的身影却是透着令人侧目的从容与洒脱。 《小周天术》当真不亏练气境最佳功法,这番静心而行的秦风,体内九道灵气自行运转全身,却无一丝气息溢出,在旁人眼中,秦风和一介凡人别无二样,不由纷纷暗自叹息:如今迷雾重重、身陷楚歌的秦风,如何是此刻静坐风波亭,静气凝神,气境中天位蔡廷的对手? 秦风的出现,让原本安静的西郊广场出现骚动,无数人开始了窃窃私语,河道的人群中,更有数人,眼神中带着凶煞之气。 秦风,这位大亲王世子,当今大洛帝国最有背景的纨绔子弟,骄奢淫逸、不学无术、惹是生非,冠名四恶之首。可却在近几个月内,成为整个京都最热门的话题。 先是听闻神魂受损,整日胡言论语、成为白痴,后又传闻经脉尽废,修为全无。没多久,那一曲于秋水阁所创的《笑傲江湖》,一夜间传唱京都大街小巷,接着与柳姑娘合创的《凤求凰》,让世间痴男怨女痴迷。更有传闻世子最新的一首曲子获得了当今三大音律宗师其中两位的高度认可。 世子第一次以音律才华,让众人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然而今天,眼前这位平淡、从容的少年,虽感受不到任何灵气波动,但步伐轻柔、身形稳健,呼吸悠长,自然有人看出了他的不凡,抛弃那些负面传闻,不少精明之士心中纷纷略感凛然,这般淡然态势,可不像是平日京都传闻中,那个修为全无的废物世子所能够展现出来的呀。 难道,他的修为,并没有废,难道,他真的如这几日传闻所言,此世子非彼世子? 古皓月冷然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秦风身上,眼前这少年,从第一天于茶楼认识,便给自己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说不清道不明,总有那种既生亮何生瑜的感觉。 古皓月比身边这些书院的弟子了解更多的内幕,眼前这少年,居然敢冒充世子,关键是此事已经暴露,等待他的命运,只有死路一条,每每想到此,古皓月心中就会萌生一种庆幸的感慨,然而骨子里的高傲又很不喜欢这种情绪,这种庆幸的情绪,让古皓月少了一样东西,自信! 一直站在古皓月身旁的杜炳山,却是一脸冷笑,目光频繁朝着不远处的青纱帐望去,当日瑶莫冰对自己和对秦风的态度,判若两人,杜炳山不止一次幻想着将秦风踩在脚底,当着瑶莫冰的面揭开他伪善的面具,狠狠地、无情的羞辱他,让他颜面扫地,让他羞于为人。 然而这个机会突如其来,这个废物,连自己一掌都接不住,又怎么会是气境中天位蔡廷少爷的对手,今日血战这一番羞辱,定然会被瑶莫冰看见。 宇文素妗远远的瞟了秦风一眼,便继续打开手中的这本《御笔诗经图》古籍,眼前这少年,只是一枚卒子而已,他的生死与否,宇文素妗并未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而且这一战毫无悬念,秦风必输无疑,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好奇心,唯独那江幽兰还是有些可惜了。 与宇文素妗淡然的神情不同,瑶莫冰却是满眼紧张,虽说今日这风波亭血战,不会伤及性命,但此刻场上气氛压抑,人人神情古怪,看向秦风的眼神,大多都充满惋惜之情。 瑶莫冰常年随师父山中静修,心境如那雪域冰山、宁静致远,自然能感受到弥漫在周围那若有若无的萧杀气息,昨日瑶莫冰从天净山斜庭峰游玩归来,刚返回京都,便听闻秦风与蔡廷风波亭血战一事,忍不住前来观战,然而今日这怪异的气氛,总让瑶莫冰感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故而望向秦风时,神情略微担忧。 奉念微、萧玲等女小声唠着耳边话,绣春公子偶尔搭讪两句,关于前几日秦风失踪一事,众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实情,然而今日这场合显然不适合谈及此事,故而将话题转到了秦风与蔡廷这场血战,谁胜谁负之上。 这胜负自然不难猜出,众女商议的多是秦风到底能坚持多久,有的说不超过十个回合,有的说一盏茶时,有的又说半炷香最多,听的瑶莫冰邪火暗升,最可恶的是,这些人居然还拿这事打起赌来。 绣春公子不嫌事大,主动当了庄家,赌约就更热闹了,在场所有女子纷纷押的都是秦风输,就连宇文素妗,也压了一千洛币,赌秦风无法坚持一炷香时间。 瑶莫冰当即不悦,取出自己那柄竖琴,放在桌上,愤愤说道:“莫冰没带钱,身上值钱的就这把竖琴,我全压了,我压秦大哥赢。” 瑶莫冰如此冲动之举,顿时惹得众女掩嘴一笑,特别是瑶莫冰不用世子称呼秦风,而是用秦大哥,心思聪慧的宇文素妗当然明白其中深意,不由摇摇头,笑盈盈的将桌上竖琴抱起还给瑶莫冰,柔声说道: “莫冰姑娘,这可是天下十二神琴之一的“玲珑冰心”,这么大的赌注,谁接的起,你赶快收下吧,我这还有一千洛币,就暂时先借给你,若是赢了,当然最好,若是输了也不要紧,都怪那秦风技不如人,到时候我们找他要去。” 瑶莫冰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当即点了点头,宇文素妗又拿出一千洛币,说道:“我相信莫冰姑娘的眼光,我也改压秦世子赢。” 宇文素妗如此一说,瑶莫冰当即甜甜一笑,面露感激。 与这边众女一番热闹相比,广场中的另一位绝美女子,却显得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只见江幽兰孤傲的站在广场之中,神情淡然、默默看着不远处秦风缓步而来。 此刻,江幽兰周围数十丈内一片空旷,所有人都像避开瘟神一般,能距离她有多远便离多远,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愚蠢到主动与江幽兰有所交集。 江幽兰远远看着古皓月和书院哪些曾经追求过自己的少年,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悲凉与委屈,然而此刻不远处迈着坚定步伐朝自己走来的秦风,却让自己说好不哭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打着转。 秦风淡定从容的走向江幽兰,对于这位他国公主,秦风对她没有太多情义可言,然而今日她出现在西郊广场,却让秦风对她给予了认同。 江幽兰出现在此地,便表示她已经做好了选择,她选择了秦风,选择了与秦风共生死、同风雨、共进退。 秦风来到这个世界数月,得到他认同之人,除了沈沐禅、卜天策,第三人便是今日站在广场之上,那充满自信、骄傲、倔强,又有一丝悲壮的江幽兰。 “你我虽无夫妻之实,但既然大亲王开了金口,你我便有夫妻之名,今日,我江幽兰祝我夫君,旗开得胜!”江幽兰仔细的理了理秦风的衣领,带着哽咽的语气说完最后一句,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悲凉,眼泪终究忍不住,滑了下来。 秦风轻轻拭去江幽兰的眼泪,胸有成竹的笑道:“那些阻挡我们的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不足为惧。” 说完,秦风目光望向远处河道边人群,神情略显不忍,旋即转身朝着风波亭走去,心中暗自叹息道:“今日有些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出现了,便再难离去。” 风波亭,随着秦风的到来,蔡廷终于睁开了双眼,缓缓起身,周身浓郁的煞气,让秦风略感惊讶。 两人彼此凝望着对方,良久,蔡廷冷峻的说道:“我说过,这一仗,定会全力以赴,你,不该来。”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秦风淡然道。 蔡廷微微皱眉,说道:“好,就凭你这句话,今日留你一条性命,你似乎变了,修为恢复了?” 秦风并未回答蔡廷疑问,而是目光看场风波亭中央的那把长枪,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也变了,这一身煞气,让你变得没多少人性了。” “哗——叮当!” 亭中长枪,突然划向蔡廷,蔡廷的左手仿佛玄铁铸造一般,触碰长枪之时,居然发出一道兵刃碰撞之声,长枪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一道龟裂的滑痕。 “此枪,乃灵器“鬼泣”,远古地蟒脊椎所铸。今日于我手中,就用你来血祭!”蔡廷冷哼道。 秦风淡然一笑,右手一挥,一把厚重的玄剑便出现在手中,这把玄剑透着紫红霞光,剑芒森然,一见便知其不凡。 “此剑,破曦!”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五章 何惧长枪厉 大亲王府,军机密府。 此刻的军机密府人影浮动,案牍劳形,各种指令夜以继日的分发、收回,近千万大军的厩牧、军械、符勘、粮草都在这小小的密室中,有条不紊的快速推进。 整个军机密府,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战争阴影,大洛帝国史上最大的内乱,或许就将从这里开始。 泉爷陪着大亲王静静的坐在一间昏暗的密室之中,与其他密室嘈杂的氛围不同,这间密室格外寂静,桌面上那微弱的烛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颗水晶球在泉爷的施法下,将此时此刻风波亭的情景,清晰的投影到整个密室。 大亲王神情平静,脸色就如那千年深潭,未见一丝波澜,默默的看着水晶球所传来的画面,不言不语。 就在这时,身后的泉爷突然神情一震,呼吸瞬间都变得有些急促,那枚戴在食指上古铜色扳指,发出微弱的杏黄光泽,接着,一行蝌蚪细文浮现在扳指之上。 泉爷本名谢玉泉,师出南海群屿的释玄斋,释玄斋的弟子有一种千里传信的法术,名为“响指”,半月前,谢玉泉未在云澜州找得师兄卜天策的踪迹,便通过这种千里传信之术,将所求之事告知,没想到半月后,居然收到了他的回信。 占卜一道,师兄卜天策的本事谢玉泉是望尘莫及,扳指上所显示的细文,谢玉泉不敢有丝毫怠慢,定眼一看,只有寥寥几字:书院,文史天香 谢玉泉眉头一皱,一番思索后向大亲王说明缘由,便走出密室,朝着书院疾驰而去。 通天塔 通天塔第八层与其他塔层构造完全囧异,其他塔层均为四边构造,而第八层殿堂却是极大,高达十丈的空间,整个殿堂呈现圆形,墙壁也和在其他塔层有所不同,是那赤红岩石所造,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朴实无华,但在这种巨大空间的背景下,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壮观威势,让人觉得只有这种平实,才是建筑真正的至高境界。 第八层环形壁上,已密密麻麻的挂满了三寸宽,一尺长的玄黄玉牌,每个玉牌的下方,都刻有一个人名,只见申公策悬浮空中,左手握着一只不起眼的御笔,右手捧着一本金箔,颦眉沉思,神情严肃。 半盏茶时间,申公策飞循至一块玄黄玉牌的旁边,拿起手中御笔,对应这手上金箔,轻柔的写到:“北望城游奕军十二营统领,肖亮,杀!” 这字刚写完,几个呼吸,玄黄玉牌一闪,这字迹便慢慢消失不见,玄黄玉牌回到最初的模样,申公策转身,又飞循至另外一块玉牌。 可就在飞行的途中,申公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急转来到最下方的一块玄黄玉牌,写到:“西郊风波亭,秦风,观。” 稍纵,这行文字便悄然消失,然而与上一块玄黄玉牌不同的是,这块玉牌又突然亮起,玉牌中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接着玉牌变得越来越透明,里面的影像也就变得越来也清晰,玉牌所传来的影像,正是风波亭此刻的景象。 书院,万劲峰之巅,观峰亭。 俯瞰足下,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犹如一条正在酣睡的巨龙,白云弥漫,环观群峰,云雾缭绕,一个个山顶探出云雾处,似朵朵芙蓉出水。 高峰寒冷异常,却有两位仙子一般的人物,立于亭中,小声交谈。 “什么时候走?” “待你降伏帝龙之气,我便要离去。” “朕,舍不得你。” “各自努力,最高处见。” “……你那小主,可有要求。” “太玄经,小主还没拿到。” “朕可以帮她,但有条件。” “小主不喜欢别人帮忙,更不喜欢和别人讲条件。” 西郊,风波亭。 秦风亮剑破曦,顿时让广场气氛更为凝重,破曦剑所散发的剑芒霞光,其独有的剑道气韵,远胜蔡廷手中的鬼泣长枪,对炼器一道有所钻研之辈,自然能看出这把破曦剑的不凡之处。 鬼泣长枪,观其器势、灵性与品质,已是一把罕见的中品灵器,然而秦风手中这把破曦剑,绝非鬼泣长枪所能相提并论,乃不折不扣的上品法器。 万万没想到,原本毫无悬念的一场斗法,还没开始,便出现了变数。 此剑出鞘,更让人猜不透眼前这少年身份,宇文素妗将目光从《御笔诗经图》移到了秦风身上,秦风手中这把破曦剑,别说大洛帝国这世俗界极为罕见,就连修行界这样的上品法器也不多见,如果说眼前这少年只是一枚卒子,怕是如何也解释不通为何一枚卒子会有这般神兵利器? 江幽兰默默注视着风波亭中那淡然沉稳、胸有成竹的少年,早已跌落低谷的心绪,却在这一刻又看到了希望,江幽兰皓齿轻轻咬着自己下嘴唇,秦风轻语的那句“纸老虎、不足为惧”徘徊于耳边,不由又信上三分,原本放下一切、坦然接受现实的心境,突然变得忐忑起来,以至于置于胸前的双手,微微颤栗。 风波亭中,蔡廷一声冷哼,气境中天位修为陡然爆发,手中鬼泣长枪随着自身灵气贯入,瞬间蓝光盛放,冲天而起,这把灵器并非如名字那般散阴森鬼泣,而是坦荡正气怏然,显然是一把驱鬼降魔利器。 只见蔡廷双手御枪,一道道虚晃枪影漫天飞舞,周边蓝光爆涨,手中那把鬼泣长枪宛如天际神龙,夹着夺目的蓝色光华,在他四周上下翻飞,朝着秦风横扫纵斩而去,所向无匹。 整个风波亭都被一层蓝色的光华笼罩,远远看去,那仿佛是一团蓝色星云,耀眼的美丽却透着无尽杀气。 观战之人无不动容貌,虽不知这套枪法叫什么名字,单单从其气势与威力而言,绝非一般,也不知秦风如何应对。 神兵利器,乃是锦上添花之外物,比武斗法,最根本的还是要看自身修为,如果秦风真是修为全无,这场比斗,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鬼泣长枪的苍茫紫光,映在秦风的脸上,却照不出他的任何表情,透着淡淡紫光的破曦剑,缓缓离开了秦风之手,悬停在胸前。 如此一来,便说明秦风已然恢复了修为,也或许是自始至终秦风的修为,一直都在。 秦风脸色肃然,小周天术之法诀紧握如山,体内九道灵气在法诀的调动之下,于体内彻底沸腾。意念所动,其中一道灵气贯入破曦剑中,那悬浮在身前之剑瞬间紫光闪烁,忽地转身,疾如闪电,带着开山斩海的气势向着袭来的鬼泣长枪一剑劈去。 两人身影在风波亭中来回闪动,枪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交锋所宣泄而出的灵力波动,都会将周围景象淡淡雾化,以至于寻常百姓,根本看不真切。 蔡廷枪法犀利,每一击都蕴藏万顷之力,这种一力降十会刚猛的路子,将蔡廷心中煞气发挥到淋漓尽致,反观秦风,首次与人斗法,灵气运用还未娴熟,御剑时难免更加谨慎,多以防守为主。 蔡廷刚猛的枪法,让秦风颇难适应,前世应对这类硬汉的对敌经验,是御力卸力,四两拨千斤,而今用在斗法之上却是毫无用处,前三枪便将秦风震退数步。 斗法,最终还是要落在灵力比拼之上,所谓的格斗技巧在这里根本行不通,想通此处,秦风不再犹豫,体内灵气源源不断从丹田激发而出,运行全身,手中破曦剑更是加大灵气贯入,于漫天枪影中慢慢站稳脚步。 一盏茶时,上百回合强势拼杀,秦风终于找到斗法感觉,随着对灵气的全面运用,秦风有一种融入天地自然的感觉,举手抬足之间均能引起外界共鸣,手中这破曦剑更是灵性十足,肢体的反应有时还跟不上此剑的节奏,往往意念所动,剑之所至。 广场上两人体轻如风,身影疾如闪电,看热闹的寻常百姓如何看的清楚,只见风波亭中千道枪影汇聚成蓝色光芒,与那万丈紫光交汇在一起的,噼里啪啦兵刃碰撞声如雷神泄愤、震耳欲聋,光芒所过之处,那坚硬如铁的石板之上,全是凿痕。 而古皓月、绣春公子等人,心中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蔡廷修为不弱,但没想到如此之强,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废物秦风,居然与蔡廷斗的半斤八两,不分伯仲。 就连五王爷也半虚着眼,目光注视着秦风一举一动,身前这杯清茶,端在手中已有几个呼吸。一直坐在他身边为其沏茶的这位美貌女子,神情风淡云轻,大有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度,并未因场上两人的斗法而移目丝毫。 两人刚刚交锋,便有这般阵势,在场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大感过瘾。看得出,秦风的修为还处于气境小天位,想必修为并未完全恢复,远远不是蔡廷的对手,但凭借法器之威,加上秦风修为虽弱上一筹,但灵气所蕴含的威力却与蔡廷差距不大,以至于这次强势斗法两人不分胜负,打了个平手。 如此结局,自然让众人大感意外,杜炳山原本英俊的脸上,却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一种被愚弄的情绪开始疯狂滋生,心中恨恨咒骂道:这小杂粹,当初在瑶莫冰面前故意装的弱不禁风,博得她同情之心,还害的瑶莫冰对自己颇有成见,当真可恶至极。 在场最高兴的,莫过于瑶莫冰,这位原本清心拂尘服、悠然见南山,与世无争、心境无我的少女,却因秦风乱了心境,看向众女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了一丝红尘挑衅的味道,那模样好像在说:“哼,还说秦大哥坚持不了几个回合,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场上斗法,两人都没占到丝毫便宜,倒是那风波亭被纵横飞驰的灵气削掉半边亭檐,不约而同两人都闪退数丈,立于风波亭外两侧,四目相望,注视着对方。 广场静寂无声,气氛到这一刻压抑到极致!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六章 星冥遇空蝉 蔡廷虚眼而立,手中鬼泣长枪泛着蓝光,寒气森然,看向秦风的眼神中多了三分凝重,显然没料到秦风居然如此辣手,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狰狞,低沉道: “秦风,还真小看你了。看来,你这装疯卖傻,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可谓登峰造极。” 秦风不以为然摇了摇头,不客气的回应道:“彼此彼此,蔡公子,你这一身煞气,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这么想赢?” 蔡廷长枪一抖,秦风犀利言辞正好触及到他的痛处,愤然道:“好个人不人鬼不鬼,但也比你做鬼强。” “做鬼,就凭你?”秦风讥讽回应道。 蔡廷冷然一哼,轻蔑说道:“有点本事就这般狂妄,一会自然有人会让你做鬼,而我,只需教你如何做人。” 说完,蔡廷气势陡然攀升到一个全新境界,如金刚咆哮厉喝一声,澎潮的灵气狂浪般汹涌而出,那紧身玄衣瞬间崩裂数片,飞散而去,露出钢铁般结实的胸膛。 两年前,同样在这风波亭,秦风一剑留在蔡廷胸口的伤疤,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狰狞! 只见蔡廷身体四周顿时火光流动,一道蓝青色火焰笼罩全身,犹如冥火焚身,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这一刻蔡廷引燃体内十层灵气,威势较之先前强大数倍有余,秦风瞬间感觉压力陡增。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距离风波亭最近的周休、汪卫海、秦北川等人都不由低喝叫好,先前紧握的拳头与紧皱的眉头也同时舒展开来。 先前一番斗法两人实力不相伯仲,惹得周休等人难免心怀忐忑,此刻见蔡公子犹豫杀神降世,气焰滔天、煞气凌然,这般气势丝毫不在气境大天位之下,这才恍然知晓大少爷先前有意藏拙,现在才拿出真正实力。 只是短短一月不见,蔡廷的实力,为何会如此突飞猛进? 书院这边,杜炳山是带头叫好,云夕等人也随声呼和,倒是古皓月心中又多出一份惆怅,眼前这强势蔡廷,年龄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如若今日对手是自己,这局面怕是输多赢少。 此刻,蔡廷手中长枪蓝光爆射,围绕在蔡廷四周闪动游走,于空中划出道道蓝光灼痕,久久不曾散去,蓝光中点点青色光斑,如同冥界星空,阴气森森、煞气怏然。 蔡廷气势也截然骤变,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滔天煞气,让人跼蹐不安。 “星冥九段杀” 只听一声狂傲的咆哮,旋即从蔡廷脚下迅速蔓延出一股冰冷绝望的气息,带着蓝光星火,朝着秦风绞杀而去,那点点星光,犹如鬼夜坟场冒出的磷火,让人见胆寒。 这场风波亭血战,已有心人悄然记录,广场西侧靠近河道边缘一角,一位身披蓑衣的秃顶渔夫,手持玄黄玉佩,将蔡廷、秦风两人这番斗法,通过影像传回了通天塔。 申公策原本对这场血战毫无兴趣,他所关心的是血战之后,大亲王秦宇会如何处置这冒牌世子。然而这冒牌世子出乎意料的强势表现,却让申公策稍有不安,心中反复徘徊着同一个疑虑,他到底来自哪方势力? 要知道,秦风手中那把上品法器破曦剑,就连他也颇为眼馋。 看到蔡廷这初成气候的星冥九段杀,倒也是让申公策心中甚慰,作为自己最看重的徒弟,无间炼狱这一趟虽然未能走完,但效果着实不错,不但煞气凝实、更重要是蔡廷的性情变得更加沉稳,原本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心境也改变不少。 先前蔡廷的表现,申公策知道他最多也就发挥了五层实力,如今施展出这星冥九段杀,一方面是有意要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另一方面,怕是想用雷霆手段,瞬间镇压秦风,以报当年之仇。 申公策心中明了,星冥九段杀绝非寻常法术,其杀伤力已入品阶,为虚阶下品法术,虽从其自身威力而言稍有不足,但星冥九段杀最厉害的却是神识侵蚀,诱发煞气产生的无间恐惧,绝不是寻常人所能抵抗的,意志力稍差之修士,恐怕抵御这神识侵蚀都无能为力。 无论何种法术,如果能与神魂产生牵扯,威力便会强上数倍,品阶也都会高上一筹,那些修行界大能,以神魂为引的强大武技、法术,携天道惶惶之威、天地五行之力,足以毁天灭地、翻江倒海,其品阶均都在地阶之上。 修行界发展至今,衍生出万千法术,威力自然也各有不同,总体而言可分为天、地、玄、虚四大品阶,这万般法术之中,能达到虚阶者,百不存一,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星冥九段杀虽然远远无法与神魂为引的强大法术相提并论,但凭借对神识的侵蚀效果,勉强达到虚阶法术的要求,作为一名气境中天位的修行者,能在这个层次施展出虚阶之术,已是万里挑一、难能可贵。 申公策嘴角不由自主的带着笑意,这笑意,既是对自己爱徒的欣慰,也是对秦风的嘲讽。 跳梁小丑,永远都只是个卒子而已。 广场上,蔡廷犹如杀神附体,手中鬼泣化为数道星光疾射而去,每道星光粗如食指,划过虚空时,隐隐让周围空气变得有些扭曲,这般威势攻击,就算气境大天位修士都不一定能接下,秦风这只有气境小天位修为,又如何应对? 江幽兰眉头紧皱,一颗心蹦蹦直跳,手心全是冷汗,眼前这军策府大公子,居然强势到这等地步,试问帝国少年,有几人能与他抗衡,秦风又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同样一脸担忧的还有瑶莫冰等人,绣春公子与宇文素妗更是小声交流道: “军策府这小家伙,平日一幅花前月下、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模样,怎么斗起恨来,居然这般厉害,平日还真小瞧他了,原本以为秦风是个最大异数,如今看来,蔡廷这家伙,才是隐藏最深的那匹黑马。” “蔡公子这一身煞气,应该是近日修得,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只是煞气缠身,若无坚如磐石的毅力,恐怕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倒是秦风这剑气中带着隐晦杀气,居然能做到收放自如,更是难得。”宇文素妗这口气,仿佛更看好秦风。 “莫冰,现在你还觉得你秦大哥能赢吗?”绣春公子转身看着一脸紧张的瑶莫冰,打趣的问道。 瑶莫冰面色冷然,看得出秦风和蔡廷在场上似乎以命在搏,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因而并未回答绣春公子的问题,而是心中暗自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些风凉话。” 蔡廷如此强势枪法,作为与之对抗者,众人却看见秦风脸色依旧平静如潭,没有丝毫惊恐与焦虑,就这番临危不变、处事不惊的定力,在场少年扪心自问的一番感慨,却是自叹不如。 只见秦风双手在胸前扣印法诀,体内调遣三道灵气同时贯入胸前破曦剑之中,神剑顿时爆发出璀璨的光华,接着整个人凌空而起,避开枪影星光,只听他低声念道: “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若非壮士全师胜,争得蛾眉匹马还。” 剑法千幻空蝉曲,配合秦风心中这首《将军令》,带着无尽萧杀意,迎向那煞气冲天的鬼泣长枪。 顿时,西郊广场风波亭方圆十丈之内,气流狂暴涌动,煞气腾腾的漫天枪影笼罩在蔡廷周身,强大的剑芒也在秦风四周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偶尔一剑东来,于满天枪影中破开一道光芒,一把闪动着紫色玄光的虚空剑影冲天而出,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让在场观战众人,于苍莽煞气中,清晰感受到那一抹让人心寒的萧杀剑意。 蔡廷面冷如鬼,脸色苍白、眼眶带血,相貌竟然带着几分死气,手中长枪如幽龙噬魂,缠绕着无尽地狱气息,铺天盖地的朝着秦风涌来。 星冥九段杀将蔡廷体内的煞气转化为神识侵蚀,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秦风意志,恐惧与绝望伴随着凌冽的攻势涌向秦风,每一枪的威力都会在秦风的意识中无限放大,带给秦风一种无法抗拒、无法抵挡的错觉。 就如同人在大自然面前,无法抵抗天灾的毁灭、弱兔在雄师面前,无法逃脱死亡的厄运一般。 秦风嘴角挂着血丝,体内灵气周而复始,缓缓诞生于丹田之处,迅捷游走全身,三道灵气源源不断挂贯入剑中。 秦风气势未见增长,但手中这把破曦剑的威力,随着三道灵气的贯入,却是变得光芒四射,剑气纵横,面对蔡廷强势攻击,居然并未败下阵来。 淡淡紫色剑气卷在剑身之上翻滚飘荡,剑气之中,凌厉的风刃伸缩吐现,偶尔暴射而出,上破煞气之困,于虚空剑芒冲天;下裂坚硬青石,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反而对于星冥九段杀所产生的负面意识,凭借秦风强大的意志,虽然倍感困惑,但远远达不到那种望而却步、不战而降的胆怯地步,相对于这恐惧意识侵蚀,还不如星冥九段杀自身枪法厉害,后者破坏力更强。 如此斗法,让现场气氛诡异到极致,两人已然进入白热化程度,一招一式都有着让人胆寒的威力。 抛开一切外在因素,大洛帝国同时出现两位天赋异禀的少年,如此年龄便有这番修为与实力,如若能善待培养,不出一甲子岁月,必然能成长为一方巨擎,帝国又将多出两位修行界大能。 特别是秦风,以气境小天位实力,逆战气境中天位的蔡廷,面的虚阶法术而不落下风,如此人才,当真千古难遇。 远处,五王爷放下手中茶杯,目光落在了身旁美貌女子身上,略带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后又不甘心的追问道:“瑶池,这冒牌秦风,真不是你们通天塔之人?” 如何也没想到,这美貌女子居然是通天塔五巨头之一的瑶池,只见瑶池微笑着摇了摇头,依旧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这目光,丝毫没有因场上激烈的斗法而又所转移。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七章 何故以痛吻 天净山,法云观道观。 道观最高楼,真个西郊广场尽收眼底,这一览众山小的鸟瞰,广场上的人影只有蝼蚁般大小。 吴公公立于道观顶楼西角,身边陪同的这位鹤发布衣老者,正是法云观道主,通南子的师叔,雾镜真人。 吴公公举目远眺,将风波亭下秦风与蔡廷激烈斗法的情景尽收眼底,虽然于他而言,这般凶险的比斗如同小孩过家家,不值一提,但秦风的表现,确实入了他的眼,因而神情带着几分满意,阴柔的对雾镜真人说道: “陛下说了,秦家那小子,得好好的活着,今儿看来,陛下的眼光可比老奴,敞亮多了。” 雾镜真人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皱着眉头又摇了摇头,仿佛有些事想不透彻,故而疑惑道: “杀气不同于煞气,煞气更多的是一种气势,而杀气乃意志凝练后的锋芒,世子斗法时,展露的杀气已成气候,而且收放自如,为何一个十五六岁少年,能拥有这般杀气,就算他从娘胎起便开始杀人,也是无法做到呀。” “神州大地,天资纵横之辈岂是你我能参悟透的,比如当今陛下。”吴公公淡然解释道:“秦家那小子,杀气固然难得,但如果我没看走眼,此子体内诞生了至少五道灵气,乃潜龙之道脉。” 雾镜真人听闻,旋即面带悦色,惊喜道:“当真天,佑帝国,我大洛帝国,终于也出了一位潜龙道脉修行者。” “老奴这望脉之术,还是拿得出手的,秦府那老家伙逍遥子,你可有把握?”吴公公欣慰一笑,旋即又冷肃追问道,这神情变化转瞬间,可比翻书快多了。 “秦浪天赋异禀,如今已修得元神,一只脚跨入乾元之境,但只要另一只脚没跨进去,老夫赢他不敢说,但拦住他却是问题不大,只是老夫拦下了秦浪,通天塔那帮余孽,又如何应对。”雾镜真人担忧的应答道。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陛下降伏国运龙气之后,自然会将其连根拔起,陛下念你有功,通南子以后就在道观好好休养吧。”吴公公这随口一句,那上跳下窜的通南子,恐怕将终老于这道观之中了。 “多谢陛下开恩。”雾镜真人谢恩的话刚落,便见吴公公脸色陡变,神情凝重,作出侧耳皱眉倾听姿态,仿佛在接受某种信息,数十个呼吸后面色露出一丝深深的疑惑。 雾镜真人担心问道:“吴公公,怎么了?有何变数?” 吴公公深吸一口气,片刻后才缓缓对雾镜真人说道:“陛下告知我等,不要插手秦风之事?” 西郊广场。 秦风手持利剑,将千幻空蝉曲发挥到极致,剑光密而不乱,在适应蔡廷星冥九段杀强势攻击节奏后,逐渐稳住败势,小周天术法诀更是源源不断的输出灵气,这种细水长流、绵力悠长的灵气补给,可比蔡廷强上太多。 《小周天术》不愧为气境最强功法,能与之媲美的也只有天剑宗的《筑气玄法》,与人斗法之时,小周天术能持续不断的于丹田处诞生全新灵气,这诞生之灵力周而复始,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虽然远远无法弥补斗法时所消耗的灵气,但却完美的弥补了秦风因境界不足导致的灵气枯竭。 反观蔡廷,持续的强势度斗法,灵气消耗巨大,以至于体内灵力慢慢枯竭,攻势也就渐渐弱了下来。秦风抓住机会,剑气逐渐前移,遥遥逼近蔡廷,犀利的剑气在阳光反射下,森光凛然。 两人缠斗上百回合,场上局势变化让人不可思议,秦风越战越勇,而蔡廷则是大不如初。 随着战斗进入白热化僵持阶段,巨大广场之上气氛也变得压抑至极,围观人海就如同囚徒等待最后宣判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蔡廷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拥有如此之重的滔天煞气,而被传言的那个废物世子秦风,为何又会强到如此地步,居然以气境小天位抗衡气境中天位,还略占据上风。 场上,步步后退的蔡廷望着秦风冷峻神情,心中暗自焦躁,星冥九段杀所产生的神识侵蚀,对秦风几乎毫无伤害,反而枪势威力更让秦风忌惮,数次正面强攻,秦风都选择避开锋芒。秦风虽剑法精妙绝伦,但招式威力却略显不足,想通此处,蔡廷一声长啸,收回煞气,手中鬼泣一挥,将灵气尽数用于枪法之中,顿时无数尖锐的枪芒急速凝聚,大开大合带起阵阵破风声响,对着秦风胸前疾射而去。 如此变故,秦风岂敢怠慢,剑气瞬间回防,守住全身罩门,旋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眸乍然瞪开,漆黑眸子变得极为深邃,于此刻透着一股狠辣之色。 秦风双足猛的一踏,身体犹如大鹏一般向后跃起,避开蔡廷枪袭范围,接着手掌紧握剑柄,运转体内五道灵气同时贯入剑之中。顿时破曦剑威势大盛,紫光冲天,绚烂夺目,剑气陡然高涨数倍,于空中飞来纵横,所到之处,那密密叠叠的漫天枪影,纷纷击碎,消失于无形。 就在秦风五道灵气同时贯入破曦剑时,法云观道观上的吴公公脸色陡然煞白,那件触地的长袍,也微微颤抖了起来。这哪里是潜龙道脉,秦风体内灵气数量,怕是不下七道。 随着秦风强势攻袭,场上局势逐渐清晰,虚空中最后一道枪形,与那不敢直视的耀眼剑光,最终碰撞在了一起。 “轰” 剑气势不可挡,原本还势均力敌的局面,随着秦风五道灵气贯入剑中,破曦剑法器之威这才露出峥嵘面目,简直神鬼难当,场面局势飞速逆转,而最后这不可匹敌的一剑纵横,即便蔡廷挡住,也被生生震退数丈,龟裂的地面延伸百米有余,手中的鬼泣长枪直到两人再度分开后,依然高频微颤,使得蔡廷双手发麻,险些脱手。枪头之处,已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如此结局,场上众人反应却是各不相同,古皓月的眉宇间,原本那道隐晦的杀机,此刻已显露于表,浑身透出的那股阴冷气息,让云夕等人略感恐惧。 杜炳山拍了拍古皓月肩膀,目光不善的看向秦风,低语道:“古兄淡定,这秦风越是强势,恐怕死的越快,世子有几分本事,你知我知,想必大亲王心中更是知晓。” 古皓月闭眼静心,这才将杀气慢慢消失于无形,似乎想起什么,随意说道:“西城门执勤的禁军,好像看到了虎贲骑昨日雨夜出城,听说带头人是风统领。” 古皓月提及此事,杜炳山嘴角处笑意更为阴冷,目光看向秦风之时,多有几分小人得志的畅快之意。 反观瑶莫冰,欢喜的神情被宇文素妗看在眼里,不由心生惋惜。秦风越是优秀,其身份越是可疑,宇文素妗不止一次在思考,如若秦风真是一枚卒子,而且还是一枚死棋的话,那也未必太可惜了点。 绣春公子身位帝国九公主,和当今洛灵陛下的关系最为亲密,秦风消失那夜,绣春公子也曾问过陛下有关秦风身份问题,然而陛下却是笑而不答。 昨日,秦风高调约战蔡廷,绣春公子便知道这一战,很可能是打给陛下看的,当今帝国,大亲王权势滔天,手握帝国七军兵权,数千万大军,谁人敢惹?能保下秦风之人,恐怕也只有洛灵陛下! 秦风需要在陛下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然而,陛下的心思与打算,绣春公子多少也能猜到一二,如若秦风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陛下想必是不会出手的,陛下绝不会因为一个身份扑朔迷离的少年,而与大亲王产生不可调和的间隙。 如果秦风能表明自己的身份,想必陛下乐意释放自己的善意,无论他是何种身份,代表哪方势力,即便他不是世子,只要他愿意为陛下效力。 秦风与蔡廷二度分开,风波亭被四处溢散的剑气枪芒削去大半,只剩下三根立足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蔡廷的眼中只有一抹浓浓的忌惮,先前的那份自信荡然无存。反观秦风,脸上多少有一种惊愕的表情,破曦剑能有如此之威,倒让秦风大感意外,五道灵气便有这般威力,九道灵气全部贯入,这一剑又将是何等的无坚不摧? 这一刻,秦风终于多多少少有些理解,当自己告知沈沐禅体内有九道灵气之时,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神和那句“死了真的有些可惜”,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然而,秦风并不知晓,修行一途,只要带一个“极”字,都是可遇不可求之天大机缘,比如五行火焰中的天殇炎火,便属于极致五行中的“极火”,其毁灭性的威力足以焚天煮海、燃烧世间万物。又比如秦风体内的九道灵气,被称为“极数道脉”,自然非同凡响。 “你我本无冤仇,又何必生死相见?”秦风微微抬目,淡漠地眸子斜瞥了一眼身前煞气冲天的少年,淡然说道。 “我所经历的痛苦与恐惧,你永远不懂。”蔡廷并未理会秦风抛来的善意,反而露出狰狞的面孔,再次挥舞手中鬼泣长枪,体内灵气源源不断贯入其中。 看着蔡廷满身煞气,秦风心中微微叹息,如今这风波亭血战,早已变了味,自己和蔡廷并无深仇大恨,但所谓悲喜自渡,他人难悟,显然蔡廷将自己经历的痛感,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没做错,就不会欺负你! 秦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感受到满满恶意,既然如此,世界以痛吻我,我便报之以牙。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八章 神目破虚妄 西郊广场之上,围观众人屏住呼吸,纷纷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风波亭两侧,两位还带着稚嫩容颜的少年身影之上。 先前凶险万分的强势斗法,围观者的心脏无不提在嗓眼之处,放眼整个大洛帝国,如此年纪就有这般能耐,当真百年难得一遇。 今日前来观战者,有不少慕名前来的京都与书院的青年俊杰,看着双方摧树倒林,天崩地烈的激烈斗法,无形中于在这些少年心中,已将二者列为榜样,特别是那原本在他们印象中应该一触即败的秦风,出人意料的并未半丝落下风的模样,不由让人啧啧称奇。 秦风凭借手中凶悍的神剑法器之威,使得他在攻势之上,居然还隐隐有压着蔡廷的迹象,这实在是让那原本还以为胜券在握的蔡廷有些难以接受。 只见蔡廷双目泛起地狱幽光,收回手中鬼泣长枪,语气阴冷道:“秦风,不管你到底是谁,当日古间客栈我便说过,此战必然全力以赴,接下来这招,我无法保证,你是否还有命在。” 秦风神剑横胸,淡然应道:“今日你这大话说的太多了,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 “好,好个牙尖嘴利,你且看好!” 蔡廷目光死死盯着眼前一脸淡然秦风,这不以为然的神情,仿佛是对他莫大侮辱,蔡廷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的鬼泣长枪,以一种缓慢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是在移动的速度旋转,随着长枪的移动,浑身散发的灵气涟漪波动,变得越来越剧烈。 秦风神色略便凝重,心中知晓,正因蔡廷手中长枪移动太快,才导致给人视觉错误的缓慢,这长枪移动的轨迹颇有规律,以至于长枪移动过后,无数残影周而复始的呈现,这残影所显露的图案,好似重叠的人影。 “星冥九段杀之——七星赶月!” 随着一声近乎咆哮的厉喝,蔡廷突然分身七道身影,七道身影仿佛那水中月,先是一阵扭曲的晃动,接着刹那闪现消失,眨眼功夫,七道凶猛的灵气涟漪在秦风四周荡漾开去。 恍惚间,蔡廷同时出现在上空、身后,四侧……,七道身影将秦风围困,使其避无可避,七把鬼泣长枪光华大盛,暴躁的灵力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扭曲。 蔡廷低沉咆哮声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去死吧!” 声音落下,七把鬼泣长枪脱手而出,化为七道流光,宛如流星赶月,闪电般的对着秦风疾刺而去。 蔡廷这化身七人的诡异法术,让距离斗法最近的周休不由心神震动,一句“不可能”险些脱口而出。这七道枪影,不但道道都拥有不弱于气境大天位修士全力一击的千钧之威,更狠辣的是将秦风闪避的角度全然封死,面对如此强势一击,就连周休自己都毫无把握能接下,更别是只有气境小天位的秦风。 周休内心忍不住感慨万千,周休原本是蔡将军的家臣,几乎看着蔡廷长大,而今如何也没想到,大公子的实力已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寻常气境大天位修士,恐怕已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无论秦风有着何种身份,他的生死也只能大亲王来定夺,蔡公子此刻这绝杀一击,重伤甚至击杀秦风后,怕是难逃大亲王的怒火,想到此,周休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杜炳山和古皓月对视了一眼,眉宇间透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古皓月更是有些面带沮丧之色,蔡廷施展出这一招“七星赶月”之时,古皓月便知道自己败了,不得不承认,自己决然接不下这强势一招。 谢长河、鲁严等人也是摇了摇头,心中难免有些惋惜,这七道枪影,犹如七位气境大天位修士同时一击,秦风如何能抵抗,可惜了这天才少年。 倒是五王爷有些惊愕的对瑶池疑问道:“好个七星赶月,就凭蔡廷的修为,怕是不足以支撑七道灵力同时爆发吧。” 五王爷如此一说,身后的通南子眼神一亮,疑惑的神情陡然舒展,好似看明白了其中玄妙。 瑶池淡然一笑,为五王爷解惑道:“星冥九段杀之所以能成为虚阶法术,最关键的便是枪法中蕴藏的那九大杀招,第一杀招便是这七星赶月,王爷猜测的不错,蔡廷目前的修为,还不足以施展这七星赶月的真正威力。 这七道身影中,其实只有一道是真实的,其他皆为煞气凝实的虚影。” “哦,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如此看来这所谓的星冥九段杀,也不过如此吧。”王爷身后的张川听闻后,有些不解的说道。 “如果七星赶月只有这点迷惑效果,那也就不陪虚阶之名了,这七道虚影,皆可以化为真实攻击,只是每次只会有一道是真实的,如果被攻击者运气好,防御住了这道真实攻击,便会消失一道虚影,接下来六道虚影中,又会有一道攻击是真实的,如此循环,张统领,如果换做你,你有把握每一次都能化解真实的那道虚影吗?” 张川听闻后摇了摇头,通南子依然眉头未展,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原来这七星赶月,是将七次攻击藏在了这多重虚影之中,但即便如此,就凭蔡廷的修为,也无法坚持七次如此强势的攻击吧。” 碧池点了点头,淡然笑道:“蔡公子最多施展三次攻击,但即便如此,击败那秦风,足以。” 广场上,秦风右手紧握破曦剑,这一次,秦风的神色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凝重之色,蔡廷如此霸道绝伦的攻击,出乎了秦风的意料。 长剑震动,清脆的剑鸣声响彻而起,而随着剑鸣的响起,雄浑的灵气在经脉之中犹如河流一般奔腾着,疯狂涌向秦风双目,寻龙望气诀紧握如山,只见秦风黑眸轻抬,身体略微停滞,旋即脚尖猛然轻点地面,身体化为一道光影,在众目睽下,朝着左侧上方那道枪影袭去。 以蔡廷的能力,决然无法施展如此凌厉之法术,其中必有虚张声势之嫌,前世生死之间的格斗经验,让秦风第一时间对这七星赶月有了精准判断,寻龙望气诀能识破一切虚妄,此刻在秦风眼中,这七道虚影刹那失去其真实色彩,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而那唯一的一道黑色身影,便是真实一击。 秦风身形一闪一现间,剑身一摆,犹如那冲天凤翼,带着一股尖锐破风剑罡,刁钻狠辣的刺向蔡廷胸膛。 只听一声痛苦的闷哼,剑锋之上带着一道血迹,广场上空那七道强横的身影,陡然消失一道,秦风身体一跃而起,犹如鬼魅一般一剑斜上横扫,剑气凛然,剑光闪烁,与头顶处那道蔡廷身影再度碰撞。 蔡廷身影陡随之再消失一道,此刻场上只剩下五道蔡廷身影,然而这五道身影的气势明显不如当初,也就勉强能达到气境中天位的威势。 落地后的秦风左脚猛然重重轰地,随着一道炸响之声,身体化作一道黑色影线,几乎是贴着地面,闪烁般接近正前方蔡廷的身影,双掌撑地,双脚蕴含着凶猛劲气,狠狠的对着他腰部踢出。 只听空气中传来的呼呼作响声,接着五道身影顿时如那狂风中的飞絮,向后快速汇聚成一具身躯,如炮弹般砸碎了风波亭的一根立柱,远远的摔倒在数十丈开外,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此刻,远远围观人海,个个都是屏住了呼吸,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结果,那个本应该被一招秒杀的废物秦风,居然强到如此离谱的地步,在场不凡有古皓月、云夕等少年天才人物,而且个个久负盛名,然而与眼前这一直被认为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纨绔弟子秦风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在众人集体沉默之时,空中忽然响起两道破风之声,旋即两条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广场西侧,五王爷身后。 这两人先环视了风波亭广场一周,接着目光掠过前方战圈,都不由的有些诧异。 在两条人影出现之后,绣春公子、周休、古皓月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当视线扫到那一身淡青袍服,容颜竟然隐隐带几分英俊的青年人之后,皆是一怔。 旋即五王爷起身主动招呼,通南子、张川等人也是以礼相待,就连瑶池也面露客气之神色。 来人,正是大洛书院院长,年仅三十四岁的罗继昌,罗院长。也是当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三十三岁跨入玄境,大洛帝国最年起的玄境真人,被陛下赐封为:清慧真人。 在他身后,紧跟而至的少年,名为柳羽颜,如今书院七千学子中修行第一人。 “呵呵,没想到两位小辈的这番打闹,连罗院长都惊动了,可惜,院长来迟了点,如今这场风波亭血战,胜负已分。”五王爷洛景沛拱了拱手,客气的笑道。 罗院长摆了摆手,面色微笑的看着场中秦风,风淡云轻的说道:“还好,没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罗院长话语轻柔,言谈举止之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句“没错过最精彩的部分”声音虽不大,但这广场之上,众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不都顿时神情疑惑,不约而同的再次望向秦风等人。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五十九章 九霄传龙吟 天空,太阳被突来的一抹黑云遮挡,短暂失去了光芒。 浮云蔽日,西郊广场一片阴影,让原本紧张的气氛显得更加压抑。 秦风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蔡廷,神情不但未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手中破曦剑剑气森然,悬浮于身前,一副如临大敌、警惕戒备的模样。 鲜血从蔡廷的胸前流淌而出,汇聚成一股在龟裂的地板上划出一道刺眼的血迹。 就在众人都以为蔡廷无力再战之时,躺在地上的蔡廷居然再次卷起狂暴的灵气波动,在煞气的推波助澜之下,开始了迅猛沸腾,身躯表面之上,犹如烟雾般暗青色的气场逐渐破体而出,最后在体外形成一头凶神恶煞的银色巨狼之影。 这巨狼虚影慢慢腾空而起,托起蔡廷的身躯也随之悬浮于空,结实的胸膛上,那道十字叉的新旧剑伤,配合蔡廷阴冷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一声煞气腾腾的低咆,让众人都为秦风捏了一把汗: “秦风,接来下,我所承受的痛苦与屈辱,都将由你的死亡来终结。” 蔡廷话音刚落,那道巨狼虚影猛然融入蔡廷身躯,旋即蔡廷全身泛青、双眼发黑,如同刚刚熄灭的炉火一般,眼角溢出数股暗青色烟雾,袅袅升腾,一声鬼哭狼嚎的厉喝响彻广场: “星冥九段——贪狼杀!” 只见蔡廷手中鬼泣长枪爆发出夺目的万丈光芒,天地陡然一片光华,一身煞气化身为巨狼之形,携带无坚不摧之威势,如狂浪澎湃般朝着秦风翻涌而来。 贪狼杀,虚阶星冥九段杀的第二道杀招,将蔡廷的法术之威,瞬间提升到极致。 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狂暴一击,让广场之上的观战者再次刷新了对蔡廷的认知,贪狼杀带着风雷之势、煞气狼影,其威力已然超越气境极限,无限接近灵境之威。 广场之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皆屏住呼吸,难以置信的眼神纷纷投向那气焰滔天的蔡廷,这位军策府大公子,原本不怎么显山露水的少年,今日风波亭血战却让众人刮目相看,如此天赋实力,大洛帝国最强气境中天位修士,这称谓用在他身上或许并不为过。 然而更让人期待的是,达到灵境修士全力一击的贪狼杀,只有气境小天位修为的秦风,又将如何应对? 一直关注着战局的江幽兰,此时脸色煞白,双手相互紧握,五指过度的用力导致另一只手的手背皮肤上出现五个白点,颤抖的越发厉害,或许是不想看到秦风血溅当场,江幽兰在这一刻选择秀眉紧闭。 蔡廷所爆发出的狂暴灵气波动,险些让江幽兰站立不稳,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位养尊处优的军策府大少年,会厉害到如此程度。然而这场比斗如若秦风战败,甚至被击杀,那自己的命运又当如何? 就在众人好奇蔡廷这完全超乎预料的狂暴一击,秦风会如何应对之时,蔡廷却突然止住身影,接着仿佛遭受某种诅咒一般,抱头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手中鬼泣长枪也应声而落,只见蔡廷撕心裂肺的狂抓自己头颅,双眼泛起红光,神情狰狞犹如一只疯狂的野兽,几番咆哮,最后挣扎着爬了起来,龇牙咧嘴的朝着秦风凶猛扑来。 蔡廷变得如野兽般疯狂的反常举动,顿时引起了在场众人关切与疑惑,周休、绣春公子、张川、五王爷都在第一时间察觉了他神魂状态的异常。 而原本淡定从容、埋头沏茶的瑶池,听到蔡廷这如狼嚎的声音,不由神情大变,猛然转身定眼望去,心中暗道不妙,蔡廷此刻这状态,显然是被煞气反噬,神智出现混乱。 煞气就如同一把双刃,控制的好可以伤人,但控制不好却要伤及自己! 蔡廷经历无间地狱磨练,于杀戮中获得一身煞气,原本凭借自己意志力勉强能将其控制,但今日与秦风风波亭一战,先前几番激战一身灵气消耗的所剩无几,数次败在秦风之手更让他自信心受到剧烈打击。 此刻蔡廷本已是强弩之末,却强行施展星冥九段杀的第二杀,贪狼杀,最终因灵力枯竭、意志力消减而被煞气反噬,神智更是被煞气侵蚀,变得如野兽一般凭借本性行事,表现出嗜血杀戮一面。 此刻,若不及时唤醒蔡廷神智,怕是要不了多久时间,煞气便会完全控制蔡廷神魂,最终沦为人不人、兽不兽的地步。 然而有关神魂的法术本就稀少,而唤醒神魂的法术更是难得一求,自古以来都只有一些大宗门的大能修士才可能拥有,大洛京都虽然繁花似锦,但毕竟只是世俗界,如今蔡廷神魂被煞气侵蚀,碧池虽然发现这一情况,却也无能为力。 蔡廷乃申公策最喜爱弟子,申公策倒有一法术,名为“警世通言术”,或许能解神魂侵蚀之困,但此刻申公策坐镇通天塔,就算此刻赶来,最快也要半盏茶时间,到时蔡廷神魂受煞气侵蚀太久,就算唤醒,恐怕神智也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细想至此,瑶池不由心中暗自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五王爷身旁传来一声叹息,瑶池转身望去,只见罗院长面色淡然的摇了摇头,取出一深褐色瓷瓶,倒出一枚黑色丹丸,这丹丸之上,呈现三道闪电丹纹,瑶池不由神情一震,目光中带着三分感激。 “三醒雷霆丹”,此丹为四品玄丹,极为珍贵,具有驱邪、驱煞、驱咒三重功效,蔡廷服用此丹,其丹中蕴含的雷霆之力必然将其体内煞气清除,煞气侵蚀神智自然解除,只是如此一来,蔡廷这无间地狱一行的痛苦,怕是白白遭受了。 然而就在此刻,整个广场之上突如其来的传来一道龙吟之声,回响天际,这声龙吟犹如天地初开、神灵降世,带着傲视苍穹、俯视众生的强大神魂威压,让人瞬间心生卑微与敬畏。 “御龙吟!” …… 书院,万劲峰之巅,观峰亭。 洛灵陛下闭上眼,感受着虚空寒气,那双颦眉慢慢的舒展开来,身旁,悬浮在虚空的三把神韵怏然的古琴,环排而置,梅娇娘双手化为数道虚影在古琴上拂过,那首脍炙人口的《克罗地亚狂想曲》,于三道和旋琴声中幽然响起。 远处,一只信鹰缓缓飞来,盘旋数圈后停在了中间那朱色檀木古琴之上,琴声自然也就孑然而止。 洛灵陛下潇洒转身,单手随意一挥,这只信鹰便再次飞起,落在了陛下手中,接着化为一段文字映射于虚空之上,几个呼吸后悄然消失。 “东郊麒麟朝天客,万峰高坐对沐禅,九霄龙吟惊天色,一剑载缘荡天寒。” 洛灵陛下淡然一笑,风淡云轻的说道:“听说当年那老骗子给秦风算了一卦,为逃避世俗因果纠缠,硬说他是什么麒麟子降世,今日这句麒麟朝天客,是要告诉朕,他那瞒天篡命之法已然功成,那陌名小子也就终于有了该有的身份,这是给朕送的投名状。” “东郊麒麟朝天客,万峰高坐对沐禅,天剑宗万峰山,沈沐禅,那要死不活的老骗子,不会把主意打到小主身上吧,他这是在找苦头吃。”梅娇娘接过洛灵陛下的话,淡然笑道:“还有这句九霄龙吟惊天色,这老骗子,倒也有趣……” 梅娇娘话没说完,一道浑厚的龙吟之声便从西方传来,接着一条万丈青龙虚影出现在京都虚空天际,那青龙体态矫健,龙爪雄劲,吞风吻雨,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但见它瞪圆双眼,怒目而视苍生,保持着不可一世的威严,如神灵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这是……藏龙之影?”梅娇娘见状,神情略显凝重,心中想到不早不迟,卜天策的信鹰便在这个时候出现,才说这老骗子那句九霄龙吟惊天变有欺世盗名之嫌,结果不到数个呼吸,便出现这天地异象,虽然这异像只有短短数秒,而且这藏龙之影也并未凝实,但那森然的藏龙之气,却是让梅娇娘都感到畏惧,而且很有可能这藏龙之影,与那秦风有着莫大关系。 “看来,那老骗子,还是有几分本事,听说释玄斋的开山祖师一灯道尊,师出无极道派的天机舟,而且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传闻怕是无风不起浪。”事不关己,洛灵陛下自然比梅娇娘淡定许多,这小主只是梅娇娘的小主,对于洛灵帝而言,她只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仅此而已。 梅娇娘起身,将身边三把神琴收入弥勒空间,想了想,对洛灵陛下轻声说道:“小主说了,这次帝国国运龙气赋道的名额,就给那小子吧。” 洛灵陛下听闻后倍感惊讶,疑问道:“哦,为何?开国国运龙气赋道,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神州大地世俗界,帝国诞生并不容易,而且千年蕴育的国运,才能出现一次龙气赋道,你家小主真愿意将这名额让给一个外人。” 梅娇娘摇了摇头,也表示无法理解,无奈道:“小主说了,修行如若太依靠外力,便是舍本逐末,终究难有大成。” 洛灵陛下宛然一笑,道:“有趣,你家那小财迷,何时有这等觉悟了?”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章 一战惊众生 御龙吟! 镇守大商藏龙殿古道广场的青天熵龙,将自己神魂化为一道龙纹,烙印在秦风额前之时,这道天赋法术便传承给了秦风,第一次在远古道场的青铜巨门前施展这天赋法术之时,秦风冒失的将九道灵气同时汇聚龙纹之中,导致沈沐禅当场七窍流血,神魂震荡晕死过去,自己也在第一时间失去了意识。 此间风波亭血战,秦风本想初露头角,一方面算是完成当日秋水阁承诺,另一方面确实有展露天赋引起洛灵陛下注意的意图,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一战如此艰难,更没想到蔡廷较之古间客栈强势太多,还拥有了这诡异的煞气,这一战几乎暴露了秦风全部实力。 此刻蔡廷神魂被煞气侵蚀,丧失心智之时,秦风额头龙纹隐隐有所感应,看着蔡廷如同野兽一般失去理智的疯狂扑来,这一幕瞬间触发了秦风前世记忆痛点。 秦风并非心软之人,但蔡廷这番模样,和前世因被注入大量毒品导致神经失常的昔日战友蔡旭升的情景一模一样。那时秦风别无选择,只能一枪结束其性命,但现在,秦风拥有御龙吟! 随着神识和一道灵气进入龙纹之中,秦风的喉管犹如喝下岩浆一般,灼烧痛楚弥漫全身,天赋法术御龙吟再度触发。一道不容亵渎、无法抗拒,如同来自远古洪荒神兽的呐喊,带着审判与裁决的灵魂威严,以音波的方式散播开去。 吃一亏长一智,这次秦风只将一道灵气贯入龙纹,所产生的神魂震荡大幅降低,然而即便如此,也不是秦风现有神魂所能承受的,若非提前准备好了那充满鱼腥臭的黄色瓷瓶,此刻秦风恐怕早已昏迷不醒。 御龙吟属于无差别神魂攻击,所产生龙魂震慑能让人瞬间神魂震荡,陷入昏迷,距离秦风最近的蔡廷,受到的神魂震荡最强,浑身煞气在龙威之下更是消失殆尽、荡然无存,只见蔡廷满脸血迹,口吐鲜血,目光呆滞,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偶尔双腿抽搐两下,表明还有生命迹象。 距离秦风较远的观战者,受到的龙魄神魂震荡呈现等距离衰减,自然威力弱上太多,古皓月、江幽兰、云夕等少年都拥有不弱修为,神魂强度自然远超同龄,加上神魂震荡衰减效应,出现了短短数十个呼吸的晕厥,勉强还能站立,但耳角、眼角、嘴角处都隐隐渗出血迹,而萧玲、陈琴嫡、旺卫海等少年,因体质天赋原因无法修行,全然昏倒在地,脸色苍白,不省人事。 至于绣春公子、周休、五王爷等人,修为都跨入灵境,神魂更加稳固,只出现了几个呼吸的眩晕感觉,并未短暂失去意识。 罗院长已修得真元,跨入玄境,瑶池更是虚境修士,以秦风的实力所产生的神魂攻击自然不能伤及分毫,然而两人一脸迷茫、疑惑、惊愕的表情,却显得比周休、五王爷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灵气化真元,修为入玄,神魂固本,便能开启真眼,看到一些凡人无法看到的世界本质,比如灵体、比如妖魂,又比如此刻秦风头顶那万丈虚空青龙。 而那些于河道上、山坡间,广场外远远观看的普通百姓,由于距离太远,并未受到神魂振荡伤害,只感觉有一道天雷与耳边炸开,片刻失聪。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一脸惊恐之际,虚空中一道黑影落下,出现在蔡廷身旁,一黑袍人傲然站在广场中央,环视一圈后俯身查看蔡廷伤情,接着将其抱起。 然而自始至终,黑袍之下那浓重的杀气,一直停留在秦风身上徘徊。 “我们见过面,对吧!”秦风凝望着黑袍头罩中那无尽星空,嘴角一挑,一股更强的杀机瞬间盖过黑袍人所散发的杀气,言语异常冰冷道。 “哼,狂妄小儿,你先活过今日再说。” 黑袍人并未与秦风纠缠,低吟一声后,又莫名其妙的向着西郊广场东侧看了一眼,最终忍下这口恶气,也不理会秦风挑衅的眼神,抱着蔡廷飞循而去。 广场上,围观人海慢慢恢复清醒,无不带着一抹敬畏与惊悚的目光,看着手持长剑,身形挺拔、立于风波亭废墟之上的秦风,长久的沉默后,迎来的却是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这暴起的掌声,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认同,世子今日一战成名,其天赋实力可以说千年难得一遇,大洛帝国再出一天才修行少年,特别是最后那不知名的一声龙吟怒吼,如同神灵呐喊,那惊心动魄的神魂震荡,直到现在想起依旧感到胆战心惊。。 江幽兰默默站在广场之上,贵为一国公主,各种大场面都可谓司空见惯,然而此时此刻,江幽兰的嘴角忍不住的有些哆嗦,憋着嘴,两行清泪如何也抹擦不净,喜极而涕的情绪让江幽兰的心脏猛地紧缩了起来,蹦蹦直跳。 在这一刻,江幽兰觉得一切都不重要,无论接下来如何面对大亲王的滔天恨意、又如何面对必死之局,都不重要。不知为何,当秦风持剑傲然站在风波亭废墟那一刻,就仿佛前路所有的风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都会为自己挡下一般。 江幽兰孤身一人生活在这繁花似锦的大洛京都,独自面临着各种挑战与危机,早已心神疲惫,特别是最近数月,几乎濒临崩溃,从秦风被杀、到自己被囚禁天牢、到被迫成婚困于绝壁崖、再到得知魏安公满门抄斩的消息,江幽兰都只能独自默默抗下,那种绝望的心境,绝非常人所能理解。 如今,眼前这少年不但音律天赋惊为天人、国之工事上的种种设想更是让人匪夷所思,而今日,他再次用剑道实力创造了一个完全不可能的奇迹,江幽兰近乎盲目的坚信,他一定能再创造更多的奇迹。 断峰崖那个雨夜,秦风在江幽兰耳畔的那句铿锵有力的承诺,一次又一次再记忆中回响,然而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这经久不息的掌声,使得此刻在江幽兰心中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便是那少年是自己的夫君,一个值得托付终身、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男人。 更何况,哪个女人心中不曾有过幻想,幻想自己的男人,万众喝彩? 古皓月悄然擦去脸上的血水,体内翻腾的血气和依旧有些迷糊的神智,让他倍感难受,看向身旁一脸苍白,有些吓傻的杜炳山,不由一阵好笑,心中默默自我安慰道:一个将死之人,有何惧怕。 瑶莫冰兴奋的搓着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旋即再狠狠地吸进肚内,如此反复好几次。瑶莫冰终于是将那绝美脸庞上,有些滑稽、惊悚和呆滞的神情松懈了下去,手掌强作镇定的拍了拍宇文素妗的肩膀,高兴的说道:“看吧,还是我俩有眼光,晚上把秦大哥喊上,我们吃酒去,赢了钱,我请客。” 瑶莫冰并未发现宇文素妗略带惋惜的神情,还兴致勃勃的朝着秦风挥了挥手。 罗院长目光轻柔的看向秦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何意,片刻后问及身后弟子柳羽颜,说道:“羽颜,如若和你这小学弟斗法,结局会如何?” “老师,他毕竟还只是气境修为。”柳羽颜不以为然,骄傲的回应道。 “嘀嗒!嘀嗒!嘀嗒!” 就在此刻,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京都西门官道上缓缓传来! 马蹄疾脆,声声紧密,广场四周有经验的百姓自然能从这沉重的马蹄声听出一些玄机,只有隶属于军策府的禁军重铠骑兵才能踏出如此沉闷的铁蹄声响。 马蹄声越来越响,西郊广场之上隐隐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黑潮,气势汹汹的奔腾而来,在场众人有的惊,有的喜,更多的是一种疑惑不解的神情。 五王爷喝完手中这杯清茶,毅然起身离去,瑶池气定神闲的收好茶具,紧跟其后,接下来无论广场发生任何事,都与他们无关。。 罗院长背手而立,一副风淡云轻、不问红尘俗世的洒脱形象,然而今日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无论因何原因,这红尘怕是依旧在他心中。 绣春公子目光沿着马蹄声眺望,左手轻轻的敲打佩在腰间的那对绣春刀,神情有些挑衅的味道,有点绿林中人,要劫了这趟官镖一般。 而远远围观的寻常百姓,却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数十道杀气暗藏其中,不知到底何为? 江幽兰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秦风,到了此刻,江幽兰的心境反而平和了不少,不再患得患失,看着秦风从容淡定的神情,江幽兰微微一笑,没了先前那番凄美,倾国倾城的容颜更显几分自信与坦荡。 古皓月拍了拍杜炳山的后背,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杜炳山这才回过神,仔细聆听,这急促的马蹄之声越来越响,不由神情兴奋,一幅落井下石看戏的心境。 京都禁军,重铠骑兵百人,缓缓朝着西郊广场走来,带头的正是禁军右翊卫赵思齐,只见赵思齐身穿黑铁重铠,手持千斤长枪,面无表情的走在队列最前端。 身后紧跟着两辆马车,这马车之上可不是什么房厢轿子,而是空空的两个玄铁囚牢!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一章 影卫显踪迹 西郊广场,静寂无声! 每个人都能听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干涩响动,战马粗大鼻孔呼出的闷气格外声响,马车上偶尔碰撞响动的铁链曳地之声,狰狞刺耳。 百匹铁骑杀气腾腾的并排立于西郊广场之上,将秦风、江幽兰两人团团围住,赵思齐单骑上前,手中长枪对准秦风头颅,摘下黑铁头盔,一双冷目彼此相望。 “赵大哥,你这阵势,可要干嘛?”秦风收好破曦剑,跨前数步迎上,笑意怏然的朗声说道。 赵思齐横眉冷对,长枪一提,银光枪锋直指秦风眉心,铿锵道:“大胆贼子,胆敢冒充大洛帝国亲王世子,奉大亲王之命,将你二人擒拿,即刻提押四政啸亭!” 天有四时,王有四政,庆、赏、刑、罚,位于京都南郊的四政啸亭,那可是重罪刑场之地,赵思齐如此一说,在场众人听闻无不动容,知情人知晓眼前这少年必然要承受大亲王怒火,但万万没想到,大亲王就这般斩钉截铁的将其提押刑场,这是要直接砍脑袋的节奏呀。 “赵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还是有什么误会,我乃堂堂大亲王世子,如假包换的秦风,怎就成冒充了呢?”秦风面色冷肃,语气也变得冷然,神情疑惑不解反问道。 “是否搞错,到了啸亭自然可以容你辩解,大亲王还在啸亭等着你呢。来人,将这两名重犯押入囚车。” “是!”一声令下,铁骑上翻身下马八名军铠将士,不容分说直接将秦风、江幽兰带上镣铐,押上囚车。 原本以为秦风会有所反抗,毕竟一上囚车,就相当于半只脚便踏进了鬼门关,以大亲王的性情,这一去不死也要脱层皮。然而只见秦风面带疑色,神情紧张,居然很配合的就被押上囚车,从秦风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去,好像受到莫大冤情一般。 赵思齐单手嘞住缰绳,调转马头,双腿一夹便启程朝着京都南郊啸亭而去,秦风被押入囚车,只剩一个头露在外面,众目睽睽之下,渐渐远离。 瑶莫冰瞪大双眼,完全搞不懂为何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变故,堂堂大亲王世子,为何突然就成了囚犯,还被重兵押往刑场,然而铁骑当前,一个弱小女子,心中虽有万般抵触,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风被押走,而且越离越远。 这一着急,眼泪便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瑶莫冰满脸都写着委屈与不解,心中千万祈祷:秦大哥,如此诽谤,你再不为自己辩解一二,可就没命了。 绣春公子拍了拍宇文素妗的肩膀,半开玩笑半邀请的说道:“走吧,南郊啸亭这场热闹,怕是比这风波亭好看十倍,你这青纱帐还真不错。” 宇文素妗点了点头,又拉着瑶莫冰的手,一番安慰道:“瑶姑娘莫急,你那秦大哥若真没犯事,大亲王是不会错怪他的,要不和我们一去也去南郊啸亭看看究竟?” 所谓关心则乱,瑶莫冰一阵心慌早没了主意,宇文素妗如此一说也觉得有理,便随同众女一起前往南郊啸亭。 五王爷、张川和碧池等人在黑袍人带走蔡廷之后,赵思齐来之前便已经离去,此刻正前往京都南城门。 南郊啸亭不比西郊广场的风波亭,啸亭就在城门外十里处,南城官道通往奉治、蓬莱、渤阳等海滨州郡,地势平坦,故而京都南墙城门之上视野极好,远眺千里,啸亭周边一切自然尽收眼底。 古皓月远远望着江幽兰的囚车背影,双手拳头紧握,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额前,浑身灵气澎潮,腰间长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愤激情绪,也在微微颤抖。 古皓月与江幽兰相识数月,两人相见也不过数次,但这位学识渊博、品行高洁、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的少女,却已经牢牢锁住了古皓月这颗少年多情心,本想借常州赈灾一事,获得洛灵陛下赏赐,求得帝国诰书以还江幽兰自由之身,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距离书院论道会此召开,就差那么几日。 在古皓月的心中,也不知何时为自己种下了一道执念,信念中认为江幽兰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而这恩不能不报,因而就在江幽兰也被押上囚车之时,古皓月突然有那么一股杀入禁军、带走江幽兰的冲动,从此两人亡命天涯,双宿双飞也是快活。 这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我古皓月容身之地? 更让古皓月心中难以愤平的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小杂碎,假扮世子,耀武扬威,这一切和江幽兰有什么关系,为何要牵连于她? 心魔所控,往往自身难以走出,此刻古皓月眼角频繁抽搐,越想越觉得愤慨,越想越为江幽兰打抱不平,右手已然握住腰间长剑,几欲拔出。 就在这时,云夕一把按住古皓月肩膀,目光幽冷的望着他的双眼,凑到耳边轻声念叨:“世子,千万冷静,别忘了,王爷还囚禁在幽宫。” 随着广场这些权贵之人离去,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才后知后觉,纷纷朝着京都南郊跑去,今日这热闹,错过了怕是要后悔终生。 囚车上,看着熙熙攘攘跟随其后的围观百姓,秦风却是眉头紧皱,神情带着几分黯然。那潜伏在人群中的淡淡杀机,在获得御龙吟的龙纹印记以后的秦风,感应的格外清晰。 赵思齐带着禁军重骑并未进城,而是沿着城外绕道前往南郊,看热闹的百姓则是从城里抄近道前往京城南郊,大亲王斩世子,这么大的一出戏,当然要早点前去寻得一好地方。 就在经过京都西城门之时,百姓开始出现分流,大部分百姓随着大流进入城中,然而依旧有那么一小部分,一直跟着赵思齐的囚车,缓缓前行。 人群中,魏长信的络腮胡早已剃的干干净净,这模样倒有点白面书生的感觉,身后的精瘦妇人王茂惠一件灰黑布紧身衣打扮,完全看不出男女。 魏长信左边三四个身位,一位腼腆的青年,带着一抹天真的笑容,目光死死的看着禁军最前列的两辆囚车,这位京都最富盛名的挽月楼大厨,真名魏长生,乃魏长信的亲弟弟。 魏长信与魏长生两兄弟年幼流落他乡,于街边乞讨时,遇到天安公国大司徒魏安公,从此便训练成为掠影者,后又经过层层筛选脱颖而出,赐了魏姓,十岁那年,接受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任务,一个需要他们用一生去完成的任务:保护小公主江幽兰。 江幽兰永远不会知道,小时候在天安公国京都安阳,最喜欢吃的皇城路糖葫芦,那个卖糖葫芦的小男孩便是魏长信,江幽兰也不会知道,安阳书院那个厨房打杂,每天都会在远处偷偷看她的那个小杂役,便是魏长生。江幽兰更不会知道,当她被迫来到大洛京都的时候,这两个小孩也一同远离家乡,来到这陌生的都城,建立了影卫组织,目的便是保护江幽兰的安全。 像影子一样,形影不离的保卫小公主安全。 宋二远远的走在最后,这位傻傻的肉铺伙计,正一脸傻笑的跟在人群后面,囚车距离城外河道码头越来越近,宋二的心跳也越来越缓。 宋二面带笑意,也不知他在笑什么,或许,是那雨夜一刀砍了那劈腿美妇脑袋,留下一段刺激的回忆让他感到无比兴奋,也或许是他嘴里先前哼的那首小调,让他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 河道之上,王月痕幽幽的摆渡着小船,缓缓朝着河道码头靠拢,小小的船篷中,密密叠叠坐着八位持刀汉子,着装杂乱,头上皆有一条白色头巾,王月痕背对囚车,双手摇着船桨。 天空乌云缓缓掠过,阳光再次洒向京都,众人眼前陡然变得刺目,这时,小船之上王月痕突然右手猛烈一摔,于空中划出一道虚影,一阵呼啸声,一片银光闪闪的铁针四射而出。 身死状态之下,一切动作在王月痕意识都显得缓慢而清晰,灵活的右臂诡异的利用每一个关节,射出一根根相应的铁针。右臂只是一次震动,十根铁针依照不同的方位激射而出。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十根铁针嗖嗖声连成一片,不见影踪的铁针在空中滑过一道笔直的轨迹,似漫天细雨一般,毫无声息的没入赵思齐身旁众禁军的头部。 铁针飞出,囚车后紧跟的人群顿时骚动,宋二双脚猛然踩踏地面,左右手同时从后背肩膀两侧拔出两把三尺大刀,整个身躯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腾于空,连续踩踏人群中七八个人头,飞身劈向最后两名重骑禁军的头颅。 魏长信双手如仙女散花频繁晃动,无数带着白色烟雾的小瓶子被抛出,每个小瓶落地后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爆竹响动,大量的白烟开始升腾。 魏长生手持一把像剪刀一样的兵刃,鬼魅的身影在白色烟雾中来回游荡,犹如泥鳅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很快便来到了囚车旁。 “碰!碰!碰!” 数道身影从王月痕的小船中同时射出,那本就不结实的船篷,轰然撕裂成数片,洒落江边,这些身影疾驰于江面,几个蜻蜓点水便来到岸边,朝着禁军重骑飞奔而去。 王茂惠手持长剑,浑身灵气哄然爆发,气境大天位气势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王茂惠是影卫中唯一两位修士之一,其他成员皆因体质天赋原因,无缘天道,而处于气境大天位的赵思齐,自然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 这次能否顺利营救小公主,重头戏落在了她的头上,就看她时候能缠住赵思齐! 就在王茂惠准备以死相搏时,一道风啸声从耳边传来,这声音急促而连绵,倒是动听,却也要命。吓得王茂惠背冒冷汗。 一直铁箭划破长空,仿佛从天际飞来,从王茂惠左侧脸颊飞过,朝着赵思齐的眉心射去。 王茂惠第一反应,便是这突来一箭,是友非敌。 果然,此箭正中赵思齐黑铁头盔,巨大的力道将赵思齐摔下马背,铁盔也被击飞,落马后的赵思齐第一反应,却是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敌袭、敌袭,快撤,快撤,快去禀报大亲王,禁军重骑遭遇数千人伏击,重犯被劫,从水路逃跑了,快,快撤,敌袭!” 赵思齐一边叫喊,一边抱头逃窜,哪里有半分气境修士的气度,那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的模样,更是丢了京都禁军的脸。 赵思齐这一喊,众禁军纷纷下马,抛去兵刃铠甲,跟着赵思齐的声音纷纷往城中逃命,一边跑一边还撕心裂肺的喊道: “敌袭,重犯从水路跑了!敌袭,重犯从水路跑了!” 王茂惠、魏长信等人顿时傻了眼,原本这一仗,众人都没打算活着离开,只求仁,不求生,然而这还没开打,这些装备精良的重骑禁军就这么逃跑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既有点不知所措,眼下众兄弟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个人,又哪里来的数千人伏击?魏长信更是看了看腰间长刀,这刀都还没出鞘了,那些号称铁血铮铮的禁军重骑兵就这么被击败了? 众人冲到囚车身旁,望着场上这上百匹精锐的良驹,再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真是白混了。 魏长生利用手中巨剪撕开囚牢,救出江幽兰和秦风两人,王茂惠第一个翻身上马,对着众人说道:“水路肯定有埋伏,穿戴好重盔,带上小公主和那小子,朝渤阳州方向走,快。” 众人听命行事,纷纷装备上重铠,飞身上马,调转马头,带着秦风和江幽兰朝着西南方向狂奔而去。 可就在这时,先前那夺命铁箭再次从天际飞来,一箭射在了王茂惠马前西南方位,吓得王茂惠赶紧捏紧马缰,朝着四周环视一圈,旋即朗声说道:“谢了,朋友,走,朝东南方向,蓬莱郡出发。” 京都西郊外,马蹄如骤雨般打落,十余骑战马如离弦之箭,冲着蓬莱郡飞驰而去。 “轰隆隆” 也不知是否巧合,一道霹雳闪电于这大白天突然炸开,吓的群马一阵嘶叫,接着西方天际,黑云翻滚而来……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二章 前路有风阻 雷声越来越急,京都的雨也越下越大,城里城外顿时被倾盆大雨所笼罩。 王茂惠带着众人雨中疾奔,暴雨劈头盖脸打落,周围一片烟雨朦胧,能见度不到十步。 如此恶劣天气,却让王茂惠心中盛喜,盼着这雨更大上一些,有着茫茫雨幕作为掩护,众人逃离禁军追兵的几率无疑大上许多。 重骑骏马仅次于龙马,马力极强,一日千里不在话下,这一路狂奔,短短半个时辰便远离京都百里有余,沙鹤滩就在前方不到十里,出了那片湿地,便是通往蓬莱州的大平原。 江幽兰全身伏在马背之上,左手握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右手快速的挥动马鞭,娴熟的马技使的胯下骏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 秦风不善骑马,因而坐在江幽兰身后,紧紧搂着她的细腰,目光看着这漫天风雨,哒哒的马蹄和无言的叹息划过尖锐的长空,瞬间又被这漫天雷鸣和风啸声所淹没。 今日劫囚车这些掠影者中,秦风无法肯定是否有当日参加影珠购买之人,这些人不该来,也不可能逃得掉大亲王的追捕,然而既然来了,这十多条人命,就得留在这里。 江幽兰满眼欢喜,越是远离京都,越有一种逃脱囚牢的感觉,暴雨中,江幽兰纵情大声吼道: “夫君莫怕,这些人都是保护我的影卫,过了前面沙鹤滩,我们就安全了,到时我两远离大洛帝国,无论是去大汉,还是大楚,甚至离开扶风大陆都行,神州大地如此广阔,定然有我们安身之处,我们只要……” 江幽兰的话未说完,便听到王茂惠一声厉喝:“大家小心!” 只见雨中闪过一道红光,这红光朝着王月痕后背而来,悄无声息。王月痕只感到脖子一凉,接着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以至于眼前全是泥水,眼中一具没有脑袋的躯体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越走越远。 王月痕一惊,那具无头躯体所穿的蓑衣背心,不正是今日早上自己穿的那件吗?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失去了意识。 一把三尺飞剑削掉了王月痕的脑袋,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那双瞪大的双眼,在这雨幕中显得格外瘆人。 暴雨中,一头戴斗笠的魁梧汉子,单手按在一把插入地上的巨大厥剑之上,傲然站在马队前方,只见他左手一展,先前飞出的那把三尺利剑在空中一个回旋,再度飞入汉子手中。 “吁,吁!”凌乱叫喊,众人捏住缰绳,马匹一阵嘶鸣,在距离那魁梧汉子十步内,停止了奔跑。 “望舒、羲和,你是虎贲骑总统领,风承俊!”王茂惠手持长剑,神情凝重的望着眼前这男子,目光居然带着三分胆怯。 风承俊淡然一笑,冰冷的说道:“知道风某这对望舒、羲和双剑的人,只要是敌人,都已经死了,你应该就是当年墨长君的那个书童,王凤来。” “风承俊,你也是信阳公国的人,却甘心给秦宇这狗贼卖命,你可还有一丝人性?”王茂惠灵气贯入长剑,神色警惕的望向四周,愤恨说道。 “不用看了,王凤来,这里只有我一人,过了我这关,你们便能安然离去,至于我有没有人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亲王帮我报了血海深仇。”风承俊轻轻抹去望舒剑上的血迹,眉宇一展,语气轻柔回应道。 王茂惠纵身下马,长剑自上而下挥去,一道剑气擦着风承俊的左脸划过,朗声说道: “哼,风承俊,若是以前,对你我还有几分忌惮,但你当年三曲灵脉被盗,修为全废,沦为凡人,杀你如宰鸡,念在你也曾是墨长君的客卿份上,我不为难你,你走吧,别挡了我们的路。” “当年风某被人挖走体内三曲灵脉之时,你照顾了我三日,这恩情,我自然记下,但这恩情,我已在十七年前就还给了你,三天,换你多活了这十七年,也算得上涌泉相报了吧。”风承俊瞟了一眼王茂惠,便将目光聚焦在了马背上的秦风身上,语气一转,阴冷的说道: “秦风,你很像我当年,可惜我们注定只是一枚棋子,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卒子。” “我乃大亲王世子秦风,什么棋子,简直一派胡言,给我滚开,我要出去。”秦风一声冷喝道。 风承俊取下斗笠,任凭那雨水打在那张刚毅的脸上,停顿片刻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世子,如果你真要走,我可以放你一人离去。” 秦风微微皱眉,有些诧异道:“哦,那他们呢?” “他们就得都去死了,不然我无法向大亲王交代!”风承俊嘴角狰狞的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投向秦风,包括江幽兰,此刻也屏住呼吸,内心纷纷猜测:秦风会选择牺牲所有人,独自逃命吗? 秦风当即翻身下马,走到风承俊跟前,雷声轰鸣、闪电裂空,雨水打在头上,顺顶发丝成股流下,秦风半虚着眼,冷肃说道:“我乃大亲王世子秦风,我哪里都不去,现在就随你回去见大亲王,让他们都离去。” 秦风的回答倒让风承俊略感意外,风承俊曾经和世子有过几面之缘,无论气度、气魄和气质都不能与眼前这少年相提并论,这个口口声称自己是秦风的少年,十有八九却是个假的。 风承俊跟随大亲王多年,大亲王对世子的溺爱风承俊比谁都清楚,世子别院卧室中那张蓝阳岫玉床,大亲王不惜得罪天元门,也为爱子夺来这块稀世珍宝蓝阳岫玉,打造了这张玉床。 无论眼前这少年是真是假,但这少年几乎和世子一模一样,完全从一个模子刻出来,即便今日放了这少年离去,大亲王虽会迁怒于他,但绝不会取了自己性命,因为风承俊知晓,这少年,已经是大亲王心中的一个念头,也是一个盼头。 但这里其他人,只要放走一人,大亲王绝不会让自己活着。 风承俊静静的注视着秦风,手中的望舒、羲和双剑,给出了他的答案。 “秦公子,不用与这朝廷鹰犬废话,就这废物,还怕他不成。”魏长信手持双刀,一声怒喝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朝着风承俊双肩劈去。 秦风距离风承俊不到三个身位,只见风承俊嘴角一翘,接着双臂转变为墨绿青色,噼里啪啦一阵骨骼乱响,手臂肌肉瞬间暴涨三倍有余,极不协调的肌肉比例让秦风第一印象便是前世的绿巨人。 炼体者! 秦风脑中瞬间闪现出一个另辟蹊径的修行道路,一个比修真者更难的修行道路,炼体者,有名“合体归道者”。 天道有缺,人亦有缺,修行路上,修真乃天道正途,然而凡人之中,十有八九缺乏灵体脉,以至于丹田处无法产生灵气旋,注定大部分人都无缘天道。 但自古总有那么一些大毅力者,于天道外寻求长生之路,炼体者便是其中之一,炼体达到极致也能力拔万钧。但炼体终究不是天道正途,难有太大成就,终极一生也就只能媲美玄境修士。 秦风在书中见过有关炼体的介绍,万万没想到,今日还真见到一名炼体者。 风承俊单手拔出插在地上的这把青色大剑羲和,羲和剑实则入地两尺,这把巨剑居然长达七尺,只见风承俊举重若轻的挥舞这手中巨剑,剑身一荡,精准的拍打在了半空中飞身而下的魏长信胸前。 雨中,秦风听见了一声闷哼及隐隐骨头碎裂的声音,心中一惊,同时身后魏长生大声呼道:“哥!” “嗖”的拔剑声从四侧响起,水踏声此起彼伏,风承俊的身影刹那消失在了秦风眼前,暴雨倾盆,越下越大,冰冷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在秦风周围,鲜血融入地面积水,从秦风脚下缓缓淌过……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三章 啸亭见亲王 秦风额头滴下的雨水渐渐变成得血红,而身后的动静也越来越小,风雨中飘来的血腥气息却是越来越重…… 风承俊出剑那一刻,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一句:“魏长信,你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让秦风自始至终都默默的闭上了眼,没有拔出手中的破曦剑。 参与那日影珠交易之人,除了江幽兰,不能再有第三个知晓的人活着,否则这一切布局很可能功亏一溃。 他们这些人,不该回来,这些人,更是死的不值。 剑光闪烁,羲和剑锋刺中了魏长信肘上的“曲池”穴,风承俊显然不想让他死得太快,但也不想魏长信一直躺在地上挣扎着抱着自己左腿。 一个人的“曲池”穴被刺时,半边身子就会立刻麻木,完全没有抵抗或还击的能力,然而双脚已经被羲和剑斩断的魏长信,其实早就没了还击能力,唯有的只是在雨中悲壮的喊道: “公主,快走!快走呀!” 秦风知晓,风承俊是故意让魏长信最后一个死去,故意让他不停的嚎叫,风承俊要灭掉秦风所有侥幸心理。 王茂惠看着地上三根手指,口中流淌的鲜血与唾沫混在一起,长长的掉在嘴角,左臂早已被砍断,不知现在何处,如今握剑的右手又失去了三根指头,更让人感到悲催的是,插穿自己心脏的那把断剑,居然是自己的剑。 仅有的两个指头无力的朝着风承俊的脸上戳去,王茂惠瞳孔已然开始涣散,那咽不下的最后一口气,也被风承俊一巴掌扇没。 风承俊的实力,已无惧任何玄境修士。 风承俊牵着马,顶着大雨一步一步朝着京都走去,马背上,坐着秦风,还有江幽兰。 冰冷的雨水打在江幽兰脸上,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又是雨,或许全是泪,也或许全是雨,江幽兰紧紧的从身后抱着秦风,那张悲伤的脸静静的贴在秦风后背上,闭着眼,道不尽哀伤,那一句:“我不该让他们回来。”也不知说了多少次。 “风统领,你的剑,很快。”京都西城门隐约可见,一路沉默的秦风却在这个时刻,朝着风承俊的背影朗声说道。 “永远都没有大亲王的刀快。”风承俊也不回头,只在雨中大声喝道。 “当年挖走你三曲灵脉的人,为何还让你活着。”秦风顿了顿,继续问道。 秦风这句追问,让风承俊身影猛然一震,片刻停下了脚步,足足十个呼吸,才继续前行,良久后才低沉的回答道:“风某知道什么时候忍,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舍,是么时候闭嘴!故而能活到现在。” “轰隆隆!” 雨势渐小,这震耳雷声仿佛是天公今日发泄的最后一道愤怒,风承俊轻声回应的这句话,也不知秦风是否听到。 南郊,啸亭! 大亲王坐镇亭中,亭下石座左右两侧各站一人,左侧闭目养神的是一中年男子,身穿银色军铠,威风凌凌、气宇宣扬,此刻看不出男子丝毫表情,外表也看不出有何特色,但束起的黑发犹如钢针一般任由雨风如何吹打,都没有半点飘动,自然让人心中知晓,这男子绝不简单! 五王爷立于南城门上方,举目眺望,这银色军铠男子的身份他自然知晓,李互,边防骠骑军大都督,原本应该在关居城镇守的李互,突然出现在这里,说明大亲王调集的千万大军,怕是距离京都不远了。 大亲王右侧站立的是一女子,看不出年龄,紫色衣袍紧贴着娇躯,露出其下那完美的曲线身材,那张静淡然的美丽脸颊,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尊严,此女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在场无人知晓她的身份,然而腰间佩戴的那柄云彩符咒,随风飘荡犹如活物一般,隐隐噙着许些微弱符意,让人不敢小觑。 啸亭外刑场上,三百军铠将士列队两侧,这军铠明显比禁军重铠还要厚上三分,款式也与其不同,看这军铠颜色黑白相间,应该是骠骑军的装配。 暴雨后,早已浸透的青石板,泛起淡淡的血光,格外刺眼。四名上身赤裸的彪形大汉,手持五尺大砍刀,杀气腾腾的站在刑场中央,脚下,是一个个玄铁断头台。 此刻,玄铁断头台上,已跪着两人,这两人中,一人身材魁梧,一人略显娇小,都身穿军铠,披头散发,面色带着一丝孤傲与坦荡。 浓浓的血腥气息透着雨水四处蔓延,刑场上萧杀冷凝的气氛让雨中围观的百姓,无不远远退出三里开外,雨势渐渐变小,未时过后,只有微微细雨飘零,犹如天道哭泣。 远远的,风承俊牵着马出现在众人视野,马背上,坐着世子秦风和天安国公主江幽兰。 距离那啸亭还有一里路程,大亲王冷峻的神情远远可见,秦风一个翻身下马,走到风承俊身旁,默默的盯着他那双深邃、坚毅的双眼,半响后才轻声说道:“今日之事,谢了!” 风承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却不应答,牵着马转身离去,秦风拉着江幽兰,微雨中两人并肩而行,朝着刑场大步走去。 秦宇一双炯目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风一步步走入刑场,紧握的双拳关节啪啦直响,森然的面孔中有带着一丝犹豫,一丝惋惜,只见秦风傲然步入邢台,先是侧头看了看身旁跪地两人,心中不由一阵焦虑,这两人赫然是赵思齐与魏北望,秦风暗自一声叹息,迎上大亲王的目光,朗朗说道: “父亲,你我父子之间可有什么误会?为何要取孩儿性命?” 大亲王怒目相视,掌力猛拍之下,身前这玄石大桌顿时出现数道裂隙,朝着秦风厉喝道: “混账,父亲可是你这小杂粹敢喊的,我风儿命丧断峰崖,就是尔等大胆小贼所害。速速说出幕后之人,本王还可给你留个全尸。” 秦风一脸迷惑,万分不解的追问道:“父亲,你好好看看我,我便是你孩儿,如今好好的活在这里,何来被小贼所害?” “冥顽不灵,都到这个时候,还敢狡辩,你装疯卖傻数月,冒充我儿,简直罪大恶极,如今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还想欺瞒本王,来人,给我掌嘴。” 大亲王盛怒之下,刑场那持刀彪形大汉听令,转身一巴掌便要朝着秦风嘴上扇去。可就在这时,大汉油腻的光头突然映出火红,三团巨大的火球从高空急速坠落。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众人心中一惊,只听一阵犀利的破空声由上至下远远传来。 “嗖!嗖!嗖!” 三根铁箭从西面上空飞来,点燃的箭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悠长的弧线,刚一落地,猛地里轰隆一声巨响,一股猛烈的热气冲来,震得秦风向后退了数步。 江幽兰仰后便倒,亏得秦风眼疾手快,一个跃步伸手揽住了她腰。三根铁箭有两根射入两侧列队的将士之中,一根正好落在先前欲掌嘴秦风的大汉左侧身后,随着三道爆炸声响起,刑场中烟雾猕漫,两侧队列出现一阵絮乱,而秦风眼前这大汉,虽然半条手臂被炸飞,一脸鲜血,硬是没有叫出一声。 大亲王治军向来严厉,突来的偷袭并未引起骚乱,左右两侧将士迅速移除伤员,纷纷高举重盾,形成防御盾障,两侧快步向中间靠拢,盾障下将士取下背部强弩,朝着空中空袭之人齐射反击。 在这个世界,对于火器的运用还处于相对原始阶段,以至于火器爆炸的威力有限,在盾障的防御下,空中抛出的密集火器攻击并未产生太大的杀伤效果,场面倒是看上去激烈纷呈,到处火光一片。 远观百姓何时看过这等壮观的对战场景,只见空中上百只巨大的“黑翼”从头顶呼啸而过,这黑翼也不知是什么材料作成,形如蝙蝠,居然能在天空短暂滑行,每张黑翼下方,都有一黑衣人悬吊其下,这些黑衣人手持燃烧的铁箭,频繁向着刑场两侧的将士抛去。 很快,骁骑军数百只强弩之箭便朝着这片黑翼反击,奈何黑翼滑翔速度极快,只有少数运气欠佳之人挂彩,却都不致命,转眼这黑翼便飞翔至刑场上空,只见上百黑衣人同时丢掉黑翼,从天而降,朝着刑场两侧的骠骑军冲杀而去。 南城门上,五王爷望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宇文丞相,心中百感交集,更是疑虑丛生,这老狐狸不早不晚,偏偏就在一群不知底细的黑衣人劫刑场的时候出现,这其中的味道着实让五王爷看不透、猜不通。 在五王爷的心中,宇文老狐狸是先帝的心腹,洛灵帝登基之后,这老狐狸的态度就一直中立,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为国效力,甚至连丞相府都很少走出,前些日秦风被杀事件暴露,更是将东宫六率连夜退出京都,驻防沛城,一副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事态。 按道理说无论刑场中这假冒秦风的少年是谁的人,无论劫刑场的又是哪方势力敢和秦宇老贼公然叫板,这宇文老狐狸都不应该出现在这,甚至都不应该出现在现场。 可偏偏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候,他来了!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四章 乱局隐杀机 雨落南郊啸亭,细雨荼靡,刑场之上于烟雨朦胧中透着无尽萧杀意,地上积水鲜红一片,浓浓的血腥气息即便远隔三里,依然让围观的百姓感到刺鼻。 上百黑衣人与三百多名骁骑军将士正面厮杀,刑场顿时如绞肉机一般快速的收割着生命,黑衣人个个身手灵敏,武技娴熟,手上一把三尺弯钩刀如催命符一般,伤者即死,一番激斗头顶纷纷冒出丝丝热气,一见便知皆为炼体高手。一次出动百名炼体强者,这黑衣人一方所代表的势力,当真不容小觑。 反观骁骑军将士,虽然个体实力远不如黑衣人强劲,但装备精良,攻防有序,人数胜过黑衣人三倍有余,而看似凌乱的穿插走位,却隐隐透着某种规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但成功抵挡住黑衣人排山倒海的攻势,在秦风看来,还渐渐形成围攻之势。 地上三十多具尸体早已踩踏的面目全非,皆为黑衣人一方所留,混乱的场面中,一个身材矮小,双臂奇长的黑衣人,进入了秦风的视野。 这矮小黑衣人极少出手,每次出刀也是平平无常,乍一看并无惊艳之处,然而就在战斗刚刚打响之时,便有两只强弩之箭一前一后朝着那矮小黑衣人后背袭来。 秦风清楚看到,这矮小黑衣人并未动用灵气,而是回手轻挥,根本无法看清手法,举重若轻般便将两枚弩箭立即倒飞回去,接着只听两声闷响,骁骑军数人摔倒在地! 秦风目光冷然,心中藏着九分警惕,此人炼体水平,虽不如风承俊,但整体实力丝毫不弱于灵境修士。 更主要是,和那矮小黑衣人一样很少出手的,还有另外两人!这群突如其来的黑衣人中,有人故意隐藏实力,可不是什么好事。 “嗖!” 混战中,一只穿梭于人群中的强弩之箭,中途被黑衣人一刀劈断,折断的箭头转变方向,朝着秦风的后脑直射而来。 这半截箭头距离秦风不到十米,速度极快,又是中途变了方向,眼看就要射入秦风脑中,只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到秦风身后,手中弯钩刀一晃,这半截箭头瞬间裂为数片炸开,秦风侧头一看,正是那没出手的三人中,身材最为高瘦的一位。 这一刀,虽解了秦风之危,也算救了他一命,然而不知为何,此番相救更让秦风对这些黑衣人感到不安。 高瘦黑衣人擅长的武器应该不是手中弯钩刀,而是背上背着的一把巨大厥剑,剑未出鞘,站在身侧的秦风已然能感受到那浩瀚的剑气。 这时,一阵短促的口哨声悄然响起,黑衣人闻声齐动,先是那矮小者与另外一位魁梧黑衣人碎步疾跑,与那高瘦黑衣人汇合后成品字形排列,迅速游走到秦风身边将其团团围住,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接着魁梧者突然单手拖住秦风后背,三人开始朝着刑场西面快步移走。 就在秦风被带走那一刻,身旁的江幽兰却将目光,死死的锁住大亲王,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疯狂的味道。 口哨声再次响起,所有黑衣人不再恋战,开始收缩战场,朝着西面发起突围。 秦风眼神冷肃,脸上闪过一阵黯然之色,随着数位骁骑军快速改变方位,转眼间又将这些突围的黑衣人围困中心。 场上再次一番厮杀,这数百训练有序的骁骑军战力,让秦风对这个异世军队的作战能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里每位将士的实力,丝毫不弱于气境小天位修士,如果以百人为单元,眼前这只军队的战力,怕是能与百人气境中天位修士正面抗衡。 原本以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世俗的力量无法与修行界宗派的力量抗衡,然而如今看来,扶风大陆能约束各大宗派不参与世俗界的争斗,怕是远远不是自己表面所理解的那般简单。 更关键是,这支不明身份突来的黑衣人,会是那方势力,他们的目的,又真的是来救自己的吗? 无数疑问在秦风脑中闪过,而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耀出现一道灰色剑光,剑气纵横交错,接着才听见呛啷啷长剑出鞘声,秦风左侧高瘦黑衣人后背长剑终于拔出,而这第一招便是抱剑横扫,好个“万岳朝东”。 挡在秦风前方五名骁骑军犹如断线风筝,齐齐飞出数丈,坚固的军铠留下数道整齐裂隙,鲜血从铠甲裂隙中狂涌而出,混入地上积水。 几乎同时,身边呼啸枪袭的破风声顿时响起,秦风还来不及转头一看究竟,便听到高瘦黑衣人一声闷哼,身影迅捷后退,手中厥剑挥舞的密不透风。 黑衣人身前,数道枪影紧追不停,秦风本能的散开数个身位,这才发现原本站在大亲王身旁的银铠男子,此刻腾空飞来,手中银色长枪如蛟龙出海,逼的高瘦黑衣人步步退却。 坚硬如铁的青石地板,被高瘦黑衣人踏出一连串龟裂脚痕,而银铠男子每一枪有如万顷之力,无形中带给秦风莫大压力,这看似寻常的一击,秦风怕是竭尽全力也难以接下,先前风波亭中蔡廷那犀利枪法与眼前这男子相比,简直就是关二爷眼前刷大刀,贻笑大方了。 更让秦风感到惊叹的是,这弄枪男子,不但一身灵气纵横,而且臂力惊人、体魄所爆发的力量丝毫不比高瘦黑衣人差多少,此人,竟是一名修行者,同时也是一名炼体者,居然走的是体灵双修! 体灵双修秦风早有所耳闻,但到底如书中所言是误入歧途,还是另有天地,一时间,秦风也不知如何判断,只是心中将此事牢牢记下。 这舞枪者,正是边防骠骑军大都督,大亲王的左臂右膀,李互!被先帝钦赐护国大将军,官拜上二品。 杀局中,只见李互神威凛凛,双目炯炯,如电闪动,长枪一起,一招“百鸟朝凤”,但见枪尖乱颤,霎时间便如化为数十个枪尖,罩住黑衣人中盘。 这一枪势犀利凶险,却又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错觉,枪走轻灵,光闪如虹,吞吐开阖之际,又飘逸,又凝重,好一个名枪风范,秦风看在眼里,赞许默默念在心中。 南门城墙之上,宇文丞相突然举起左手,张开三根指头挥了挥,五王爷这才发现城墙北角屋檐之上还有人,只见三道人影几个纵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五王爷摇了摇头,半开玩笑的挖苦道: “国父大人,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大戏呀,还嫌不够乱吗?” 宇文丞相摸了摸自己大肚,神情一改先前凝重严肃,语气轻松的说道:“哎,就这几条杂鱼,也想来刺杀大亲王,看来是我多虑了。” 五王爷神色一震,和宇文丞相的表情正好反转,先前那轻松的表情不见,目光再次移向刑场啸亭之时,转而变得一脸冷然,五王爷一紧张,便习惯性的将手背在背后,左手食指不停的敲打着右手手背。 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五王爷多多少少猜到一些,原本以为这些人是为救秦风而来,万万没想到,这劫刑场救人是假,刺杀大亲王却是真。 然而,大亲王又岂是那么好杀的! 李互一加入,场上局面瞬间改变,和高瘦黑衣人一起围攻李互的七八个黑衣人,丝毫没有占到半点上风,只见李互东打一枪,西砸一枪,看起不成章法,但远远围观者,不乏有识之士,却知他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其枪法已达到极高境界。 围攻黑衣人越多,李互脚步移动也就越缓慢,只在一盏茶时分,已接连攻出六十余招凌厉无伦的杀招,地上躺着的六个黑衣人,无一活口。 就连秦风都知道,想从这些黑衣人口中撬出什么信息,怕是比登天还难,李互自然也知晓,因而招招致命,无所顾忌。 而就在这时,又是一低沉的口哨声响起,接着秦风身后那魁梧黑衣人一刀横扫,震荡的刀气逼退身边数名骁骑军,接着托起秦风后背,纵身一跃,身轻如燕般腾起数十丈高度。 被迫腾空而起的秦风只见头顶快速飘来一团黑云,挡住了天空微微细雨,接着黑云抛下一根长绳被魁梧黑衣人一把抓住,长绳一荡,两人快速的朝着西面滑翔而去。 秦风抬头,这才发现这黑云乃是一巨大的黑翼,黑翼上早有一黑衣人在根据风势操控方向,快速滑翔,只见这黑衣人左手用力拿下左侧一灰色绳木,这黑翼一转,灵巧的又朝北面飞去,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地面袭来的数支强弩攻击。 然而啸亭的北面,坐镇的可是大亲王,怎可能让这飞行黑翼从自己头顶上逃之夭夭,秦风心中暗叹不妙,此刻大亲王那犹如凝实的浑身杀机,就如同地府判决生死的阎罗王,连秦风都感到不寒而栗。 在这一刻,秦风头脑如醍醐灌顶一般猛然一阵清醒,被自己忽略的一环突然明悟,顿时心中一阵胆寒,望向刑场上这黑衣人的目光,变得森然阴冷。 这些黑衣人,并非来救自己,而是想以营救掩人耳目,乱局中杀了自己的!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五章 其意在沛公 啸亭周围一片混乱,那冷艳的神秘女子,自始至终都一脸淡然,眼前的一切于她看来似乎皆是微不足道、过眼云烟的红尘碎事。 细雨飘来,鬓边几丝柔发被冷风吹乱,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只是她却根本没有注意,就这般默默地站在大亲王身侧,直到那空中黑翼从大亲王头顶掠过,这才抬头怔怔地望去。 风不大,可在这一刻,她的衣裳开始荡漾飘舞,刹那间,在她周围日光仿佛被驱赶,无尽黑暗笼罩全身,黑暗中一道柔和的蓝色光亮,如银河倒挂,于黑暗中冲天而出,化为一道符咒,疾射空中黑翼而去! 秦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看见提着自己的魁梧黑衣人,一口鲜血溅在自己左脸之上,接着身体便飞速下坠,头顶一片蓝光闪耀,几个呼吸,秦风落地后一阵翻滚,卸去坠落之力,接着便看见那魁梧黑衣人和控制黑翼那黑衣人一前一后落在自己身前。 控制黑翼的黑衣人左手置于背后,却在这时多出一个青、白相间的阵盘,这黑衣人口中吐出几句深奥难懂的吐咒,亡命的冲向啸亭中那神秘女子。 神秘女子脸上未有丝毫惧意,就在那亡命黑衣人距离神秘女子不到十步之遥时,女子周身黑暗再次腾起,而这一次,亡命黑衣人手中的阵盘光华,却胜过黑暗中那道蓝色光亮。 “哗!” 阵盘所散发的白色雾尘光耀夺目,一条青色犹如枯藤的奇异之物瞬间缠绕住那神秘女子,片刻时间,那女子被困白色雾尘之中,无法挣脱。 几乎在神秘女子被困的同时,魁梧黑衣人身影鬼魅般游荡至大亲王身旁,双手化为爪,十指突然弹出八道乌黑的尖刺,朝着大亲王咽喉出袭来。 大亲王身形一侧,轻飘飘的让了开去,魁梧黑衣人一抓不中,次抓随至,这一招来势更加迅捷刚猛。大亲王面无惧色,目嵌凶光,斜身又向左侧闪避,险而又险的再次避开。 魁梧黑衣人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发出,瞬息之间,无数爪影便似一条游走的飞龙,龙影飞空,龙爪急舞,将大亲王所有躲避路线全然压制。 猛听得“嗤”的一声响,秦风视野被魁梧黑衣人身影所挡,根本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魁梧黑衣人突然就横身飞出,右手衣袖空空荡荡,而大亲王手中,赫然多出一条残破手臂,鲜血淋漓而下。 然而,秦风的注意力并未放在大亲王身上,因为今日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要在混乱中刺杀自己。 秦风伪造的那枚影珠,所暗藏的玄机既然大亲王能发现,为何就不能被隐藏在京都的其他势力所发现? 秦风初入京都,对京都的各方势力知晓的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问题又会牵扯到多少暗流下的内部争斗更是不清楚。既然有些人需要一个死了的世子布局,那么如果秦风能让大亲王相信自己就是世子,必然会让某些势力的暗中布局功亏于溃,因而设法让秦风再死一次的可能性,极大。 上次利用江幽兰的仇恨杀死了世子,定然是顾忌到世子敏感的身份,无法采用直接手段将其暗杀,只能绕个大圈子要了他的命,那么这次啸亭上演出这么一处劫刑场的大戏,想必同样是要绕个大圈子,于乱局中至秦风于死地。 至于如何在演戏中将秦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掉,还不会引起大亲王过多的怀疑,才是秦风此刻一直在思索的疑问。 就在秦风揣摩之际,神魂中师傅留下的那道残破的护道神符,再次发起微弱的光芒,这光芒较之以往弱的太多,以至于秦风心中满是愧疚,又倍感心暖。 可惜没有太多时间留给秦风感慨,只见秦风双眼突然升起两道黑雾,接着一个阴冷、鬼气森然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秦风顿时意识一片迷糊,刹那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秦风猛然起身,不由自主的朝着自己右侧疯狂跑去,刚跑数步,一阵绞心的痛楚从左侧肺部传来,同时,额头御龙吟印记仿佛感应到什么,自主的在秦风神魂中无声无息的低咆。 这来自神魂中的一声龙吟低咆,让秦风混沌的神识片刻恢复清明,师傅那道残破的护道神符光芒,让神识周围想要再次笼罩过来的黑雾再难汇聚,这一次,靠着秦风神识中那一点清明,醍醐灌顶般刹那明白了整个乱局中,击杀自己的前因后果。 至始至终,一直没有出手的那矮小黑衣人,在这关键一刻出手了,他既是一炼体高手,同时也是一剑道高手! 这于虚空中飞来一剑,真正要刺杀的目标是大亲王,这一剑速度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然而这一剑,却被控制了神识、突然冲过来的秦风误打误撞的给挡住了。 此刻插入秦风肺部的这一剑,薄如蝉翼,整个剑体就如玻璃一般,晶莹剔透,微雨中,想要将其发现着实不易。 这一剑,于乱局中突来,防不胜防,这看似刺杀大亲王的一剑,实际上,是击杀秦风的一剑。 然而,在场所有人,包括李互、包括那被困的神秘女子,包括南城门上的五王爷,宇文丞相,都在不同时段发现了这致命一剑,可惜这一剑太突然,太诡异,当发现这一剑时,已经无人能阻止。 而就在这时,秦风不顾自己生死,用自己身体,为大亲王挡了这一剑,这在众人眼中,瞬间被解读为父子之间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守护。 细想到此,秦风内心感到一阵恐惧,这布局之人,是要诛心!诛的是大亲王的心! 秦风为大亲王挡下这必杀一剑而亡,接着大亲王便会发现自己影珠所暗藏的玄机,大亲王发现替自己而死的正是自己亲生儿子,凭借大亲王对世子的溺爱,届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秦风不敢去想! 这是在诛心! 刑场之上,那把突来的飞剑,已然穿透秦风左肺,然而巨大的飞驰力道并未终结,而是拖着秦风身躯朝着大亲王飞去。 南城门城墙之上,宇文丞相满脸遗憾,倒是五王爷神情变得有些轻松,而这时,城墙石梯上缓缓走来一人,顿时让这两位位高权重的大洛权贵,同时面露疑惑。 来者,居然是当今陛下的贴身亲卫,也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吴公公。 吴公公虽无官职在身,但作为当今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以及那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无论是五王爷,还是宇文丞相,都不会太过摆架子。 宇文丞相朝着吴公公微微点头,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大肚,含蓄的问道:“吴公公,今儿不去陪着陛下,怎么会跑道这城头来?公公可不是一喜欢看热闹的人呀。” 吴公公看了看刑场局势,阴阳怪气的应道:“陛下说了,那秦宇如若死了,他那宝贝儿子,就得好好活着。” 吴公公如此一说,宇文丞相和五王爷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吴公公说话定然是有的放矢,这句秦宇若死了,所影射的东西,可就太多了,想到此,宇文丞相于五王爷几乎同时转头望去,果然,啸亭之中,局势出现异变。 秦风中剑,整个身躯被拖出数丈,大亲王一个纵身,从背后将其扶起,就在此刻,秦风双眼再次腾出两道浓浓的黑雾,接着面色狰狞的秦风,身躯突然向左微微挪动两寸,同时用双手按住胸前长剑剑柄,朝着自己肺部,再次猛然推入。 那把薄如蝉翼,穿透秦风后背的长剑,此刻剑尖正好对准大亲王的心脏。 秦风狠辣的将手中长剑猛然推入,这把奇特的长剑瞬间破了大亲王的防御,刺入体内,几乎同时,那矮小黑衣人身影快如闪电,鬼魅的闪现到秦风身边,双手握住秦风的手,随着矮小黑衣人的贯力,经秦风之手,那原本露出秦风体外有一尺的剑身,被深深的推入只露剑柄,透明薄剑在这一次,同时穿透了秦风与大亲王的胸膛。 在这致命时刻,一把长枪从天际杀下,伴随着一声毁天灭地的怒嚎,秦风身前那矮小黑衣人瞬间震为数片,五脏六腑喷射一地;啸亭中,原本被困的那神秘女子,也陡然黑光大盛,笼罩周身数丈方位,三道蓝色符咒同时于黑光中激射而出,那控制阵盘的黑衣人与先前袭击大亲王的魁梧黑衣人,各自被贴上一道符咒,眨眼便化为一潭尸水,骨肉无存,而最后一道符咒,飞往的正是秦风额头。 秦风在这一刻,双眼中的黑雾缓缓腾出,眼神再次恢复清明,然而等待他的,却是那犀利银枪与闪烁符咒…… 南门城墙之上,五王爷一颗心脏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而宇文丞相则是满脸怒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浓郁的萧杀意,至于吴公公,却是皮笑肉不笑的一声冷哼。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六章 十里通街路 城南坊市,通天街区! 这条街,夜子轩曾经走过无数次,这十二里路可以说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熟悉,然而今日,雨中这十二里路却是无比陌生、漫长。 夜子轩将眼珠塞入空洞的眼眶之中,或许是想在临死前,为自己留一个全尸,可注定这个愿望无法达成,还有不到百步,便能走出通天街区,离开这城南坊市,然而这百步,却是生死之隔。 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尸体,这些尸体仿佛都像睡着一般,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身上也没有一点伤痕,只是那一股股鲜血,要么顺着黑色衣领留下,要么顺着黑色裤腿留下,要么顺着腰间那黑色腰带留下,最终混入街区泥水之中。 夜子轩手中的刀很快,超过任何一名刀客,然而无论如何,也快不过眼前这黑袍人,因为黑袍人用的是三寸飞刀。 夜子轩将手中浸满鲜血的飞刀丢在了地上,正是这枚飞刀,毁了他一只眼睛。此刻屋檐上、墙角边,店门后,数道黑影冲来,那森然的刀光,让夜子轩一颗不甘的心,瞬间跌落低谷。 夜子轩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包,那枚粉色木匣还在,不由又安心了几分,夜子轩恨,恨自己大意,没有及时发现那影珠中的玄机。恨自己没本事,不能从杀局中突围,将这枚影珠送到大亲王手中,更恨自己无能,导致帝国陷入有史以来最大的内患之中。 夜子轩不甘心的一声大吼,浑身肌肉暴涨,再次提刀冲向那疯拥而来的黑衣人潮。 夜子轩曾是京都禁军最厉害的刀客,老一辈禁军将士谈及此人无不变色,而夜子轩成名的“藏影十八刀”也绝非浪得虚名。 何为藏影,日下挥刀无影,即为藏影,就一个字诀,快! 微雨中,夜子轩刀如冷风,无影无踪,留下漫天刀光,犀利霸气,诛神杀佛,不谓不猛!十八招刀势还未走完,涌来的数名黑衣人,又已尽数诛杀在刀下, 然而就在此刻,那柄飞刀再次袭来,这一次,夜子轩手中这藏刀,连同握刀的右手,一起斩断。 眼前那黑袍人,实力远远胜过夜子轩,可就是不将其击杀,先是一刀挑了夜子轩左大腿脚筋,接着又射瞎夜子轩左眼,现在更是一柄飞刀,斩断夜子轩右臂。 夜子轩咧着嘴,在雨中痛苦低嚎,那杀不尽的黑影再次从街道两侧持刀涌来,夜子轩知道,退一步便能海阔天空,可这一步,关系到帝国兴衰荣辱,让他如何能退! 夜子轩弯腰,左手拾起藏刀,一瘸一拐的再次朝着通天街外走去。 盘锁静静的站在街口,身后便是通天街区的牌坊,作为通天塔五大巨头之一,一身修为早已跨入虚境,眼前这冥顽不灵的家伙,已经将他所有耐性都耗去,要不是申公策有所交代,夜子轩毕竟是陛下的人,此刻这不知死活的废物,早已成为一堆烂肉。 原本以为,失去右手的夜子轩,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围攻,然而万万没先到,夜子轩的左手刀法,更快! 盘锁已经给了夜子轩三次机会,此时此刻,盘锁耳边再次用金五行真元凝实为一柄飞刀,而这一刀,将会终结眼前这一切。 飞刀悄无声息、快无踪影,疾射的方向,赫然是夜子轩的眉心。 莫大的死亡危机顷刻将夜子轩笼罩,眼中那越来越近的飞刀,如催命符一般朝着他疾去,这一刀夜子轩知晓绝非自己所能抵挡,带着一抹心伤,夜子轩瞪大双眼,死也难以瞑目。 “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尖锐声炸耳响起,夜子轩额头一阵绞痛,一块头皮被薄薄的削掉,一起削掉的,还有额前那一缕青发。 夜子轩猛然转眼,先是一束蓝色剑光从自己眼前晃过,接着一道人影,缓缓步入通天街区! 夜子轩神色一喜,来者,是一位老朋友,虎贲骑统领,风承俊! 风承俊,这位流传着无数传奇的军中战神,他的出现,即便知晓那飞刀黑袍人修为已然入虚,夜子轩心中依然对风承俊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就因为他是传奇,就因为他是虎贲骑的大统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坐上虎贲骑大统领这个位置。 “这些小杂鱼,不需要我出手吧。”风承俊神情淡然的走到夜子轩身边,拍了拍他左臂,轻松说道。 “干嘛不把虎贲骑调过来,省的如此麻烦。”夜子轩不解的追问道。 风承俊摇了摇头,无奈说道:“虎贲骑只有大亲王才能调动,而京都禁军也只有蔡将军才能调动,这也是你在这里打了半天,没有一人出现的原因。” 风承俊说完,羲和巨剑一展,转身淡然望着盘锁,略有深意的说道:“有些事,得靠自己打过去。” 盘锁面带冷色,目光幽冷的看着风承俊,心中充满不屑:什么时候炼体者也敢如此猖狂? 这夜子轩毕竟是陛下的人,难免有所顾虑,然而风承俊作为秦宇左臂右膀一样的人物,自然是杀掉最好。 七把飞刀在盘锁的身侧瞬间凝实,但见盘锁左手轻抬,两指一挥,这七把飞刀如离弦之箭,急速射向风承俊。 风承俊的刀法与夜子轩截然不同,其要旨端在凌厉狠辣,不求变化繁多,只见风承俊陡然间身形拔起,面对这袭来飞刀丝毫不避,反而挥剑前移。 “铛!铛!铛!铛!” 数柄飞刀皆被风承俊手中羲和巨剑荡开,而脚下身法却丝毫未停,数个呼吸便游走到盘锁身边,一道剑气闪华,强如虚境的盘锁,也不得不微微退后半步,暂避锋芒,然而就在这时,盘锁左侧余光突然发现一道蓝关乍现,本能的一个后仰,一把高速旋转的蓝色短剑,险而又险的从盘锁鼻尖掠过。 看着头顶飘起的那一缕青发缓缓斩落,直到这一刻,盘锁才收起了先前那份轻视之心,能成为虎贲骑统领,倒还有些真材实料,旋即目光转向那人群中越战越猛的夜子轩,不由一声叹息,今日这夜子轩,怕是留不住了…… “但,风承俊,得的留下!”盘锁收回目光,冷眼看着眼前这男子,心中恨恨道。 南郊,啸亭。 大亲王出现在秦风身后那一瞬间,秦风身躯虽被控制,但神魂却保持一丝清明,就在这致命时分,秦风瞬间明悟:那刺入自己肺部却没取其性命的一剑,其真实的目的,是“送剑”! 这一剑虽然阴险凌厉,然而凭借大亲王一身玄境本事,想一剑刺杀大亲王却是极其困难,这突来的一剑真正用意,便是“送剑”,再经秦风之手,将这一剑刺入大亲王致命要害——心脏。 秦风为大亲王挡剑之举,必然让大亲王心神震动,即便大亲王知晓眼前这少年乃是假冒世子,但依然保留着一丝侥幸心理,如此环境下更是触发了大亲王内心那不忍的恻隐之心。此时此刻正是大亲王防范意识最薄弱之机,控制秦风神魂,由他来完成这最后致命一击,这般刺杀大亲王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 想透这一点,秦风强大的意志力开始疯狂的争夺对身躯的控制权,这番意志争斗可谓凶险万分,犹如弱兔搏狮,若非师傅的护道神符支持,决然无法做到。 这意志争夺过程快如闪电,也幸亏秦风两世为人,前世职业生涯更是将其意志力打磨的坚如磐石,这才勉强能控制自己左手手腕,在推入胸部长剑刹那,秦风手腕发力,将剑柄稍稍向左推移半寸,而就是这半寸,让秦风的伤情更重,却让刀尖向右偏移半寸,险而又险的擦过大亲王心脏位置,刺穿大亲王胸腔。 此刻,伴随着控制自己神魂的黑雾从双眼完全散去,秦风眼前却被一道无限放大的枪影所淹没,枪尖所蕴含的狂暴灵气,将周围空间都激荡的扭曲。 这一枪来自于秦风身前李互,目标正是秦风眉心。 生死瞬间,秦风反而心境平和,本就是已死之人,能在这异世多活数月,倒也心满意足。只是,断峰崖下那刹那惊艳与心动,却让秦风略感遗憾! 秦风在这一刻选择闭眼,最后一次在脑中回忆起数月来,见过的那些人,经历的那些事,一股劲风穿至秦风脸面,如滚烫沙粒飞来,秦风面部一阵灼热微痛,然而等待的死亡却为来临,一滴温润雨水滴落在秦风脸庞之上。 秦风猛然睁眼,却见那银色枪头被一直大手紧紧握住,接着又是一滴鲜血,滴落在秦风鼻尖。 大亲王在最后一刻,单手擒住银枪,为秦风挡下了这致命一击。同时身躯左侧偏移,后背为其当下那道蓝色符咒,李互收回手中银枪,与大亲王交换一个眼神,转身再次杀向黑衣人潮,而这一次,李互犹如地狱归来的死神,疯狂的收割这胆敢来刺杀大亲王的这些亡命之徒。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七章 地府有知音 大亲王神色冷然,一声闷哼,单手拔出同时刺穿胸腔的明长剑,看了秦风一眼,转身回到啸亭。 南城城门上,宇文丞相那张犹如被万年寒气冻过的冷峻脸色,看到大亲王重新坐回石墩之时,才稍稍有了一丝人气。 五王爷则是怒火暗起,背在身后的手指,此刻更加频繁的敲打着自己手背,五王爷虽然无法修行,但同样是一名炼体者,因而对杀气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先前城门之上那浓浓的杀机,至少从三个不同方位传来,然而如何也想不到,这杀气瞬间锁定的却是自己。 五王爷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吴公公,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想明白,这位除了洛灵陛下外出,否者都会一直呆在宫中的吴公公,为何今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啸亭之中,如若刺杀大亲王成功,五王爷恐怕也很难活命,吴公公出现在这里,却是顶住了丞相的压力。只是这老狐狸,胆量、见识,以及杀戮果决的心性,五王爷自然不会怀疑,然而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会有这番埋伏,又为何要刺杀一位大洛帝国王爷,着实让人看不透,想不明白。 秦风被再次押送到刑场之上,胸前这贯穿剑伤诱发小周天术自行加快运转,九道灵气纷纷涌入伤口,拔出长剑那一刻,喷涌而出的鲜血混杂着一些内脏碎末,伤势极其严重,然而不到半盏茶时,便只有少量淤血流出。 这类贯穿伤,如若在前世,至少要在医院躺上三五个月,然而在这个异世,跨入气境的秦风只凭借小周天术功法,居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稳住伤势,并且开始慢慢愈合,这修行一道,对于人体机能的增益,当真叹为观止。 殊不知,秦风还是小看了这《小周天术》功法,能与天玄宗的《筑气玄法》成为修行界气境最强功法,自然有他的玄妙,小周天术讲究固精养气,所调息的灵气最能滋养五脏六腑,因而才有秦风伤势快速恢复的奇迹。 反观大亲王,在服用了一枚青色丹药之后,脸色才稍稍红润一点,由此便可知这小周天术其精妙之处。 屠杀很快便被清理干净,刑场上那些未能及时打扫的鲜血与碎肉残骨,还有一些零碎的内脏之物,依然随处可见,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随着微风细雨散去,远远围观的百姓胆怯的再退一里。 如此血腥的场面,常年在山中静修的瑶莫冰何曾见过?瑶莫冰面带愁容,秀眉紧皱,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死如此多人,更没见这般惨烈的厮杀,无论是黑衣人或者身穿军铠的将士,皆为身手不凡,秦风在这混战中必然遭受波及,也不知是否受伤。 所谓关心则乱,刑场上人潮涌动,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何种情况,瑶莫冰几次想走近一探究竟,却都被宇文素妗与绣春公子及时制止,这一心急,眼泪又差点掉下。 虽然与秦风相处不久,然而世子无论品性才华都深的瑶莫冰敬佩,尤其他在音律上的天赋,有时候会让瑶莫冰感到绝望,如若秦风死于这场混战,那么这人世间,又会少去多少脍炙人口的乐章。 与瑶莫冰急切不安的心情相反,周休、汪卫海、秦北川等人则是一脸冷然,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怕是与那假冒秦风的少年脱不了干系,这些家伙居然敢跟大亲王公然叫板,简直是自寻死路。 古皓月、云夕等书院学子也是远远站在人群之中观望,因为身份原因众人无法像五王爷那般登上城门居高临下,将刑场局势看的那么清楚,然而古皓月自始至终都是一脸淡然,大有隔岸观火不嫌事大的龌龊想法,这突来的黑衣人古皓月猜测十之八九是来劫刑场的,只是这般行为显得极其幼稚,大洛帝国想在大亲王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大亲王就不是秦阎王了。 如此搅局,反而会让秦风死的更快,果然,一番厮杀黑衣人尽数毙命,此刻秦风带伤,被两名将士押着,那模样也颇为狼狈。 杜炳山对帝国局势没有古皓月这般看的透彻,两方厮杀此刻尘埃落地,其心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先前那帮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犹如神兵天降,原本以为秦风会在这些黑衣人的掩护下顺利逃脱,还好这帝国将士骁勇善战,才未让秦风奸计得逞。 杜炳山心中还暗自松了口气,可宇文素妗的青纱帐就在身旁,瑶莫冰那欲哭还悲的表现更是被杜炳山看在眼中,嫉妒藏在心中,不由拳头紧握,恨不得下一秒这伪君子秦风便人头落地,可又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还藏有变数,难免心生夜长梦多的感触。 杜炳山神情亢奋的看着刑场被利索收整,骁骑军再次列队两侧,刑场之上也隐隐传来话语,此刻秦风正在与大亲王对峙,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再次惹得大亲王勃然大怒,秦风身旁的那持刀汉子已换了一人,此刻高举左手,看那样子这秦风多半又是顶撞了大亲王,被罚掌嘴。 这掌嘴处罚,虽不致命,但在杜炳山眼中看去极为舒坦,这番羞辱,不正是自己想做的吗? 然而偏偏就在此刻,一道琴音传来,那准备掌嘴的大汉,这手臂刚挥到一半,便被这琴音震退数步,杜炳山心中一个激灵,这担心的变数,居然说来就来了。 围观百姓突然自发的让出一条宽道,二十四位身穿绣竹绸缎白袍,头带高高扁平曹音冠,脚穿青光竹屐鞋,手持琴、萧、琵琶、编钟等不同乐器的众多音律大师,鱼贯走出人群,挺胸抬头、体态端庄,大步流星的朝着刑场迈去。 这二十四人分成三排,每排八人,带头的赫然是当今帝国音律三大泰斗人物,中间一位高瘦老者,乃帝国三大宗师之一的宫九歌,更是当今洛灵陛下音律师傅;左侧这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是帝国最年轻的音律大宗师沐绝尘,而右边这位是四艺鉴宝阁阁主,帝国首席音律评鉴大师奉常春,三人身后跟着的这些众人有男有女,皆是帝国音律一方大能,也是本届帝国音律大典的评鉴大师。 平日这些玩弄音律之人,心高气傲,又一心钻研音律之道,难免曲高寡和,很少参与红尘俗事,然而这二十四位音律大师,可以说代表了大洛帝国,甚至整个扶风大陆音律最高水平,其中任何一人平日里想见一面都难,却不知为何今日不但个个盛装出席,而且面带悲色,这二十四人步入刑场的气势,慷慨激昂中,却带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苍凉。 杜炳山心头一震,一种荒诞的想法毫无理由出现在脑中:这些音律大能,不会也是来劫刑场的吧。 二十四人刚步入刑场,两侧骁骑军迅速靠拢将其挡住,长枪强弩相对,只听宫九哥面色冷然,一声大喝: “大亲王,怎么?连我等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也要杀吗?” 此刻,大亲王早已起身站立,双目炯炯犹如铜铃,只见大亲王左手一挥,两侧骁骑军尽数退下,宫九哥带着众人又上前十步,个个盘腿而坐,手掌乐器,神情冷然的看着不远处啸亭。 宫九哥朝着秦风礼节一拜,语气悲壮的说道:“听闻大亲王要杀世子,我等虽不知缘由,但世子之死,将是扶风大陆音律界莫大损失,天有四方,音有八风,可叹今日一过,这大洛帝国音律之道,从此只剩七风,今日,我与众人一道,弹奏世子新曲,也算为世子送行,秦兄弟,此去老哥不能相陪,但愿地府亦有知音。” 随后,宫九哥一声叹息,转身面朝众人,又一鞠躬,轻声道:“诸位,多谢了!” 众人纷纷摇头,人群中更有一美貌妇人突然起身,回礼道:“宫先生何处此言,今日我等自愿为世子奏曲送行,何来一谢,再说能有幸弹奏世子这首新曲,乃荣耀之事,这谢字,还请收回。” 刑场上顿时一片寂静,这一番对话围观众人也都知晓了宫九歌等人的来意,京都百姓都知前些日子秦风那首脍炙人口的《笑傲江湖》,的确惊为天人,可即便如此,还远远达不到让大洛帝国二十四位音律大师为其送行的程度,难道说,世子又有什么新的神来之作,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大家们,都心悦诚服。 很快,众人便知晓答案,只见宫九哥含笑环视一圈,也随同众人缓缓落座,拿出十二神琴之一的“逐风影踪”,修长而优雅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接着左手小指拨弦轻佻,脆音骤起,然后便是九指在琴弦上风快弹奏,顿时琴声尖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无数烈马跑去,壮怀激烈。 众人紧跟附和,各种乐器根据曲风依次介入,前世经典《克罗地亚狂想曲》在这一刻,响彻整个刑场……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八章 首席传少年 当今大洛帝国二十四位音律大能,共同弹奏的这首神曲,瞬间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牢牢吸引,那一个个铿锵有力,灵动的音符洒落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华彩的前奏,高亢的旋律,跌宕的和声,倏然间令人心潮澎湃! 此刻,整个南郊,《克罗地亚狂想曲》犹如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一般,流泄出来的音符交错着神奇、优雅、激情、曲折、猛烈的节奏,化成魔咒引发在场所有人的共鸣,宛如阳春白雪,天籁之音,让人难以自拔的同时,望向刑场上秦风的目光,从原本的看热闹,慢慢的转变为一种期待、崇拜、不可思议与惋惜的五味杂陈之感慨。 这就是音乐的力量,扶风大陆音律之道盛行,红尘俗世的高雅娱乐无外乎吟诗作曲,一位音律大宗师在世俗界受欢迎的程度,远远超过修行大能,世子这首新曲可谓惊为天人,完全颠覆了这世界对音律的认知,以至于一曲弹奏完毕,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就连大亲王此刻望向秦风的目光,都少了三分杀气。 良久,南郊城门之上,宇文丞相带头鼓掌,然而这响亮的掌声,瞬间成为引爆全场的导火索,那犹如雷鸣般的欢呼呐喊刹那间响彻四野,原本远远观之的百姓,却因这首天外神曲,不约而同的纷纷靠近啸亭,看向秦风的目光中多有善意。 宫九歌缓缓起身,傲然望向大亲王,眼神充满悲伤与不解,经久的掌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时,周围百姓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话题无不围绕着秦风展开,青纱帐中,绣春公子与宇文素妗相互对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纷纷移向身侧瑶莫冰之上,但见瑶莫冰神情激动,双眼带泪,一双手紧紧握着怀中神琴,不知在酝酿这什么。 瑶莫冰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吐出一口气,如此反复稳住自己心神,接着便朝着刑场之上的秦风走去。 绣春公子刚要拦住,却听见宇文素妗在其耳边小声说道:“让她去吧,这次你我绝然拦不下她,音律之道亦是一种修行,痴迷此道者,往往有一种偏执的心性,再说,我看今日这局面,怕是有所转机。” 瑶莫冰独身一人,抱着神琴步入刑场,顿时成为全场焦点,瑶莫冰不但美若天仙,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那种不染红尘,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的形象,让人见之生恋。 就是这番气质,才让杜炳山这等少年为之着迷,然而此女到底是谁,也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大多围观百姓心中更多的猜测:这绝色女子十之八九又是世子的一位红颜知己! 世子风流,喜好女色,这在京都家喻户晓,谁人不知?周围不明真相的百姓虽然不知为何今日大亲王要取世子性命,但这般绝色女子从容镇定的步入刑场,证明多半和世子的关系匪浅。 瑶莫冰神色坚定,先是走到宫九歌身前,微微行礼,然后缓步来到秦风跟前,见其胸口剑伤狰狞,血流不止,不由一阵心痛,连忙掏出一紫色小葫芦,倒出一粒乳白色药丸,将其送入秦风口中,这才说道: “那日在雨余庭,莫冰创造的新曲有幸得公子指点,这些时日又将其完善,本想抽空再请公子品鉴,然而……莫冰怕以后再难见公子一面,今日我便弹奏此曲,也算圆了心中执念。” 秦风服下丹药后,也不见其伤势有何好转,眼前瑶莫冰双眼含泪,神情悲悯,甚是真诚,秦风心中隐隐断定,当日在雨余庭,半夜进入自己客房之人,多半另有其人。 眼下,无论是宫九歌、奉常春也好,瑶莫冰也罢,即便是这些人等进入客房发现自己不在,也无需太过担心,唯独那夜,秦夫人的贴身仆人嬛娘,就住在楼下。 秦风思绪辗转间,婉转的琴声再次响起,流泄而出的轻快、柔美的旋律,不知不觉的便能抚平每个疲乏的心灵,悠然动情,和先前那首《克罗地亚狂想曲》截然不同,这首充满浪漫、静谧、天真的歌谣,带给人更多的却是童年回忆,回忆起那种少年不知愁滋味,酸甜苦辣咸都有的美好时光。 这首改编的《童年》,在这一刻悄悄的带走了众人那一抹伤感,微风细雨与这欢快的乐章,在这一刻陪伴秦风走完最后一段时光。 秦风默默的注视这瑶莫冰,一曲弹完,秦风孤零零的掌声独自响起,而这一次,众人都没有参与,更没有打扰。这一刻,属于秦风与瑶莫冰两人的世界。 大洛帝国,盛世京都乃风雅之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花前月下的男女之欢自然见过太多,然而故事诗词中的那些生离死别,哪有今日这啸亭中上演的“红颜含泪伤离别,送君一曲去泉台”来的这般感人肺腑。 “好曲、好琴、好人儿”秦风凄凉一笑,坦荡道:“如有来世,定然与瑶姑娘把菊话音,闲茶闻乐。” 好对神仙眷侣,可惜了! 围观众人无不感慨,唯独站在秦风身侧不远的江幽兰,原本一直低着头,此刻却是微微侧目,神情不善的看向瑶莫冰,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江幽兰对此女的反感尤甚对大亲王的仇恨,特别是秦风那句如有来世,让江幽兰心里酸溜溜的特别不是滋味,也极为抗拒。 江幽兰心思细腻敏感,常年独自一人忍辱负重生活在这异国他乡,对于关怀与守护的渴望远远超过对于亲情的渴望,此刻在她眼里、心里,魂里,秦风就是她的避风港、主心骨,就是她的守护者,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更是大亲王亲自承诺,自己未来的丈夫,如何能容忍有其她女人介入? 对于这位才貌出众,冰清玉洁又精通音律的绝世少女瑶莫冰而言,江幽兰毫无由来的对她产生一种包含着憎恶与羡慕、愤怒与怨恨、猜嫌与失望以及伤心与悲痛的复杂情感。 江幽兰再次低着头,默默盯着地上那冰冷的玄铁断头台,心中多出一份决然。 瑶莫冰静静的凝视着秦风,也不知如何安慰,又侧身看了看大亲王,那眼神中带着一份莫名的偏执,仿佛要将此人牢牢记住,记住这杀害秦风的罪魁祸首。 就在此刻,宫九歌再次起身,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行为出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音律大宗师身上,只见他神情庄严,面色凝重,转身面朝众人,朝着参加今日演奏的众人三叩行礼。 当今这位久负盛名、威望极高的一代音律大宗师行此大礼,众人却是欣然接受,一旁围观的百姓甚是不解,包括大亲王、宇文丞相、五王爷等人也是如此,按理说,宫九歌身位帝国首席音律师,更是贵为洛灵陛下的音律师傅,即便见到陛下都不必行君臣之礼,为何会有今日这般怪事? 世人哪里知晓,大洛帝国首席音律师并非王权国制钦定,而是经过音律界各大州郡推荐获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坐上去得,在场二十四位代表帝国各大州郡最高水准的音律大师,拥有二十四枚荐签,如果这二十四人都推荐同一人,那这人便是帝国首席音律的大师。 只见宫九歌拿出一玉竹筒,从二十三位音律大能身边一一走过,每到一人跟前,都会弯腰行礼,接着便会有一支写上名字的竹签投在玉竹筒中,宫九歌走的缓慢,仪式感极强,这一圈走完,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最后,宫九歌也拿出自己怀中竹签,投到玉竹筒,接着双手捧着玉竹筒,神态端庄,郑重其事的将其交给奉常春,奉常春跪地接过这玉竹筒,又逐一查看了每一根竹签上说写的名字,随后对着宫九歌点了点头,起身面朝众人,大声宣读道: “经帝国首席音律师宫九歌先生推荐,由大洛帝国各大州郡音律代表决议,一致同意秦风当选为新一任帝国首席音律大师。” 奉常春此话一出,在场无不震惊,大亲王更是双拳紧握,眼中愤怒之火仿佛要将人间溟灭,身旁,李互长枪微震,屏气凝神,只要大亲王一声令下,眼前这假冒世子的少年,顷刻即能让其毙命。 宫九歌快步走到秦风跟前,为其挡住了身后那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机,接着取下自己左手大指上的青釉骨戒,交到秦风掌心,慎重道: “大洛帝国开国之日,始皇洛武帝陛下便昭告天下,帝国首席音律大师拥有自我赦免权,即便犯下滔天大罪,也可免去死罪,如若关押囚牢也不得受其虐待。 此戒名为“音律合风”,乃是洛武陛下于当年北望坡一战受伤时,取出的一根脊梁骨所打磨成型,并无玄妙之处,只是身份的象征,带上它,你便是帝国首席音律师,自然也就无人敢伤你性命。如果大亲王看的起我等这些搞音律之辈,说不定还能还你自由,如若入不了他那高高在上的眼界,这牢狱之苦,怕还是免不了。”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六十九章 劝君一席话 宫九歌这番作法,倒让秦风感动不已,当今帝国,洛灵陛下对音律的喜好世人皆知,凭借两世为人的经验,秦风盗用剽窃,沽名钓誉的展露音律天赋,其本意是为了投其所好,引起洛灵陛下的注意,从而起到日后制衡大亲王的目的。 秦风知晓“假影珠”事件必定不是长久之计,以大亲王的能力与手段,迟早败露,只能暂时让大亲王心存怀疑,不会贸然对自己下手,然而卜天策的投诚,那玄而又玄的篡改命运禁术,让秦风也知晓了这世间居然还有命灯这等奇特之物,如若真能成功,倒也坐实了自己就是世子的身份,的确免去了许多后顾之忧。 这异世,秦风需要一个身份,无论会是何种身份,大洛帝国亲王府世子的身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与宫九歌等人的接触,乃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本以利用之心交往,可今日换来的却是肝胆相照,一片赤子之心,如何不让秦风心生感动。 别说秦风,就连身旁的瑶莫冰也为宫九歌这般做法深感钦佩,帝国首席音律宗师,不仅仅是声名显赫、备受尊敬的称谓,更是代表了其本人在音律之道上卓越的贡献与造诣,代表了整个大洛帝国音律引领的方向。 瑶莫冰破涕为笑,心中更是为秦风感到高兴。虽然秦风在音律界声望不高,但其才高八斗的音律才华和与世无争的品性,虽然现在还无法完全担起引领帝国音律潮流的重任,但假以时日,必然能带领整个音律界开启一个全新的篇章。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秦风依然免不了牢狱之灾,但性命至少无忧。那句“把菊话音,闲茶闻乐”也自然不用等到来世。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杜炳山与古皓月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七上八下,杜炳山愤怒的脸色中,带着七分羞辱与不甘,杜炳山三岁学音,五岁崭露头角,十岁便给自己立下宏图之志,要成为下一届帝国首席音律大师。 为了这个目标,杜炳山夙兴夜寐、朝乾夕惕,可谓十年磨一剑。纵观古今,无论何时,无论何处,天赋固然重要,然而没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就决然无法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 而此刻,当宫九歌将代表帝国首席音律师的标志“音律合风”传承给秦风时,杜斌山觉得那所谓的“天道酬勤”就是一个笑话,觉得十年来发愤忘食、勤学苦练的自己就是一小丑,更是对自己信仰的一种侮辱,杜斌山脑中反复的咒怨道: 秦风算什么,一个骄奢淫逸的花花公子,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子,我杜斌山冬寒抱冰创作之时,他却在秋水阁与众女齐欢,我杜炳山晨暮练琴之时,他却在挽月楼花天酒地,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获得这等荣耀? 杜炳山喜好音律,将其视为一生追求,更有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壮志豪情,然而今日宫九歌这番做派,却如那黄河之水,瞬间将杜炳山心中熊熊燃烧的音律之火彻底扑灭,失去毕生信仰的杜炳山,原本对秦风的仇恨只是来自于少年之间的那种男女爱恨,然而此时此刻,这种仇恨在杜斌山的心中疯狂滋生,无形中上升到了枕干之锥,深仇宿怨的地步,这种仇恨甚至疯狂到对宫九歌的恨,对瑶莫冰的恨,对整个音律界的恨。 此刻,杜炳山才有些读懂、甚至体会到恩师万径山临终前那句话的含义:“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值得我们为它奋斗。然而为师只同意后半句。” 秦风接过骨戒“音律合风”,一番端详后却又摇了摇头,将其还给了宫九歌,众人不由面色疑惑,这时只听秦风坦荡道: “首席音律师可赦免死罪,始皇当年之所以定下这规矩,是因为始皇坚信,音律之道乃是人间正义之道,是因为始皇坚信,帝国音律界乃是世间清流之地,更是因为始皇坚信,音律界推选出的首席音律师,必然是品性高洁、才艺双全之辈。 今日,大亲王欲取我性命,理由更是让我难以理解,此刻我若为保命接收这骨戒,不正好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找到把柄,让我父子之间的误会加重,秦风在未让自己洗脱嫌疑之前,断然不能、也无法接受。 再说,这帝国首席音律师,我秦风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在座诸位,哪一位在音律之道上的才华与造诣不比秦风强,今日之举,更说明了各位大师心存慈悲,乃大善之人,秦风除了感激之言,无以为报,这首席音律师的头衔,秦风万万不敢奢望,还请宫先生收回此戒,继续为帝国音律界操劳,秦风如若洗脱嫌疑,定会好好钻研音律之道,为帝国音律界略经绵薄之力,日后有所建树,这首席音律师的荣誉,也是垂涎三尺。” 宫九歌听闻秦风一席话,不由一声惋惜,本想在劝说几句,倒是奉常春起身,走到宫九歌身旁,细细说道:“世子此言也不无道理,你我皆知大亲王要杀世子的理由,这首席音律师的确能保住世子性命,但如此一来,世子以后的身份,怕是永远无法清白,更有可能一生都在牢狱中渡过。” 说完,奉常春又朝着啸亭上前数步,朝着大亲王鞠躬一拜,神情凝重的对其说道:“大亲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亲王点了点头,对奉常春还算客气,毕竟此人不但和自家夫人是同乡,而且与大亲王府素来关系密切,故而允许道:“但说无妨!” “大亲王,微臣刚入京都担任四艺宝鉴阁阁主之时,陛下曾让我调查一件往事,结果这事诡异之极,使得微臣深陷困惑而无法做出决策,有一日微臣为秦夫人送去紫檀香炉时,夫人见微臣神情憔悴,面色愁苦,便给了我一瓶“醒神丹”,也看出了微臣的难处,于是还对微臣说了一句话:这世间,什么丹药都可炼制,唯独这后悔药,无法炼制。 后来,微臣将这诡异之事的调查报告给了陛下,并将秦夫人的话转告了洛灵陛下,洛灵陛下最后的决策采纳了秦夫人的意见。今日,我将这句话也送给大亲王,这世间,可没有后悔药。” 奉常春这句话,可谓正中大亲王心中软肋,大亲王身位一代枭雄,杀戮果决,做事毫不犹豫,自负的性格更是让他一旦决定,绝不后悔,然而唯独关系到秦风这事,大亲王心中颇有顾虑,也心存侥幸,如此优秀少年,神情相貌又与世子一模一样,如若真是自己亲子,那将是何等幸事,如若真杀错了,那……这番后果,大亲王不敢去想;但如若此子不是风儿,定然就是杀死风儿的凶手之一,不让他以死谢罪,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爱子? 一时间,大亲王的确难以抉择。 而且此话反复提及秦夫人,奉常春的意图大亲王自然明白,秦风失踪当日,大亲王伪造家书,让秦夫人远离京都去了娘家,就是怕夫人接受不了这事实,大亲王所有关于秦风之事的处置,都瞒着秦夫人行事。 奉常春说话从不拖泥带水,点到为止,对大亲王讲完话,奉常春便转身走向秦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在场各州郡音律大能分别谢拜,与宫九歌几人商议,众人便起身离开刑场,然而奉常春最后那几句言语,却是让秦风感慨其睿智的同时,也深表感激。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章 进退两难决 大亲王双目凝视着秦风,啸亭在这一刻静寂无声,大亲王很少被情绪控制,却因秦风一事慎之又慎,其实秦风的命灯早已熄灭数月,而命灯映照的是人之命格,命格断,命灯自然灭,然而这世间,能让命格完全终断的方法,只有死亡这一条途径。 数月来,大亲王请来无数研修命格的大师,占卜秦风命格一事,然而最终得出的结果出奇一致,那便是:秦风,已于仲月戊己日寅时死去! 就在前几日,影珠的出现更是证明了爱子被杀,凶手正是眼前这胆大妄为的异国公主江幽兰,身侧一脸严肃、酷似秦风的少年,定是京都某方势力搞出来的障眼法,而这一方势力必然与那通天塔大商余孽旧势力有着莫大关系。 通天塔大商余孽,胆敢如此挑起事端,大亲王府势必与之势不两立。 昨日夜入一更,宇文丞相府的马车驶进了大亲王府,大亲王书房的灯亮了一晚,直到凌晨四更,这辆马车才姗姗离去。宇文丞相的到来,让大亲王对这位“和事佬”的态度和印象有了一些改观,这位一直保持中立的老狐狸,无论怎样,对先帝的忠诚还是毋容置疑。 宇文丞相承诺全力支持大亲王,铲除大商余孽这一帝国毒瘤,但前提是那假冒秦风的少年必须亲口招供,通天塔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国父这种文人书生意气,向来讲究名正言顺,师出有理,大亲王能理解,而且这事也不难办,自然也就答应了。 秦风默默注视这大亲王,奉常春那句话或许能让大亲王有所触动,但就凭一句话想让大亲王改变主意,那大亲王就不是秦阎王了。 大亲王今日直接把秦风押送刑场,杀秦风之心,谁也改变不了,秦风隐隐感觉到,其实大亲王心意早已决断,而且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恐怕就算洛灵陛下想要保全自己,怕也困难。然而迟迟没有下手,仿佛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的确,在大亲王眼中,面对杀害自己亲生儿子的凶手,这等死罪,谁能保他?谁又能救他? 大亲王击掌三下,六位身穿长袖灰袍者鱼贯而出,一并抬出三排九尺长的铁架,将其放在啸亭背后,这铁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冰冷的刑拘,透着阴森寒光,让人见之胆寒。 大亲王起身,上前数步,对着秦风冷然道:“小子,你以为有宫九歌等人的庇护,就能相安无事了?就算你接收了始皇骨戒,也只能免去死罪,本王有很多办法,能让你生不如死,不过本王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还是那个问题,说吧,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那夜在秋水阁,萧梦迎又为何送你去通天塔。” 秦风摇了摇头,皱着眉再次辩解道:“父亲,这个问题你即便问我一百遍,我的回答依然如此,我就是秦风,我并没死,这中间定然有什么误会,既然父亲不相信我,我想见我娘。” 然而秦风的这番辩解在大亲王眼中甚是可恨,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提及秦夫人,更是居心叵测,眼前这杀死爱子的凶手之一,大亲王怎可能对其宽容,啸亭后方那三排透着血光的刑拘,便说明了问题。 “混账,到了这个时候还负隅顽抗、灵玩不灵,你是认为本王不敢对你用刑是吧,来人,给我先挖去他的左眼。” 大亲王横眉冷对,今日是铁了心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雷霆血腥手段惩戒这几个胆敢杀害世子、罪大恶极之人,只有这样,才能让大亲王心中滔天怒火得到稍稍平息,而更大的怒火,势必将在不久后燃遍京都,甚至整个大洛帝国。 闻令后,一位灰袍老者从骁骑军背后缓缓走出,来到啸亭后方刑具架上,熟练的挑选了一把小锥刀,一个类似笔筒的铁套和一枚带着尖刺的指环,接着走到秦风跟前,面目冷酷的说道: “得罪了! 你可以把眼睛闭上,我会用这小锥刀先撕开你眼部周围肌肉,然后用瞳套卡住你的眼珠,避免一会因剧痛导致眼珠晃动,最后会用指环刀一点一点将你眼球筋膜割裂,这样取出的眼珠最为完整,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慢,你的多忍忍。” 灰袍人语速很慢,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刑场上,这一番说辞众人听的清清楚楚,胆小的妇人早就将头偏到一方,这句句言辞听着都觉得眼疼,哪敢再看。 杜炳山反倒心情爽畅,还突然有一种老天开眼的感慨,这濛濛细雨虽湿透衣衫,却是润物细无声般的将那颗原本萎靡不振萎的心境重获新生,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师傅说的也不全对,这世间,还是有美好之事! 古皓月的眼神却是一直看着不远处的宫九歌等人,就在半盏茶前,奉常春突然匆匆离去,而此刻听闻秦风即将遭受刑法之罪,宫九歌的脸上也无半点忧色,这显然不合常理。 更关键是,古皓月因其特殊的身份,多多少少知晓一些事情,秦风的命灯已熄灭数月,此刻刑场上的少年必然不是秦风,按照大亲王的秉性,恐怕早就将其处决,可为何非要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用刑、问罪呢? 灰袍老者并不着急动刑,而是将小锥刀正反面来回的在瞳套上磨光,那金属摩擦的滋滋声,甚是刺耳,灰袍老者冷凝的眼神中,透着一道漠视生命的残酷。 秦风瞪大着眼,目无斜视的看着啸亭中的大亲王,灰袍老者右手举起小锥刀,左手中指瞄准秦风左眼眉毛,从最左侧慢慢滑到最右侧,秦风知道,不一会这将是小锥刀切割的路线。 灰袍老者再次冷酷说道:“得罪了!”,说完便提起手中的刀,划向左眉。 “住手!” 就在刀尖刚刚抵达眉眼肌肤之时,一道近乎咆哮的愤怒声在刑场上响起,这声音甚是洪亮,中气十足,因而传得极远。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奔驰而来的马车从京都南门而出,呼啸着朝刑场赶来,这驾马之人,正是奉常春,而这句制止的厉喝,自然也来自于他。 然而这一声厉喝,明白事理之人自然关心的是这马车中到底是谁,奉常春身位四艺宝鉴阁阁主,和大亲王府交往密切,但毕竟只是一下四品官职,与啸亭中那位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亲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小卒,居然敢大呼“住手”,居然敢公然违抗大亲王指令,居然敢驾驶马车直接开往啸亭,这一切都说明,马车中坐着的人,身份非同小可。 周休、秦北川等人心中更是感到诧异,当今京都之中,能有这份胆量和实力公然和大亲王叫板了,也就区区那么三人而已,洛灵陛下、宇文丞相和那通天塔塔主,就连蔡大将军,面对大亲王也是退避三舍,然而此刻马车中定然不会是洛灵陛,宇文丞相此刻正在城楼之上,难道说,这马车之中,坐的是通天塔塔主,姜子赋? 马车直接停在啸亭边上,奉常春当即跳下马车,一个巴掌扇在那准备行刑的灰袍老者脸上,大亲王见之也不责怪,因为此刻他看见掀开车帘的那只手时,便知道今日要取这冒充世子少年的性命,怕是难了。 掀开车帘之人,正是嬛娘,秦夫人的贴身丫鬟,嬛娘的出现,说明秦夫人就在车中。 大亲王一代枭雄,戎马一生可谓战功赫赫、世人敬仰,然而越是铁血之人,内心越有柔情一面,只是这柔情一面,秦夫人独占二分之一,其次便是爱子秦风。 大亲王与赵珏毓患难相识,更是一起渡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千里生死逃亡之路,若非赵珏毓舍命相救,大亲王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这份情谊大亲王视为珍宝,倍加珍惜,对秦夫人可谓有求必应,两人也是恩爱有加。 正因如此,大亲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骗走夫人,独自处理秦风一事,然而夫人此去滨州路途遥远,即便乘坐飞行舟来回也要四日光景,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此刻那容大亲王多想,当即起身来到马车前,准备迎接夫人,可马车中却只走出嬛娘一人。 大亲王关切问道:“夫人,可在车中?” 嬛娘微微点了点头,轻语道:“小姐就在车中。” 嬛娘这句“小姐”的称呼,大亲王便感觉不妙,不用夫人而用小姐称谓,自然是要和大亲王撇清关系,大亲王心中一阵难过,追问道:“那为何……” 未等大亲王说完,嬛娘抢话道:“小姐不想见你,只是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夫人有何吩咐说便是。” “小姐说她今晚会亲自下厨,做的是世子最爱吃的五桂丸子,晚餐时如若见不到一个毫发无损的风儿坐在她身边,小姐与大亲王这夫妻情分,也就到了尽头。” 秦夫人家乡在滨州岭南,而岭南有一习俗,家人团聚时便会在肉沫中加入桂花,做成肉丸,在裹上糯米蒸食,寓意家有贵人、衣食无忧、蒸蒸日上。一家有几口人,便做几个丸子,比如一家四口,便是四桂丸子。 秦夫人这用意,大亲王当然知晓,同时也是大亲王最担心、最难以抉择的一件事情。 嬛娘并未在于大亲王多言,而是走到秦风身边,拿出一橘黄色镂空琥珀手镯,牵起秦风左手将其戴在手腕之上,轻语道: “这手镯,乃是赵家信物,赵家万贯家财,富可敌国,数千年来积累的财富,早已不在帝国之下,夫人说了,你带上这手镯,秦宇敢动你一根毫毛,从今往后,大亲王府就别想再从赵家拿到一文钱。” 说完,嬛娘手掌在秦风手腕上轻轻拍了拍,便转身离去,重新登上马车,正要掀开车帘时,仿佛又记起了什么,下车对大亲王说道: “大亲王,小姐还说了一句话,她说,就算这少年不是风儿,如今你已失去了一个儿子,可千万不要再把夫人也弄丢了。” 这句话说完,嬛娘便坐上马车,常遇春一声吆喝,这马车缓缓起步,朝着京都城中驶去。 自始至终,秦夫人未见大亲王一面。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一章 难得有情郎 南门城墙之上,宇文丞相表情显得有些幸灾落祸,秦宇这一代枭雄,行事向来肆无忌惮,怕过谁?又何时怂过?唯独这秦夫人,将大亲王这匹烈马驯服的服服帖帖。 秦家为帝国功勋家族,世袭大亲王爵位,因手握重兵,历代君王无不忌惮,削弱兵权等权衡之策历史上时有发生,最厉害的一次,秦家只保留了帝国七军中的边防军,其余六军有四军回归王权,然而到了秦宇这一代,七军从掌大亲王府,帝国兵权几乎一手遮天,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便是因为有赵家源源不断的提供粮钱保障。 厩牧、军械、符勘、粮草、军饷等等,哪一样不烧钱?自古都是掌兵容易,养兵难,有了这富可敌国的赵家资助,秦宇不但兵权在握,而且每年都有扩张之势,就那眼前这骁骑军而言,由十年前的百万编制,发展到现在,规模已达三百万编制的骑兵军团,所花费的金钱更是数以千万计。 赵家族规为长老制,权利最高的三人便是赵家三位长老,赵珏毓的叔父管人事,赵珏毓的大舅管产业,而赵珏毓则管钱财,如今赵珏毓将代表赵家最高权利的信物“金镂雕古钱纹镯”交给秦风,就表示无论秦风是何人,赵家都认他。 秦夫人如此态度,倒让城墙之上的五王爷感到意外,眼前这少年绝非秦风,秦夫人既然来到这啸亭,又是奉常春带路,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可即便这般,秦夫人依然要力保刑场上的少年,这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然而,秦夫人今日刑场上这番作为,倒是如果秦风倍感温馨。 秦风前世乃一孤儿,一生都没有机会体会到何为母爱,然而当嬛娘将这手镯亲自给他戴上之时,当嬛娘对大亲王说出那句“亲自下厨,做的是世子最爱吃的五桂丸子”之时,秦风一颗异世的心,在这刹那间,有了一种热泪盈眶的归属感。 这是第一次,让秦风体会到到大亲王府就是家的感觉,秦夫人那种爱子心无尽的情怀,就如同一棵参天大树,无怨无悔的为其挡住世间风雨,又像是一阵和煦之风,吹去朔雪纷飞,带来温暖无限,更像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秦风遭遇到一切坎坷化为乌有。 有人爱和有人庇护的感觉,当真妙不可言!江幽兰羡慕的看着秦风,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表,自始至终都是一脸冷然的她,却在此刻眼眶红润,无论如何,有秦夫人的庇护,眼前这少年应该可以安然无恙,然而等待自己的,恐怕却是大亲王的成倍怒火。 果然,大亲王未再理会秦风,而是将冷酷的目光移向了江幽兰,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使得江幽兰如芒在背,江幽兰脑子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大亲王的询问时,大亲王的一句厉喝,却是让她瞬间坠入恐怖深渊。 “来人,挖去此女双眼。” 自始至终,大亲王都没有打算询问的意图,而是直接动用酷刑。 江幽兰脸色惨白,忍不住浑身发软,双腿不听使唤的颤抖,眼泪在这一刻唰唰流下,那灰袍老者就如地狱恶魔,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手中刑具碰撞所发出的铿锵之声,使得江幽兰险些站立不稳。 此刻江幽兰心中多出一份迟来的悔意,心中不由自主的猜想到,或许自己昨日就应当留在书院,好好的呆在榈殿,秦风自有他的脱困方法,可自己这般作为,不但害死了潜伏在京都保护自己的影卫,而且在临死前,还要受这等折磨。 面对江幽兰,灰袍老者可就没那么多废话,就看了江幽兰一眼,脸上根本读不出任何表情,只见他手握小锥刀,一点一点的朝着江幽兰左眼眉心处划去。 这灰袍老者缓慢的举动,更使得江幽兰感到恐惧万分,不由花容失色,皓齿碎咬咯噔直响,一颗心沉落谷底,以大亲王的心性,今日就算想痛痛快快的去死,恐怕都是一种奢望。 江幽兰鼓起最后一点勇气,目光转头望向身旁的秦风,或许,这将是最后一次看他,然而就在江幽兰偏头的一瞬间,一道剑光划过,江幽兰顿时一惊,接着一股温热的鲜血溅射江幽兰一脸,随着小锥刀叮当落地之声,江幽兰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身前这黑袍老者,握刀的三指齐齐斩断,与那小锥刀一起坠入地上。 江幽兰一脸震惊,惊魂未定,秦风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破曦剑横在身前,语气冰冷的说道: “父亲,你若真要取我性命,直说,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给的,如今还给你便是,但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用酷刑残忍虐待我这几位好友,秦风决然不能同意。” 灰袍老者依然一脸冷漠,一言未发,拾起地上断裂的手指与小锥刀,看这局势怕是又不需要用到自己,规矩的再次退下,倒是亭中李互大将军,手持长枪,杀气腾腾的走向秦风,半途却被大亲王举手示意拦下。 大亲王神情冷漠一笑,说道:“小子,你好像高兴的太早了,你先管好自己的命吧,本王迟早会收回,今日,本王便当着你的面,将你这些狐朋狗友,挨个凌迟处死,你又能奈我何?来人,就从江幽兰开始,凌迟行刑。” 大亲王话音刚落,数名灰袍人鱼贯而出,抬出一青铜铁柱,秦风目测这青铜铁柱大约三米高,直径两尺有余,这铁柱极沉,以至于将其抬出的四人身子微微弯曲,每走一步,都能轻微感受到地板的震动。 灰袍人将铁柱拜访在刑场中央,便朝着江幽兰走去,秦风手持青锋,横眉冷对,近日定要护她周全,然而却被李互一枪挑开,接着一招“潜龙出海”击中秦风横在身前的剑身之上,瞬间将其震退数丈。 江幽兰早已放弃抵抗,任由灰袍人将其押住,锁在青铜铁柱之上,接着又是那断指的灰袍老者从骁骑军身后走出,拖着一件钢丝网衣,朝着青铜铁柱缓缓走来。 这钢丝网衣上,装满牙齿大小的一根根钢针,铁针长约一寸,针头处带着反钩,想必是为了防止行刑之人挣扎,从而使得铁针挣脱而出。 江幽兰盯着这血迹斑斑的钢丝网衣细细看着,那一根根铁针密密叠叠透着乌黑寒光,不由眼泪再次疯涌而出。 秦风将剑法“千幻空蝉曲”发挥到极致,却未能再前进半步,李互并无杀意,只是阻挡住秦风靠近青铜铁柱,又好似有意试探秦风的潜力,故而施展枪法之时,丝毫未动用灵气,也少有攻势,多为防守,只是凭借炼体这千钧之力,便使得秦风寸步难移。 不远处,灰袍人的钢网衣已被撑开,两名灰袍人也上前协助,从江幽兰脚部开始,慢慢往上套,那一根根网衣上的钢刺,原本只是浅浅的插入江幽兰腿部,却因灰袍人一掌拍打在网衣之上,铁针自然也就深深的插入江幽兰小腿之中,伴随着江幽兰痛苦的呻吟,顿时鲜血顺着钢刺缓缓流下,浸满网衣。 远观百姓无不动容,大洛帝国自始皇洛天帝开始,历代君王都讲究仁政治国,大商王朝十大酷刑虽未废除,但已有数百年未曾动用,因而这凌迟酷刑众人也只在书中与传言中有所见闻,何时像今日这般亲眼所见。 那长长的铁针刺入肌肤,深入根部,血涌不止,江幽兰的痛苦呻吟更是让围观者感觉浑身颤栗,说不出的恐惧,不乏有人设身处地的思考,如果青铜柱上行刑的是自己,这般痛苦又如何能忍受。细思极恐,心中不由一个寒颤,看向江幽兰的目光便又多出几分怜悯。 古皓月双眼交织这仇恨与不忍,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天心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狂暴的情绪,在剑鞘中一阵嗡鸣,少年自古多情,看见爱慕之人惨遭酷刑,如何能忍受的下去,那一根根钉入江幽兰肌肤的铁钉,就如同刺在自己双腿之上一般。 身旁的云夕看出了古皓月急躁的心情,不由担心起来,古皓月的真实身份,想必大亲王心中清楚的很,此刻大亲王正在盛怒之下,如何能容忍这个时候有人触他霉头,公子如若一个不冷静,怕是要闯到大亲王愤怒的枪口之上。 然而,古皓月对江幽兰动情已深,江幽兰的才貌、学识和品性,深的古皓月钦佩,加上当日在“醇香茶斋”之中,江幽兰对他更有救命之恩,如今却因这假冒秦风的少年,无端遭此酷刑,古皓月心中如何能看得下去,又如何能忍的下去。 少年执剑行走江湖,难免豪气与冲动多过沉稳与冷静,江幽兰那一声声刻意压制的呻吟,如同一刀刀割在古皓月心头之上,这哪里还能忍,当即纵身而起,几个虚空跨步,朝着刑场中飞跃而去。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二章 三问何人答 秦风已将七道灵力灌入破曦剑中,致使每一剑的威力,堪比灵境修士普通一击,然就面对李互的枪法,依然毫无胜算。 秦风一剑逆风挥出,紫红的寒光直取李互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细雨,李互脚步一溜,手中长枪猛然插地一尺,身子忽然沿着长枪后仰滑了下去,这一剑自然毫无斩获。 江幽兰痛苦的呻吟声声入耳,此刻三名灰袍人已将那件钢丝衣穿至江幽兰腰部,青铜柱下脆裂的石板缝隙也已被鲜血浸透,但见秦风面露忧色,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大亲王这一手敲山震虎,的确打在秦风软肋之处。 然而就在这困境之时,刑场传来一道浩然剑气,接着人影晃动腾空疾来,袭击目标正是青铜柱旁的三名灰袍人。 突如其来之人倒让秦风略感诧异,此人正是古皓月,只见古皓月凌空一剑荡去,同时卷起三道剑气,分别朝着青铜柱上那三名灰袍人的腰际疾驰而去。 袭来的剑气厚重锋锐,一眼便知丝毫没有任何顾忌,古皓月居然敢如此顶撞大亲王,定然是对江幽兰用情至深,这世间男女情欲之事,往往让人失去理智,秦风不难理解,倘若此刻那刑场中受苦的是沈沐禅,秦风也会如古皓月这般,义无反顾的杀向刑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此时此刻,秦风脑中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疑问:如果受刑的是自己,也不知沈沐禅是否也会这般作为。 李互神情没有丝毫慌乱,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凌空的古皓月,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眼神,就在古皓月刚要落地之时,李互突然侧身后跃三步,避开秦风横扫一剑,同时双臂一振,手中长枪如龙,卷起银色罡风,于虚空中化为三道光翼,朝着古皓月落地的方向旋转而去。 李互这一枪的威力远远超过与秦风交手时所展露的实力,逼人的枪势瞬间摧得周围细雨化为水汽腾发,远远看去宛如云雾中驰来的数道飞虹。 古皓月的出现到让秦风看到一丝破局希望,这个机会岂能放过,仿佛御敌先知,秦风料定李互会有这般反应,就在李互闪避收回枪势、转而攻向古皓月的瞬间,秦风当即脚步一荡,身影随之侧退三丈,手中破曦剑卷起数道微小风刃,转向拦截那三道银色光翼。 古皓月也不落下风,提起体内灵气,虚空一个踩踏,还未落地,便再度一个凌空倒翻,又是一剑挥舞,化作了无数光影,主动迎上最前方那一道银色光翼。 只可惜,两位少年都小看了李互这招“三枪拍花”,李互将军成名已久,又是体灵双修,加上常年徘徊在生死厮杀之间,一生本事早已出神入化,这信手拈来的一枪,看似平平,但要接下这一其中任意一道枪花,绝对易事。 古皓月当即一剑开三屏,这一招可谓妙不可言,几乎达到古皓月生平最高剑道水准,不但剑法精妙绝伦、这一剑之威足以让他立足大洛帝国剑道少年前十之列,只见周身一丈之内,已在他剑气笼罩之下,这一剑,自然也可以看出古皓月对李互这一枪的重视。 可即便如此,古皓月依然低估了这一枪之威,第一道银色光翼撞击在古皓月剑光之上,顿时剑气四溅,纷纷击破,一条血线抛出,凌空的古皓月如断线风筝,重重摔在刑场之上。 相对于古皓月,李互当然没那么多估计,这一枪便有了平日五成威势。也难怪古皓月拼了命才抵挡住其中一道银色光翼。 秦风并未因古皓月的溃败而心生惧意,而是瞬间将九道灵气同时贯入破曦剑中,不偏不倚迎上了剩余两道银色光翼。九道灵气配合法器之威,当真没让秦风失望,只见他手中剑气紫光冲天,宛如银河倒挂,映出一种耀眼的光辉,“叮、叮”的两声炸耳,火星四溅,清脆碰撞的声远远传去。 斗法比武,只有旗鼓相当的威势,才能让势能碰撞发出类似这种兵刃碰撞的脆响,这点常识古皓月心中了然,当看到秦风那紫光剑气迎上银色光翼瞬间,古皓月原本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也彻底被淹埋。 两道枪花秦风身影被震退数步,几个踉跄险些摔倒,一口鲜血更是忍不出喷吐而出。 古皓月修为已然跨入气境大天位,拼尽全力才挡下一道银色光翼,然而秦风却以气境小天位的实力,不但挡下两道光翼,看这状态,似乎还有一战之力,两人实力高下一眼便知。 南城外,围观者不乏众多颇有见识之人,刑场中两位小辈如何会是李互的对手,然而古皓月的突然介入,的确让很多人大感惊讶与不解,城墙之上的五王爷更是面色凝重,眼神中带着三分担忧。 自古皇家无亲情,当年皇权之争,以二王爷为首的派系戊戌兵变失败,导致二王爷如今都被囚冷宫,王府上下更是被当今陛下满门抄斩,唯独古皓月这不为人知的庶子逃过一劫,可谓是二王爷最后的一丝血脉,如若他出事,怕是真不好向二王爷交代。 五王爷侧目看了一眼宇文丞相,宇文丞相的注意力仿佛并不在刑场之上,此刻正和一旁的谢长河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好似啸亭所发生的一切都索然无味,一幅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事态。然而就是这随意的侧目望去,却让五王爷紧皱眉头,面带疑惑,因为不知何时,吴公公离去了。 旋即五王爷转身对身后张川施了一个眼神,张川立马对五王爷和宇文丞相行礼后,便独自离开城墙之上,急匆匆的朝着京都禁军司衙走去。 秦风与古皓月合力,挡下李互枪袭,也使得古皓月发出的三道剑气直攻灰袍人而去,本以为这三道剑气能击退这三名灰袍人,然而万万没想到,先前被秦风断指的灰袍老者,只是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挥,这三道剑气瞬间便荡然无存,以至于古皓月在那一刻出现一丝错觉,感觉自己劈出的三道青色气浪并非剑气,而是三屡青风而已。 秦风的反应却大不相同,先前自己随意斩向那灰袍老者一剑,其威力远远无法与古皓月这三道剑气相提并论,然而却将灰袍老者的三根手指齐齐斩断,那灰袍老者自然也就退下,原本以为这灰袍老者就一凡人,此刻看来此人却是心思细密、深藏不露之辈,之所以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极为平凡,很可能是明哲保身的一种做法,试问,如果秦风得以证明自己身份,那么对他行刑的这灰袍老者,就有点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风微微定了定神,再次衡量一番今日局势,已经大大超出自己预料,原本受刑只有自己一人,秦风自然有应对之策,然而今日刑场之中无端多了一些变故: 江幽兰自然不用多说,当她出现在西郊风波亭的那一刻,便得到了秦风心中的认可,自然要保她周全。 赵思齐本是缉拿秦风之人,可中途故意放其离去,这份情谊当真难能可贵,更何况赵思齐本就在官场就职,帝国法制律令与大亲王的铁血手腕,当然知晓的一清二楚,放走秦风必然承受大亲王的怒火,这掉脑袋事小,还极有可能连累家人,秦风猜测赵思齐恐怕早已让家人远离京都,另行安置,然而凭借大亲王的势力,又能逃到哪儿去?说不定此时此刻赵思齐一家老小早已被关押入牢。 魏北望,这位小兄弟秦风与他还只有数面之缘,是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少年,听赵思齐说及他练的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先前劫持囚车那西来一箭,定然是魏北望的手笔,这少年愿意跟着赵思齐一条道走到黑,倒也让秦风刮目相看。 刑场上,赵思齐与魏北望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定不动、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这两位异世兄弟友情,无论如何秦风也要保他们周全。 想到此,秦风默默闭上双眼,手中金符隐晦闪动,将那杏黄小瓶再次悄然握于手中,与其同时九道灵气同时汇入御龙吟印记之中,这次秦风准备破釜沉舟,做最后一搏。 就在此刻,江幽兰一句低吟传入秦风耳中,只见她强忍痛苦,神情带着没落与凄苦,抬头对着古皓月好生劝解道:“古公子,此事与你毫无关系……快快退去。” 这句话仿佛给了古皓月莫大的力量,古皓月掏出一粒白色药丸服下,利用手中长剑撑起自己身躯,缓缓站了起来,嘴角一口鲜血强行吞了回去,仰天一声疯狂长笑,又望着江幽兰,神情坚定的说道: “公主,你今日遭受这不白之冤,受到如此酷刑折磨,古某站出来,是要为你说句公道话。 我堂堂大洛帝国,始皇洛天帝立国之时,发下宏远,愿天下再无不公,然而今日,古某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是大洛帝国满口的仁义道德,却干着吃人之事,我看到的是京都权贵草菅人命,乱用私刑,不分青红皂白只为一泄私愤。 再看看这周围,围观者数以千众,却是麻木不仁,无动于衷,有甚者还面带喜色,却没有一位正义之士,敢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没有一人,敢于正视不公与鲜血。 今日,我古皓月不求生,只求仁,我三问大亲王,大亲王若能答的上来,今日我古皓月亲手将人头送给你,与公主共赴黄泉,一问:前年三月,秦风在秋水阁与新上任的户部中郎杜万山因口舌之争,当众将其杀死,按照大洛法律,谋杀朝廷六品官员,大亲王,是否理应当斩? 二问:去年七月,秦风与左丞相小公子司马如哲,大洛书院院长外侄罗林和京都首富之子张远富,带领一帮凶恶之徒,为一己私欲屠杀丹王冯羽来老前辈一家,秦风更是当众强奸了冯家幼女冯妙佳,请问大亲王,是否理应当斩? 三问:今年四月,秦风于天香阁茶水中下药,对江幽兰公主做出禽兽不如的轻薄之事,作为天安公国公主,受陛下邀请前来京都书院学习,乃是陛下钦点之人,无端被人侮辱,请问大亲王,是否理应当斩? 而今日,这目无法纪、不学无术、骄奢淫逸之人,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还好好的活着,却要让被他迫害之人遭受审判、遭受酷刑、遭受死亡,我敢问大亲王,这一切都凭什么? 难道你大亲王是人,你儿子是人,其他都不是人吗?其他人在你眼中,难道就猪狗不如,你想剥他的皮就能剥,你想喝他的血就能喝,你想要他的命就能要吗? 试问,世间哪有这般道理,试问,这天理何在?天道何在?我大洛帝国,何时沦为如今这地步。”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三章 诰书赠少年 古皓月一席话,顿时惹得众多围观者产生共鸣,刑场上隐隐传来训斥之声,看向秦风之时情不自禁的带上满满恶意。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秦风以往犯下的种种罪行的确让人愤怒,然而这么多年来却在大亲王的庇护下,众人是敢怒不敢言,今日刑场上突现一位翩翩少年,慷慨激昂、疾言厉色一番训斥,却是将不少人心中那份不满与良知彻底激发。 然而,城墙上五王爷心里敞亮着,只需一句话,大亲王便能在一个时辰内,将周围围观之人尽数灭杀,这事对大亲王而言并不稀罕,当年骁骑军攻下扶桑公国邯郸城,就因邯郸城那群书呆子非要妄言大亲王残暴不仁,最终招致屠城,百万城民三天内被屠杀干净,却留下了那群书呆子性命,每日为大亲王写一篇歌颂赞美诗词,如若不然必遭酷刑而死,那首脍炙人口的《天王赋》,便是那群书呆子所创。 古皓月这点小把戏,在大亲王眼中根本就不入流,这世界,所谓的公道从来都不在人的心中,而在人的权利中。 五王爷心中暗自叹息,看了看一脸置身事外的宇文丞相,不由摇了摇头,此刻为了保全二王爷这唯一血脉,不得不硬着皮头朗声说道: “古皓月,本王来回答你那三问。 二十七年前,当今洛灵陛下还是皇家第九公主,年仅九岁,却被幽禁于大汉帝国京都,有一少年独自潜入大汉帝国,面对汉颜帝与千万雄兵而面无惧色,独战群雄,一万三千里路,过五关斩六将,历经两年,九死一生,才将洛灵陛下安然无恙护送回国,这少年,便是大亲王秦宇。九公主回国之日,先帝便昭告天下,大亲王此去营救公主,留下的一百三十二道伤痕,可抵一百三十二条死罪。 第一个问题,本王告诉你凭什么,就凭大亲王于当今陛下而言,有救命之恩。 二十一年前,大楚谋士苟无言巧舌弹簧说动大汉君王,两大帝国联手偷袭大洛帝国军事重地关居城,如若关居城失守,敌国联军入侵我国西南领地如闯无人之境,南邻州、云昆州、常西州、广南郡等七州二十三郡会在半年间全部沦陷,数亿百姓沦为鱼肉、成为亡国奴。 然而我大洛帝国有幸,得天赐神将大亲王,当时大亲王正好在关居城与李互将军商议要事,面对敌国来犯,大亲王亲自上阵,率领虎贲骑、骁骑军百万与大汉帝国的“熊鹰”军团、大秦帝国“天谋”兵团千万敌军血战七日,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最终坚持住帝国援军赶来,守住了帝国这一军事要塞。 帝国援军赶到时,大亲王立于城墙之上,全身血肉模糊,左臂不知所去,手中大龙偃月刀也已断裂,李互将军更是全身筋骨尽断、神魂重创,昏迷数月才清新过来。尔等狂妄小辈,能过上今日丰衣足食的日子,可曾知晓,这背后,是大亲王和百万将士用命为你们换来的。 第二个问题,本王告诉你凭什么,就凭大亲王,于当今帝国亿万百姓,有护守之恩。 十七年前,大秦谋士苟无言再一次说动汉武大帝,两大帝国举全国之力,屯兵于关居城外,同时训练挑选出一批精锐暗杀部队,与帝国兵部叛徒侍中郎曹全盛里应外合下,偷偷前往滨州岭南刺杀大亲王,也幸的天佑我帝国,大亲王在刺杀途中,得秦夫人舍身相救,历经三月辗转数千里,才逃脱敌国暗杀部队的包围。 正因大亲王安然无恙回到京都,这才让雄踞关居城外,虎视眈眈的千万联军不得不撤军,可以说大亲王就是我大洛帝国的护国神将,只要有他在,那些牛鬼蛇神便不敢来犯,我大洛帝国,才得以修生养息,尔等众人,才得以过上祥和之日。 第三个问题,本王告诉你凭什么,就凭大亲王在,帝国底气就在,对敌国的震慑就在。 古皓月,不知本王的回答,你可满意,谅你年少无知,又被情所困,且对帝国还有点用处的份上,还不赶快跪地给大亲王赔罪认错?” 五王爷的这一席话,是否说动古皓月未曾可知,但其良苦用心倒也让古皓月冷静了下来,先前古皓月救人心切,言语太过冒失,冷静下来后直感到后背发凉,然而少年气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地赔罪,古皓月又如何能落得下这颜面,就在犹豫不决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风,接着一条血线溅在古皓月脸上。 伴随着古皓月一声痛苦的撕叫,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被斩落于刑场。 刑场上,古皓月单膝跪地,强忍痛楚,面色狰狞神情悲愤,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在这一刻疯狂滋生,险些失去理智,古皓月少年成名,从小便展现出卓越的剑道天赋,然而越是精妙的剑法招式,越是需要一双灵巧强大的手臂施展,如今被斩一臂,即便日后接上,也必然大受影响,这剑道一途自然无法圆满。 事关自己修行前途,古皓月如何不恨,古皓月双目带血,恶狠狠的一个转身,只见吴公公正缓步走入刑场之中,先前那断臂攻袭,正是吴公公所放。 原本准备最后一搏的秦风,此刻却看到刑场局势有了一些变数,如何也没想到,古皓月居然有这份胆魄,敢当面三问大亲王,更没想到,城墙上五王爷不惜冒着得罪大亲王的风险,主动为这少年开拓,而刚刚走入刑场的这位吴公公,更是果断的斩其左臂,看似惩戒,实则是救了他一命。 秦风心思缜密,种种迹象表明眼前这少年,绝非元阳观长老沧月真人的亲传弟子这么简单,定然有其不为人知的身份,更关键的是,此人今后恐怕对自己难有善意,成为生死仇敌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吴公公主动惩戒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家伙,大亲王自然也不好再过追究,两侧骁骑军押着古皓月退去,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吴公公身上。 众所周知,吴公公代表的可是皇权,他的出现,表明洛灵陛下要介入此事,只是陛下是何种态度,就让人琢磨不定了。 宇文丞相一改先前玩味的情绪,眉头紧锁、神情庄重严肃,一双白皙手悄然放在挺起的大肚之上,时不时交互搓揉;身旁的五王爷略显紧张,左手指敲打右手背的频率明显快了三分,两人同时凝望着刑场之上的吴公公,心中各自在盘算着什么。 不远处,青纱帐内的绣春公子也不在与众女言谈,而是和宇文素衣同步走出帐内,绣春公子的目光看向刑场上缓步前行的吴公公,而宇文素衣的目光却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秦风。 宇文素衣心思细腻,特意注意到那闲庭信步而来的吴公公,并没有朝着大亲王所在的啸亭走去,而是朝着秦风所在的位置走去。 吴公公代表的是皇权,在很多时候,他负责传达洛灵陛下的意志,吴公公朝着秦风走去,这表明吴公公接下来要传话的不是大亲王,而是秦风。 京都很多势力都猜测到秦风很可能是陛下的人,或许出于女人特有的直觉,宇文素衣总感觉眼前这沉稳、甚至算得上老练的少年有些看不透,比如他明明已经消失,可为何又会如此高调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世子命灯已然熄灭,影珠一事更是闹得满城风雨,眼前这少年决然不是世子,这本事一件毫无悬念、无可争辩的事实,眼前这少年必然也知道,为何非要在刑场之上,死咬自己世子身份? 吴公公出现在刑场之时,宇文素衣甚至在那么一瞬间有一种骇人听闻的猜想,这少年并不属于任何势力,但却拥有洛灵陛下这张底牌。 吴公公的出现,最高兴的莫过于宫九歌、瑶莫冰、奉常春等人,宫九歌一向沉稳,此刻也是喜形于色,当众人带着好奇与疑问的目光看向宫九歌的时候,这位活了百多岁的老者,居然露出一丝腼腆的表情,小声说道: “秦风这事,我的确求过陛下,可当时陛下并未表态,如今看来,我们这群老家伙,陛下多多少少还是愿意给几分薄面的。” 宫九歌如此一说,众人也就恍然大悟,吴公公出现在此自然也就不觉得奇怪,纷纷猜测定是陛下看在宫九歌的颜面上,帮一把那刑场之上的少年。 只是奉常春身在官场,与眼前这些沉醉于音律之道的大能而言,更加知晓帝国权势争斗的残酷与血腥。秦风一事,事关重大,陛下插手此事必然有其深刻用意,绝非众人想的这般容易。 果然与宇文素衣猜测的一模一样,吴公公并未走向啸亭,而是来到秦风身边,先是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少年,然后又面色阴沉的微微点头,秦风也不知何意,但无论如何,吴公公的出现,让眼前这困局有了更大变数。 只见吴公公突然将手深入怀中,取出一富丽堂皇的玉轴绫锦织品,背面绣有祥云瑞鹤,此物一处,城墙之上、周围百姓也纷纷低头跪拜,两侧骁骑军放下兵刃,齐刷刷的跪下,就连大亲王也起身跪拜。 秦风见状,也赶紧跪下,心中暗自猜测:吴公公所拿出之物,定然是代表皇权的圣旨。 吴公公展开手中绫锦,神情庄严,朗声说道:“陛下有圣旨,大伙儿用心听!” “秦风少以好学,游心典谟,既通音律,又精工务,所撰渠堰疏降之法,探幽穷赜、钩深极奥,得解常州无水之困,其材不多得,其功在千秋,特赐诰书一册,以嘉奖。”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四章 自有我巍峨 诰书是何物?诰书是帝王御赐功臣的最高奖励,持有诰书者,上能直谏君王,下能封赏群臣,是地位、权力的象征。 同时诰书拥有者写于诰书之上的要求,只要不违背帝国法令,大洛帝国必然倾尽全力办到,然而一册诰书,也只能使用一次,此时此刻洛灵陛下赏赐秦风诰书,更多的是表达另一重意志: 当今洛灵陛下,要保眼前这少年一个周全。 吴公公依旧面色阴沉,俯身将秦风扶起,阴柔的问道:“诰书就不用给你了,陛下说了,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给老奴讲便是。” 吴公公话音刚落,大亲王、李互与那神秘符咒女子神情陡然大变,接着是五王爷、通南子、张川等人神色也显得极不自然,秦风稍微慢了半拍,也在这一刻发现了周围环境的悄然变化,不由面色凝重。 刑场上,天空降下的细雨在这一刻居然停滞,一颗颗微小的水珠静止不动的悬浮在空中,如此神奇的变化,秦风不难猜测到,必然是眼前这阴阳怪气的吴公公所为,只是秦风并不知晓,要将天地五行之水禁锢,需要何种修为方能办到? 然而大亲王等人的见识自然远超秦风,那细细密密悬浮的雨珠中,每一颗都倒映着吴公公的身影,这倒映的身影,正是神魂修成元神的映射,眼前这不显山露水的一位皇室公公,居然是一名乾元境大能。 陛下年幼登基,如今年岁不过四十,乃是大洛帝国开国来最年轻的帝王,然而在其身边,已悄然汇聚众多修行大能。 大亲王思维整密,管中窥豹,吴公公就有如此修为,那位陛下请来的客人,古间客栈的梅娇娘,又会拥有何种通天之能、何种境界修为? 第一次,大亲王感觉到事态脱离自己的控制,第一次,大亲王感受到皇权的威压,也是第一次,大亲王不得不承认,当今洛灵陛下,已不是二十多年前自己救出的那位天真女孩。 秦风感激的朝着吴公公一拜,环视一周,朗声说道: “因我之故,连累了场上三位朋友,秦风别无他求,只求陛下赦免秦某朋友无罪,江幽兰年幼便入京求学,多年来倍思亲人,希望陛下能允许她回国探亲,赵翊卫有治政统军之才,呆在京都却是埋没了才能,听闻常州大旱,盗匪四起,不如就派他前往常州,担任常州刺史,一来剿匪治乱,二来负责常州水廊修建,也算任人唯贤、量能授官。 至于魏北望,虽练的一身好本事,但年少气盛、缺乏磨练,不如派往藏林城,担任兽司营千夫,镇压藏林兽潮。” 秦风这一系列的安排,吴公公听在耳中,心里却是暗自赞许,就连宇文丞相都觉得无可挑剔,江幽兰回到天安公国,赵思齐前往常州担任刺史,监管负责民生的剿匪与治水一事,魏北望远去藏林,与兽司营任职,三人不但都远离大洛京都,更关键是均脱离了大亲王的势力范围。 天安公国不必多言,身位一国公主,皇亲国戚自然有人保护,常州地方政务属于宇文丞相管制领域,赵思齐受诰书委任前往,便是陛下的旨意,宇文丞相自然要保他周全;而藏林兽司营就更为复杂,乃是大洛帝国境内各大宗门与地方军务共同组建而成,属于王爷们的管辖范围, 这些王爷们与大亲王本就不是一路人,大亲王也就再难插手。 如此安排,江幽兰免去了“人质”之苦,赵思齐担任刺史官升一品,魏北望直接提升为八品千夫长,连晋两级。而且两人所在职务,最是容易做出成绩,也算为其铺平了一条仕途之路。 秦风说完,再次朝着吴公公一拜,便快步走到江幽兰身边,为其脱下裹在腿上的钢网衣,场边的灰袍人也不阻拦,而领头的那位灰袍老者更是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了秦风。 秦风感激的点了点头,帮江幽兰服下,又在她耳边小声了数句,也不知秦风说了些什么,但见江幽兰喜极而涕,旋即擦干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一瘸一拐的朝着宫九歌等人走去。 秦风又来到赵思齐与魏北望身边,这才发现两人目光呆滞,神志不清,不由将目光望向那灰袍老者,灰袍老者看了看大亲王,接着掏出两粒药丸,交给秦风。 服下药丸的赵思齐与魏北望一时没有转好的迹象,奉常春连忙招呼数人走进刑场,将两人也一同扶走,临走时奉常春依旧不忘礼数,对吴公公与大亲王分别一拜。 此刻刑场之上,就只剩下秦风一人,吴公公并没有走,因为陛下最想庇护之人,还没有表态。 “秦公子,还有什么想说了,想做的吗?”吴公公语气依旧阴沉的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对吴公公拜谢道:“已经劳烦陛下很多了,秦风不敢再有任何要求。” 秦风如此一说,就连大亲王都感到无比惊讶,城墙上准备看大戏的宇文丞相,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头脑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又瞬间将其全部推翻,眼前这少年,宇文丞相突然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五王爷也是一脸茫然,原本兴奋、激动的神情在这一刻突然停滞,就如同中了彩票大奖,却发现彩票过期了一般。先前吴公公宣读圣旨,嘉奖诰书,这明显是要与大亲王翻脸,力保刑场中那少年的节奏,这对于王爷们与通天塔那帮势力而言,的确是个好消息,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假冒世子的小杂碎,居然不按常理出牌,这是演的哪一出呀。 刑场上,唯有吴公公并未感到意外,而且一改原本阴冷的表情,面带微笑的看着秦风,目光中带着三分善意。 陛下赏赐诰书于秦风,说实话吴公公都感到难以理解,陛下完全没必要介入此事,更没必要将大亲王逼到对立面,但陛下的意志绝非吴公公所能左右,故而先前对秦风的脸色并不好看。 然而没想到这少年居然避重就轻的将陛下这份善意给回绝了,这就有些超出吴公公的预料. 陛下爱才众所周知,在吴公公眼中,秦风无论是展现音律天赋、水利工务智慧,还是先前于风波亭显露的修行天赋,无疑不是为了吸引陛下注意,利用陛下爱才之心周旋于大亲王于陛下之间,看似寻得自保,实则别有用心,这是在离间大亲王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类似的事情这几年来并不少见,五位王爷联手成立军策府,任命蔡冒庆为军策府大将军,将京都禁军与地方军务从大亲王手中分割出来,表面上是削弱大亲王兵权,实则依然是在疏远大亲王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陛下对兵权毫无兴趣,而削弱的这点兵权对大亲王而言也无伤大雅,更重要的是这些王爷们搞出来的把戏与用意,陛下和大亲王都心知肚明,再加上陛下年幼与大亲王有过一段共患难的交情,这些居心叵测的做法自然无伤大雅。 然而这次却全然不同,大亲王一生两大逆鳞,一是秦夫人、二是爱子秦风,爱子被害,大亲王必然纠察到底,其怒火必然溟灭所有参与、谋划、实施之人,陛下选择这个时候保全眼前这少年,必然与大亲王站在对立面,于皇室、于社稷都百害而无一利。 倒是眼前这少年,一句话化解了陛下与大亲王的矛盾,更是准备一人独自面对大亲王的怒火,在秦风拒绝陛下善意的那一瞬间,吴公公还真有一种错觉,此人,莫非并不是通天塔所安排的弃子,同时他也不是陛下之人,难道说他真实大亲王世子,秦风? 吴公公走了,刑场上,还留下秦风一人,冒着冷风细雨,独自面对大亲王。 吴公公能想到的细节,大亲王自然能猜测到,秦风也能看出其中的利害关系,秦风心里清楚,要让大亲王消除怀疑,最需要做到的便是证明自己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试问堂堂大亲王世子,又怎么会属于哪方势力之人。 秦风如若利用诰书为自己解脱,看似逃脱眼前这一关,实则很有可能被误认为自己乃通天塔背后势力的一枚棋子,目的便是离间大亲王于陛下的关系,做实了这一身份,一枚棋子的下场,定然好不到哪儿去。 再说,秦风布局这么久,埋了这么多伏笔,又幸的卜天策相助,完全没必要寻求洛灵陛下的庇护。 秦风这一拒绝,虽说让大亲王略感意外,但铁证如山,风儿命灯已熄,此少年也绝非世子,而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大亲王与通天塔那帮大商余孽已然注定水火不容,注定只能一方存活于帝国,大亲王今日啸亭问罪的主要目的,是要获得宇文丞相的支持,是要秦风亲口承认: 世子之死,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乃是通天塔之人。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五章 好个俏少年 今日京都风雨无常,几道雷声响起,天色又暗了下来,原本微风细雨,淅沥沥却有变大迹象。 灰袍老者再次走向秦风,而这一次,那老者手中多出一道黄色符箓,这符箓闪着暗红血光,画的是万鬼伏藏。 这类符箓秦风在《太公阴符》中见过,名为“搜魂符”,乃是一种强行搜人神魂,探测记忆的符咒,自古以来,只要涉及搜魂之术,对神魂的损害都极其严重,而且无法恢复。轻者变成白痴,如同行尸走肉,重则永远陷入昏睡。 而且涉及神魂损伤,都痛苦万分,还不一定能搜寻到所要查询的记忆,故而这搜魂之术鲜有人用。 大亲王心意早已决断,定要为爱子报仇雪恨,哪些胆敢杀害爱子的人,无论是谁,大亲王决然不会放过,至于眼前这少年,终究只是个马前卒、一枚弃子而已,虽然也让大亲王恨之入骨,但相比于那幕后黑手,后者显然更让大亲王愤怒。 秦风就好比那杀人的刀,让大亲王更痛恨的,自然是拿刀杀人的人! 大亲王预要讨伐通天塔,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必须是眼前这少年亲口说出:通天塔便是幕后主使。 灰袍老者走到秦风身边,眼神犹如一潭幽泉,没有丝毫波澜,倒是捏住黄色符箓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灰袍老者并未马上对秦风进行搜魂之术,而是破开荒的对秦风说了一句话:“秋水阁的那位姑娘,在老夫的搜魂符下,承认了当日送你去通天塔之事!”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柔,以至于只有距离秦风较近的少数几人听到,而那灰袍老者接下来说的话,就更轻、更柔了。 灰袍老者嘴唇并未动,而是用腹语再次对秦风小声说道:“公子是个聪明人,大亲王想让你说什么,想必你心中清楚,秦夫人可还等着你吃晚饭。” 秦风听懂了灰袍老者的弦外之音,当即摇了摇头,神情带了几分感激,无奈道:“为何,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便是秦风?” 秦风的回答让灰袍老者不得不举起了手中符箓,一道隐晦的阴冷真元波动,让这道黄色符箓陡然发出一道血光,直射秦风眉心,接着灰袍老者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刺痛顿时涌入秦风的头颅。 刹那间,秦风的神魂仿佛坠入一片血海,无数的血脸从秦风脑中流过,这些血脸有些秦风认识,比如江幽兰、又比如柳梦迎,有些秦风不认识,却又感到熟悉,那些秦风认识的血脸,会让他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与之交往的种种经历,而那些不认识的,却渐渐的淡去,最终化为一滩血水融入血海之中。 也就数个呼吸,原本应当很漫长的痛楚居然开始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寒气袭来,随着这股寒气掠过,秦风神魂所在的血海顿时凝结成冰,数条长长的黑线沿着冰面延伸而去。 与此同时,秦风的神魂如同氢气球一般,脱离血海慢慢升空漂浮,而且越来越高,俯瞰血海,整个血海诡异的呈现出一位少女的模样,先前那数条长长的黑线,随着整个血海的呈现,秦风赫然发现,那只是少女秀眉的一角而已。 血海冰面上映出的少女模样、闭月羞花、倾国倾城,那双灵动的眼睛,总让秦风感到极为熟悉,可一时半刻秦风却记不起她是谁,就这般辗转反复间,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名字出现在秦风脑中,也就在这一刻,伴随着灰袍老者一声闷哼,秦风双眼刹那睁开。 眼前,灰袍老者面色憔悴、浑身发抖,手中的那张“搜魂符”已然残破,目光却死死的盯着秦风身后。 周围的环境也在这一刻发生骤变,秦风倍感寒冷,也不知何时天空居然飘落雪花,身后一股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剑气,让秦风在那一刻,居然心生胆怯,就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略有不足。 秦风硬着皮头转身,这一眼望去,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顿时迎面扑来,只见沈沐禅手持染霜剑,一脸怒容,正缓步朝着刑场走来。那张假扮少年的俏模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顺眼。 这漫天雪花,正是染霜剑的寒气所致,天地神兵之威,果然让人心生敬畏。 突然出现的清秀玄衣少年,也是令得啸亭刑场之上陷入了极为短暂的寂静,众人一脸迷茫,显然不知来者何人。 不远处的青纱帐内,绣春公子与宇文素衣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彼此疑惑的眼神中,表现她们对这位相貌俊朗又略显单薄的玄衣少年一无所知,从他出场到现在,无论气质、相貌、修为都可谓万中无一,大洛帝国,何时出现这么一位卓越的少年? 就连那号称大洛帝国第一美男子的杜炳山,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玄衣少年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俊逸中透出文雅,更有一种不属人间的出尘气质,单单从品貌气质而言,杜炳山略逊一筹。 云夕与沈风等书院弟子不约而同的看了杜炳山一眼,沈风甚至故意拍了拍杜炳山的肩膀,那玩味的眼神,好像有些挑衅的在说,你与那玄衣少年相比,可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如此少年,自然赢得围观少女倾慕,即便是在这冷酷的刑场氛围。青纱帐内京都权贵子女,无论是萧丞相的孙女萧玲,还是礼部尚书小女陈琴嫡,个个眼高于顶,寻常男子根本入不了她们的眼,但此刻刑场上这玄衣少年,但见他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既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 众女心中无不暗自赞叹,若非今日这刑场过于血腥严肃,萌生的爱慕之情定然会让她们前往相约。可即便如此,关于场上这玄衣少年的讨论,已经悄然谈及。瞧着少年模样,也末过二十,居然生得如此标志,也不知是哪家公子。 刑场上,李互目光略带着几分兴趣与好奇,打量着缓步而来的玄衣少年,眼神之中倒是颇有诧异,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此人的不凡,只是这位不请自来的少年,多半来者不善,那凝如实质的剑气,更让李互感到一丝威胁。 众人都被这少年的俊朗外表所吸引,感叹称赞之言皆因相貌而起,却完全忽略了他此刻所展示的修为与实力,远远超出他本该有的年岁。 沈沐禅手中长剑细微的颤动着,周围荡起的剑气,犹如清脆的风铃碰撞,不断的响起,轻柔的脚步声摩擦青石地板,发出沙沙声响时,也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带出一道白色凝冰痕迹。 李互望向逐渐走近的沈沐禅,感受着那越加拔高的剑气,紧握银色长枪的手掌略微紧了紧,眼神越来越凝重,死死盯着沈沐禅的步伐,就在后者踏入其周身十米范围距离的霎那,一道低喝猛然自李互嘴中响起,雄浑的灵气犹如粘稠的液流一般,从其体内暴涌而出。 脚掌重重一踏地面,李互身形化为一道残影,枪尖之处,灵气急速凝聚,身体借助冲力,与枪身相叠,在灵气的笼罩下,身体与长枪几乎都是融合在了一起,银枪划破长空嗤嗤声响,声威浩大。 顿时,围观人海无不震惊,如何能想到,这先出手之人,居然会是成名已久的李互大将军,而且一出手,便是竭尽全力的凌厉一击。这突来一枪,犹如蛟龙闹海,威力已然达到玄境修士的极限。 体灵双修的一代军中强者蓄力一击,其身下力道使得刑场上坚固的青石板当场崩裂,面对着李互这开场般的凶悍攻势,沈沐禅倒是并未直接硬接,脚下淡淡的青色光芒若隐若现,身形晃动间,便是诡异的消失在原地。 突然失去的攻击目标,令得李互脸色微变,这般速度,他竟然仅仅是只能看见一丝青线闪掠而过,心中当下闪过一抹惊恐:眼前这玄衣少女的速度,居然达到这种让人匪夷所思、望尘莫及的地步。 李互常年征战,枪法早已出神入化,应敌经验更是少有人及,但见李互心中念头闪电般的闪过,手中长枪却是骤然转向,对着身后暴刺而去。 “叮!” 清脆的声响带着火花,在场中溅射而出,李互那向后刺去的长枪,正好抵御住那凌空斩下、薄如蝉翼的染霜剑,然而这携带天地极致五行的神兵利器,其锋刃程度强横无比,远超想象,李互手中这堪比法器的长枪,竟然应声而断! 这一刻,就如时空禁止一般,围观人海个个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神情显得极为滑稽,一剑,居然只用了一剑,便折了李互手中银枪。 众人心中无不猜疑:这俊俏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和刑场之中的秦风,又是何种关系?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六章 秦家逍遥子 沈沐禅自然是不会理会李互心中的骇然,一招挫败这位成名大将军也并未让她脸上有丝毫得意之色,然而这一剑之威,却是引得围观者一片惊愕。众人这才纷纷醒悟过来,相比较那俊朗的容貌,玄衣少年一身惊为天人的修为,才是他最引以为傲之事。 李互将军何须人也,可以说在大洛军中,能胜过他的也不过一手之数,体灵双修,半步玄境,普通玄境修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却被眼前少女一剑断了兵刃,固然大部分缘由是因玄衣少年手中那神兵所为,但眼前少年出剑时那一刹那,剑气中带着一道夺目的青色玄光,明显是真元游走的迹象,由此足以证明少年修为已然入玄。 这少年看去年不过二十,却有这等修为,在整个帝国,甚至扶风大陆,皆是闻所未闻,如若不亲眼所见,众人都以为是天方夜谭。 青纱帐内,萧玲、陈琴嫡等权贵之女个个眼神带光,看的是心花怒放,就连绣春公子,嘴角处也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而云夕、沈风等少年英雄却是倒吸一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先前还对玄衣少年颇有敌意的杜炳山,瞬间平和了自己的心态,刑场上那俊朗少年,可不是他这种级别能招惹的,也绝非他所能相提并论的,人性就是这般诡异,小坏遭人厌恨,大坏被人敬仰,乞丐并不会妒忌百万富翁,但他肯定会妒忌收入更高的乞丐,也就是这般道理。 刑场上,玄衣少年也就十七八岁,一身修为却已入玄,这世间,真有如此恐怖的修行天赋?这少年,到底是谁?又为谁而来? 答案很快揭晓,玄衣少年径直走到秦风身边,不容分说的一把拉住秦风的手,也就轻声说了一个字:“走!” 这一个走字,仿佛有莫大的魔性,秦风就好像失了魂一般,既不反抗、也不辩解,心甘情愿的任由玄衣少年就这般拉着朝刑场西侧走去,脸上居然还露出一种有些魔幻、有些傻愣的痴笑。 可刚走几步,一道紫色光幕挡住了两人的步伐,这紫色光幕中呈现出天乾之象,隐隐有雷电蕴育,沈沐禅见状不由微微皱眉,轻语道: “阁天山的罡雷咒,灵宝派什么时候沦落到王权爪牙的境地。” “本宫不为难你,秦风不能带走,你独自离去吧。”大亲王身旁的紫袍神秘女子朝着沈沐禅缓缓走来,言语客气、细声说道。 沈沐禅一声冷哼,寒声道:“今日本少爷非要带他走呢?” “那就只能委屈你也留在这儿了。” “就凭你?这天地乾坤罡雷咒,你若能画完,倒也能与本少一战,就现在这半吊子罡雷咒就想拦下我,你哪来的自信。” 沈沐禅话音刚落,秦风分明感觉到自己身体周围盘旋着一股冰冷的真元波动,只见悬浮在沈沐禅身前的秋霜剑,陡然散发出青赤光芒,围绕着沈沐禅周身闪耀,仿佛有特殊的频率,又像是一种怪异的喘息,华光通灵。 就在这一刻,神秘女子面露惊色,随即翻出几个手印,数道紫色真元灌入那光幕之中,接着光幕竟然一阵摇曳,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没等秦风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双耳边猛然一震轰鸣,一道无形音波犹如怒涛一般呼啸冲过,伴随而来的,竟是数道有如天威的天煞雷霆。 天地五行,雷霆属金,威力最是强大,这雷霆阵势让秦风一度恐慌,其怒吼咆哮之意更是给人一种不可抗拒之感。 沈沐禅面带冷色,先前周身闪烁的青赤光芒在这一刻形成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异相便生,光柱中,沈沐禅的青色真元顺着光柱扶摇直上,一道巨大光环迅速绽开,笼罩整个刑场,光环上,无数的白色光点刹那点亮。 几乎同时,“噗噗噗噗……”之声连绵不绝,白色光点迅速连成一片,先前那巨大光环再次看去,犹如一玉盘之上发出的白色光华。 这玉盘寒气凌冽,惶惶犹如天威,带着冰封万物、凝冻苍生的气势,让人脱离了恐惧,心生渺小。 这一番变化就在眨眼之间,神秘女子那威猛罡雷轰杀在玉盘之上,也只是让其白色光华稍稍暗淡一点而已,伴随着神秘女子一声惊呼: “极冻.天寒锁,这……这剑……这是染霜剑!” 刑场之上,寒气天降,瞬间封冻万物,无论是那骁骑军将士,还是李互、神秘女子、包括大亲王在内,一层薄薄的寒冰将其纷纷冻结,所有人此刻就如一冰雕一般,一动不动。 这般强大禁锢法术,秦风还是首次见闻,不由望向沈沐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喜与感激,与沈沐禅初遇,此女修为也就灵境大天位,再次相见时,境界不但入玄,还能施展这种天地玄法,看来这藏龙殿一行,收获必然不小。 然而,这般精妙的大范围禁锢法术,也让沈沐禅的气息随之弱下七层,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手中染霜剑华光更是暗淡到肉眼难以察觉,秦风赶紧扶着沈沐禅,本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面带喜色,傻笑看着她。 沈沐禅白了秦风一眼,掏出一枚杏仁大小的淡黄色丹药服下后,气息才逐渐平稳,没好气的对秦风说道:“真是烦人,害的本小姐废这么大的劲来救你,走吧,我这天寒锁只能维持一盏茶时,还好秦宇那老家伙自持身份没出手,不然我两没那么容易走掉。” 不知为何,秦风向来冷静谨慎,可再次遇到沈沐禅的时候,心中那份欢喜瞬间将冷静的思绪打乱,什么狗屁身份,什么大亲王世子,统统没意思,只要能与眼前这少女在一起,即便浪迹天涯、风餐露宿,也是人间大欢喜。 “你入玄了,看来藏龙殿一行,收获可不小!”秦风小声的在沈沐禅耳边说道。 一谈到这事,沈沐禅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得意神情,旋即又似乎想到什么好事,居然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反问道:“还行还行,呵呵,哈哈哈,哎呀,这大商王朝孕育万年的宝贝,的确没让本小姐失望,你呢,你得到什么了?” 沈沐禅如此一问,秦风理了理思绪,正打算将那诡异的青铜棺一事如实告知,刑场上突然闪过一道橙色光芒,这橙色光芒带着一股灼热气息迎面扑来,犹如炎炎夏日吹来的热浪一般。 橙光洒向天寒锁冰封的这片小天地,刑场上瞬间弥漫着浓郁的白色雾气,数个呼吸后,秦风耳边传来阵阵破冰之声,不到十个呼吸,冻结在众人身上的薄冰纷纷融化,大亲王、李互等修为高深之人,已然可以活动。 秦风与沈沐禅的目光同时望向啸亭上空,只见一中年男子手持一把玄尺,飘然落下,那男子面容清臞,略显削瘦,身上一袭陈旧的白袍,简单朴素,举止从容,并无什么出众之处,若是走在寻常市镇街头,只怕根本无人可以认出此人乃是修道中人。 中年男子的出现,却让刑场之上的氛围显得极为压抑,且不说李互,便是向来倨傲的大亲王秦宇,似乎对这位平凡男子竟也十分尊敬,神色举止间不敢有一丝怠慢。 “小宇,这是哪家的娃娃,不但长得乖巧,这一生本身更让老夫羞愧。” 这中年男子居然称呼大亲王为小宇,又以老夫自居,秦风心中暗自猜测,莫非这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外号逍遥子的秦家老祖,秦浪? 秦家底蕴深厚,天才辈出,然而近百年来,成就最高的便要数这位老顽童秦浪了,他的大名秦风早已是如雷贯耳,更是在绝壁崖思过时,拜读过他那首打油诗,只是听闻他一直在闭关修行,故而没有机会一见真容,万万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看见了他。就是不知,这位秦家老祖的出现,是福还是祸? 秦风猜的不错,此人,正是秦家老祖,上一届帝国书院院长,秦浪。 大亲王起身,对着秦浪行礼道:“浪爷,我也想知道这是哪家公子。” 大亲王如此回答,便印证了秦风心中猜测,只是大亲王不喊他老祖,反而以浪爷称呼,着实还有些怪诞。 秦浪一声冷哼,不满意的回怂道:“哼,就你那眼力劲,老夫问了也是白问。”说完一个跨步,便穿越数十丈距离,瞬间出现在沈沐禅与秦风身旁,先是好奇的看着沈沐禅,突然眼神一变,转头盯着秦风上下打量,随即一声叹息,道: “你就是那个冒充风儿的少年吧,哎,我秦家三代单传,你这般做法,即便老夫有爱才之心,也不得不将你就地正法。”秦浪这话没有丝毫就地正法的怒气,反而带着几分惋惜,续而又对沈沐禅说道: “老夫不为难你,当然也不敢为难你,但此子参与了谋杀我秦家儿郎之事,罪无可赦,如今秦家由秦宇主持,老夫也要听令行事,小娃娃,你自行离去,至于这少年,老夫向你保证,只要他如实说出谋杀风儿的幕后之人,老夫看在你的份上,可以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沈沐禅摇摇头,看了秦风一眼,摆手道:“老头,你出现在本少爷面前的这一刻,秦风之事便已经没了对错,只有强弱,到底是你强还是我强,总要打过之后,才能知道。”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七章 三量藏业火 秦浪一袭白衫,昂然而立,带着三分笑意看着沈沐禅,客气的说道: “老夫活了两个半甲子,前些时日修为又有了一些精进,若比谁的拳头大,你这小娃绝非我的对手,但老夫在你这般年龄,也就刚刚踏入灵境,如若倚老卖老胜了你,一来胜之不武,二来想必你也不服,不如这样,老夫就站在这里,拿出你生平本事,如若能让老夫退后半步,老夫便答应你不插手此事,你看如何?” 沈沐禅秀目一瞪,抿嘴笑道:“老头,这可是你说的,你且看好了。” 说完,沈沐禅缓步退后数个身位,染霜剑悬浮在身后,双手探出玄衣,缓缓的将袖袍撸起。 望着沈沐禅不急不缓的撸起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刑场周围的人海顿时有些安静,秦浪何许人也,乃是大洛帝国数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上届书院院长,早已跨入虚境的修行大能,对于沈沐禅略显轻视的表现,众人唯有一个词语来形容:桀骜!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这些围观者瞬间傻了眼,从另一种角度而言,也可说让他们开了眼界。 只见沈沐禅撸起袖子后,双手于虚空结出三道繁琐印结,接着闭目凝神,呼吸变得平和而悠长,并且伴随着每一次呼吸的吐纳,其周身空间便是会出现细微的波动,天地间一缕缕偏向火热的五行之力快速涌来,渗透到虚空结印之中。 虚空结成的三道印结,散发出灼热气息,使得周围温度瞬间飙升,那浓郁的五行火元之力,即便是远远看之,都感到双眼灼痛,更别说此刻近在咫尺的玄衣少年。 眼前一幕不得不让众人心升惮骇,修行一道,天地五行自古水火不容,先前玄衣少年展现出极致水元之力,可眨眼间变换为火元之力,这完全颠覆了修行常理,这是如何做到的?又怎么可能做到?难不成此时眼中所见,皆为幻觉? 这一刻,就连秦浪都忍不住眉头紧皱,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虚空那印记之中,想透过沈沐禅这一招半式,看出水火之力相生相融的一丝玄奥。 秦浪成名百年,少年时更是闯荡神州大陆数十年,阅历见识自然远超众人,就在火属性真元从沈沐禅手掌中溢出之时,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诞的答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否定。 这世界上,的确存在一种可能,能让天地间相克的五行之元并存于真元之中,那便是传说中一种极为特殊的体质,名为“先天道胎”,又名“禁忌之体”。 然而,此刻秦浪宁愿选择相信自己孤陋寡闻,缺少见识,也不会相信眼前这小娃娃,拥有传说中的那天道难容的罕见体质。 虚空中,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三道火焰结印的温度越来越强,所承载的天地火之元力自然越来越恐惧,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刑场周围的围观者,只能看到这逼人的热浪与此刻玄衣少年澎潮的真元波动,却无法看到此时此刻,沈沐禅正在以神魂为引,驱动天地火元之力汇入结印之中,这三道结印的威力,远远超乎众人的想象。 秦浪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羡慕嫉妒的光芒,眼前这小娃,如此年级,神魂之力便达到这般境界,居然能勉强以神魂引,施展这般强悍法术,当真千古难遇。 要知道,施展神魂为引的法术,至少需要修得元神,方能做到。 法术按其强弱分为天、地、玄、虚四大品阶,而以神魂为引的法术,最差都是玄级上阶法术,能调动天地五行之力汇入其中,其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沈沐禅这般强势,的确超出秦浪的预料,然而先前大话已经说出去了,此刻秦浪虽然心中萌生悔意,但也只能硬着皮头撑下去。 沈沐禅双手如鲇鱼般在虚空中诡异运转,形成一个玄妙的弧度,而在那弧度的旋转间,三道火焰力量便是急速暴涨,接着沈沐禅双手向前一推,这三道火焰印记朝着秦浪呼啸而去。 以神魂为引的强横法术,秦浪怎敢大意,当即手中玄尺横于胸前,庞大的真元疯涌而入,顿时耀眼夺目的白色光芒不断地从玄尺上闪烁出来,非但包裹了玄尺本身,连秦浪持尺的整个右臂也被笼罩其中,外面看去,此刻那白光犹如一道虚空屏障,契合心跳频率强弱闪华,白光中的秦浪更如神仙一般,只是不知为何,在他飘逸洒脱的外表下,脸色居然开始微微苍白起来。 此刻刑场之上,沈沐禅操纵三道印记,凛凛生威,一波一波如雷轰、如电闪,朝着秦浪追逐而去,巨大的爆炸声音回荡在云霄之际,第一波印记所携带的天地火焰,几乎将秦浪全部吞噬,那腥红的火苗犹如毒蛇吐信,让人望之胆寒。 一波威势正盛,第二波接踵而来,顿时火焰翻涌,层层叠叠,秦浪四周十米范围,已然被这无尽火海完全淹没,周围空气变得扭曲怪异,热浪如潮汐般四处溢散,秦风旋即退后数丈,依然感觉到浑身皮肤灼热痛苦,不由眉头禁皱,心中暗自担心道: 这印记中蕴藏的火焰威力,远远不是寻常百姓之炊火所能相提并论,单单这溢出的热浪,便让人无法抗拒,可想而知火焰中心的温度,怕是千度有余。更何况,这才是第二道印记融入,那第三道印记,在沈沐禅的操控之下,静静的悬浮在上空,还并未融入其中。 “沐禅,你这法术着实厉害,可别把我家老祖给烧没了。”秦风忍不住担心说道。 “你家老祖手中那把玄尺,名为量天尺,那可是个好宝贝,先前他一步便跨出数十丈,就是因为那量天尺拥有缩地成寸的本事,如若老家伙真扛不住,早就跑出来了,还会呆在里面让我烧?”沈沐禅皱着眉头又想了想,低声继续说道: “哎,大意了,先前还以为这老家伙只是虚境修为,没想到居然是乾元境大能,而且还是渡劫后的乾元境大能,可惜了我这墨箓“三量业火”” “墨箓?居然是丹书墨箓,我还以为,还以为……” “不然呢,我一小小玄境,你以为我当真能施展出神魂级法术?为你了,我又损失了一张道级墨箓。”沈沐禅没好气的回答道,同时双手朝着虚空自上而下滑过,那悬浮在上空中的最后一道业火印记,瞬间轰向那滔天火焰之中。 随着最后一道业火印记融入,笼罩在秦浪周围的烈焰并未再次狂涨,反而有缩小的迹象,然而原本火红的焰色,渐渐变为青色,那久经岁月的青冈地板,终究扛不住这青焰灼烧,噼里啪啦的碎石爆裂声乍然响起。 沈沐禅拉着秦风再次远离青焰,此刻刑场之上出现一种罕见的景象,天空细雨淋下,却因刑场高温环境,雨水还未掉落地面,便化为水气蒸发,此刻,青焰周围云雾缭绕,犹如仙境之焰,那让人望而生畏的三量业火,此刻少了几分森然恐惧,却多了三分仙尘之气。 沈沐禅手掌一番,顿时一道五星阵盘出现在手中,只见沈沐禅一边快速安放好灵石,一边关切问道: “你那半部太玄经带在身上了吗?” 如此一问,秦风心中不由又多出一份失落,两人虽有过患难交情,但终究却是以利益绑定,踌躇满志的秦风又忍不住深思下去:如果没有那半部太玄经,沈沐禅还会来救自己吗? 这世间男女之事,往往让人患得患失,特别是动情一方,秦风原本也是心性沉稳,理智聪慧之人,然而自从遇到沈沐禅之后,便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当局者迷的感觉,男欢女爱往往令人痴迷,以至于诞生超越生命的信念,秦风有此心思,也并不为怪。 秦风并未应答,而是朝着沈沐禅点了点头,沈沐禅旋即报以微笑,同时手中传送阵盘已然启动,对着秦风大大咧咧的说道:“走吧,以后就跟着本小姐混,可比你在这儿当个落魄世子强多了。” 沈沐禅正要按下阵门之时,却被秦风一把拦住,沈沐禅最后一句话瞬间让秦风心中闪过数道念头,话中的弦外之音岂能不懂? 沈沐禅何其聪明,如何看不出秦风对她已然动情,而且如此优秀的少女,追求者恐怕犹如江河之鲤,这类情况怕是并不少见,以至于她要女扮男装,估计也有省去一些麻烦的深意。先前看似随意的一句跟她混,其实是要确定秦风与她的这份主仆关系,如若秦风当真随她而去,怕是今生今世,也就只能成为沈沐禅的小跟班了。 此番道理秦风深思过后不难揣摩,这也是沈沐禅客气的拒绝他之意,这一瓢冷水泼得正是时候,让秦风当即冷静下来,看清形势,放弃幻想,自信的回答道:“我这落魄世子,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日后说不定不比你差。就不随你去了。” 说完,秦风拿出手中破曦剑再次看了看,惋然叹息后将其交给沈沐禅,又道:“这剑交还给你,也算物归原主,改天我也寻得像你手中这样的神兵利器,再来找你比试比试。” 沈沐禅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秦风,最后这句找你比试比试,说明眼前这少年的野心,可不想只做一跟班,而是想与自己平起平坐,这言语中的深意,沈沐禅自然能听出来,当然,这样的话她也听的太多,这样的少年也见过不少 沈沐禅并未收回破曦剑,玩味的对秦风说道:“这剑是你的战利品,不用给我,既然你想找我比试比试?那,也行,可别让我等太久,还有,什么时候把太玄经给我?” 这句“别让我等太久”,秦风倒是很难读出沈沐禅到底想表达何意,但听着确实让秦风欢喜,秦风旋即点头笑道:“晚点我去古间客栈找你,你先走吧,这里我自能应付。” 秦风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青色火焰之中,传来一声畅快的大笑。任何法术,法力终究有时而尽,只见那青色火焰迅速缩小,最终化为虚无,而火焰中的秦浪手持玄尺,浑身上下透着白色光芒,不但安然无恙,而且仙姿卓尔不凡,正一脸笑意看着沈沐禅,虽然眉宇处有些被熏黑的迹象,但自始至终,这位秦家老祖都未挪动分毫。 秦风不由暗自感慨,这般厉害的业火,都不能伤及秦浪分毫,乾元境大能的本事,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前些日在藏龙殿于那裘天涯拼死一战,还能保住性命,这是何等的侥幸。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八章 携珠奔啸亭 “你确定自己能应付?” 沈沐禅看了看秦浪,又转头望向啸亭中一脸狠辣之色的秦宇,再次关切问道。 然而秦风诡异的神情中,隐隐还透着一股阴谋味道,沈沐禅不由淡然一笑,心中默道:也对,这家伙面对裘天涯这种乾元境大能,都毫无惧色,还能将其击杀,这点场面,想必早有应对之策,应该难不倒他。 “老头,算你厉害,记得你说的话,可别为难了我这小兄弟。”沈沐禅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冲着秦浪大呼小叫后,正准备离去,却被秦浪给叫住: “哈哈,小娃娃放心,只要这小子配合,老夫自然不会为难他,倒是你这小娃,甚讨我喜欢,改日有空可到秦家来坐坐,老夫以茶相待,先前见你对老夫手中这玄尺颇有几分喜欢,不如老夫就赠送与你,也算与你接个善缘。” 秦浪如此一说,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城墙之上,五王爷目光带着难以捉摸的神情望向刑场上那俊朗的玄衣小少年,心中闪过数道念头,千万思绪中,就是想不通这大洛帝国会有谁,能让秦家老祖逍遥子对他如此客气,如此这般以礼相待。 宇文丞相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先前一直搞不清楚秦风是哪方势力的人,甚至一度怀疑他是洛灵陛下安插的一枚棋子,此刻突然出现这么一位神秘的玄衣少年,宇文丞相不由隐隐有些担心,这秦风的真实身份,或者说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怕是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如此一想,宇文丞相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也就豁然有了答案,秦风于风波亭一战,所展示出来的修行天赋,以及他在音律之道的造诣,可谓万中无一,千古难出一人,然而无独有偶,此刻刑场上这位俊朗的玄衣少年,同样优秀的让人绝望。能培养出这么两位绝代少年,这必然不是大洛帝国所能拥有的底蕴,这冒充秦风的少年,很可能来自扶风大陆某个顶级宗门。 宇文丞相想到此,不由将目光注视到大亲王身上,如此一来,就不知道大亲王又会如何抉择? 大亲王此刻也是一脸疑惑,老祖秦浪手中那玄尺,可是不折不扣的道器“量天尺”,虽然只是下品道器,但那也是一把举世罕见的渡劫神兵呀,就这样送人?而且送得还是一个是敌非友的少年,老祖今日这是怎么了? 唯独灵宝派的紫衣女子,认出了那把神器染霜剑,故而对这一切自然就并不觉得奇怪。 沈沐禅收起手中染霜剑,秦浪这番示好,可谓投其所好,倒也让沈沐禅对他有了一些好感,看了看他手中这玄尺,摆了摆手,说道: “本少爷可不稀罕你那破尺子,黑不溜秋的难看至极,而且我对你这老头也不感兴趣,倒是秦风如若愿意邀请我去大亲王府坐坐,随便为本少爷弹奏几首小曲,倒也不是不可以屈身前往。” 站在不远处的李互,听完沈沐禅这席大话,不由眉头紧皱,神情冷肃的盯着她,心中暗自不爽道:何时大亲王府还需要你这黄毛小子屈身前往了? 反倒秦浪开心笑道:“好好,改日你来我秦府,老夫让这小子为我两煮茶抚琴,你看如何。” “那行,既然如此,本少爷也不在这里碍事了,秦风,我先走了,可别忘了你的承诺。”沈沐禅临走时还不忘提醒秦风关于那半部天玄经之事,倒也让秦风一时无语。 随着沈沐禅的离去,秦浪也随之消失,刑场上,秦风傲然站在中央,这可让大亲王有些发愁了,大亲王纵横沙场一生、运筹帷幄、枕戈待旦,从未像今日这般憋屈、一种无力之感油然而生,眼前这杀害自己亲生儿子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杀也杀不得、打也打不得,关键是这家伙嘴硬如铁,想要从他嘴中撬开欲听之言,怕是难如登天。 大亲王起身,走到秦风身侧,先是围着秦风转了三圈,最后将目光聚焦在他胸口血迹已干的伤口处,心中多出几分疑惑,先前穿透秦风肺部,刺入大亲王胸膛的那一剑,如若在向右侧偏移半寸,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秦风那愁云满面的神情,一种说不出的焦虑如阴云般一寸寸吞噬着大亲王的心思,大亲王脑中不断徘徊这一个“可怕”念头:如若眼前这少年,真是风儿,那便是……天佑我秦家。 这个念头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在这一刻怎么也挥之不去,即便大亲王知晓风儿命灯早已熄灭数月,可心中那份期盼却在此时此刻无限放大,接肘而来的又是一个诡异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或许,这世界上,真有能让凡人的命格与命灯分离的奇异法术? 秦风默默看着大亲王淡淡的忧心神情,此刻大亲王这种心态,是在极度绝望下潜意思无限放大的反应,人的情绪在这一刻最容易被哪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牵引,而且往往还能强迫自己潜意识坚信不疑。 这是人性所致,人在绝望时会进入自我保护阶段,其潜意识会扭曲自我认知,哪些平常认为不可能、不存在的事物,往往在这个时候,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存在。 这与历代帝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去寻找那长生不老之药的道理如出一辙,而且在这个时刻,每个帝王的心中都无比坚定的为,那长生不老仙丹必然存在,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就在大亲王陷入这种认知扭曲的萌芽状态时,急促的马蹄声从南城门官道上传来,清脆的马鞭抽打声令人刺耳,一匹棕色战马呼啸而来,丝毫不估计官道上行人,就这般横冲直闯的朝着啸亭狂奔而去。 马背上,一身穿官服、满脸鲜血的断臂男子,正奋力挥动着马鞭,黯然神色中带着万分焦急的表情,这战马冲向刑场距离啸亭数步时,断臂男子猛那缰绳,战马一声撕叫,双蹄腾空,生硬的停了下来,接着便是这断臂男子一头从马背上摔下。 战马奔入刑场那一刻,李互便认出了马上那断臂男子,正是昔日大亲王座下刺屯室的总管,夜子轩! 十三年前望城坡剿匪,夜子轩与李互有过共事,李互对这隐忍的男子形象还不错,今日见他如此惨状,又神色匆匆,当即猜测必有要紧之事向大亲王禀报,就在夜子轩摔下马时,李互一个健步,单手拖住夜子轩后背,将其扶正。 夜子轩先是回头环视一圈,看见秦风此刻正于大亲王对峙,不由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先前那份焦虑转瞬消失,这才对李互说了一声多谢,一瘸一拐朝着大亲王走去。 夜子轩的出现让大亲王略感意外,但见他左眼眼珠已然不在,眼眶不停冒着淤血,左臂也齐肩斩断,怪异的走路姿势,表明左脚定然也受了重创。 大亲王对李互施了一个犀利的眼神,李互点点头,便朝城中走去,此刻夜子轩的出现疑点重重,大亲王冷峻的眼神,是要李互前去查探一番,到底是谁,伤了夜子轩。 夜子轩不顾伤痛,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大亲王身前,掏出怀中那枚影珠,双手将其托起,跪拜道:“大亲王,罪臣发现这影珠,乃有人故意而为,其歹毒用心,人神共愤,请大亲王明察秋毫,切莫被这影珠中的内容所蒙蔽。” 当夜子轩掏出那枚影珠之时,大亲王瞬间感觉全身热血像泄闸洪流一般直冲脑门,一时间还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处于短暂空白。随后当夜子轩提到影珠存在猫腻的时候,大亲王更是感觉自己嗓子眼里热辣辣的,瞬间从脖子红到脸,太阳穴的青筋胀得像豆角一样粗。 倒不是因为愤怒所致,恰恰相反,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大亲王一生征战沙场,几经生死,这人世间悲欢离合、生老病死见过太多,早已是心若止水,荣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表,然而在这一刻,大亲王的内心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如何也按捺不住这道狂潮。 大亲王一生经历大风大浪无数,虽然此刻心如潮汐狂浪,但转身抬头间,便恢复如常,所表现出来的神情语态,瞬间转为淡定从容。 大亲王先是扶起跪地的夜子轩,不起不急不缓的说道:“鬼岁,去将我府中“天香丹”取一枚来,子轩这伤情,不能再耽搁了。” 闻声后,只见先前持符搜魂的那灰袍老者出列,对着大亲王鞠躬点头,便一个纵身,朝着大亲王府飞驰而去。 秦风默默看着这灰袍老者远去的身影,今日这广场之上,灰袍老者三次留情,这份情谊秦风自然记得,原来,他名叫鬼岁。 “说说吧,怎么个故意而为,又是什么将本王蒙蔽?”大亲王扶起夜子轩后,也不着急听他陈述,而是朝着啸亭走去,夜子轩自然紧跟其后,秦风陪同左右,待大亲王入座啸亭石墩后,夜子轩这才为大亲王详细道来: “大亲王,这影珠记载的内容经罪臣仔细核对,发现有人故意作假,其险恶用心,很可能是为了污蔑世子,陷大亲王于不义,更是让大洛帝国陷入内乱之中,大亲王,你请看这一段记录。”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七十九章 拨雾初见日 夜子轩将灵气缓缓输入影珠之中,以啸亭为中心,周围的景色陡然大变,影珠所记录的影像,瞬间将观看者带入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影珠画面刚闪烁不少三个呼吸,夜子轩便用灵气锁定影像,此刻断峰崖上,乌云从西侧天际翻滚而来,身穿白衣绸缎的秦风正在风中瑟瑟发抖,而江幽兰杀气盎然,满脸怨恨的看着头顶这片风雨。 看到此刻情景,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都集中到了秦风身上,包括大亲王在内,然而夜子轩的一句话,将大亲王和身侧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影珠画面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大亲王,你看天上这圆月,可有何不同。” 画面的东上角,乌云还未将那圆月彻底掩盖,半轮圆月悬于夜空,月光煞白,看着让人心瘆,可要说有什么不同,一时半刻大亲王也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夜子轩顿了顿,解惑道: “仲月戊己日,乃月盈之日,月圆如盘,然而影珠中的圆月,虽是满月,但却有月溃之迹,属下昨夜找来天罡之人比对,核实发现这影珠拍摄日期,绝不是仲月戊己日,要么是去年季月卯寅日,要么就是今年桂月甲午日。 大亲王,你想想,且不说这影珠拍摄的时间与世子当日失踪的时间完全不符,就算是桂月甲午当日,世子正在四艺宝鉴阁与宫九歌几位大师论及音律之道,江幽兰也在书院留宿。怎么可能会出现影珠所记录的画面,大亲王,这其中险恶用心,臣细细想来,直到现在都觉得寒芒在背,夜不能寐。” 大亲王听闻后,微微皱眉,旋即又闭上双眼,半响后才冷肃的问道:“夜子轩,你为本王分析分析,为何有人用这伪造的影珠,来迷惑本王。” “大亲王,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比你亲手杀了世子,更让你疯狂与绝望的吗?大亲王,这是在诛心呀。” 大亲王再次睁眼,默默看着影珠所呈现的圆月景色,神情陷入沉思:那轮圆月的画面转瞬即逝,此刻正常人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在画面中秦风与江幽兰的身上,的确很容易忽视这一细节,也亏得夜子轩心思细腻,才发现影珠中这处疑点,而且这很有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处疑点。 大亲王再深入沉思,就在先前,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冲入刑场,看似要劫走秦风,实则想于乱局中刺杀自己。当时大亲王亲眼所见,秦风在跑向自己之时,双眼泛起黑气,明显被人操控神魂,更是趁着自己心神恍惚之际,利用穿透胸腔的长剑行刺自己,如此一来,无论是秦风杀了大亲王,还是大亲王斩了秦风,都是父子相残,人间悲剧。 幕后策划这一切之人,可谓居心叵测,用心恶毒之极。想到这里,大亲王不难推测到,之所以秦风会被秋水阁那妖妇送入通天塔,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秦风眼中那控制神魂的黑气,就是被大商这群余孽所置入。 “大亲王,大亲王……” 就在大亲王陷入深思之时,一道急促的呼叫声从护城河道边传来,大亲王寻声望去,所来之人居然是谢玉泉? 只见他神色匆匆,朝着啸亭飞驰而来,谢玉泉的出现,又让大亲王陷入矛盾之中,毕竟秦风的命灯,已熄灭数月之久,命灯与命格息息相关,如果眼前这少年就是秦风,那又如何解释命灯熄灭一事。 然而看着谢玉泉风风火火的跑来,大亲王心中正在纳闷,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然而这个疑问刚在脑中闪过,大亲王突然明白了什么,脚下一蹬,数步冲出啸亭,朝着谢玉泉驰去。 谢玉泉揣着粗气,额头密密的渗出汗珠,然而以他玄境修为,这短短几里路,自然不会显得这般疲惫,此刻之所以有如此神情状态,全然是被吓的。 谢玉泉是真担心自己晚来一步,秦风项上那颗人头,已然落地,如若那般,谢玉泉还真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大亲王。此刻看着秦风除了胸口一道血迹,神情却是安然无恙,那颗紧张焦虑胆怯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谢玉泉从衣袖中取出一本竹简古籍,说道:“大亲王,原来这世上,有一种上古奇虫,能屏蔽人之命格。”说完,谢玉泉翻看古籍最后一页,呈现大亲王,指着一行文字,轻声念道:“崦嵫之山,涴水出焉,北流注于陵羊之泽,孕有彘蚕,其状如黄囊,寄人心、喜精血,吸命气而存。寄受者,断命线,行如腐尸。” 大亲王面带喜色,看了看谢玉泉,又盯着手中这本古籍,追问道:“此书?是何书?说记载的内容,可属实?” “回禀大亲王,此书名为《文史天香》,是属下在书院藏书阁三楼寻得。” “《文史天香》?”大亲王神情疑虑,有些琢磨不透的问道:“这是本什么书,本王并未听说过。” “《文史天香》并不出名,大亲王未曾听闻不足为奇。但上古奇书《虞书》,想必大亲王一定有所耳闻。” “《虞书》,那本传说中记录了神州大地亿万生灵,而且还无法篡改的《虞书》?” “正是此书,此书乃是虞朝封神仙尊姜太公所著,故而又名“太公游记”,相传此书泄露天地奥义太多,故而遭受天谴,此书也就十不存一,加上沧海桑田、人间变换,此书早已销声匿迹,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本商朝大学者褒安培所收藏的《文史天香》,居然是《虞书》残本。”谢玉泉一脸激动,显然因得获此书而倍感兴奋。 《虞书》名头很大,但大亲王却并不关心此书来历,反而是那“寄人心、喜精血,吸命气而存”的彘蚕,让大亲王更为上心,旋即追问道:“谢玉泉,你的意思是风儿体内寄生了彘蚕,导致他的命格断裂,从而引发命灯熄灭。” 谢玉泉转身盯着秦风,察言观色一番,有些不确定的回应道:“确有这种可能,世子是否因体内寄生彘蚕的缘故,被蒙蔽了命格,属下一试便知,不过需要借用大亲王一样东西。” 大亲王上前几步,看向秦风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炙热与慈喜,当即回答道:“需借何物?” 谢玉泉朝着大亲王一拜,严肃说道:“彘蚕喜人精血,属下需借大亲王数滴精血,用之诱出彘蚕!” 看着大亲王点头答应,谢玉泉便示意秦风坐在啸亭石墩之上,又从怀中拿出一盏青铜灯放在啸亭大案之上,这盏青铜灯所用的青铜颜色比常见的青铜器更深,微微泛着暗红光泽,灯盏外侧刻着复杂的饕餮纹,这种纹路秦风极为熟悉,不正是当日在大商藏龙殿,那尊青铜棺棺盖周边,所雕刻的纹路吗? 当日秦风观察那青铜棺椁极为仔细,棺盖周边所雕刻之兽,足有上百之数,有立有卧、或坐或腾,摆出各种姿势,其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不正是《山海传》所描述的饕餮凶兽吗? 为何这青铜灯,与那青铜棺椁,都会出现饕餮图案?秦风心中虽有千般疑惑,但此刻却不是深究之时,只见谢玉泉拿出一根细长的绿色玉管,对准自己的心脏位置,猛然一下插入秦风胸前肌肤半寸。也不知这玉管是何种材料作成,深入肌肤体内,秦风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唯有一点淡淡的酥麻之感。 接着,谢玉泉将十条细如发丝的银线从大亲王双手十指中插入,每根银线足足有三尺长,有七寸深深插入大亲王体内,剩下不到三寸汇聚成一股,用一小巧的血色玉石碗状器皿接着。 半盏茶时,只见大亲王脸色苍白、神情疲惫,眉宇间多出一份愁容,谢玉泉手中的玉石器皿,已然收集了大亲王三滴精血。 所谓的精血,乃是精与血的统称,血本源于先天之精,而生成于后天饮食水谷;精的形成,靠的是胚胎之时诞生的一道天地之气,关乎人之寿元、活力;《同源》中记载,血为万物生灵之基础,属阴,精为阴中之阳,血为阴中之阴。 提取精血,对修行者伤害极大,特别是在寿元方面,这三滴精血,差不多抽走大亲王一层活力。大亲王那眉宇间多出的愁容,倒不是担心自己身体,而是担心这喜好精血的彘蚕,寄生于秦风体内,怕是对风儿伤害颇深。 谢玉泉收集完精血,拿起大案之上那盏青铜灯,也不知他如何而为,这盏青铜灯突然点亮,淡蓝色的火苗熏烤在谢玉泉手中玉石器皿底部,一道浓郁的绯红色雾气,顺着秦风胸前的松绿玉管,缓缓升腾进入秦风体内。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章 重燃命魂灯 南郊刑场,雨势越来越大,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闪电雷鸣频繁的撕裂长空,然而围观的人海却没有丝毫离去的迹象。 李互离去后,刑场之上骁骑军的数量增加了一倍有余,此刻已经将整个刑场团团围住,如此风雨交加,围观人海根本看不清,也听不见啸亭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五王爷立于城墙之上,斜风暴雨已然淋湿了半边衣衫,先前啸亭之中出现影珠映射光辉,然而不到半盏茶时便莫名关闭,接着一中年男子呼喊着大亲王的名字冲入骁骑军中,这男子的背影五王爷有些眼熟,但一时半刻却想不起他会是何人。 暴雨之下,啸亭弥漫着一层水雾,这层水雾聚而不散,一直笼罩在啸亭四周,这笼罩的水雾更像有人故意所为,以致于凭借五王爷的眼力,也无法看清啸亭目前是何种情况? 宇文丞相倒是一脸轻松,对啸亭中的事也开始不再上心,一屁股坐在城墙护栏的石墩之上,时不时拍拍自己的大肚,倒有几分惬意,与身侧的谢长河一直在小声交谈这什么,这骤雨响落听不直切,倒是时不时会传出李互这个名字。 刑场外人群涌动,大雨倾盆使得众人纷纷撑起雨伞,或拥挤在大树下避雨,人海中最焦急的莫过于瑶莫冰,此刻瑶莫冰离开了青纱帐,与宫九歌等人站在一起,神情焦急、面色忧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奉常春找来医馆大夫为江幽兰包扎好伤口,鲜血已然止住,虽然江幽兰对瑶莫冰心存敌意,但在这个时候,两人还算有共同话语,脱困后的江幽兰心情甚好,先前秦风让自己先行离去时,与耳边的那句言语,一直在脑中徘徊: “你先离去,一会自然有人带着影珠来救我。” 果然没隔多久,便有人带着影珠出现于刑场,这让江幽兰一颗悬空的心也落了地。虽然中途突然出现一名身份神秘的玄衣少年,不过这俊俏少年一番折腾,却是让秦风的处境更加安全,以至于江幽兰看向那玄衣少年时,眼神中带着三分感激之情,然而这玄衣少年不但长得潇洒俊俏,一身修为更是让江幽兰心神震撼,难以置信,然而随即一想,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老公如此优秀,身边的朋友定然也绝非等闲之辈。想到此处,不由心情更是愉悦。 “瑶姑娘不必紧张,我夫君定然无恙,此刻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等这风雨过后,一切都会雨过天晴。”江幽兰撑着伞,悄然走到瑶莫冰身边,轻柔说道。 瑶莫冰侧身看着江幽兰,但见她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从容淡定中透着一份自信与冷傲,娴雅超逸的气度不由让人心生仰慕,言语中那句夫君二字,更如一根利刺一般,猛然扎入瑶莫冰心房,一股莫名的心痛与酸楚油然而生,这句本是安慰的话语,于瑶莫冰耳中听闻却是更为难过。 瑶莫冰抿着嘴,点了点头,也不知如何应答,悄悄收紧自己肩膀,目光再次望向啸亭,默默等待…… 杜炳山、云夕等书院弟子此刻都有些略显疲惫,原本以为这场砍头大戏简单直接粗暴,没想到中途出现这么多幺蛾子,古皓月更是因此断了一臂,这断臂之恨自然不会责怪到书院众弟子心目中的女神江幽兰身上,更何况断臂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因那假冒秦风的少年惹起,这份怨恨必须得秦风来承担。 原本心中就极不平衡的杜斌山,偶尔看向云夕,只见他脸色铁青,双目爆裂,浑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怒火与杀气,杜炳山与此刻的云夕也算同仇敌忾,这相互感染之下,对秦风的痛风,就更深几分。 啸亭中。 大亲王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风的胸膛,随着谢玉泉的释法,大亲王精血气息源源不断的通过玉管流入秦风体内,数十个呼吸,却让大亲王感觉度日如年,最终一句又一句反复问道:“泉爷,情况如何?精血够用吗?不够本王还有。” 谢玉泉全神贯注的盯着秦风微微起伏的胸膛,丝毫没有理会大亲王关切的询问,大亲王问归问,却没有打扰谢玉泉作法,器皿中的精血慢慢蒸发,此刻已经所剩无几,大亲王正准备再次抽出体内精血之时,谢玉泉手中的玉管突然震动了一下。 谢玉泉心中大喜,这玉管的震动足以验证先前自己的种种猜想,包括是否存在“彘蚕”?世子又是否被“彘蚕”寄生?而自己想出的这种以更加强大的同宗精血引诱又是否能够成功等等?此刻震动的玉管给出了答案,虽然这答案还并不能完成验证心中所有猜疑,当也足以让谢玉泉喜出望外。 谢玉泉这一激动,险些叫了出了,凭借自身意志又强行压了回去,以至于此刻谢玉泉长大嘴巴,双目瞪如铜铃,那紧握松绿玉管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 大亲王自然也看到这一情景,心中激动之余,又有些忐忑,此时此刻,大亲王的想法又与谢玉泉完全不同,仿佛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十五年前,在夫人的产房外等待消息时的情景,如果真如谢玉泉所言,秦风体内被彘蚕寄生,便能完美解释为何风儿的命灯会突然熄灭的原因。 这是最能证明秦风身份的有力证据,大亲王此刻有些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情绪,自从断峰崖一事发生之后,秦风的性情大变,大有脱胎换骨的感觉,不但在音律之道天赋卓越,修行天赋更是崭露头角,想到此,大亲王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年卜天策为秦风算卦时说的那句命言:“九霄麒麟降凡尘,万古消沉撼神州”,不由心情又是一阵亢奋,不但有些惭愧自己先前错怪了这一代神算子,更是心中坚信:我风儿果真麒麟降世。 此时此刻,古间客栈的西侧小院中,许掌柜正陪着奄奄一息的卜天策,静静的坐在茶桌旁,今日茶桌之上,摆上了九盏与谢玉泉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灯,而身为虚眼猕猴,许掌柜不但能看破虚妄,还能一目千里,此刻徐掌柜已然张开了额头第三眼,穿过层层障碍与迷雾,啸亭中发生的事情,看的是清清楚楚。 徐掌柜能看见的,卜天策自然也能看见,此刻满脸脓疮的卜天策,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自古以来,占卜禁术可不是谁都能施展,也不是谁都有命施展,然而卜天策这一生中,不但成功施展了占卜禁书,而且还施展了两次,最后这一次,还是禁术中的禁命术,如此成就,也足以配得上自己这扶风大陆第一神算子的称号了。 掐准时机,卜天策开始点灯,桌上九盏青铜灯,名为“九窍归阳解命环”,第一盏为乾造灯,在卜天策拿捏手印间,刹那点亮,几个呼吸后,第二盏律阳灯,也开始冒出火星…… 谢玉泉继续用青铜灯烘烤器皿,随着最后一丝精血化为蒸气进入松绿细管之后,秦风的胸前出现一条青筋,这条青筋不长,大约两寸,而且不停的在做不规则的蠕动,并缓缓的朝着插入秦风胸膛的那根玉管移动。 大亲王看的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丝细节,只见秦风胸口那条青筋逐渐靠近松绿玉管,玉管再次传来一微弱的力道,谢玉泉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又等了几个呼吸,玉管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强,明显感觉有物体钻入,这时只见谢玉泉手速疾如闪电,紧握细管的左手猛然向内一擦,微微向上一挑,又刹那抽了出来! 就在谢玉泉抽出细管的同时,古间客栈,卜天策最后一盏青铜灯,同步点亮。此时此刻,远在大秦王府后山军机密所的一间石屋中,摆放在西侧石壁中间的一盏青铜命灯,轰然点亮。 清幽了火苗,透着一道神秘韵味,陡然窜出三寸之高。 军机密所这石壁种的青铜命灯点亮,大亲王与谢玉泉均有感应,只见大亲王猛然站立,激动的一掌拍在身前玉石大案上,大案终究承受不住大亲王的力道,应声而碎。可惜了这玉石大案,于啸亭下存在百年,今日却遭受着无妄之灾。 此刻,一只血黄色犹如蚯蚓一般的软体上古奇虫,一半卡在松绿玉管之中,一半悬空扭曲挣扎,这怪虫分不出头尾,谢玉泉也是第一次见到,对照《虞书》中的介绍,形态颜色与之完全吻合,不由连连称奇。 然而这名为“彘蚕”的上古奇虫离开秦风体内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敢顿时涌来,秦风直感头脑一阵眩晕,接着胸腔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虚弱了喊了一句“父亲”,便踉跄昏倒在地。 大亲王赶紧上前将其扶起,面色忧郁,透着三分慈爱,谢玉泉也不再理会手中这上古奇物,为秦风把脉诊断,然而就在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秦风身上之时,卡在玉管中那“彘蚕”,突然身躯拉长三倍,原本食指粗细变得犹如一根长针,接着尾部一阵挤压收缩,瞬间如同一只离弦之箭,朝着秦风胸口疾射而去。 大亲王眼角闪过一道虚影,可这“彘蚕”发难太过突然,而且时机抓的极好,使得众人防不胜防,谢玉泉更是神色大变,如若让这“彘蚕”再次钻入秦风体内,怕是先前用精血之气引诱的法子,不会再有效果,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蓝色符咒划破虚空,这符咒仿佛不受空间规则约束一般,刚一出手,便直接出现在秦风胸前,旋即这道蓝色符咒闪出一道蔚蓝火焰,那飞来的“彘蚕”不偏不斜,正好撞上那火焰之中。 也不知是这蔚蓝火焰威力惊人,还是这火焰天生克制“彘蚕”,那“彘蚕”沾染上这火焰之后,顿时燃遍全身,掉落在地,几番挣扎最终化为虚无。 一旁的谢玉泉好生失落,能被《虞书》记录在册之物,哪一样不是天地间少有的上古精怪奇物,其研究价值自然不用多说,昔日大商王朝所饲养出来的虫兽“古虺”,据说便是根据《虞书》记载的一种名为“古鳖”的上古奇虫繁殖而来。然而当时情况紧急,对于大亲王而言,秦风的性命安危可远远胜过这“彘蚕”,故而谢玉泉虽然心中失落,却未表现出分毫不悦神情。 这道蓝色符咒,正是啸亭中,那位神秘的灵宝派女子所为。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一章 通天塔之罪 遭受如此险情,大亲王也是一身冷汗,当即命令身后神秘女子贴身保护秦风安全,与此同时,徘徊在啸亭周围的浓浓雾气,也在慢慢散去。 这时,鬼岁从大亲王府返回,出现在了啸亭之中,并为身负重伤的夜子轩服用了“天香丹”,天香丹为二品真丹,具有通经活血、治愈创伤奇效,夜子轩服用丹药后,气色渐渐回转,煞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气。 鬼岁跟随大亲王数十年,更是常年在刑讯室主持工作,大亲王的心思鬼岁自然最为清楚,此刻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精致的小盒,一为檀木盒,一为玉盒,同时递给了大亲王。 元阳丹有恢复人体精血的功效,其一味主药为滨州深海血珊瑚,血珊瑚如若置于空气中灵气容易流逝,因而需要将其保存在密闭的玉石盒内,方能留住药效,递给大亲王的玉盒,装的便是这枚三品上阶人丹,元阳丹。 大亲王刚刚消耗精血,此刻服用此丹,效果自然最好。 而另一个檀木盒,装的是一枚“融灵丹”,融灵丹是一种神魂类丹药,故而需要存放于木属性的器皿之中,其主要功效是稳固神魂,并有一定的修复神魂的作用。 神魂类的丹药炼制难度比同等阶丹药更为复杂,因而极为珍贵,这枚品阶达到四品玄丹的神魂丹药,整个大亲王府,也只有三枚。 秦风先前于乱局中,双眼透着黑气,做出种种诡异的举动,明显是被人控制了神魂,后又因鬼岁利用搜魂符对神魂的侵蚀,导致秦风的神魂有些损伤,而这枚融灵丹,正好有稳固神魂,清除杂念的功效。 大亲王赞许的对鬼岁点了点头,接着将元阳丹与那枚融灵丹,全给秦风服下,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秦风,服用这两枚丹药后,面色渐渐变得红润,身体还微微有些发烫,半盏茶时,便能勉强站立,神识也恢复不少。 然而,秦风的身体状况,远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虚弱,第一枚红色丹药服下,秦风便感觉体内一股热气顺着小周天术运转的脉路游走,说不出的受用,胸前伤口处更是明显感觉酥麻,气血顺畅不少。 然而第二枚青色丹药服下,却让秦风神情大变,也不知这是何种丹药,入口即化,旋即一股清气充溢肺部,又窜如脑中,这股清气并未直接扩散于神魂之中,而是被师傅那破碎的神魂符所吸引,经过神魂符的过滤,这才渐渐消散在神魂之中。 而后这股清气瞬间被自己的神魂所吸收,让秦风隐隐感觉自己的神魂之力更加厚重,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师傅那破碎的神魂符,经过这股清气的洗礼,居然有了一丝恢复的迹象。但不知为何,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意,也在这个时候渐渐袭来。 不过此丹有如此奇效,如何不让秦风喜出望外,师傅留在自己神魂中的护道神符破裂,一直是秦风心中最大的遗憾,最大的心伤,如今居然发现护道神符也能够修复,就如同一绝症病人看见生的希望,那种于黑暗中见到一缕曙光的兴奋,最是让人无法自已。 “鬼岁”,秦风再次瞟了一眼这位灰袍老者,这一次,秦风将他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中。 大亲王将两枚丹药都给了秦风服用,这一切在鬼岁的眼中,看不到有任何意外,只见鬼岁又从衣袖中拿出一球状玉盒,这玉盒的颜色与款式与先前不同,玉盒的表面也没有刻有“秦府”二字,想必这玉盒应该是鬼岁私人之物。 鬼岁将这玉盒递给大亲王,言语恭敬的说道:“大亲王,接下来诸多事宜,都需要你来主持大局,身体自然是早日康复为好。” 大亲王接过玉盒,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枚“青冥寿丹”,青冥寿丹同样为四品玄丹,能补元延寿,对精虚血弱之人疗效极为显著,先前大亲王损失的那三滴精血,服用这青冥寿丹之后,至少能挽回一半损失。 大亲王取出丹药,淡然说了一句“谢了”,便又将这丹药送到秦风嘴前,然而这一次,秦风死活也不服用,无奈之下,大亲王这才自行服用。 见大亲王服用完丹药后,鬼岁当着众人的面,突然跪倒在地,大声喝道: “禀报大亲王,先前突袭刑场那帮狂徒,死亡八十七人,重伤十二人,轻伤三人,经刑讯室审问,已有两人招供,其幕后主使者,正是通天塔坊市商会会长谢东宇,而夜子轩将军在护送重要证据的途中,于通天塔坊市遭受伏击,幸的虎贲骑统领风承俊援救,才保得性命,未让证据落入贼人之手,经过取证调查,与风统领交手的那名修行者,身份已然确认,正是通天塔五祖之一的盘锁。 大亲王,通天塔之邪恶势力,长期盘踞朝野,并妖作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更是输货权门,掠取金宝,残贤害善,企图腐蚀帝国,败法乱纪、专制朝政、其居心险恶、可谓世人皆知。 而那操控这邪恶势力的通天塔五祖,实然乃大商余孽,五毒备至,贪残酷烈,先有操纵权贵,谋财篡位之事,后有封兖豫众民之口,召集匪寇擅收立杀,不俟报闻之实,如今更是胆大妄为,意图行刺朝廷重臣、颠覆朝野之险恶用心,如此帝国毒瘤,还请大亲王即日禀报陛下,遣将发兵,清除毒瘤,举武扬威,并匡社稷!” “鬼岁,此事关系重大,你所提供的供词罪证,可属实?”大亲王眉头一皱,神情冷然,看向跪拜的鬼岁,一字一顿的铿锵道: 说道此,鬼岁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一枚影珠,呈现给大亲王再次说道:“大亲王,这里有劫刑场的歹徒招供文书和通天塔五祖盘锁残杀夜子轩的影珠记录,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请大亲王过目。” 站在一旁的的夜子轩,默默看着鬼岁手中的这枚影珠,神情带着几分疑惑,原来,自己遭遇行刺之时,那风承俊早已在了通天坊市,而且还用影珠记录下了自己被行刺的全部过程。 夜子轩是做情报工作的,最擅长观察一个人的性格、品性甚至他的思维方式,风承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心机,居然知道“制造”罪证?还是说,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大亲王接过招供文书,细细查阅,旋即又当众播放了鬼岁手中的影珠,影珠中,不但刺杀夜子轩的那群黑衣人,与劫持刑场的黑衣人装扮一模一样,更重要是,通天街牌坊下,站立的那位虚境修真者,最终在风承俊以死相搏的惨烈战斗下,一身黑袍化为虚无,露出了真容,正是通天塔五祖之一,盘锁。 修真者不能插手世俗朝政、更不允许随意杀人行凶,影珠中,盘锁这般作为,先不说其背后隐藏的势力目的,单单就这种明目张胆的当街杀人,公然挑衅扶风大陆各大宗门共同遵循的条约,就这般个人行为,足以让世俗界与修真界将其抹杀。 故而,影珠一经播放,顿时引起围观人海一片哗然,接着便是群起愤慨,铿锵有力的讨伐之声铺天盖地的传来。 大商时代,扶风大陆修行界正、魔两道并存,而魔道中的一些败类,肆意妄为、淫奸掳掠,犯下种种滔天大罪,然而大商朝廷却选择息事宁人,任由魔道猖狂杀戮,以至于当时扶风大陆魔道盛行,势力与日俱增。 “冥凤事件”后,大商王朝最具势力的三大诸侯,洛、楚、汉纷纷揭竿起义,举兵独立,推翻大商万年统治,并联合修行正道宗派,历经长达百年的除魔护道之战,才使得扶风大陆得以清除魔道,回归正统。 那百年除魔浩劫,导致扶风大陆生灵荼毒、百姓流离失所,人口更是骤减一半有余,故而三大帝国、六大一品宗门在天妖宗的统领下,共同定下了修真界与世俗界的十大戒律,如有违背,人神共愤、必遭讨伐。 而这十大戒律其一,便是修真界不能参与世俗纷争,修行者不能无故屠杀凡人。 南门城墙之上,宇文丞相一脸严肃,神情端庄,目光死死盯着啸亭呈现的影珠画面之中,而距离他身旁不远的五王爷,脸色却有些不自然,裤腿底部锦衣,已然在微微颤抖。 京都各方势力暗中争斗,都不能在明面上被人抓住把柄,否者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通天塔势力不敢直接击杀秦风的原因,然而此时此刻,盘锁为劫持夜子轩一事,不但被逼露出真容,更是被有心之人记录于影珠之中,并公之于众,而且劫持夜子轩之时,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份极为重要的证据,能证明秦风清白的证据,这个把柄,被大亲王抓住了,这位外号秦阎王的杀戮大将军,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等待通天塔的结局,必然是大亲王借机爆发的雷霆怒火。 通天塔的世俗界的势力虽不容小觑,但还无法与大亲王抗衡,如若不能获得陛下的支持,这场最终演变为武斗兵变的对抗,必然是通天塔势力一方败亡,然而如今这局面,陛下能保持中立就很是不容易,想让她帮忙,绝无可能。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二章 国士有夏墉 就在群情激奋、讨伐声此起彼伏之时,地面隐隐传来轻微震动,接着啸亭西侧通往南阳郡的官道之上,一只巨大的凶兽出现在官道尽头。 这只凶兽由远及近奔驰而来,地面的震动越发强烈,秦风举目望去,但见这凶兽身高九丈,体长百米有余,深红的肤色中,有点点黑斑,长着鸟头、长脖,却有蝎子一样的尾巴,六只脚在地上飞踏而过,速度快如闪电。 此兽一处,全场百姓非但没有丝毫恐惧之意,反而欢呼雀跃,因为此兽乃帝国战神,夏墉元帅的坐骑,九幽狻猊兽。 《军列驯兽》中记载,九幽之山,无草木,多火。有鸟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狻猊,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见则天下安宁! 九幽狻猊兽在《军列驯兽》列为七大军驯神兽之一,大洛帝国,有且只有这一只九幽狻猊兽,二十七年前被夏墉偶遇并将其收服,训为坐骑,这二十多年来,夏墉元帅南征北战,东抗大楚雄军,北拒大汉蛮王,西镇藏林兽潮,南伐各路公国,立下赫赫战功,军中威名只在大亲王一人之下。 九幽狻猊兽距离啸亭三里外停下,身后浩浩荡荡跟随而来的千骑双犄龙马,威风凛凛的停在身后,那桀骜难驯的龙马,此刻整整齐齐的排列成阵,就连马头的高度,四蹄的位置,都整齐划一。 纵然相隔千米,这只千骑军团都让秦风隐隐感受到一股沉闷的杀戮气息,这股杀戮气息比那蔡廷不知高出多少品阶,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让秦风心生震撼的,是军团闪烁着的忽强忽弱、白暗交替的光阴。这暗光与当初在藏龙殿青铜门前那远古道场之上,所镌刻的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风半虚着眼,神情陷入深思,眼前这支军团的出现,完全颠覆了秦风对这个世界构架的理解,军团所散发出的白光,应该是这千骑将士自身修为所产生的灵气波动,这说明这千名将士,修炼的是同一套功法,而且修为至少达到灵境,而这交替的暗光,应该是身上的铠甲具有吸收自然光源的效应,导致周围光线灰暗。 秦风此刻心中暗自猜度,如果这铠甲吸光效果达到极致,是不是根本就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这就如同前世隐性战机无法被雷达捕捉的原理一样。 但有一点秦风可以肯定,这只军团如若夜袭,怕是无人能防。 十大戒律中,修真界不能参与世俗界的事务,这条戒律只是单方面的限制,并未限制世俗界不能参与修真界事务,时过境迁,帝国发展到今日程度,世俗界的力量,怕是早已渗透到修真界,想到这里,秦风不难猜测道:当今大洛帝国的话语权,估计并不弱于各大宗派的话语权,洛灵陛下二十九岁登基,这位千古奇女子,定然有不为人知的恐怖一面。 就在秦风思绪万千之时,突然从九幽狻猊兽背上飞出一道灰白身影,这身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虚幻感觉,仿佛并不存在,又的的确确从眼前掠过。 秦风定了定神,这灰白身影,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应该是所修炼的功法,或者说所修炼出的真元,具有吸收光源的效果,也或者是他这身白衣,能够减少光的反射,故而才给人一种虚幻的错觉。 管中窥豹,单单凭借这份本事,就可见这位夏墉元帅,非同一般。 这三里路程也就几个纵身,夏墉便来到啸亭,旋即上前拜道:“禀报大亲王,游奕军已按大王要求,驻扎城外,夏墉随时听候调遣。” 夏墉的到来,顿时让秦风眼前一亮,只见他一身水墨灰衣,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眼角却微微上扬,居然显得有几分妩媚,却又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这模样,到有点像女装般的李玉刚。 秦风当即在想:这夏元帅如若是个女子,怕是妖媚众生、祸国殃民之辈。 大亲王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上前一步,双手托着夏墉肩膀将其扶起,左右看了看,憋着嘴,语气不爽的说道:“啧啧,我说,你那狗屁“天花宝诀”就别再练了,都练成个娘娘腔了。” 大亲王对夏墉的言语虽然不雅,却带着几分亲切与关怀,秦风也注意到大亲王看向夏墉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份愧疚。 “哎,大亲王,别人不理解,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当年你我关雎城一战,我中了天阴宗的九阴凝血掌,那阴毒随时随刻都会要了我的命,如若不是这“天花宝诀”,能将这阴毒转化为真元,恐怕十年前我就一命呜呼了,这“天花宝诀”其实挺好的,虽然有些副作用,但却让我三年入玄,如今已半只脚踏入虚境。倒是大亲王你那功法……” 夏墉说到这,突然停顿,接着面色疑惑,又带着几分焦虑,目光死死盯着大亲王,半响后才不解问道:“大亲王,你,你入玄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破境?你……” 大亲王摆了摆手,没让夏墉继续说下去,而是反问道:“此事以后再说,你怎么晚了半日?” 夏墉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接着扬起左手一挥,三里外一名游奕军飞驰而来,马背后还捆绑这一人。 这名身穿灰色轻铠的游奕军于啸亭外两百米处停下,单手提起马后捆绑之人,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朝着啸亭走来, 走来的游奕军并未说话,而是将那捆绑之人带到夏墉身前,又对大亲王与夏墉行礼后,便转身返回队列。 这捆绑之人乃是一少女,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浑身血迹斑斑,秦风虽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然而夏墉一席话,让秦风知晓了眼前少女是为何人。 “禀报大亲王,来的路上,遇过御魂殿,随便找他们要了两个人,一个被微臣当场砍了脑袋,至于这个冯妙佳嘛,毕竟和世子有些关联,也就留了她一命,等待大亲王发落。” “喔,御魂殿的殿主裘千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小子本事没什么长进,胆子可大了不少。”大亲王轻描淡写的瞟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冯妙佳,半开玩笑半是询问的说道。 夏墉淡然一笑,自嘲道:“我得到消息,那裘千崖已经有半年没回宗门,说不定早已横尸荒野,不然哪敢这般嚣张的找到御魂殿要人。” 秦风望着瘫倒在地的冯妙佳,在那凌乱的散发之下,藏着一双怨毒的眼神,也正死死的盯着秦风,只见秦风面带悲色,踉踉跄跄的走到冯妙佳身旁,为其松绑后,还扶起她坐在啸亭西侧的石墩之上。 夏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不言不语,也不阻止,也不帮忙,心中却对秦风带着三分不满,世子喜好女色,这怜香惜玉之事,自然没少做,夏墉之所以留下冯妙佳的性命,原因就在此。 不但夏墉这么认为,看热闹的百姓、城墙上的宇文丞相,包括大亲王都这般认为,秦风与冯妙佳有过男女之欢,不管过程怎么样,这事实就是如此,秦风有这般举动,不足为怪,反倒合情合理。 然而只有秦风自己心中清楚,裘千崖那老贼已经命丧黄泉,此刻御魂殿群龙无首,这可是个好机会,秦风两世为人,哪有那么多怜香惜玉花花肠子,眼前这少女,可是一个控制御魂殿的突破口。 扶风大陆十大戒律,约束宗门不能干预俗世事务,却并未约束俗世不能参与宗门事务。 秦风这般举动,大亲王却误解了他的用意,单手一扬,身侧的两名骁骑军出列便将冯妙佳带走,随即大亲王神情严肃,语气却颇为柔和的对秦风说道:“风儿,自古以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年岁也不少了,也该收收心,以后这种糊涂事,可不能再犯。” 秦风转身跪拜,对着大亲王点了点头,语气诚恳的表态道:“请父亲放心,孩儿经历这几番生死考验,终于明白这世间制定法度的缘由,定然不会在做违法乱纪之事,也明白了天道从善的道理,日后孩儿必然洗心革面,奋发图强,重新做人。” 秦风言语真挚,态度诚恳,大亲王甚是欣慰,又联想到数月来,秦风不但勤于读书,钻研符道,学习音律,还广交好友,礼贤下士,倒还有几分成大事的气度和潜质。 可越是欣慰,大亲王越感觉寒芒在背,今日若非夜子轩冒死带来证物,若非谢玉泉及时赶到,又若非如此多的忠义之士频繁制止,大亲王恐怕此刻面对的是秦风冰冷的尸体,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背后策划这一切之人,果真阴险至极、可恶至极。 大亲王走出啸亭,显示朝着城墙上宇文丞相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便是一条条如山军令,有条不紊的下达,这些军令指向明确,战略清晰,没有丝毫避嫌与隐瞒。 于世俗力量层面的较量,大亲王统治这帝国六军,而通天塔一方势力只拥有郡州地方军政的控制权,在军事层面的对抗,大亲王拥有绝对碾压的实力,故而根本无需隐瞒用兵策略,反而那连坐屠杀与降而不杀的军令,更让反对势力闻风丧胆。 敢于反抗者,无论士兵或是官员,都将满门抄斩,投降者,士兵不追究责任,官员只需降职一品。如此极端的两种策略,大亲王携正义之名,又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些跟随通天塔一方势力的州郡地方将士,如何选择自然不会太消耗脑力。 大亲王恩威并释,顿时使得围观众人喝彩叫好,然而只有少数位高权重之人心中明了,通天塔的势力核心,并不在世俗界,而在修行界。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三章 劫后遇故人 啸亭,风收雨歇,夕阳染红天际,即便是落山的余辉,依然让热浪洒满京都。 秦风一觉醒来,窗外的月光照亮书台,秦夫人为爱子精心准备的晚餐,可惜秦风没那口服,也不知先前鬼岁给自己服用的那枚恢复神魂的丹药拥有催眠的作用,还是近日来心神消耗过大,导致秦风大脑异常疲惫,还在啸亭之时便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 秦风揉了揉微微有些晕沉的脑袋,刚一起身,一直守候在身旁的熙香赶紧上前,为世子准备衣物,秦风消失的这段日子,对于熙香而言可谓度日如年,熙香一个府中小丫头,根本不知道世子出了何事,但隔三差五便有身穿官服之人找她问话,询问之事多为秦风近月的所作所为,虽然这些官员说话客客气气,但总让熙香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昨日晚饭之时,秦风被大亲王送回府中,看着昏迷不醒的世子,那憔悴的神情和胸口狰狞的伤势,让熙香一阵心酸,忍不住眼泪直流,大亲王和秦夫人匆匆赶来探望一番,也不知遇到什么要紧之事,却又匆匆离去。 大亲王与秦夫人对秦风的溺爱,熙香心中比谁都清楚,秦风受如此重伤,两人却是匆忙来去,说明王府必定出了天大的事,而照顾秦风之事便落在了熙香肩上,秦风昏睡时,熙香时不时透过门窗,依稀看见身穿铠甲、全副武装的彪悍将士进进出出,秦风所居住的北苑周围,更是十步一岗,百步一哨,守护森严。 北苑凉亭前些日子被大亲王一刀削倒,昨日连夜将其恢复,恢复后的凉亭不请自来了一位清瘦的白衫男子,从清晨到现在都独自一人坐在亭中品茶,这男子的相貌并无亮眼之处,但熙香总感觉在哪儿见过,思索了大半天,这才想起,那便是自己进府以来,只见过两次面的秦家老祖,秦浪。 秦风醒来后,先是穿戴好熙香准备的衣物,起身便走出卧室,熙香也已安排丫鬟送上饮食,伺候着秦风用餐,时不时将今日府上种种怪异之事告知秦风,这才让秦风知晓自己居然昏迷一天一夜,而老祖秦浪已在门外风亭呆了半天,倒也让秦风感到诧异。 秦风用完餐,刚跨出门,便看见风亭中的秦浪朝着秦风招了招手,秦风知晓这位洒脱中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老祖心性,当即也不矫情,大步朝着风亭走去。 秦浪没有老祖的架子,反而更像一教书的先生,一上来便开始引经据典的说教道: “古人有云:“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秦风呀,这男女之事,最是让人痴迷其中,以至于迷失心智、魅惑其神,难以自拔者比比皆是,圣人言可谓警示戒律,一语道破这多情男儿有违天道常理,终究一生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难有大成就。” 见秦风皱眉思索,又频频点头,孺子可教的这番表现倒让秦浪甚是欣慰,为其倒上一杯清茶,又继续说教道: “弱水三千,取一瓢饮,方为正道,我看昨日刑场上解救你的那位小女娃就挺不错的,一来这相貌气质,那是千古难得其一,二来这小女娃有情有义,为了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敢与浪爷叫板,足见对你用情至深,三来这小娃娃的修行天赋,呵呵,浪爷不敢说后无来者,但一定是前无古人。” 说到这,秦浪顿了顿,喝了一口清茶,谈及沈沐禅时不由满脸赏识的神情,旋即目光瞟向秦风,指着他鼻头,苦口婆心的又劝诫道: “至于那冯妙佳、江幽兰之流,还是少有接触,这几个女娃虽然长得有模有样,但是心眼太多,对你又带着厌恨,必然不能长久,还有那瑶莫冰,虽然也是不错,但绝非你良配,哦对了,以后秋水阁那等烟花风月之地还是少去,切莫留下把柄,惹得不雅话题成为别人口中谈资。“ 秦风此刻心中有事,故而大半心思都没有放在老祖说教之上,自己身份之惑虽然告一段落,但后续要处理之事可一点也没少。 一是那半部《天玄经》,可是沈沐禅念念不忘之事,同时秦风对沈沐禅那另半步《天玄经》也是垂涎三尺,按照卜天策的推算,自己九道灵脉,只要能融合五道“极致五行”,便能将真元品阶推升至仙品,仙品真元,那也是前无古人之境界。 二是当日承诺卜天策之事,也该是兑现承诺之时。至于如何处置这位“命理大能”,秦风心中早有决断。 三是昨日雨中无心插柳的一句话,没想到风承俊心思玲珑,居然领悟到其中深意,这才有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用影珠作为证据,反将了通天塔那帮势力一军。 昨日啸亭中,影珠中记录的画面里,风承俊身负重伤,拼死才让盘锁露出真容,若不是李互将军带兵及时赶到,风承俊怕是难逃一死。 秦风对风承俊印象极好,更是有意结交,故而有了前往探望的念头,还有那灰袍老者鬼岁,他为自己服用的那枚丹药,居然能恢复师傅破碎的神魂符,这事也定要弄个明白。 然而此时此刻,当务之急是与那神算子卜天策碰面,这位精通占卜一道,有着丰富的阅历与广博的知识,的确是难得的一位军师人选,也难怪当年大亲王想要留下他辅佐自己。 如今秦风的身份已然落实,然而依旧还有一些漏洞,比如江幽兰,又比如那一夜于四艺鉴宝阁雨余庭,半夜闯入自己房间的,会是嬛娘吗?如果是她,这事秦夫人就必然知晓,凭借秦夫人的智慧,自然会对秦风身份持有怀疑态度。 在内而亡、在外而生,这个道理秦风了然于心,大洛京都绝非常留之地,以后这何去何从,下一步又当如何处之,秦风想听听卜天策的意见。 秦浪一席说教,秦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一眼便能看出沈沐禅的与众不同,然而流水有意,花落无情,自己对沈沐禅倒是满心喜欢,可别人看不上自己呀,这男女之情,一个巴掌如何拍得响? 秦风也不想扫了老祖的兴致,反反复复的支吾着应答,然而在秦浪眼中,却有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味道,虽然秦浪与秦风稍有接触,但这小家伙的秉性,秦浪还是知晓的,也知道一时半刻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也是绝难办到。 秦风正在思索如何脱身,前往古间客栈与卜天策见面之法,凉亭却迎来一位熟悉的客人。 远处,吴公公几个纵身便来到凉亭之中,丝毫没有惊动周围守卫。秦浪虽玩世不恭,但吴公公毕竟是陛下的代言人,今夜他出现在此,更多的是代表陛下的意志,自然不敢怠慢,起身笑脸相迎。 吴公公也是一脸和善,秦家三公,要说修为境界,那肯定是百年前便已踏入乾元境的秦无双最厉害,但要说修行天赋,定然是眼前这位秦浪。 修行跨入气境,体内诞生五道灵气,便是潜龙道脉,如若体内诞生七道灵气,便是天龙道脉。而大洛帝国第一位天龙道脉者,便是眼前这不到百岁的小家伙,秦浪。 “吴公公深夜来访,有失远迎,快快请坐。”秦浪一招手,凉亭中便又多出一尊石墩,这石墩凭空出现,浑重色枯,给人一种塞漠沧桑的感觉。 吴公公哑然一笑,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说道:“浪爷,你这“磐土”真元,倒是运用的也越来越有道韵了呀。不知与盘锁那“乌金”真元想比,孰强孰弱呢?” 秦浪听闻,神情显得略有些不悦,显然是觉得吴公公将自己与盘锁那老家伙相提并论,辱没了自己身份,故而没好气的说道:“当年我在书院当院长的时候,他那“乌金”矛,便破不了我这“磐土”盾,如今就差的更远了。” 吴公公也不争辩,接过秦浪递过来的清茶,继续说道:“听说盘锁得了一尊道器,名为“金蝉子”,此物不但能将金五行真元提升半个品阶,更是拥有“金蝉脱壳”的定身能力,有了此物,盘锁的一身“乌金”真元,可谓如虎添翼,浪爷切莫大意呀。” 所谓的定身能力,是一种神魂出窍的玄妙运用,人之法身与神魂往往紧密融合,如若分离便很难再度归位,然而这定身能力,却能让人之法身与神魂短暂分开,又能刹那归位。 秦浪拥有道器“量天尺”,如果配合这“金蝉子”,从此神游太虚一日万里便不是幻想,这逍遥子之名,当真名副其实。 “哎!哎!哎!”秦浪连续天气三息,又不停的摇头,惹得吴公公好奇追问道:“浪爷为何叹气?” “如此神魂道器,居然被盘锁这小儿掌控,真可谓珠玉蒙尘呀,可惜可惜。”秦浪摆了摆手,垂头丧气的回应道。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四章 请君入乾坤 吴公公喝尽手中清茶,又主动为自己讨了一杯,附和道: “可不是嘛,这等神兵利器,也只有浪爷这种品性高尚、德才兼备之人掌控,才能让其卓然光华。那盘锁老贼,一祸国殃民之辈,此等神兵也只能徒添几条冤魂而已,的确是珠玉蒙尘呀。” “哦,吴公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见识广博,难道也是这般认为?”秦浪神情一震,目光惊讶的盯着吴公公,语气亢奋的追问道。 “当然!”这当然二字,吴公公回答的是荡气回肠,猛然起身,浩然再道: “此等神兵,如若掌控在大亲王府,定然是外能震慑鬼卒,让那居心叵测之辈不敢来犯,内能定国安邦,护我大洛万载基业,否者,刀能护人也能伤人,如若继续存于歹人之手,必然祸国殃民,生灵涂炭。“金蝉子”这等神魂道器,最好是掌控在陛下信得过之人的手。” 秦浪一听,当即也起身,神情严肃的应答道:“既然如此,为了大洛帝国,为了亿万百姓,我便暂时掌管这“金蝉子”,只是这姜太赋……” 姜太赋乃通天塔五祖之首,一身修为早已跨入源神境,更是常年闭关通天塔,据说一直在修炼神魂,为元神渡劫做准备。 姜太赋如若元神渡劫成功,神魂进阶阳神,便是半步无相境老祖,这等人物,在二品宗门都属于太上长老一般的角色,就算放在扶风大陆六大一品宗门,也是掌门的人选,在这大洛帝国世俗界,自然更是无敌的存在。 吴公公神秘一笑,又重新坐回石墩,品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姜太赋自有陛下出面收拾,浪爷就无需考虑他了。” “哦,陛下真是大洛帝国古今第一人呀,既然如此,吴公公还等什么,我两快去快回,“金蝉子”这等神兵道器,在那盘锁手中多一刻钟,便多一份危机呀。”秦浪搓了搓手,一幅跃跃欲试的说道。 “浪爷说的在理,好,事不宜迟,那我便陪浪爷走一趟,为大洛帝国取回这件神兵道器!” 坐在一旁的秦风,静静的看着两位长辈虚情假意的一番说辞,心中无数个“草泥马”在奔腾,对这“狼狈为奸”的两个老家伙鄙视到极致,明明是恬不知耻的杀人越货抢宝,却活生生的说成为国为民为江山为社稷。 望着老祖翻墙跃去的背影,秦风无限感慨,洛灵陛下的确有先见之明,秦浪这等人如若再继续担任书院院长,还不知能教出什么样的奸诈之徒出来,满口仁义道德,干得尽是偷鸡摸狗的勾当! 要不,自己也跟着去,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秦风头脑中刚一冒出这念头,立马被自己否定了,今夜这通天塔,必然凶险万分,一个半吊子乾元境的裘天涯,都搞得自己半死,这无相境大能之间的“买卖”,还是不要去送死为好。 想到此,秦风还真有点担心,那胆大包天的沈沐禅,会不会此刻已经混入了通天塔之中,准备趁乱捡漏。 秦浪一走,大亲王与秦夫人也不在府中,这秦府上下自然没人拦得住秦风,秦风让大管家易水凉叫来马车,第一件事便是朝着古间客栈而去,搞得易水凉望着远去马车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世子半夜去古间客栈还能有什么事,定然又为那梅娇娘而去,哎,世子风流成性,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京都乃是多事之秋,这一去可别再惹出什么事端。 徐掌柜早已在客栈门前等候,见大亲王府马车飞驰而来,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迎上,秦风见徐掌柜眉宇间凝固着一缕悲伤,询问后知晓卜天策已然生命垂危,当即随着徐掌柜快步踏入客栈之中。 卜天策所居住的客栈小院中,不知何时放着一块三丈高的椭圆形黑色卵石,卵石的顶部开凿出两尺的洞口,卜天策便从这洞口钻进了这卵石之中,徐掌柜望着这卵石,神情担忧的说道: “秦少爷,家主前日点完九盏命灯之后,天道反噬便越发厉害,为了保命不得已只能钻入了这玉蛹之中,还请秦少爷救救我家主人。” 秦风面带难色,围绕着这玉蛹看了半天,又爬上洞口往里望去,这洞口处全是黏糊糊的白色黏液,犹豫米汤,散发着一种腐烂霉菌味道,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然而当秦风的手接触到这黏液,便传来一阵灼烧的痛感,接着手掌皮肤出现疱疹,迅速腐蚀。 秦风心中暗道不妙,这黏液堪比硫酸,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卜天策爬进去少说也有二十个时辰,此时此刻怕是早已化为浓水。 “哎,老徐,我有几分本事你还不知道,卜天策钻进这玉蛹,别说救他,此刻就连想替他收尸,恐怕都难。”秦风爬下玉蛹,拍了怕一脸忧愁的徐掌柜,叹气道。 徐掌柜听闻后当即双膝跪地,哀求道:“秦少爷,家主进入这玉蛹前,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能救他,还特意给你留了一句话。” “哦,什么话?” “他说,这片天地已经容不下他,只有秦少爷的乾坤天地,才能让他苟活于世。” 徐掌柜这句话,顿时让秦风感到有些辣手,卜天策口中的乾坤天地,暗指的定然是冥空珠,秦风虽然来到这个异世的时间不久,但因为侥幸遇到沈沐禅的缘故,眼界却是水涨船高,连染霜剑这类超越道器存在的神兵都有幸见过,也就大概能推测出师傅这冥空珠的价值,绝对在神器之上。 唯一能与这冥空珠媲美的,也唯有在藏龙殿时,看见的那口让人莫名心慌的青铜棺。而且秦风隐隐感觉,这冥空珠的品阶,应该还在青铜棺之上。 一柄道器,便能让一位乾元境的修行大能眼馋不已,一柄神器,更会招惹的修行界的一片腥风血雨,而自己手中这冥空珠,怕是足以引来神州大地的一次震撼。 怀璧其罪的道理,秦风自然明了于心,眼前困于玉蛹的卜天策,救还是不救,也就在自己一念之间,救则必然暴露冥空珠这等天地之物,不救,秦风却会失去一位助力。 秦风望向星空,沉默了一盏茶时,接着一道清楚的口哨声从卜天策的小院悠然远去,不一会,夜空飞来一只小雀,胖欧戴着一枚项链,落在了秦风的肩上。 秦风取下项链上的冥空珠,在徐掌柜惊悚的目光中,连同这玉蛹,一起带入了冥空珠的小天地之内。 悬浮在虚空的冥空珠闪烁着微微黑芒,几个呼吸又再次消失于夜色。 第三次进入冥空珠,秦风明显感觉这片天地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如若是在先前,这细微的变化秦风自然不知晓在何处,但如今秦风修为跨入气境,而且对于拥有极道灵脉的秦风而言,感知灵气的变化变得极为敏锐。 冥空珠内,灵气较之以往,更加稀薄。 玉蛹就摆放在竹屋外的篱笆小院中间,至于卜天策什么时候出来,又如何出来,秦风也就并未再上心了,凭借他这一身神棍的本事,既然能算到秦风拥有着乾坤天地,自然也就能想办法活过来。 倒是同样身为异兽的徐掌柜,似乎与瘦狐有着天生的亲缘,此刻瘦狐闭着眼,很享受这徐掌柜抚摸毛发的感觉,以至于看到秦风走近身侧时,也懒得理睬。不像先前,小则一阵叫吠,大则龇牙咧嘴,一幅吃人的表情。 秦风走向药圆,发现这些药材长势喜人,心中默默猜测,这小天地之中灵气减少,会不会与这些药草生长有关,秦风虽对炼丹一道极感兴趣,但一来近日身处乱局之中,实在没有心思来专研此道,二来这炼丹一途,体内无论是灵气也好,跨入玄境进阶为真元也罢,都需要五行之火配合,如果还能掌握一门控火之术,这炼丹效果也就更佳。 秦风围绕着冥空珠内的小天地走了一圈,再次来到药园的边缘之地仔细观详,冥空珠内实体化空间秦风以前仔细丈量过,共有十二亩三分,每次来到边缘之时,如迷雾笼罩的边界,都会传来一种犹如潮汐一般的推斥之力。以往凭借自身体能,也最多只能进入迷雾世界三步范围,便感觉身前有着惊涛骇浪一般的力量,将秦风推回。 如今秦风修为跨入灵境,望着眼前这茫茫迷雾,秦风再次跨入其中,这一次,秦风想看一看,自己能前行几步,这迷雾中,是否还另有天地。 然而当秦风跨出边界一刹那,便感觉全身灵气疯狂的外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排斥力道瞬间袭来,秦风还未能走出半步,便一个琅跄给推了回来,浑身灵气尽数散去,全身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诡异迷雾,居然是修为越高,排斥越强!而且还能瞬间抽干修行者体内灵气,秦风眼神愕然,望着这边界迷雾,长久沉默不语……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五章 闲闻缥缈传 卜天策从玉蛹中爬出来,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此刻的卜天策就如同从油锅里捞出来一般,全身上下皮肉溃烂,冒着一股腐臭竹笋的酸味,看得秦风一阵心瘆。 脸部的溃烂让人已经分不清此刻卜天策是在哭还是在笑,只见他疯狂冲向这片冥空珠小天地的西面,一个俯冲便跳入那口幽幽深潭之中,秦风好奇的跟了过去,只见这水潭不停的冒着泡,哪里还有卜天策的身影。 这扁圆的水潭不大,面积不到十平,水潭旁的那颗不知名的笔直大树,漆黑的树冠延伸数十米,将水潭笼罩其中,秦风一直没弄明白这水潭的奥秘,比如这潭中水质清幽冰冷,却没有任何倒影,又比如这水潭之下还有何物,但不知为何,水潭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危机感。 瘦狐长期盘踞在这黑树之下,秦风原本以为这隐约的危机感来自于那凶神恶煞的瘦狐,如今看来,这种不妙的负面感觉,却是来自这深潭之中。 半个时辰过去,徐掌柜一直守候在水潭边,也不知卜天策掉入这水潭是死是活,偶尔从水底冒出一串水泡,让徐掌柜又稍稍安心一点。 秦风回到师傅的竹屋继续看书,风承俊与李互这两位炼体高手给秦风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对于修行一道,秦风没有这个世界固有的体系认知,但凭借前世军事训练的理论构架,自身体质的强弱是一切的基础,秦风的这种固有认知让他意识到,炼体一道,绝非修行界所认知的舍本逐末之举。 书房最北边书架上摆放着一精致的木盒,一本名为《龙象镇狱劲》的炼体功法便收藏在其中,看的出来师傅对这本书颇为珍稀,虽然表面有些残破,但里面的内容却是保存完整,师傅还在其中留下几张小字条,都是一些心得与感悟。 可惜的是这本神功需要龙气洗髓、象脉淬体后,方能修炼,想必师傅虽然对此功法向往已久,却未有机缘获得龙气象脉,故而一直无法修炼。 然而这并不妨碍秦风阅读此书,此书的开篇总纲,便让秦风很是认同。而这第一章中提到的“抻筋拔骨”之法,又未免太苛刻残酷了点。 《龙象镇狱劲》的第一重境界,为搬山境,居然还分文练与武练,这文练还好,主要是浸泡药物、洗髓固本,不过关键是需要用龙气洗髓,而天玄火莲、地狱灵芝等天地灵草仙药来浸泡全身,这也就难免太奢侈了一些,门槛高的离谱。试问师傅一身清贫,所有家当想必都在这冥空珠内,除了那几亩药草园,也就是这书屋最有价值,看到这文练的法子,也不知他老人家当时如何感想。 至于武练,秦风感觉与皮肉酷刑没什么两样,完全是一种自虐的做派,这倒让秦风很是不喜。 “少主,这《龙象镇狱劲》乃是中原帝王皇室赵家的炼体功法,如若修得大成,便能让真身进阶为传说中的大威龙象源灵体。可是一部玄妙无比的罕见炼体神功呀。” 秦风正皱着眉头陷入沉思,身后悄然传来一席爽朗的言语,旋即转身看去,但见卜天策满面红光,神情欢喜的站在书房身后,目光盯着秦风手中这本古籍,开口笑道。 秦风收起此书,目光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卜天策,卜天策极其配合的展开手,还煞有介事的转了一圈,续而又道:“没想到,这神州大陆消失无数岁月的至宝——冥空珠居然在少主的手中,属下能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这等仙宝,当真三生有幸。” 秦风淡然一笑,示意卜天策入座,询问道:“卜先生,身体可恢复?” 卜天策点了点头,入座后将手中扳指微微转动,那套如仙如幻的茶具再次出现在书桌之上,卜天策一边沏茶,一边回答道:“在少主这冥空珠中,属下再活过两三百年,都不是问题,只是少主,这冥空珠……” “有话直说?”秦风见卜天策面有难色,神情略显焦虑,不由好奇追问道: “自古以来,有史料记载的冥空珠传说虽然罕见,但也有不少,所有记载无论真假,都皆非善缘。” “哦,还有这事,说来听听。” “关于冥空珠的起源传说,记载最为详尽的是一册名为《天兆》的上古奇书,书中描述这冥空珠乃是祸患的源头。 我们所生存的世界,自古便有三界的传说,《天兆》中描述:万物生存的空间分为天(阳)、地(阴);万物分雄(阳)、雌(阴);时分昼(阳)、夜(阴);天分日(阳)、月(阴),故而这神州大地便有了天、地、人三界之说,即为天界、人间与冥界。 三界之中,人间以“云之法界”为尊,天界以“静虚天界”为尊,而冥界以“神罚之界”为尊,传说人间修行大能突破太清境便能神魂飞升三大至尊界,成就不朽。” 秦风接过卜天策的一杯冰茶,抿了一小口,眼神显得有些荒诞,不在意的追问道:“卜先生,你不会想告诉我,这冥空珠的世界,便是冥界?或者是神罚之界吧?” 卜天策摆了摆手,解说道:“当然不是,三界任何一界,疆域旷阔无垠,而且时间流逝皆为一致,这冥空珠内的世界,决然不会是其中任何一界,冥空珠是人间进入空灵界的唯一途径。 而这“空灵界”,就很有意思了,他虽不属于任何一界,却能连通三界,乃三界交汇之地,传说中:空灵界有一棵黑色的白杨树,树冠便通往静虚天界,有一口黄泉,泉底通往神罚之界,有一座梁父山,山巅通往云之法界,而少主手中这颗冥空珠,便是神州大陆通往空灵界的唯一途径。” 说到这,卜天策不再言语,秦风也需要消化这一庞大的信息,先是这云之法界,从沈沐禅的口中,秦风知晓了这云之法界的一些传闻,秦风隐隐猜测那是一个灵体世界,可今日听卜天策一说,却又成了什么人间至尊界,还有那冥界,感觉与前世的阴曹地府有些雷同,不由皱眉猜度:难道这个世界,真有转世轮回,飞升成仙一说? 还有这冥空珠,居然是神州大陆通往空灵界的途径,可这冥空珠内的天地也就这般大小,一眼便能望穿,哪儿有路前往异界,难道这路是在周围那迷雾之中?或者说,在那口幽潭之底? “卜先生,你说讲述的这些,又与祸患的源头有什么关系?”秦风忍不住又问道 “传说中,冥空珠出世,预兆空灵界不久后将会再度开启,那白杨树、黄泉、梁父山也必然先后现世,从此后三界再度相连,哪些犹如神仙一般的修行大能便可自由穿梭三界,少主,你想想,至尊三界之中,那些拥有通天大能之辈,如若重返人间,神州大地还能太平吗?而且自古以来,冥空珠的主人,都难逃悲惨厄运。” “有趣,原来这冥空珠还有这等聊斋般的传说?关于冥空珠这些传闻,卜先生认为他的可信度有多少?”秦风轻轻敲打这书桌,凝望这卜天策的双眼,轻声问道。 卜天策舒了一口气,面带微笑的回应道: “少主,这些传闻太过久远,根本无从考证,这三大至尊界到底是否存在都不得而知,更别说这空灵界了,当年我也是伺候师傅与天山姥姥对弈时,讲起这本《天兆》奇书时在一旁听到而已,这可信度怕是万一都没有。而且关于冥空珠的传闻还有很多,比如最荒诞的一种传说,谈到冥空珠乃是“沧月星君”的一颗眼珠,又比如上古奇书《器度》中描述,冥空珠乃天地五行之外的一种名叫“瞾”的源元素铸造。不过这冥空珠克主,倒是有些考证,你师父净愚散人,不正是因为这冥空珠丢了性命吗?。” 说到这,卜天策眉头一展,又欣然的说道:“无论如何,冥空珠作为洞天至宝,自成一界,可是神州大地不可多得的一件仙宝。” 秦风喝完手中那杯冰茶,带着疑惑的说道:“卜先生,何为洞天至宝?” “空间法器共有四大品阶,普通、常见的空间法器皆为“方寸空间”,比如你手掌中的那道空间符,又比如我这扳指,“方寸空间”主要用于存储物件,因存储的空间大小不同,存储物件的品阶不同,其品质已有高低。 更高阶的空间法器被称为“乾坤天地”,又叫“虚拟空间”,你那小女友手腕所戴的青玉手镯,便属于这类品阶,不但空间极大,而且能存储活物,比如妖兽、草药等等。 第三中空间法器被称为“介子世界”,这类的空间法器自成一界,拥有广袤天地,而且能让修行者进入其中,比如合欢宫的“玉露瑶池”,这类空间法器早已超越道器品阶,乃是不折不扣的巅峰神器。 而最顶级的空间法器,便是少主你手中的枚冥空珠,超越神器的存在,“洞天宇宙” 秦风全神贯注的听着,一面感慨卜天策这渊博的知识,一面追问道:“这洞天宇宙,与介子世界又有何区别?”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六章 择良木而息 卜天策并未着急回答秦风的疑问,而是从扳指中取出一块紫色灵石,轻柔放在书桌子之上,片刻后,这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灵石就如同寒冰遇烈阳般快速挥发,腾起一团紫色烟雾,缓缓升空半米后逐渐稀释消散虚空,一盏茶时,灵石化为一滩白色粉末,失去了全部灵气。 “修行界将灵石划分为三个品阶,分别为紫色的紫灵石、黑色的耀灵石和乳白色的普通灵石,为了量化灵石的品阶,修行界便以初阶虚境修士所拥有的真元作为标准,进行度量。这块紫色灵石拥有的灵气相当于百个标准单元,也就是相当于一百枚普通灵石的灵气,乃是一块高阶灵石,一名普通虚境修士想要将其炼化吸收,至少需要三月,可在这片时空中转眼间灵气便消失殆尽,少主,可知为何?” 秦风抓其一小撮白灰,捏了捏,想了想,却摇了摇头。 卜天策继续说道:“洞天宇宙,既能容纳万物,也能衍生万物,少主是否能隐约感受到,周围的灵气变得更加充溢?这便是洞天宇宙与介子世界的第一个区别。少主如若能有足够多的灵石,这片空间还能自我扩展,甚至诞生出各种罕见的天地至宝!就连那先天道胚,金木水火极致五行都有可能衍生而出。 而且,洞天宇宙拥有自我时空规则,正因如此才导致这片天地的时空流逝只有外界的十分之一,这也是洞天宇宙不同于介子世界的又一区别。 而最大的区别,也是最大的好处,便是洞天宇宙能给拥有者提供界力,洞天宇宙越强,能为拥有者提供的界力也就越大。” “界力?卜先生,何为界力?”卜天策口中这界力一说,听上去便有些高大上,秦风不由好奇问道。 “所谓界力,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小世界之力,修行一途,无论修行还是斗法,皆是向天地借力,灵气诞生于天地,吸收灵气是向天地借力,而五行诞生于天地,融入五行自然也是向天地借力,操控天地五行施展万般法术,更是在向天地借力,而界力,便是高于这天地之力的一种存在,乃是小世界的本源之力。” 卜天策话说到此,秦风却一反常态的保持了沉默,虽然听的半懂不懂,神情却是面带微笑,不再言语,秦风前世经历卧底生涯,自然养成了生性谨慎的性格,心性难免多疑,卜天策给秦风的感觉好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然而只要为人,见识都有穷尽之时,这神算子,似乎知道的也太多了点,这其中定然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缘由。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时候卜天策给秦风讲什么“界力”,恐怕不是想为秦风解惑,更多的是想探知秦风时候已经掌握了这种独特力量,秦风心中暗自猜度,师傅留给自己的这冥空珠,在这小世界内,自己很可能拥有某种至高权限,以至于进入冥空珠的人,即便修为达到虚境的卜天策,秦风也有压制他的办法。而这种至高的权限,说不定就是卜天策口中的界力。 故而秦风怀疑:卜天策故意将话题引到此,恐怕多有恶意。 卜天策仰头一笑,看着秦风特意显露的冷漠眼神,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深意,旋即坦然道:“少主虽年少,但心思细腻,属下这点小秘密怕是不为少主解释清楚,难免疏远你我,也罢,这片天地虽小,但却宁静致远,清幽雅致,属下这下半生估计也就在这里面渡过了,自然没什么秘密需要瞒过少主。” 说完,卜天策从怀中抽出一本古卷,而这本古卷,正是当初推演净愚散人命运的那本金色卷轴。卜天策将其置于手中,淡然说道: “太古三书,天、地、人!人书记载世间万物,共分十二卷,而属下这本古卷,正是人书中记载因果的“凡衍册”,万事万物皆有因果,由因推果,也可知果演因,我之所以知晓大千世界如此多的秘密,皆是因这本“凡衍册”。” 说完,卜天策主动将此古卷送入秦风手中,眼中那份不舍,即便隐藏的再好,依然有所流露。 秦风展开这凡衍册,除了开篇那歪歪扭扭的三个自己看不太懂的太古文字以外,其余却是一片空白,卜天策正要为秦风解释用法,却被秦风举手制止,又将此册还给卜天策,说道: “万物皆有因缘,我师父一生讲究一个缘字,我自然也就继承了他的衣钵,它既然与你有缘,我便不会巧取豪夺,此物你收好。” 卜天策皱眉点了点头,却并未收回这本“凡衍册”,看向秦风的眼神中,反而带着几分顾虑,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接着又掏出一盏黄铜古灯,正要说话,却被秦风制止道: “卜先生,你我乃朋友相交,我并非你少主,你也并非属下,卜先生伤势好后,只要告知秦风,自然可随时离开,而卜先生之物,秦风也不会索取半件。” 秦风这一席话,言语虽客气,却隐隐带着逐客的味道,卜天策一生泄露天机太多,已然天道难容,眼前这“避难所”可谓活命的希望,修为没有跨入乾元境,修得元神之前,如何能离去,有怎敢离去? 当然,卜天策先前那看似真情流露的“宁静致远,清幽雅致,下半生要再此渡过”的言论,实则也是一种探问,若不是情非得已不得为之,谁会在这囚牢中呆上两三百年? 而交出“凡衍册”,以及那支神笔,说白了就是支付报酬,既是为自己赎身,也算在这小天地长期居住的费用。这种老狐狸,可不会真的相信秦风所讲的什么随缘,更多解读的是他的下半句:“已然继承了净愚散人的衣钵”。秦风之所以将“凡衍册”交还给卜天策,在卜天策的眼中更多的解读,应该是表明自己的报酬不够。 然而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年格局如此之大、而心思之缜密,居然不收取一物,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更重要的是在如此天地至宝面前,少年眼中别说贪婪,就连那喜怒都看不出丝毫,这般抑制力,当真古今罕见。 “秦公子,你心中可有什么愿望?”卜天策起身,神情严肃的问道: “愿望?”秦风想了想,又顿了顿,最后开口道:“既然来了,我就想多看看,多走走,去神州大地每一个地方,去云之法界,去静虚天界,去每个我想去的地方。” 卜天策默默的看着秦风,这几句简单的言语中,却藏着探索世界终极奥义的野心,卜天策身为修行之人,所能想到的最宏观的愿望无非是修道求得长生,然而与秦风心中所愿,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卜天策一咬牙,又想到秦风那天佑之人的身份,仿佛下定了决心,快步绕过书桌,旋即双膝跪地,以主仆之礼,坦诚说道:“天策,愿陪公子,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 秦风连忙起身,上前数步扶起卜天策,神情欣喜,点头笑道:“好,好!卜先生,一路有你,这风景自然更好!” 秦风没有半分惊讶神情,就这般如此坦诚接受卜天策的投主,倒让卜天策有些疑惑,旋即后幡然醒悟,眼前这少年,从一开始都打算将自己收入麾下,为其效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直到这个时候,卜天策才看懂他的真意,不由无奈苦笑道: “哎,当年躲过了大亲王的招募,没想到今日还是成为了你秦家的幕僚,这就是命!再说,少主既然让属下知道了这冥空珠的秘密,又怎么会任由我离去。” 说完,卜天策拿出一道本命神魂符,递交给秦风,这本命神魂符乃是对自我神魂的一种禁锢,一旦被他人控制,便等同于半条命捏在了对方手中,世俗界招募修行者为其效力,往往都采用控制本命神魂符的方法,防止反水与逃叛。 秦风接过这道神魂符,好奇的看了看,这神魂符散发着幽幽蓝光,其上映出的诡异图案倒和师傅留在自己神魂中的护道神魂符有几分相似,观详一番后却有把这神魂符交还给卜天策,说道: “卜先生怕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你我朋友相交,并非主仆,他日你若遇到想要追随之人,再把这神魂符送于他便是。” 卜天策听闻后,顿时愣在当场,直到秦风端起手中茶杯,又道:“还是那殷红的火茶好喝,卜先生不如再为我冲泡一杯?” 卜天策再次一拜,也不矫情,回到原位为秦风泡茶,两人仿佛刻意保持沉默,直到秦风喝下这杯火元素红茶,才继续问道:“卜先生,京都这当下局势,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秦公子莫急,容我先算一卦”卜天策递出一个玩味的眼神,接着掏出三枚铜钱,静气凝神,口吐咒语,将钱币抛向空中,落地后三枚铜钱居然成品字型叠在一起,呈现的是“浑水摸鱼”之卦象。 “果然”只听卜天策胸有成竹的说道:“这卦象朝南,又是浑水摸鱼、渔翁之卦,今晚,公子可去通天塔一游,大机缘已另有其人,但这小机缘还是不错的。” 卜天策如此一说,反而轮到秦风发愣了,今夜这通天塔定然是凶险万分,自己一小小气境修士去蹚这浑水,怕是鱼没摸到自己先淹死了,带着疑虑正要问卜天策详情,却被卜天策当场制止道: “秦公子莫问,天机不可多言,只管朝着通天塔大门而去,到了自然有故人相助。”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七章 皆为捡漏人 通天坊链接通天塔的主街,夜市同样喧闹繁华,然而今夜却关门闭户,十里空巷。 一道黑影从虚空落下,几个驰步便隐秘在一间三层木楼的房梁之上,这黑影身法灵动、动作轻柔、消无声息,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一见便知是一位潜伏高手。 这黑影一身夜衣裹住全身,只留一双明亮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大亲王行事向来果决,今夜与通天塔清算,不知有多少性命要留在此地,虎贲骑能活下来一半便是万幸,可到了这通天街,距离那通天塔不到十里之路,却静寂无声,哪有大战的迹象? 这等反常让黑衣人更为警惕,小心翼翼的潜伏前进,可就在距离通天塔七里之时,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它的去路。 “封灵壁!师姐也出手了吗?”只见这黑衣人眼神带着一丝狡猾,单手一番,一张灰色麻布便出现在手中,这麻布九尺长,七尺宽,极不显眼,也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唯独麻布的灰色中几道偶尔闪烁的黑色条纹有些与众不同。 黑衣人麻利的将麻布盖在头上,顿时诡异的事发生了,黑衣人与那麻布瞬间消失,这通天坊上,哪里还看得见他的身影。 麻布下,黑衣人又拿出一道蓝色符箓,正准备施法潜入封灵壁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黑衣人神情一凛,收起手中符箓,裹着麻布悄然退至街道一侧,屏住呼吸,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街头不远处,只见秦风一袭白衣,手提破曦剑,正大步流星的朝着通天塔奔驰而来,这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显得额外耀眼,即便相隔数里,那黑衣人便早早发现他的踪迹。 秦风奔驰速度极快,一头便撞在了这无形无影的封灵壁上,以至于受到封灵壁的反弹被震退数丈,仿佛一个惊涛骇浪猛然拍打过来一般,重重的摔在地上。 秦风翻身而起,揉了揉有些眩晕的脑袋,又定了定神,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无形的封灵壁将整个通天塔完全封闭。秦风感觉眼前就是一透明的玻璃罩子,拳打剑劈,一阵折腾如何也进不去。 隐匿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看着秦风一番愚蠢的举动,不由心中好笑,此刻只见秦风正在用剑挖地,想必是准备打个地洞钻进,不由一声轻叹,摇了摇头朝着秦风走了过去。 “土鳖,别白费力气了,要是挖个洞就能钻进去,它还能叫“封灵壁”?” 埋头苦干的秦风心中暗自欢喜,刚来到这的时候,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麦橞味道,这味道可是沈沐禅身上所特有的,秦风故意一番笨拙的举动,就是要引沈沐禅出来。 果然,这胆大包天,要宝不要命的小财迷主动现身,出现在了秦风的身边。 秦风佯装一愣,神色故作警惕,随即假装惊喜问道:“沐禅,是你吗?” 沈沐禅取下头套,没好气的白了秦风一眼,不悦道:“怎么到哪都有你。” 秦风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兴奋的说道:“沐禅,你是有所不知,这通天塔一层,藏有数间密室,里面可装了不少宝贝,今日我父亲围攻通天塔,那藏宝贝的地方定然没多少人看守,我是想……” “好家伙,居然知道通天塔藏宝之地,不错不错,呵呵,既然如此,本小姐就陪你走一趟,随便捡捡漏。”沈沐禅一听有宝,顿时来劲了,拍了拍秦风肩膀,没等秦风说完,便抢话赞许说道。 “好,到时候宝贝都给你,我只要灵石,你看如何?”这投其所好的本事,秦风可谓练就的如火纯情,对沈沐禅的心性更是把握的精准无比,秦风三言两语,便使得沈沐禅心中欢喜,决定一路同行。 “此话当真?不错呀,你这家伙,虽然愚笨,但好在够义气,不过听说这通天塔九宫十八阵,没有人指引,怕是走个三天五夜,都不一定能到达想去的地方。” 就在沈沐禅皱眉为难的时候,秦风明显感觉到吊坠下的那枚冥空珠传来一阵空间波动,接着一张宣纸便出现在自己手中,神魂中更是诡异的接受到一道意识波动,这道意识乃是卜天策所传出:“少主,这宣纸中所画,乃是通天塔一层迷宫图阵。” 秦风神情惊讶,虽不知身在冥空珠的卜天策是如何将这道意识传达给自己,也不知卜天策如何将这宣纸传送给自己,但细细想来,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当即,秦风将手中宣纸递给沈沐禅,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沐禅,我这有一张通天塔一层迷宫图阵。” 沈沐禅接过图,展开一番细细查看,心中更是欢喜,特别是图中三个用红点标记之处,东南角的那个点正是今夜此行的主要目的,当即开心说道: “秦公子,你再斟酌斟酌,真不打算跟本小姐走,大洛帝国虽说也不弱,但毕竟世俗之地,你天赋眼界不错,这溜须拍马的本事也是一绝,留在这难免会耽误了你。” 秦风明白沈沐禅的好意,感激的盯着她的双眼,也不矫情,直截了当的挑破,煽情的说道: “沐禅,与你相逢,如沐暖阳,十里桃花、两人一马才是我心中所想,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甚至都没正眼瞧过我,与我交际无非利益所致,若非我那半部太玄经,你恐怕都懒得跟我说一句废话,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证明自己,不会太久。” 沈沐禅瞪了秦风一眼,本想训斥几句,话到嘴边又软了下来,想了想轻叹道:“你可知我的身份?又可知其实我已有婚约在身,三年前儒园的赵启灵被我母亲选中,要是让他知道你这心思,怕是百条命都不够他杀。” “你母亲选的你未必就喜欢吧,再说,只是婚约而已,取消不就行了吗?”秦风强作镇定,语气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哪有这么容易,婚约是我母亲与天启国帝王钦定的,二十岁那年,天启帝国为我九考选婿,赵启灵当年拿下了九考中丹道、音律、修行、炼器、符咒五个第一,数十万俊杰中脱颖而出,说实话,连我都钦佩有加,自叹不如,虽说就这般我母亲还略有不满,只是定了个口头婚约,还要再看他十年。但这神州大陆真要找一个强过与他的少年,怕是不太可能。” “赵启灵,那这家伙你喜欢他吗?” “就见过两次面,何谈喜欢。” “我若比他强,是不是你母亲就会把你许配给我。” “你若比他强,我母亲定然会取消这婚约,但会不会将我许配给你,她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废话,当然是我。” “搞半天,你给我无端树敌,是想我知难而退是吧。” “也不是,你真有那想法,就得先让我母亲同意,虽然最后都由我决定,但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原来如此,你母亲喜欢什么?拜访前我是不是要提前准备点什么?” “我母亲喜欢我父亲。” “那你父亲喜欢什么。” “我父亲喜欢我。”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有多远滚多远。” 沈沐禅狠狠的瞪了秦风一眼,看了看手中宣纸,这一巴掌最终没有扇出去。接着再次拿出先前那块灰色麻布,同时将两人盖住,又掏出那张蓝色符文,一边施展法术,一边转移话题对秦风说道: “这“天幕毯”能屏蔽一切气息,并能隐去你我身影,等会你跟着我走,不要离开这天幕毯覆盖范围,知道吗?” “知道!”秦风一声应答后,连忙窜到后方,紧贴沈沐禅身后。 这种亲密的身体接触,让沈沐禅顿时感到别扭,训斥道:“这天幕毯这么大,有必要靠这么近吗?离我远点。” “哦”秦风听闻后,稍稍挪动了半寸距离,这般痞子举动,沈沐禅也是心生厌恶,要不是这家伙提供了这张颇有价值的地图,而且此次寻宝又只要灵石,沈沐禅真想一脚将其踹开。 时间紧迫,沈沐禅知道与他废话几乎无用,也不再纠结,而是专心在封灵壁上开凿出一缺口。 半盏茶时,只听一阵轻微的嗡响,沈沐禅神情一喜,收起那张符文,举着天幕毯,悄然进入封灵壁中,秦风紧跟其后。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八章 塔中藏异变 灰暗的天幕,给人看一种末日黄昏的错觉,明明是月朗星稀的深夜,然而到处燃烧的火光与漂浮高空的星焰,让整个街区弥漫在烟火之中,透着死亡的地狱气息。 惨烈的战斗痕迹随处可见,残破的肢体散发这让人作呕的血腥气息,沈沐禅与秦风沿着街区断壁残垣,小心翼翼的朝着正南方通天塔走去。 远处斗法的铿锵声与惨烈的厮杀声隐隐传来,沈沐禅默默注视这秦风一举一动,万万没想到,这位平日在大秦王府养尊处优的大世子,居然在这般混乱的战场中表现的镇定自如,沈沐禅身怀一法宝,名为“丹壶观天”,贯入真元后能越过障碍,眼观千里,自然能在这纷繁杂乱的街道中寻得一条捷径,巧妙的避开所有战斗。 可秦风又是靠什么本事,一次又一次的避开所有战局纷争。 在沈沐禅眼中,秦风从踏入封灵壁那一刻起,无形中散发出一种压抑的气息,这股漠视生命的气息中带着冷酷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只见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神色警惕,猫着腰背敏捷的穿梭于各种巷道,不停的改变前进方向,偶尔遇到落单者,不论是谁,也无论哪方势力,都是残酷的将其抹杀。 沈沐禅有心试探,故而一路走来也不提醒,就这般一直紧跟其后,在沈沐禅印象中这个有些土鳖的家伙,居然只用了三炷香的时间,便于混乱中摸黑潜入到了通天塔围墙之外,虽然大部分有这件“天幕毯”的隐匿功劳,但这种敏锐的危机感知,却是让沈沐禅羡慕不已。 沈沐禅心中知晓,修行界虽然天才辈出,但其血腥程度远比世俗界残酷太多,死了的天才就是一具尸体,而有命活下来才是硬道理,那些拥有敏锐感知的修行者,往往能在冥冥之中避开各种潜在的生死危机,因而活的更久,自然也就拥有更大的可能,而这类修行者被世人认定为天命庇佑,又称之为“天佑之人”。 沈沐禅第一次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位少年,这位名叫秦风,身份扑朔迷离的少年,不但拥有“极道灵脉”,而且老练沉稳、意志坚定,更难为可贵的还是“天佑之人”,未来的成就怕是不容小觑。 不知为何,沈沐禅脑中突然闪现出那高鼻梁、小嘴唇的少年赵启灵的身影,随即又淡然消散,意识中留下一抹笑意,无论长相、修为、身世还是品性,这位名声不太好,又有些极端狠辣的少年,怎么能与天启国十三皇子相提并论。 然而,沈沐禅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闪现出赵启灵的模样,便说明此刻在她的潜意识中,已经默认了两人有其可以比较的一面。 沈沐禅收回心神,与秦风一起抬头望着这通天塔的真容,不由心中感慨万千,大洛京都,通天塔周围三里范围皆为禁区,故而世人都难见通天塔的真实面貌,然而就在此刻,仅仅是这通天塔外的围墙,便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只见在一片乱石密林之中,近十丈高大的围墙蔓延而开,中央围墙之上,通天塔三个漆黑如墨的大字,刺眼的闪现而出,隐隐间,还有着寒意流动,犹如狰狞的骷髅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史书记载,通天塔乃是大商王朝关押重犯之地,如今看来,这塔果然不同凡响。”沈沐禅凝望着塔墙,神情兴奋的说道,此刻的她就如同赌徒来到赌场一般,双眼带着贪婪的凶光! “这通天塔中,怕是好东西不少吧!”秦风试探的问道 “嘿嘿,它本身就是个好东西!”沈沐禅这句含沙射影的话让秦风隐隐明白了什么,可惜沈沐禅却并未深谈,而是从手镯中取出两张面具,递给秦风后各自贴在脸上,轻声提醒道:“这通天塔需要验证神魂真伪方能进出,带上面具,它能让我两的神魂伪装成认可之人。” 说完,沈沐禅再次展开手中宣纸地图,又仔细看了一遍,将这地图牢记后,带着秦风,两人直接从城墙正门而入。 秦风本想询问何为神魂真伪,同时对手中这诡异面具也极为好奇,然而沈沐禅就这般大摇大摆的带着秦风走向那通天塔之门,却让秦风不得不放下好奇之心,追问道:“沐禅,你我这般举动,是不是过于张扬?” 沈沐禅回头一看,带着几分挖苦的嘲笑道:“也对,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条绳子,拴在了秦风腰间,对秦风说道:“你先上前侦查一番,我在这里等着,有危险我便拉你出来。” 这番举动,秦风当然知晓是沈沐禅在嘲笑自己,也不气恼,而是听话的就走在前面,心中默默猜测到,这神魂真伪怕是检验身份的一种法术,与前世dna验真怕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用这种法术控制进出人员自然是最安全不过的,只是没想到就这般法术,沈沐禅依然有破解之法,这小丫头当真是做足了准备。 果然,通天塔周围并没看守之人,秦风踏入大门那一刹那,除了莫名其妙的一阵失神,也别无其他异状,殊不知,那刹那失神,如若神魂验真未能通过,怕是再难醒来。 进入这通天塔后,沈沐禅眼中涌出一抹笑意,旋即便是化为一道暗灰色影子,快若闪电般的对着南方九层高塔追星赶月般的暴掠而去,刚回过神来的秦风看着沈沐禅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担忧,此女就这心性,以后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当即也不多想,追寻沈沐禅的身影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快如闪电,半盏茶时便来到通天塔前,一座天青色的巨大石门,首先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此刻,这扇极为厚实的石门,已是被人以一种蛮横的手段轰成满地碎石,从这里残留的那种狂傲真元波动来看,破坏此门之人实力定然达到虚境巅峰,凶悍无比。 沈沐禅目光在石门前扫了扫,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冲进去,而是稍稍等来秦风后,轻声对其说道:“世人皆知通天塔地上有九层,却不知地下还有三层,这地下三层关押的都是大商王朝时期,叱咤风云强横无比的大魔头,无相境魔祖怕是也有。” 沈沐禅随手拾起地上一块破碎石门块,仔细看了看神情担忧的说道:“这石门碎片往塔外飞出,说明是有人从塔内将其击破,残留的真元波动更是表明此人的修为怕是跨入半步乾元境,能达到这般境界的大能,通天塔也只有五祖,但五祖进入这通天塔,又何须破门而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通天塔地下三层的封印,怕是被人为打开了,就是不知到底打开了几重封印。” 说到这,沈沐禅半虚着眼,从残破石门中凝望着那黑漆漆的空间,一旁的秦风却将目光锁定在沈沐禅的神情变化之上,自己的情绪也变得异常沉重,认识沈沐禅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她这般凝重的神态。 沈沐禅权衡再三,沉声对秦风说道:“通天塔地下九重封印,名为九磐困龙阵印,破解其三重,便能放出关押在地下一层的魔头,如若九重全部破除,第三层的无相境魔头便会逃出升天,到时扶风大陆怕是又要兴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大商帝国灭亡了上万年,这些大魔头怕是早就化为一堆枯骨了吧。”秦风想了想,回应道 沈沐禅摇了摇头,皱眉解释道:“无相境大能,神魂渡过天劫修得阳神,肉体腐朽但神魂却能活上数千年,无相三阶,汇墟、反璞、磐涅,跨入第二阶的无相反璞境的尊者,神魂能存活万年也许不太可能,但跨入磐涅境界的道尊,就极有可能了。” 秦风一听,心脏不由自主的跳动加速,这无相境大能怕是一巴掌便能让自己魂飞湮灭,这趟浑水还真不应该来趟,可随机又一想,脑中出现一处疑虑,当即问道:“这通天塔地下什么九磐……龙什么的阵印,居然如此厉害,能困住无相境的老祖,怕是没那么容易破除吧。” 沈沐禅这次点了点头,语气更加凝重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问题,破除九磐困龙阵印的条件极为苛刻,不但修为要达到无相道尊境界,关键是破解之人的神魂还要锲合阵印神魂,到底是谁,有这能耐破除九磐困龙阵印?” 沈沐禅沉思片刻,最终拳头紧握,一咬牙便要进入这塔中,临行前却对秦风说道:“今日这通天塔内,必定凶险万分,就连我恐怕都是九死一生,而且魔道中人,行事肆无忌惮,我的身份怕是也不好使,秦风,你先回去,这里不是你能应对之地。” 秦风猛然一把拉住沈沐禅的手,语气坚定的说道:“这通天塔里藏着的宝贝,虽然诱人,但不至于冒这么大的危险吧,要走一起走,我两都别进去了。” 沈沐禅目光凝视这秦风,片刻后低沉道:“九磐困龙阵印按道理说无人能破,今日出现这等变数,虽然凶险万分,却也藏着一天大机缘,错过了怕是再无机会,我想试试,如若不行我自有办法离开。事关生死,我定然会权衡行事。” 秦风心中略显焦虑,沈沐禅这心性,当真让人忧心,本想再劝解几句,这时意识中再次传来卜天策的信息: “让她去吧,这通天塔对她而言,藏有大机遇,你将此物先借给她用。”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八十九章 人生一桶金 秦风轻吐一口浊气,神情带了三分古怪、七分关切,盯着沈沐禅点了点头,旋即将手中一盏颇有岁月的黄铜烛灯交到她手中,语气严肃道:“如遇生死之危,不防用命火点燃这烛灯,或许能解一时之困。” 沈沐禅接过这黄铜烛灯,草草看了一眼,并无奇特,心中也知晓一世俗之人,还能拿出什么宝贝?碍于情面,沈沐禅将其收入手镯之中,对秦风说道:“放心,本姑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我还要找你要那半部天玄经呢。”说完后也不矫情,纵身从破碎石门中窜入,眨眼便消失不见。 看着沈沐禅进入塔中,秦风却并未离去,而是在门口略微等待半炷香的时间,这才也钻进石门,进入通天塔内部。 迈进石门那一刻,一股压抑窒息的感觉迎面而来,通天塔毕竟是大商王朝关押大罪之人的地方,塔中也不知陨落了多少修行大能、魔道老祖,故而整个通天塔中,依然笼罩着这些巅峰强者的神魂余威,使得秦风体内流动的灵气,都是稍稍滞涩。 感受着这股压抑之感,秦风眼中也是忍不住的闪过一抹凝重之色,目光一抬,只见得那辽阔的大殿中,分有数十条通往深处的通道,这通天塔第一层,俨然是一巨大无比的迷宫。 “少主,走左边第十七条通道!” 就在秦风迟疑着究竟该走哪一条通道之时,卜天策的声音在他心中再次响起。 闻言,林动微怔,倒也没过多询问,旋即化为一道残影,直接投射进了那左边第十七条通道之中…… “左侧第三条匝道……右侧第九条通道,前方七部左侧第二道暗门……右侧第五道岔道……”一条条信息如指令一般清晰的传入秦风神识,秦风没有丝毫犹豫,听灵这一阵乱窜,也不知如今自己身在何处,倒是一串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人?”秦风转身望去,眼中晃过一道人影,当即愕然道。 “不要理这些,往前走!” 听到卜天策的声音,原本秦风停下来的身影再次射出,并没有在这些迷宫巷道中纠结,直接沿着通道,对着深处迅速奔掠而去。 这种疾驰再度持续了一刻钟,秦风的目光一闪,再次止住了身形,眼前一件看似普通的石屋,从那里面,他感应到了一股极强的灵气波动。 “就是这里,少主!” 卜天策的回应反倒让秦风心中疑惑更深,这通天塔一层迷宫错综复杂,而且迷宫还在不断的运转变化,卜天策身在冥空珠内,是如何准确指明方向,如此迅捷的找到这一出藏宝石屋的呢? 不过无论如何,这好像都不是一件坏事,这石屋中透出的灵气波动,让秦风这种坚如磐石的心性都忍不住有些亢奋,当即迅速冲上前去,然而他的手掌刚刚触上石门,便是被一股强烈的真元波动给弹射了回来。同时,秦风还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险些晕倒过去。 “少主,打开这石门同样需要神魂验证,幸好这里的神魂结界没有那么强,否者少主先前那冒失举动,怕是要迷失在结界中了,少主的运气不错,沈沐禅给你的是一张“千魂面具”,乃是破解神魂结界不二之法器,带上它再用神识侵蚀便可进去,如果硬摧毁的话,太耗时间!” 卜天策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个时候不由让秦风心中暗自感叹,拥有一个老辣经验的军师,可谓是作用巨大。 秦风点了点头,带上千魂面具、屏气凝神,神识朝着石门涌出,随着神魂牵引,眼前这厚重的石门陡然抖动起来,然后便是在秦风惊喜的目光中,轰隆隆的缓缓开启。 石门开启,秦风纵身一步便是跨入其中,而后强烈的光芒射入眼内,让得他双眼都是微眯了起来,此时他才发现,这石屋之内,尽数是由一种散着蓝色微光的玄木所布满,一种淡淡的香樟味弥漫整个石屋。 秦风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这些不知名的蓝光玄木,旋即他的视线,便是死死的盯在了石屋之内那堆满地上一箱又一箱同样用蓝光玄木打造的巨大木箱中,那满满的紫光灵晶石。 这些灵晶石,呈婴儿拳头大小,个个光滑如玉,显然品质极佳,而且,那一股股惊人的灵波动,也是自这些灵晶石之内传出。 “这是“紫晶石”!” 秦风呆呆的望着这铺满石屋的紫晶石,片刻后,不由得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枚紫晶石所拥有的灵气,相当于一百枚紫灵石蕴藏的灵气。 看着这满屋的紫晶石,起码有着上万之数,折算成紫灵石,那便是上百万甚至数百万!这等灵石规模数量,怕是在修行界,能抵得上一个势力稍弱的四品宗门所拥有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拥有冥空珠的秦风,这数百万的财富,来的正是时候。 秦风歪了歪嘴,这世俗的钱币,秦风倒是不缺,但这灵石,秦风却是贫瘠至极,眼前这一箱一箱的紫晶石,对于秦风而言就如同一个乡下土鳖,突然见到面前出现一座金山一般,这种震惊让秦风有那么数秒时间神情呆滞,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正准备将这满屋的灵石送入冥空珠内。 可随即一想,这通天塔诡异万分,万一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玄机妙法能窥视整个塔内动静,就这般收取灵石的举动,极有可能暴露这件至宝仙器冥空珠,而自己手掌之上的那道空间符文,却又因空间有限无法全部收取,这可如何是好? “少主,老夫这弥勒指环,虽然品阶不高,但好在空间够大,如若不嫌弃,就送于少主了。” 卜天策略带兴奋的话音刚落,秦风的手中便出现一枚暗金色扳指,当即大喜,神识中回复了一句感激之言,将其带在母指之上,旋即神识蔓延开去,顿时那一箱箱紫晶石便是飞跃而起,源源不断的在秦风略显亢奋的神情中,尽数收走。 秦风对灵石蕴含的灵气没有太大的概念,也不知这些紫晶石能用多久,但先前卜天策意识回应中明显有些兴奋,然而能让这老家伙都兴奋的事,定然不是小事。 单单就这一间石屋,这一趟通天塔之行,来的太值了。 石屋之内的蓝光玄木箱数量上百,秦风控制这神识在数分钟时间内,也不过只是收取了一半,而就在他锲而不舍的打算一网打尽之时,耳朵突然一动,意细微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挞挞!挞挞!” 听到脚步声,秦风的面色瞬间便是一沉,猛的转过身来,只见得在那石门处,有着一道少年人影站立,只不过此刻这身穿蓝袍玄衣少年,以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痴痴的的望着石屋内那满箱的紫晶石,几息之后,少年眼睛瞬间通红,贪婪之色暴涌而出,而后那狠辣的目光,便是锁定在了石屋内正在迅速收取着紫晶石的秦风身上。 少年并未走进石屋,而刚好是将门口堵住,然后狞笑着看向灵动,在数万紫晶石的诱惑之下,就算站在这里的是一位修为达到虚境的强者,恐怕这少年都不会轻易的罢手。 更何况,眼前还是一个刚跨入气境小天位的纨绔弟子秦风,自然更是不会放过。 “秦风,把收取的紫晶石全部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可不是白说的,有时候,贪婪会比理智更容易掌控人心。 秦风面色不变,手下却没有含糊,紫晶石依旧疯狂涌入手中的弥勒指环之中,语气森然的问道:“你认识我?那说明我应该也认识你,如此说来,今日我无论交还是不交,估计都只有死路一条。” 玄衣少年面露鄙视之色,也不阻止秦风继续收取紫晶石,只是目光的聚焦点,转而集中在了秦风左手拇指的指环之上。 半盏茶时,石屋中的紫晶石尽数收入弥勒戒指之中,这时秦风手中多了一道暗光白玉,脑中再度传来卜天策的话音:“不要与他纠缠,只要他一靠近,便捏碎这白玉,出石屋后往左走,进第四个通道。” 此刻,只见门口那玄衣少年神情陡然变冷,先前那带着嘲讽的笑意瞬间变得阴森狠辣,旋即腰间宝剑铿锵而出,带起凌厉剑气,暴射向秦风眉心而去。 就在玄衣少年身影距离秦风三步之时,秦风闭上眼,按照卜天策的建议捏碎手中白玉,瞬间一道夺目的白光照亮整个石屋,这白光甚是刺目,以至于玄衣少年刹那失盲,眼中除了这亮堂堂的白色光芒,已然看不清任何事物,不由本能的收回袭击一剑,转而防住周身要害,旋即爆发出灵境中天位的强势修为,身影向后纵跃而起。 数秒后,玄衣少年恢复视力,这石屋之中,哪里还有秦风的身影。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十章 施主请留步 秦风目光在幽长的走廊上快速扫过,离开石屋后再次一路狂奔,先前那玄衣少年早已远远抛开,秦风嗅觉异于常人,这玄衣少年相貌陌生,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甘草味道,想必对炼药之道有所钻研,再加上年纪轻轻便有一身灵境修为,这等卓越少年在京都定然身份不低,如若猜测的不差,很可能是皇家中人,亦或书院核心弟子。 只是这凶险万分的通天塔内,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位少年?而且此人行事狠辣极端,一出手便是要杀人灭口,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己的特殊身份。 卜天策的声音频繁在秦风的脑中响起,有了先前这一番经历,秦风对卜天策的决断与信任度迅速上升,对卜天策的本事更是大为赞许,通天塔一层的迷宫,条条通道交错复杂,又时刻处于变化之中,能如此精准的指明方向,找到通天塔藏宝密室所在,绝非易事! 几经辗转,秦风来到一条幽长的走廊之中,这条走廊的地板也不知用何种材料铺设,这一路奔驰居然没有一点声响,秦风抬头望着那走廊尽头的一道石门,自然而然的给人一种沧桑厚重的感觉,而随着靠近石门,秦风也是惊讶的发现,这并非是普通的石门,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寒玉所铸,光是这般门面装潢,就能够猜到,这里的东西,比起秦风先前进入的那种破石屋应该好上太多。 “奇怪,这石门的封印居然被人强行破除了?”卜天策的声音猛然在秦风的神识之中响起。 秦风听闻后眉头一皱,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绞痛,先前那满屋的紫晶石,可让秦风好一阵亢奋,直到现在都还在怀疑自己身在梦中,可此刻听卜天策如此一说,先前那份急切的期望之火瞬间被浇灭,心疼不已。 如此情绪,秦风内心总感觉到一丝不安,了究竟哪儿出了问题,却是找不到端倪。 来到这石玉门前仔细查看,秦风很快便发现这石门虚掩着露出一条微缝,旋即推开石门,一间面积不小的石室便是出现在了眼中,石室的四周墙壁,布满着种种玄奥的符文,而且,在这石室内,还摆着七排整齐的寒玉排架。 排架上,散乱的摆放着几把残破的灵器,秦风见状,不由一声叹息,这寒玉石屋,定然是存放符咒、灵器、法器之所,说不定还有道器的存在,可却被人捷足先登,只留下一些已然残破和等阶较低的器物。 “别磨叽,通天塔关押了那么多的修行大能,这宝贝自然少不了,出门,左拐进第七巷道。” 秦风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猜到:看来今日来这通天塔浑水摸鱼之辈不在少数,如此一来,谁抢占先机,必然收获最大,当即也不纠结,将这些剩余的灵器统统收入弥勒戒指之后,按照卜天策的提示,朝着下一个密藏石屋飞驰而去。 按耐着狂热之心,秦风化为一抹残影闪电般的掠出,这一次,卜天策明显选择的密室方位远了不少,一路狂奔也不知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宫中辗转多少个弯道,中途更是未曾停留,就这般全速前行下,约莫近半个时辰左右,那宛如没有尽头的通道,突然变得宽敞起来,更是隐隐听到有着一股流水的声响,远远传来。 秦风稍微放缓速度,眼前的通道之外,赫然呈现一方形广场,广场之上另外还有两条通道出口,广场之中,居然是一座类似大殿的建筑,而那缓缓的水声,乃是这广场西侧的一处喷泉所发出的声响。 这大殿的室门已然敞开,柔和的灯光透过室门映入秦风眼中,如此情景却让秦风心中一凉,这般宏伟大殿,定然是存放通天塔重要宝物之处,如今看来,怕是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秦风面色略显急躁,立于殿外尽量的平和了自己心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道理谁都能懂,但这贪婪之心,在巨大诱惑面前,又有几人能抵御的住? 此刻,秦风心智突然萌生一股明悟,有些理解为何沈沐禅甘愿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也要进入这通天塔内寻找机缘,有了先前紫晶石的暴富经历,秦风更能理解在修行界中,为何有如此多人铤而走险,去寻求那一线机缘。 赌博的重要性是对等交换,用命去换钱,当然不划算,但这修行机缘关乎到修行境界,而境界高低又决定修行者的寿元长久,如果赌博的对象是以命换命,自然有人愿意冒着生死危机去寻求机缘。 换一种思路,那便是修行界中,亡命之徒怕是犹如过河之鲤。 秦风踏入大殿,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呈现正八角布局,大殿之中绝大部分都是一些造型精致的休闲座椅,中间小范围内的数十排金色书架,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这些书架又长又短,高度和宽度却是一模一样,秦风一眼看去,总感觉这书架藏有玄机,可一时半刻却不知又是何种玄机。 书架上早已是空空如也,这大殿想必是通天塔的藏书之所在。望着这空荡荡的书架,秦风不由又是一声长叹,旋即目光再次环视一周,企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的存在。 这一眼望去,却看见一人扑倒在不远处的一张躺椅之上,秦风疾步走近,将此人翻身一看,这扑倒之人,却是一极为陌生的紫衣少年! 只见这紫衣少年面色红润,呼吸平缓,浑身上下并无一点伤痕,显然是被击昏后瘫倒在地,同时,少年衣冠不整,上半身更是被彻底掀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很明显,紫衣少年被人打晕后,洗劫一空! “有人来!”卜天策突然在神识中提醒秦风道。 秦风虽然未听到任何动静,但出于对卜天策的绝对信任,连想都未想,当即拿出“天幕毯”,盖在自己头顶,瞬间隐匿身影,悄然的走大殿西侧一角蹲下,默默的注意着大殿的动静。 刚一蹲下,便看见一位披着浅黄色僧衣的胖和尚出现在大殿之上,这和尚肥头大耳,油亮的头顶印有九个戒疤,在其肥腰处挂着一个水葫芦,一晃一晃不由自主的让人感到心情烦躁。 这大和尚走进大殿后,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接着目光环视一圈后,笑声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疑惑的神情,旋即快步走到那玄衣少年身边,仔细看了看,又蹲下来想了想,仿佛有什么事情让他想不明白,接着便是取下腰间那水葫芦,放在了玄衣少年的腰间,又掏出一道忽明忽暗的符咒,贴在在少年裸露的胸口处,将其再次扑倒,随后便鬼鬼祟祟的走出了这大殿之外。 这般举动,让秦风脑中猛然蹦出一个词:“钓鱼!” 这不知哪儿来的胖和尚,居然守株待兔般呆在这里等人上钩?然而先前如此肆无忌惮的举动,又让人想不明白他会如何引人上钩。 答案很快知晓,一盏茶后,只见一灰袍老者“嗖”的一声窜入大殿之中,接着迅速躲在一处圆桌之下,环视一周后,又拿出一巴掌大的圆盘,一番施法确认周围并无玄机,这才起身朝着中间书架走去。 空空荡荡的书架自然让这灰袍老者毫无收获,但不远处躺着的玄衣少年,却是让灰袍老者眼前一亮,几个纵身便来到玄衣少年身旁,与秦风如出一辙,灰袍老者将玄衣少年翻过身来,发现此人早已被人打晕洗劫一空,不由一阵失望,正在叹气时,猛然发现这少年腰间居然还挂着一水葫芦,不由面露喜色,拿起这水葫芦也来不及细看,便装入乾坤袋中,刚要离去,这时大殿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先前那胖和尚高调登场,第一句话便是热情的招呼道: “施主,请留步!” 灰袍老者听闻,一个转身,便看见身后一胖和尚正笑盈盈的盯着自己,也不知为何,灰袍老者猛然感到头昏目眩,几个踉跄,便如醉酒一般站立不稳昏倒过去。 胖和尚喜上眉梢,快步上前,边走还一边好心说道:“施主,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见到老衲就晕倒了呢。” 说归说,胖和尚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下来,只见他拿起灰袍老者腰间的乾坤袋,老练麻利的装入自己左手的乾坤手镯之中,嘴里还关切的说道: “哎呀,施主,既然你晕倒了,这乾坤袋就暂时由老衲保管,待你醒来后再还于你,没意见吧,你不回答就表示默认了,那我便先替你收好了。” “哎呀,施主,你看你晕倒后,手中这把青玉拂尘定然会被鸡鸣狗盗之歹人盗走,老衲好人做到底,也先替你保管吧!” “哎呀,施主,你这件天蚕羽衣,也很容易被人掠去呀,好吧好吧,老衲一并替你保管了。” ……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秦风,心中对胖和尚这般行为感到又好笑又鄙视,这婊子要当,牌坊还要立,看看这四周空无一人,何必呢? 胖和尚将这灰袍老者洗劫一空后,便一把抓起这老者,扛在肩上笑呵呵的离去,没多久殿外传来物体掉落水中的噗嗤声,想必这灰袍老者,此刻已被这胖和尚丢在了西侧那喷泉之中。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十一章 故人非友人 “居然是“宝圣僧”这个老贼!”卜天策的声音再次于秦风的神识中响起:“这偷鸡摸狗的老秃驴,消失近六十年,没想到被关进了这通天塔,难怪我如何也推算不到他的行踪……” 秦风听出了卜天策言语中鬼祟的味道,隐隐带着一丝奸诈,又夹杂着一点莫名的兴奋,当即好奇道: “卜先生认识这和尚?” “少主你有所不知,这秃驴在修行界可谓名声大噪,宝圣原本法号“无心”,和你师傅净愚散人一样,皆师出无为道派,算辈分你还的喊他一声师叔,这秃驴由于天赋异禀又为人和善,特别是在神魂修炼一道上,可谓万年不出的奇才,深的无为道派的鸿云道尊喜欢,可惜这家伙对盗窃一事极为痴迷,入门十七年,居然盗走了宗门七件极品道器和一件神器,丹药、符咒、阵盘、古籍更是不计其数,东窗事发后还不知悔改,鸿云道尊无奈只能收了他一身宝贝,将其逐出师门。 没想到这老贼离开无为道派后更是变本加厉,凭借自己一生本事,敲闷棍、打黑砖、刨祖坟,四处偷盗打劫,还给自己改了法号“多宝”,故而世人也称他多宝和尚,也算的上一代奇才。” 卜天策话刚说完,这大殿之中又蹿出一身法矫捷的中年妇人,这妇人面带黑气,看不清真容,同样也发现了扑倒在地的紫衣少年,上前几番搜寻后,也是正准备离去之时,宝圣僧再次闪亮登场,一句“女施主,请留步”,如法炮制的便弄晕这中年妇女。 显然中年妇女身上的宝贝让宝圣僧不太满意,搜寻一番想必是收获不大,唯独腰间藏的一血红色瓷瓶,被宝圣僧打开后闻了闻,收入了自己囊中。 旋即,一脸不满的宝圣僧恨恨的在这中年妇女饱满的胸部狠狠捏了几把,这才抗起此女将她抛在大殿外的喷泉之中,这落水的噗嗤声,明显比先前大了许多。 卜天策等宝圣僧离去后,又才小声与秦风沟通道: “听闻当年这秃驴偷了天妖宗一件至宝,至于是什么我并不知晓,但却惹得天妖宗两大巨头开出巨额悬赏通缉,这悬赏之物说实话的确让我动心,故而特意算了一卦,这一卦却让我算到宝圣和尚所盗取的那件宝贝,居然能屏蔽我泄露天机的孽障,也因此对他的行踪极为上心,可不知为何,自从那次算了他一卦之后,这家伙便消失了,没想到他被关进了通天塔。” 秦风摇了摇头,大胆猜测到:“怕是这通天塔有什么惊世宝贝,引得他主动前往吧,卜先生,你说这胖和尚,是不是浑身上下皆是宝贝。” “那是当然,少主,多宝和尚可是一座移动的人形宝库,这宝贝怕是不比你那小女友差多少?” 卜天策如此一说,秦风心中对宝圣僧就有了大概的判定,心中陡然多了一些想法,当即露出一幅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卜先生对天启帝国的赵启灵,可有了解?” “赵启灵?天启帝国十三皇子?少主为何会提及他?这小家伙可不能小觑,此子不但身份显赫,更是身怀罕见的天轮之脉,其未来拥有仙尊之姿。” “卜先生可见过他样貌。” “未曾见过,少主想要见知他相貌?这也并非难事,容我补上一卦便知。”卜天策说完,便拿出怀中“凡衍册”,将赵启灵的名字写于其上,片刻功夫,一位神情冷峻、相貌俊朗的少年便出现在凡衍册。 这画像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秦风的神识之中,这一眼,秦风便知此少年正是赵启灵,沈沐禅描述的那口厚实的小嘴,的确让人见之难忘,印象深刻。 “卜先生,可有易容之法术?”秦风如此一说,卜天策瞬间便明白了秦风的深意,当即会意一笑,秦风手中便多了一面朴实无华的古铜镜,这古铜镜周围被九条酷似麦橞形状的灰色的藤条包围,铜镜的手柄却是一只狐狸造型。 “多宝秃驴神魂修为早已登峰造极,这辨识真伪的本事,自然非同凡响,普通易容之术怕是瞒不过他,但这“九镜狐魅”却能将人的相貌连同神魂一起伪装,或许能骗过那老家伙。” “哦,没想到卜先生还有这等宝贝。”秦风心中思量:拥有此物,便表示自己拥有了多重身份,不由心中窃喜,卜先生何许人也,自然明白秦风心中所想,当即惋惜到: “这“九镜狐魅”原本是一上品道器,可惜老夫得到它之时,却是严重受损,以至于此物每次使用只能维持一盏茶时,平日里不但需要神魂滋养,而且每隔半年,才能使用一次。” 听到此,秦风也不由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大殿之中再次出现一位中年男子。 此男子一出,瞬间席卷了秦风全部心神,秦风目光略显呆滞的看着眼前这身穿黄龙锦袍的中年男子,脑袋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将其淹没,凭他两世为人的见识与胆识,在这一刻,依然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灵怪的事情会这般发生在眼前,深陷跼蹐不安恐惧的秦风,其自我思维也在这一刻,缓不过神来。 眼前这男子,居然……居然是被自己撞下虺渊,死的不能再死的裘天涯!那位杀死自己师傅的御魂殿殿主。 他居然还没死? 而且,裘天涯的再次出现,带给秦风一种完全不同的恐惧与强大感知,这是一种蝼蚁仰望苍穹时,那种无法匹敌的绝望恐惧。 裘天涯,不但没事,反而一身修为变得如此恐怖至极。 秦风几乎停止了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丝轻微的气息泄露,会被这平生大敌所捕捉,此刻的裘天涯,怕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他魂飞魄散。与当日只有乾元境的裘天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始者,这里居然会出现一位始者!”此刻,卜天策无法压抑的惊愕声也在秦风的神识中响起,那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让秦风第一时间对始者这一称谓,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何为始者?”秦风忍不住追问道。 “天地之初,首先诞生的并非生命,而是一种叫做“太初”规灵,又为“始”,太初衍化为道,最终形成了这天地规则,而所谓的始者,可简单理解为某种天地规则的代言人。” “始者很强吗?” “始者往往都会成长为修行界的一方巨擎,因为他们在修行一途被天道认可,故而不会遭遇天劫,而有些始者掌握着天地至强规则,更是无敌的存在。” “那他?他现在很强吗?”秦风将目光聚焦在裘天涯的身上,带着一抹仇恨狠狠的问道。 “强,非常强,我估计这通天塔地下封印,很有可能便是他打开的,在他身上,我还看到了死亡规则,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秦风被卜天策那断断续续的惊悚语气所感染,不由心跳猛然加快,急迫追问道,而这一句追问,却是让自己神识仿佛被万千钢针穿透一般,撕心裂肺的痛楚布天盖地而来。 此刻,走到大殿中央书架的裘天涯,突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而这一声冷哼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死亡气息,瞬间蔓延整个大殿。 “不知死活的小蝼蚁,居然也敢算计本尊。” 说完,裘天涯微微侧目,那双深邃的眼神,正盯着隐匿在墙角的秦风。 鲲鹏不会正眼看一只蚂蚱,巨人也从来不会在意一只蝼蚁的死活,墙角这弱小的生命,裘天涯连吹口气将其抹杀的心思都懒得有之,也就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而已,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中央书架之中。 秦风浑身忍不住的颤栗,神魂连思考的意识都难以集中,在这一刻,秦风有些理解前世那虚无缥缈的“老天爷”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眼前这相貌酷似裘天涯的始者,简直就是苍天一般的存在。 然而,裘天涯既然已经发现了秦风,居然就这般轻易的放过了他,如此行为,却又让秦风有些猜不透,看不懂。 此刻,大殿中央,也不知裘天涯如何操控,这一排排黄金书架居然开始了自动移位,所有的书架开始朝着整个大殿四周涌去,书架的移动紧贴大殿青色地板,却未发出任何响动,这看似杂乱无序的移动,却在最后慢慢看出了端倪,所有书架朝着东西南北八个方位飘逸移去,最终摆出一副规则的图案。 随着整个图案慢慢印在秦风脑中,这一刻秦风不由恍然大悟,先前就感觉这书架形状藏有玄机,如今一看,这书架的长宽高矮,不正是锲合卦象而来的吗? 这书架重新一摆放,与大殿的外形巧妙组合,自然形成一副八卦阵图,就在乾卦方位最有一排书架横摆之后,金色大殿突然爆发出青釉之玄光,接着大殿猛烈晃动,巨大的真元能量波动气息在一瞬间仿佛波及整个通天塔,引发的巨响震耳欲聋,一声龙啸之音响彻整个塔中迷宫,伴随着更加剧烈的持续震动,一尊刻有“九仙拜月”的雕塑,缓缓的从大殿的中心冒出。 随着这青光雕塑升到最高,整个通天塔的震动也达到了极致,那摇摇欲坠的大殿苍穹顶,仿佛随时都要塌陷一般。只见青光雕塑之上,摆放着一册青色卷轴,当这青色卷轴出现在秦风眼前的那一瞬间,卜天策的意识便第一时间传来: “居然……居然是天书三册之一的“天衍册”,好大的手笔!居然用天衍册来作为九磐困龙阵印的阵眼,这通天塔下,到底关押了怎样的存在?”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十二章 偷鸡反丢米 金色大殿中央,天衍册那刺眼的青釉光芒逐渐收敛,秦风的视觉也随着光芒的收敛而变得清晰,殿堂中央裘天涯的身影重新回到秦风的视野之中。 只见裘天涯左手掌悬在天衍册上方,漆黑如墨的气场犹如龙卷风一般自上而下笼罩住整个书卷,这诡异的气旋仿佛有一种夺人心魄的魔性,秦风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头脑晕沉,神魄涣散,更可怕的是神智中,莫名其妙的陡然萌生出生无可恋的悲观情绪。 秦风哪敢再看,连忙闭眼转头,屏气凝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斧锤敲打之声,秦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此时此刻,大殿中央哪里还有裘天涯的身影,有的只是宝圣僧正握着一把酷似镰刀一样的金色利器,不停的敲打大殿中央那块翠绿的“九仙拜月”雕像。 雕像的根部已然被破掉一小半,宝圣和尚那一脸兴奋的神情,说明这九仙拜月雕像,定然不是寻常之物。 就在这时,卜天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的出现在秦风的神识之中。 “寅戊年正月廿五辰时,寅的本气是甲木,而兼有辰火,戊木;金克木,老贼秃驴八字克金,拿着这“方天雷印”,给他一板砖!” 说完,秦风的右手中便多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乌金玄铁块,这乌金玄铁方印极为沉手,呈半透明状,里面黑云滚动,隐隐透着雷电闪华,给人一种将暴风雷雨聚入这方印之中的错觉。 秦风心会神领,先是用“九镜狐魅”将自己相貌伪装成赵启灵的模样,接着右手拿着方天雷印,左手举着天幕毯,向宝圣僧的身后悄然潜伏而去。 贪恋的欲望在很多时候会让人做出极为不理智的行为,秦风生性谨慎,做事往往谋定而后动,然而此时此刻秦风居然将平生大敌裘天涯抛在了脑后,只想着打起宝圣僧的主意,这的确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当然,从另一方面思索,秦风也的确对裘天涯的身份也产生了怀疑,此人不但修为远远强于裘天涯,更让秦风可疑的是明明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却并未对自己发难,这不符合老家伙睚眦必报的性格,更何况,难道他不想要冥空珠了吗? 种种疑虑,让秦风心中猜度:真正的裘天涯已死,那黄龙绸袍的中年男子,很可能只是酷似裘天涯而已。 秦风慢慢的靠近宝圣僧,手中的“方天雷印”握的是越来越紧,此刻,宝圣僧的后脑勺就在跟前,秦风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宝藏、神器在向自己挥手,一脸亢奋的秦风对准那冒油的后脑勺,举起方天雷印正要一板砖拍下去,突然,神魂中师傅那道残破的护道神符闪烁出一丝微微紫光,然而就是这一道紫光,让秦风猛然清醒,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后怕不已,此刻秦风哪敢在宝圣僧的身后多停留半分,顿时收敛气息,按照原路又悄然退了回来。 秦风举着天幕毯退回原地,将自己的身躯缩成一团,抑制心跳、屏住呼吸,额头冷汗密密渗出,就这般如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心中一个念头不断的冒出:这宝圣僧,果然诡异的打紧! 宝圣僧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挖着那尊雕像,足足一个时辰,宝圣僧最后一镰刀,将九仙拜月雕像彻底挖出,收入囊中。这才缓缓起身,环视了一周后,叹息道: “哎,小鬼,我知道你躲在这大殿之中,既然你能识破我的“觉境术”,也算有几分本事,只是你手中这能够屏蔽神魂气息的宝贝,老衲倒是喜欢的很,如果愿意,老衲可以拿几件宝贝与你交换?” 说完,宝圣僧大手一挥,三件金光灿灿的宝贝便悬浮在他的身边,一把青色长剑,一尊八角药鼎,还有一盏金色琉璃灯。 这三件宝贝闪烁着独有的道韵神光,一见便知乃极品道器,然而识破“觉境术”的秦风,谨慎冷静的思维开始主导意识,又岂能再轻易被诱惑,唯独一个认知再次肯定:这宝圣僧,果然是一座移动宝藏。 宝圣僧又喊了几句,何来无人应答,不由凶相毕露,左手一拍,一张绘制有三朵火焰的符咒便出现在手中,这符咒与当日刑场之上,沈沐禅那张墨箓“三量业火”有些相似,一见便知绝非寻常之物。 此刻,宝圣僧摸了摸自己秃头,语气恶狠狠的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这小鬼如此灵玩不灵,就别怪老衲不客气了,三劫天火想必你这小鬼也听闻过,老衲喊三个数字,如若再不现身,那便让你与这大殿陷入劫火之中!” “一” “二……” “三!” 三个数喊完,宝圣僧神色一冷,狠狠一声闷哼,接着单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圆弧,手中那张符咒陡然发出夺目血红光芒,眨眼之间,这三劫天火符便燃烧起来,血光之中透着紫色的火焰,瞬间蔓延至整个大殿之中,大殿中那些休闲桌椅最先点燃,接着便是那金色大殿墙体,也冒出血色火焰,最后就连那黄金书架,也燃烧了起来。 这三劫天火,能燃尽世间万物,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大殿之中的温度是节节攀升,秦风躲在天幕毯下备受煎熬,这天幕毯虽然厉害,但主要功效是隐匿身形,又岂能挡的下这三劫天火,不到十个呼吸,秦风表皮便被三劫天火传导而来的高温烫处脓疱,眉毛头发全然烧焦。 如此下去,再不到十几个呼吸,必然丧命于此,宝圣僧如此行径,当真可恶至极! 如此困境,也只有躲进冥空珠中,方能逃过一劫,然而此刻动用冥空珠,其风险自然也可想而知,就在这进退两难之时,一道灰光闪过,只听“碰”的一声闷响,那满脸狰狞的瞬间目光呆滞,前后一个踉跄轰然倒地。 倒地的一刹那,宝圣僧还含糊的吐了几个字:“前辈……前辈息怒……饶命呀!” “咦,居然还有气……这脑袋倒也够硬。” 这略显不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岁月传来,但字字是听的清清楚楚,然而这声音却让秦风无比熟悉,那不正是裘天涯说话的腔调吗? 宝圣僧一头倒地,也不知是死是活,悬浮在空中的那张三劫天火符失去了真元维持,也就慢慢的熄灭,燃烧大殿之火自然也就消失! 此时此刻,半块灰色的板砖,沾染了血迹掉落在宝圣僧的身后,显得格外刺眼!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十三章 仙家长生锁 秦风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直到与卜天策的神识再次沟通,才微微挪动了一下双腿。 先前裘天涯望向秦风那随意一眼,蕴含着无上神识侵蚀,也幸亏这到神识并非冲着秦风而来,而是扫荡在推演裘天涯来历的卜天策,否者以秦风目前弱小的神识,后果难以想象。 一名始者所有用的通天手段,完全超越了秦风的认知,即便身处冥空珠内的卜天策,这随意的一眼也让他感到天旋地转,瞬间晕死过去,直到数个时辰后才缓缓醒来,即便醒来,脑子里依然雷声轰鸣,双眼一模发黑,神魂意志难以集中。 就一眼,便让躲在冥空珠的卜天策失去知觉,这是何等的强大!面对这般至尊人物,秦风可没有半分侥幸之心,这冥空珠的秘密怕是并没有隐瞒过去,可为何这酷似裘天涯的家伙,也未为难自己? 再过一炷香时间,卜天策勉强恢复思维,此时秦风有意回避了裘天涯之事,而是将先前偷袭宝圣僧的经历为其详细说了一便,卜天策听闻后不由暗自庆幸道: “也只有少主你这般谨慎心性,才没中那老秃驴的道,多宝老贼最厉害的便是神魂幻术,先前的一切,包括你手中莫名出现的那方印,应该皆为神魂幻觉。就是不知为何少主会在最后,识破了这神魂幻境。” “我非贪恋外物之人,先前那番贪恋之心,绝非我的本性,这其中必然有诈。而且一路走来,我心中的贪欲越来越盛,想必这光头老贼怕是早就盯上我了,而且我猜的不错,这光头老贼说不定已经发现我身上藏有重宝。”秦风目光死死的盯着晕倒在地的宝圣僧,先前那道贪欲之情荡然无存,然而神情却露出一脸冷意。 秦风虽非贪恋财宝之人,但却是有仇必报、恩怨分明之辈,这宝圣僧先有暗算自己之歹毒用心,又有放火欲取自己性命之仇,此人被裘天涯一板砖摔中后脑晕死过去,如此机会,秦风岂会轻易放过? 秦风心性虽非奸诈之徒,但也绝非厚道之辈,卜天策醒来之后,两人一合计,皆认为裘天涯那一板砖,绝非宝圣僧所能承受的,虽不死,也必然重伤! 卜天策知晓宝圣僧可谓一座移动宝库,当即不顾神识虚弱,强行掐指一算,得出的乃是乾卦主财,这等机会可谓千载难逢,岂能在此时此刻得罪财神?而秦风信奉的是君子报仇,何须要等十年,当然只争朝夕! 秦风拾起地上那块染血的红砖,对着宝圣僧后脑勺狂拍了七八下,由于心中有气,这力道着实不轻,但每一下都有如敲在钢板之上,发出咯噔咯噔的脆响。 然而这还不保险,毕竟宝圣僧成名多年,绝对是一高深莫测的角色,两人不敢有丝毫大意,卜天策递出一瓶“失魂涎”,秦风强行敲开宝圣僧的嘴巴,将其灌了进去。这失魂涎有分散神识的功效,可避免太快苏醒过来。 这一撬嘴,居然发现宝圣僧的舌尖有些微微上拱,秦风前世多年的缉毒经历,岂能看不出缘由,当即一笑提起宝圣僧的舌尖,一枚桂圆大小的透明珠子,便含在了他的舌根之下。 “蟾蜍泪,好东西,少主快快收起。”此刻,卜天策的声音在秦风神识中响起:“此珠拥有避毒之功效,含着它可百毒不侵,寻常毒物也不敢靠近分毫,乃一中品道器。” 秦风点了点头,抠出蟾蜍泪便将其收入扳指之中,接着目光又瞟向宝圣僧的脖子,一串念珠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念珠之上共有九九八十一颗玉珠子,颜色深邃璀璨,颗颗倒映着宝圣僧之身影,甚是神秘。 秦风从宝圣僧的脖子上小心翼翼取下,入手后沉甸甸,瞬间让人心中空灵般杂念皆排除,无比的宁静,秦风一看就知道是宝贝,可助人静心凝气,无妄悟道。 卜天策更是忍不住在秦风神识中一声惊呼道:“这……这居然……是八渡轮回之劫难珠!” 卜天策如此神情,秦风还少有遇见,当即问道:“八渡轮回?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 “这可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修罗仙尊最得意之作,八渡轮回共有三件至宝,分别为劫难珠,来生环和往生筘。代表着前世、今生和来世。你那小女友沈沐禅手腕所佩戴的手镯,便是八渡轮回之来生环,传说中如果有人能集齐这三件八渡轮回至宝,便有机会获得修罗仙尊的传承。” 秦风虽然对身外宝物并不看重,但这念珠居然有这番来历,想必对沈沐禅颇有益处,不由心生欢喜,收入囊中。 卜天策哪里知晓秦风的心思,但见他面露喜色,还以为是寻得这神器类宝物而心中愉悦,当即又道“这多宝秃驴身上宝贝多着呢,少主切莫心急,慢慢一件一件的搜,说不定那指甲缝里都藏着什么宝贝。” 卜天策这般一说,秦风当即将目光聚焦在宝圣僧的脑袋上,这光秃秃的脑袋看似没有穿戴什么东西,但就凭这血肉头颅,如何能挡得住裘天涯一击,想到此,不由在他头上仔细观察,果然发现端倪。 一张透明的皮囊紧紧的贴在其光头之上,顺着后颈披在了肩部两侧,这张皮到底是何来历就连卜天策也不知晓,但此物定非凡品,否者如何能挡住裘天涯一击? 轻轻的剥下这张透明皮囊,秦风毫不客气的也将其收下。接着只听嗤啦一声,秦风有些野蛮的将宝圣僧的破烂黄色僧袍外衣给撕开,露出了一件薄如蝉丝的内甲,这内甲由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金色神蚕丝,将一片片银色的软玉片穿连在一起而成,软玉片轻柔润滑,流光溢彩,道韵怏然,一看就不是凡品。 “神羽玉衣!”卜天策先是一愣,接着有点不可思议的笑骂道:“居然是彩夕仙尊的神羽玉衣,难怪……难怪天妖宗会开出巨额悬赏,通缉这秃驴,原来他把彩夕仙尊的贴身内衣给偷了,真是不知死活。”。 秦风对这些八卦没有兴趣,当即扒下这件神羽玉衣,翻来覆去看了看,却并未发现有何奇特之处,当即问道:“这神羽玉衣,可有何功效!” “神羽玉衣来上采用上古云鹏神兽的内羽制作而成,品阶已超越道器,达到下品神器的地步,不但能有效抵御真元攻击,最大的作用是能屏蔽个人一切气息,穿上这件神衣,在配合你那小女友给的天幕毯,想必就算先前那名“始者”,想发现你都不是一件易事。” 卜天策细细道来,秦风一边听着,手上可没有闲着,将这神羽玉衣收入扳指后,这件内衣一扒,一眼便看见宝圣僧的胸前,居然还有一道纹身。然而这纹身所纹之物也是怪异之极,居然是一把紫金锁! “这秃驴也真是有趣,居然在自己胸前纹一把锁,卜先生,你仔细看看,这纹身可有什么玄机?”秦风心思细腻,当然不会认为宝圣僧会没事找事,给自己胸前莫名其妙的纹一把紫金锁,这紫金锁,定然有其玄机。 这一时半刻,卜天策还真看不出这纹身锁有何玄机,倒是他养的那只三眼猕猴徐掌柜,突然开口言道:“少主,可否将此人扶正,让我好好看看?” 秦风点了点头,将宝圣僧扶起,徐掌柜猛然睁开三眼,视野穿透宝圣僧的肌肤,直视其肺腑。 徐掌柜所见,卜天策必然也能看见,只见这纹身紫金锁上,数十条细细密密的紫色线条贯穿多宝和尚的全身,与其体内五脏六腑全部连通,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这紫金锁居然有规律的膨胀收缩,嫣然犹如第二个心脏一般。 “这是……传说中的长生锁!”卜天策声音发颤,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宝圣僧的身上会有这样的宝物,听闻宝圣僧一生皆为重宝,可今日这番看来,传闻一点也不为过。 “长生锁?可有什么来头。”秦风被卜天策的语气所感染,不由再次仔细观察起宝圣僧胸前道纹身,当即好奇的追问道。 “这可能是一宗上古神器,有镇命的效果,现有史料记载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九千年前一个绝世妖孽的身上”卜天策追忆说道: “九千年前,中州大地上曾出现一个盖世奇才,名为镇宇,年不过百岁便成就了道尊修为,一时间名声大噪、所向披靡。 镇宇的实力与成就震动世间,毫无疑问,他是那个时代最亮眼的新星,镇宇最大的天赋便是身体恢复力惊人,与人斗法无论再重的伤势,都能在短时间内痊愈,而且修行还能更进一步。加之此人生性好斗,最喜欢挑战哪些成名前辈,传说中大荒甲戊年,此人曾连续挑战十二位成名道尊,一时间在中州大放异彩,成为一个传奇。 后来有仙尊解密,道出了镇宇身躯中最大的奥秘,那便是长生锁!”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十四章 归去复归来 长生锁,上古仙器,这等逆天宝物居然也能在宝圣僧身上寻得,这秃驴也算是大运加身、洪福齐天之辈。 然而此时此刻秦风却陷入两难境地,卜天策对着长生锁颇为了解,它可不比其他宝贝,想要将这长生锁从宝圣僧身上取出,便需要解开长生锁锁在宝圣僧命格上的锁纹,幸亏卜天策精通占卜天命之道,又有地书残卷辅助,解开这长生锁设置的命格锁纹并非不可能,却是一件相当耗时之事。 秦风衡量利弊,加之卜天策信心十足的道出三种方法可控制住这宝圣僧,这才同意了他的建议,将这宝圣僧送入冥空珠内,让卜天策解开这长生锁。 当然,秦风天性谨慎,宝圣僧成名多年,难保没有什么通天手段,于是运转灵气,将其渡入宝圣僧体内游走一周天,这灵气中的紫阴寂元毒自然而然也进入了宝圣僧的体内,接着又拿出卜天策递给自己的一张“噬魂咒”,打入宝圣僧脑门之中,这道符咒有吞噬神魂的功效,但宝圣僧这神识修为,怕是早已登峰造极,“噬魂咒”有多大的效果,还真不敢说,故而秦风又往宝圣僧的嘴里灌了半瓶失魂涎,这才安心。 此刻,胖欧已从冥空珠中飞出,落在了秦风肩头,冥空珠再次挂在了胖欧的鸟脖之上,秦风这才涌动神识,将宝圣僧一同循入冥空珠内部。 宝圣僧躺在冥空珠内的院里一动不动的,卜天策一脸严肃,眼神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兴奋的光芒,只见他掏出一墨黑阵盘,将其放在庭院中央,接着口念咒语,体内灵气喷涌而出,尽数灌入阵盘之中,接着数道霞光陡然冲阵盘中冲天而起,一道菱形阵纹随机延展开去,犹如熔炉裂纹散发着滚烫气息,让人瞬间感到热血沸腾。 宝圣僧被卜天策放入阵纹之中,肥胖身躯缓缓悬浮于空,不过数分钟,整个身躯变得晶莹剔透,唯独紧链长生锁的血脉器官,变得一片英红。 卜天策的身前,一条犹如星河的巨大光影笼罩在他的周围,“凡衍册”悬浮在他的身边,一颗有一颗色泽截然不同的苍星出现在光影之中,每一颗苍星都射出一条细微的光线连接着宝圣僧体内被长生锁锁定的命格纹路,只见卜天策神情凝重如山,双手挥舞如风,逐一拨动光影中的一颗颗苍星,星河光影中每一个被他拨动的苍星,就会由红色变为绿色,并固定在一个星位,与阵盘一起发出夺目墨绿色光束。 同时,每拨动星河光影中一颗苍星,宝圣僧体内长生锁的一条血红细丝,便会重新回归锁纹之中,这长生锁也就逐渐变成金色。 一开始拨动的过程还算顺利,可越到后面,卜天策拨动的速度越慢,以至于三个时辰过后,卜天策拨动苍星的速度,慢了十倍有余,如此速度,没有过十天半月,怕是难以剥离。 秦风将天幕毯披上,隐去身形,旋即走出这金色大殿,再次掏出迷宫图阵仔细对比,发现自己身处之地,正是那地图中三个红色标记之一,当即也知晓了自己所在位置,从这迷宫图阵上看,另外两个红色标记颇远,反倒是一个微型半圆形标记距离自己很近,秦风皱眉略微思索,便收齐图阵,朝着那半圆形标记走去。 标记半圆形的地方距离秦风并不远,但这一路走来到达那标记位置,却也花费了近两个时辰,秦风默默算下时间,这个时辰恐怕已到黎明辰时,天光也应当亮了起来,如果大秦王此刻回府,发现自己不在家中,怕是又要惹上一些风波。 然而此刻秦风也没空关注这些,迷宫图阵所标记半圆之处,却是一面积不到二十平米的环形小广场,这广场青色地板之上,雕刻这一副好似游龙潜水的镂空图案,秦风端详了半天,却未发现其中奥秘,此刻卜天策正在全神贯注的解锁长生锁锁纹,更是没有精力为秦风解惑。 不知为何,秦风隐隐觉得这青石板上的镂空图案,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何也不愿就此离去,无奈之下,秦风穿上了那件从宝圣僧身上寻得的那件神羽玉衣,套上天幕毯,浑身灵气尽数内敛,悄然萎缩在广场西侧的最边角,默默等待。 一个时辰后,广场上急速奔来两道人影,带头是一位清秀女子,鹅黄罗衣上绣着朵朵淡清百合,一头乌黑头发绾成了双髻,小巧琼鼻下小嘴嫣红,却有这一双冷然的眼眸,衬得整个细致清丽,面庞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高然。 女子右手紧紧攥着一柄蓝色长剑,透着幽幽光泽,紧跟身后的是一俊朗少年,而这少年秦风却是认识,正是先前在石门中,预要杀人夺宝的那少年。 神羽玉衣与天幕毯完美的隐匿了秦风的身影,以至于那清秀女子从他眼前差身而过,依然没有发现分毫异样。 清秀女子掏出数块黑色耀灵石,将其镶嵌在龙眼之中,最后一块耀灵石镶嵌完后,整个广场陡然溢出磅礴的白色雾气,这雾气赫然是广场灵气浓度达到极高的程度所产生的雾化效果,随着镶嵌在龙眼处的耀灵石灵力快速消耗,广场上的空间波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红月姑娘,这传送阵不知通往何处,贸然踏入,恐怕……” 还没等身后少年说完,那位名叫红月的女子便跃步踏入传送阵的中央,眨眼工夫广场上一阵紫光闪铧,龙眼上镶嵌的耀灵石不到一个呼吸,灵气全然耗尽化为白色粉末,便随着一阵剧烈的空间波动,广场上哪里还有那清秀女子的身影。 身后少年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后也如法炮制的镶嵌上耀灵石,同样一阵紫光闪铧,那少年也消失在了眼前。 如此这般,秦风也自然明白了这广场到底为何物,原来这就是修行界所谓的传送阵,果真神奇无比,也算是开了眼界,然而这传送阵可不知会传送到何处,加之通天塔内危机四伏,自己微薄的修为道行,一个不留神便会灰飞烟灭,秦风的好奇心固然不小,但要他冒着生命危险去一探究竟,终究还没有到达那种程度,当即也不犹豫,悄然退了出去。 展开手中迷宫图阵,秦风将目光移向了相对较近的一处红色标记处,这处红色标记落在迷宫的正北方,距离着实不近,按照来到此处的行程时间一算,怕是穿行过去最好也要半天光景。也不知大秦王与通天塔两帮势力争斗的结果如何,但如今踏入这通天塔内部,秦风心中隐隐多了一层担忧,这通天塔势力,怕是比表面上的更加庞大。 秦风再次隐匿身影,朝着图阵北部红色标记潜去。 路上,秦风倒是遇到不少陌生人在迷宫中穿行,大多都一副神色匆匆如临大敌的模样,身上灵气波动异常强烈,修为个个不凡,也幸亏秦风身怀异宝,才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的避开。 秦风几经辗转,到了迷宫一处三道交叉口,这儿还算宽阔,秦风寻得一角落略作休息,正要打开手中迷宫阵图时,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一头戴蛮兽面具的彪形大汉,赤裸的上身,穿着一条蛇皮纹裤衩,一对青黑色宣虎挂在腰间,全身赤红,皮肤中隐隐透着红光,步伐矫健的朝着左侧岔道走去。 这蛮兽面具男子固然不凡,然而扰动秦风心神的却是紧跟他身后的那为妙龄少女,此女不是别人,真是沈沐禅! 只见沈沐禅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悲,也瞧不出有何异常,反倒是双手手腕处那一对暗红色的镣铐,让秦风心中冒出一股无名怒火的同时,也透着浓浓的担忧。 蛮兽面具男子看似闲庭若步,实则速度极快,秦风几乎将速度施展的极限,也就勉强跟上,侥幸的是这一路跟来蛮兽面具男子并未发现自己踪迹,秦风暗自庆幸的同时,也对这神羽玉衣与天幕毯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蛮兽面具男子所去之地,正是那传送阵的方面。原本秦风不打算趟这浑水,可如今沈沐禅深陷其中,那么就算前方刀山火海,也是要闯一闯了。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十五章 怀才亦有罪 昏暗的天幕,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那一朵朵低沉的浮云,仿佛出自毛躁的工匠之手,张牙舞爪的拧成一团,漫无天际的散乱漂浮。 秦风踏入传送阵后,莫名的来到了这片仿佛由流光、废土和虚幻拼出的世界之中,这片世界不但荒芜,而且没有丝毫的灵气,就连时间和空间的感知都在混沌之中,秦风明明在走动,却感知不到空间的移动,明明才刚进来,却又仿佛在这里呆了数年之久。 这片空间的存在,完全超出了秦风的认知,特别是对时间的混乱感知,让他可以看到无数个未来的自己站在不同的区域遥望、思索,也可以感知到无数的过去自己在这片空间中徘徊、迷茫。如果非要给这片空间定义,秦风前世的思维或许会认为,这是一个增加了时间维度的四维空间。 这是哪儿,沈沐蝉又去哪儿了?那面具脸到底又是谁?无数的问题交织在一起,就在秦风困惑的时候,一道浑重的鼻息声在耳边响起: “咦!居然是一个生灵?还是……人类!难道……难道……这就是赤佬鬼所说的变数?……” 这道鼻息声越来越轻,以至于后面所言,秦风全然听不真切。 接着周围昏暗的天幕突然亮了许多,秦风遥望着不远处,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未来自己身影的面前,这种感觉玄而又玄,秦风能感知到未来他自己的存在,也能感知到未来的他正在一灰白相间的人影对话,但至于说的什么,秦风全然不知,但却不知为何,秦风意念中无比的肯定,在未来某个时间里,自己会自然而然回忆起这段历史,并知晓两人对话的内容。 而且在自己的意识中,秦风还能清晰的感受到这段对话的重要性。 就在秦风为这种莫名的情景惊慨之时,数个未来的自己相续在这片空间里出现,而那道灰白相间的人影也一一对应这未来自己的声音,默默的交谈着什么…… 书院、榈殿! 天色已过辰时,榈殿那间古韵的木屋依然灯火阑珊,浑浊的黑雾弥漫整个树林,笼罩下的榈殿犹如末日黄昏,透着灭世的死亡气息。 一中年男子半跪着身子,那身黄龙锦袍依然残破,透着冷风倍显落寞,腰间的黑血浸透锦袍,顺着丝带滴滴落下。 此刻,一道冲天虹光透过黑雾直射天际,接着一道残破的身躯重重的砸入岩壁,一番滚动,伴随着粉碎岩削,落在了中年男子身后不远处。 中年男子神色凛然,对虚空中手持染霜剑的红衣女子又多了三分忌惮。今夜从通天塔中带出的三个老鬼,已有两人丧命于此女子剑下。 “天玄剑宗何时出了你这般人物。”中年男子强行压制体内伤势,缓缓起身对虚空中红衣女子问道。 红衣女子冷然一笑,神情带着三分不屑,手中染霜剑再次爆发寒光,也不废话,一道虹光夹杂无坚不摧的剑道气韵,直射中年男子而去。 而这一剑之威,比之沈沐禅运剑之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犹如浩月与萤光。 神器之威,在红衣女子手中,尽显毁天灭地之势。 一道玄棺虚影,将中年男子尽数笼罩其中,这虚影透着黑色流光,时有时无。剑气虹光激荡在玄棺表面,分裂出无数细小光束反射远去,虚影玄棺之上,白霜冰晶蔓延与表面,仿佛要将那中年男子与虚影一起冰封。 榈殿西侧的木屋,二楼灯火跳动,沈沐禅盯着桌上的黄铜烛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喜与贪婪,全然没有在意外面那犹如仙魔灭世的凶险斗法,兴致盎然的说道:“灵师姐,没想到秦风这土鳖,身上决然还有这等宝贝,本小姐倒是小瞧了她。” 洛灵帝一身男儿装扮,抬头看了一眼沈沐禅,续而又将目光移向手中古卷,不耐烦的轻声道:“叫师兄。” 沈沐禅知晓洛灵帝的癖好,更知道她一向以男儿之居,对梅姨更是情有独钟,也不在小事上较真,续问道:“洛师兄,如今大亲王世子能文能武,勇谋双全,大洛帝国准备如何待他?” 这句“大洛帝国准备如何待他”,语气尤为傲慢,特别是最后那个“他”字,沈沐禅隐隐带着震慑的口吻。 如今大洛帝国,大秦王权势滔天,手掌天下七分兵权,又有富可敌国的滨州赵家财力支持,皇室早就心存忌惮!原本秦王府上两女一男,两女不闻朝堂之事,而大亲王世子又玩世不恭、骄横跋扈,难成大器。皇室对大秦王府的戒心有所缓解,可近几日秦风所表现出来的谋略与武道,让皇室对秦家的忌惮,瞬间攀升到极致。 “一个能文能武的大亲王世子,就让他永远留在通天塔吧。” 木屋瞬间变得异常冰冷,沈沐禅周围的木板与桌面缓缓的凝上一层白霜,黄铜烛灯的火苗急剧闪动,仿佛劲风拂来,一不小心就要吹灭。 “有意思。” 洛灵帝抬头注视着眼前冷若冰霜的沈沐禅,将手中古卷缓缓的放在了木桌上,放下书的那一刻,犹如一颗卵石投入幽静深潭,木屋内原本冰冷的气息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恢复到原样。 “赵启灵要是看到你这般模样,那秦风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他杀的。”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十六章 十年难归期 洛灵帝从容走出木屋,缓步朝着林中红衣女子走去,左手腕处还残留着一道淡淡的白霜印记。 木屋内,同样有一位洛灵帝,面带微笑的淡然盯着沈沐禅,偶尔配合着交谈几句,却未再提秦风一事。 无论沈沐禅如何威逼诱惑,只要与秦风有关,屋内的洛灵帝皆闭口不谈,直到沈沐禅问出一句不惑之处,洛灵帝才淡淡的应了一句。 “秦风如若死在通天塔,你就不怕大亲王反了你?”沈沐禅疑惑道: “秦风之死,与我何干?”洛灵帝看着桌上铜灯应答道。 沈沐禅一愣,如醍醐灌顶仿佛想明白了什么,随即面露狠色,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套符咒,这套符咒由蓝、红、紫三道符文组成,随着沈沐禅双手挥动,于木屋虚空中组成品字叠层,蓝、红、紫三道光圈从沈沐禅身上荡漾开去,不断冲刷着周围的一切场景。 随着光圈的激发,木屋内的场景开始出现诡异的扭曲,几个呼吸,便传来一道沧桑的应答之声。 “哈哈!哈哈哈!秦家老祖若有沈小姐你这眼力,也不至于让秦风这小子半夜溜出秦府!” 随着这一声狂妄的笑声,木屋的景色陡然变换,除了那跳动着薪火的黄铜烛灯和那张古韵十足的木桌,其余皆化为一缕缕灰雾分散而去。 眼前的洛灵帝也慢慢的变成一位精神矍铄的青发老者。 只见青发老者左手粘着一枚白色棋子,木屋内越来越浓郁的灰雾仿佛找到出口,迅速的朝着白色棋子聚拢,几个呼吸,屋内灰雾被吸聚一空,露出了木屋原貌,而那枚白色棋子也化为黑子,被青发老者收入棋盒之中。 “好厉害的瞒天之术,通天塔一行,遇见秦风之时便让我感到意外,以大亲王的心性,怎可能让自己宝贝儿子独自一人跑来这凶险之地,如今看来,必然是你这老家伙掩盖天机,蒙蔽众人,抹去了秦风的行踪。” 沈沐禅横眉冷对,手中法诀连环使出,虚空中那套符咒光芒更甚到三分,三道光圈荡漾的频率飞速上扬,蓝、红、紫三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为一体,呈现出橙黄之色,一股杀戮之气仿佛要冲破天际。 “武帝伐纣符!沈小姐也太看得起老朽了,对付徐某,何须动用这等上古灵符。”话音刚落,这自称徐某的青发老者左手一荡,木桌上的黄铜烛灯瞬间循入掌中,随着青发老者口中念念咒语,黄铜烛灯化为一只金笔,出现在了老者手中。 凭借沈沐禅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黄铜烛灯所化金笔的不凡之处,金笔所流露出的那股淡淡的因果与命运的气息,让沈沐禅惊愕的同时,也带着几分忌惮的神色,手中的法诀慢了下来。 这种因果与命运纠缠的气息,自己曾在父亲跨入太清境时,亲身感受过。 看着沈沐禅略显惊愕的神色,青发老者微微点头,又从怀中抽出一道棋盘,这棋盘几经变化最终化为一本古卷,而这古卷,居然与卜天策手中的那本凡衍册有几分相似。 “太古三书,天、地、人!人书记载世间万物,共分三卷,而属下这本古卷,正是人书中记载变数的“凡隐册”,万事万物皆有因果,难逃命运,但大千世界又总会留有一线生机,超脱因果,逆天改命,“凡隐册”能蒙蔽天道,斩断因果,衍生变数。” 说完,青发老者手提金笔,全身真元澎潮,疯狂涌入笔中,“秦风”二字,正在被青发老者以无上真元,缓慢的写入凡隐册中。 “秦风误入通天塔秘境荒海,进入荒海之人,若无灯塔指引,将会永无止境的流放,也幸亏这小子舍得将卜老头这宝贝赠于你,否者秦风怕是永远找不到回头之路。”青发老者海量真元疯狂释放之时,还有余力说道一番,由此可见修为之深厚,怕是距离“无相境”已不远。 沈沐禅盯着青发老者,心中略感诧异,虽然不知洛灵帝何时离去,这青发老者又何时来此,但先前洛灵帝杀秦风之心意,怕是不假,而此刻青发老者所作所为,却感觉又是在救他? 洛灵帝虽拜师天玄剑宗,但同时也是帝王之身,这帝王心术,当真难以猜度。 青发老者看出了沈沐禅的疑惑,施展法术的同时也不忘告知:“陛下说了,沈小姐如若能破了我这幻境,便给世子留下一条生路。但能否走出秘境荒海,还的靠他自己。” 木屋内,金光闪烁,真元振荡,随着青发老者手中金笔的挥舞,秦风二字缓慢侵入书中,“凡隐册”中便出现了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这一团团火焰不断聚合,最终化为一柱冲天而起的火光,从书中迸发而起! 只见青发老者吐出一口浑浊之气,将手中“凡隐册”轻轻推向虚空,一道华光闪烁,“凡隐册”便消失在了木屋之中。 “卜天策手中的凡衍册能推算因果,必然能感应到凡隐册的存在,先前我将一道变数写入书中,并指向秦风,也算是在外界标定下一座灯塔,有了灯塔的指引,他便不会在荒海迷失,终究能走出来,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沈沐禅略带幽怨的目光等着青发老者,心中大致明白了洛灵帝的心意,随即问道: “这一点时间,是多久?” 青发老者摇了摇头,道:“难说,也许要十年!” “哼!”一声冷哼,沈沐禅未在理会这青发老者,一脚踹开木门,朝着不远处的刚刚斗法结束的红衣女子走去,而这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古间客栈的老客户,梅娇娘! 第一卷 京都风云 第九十七章 为君立赌约 林中斗法已近尾声,斜靠在大树旁的携棺男子,正是那诡异死而复生的裘天涯,梅娇娘看似随意的问话,道出了他的身份。 “央汤,这葬天棺到了你手上,居然一层法力都激发不了。可惜了这件后天始器” “哼,要不是本王法身陨落,如今神魂只能依附在这具废物之上,本王又岂会惧你?”商央汤面色发冷,低沉道。 “就算你全盛时刻,也不过激发三层法威,与央殇帝差的太远了。”梅娇娘微微抬头,目光移出央汤身躯望向远方,神情中带着一丝战意,一抹遗憾!沉思片刻意兴阑珊的说道:“大商这万年帝国龙气,与你无缘,走吧……” 央汤抹掉嘴边血迹,神情略带疑惑的看了一眼红衣女子,当即也不废话,背起玄棺隐入虚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就在央汤循走后片刻,沈沐禅气急败坏的踏出木屋,对着梅娇娘身边不远处的洛灵帝走来,右手一挥,染霜剑感应到主人的召唤,挣脱出梅娇娘掌心,朝着沈沐禅飞驰而去。 梅娇娘低声吟了一句“没良心的东西”,便见沈沐禅手持染霜剑朝着洛灵帝左肩刺去。洛灵帝既未躲避,也不气恼,就这般等着。 梅娇娘一声轻叹,挥手将洛灵帝拉入身旁,沈沐禅这一剑自然落空。 沈沐禅瞪着洛灵帝问道:“我问你,为何要将秦风困入通天塔十年?” 洛灵帝抿嘴笑道:“十年后,想必小师妹再见到他时,定然能心若止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沐禅何等聪明,收起染霜剑,神情瞬间恢复平静,随即反问道。 洛灵帝笑而不语,倒是梅娇娘说道:“大商这万年帝国龙气洗髓伐体,对你颇有裨益,岂能说让就让。” 沈沐禅微微皱眉,梅娇娘的话到让她想起了与秦风困于断肠崖下洞穴的情景,沉思片刻不由搬出当初秦风那句唠叨应答道:“过渡依赖外物,终究是舍本逐末,难有大成就。” 沈沐禅的这句应答倒让洛灵帝和梅娇娘不约而同愣了片刻,心中不由猜忌到这一贯贪财恋宝的小主,怎会说出这般言语。 沈沐禅又道:“那日我既然说了把这名额让于秦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说这万年帝国龙气虽然稀罕,对我也只是锦上添花,增益没有想的那么大。” 洛灵帝上前挪移小步,英气逼人的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沐禅,怎么也想不通无利不起早的小主居然会说出这番话,眼前这身份极为高贵的大小姐,对那秦风当真是……是有点不同,不由笑道: “大商这万年帝国龙气洗髓伐体的名额,可是天朝小皇子赵启灵专门赠你的,通天塔背后的势力,也是因为这位小皇子从中周旋才将大商这群余孽当作弃子给抛了出来,不敢再打这帝国龙气的主意。如若让这位手眼通天的小皇子知道你将这份千古机缘随手就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你倒是没事,可他就……” 沈沐禅瞪了洛灵帝一眼,随即有点无奈的抿了抿嘴,转头看向梅娇娘问道:“梅姨,你怎么看?” “无论实力、地位,一百个秦风都必过赵启灵一缕发丝,何必因为了他让赵启灵心生猜忌,如此简单的抉择,还需多言?”梅娇娘应答道。 沈沐禅点了点头,笑言道:“梅姐,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人最可怕吗?有些人呀,明明比你们都聪明,可是,他还是能让你们感受到你能控制他。” 话音刚落,梅娇娘的神情不由变得更加冷然,沈沐禅这句略带警告的话,不能不然梅娇娘心中多想,万万没想到这来历不明的秦风,居然在小主眼中这般看中。 “小主说笑了,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气境小子,就算他是条龙,在我大洛帝国面前,也得爬着。”洛灵帝不屑一顾的接过话道。 “哦,是吗?洛师姐,梅姨,不如我们打个赌,听闻通天塔秘境荒海,据说藏着有关时间法则的秘密,困入其中非大毅力者不能走出,当年大商末代君王,一代天骄央殇帝,花了三年时间走出荒海,乃千古第一人。” “不错,荒海秘境被黑金大漠所笼罩,常年充斥着冥炎风暴,如若没有灯塔指引,即便神魂大成的乾元境大能,也会痛不欲生,渐渐迷失其中成为黑金大漠的养分,如今本王看在小主情分上,给秦风那小子留了一条生路,十年后本王自会派人引渡他出来。”洛灵帝淡然应道。 听到这,沈沐禅望向通天塔,沉默良久后又道:“洛师姐、梅姨,还有三个月,便是万年帝国龙气出世之时,三个月内,秦风若能走出通天塔,他这帝国龙气洗髓伐体的名额,你们不得再阻扰。” “好。小主既然这么说,这个赌约我们认了,不过三个月内如果他走不出这通天塔,小主你可别再辜负天朝小皇子的好意。”梅娇娘摇了摇头,三个月走出荒海,这件事本身就显得很荒诞。 得到肯定的回复,沈沐禅冷然的神情中略显期盼,心中默想到这个能以普通武者身份干掉一位乾元境大能的小子,能否在三个月内再创造奇迹呢,倒真有的让人期盼。 不再理会两人,沈沐禅朝着身后的木屋看了看,便收起染霜剑,朝着北面走去。 通天塔,荒海! 荒海自成体系,隔绝天地,身在其中自然也不受外界侵蚀,一直躲在冥空珠的卜天策在秦风的认可下也出现在了荒海之中。 卜天策盘坐于沙土之上,看着地上这“枯杨生华、初登于天、穷高曰亢、或伏在渊”卦象,久久不语。 “枯杨生华、初登于天”到好理解,暗指危境中自有生路,还能谋求到天大好处。 而这穷高曰亢为上九之卦,极度为亢,“穷高曰亢“卦意为龙飞极高,将有所悔,象征物极必反。这是大吉转大凶之兆呀。 最后“或伏在渊”是卜天策补的一解困之卦,意为潜,具体指什么却不得而知。 看着卜天策紧锁眉头,秦风轻轻拍了拍其肩膀,安慰道:“占卜一事,虽能趋利避害,但终究归于身外之力。卜大师应该听闻过“人定胜天”的道理,咱们既来之则安之。”说道这,秦风抬手指了指西南方,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感知到一股莫名的召唤来自北方,可就在刚才,又多了一份莫名的感知,来自西南方,而西南方的这份感知,让我隐隐觉得是有人在牵引。” 说完,秦风再次环视一周后,不在犹豫,朝着北方迈步走去。看着秦风远去的背影,卜天策收起龟背,紧追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