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崂山弃徒开始》 第1章 地牢 深山,古寺。 恢弘的钟声。 任谁都想不到这庄严的黄墙碧瓦之下,竟建有一座阴森恐怖的地牢。 数年来,每日有诵经声传入。 “……药王菩萨承佛威神,即说咒曰:阿目佉、摩诃目佉、痤隶……尔时,药王菩萨摩诃萨说是咒已,白佛言:“世尊,如此神咒,过去八十亿佛之所宣说;于今现在释迦牟尼佛,及未来贤劫千佛,亦说是咒。佛灭度后,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闻此咒者,诵此咒者,持此咒者,净诸业障、报障、烦恼障速得除灭……” 伴随经声,似有药师琉璃光如来的愿力在地牢里涤荡,救渡亡魂。 地牢里铺满白骨。 偶有尸骨堆积出的白磷迸发鬼火,幽深摇绿,成为黑暗里唯一的光,照出一个枯瘪的人影。 如果细看,人影的手足皆有沉重的镣铐,还结着蛛网。 这不该是个活人,应当是个风干的尸体。 忽然间,鬼火熄灭,经声恰然而止。 黑暗,冷寂充斥地牢。 犹如佛参寂灭境,亦如无间。 这样的地方,普通人哪怕只呆片刻,也难免心头悚然,过得一两日便要发疯。 或许戴着镣铐的身影成为干尸,反而是解脱。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在黑暗里响起,犹如踩在人心脏的节点上。 咚咚咚! 地牢的千斤铁闸在机关开启声下,缓缓升起。 一盏白色的灯笼率先进入闸门,后面是个法衣上绣满诡异符文的法师。在白灯笼下,那一道道符文,犹如一只只怪异的眼睛,阴冷无情。 在灯笼森白的光芒照耀下,镣铐里的干尸无意识地抬起头,仿佛刚刚借尸还魂,眼神涣散。 满身诡异符文的法师幽幽地叹口气,“千年以降,这座白骨地牢住进过的客人不下八百,无一不是在江湖之中声名赫赫,可他们最多不过三月,便得在地宫里发狂而逝,而足下竟已在此住了整整三年,这一份定力,便是禅林巨擘,也远远不及……” 他口中流出钦佩的语气,可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意思是戴着镣铐的人,再如何厉害,如今也只是阶下囚罢了。 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恭维的话说过,接下来便是例行的审问。 可他尚未开口,突然觉得呼吸一窒。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周围的空气,竟在此刻生出莫大的气压,犹如铜墙铁壁,让他没法脱身。 张开的嘴巴竟灌入不知多少气流,全身上下竟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可是布满诡异符文的法衣生出淡绿色的光芒,竟没有随着他身子鼓胀被撑破。 于是他陷入生不如死的痛苦当中。 正当他承受不住时,周围的压力猛然一泄。 法师犹如烂泥般瘫倒,白灯笼滚了数圈,停在戴着镣铐的人脚下。 法师死里逃生,刚要大口喘息。 可刚才的压力又陡然出现。 如此来回几次,他竟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无。 此时在他眼中,镣铐锁着的不是人,而是自九幽地狱出来的厉鬼。 空气里充斥着审判的味道。 白骨地宫在他眼里比传说中的森罗殿还要恐怖万分。 细长的身影举起镣铐,发出清脆的响动,“他”站了起来。 “放……过……我,我……帮你……解……解锁。”法师断断续续说着。 “不需要。” 恐怖的压力再次出现,没有过多的询问,法师身子鼓荡起来,竟撑破那不知什么材质的法衣,上面诡异如眼球的符文纷纷炸开。 血肉爆散一地。 白骨染血,身影站了起来,周围涌起狂飙,一道道风刃如刀劈斧凿落在沉重的镣铐上,火花四溅良久,不知何时,镣铐化作碎片落了一地,而那干瘦的身影踏过染血的白骨,宛如修罗般离开这居住三年的地牢。 尔后,庄严的古寺内燃起一场大火,寺中不免动乱,像是这无间地狱走出的修罗向古寺的告别。 … … 清澈的泉水在月光照耀下,现出一个胡茬丛生的面孔,苍白的皮肤透着厉鬼般的阴沉。那溪中水流竟自发冲破大地的束缚,洗去他身上的污垢。 只是破烂的衣服、久不见天日的惨白肤色,昭示着他和地牢的生涯没有做出彻底的告别。 他的眉心毫无征兆地开启一条肉缝,里面有猩红的眼球露出,淡淡红色光芒下,自头颅以下的身体仿佛透明一般,也因此显露出肉身的千疮百孔。 这具身体在任何医师的震断下,都会落下只是一具腐尸的判断,偏偏他还活着。 在淡淡红光的帮助下,一道道莫名的气息涌动着,开始尽力弥补身体的疮孔。 过了半刻钟,红光收敛,肉缝闭合,猩红的眼珠埋入眉心。 他仿佛疲累至极,静静倚靠在大石头上。 这一觉格外地沉,直到一阵空灵的琴音从上游飘下,于月夜里清幽冷寂、超俗绝尘。 他从梦中醒来,循着琴音而去,数百步后,见得一潭,在月光下,犹如明镜。 天上星月之光垂落,伴随清风,披洒在抚琴的人身上。 月白法袍,头上无毛,正是个和尚。 他约莫二十出头,唇红齿白,神情温文尔雅,宛如芝兰生长在那里。 和尚端坐凝望他,不由叹口气,“沈墨,你走便走,放火干什么?害得我来回提了一百桶水去救火。” “不闹点动静,怎么好趁乱跟你告别。” “你还是小心一点,不要再被抓住了。” “要不是阿鼻地狱道需要受尽十八重地狱的酷刑才能功成,我怎么会让他们抓住。倒是你,崂山上清宫派你去摩诃寺做卧底,居然连他们看家的琉璃光王咒都学会了,再这样下去,你也不用回崂山,今后可以直接当摩诃寺的住持,今后见了几个老东西,还能平辈论交。”沈墨面带嘲讽。 和尚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别老东西什么的,多难听,那也是你的长辈。” “抱歉,我现在是崂山弃徒。”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冷冷地开口,“拜老东西们所赐,现在也是幽冥教的叛徒。” 他说完转身就走。 和尚瞧着他孑然孤寂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继续抚琴,琴声幽幽发出,心意伴随琴声化作禅意,回荡在这半山之中。 第2章 庆余堂 沈墨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袍出现在摩诃寺山外江城的大街上。 现在已经是深夜。 江城是水陆交通要道,商业发达,没有宵禁。 他已经许久没有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会去江城最好的酒家,大吃大喝一顿。 酒最好是又呛又辣的烧刀子,才能泄去他在地牢里积攒的戾气。 但他选了一个卖羊肉汤的小摊。 摊位是一个老婆婆经营着,火烧得很旺。 让他想起离开摩诃寺的那场大火。 摊位只有一张桌子。 小摊周围虽然有挑货的货郎、捏着泥人的手艺人、卖着糖葫芦的小贩,但除了沈墨之外,竟无一个行人。 沈墨直接走到小摊唯一的桌子旁,然后坐下。 “我要一碗汤。” 沈墨似乎毫不关心周围的异常,缓缓开口。 身材佝偻的老婆婆点点头,十分费力的打出一碗羊肉汤,端到桌子上。 “客官请。” 沈墨摇摇头,“我要的不是这碗汤。” 老婆婆浑浊的目光带着不解,“老身这只卖羊肉汤。” 沈墨笑了笑,瞧向蒸汽旺盛的锅,里面的羊肉早已在滚水下渗透出油脂,油脂在水中碰撞分解,乳化成一锅白汤。 “这汤是极好的,可惜我现在更想喝另外一种汤。” 老婆婆浑浊的目光闪过一丝锐利, “什么汤?” 沈墨一字一顿,“孟婆汤。” 他话音一落,登时从旁边的货郎爆发出一股子杀气出来。 但先动手的不是货郎,而是卖糖葫芦的小贩。 一串糖葫芦化作流星朝沈墨激射过来。 如无意外,这串急若流星的糖葫芦于刹那之间便能贯穿沈墨的太阳穴。可以说,这一串糖葫芦发射的手法,不逊于当世一流的暗器名家。其上附着的力道,足以穿透寸许厚的钢板。 可在电光火石间,沈墨轻轻伸出两根手指,也只轻轻地一夹。 无比的从容,无比的准确。 能轻易洞穿钢板的一串糖葫芦,给沈墨夹在手中。 “我在幽冥教许多年,从没喝过孟婆汤。现在我想试试,看它是否能如传闻那般消苦解忧。” 哪怕刚刚避过死劫,沈墨也没有动怒,依旧客客气气。 可是货郎、手艺人却觉得身上似压着一座大山,令他们喘不过气。 至于卖糖葫芦的小贩,已经不需要喘气了。 不知何时,他的喉咙上插着一串糖葫芦,几乎没柄。 没有人看见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仿佛那串糖葫芦就这样长在他的喉咙里。 死亡竟来得如此突兀。 如果老婆婆真有孟婆汤,那他一定用得上。 当然老婆婆现在纵使有孟婆汤,也来不及关心卖糖葫芦的小贩的鬼魂,她离沈墨最近,现如今承受的压力自然最大。 在极大的压力下,老婆婆浑浊的眼神变得无比清明。 沈墨比她预想的要可怕许多。 如果处理不当,她不止眼神清明,还得过清明。 她朝自己的脸抓去,那苍老的面皮居然被抓下来,露出一张年轻俏丽的脸来。 炉火旺盛,更映得她脸似桃花,动人心魄。 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这是一张令世间大多数男子都神魂颠倒的一张脸,显然她在施展一种媚术。 可惜,沈墨没有为此着迷,反而流露出一丝失望,“原来你还不是孟婆。” 沈墨的失望落在年轻的婆婆眼中是轻蔑。 她心中不由地愤怒,直起腰身,袖袍里寒光闪现。 竟是一柄短刃。 这是江湖中一门罕见的绝技——袖里青蛇。 在短刃出现的刹那,周围的气温陡然降低不少。 森然的刃光爆出锋锐绝伦的剑气,犹如青蛇出洞,吐露杀机。 但是一只苍白的手伸向宛如青蛇般灵动的刃光。 这手干枯得只有皮,没有血肉,骨骼凸起。刺目的白刃光芒在手伸进的刹那消失了。 仿佛冥冥中有种魔力,将白刃抹去。 炉火又再度旺盛不少,因为有鲜血贱进火炉里。 原来扮作老婆婆的俏丽女人胸口插进了一把短刃,鲜血从伤口喷洒进了火炉。 同时,长街两边的墙体上射出无数利箭,那是军用的弓弩,威力极大。 沈墨在利箭射出的刹那,如同游鱼一样穿梭在箭雨中,最后化作一条笔直的线掠空离去。 来自幽冥教的追杀再次开始。 江城暂时是出不去了。 当然,他也没有打算出去。 他需要就近找个地方落脚,静养一些时日,同时需要大量的滋补药物。 … … 庆余堂是一家主营药材的大商号,江城的庆余堂正是其七十三家分号之一,堂中的掌柜姓石,名三。 担任分号的掌柜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下来,石三也有了点儒商的气质,在堂中装点了自己的书房,里面多是名家手笔。 他对此生已经很是满足,何况庆余堂背后的大东家已经消失数年。他又打听到一点消息,听说大东家现在是正邪两道皆不容他,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一堆枯骨。 只要没人查到大东家和庆余堂的关系,那么他大可以高枕无忧,甚至逐渐将这处分号转移为自己的财产。 届时把老母妻儿接过来,人生就再无遗憾了。 他兴之所起,挥起笔墨,正欲写下“团圆”二字。 此时响起敲门的声音。 “谁啊?”石三心生不满。 而书房门直直地打开,露出一个令石三万分恐惧的身影,那人轻轻开口:“我可以进来吗?” 他缓缓地站起身,身子不由自主地瘫软,双手下意识撑在椅子的把手上,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东家,请进。” 那人微微点头,走到石三身旁,石三让开,那人顺势坐下来。 石三深吸几口气的同时,移步到他面前。 “我的事,你知道了?” 石三小心翼翼地回:“略有耳闻。” “那你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 “石三的命永远是大东家的,只要大东家下令,即使上刀山、下火海,属下也在所不辞。”石三连忙回答。 那人不置可否一笑,“刀山火海是幽冥教的刑罚,你是想去幽冥教报信?” 石三脸色一僵。 他眨眼的功夫,那人竟出现在他身旁,拍了拍他肩膀,又凭空一闪,再次回到椅子上,优哉游哉地说,“不要怕,我开开玩笑而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很理解你,换做我是你,也会想办法将我稳住,然后再找机会去通风报信。” 石三额头冷汗直冒不停,“属下对大东家忠心不二,绝不会生一丝一毫的歹念。” 那人微微一笑,“我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安危赌在别人的忠心上的人,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所以我有办法让你不出卖我,想知道是什么办法吗?” 石三面对大东家的高深莫测,惊惧不已地问:“还请大东家明示?” “我知道你几个儿女都很有出息,你很孝顺,所以老母亲在你老家的日子过得也很好。虽然你当初投靠我时,没说过这些事。但我作为你的东家,总不能不关心下属的生活。你放心,他们都不会有事。” 石三知道,他完全被大东家拿捏住了。 他的家事只有最心腹的两三个人才知晓。“不要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的忠心上。”这句话格外讽刺。 过了一会,书房的门关上,那人陡然消失。 一句话在书房里石三的脑海里回荡着。 “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明明没有风,石三却觉得从头到脚凉飕飕的。 接下来数日,石三再没见过沈墨。 但他很清楚大东家仍在,因为庆余堂的珍贵药材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被消耗着。 他没有声张此事,心里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进货填补大东家的消耗,还是 去通风报信? 但他不敢用身家性命去赌。 在那些珍贵药材快要见底的时候,决定假装不知,继续进货。反正就当是意外损耗了、何况下面的人即使知道,也只会当做他贪墨了。 这年头,上面的人不吃肉,下面的人也不好喝汤。 因此庆余堂珍贵药材被快速消耗的事,竟被上下一心地掩盖住。 第3章 危险 连石三也不知道,每一家庆余堂分号都建有一间密室。里面有地道,连接一条大约三四里的暗河,直通江城的护城河。 沈墨在暗室修炼,一有动静,随时可以撤离。 江湖中无所谓绝对的忠诚,那些义薄云天之辈,往往也会在足够的筹码下,背叛至亲至爱的兄弟。 沈墨熟练地将一把药材吞入腹中,随即收摄心神,盘膝而坐。 条件简陋,容不得他精心制药。 随着药力在体内发散,沈墨心头自然而然涌出崂山的“上清内景修行法”。 此法是玄门正宗修炼之法,先是“养炁”。 意思是养出内气之后,使其在全身除任督二脉外的经脉里随意游走。 这整个阶段都属于炼精化炁,直到打通任督二脉,沟通天地之桥后,方能迈入第二步的修行。 养炁大成之后,便要着手“炼神。想要“炼神”,首先得经历一番死劫,又称之为大死七日,这七日之中,肉身完全失去生命特征,直到第七日还能死而复生,方能过得此关。 沈墨在地牢里经历十八重地狱酷刑方能练成阿鼻地狱道,练成类似佛门的金刚之躯。又通过受刑,迈入死关。 终于由死而生,进入炼神的层次,方能激活自身的血脉神通——轮回血眼。 进入炼神层次的高手,皆有天赋神通,但轮回血眼,绝对属于最顶级那一档。 而达到炼神层次的人,已经迈入超凡脱俗的道路。 这是世间九成九武者终其一生不能抵达的终点,却也只是长生之路的起点而已。 往后的路漫长无比,将要遭遇的凶险,亦非沈墨所能预计。 相比长生,过往的权势、财富,无非是野马般奔腾的气流、飘飘扬扬的尘埃而已。 长生之路再难,他也要走下去。 老头子说他心中藏着魔,执念甚深。 是的,他对长生有无比的偏执,并为之付诸行动,坚定不移地前行。 炼神之后的第一步是采药。 药有内药和外药之分。 内药是精气神三宝,须得身心意不动,将三药合一,借假修真,归于玄关一窍,抱元守一。 外药自然是各类珍稀罕见的药材。 这便是他当年建庆余堂的缘由。 沈墨化开药力,玄关一窍开启,神意涌动,眉心之中仿佛有一座宫殿,中央供奉着一颗猩红色的眼珠,发出淡淡的红光,吞吐神意。 犹如一颗血色的太阳。 太阳是生命的起源,在这颗血色太阳的吞吐普照之下,这片供奉血眼的神宫,说不定能化为一方真实的天地。 肉身易朽,天地长存。 无论是“万物齐一,融合天地”、还是以自身为天地,皆是殊途同归。 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沈墨专心修炼,干瘪的肉身,因得了滋补,便有了饱满的血色。同时经过这段时间的巩固,他的五感大大增强。 即使身处密室,亦能听清楚周围五十丈的风吹草动。 外界诸般细微之声传进脑海,勾勒出一副近乎立体的影像。 若是有江湖高手靠近,他便能凭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血液流动声,判定对方武功路数、功力深厚以及年纪大小。 炼神者,神通者也。 他不仅仅有轮回之眼的神通,感知方面,也近乎神通。 不止对外,他自身的气血流动、脏腑代谢完全在他心海之中呈现,一旦受了伤,很快就能锁定源头,搬弄气血,激发生机,修复伤势。 当然,人身是大宝藏,其中蕴藏的秘密,非是三年五载就可以挖掘清楚的。 何况他的肉身还在不断往更高层次进化。 练功使人沉迷。 阿鼻地狱道炼出的魔体犹如饕餮般,对药材充满贪婪和渴望。 沈墨很想一直修炼下去,看看自己现在的修炼极限到底在哪里。 可惜,他该走了。 当抵达炼神层次之后,隐隐然成为了另一个物种,对于危险有异于常人的嗅觉。 这一次,幽冥教应该出动了一位真正的大人物来到江城。 否则他心中的警兆不会如此强烈。 … … 时隔多日,石三再次见到大东家。 同上一次大东家的干瘦枯瘪相比,现在大东家的皮相仿佛回到二十岁出头,给人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感觉。 “我要走了。” 石三按捺住心中的惊喜,“我刚进了一批药材,大东家要不要带走?” “不必,你好好保管着。” 沈墨看了石三一眼,眼神仿佛穿透了石三的心。 “属下遵命。”石三心里发苦,这意味着大东家随时可能回来啊。 “这笔钱是给你的。”沈墨取出一张钱票。 石三连忙推辞。 “这是一千两金子。” 金票落在了石三面前,沈墨已经无声无息地走了。 正如他无声无息地来。 石三到底舍不得这一千两金票,还是捡了起来。金票是四海钱庄的,绝不用担心不能兑现的问题。 但他并不清楚,当他去兑换金子之后,也意味着一个消息传递了出去。 这正是沈墨给他一千两金票的意义。 石三是小人,可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 如果可以的话,即使是死人也是有用处的。 若有足够的筹码,即使幽冥教的人也会选择跟他继续合作。 但现在,幽冥教依旧没有放弃对沈墨的追杀。 江城外三十里地,天门峡。 沈墨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艘乌篷船,一路顺流而下。过了天门峡,便是崇山峻岭,孤身一人,隐于重山之中,幽冥教要再寻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沈墨负手立在船头,江风拂面而来,两岸红叶青山,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眼看行舟要驶入峡谷里,沈墨忽然一跃而起。 足下的行舟,瞬息间四分五裂。 原来水流之下,竟不知何时埋下诸多暗桩。 沈墨心神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静中。 足尖踩中浪花,内气爆发,激起莫大的反击之力,如燕子抄水般,几个起落后,脱离茫茫江流,来到岸边。 江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水依旧哗哗作响,向东流去。忽然间,风声水声从他耳中消失。 世界仿佛在刹那间陷入极度的宁静里。 一道极其轻微的声音在他平静如湖的心神响起,犹如一池清水里进入一滴浓墨,墨色旋即展开。 他表里的澄澈宁静被无情打破,平湖如镜的心神自也受到污染。 沈墨抬起头,前方的高崖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崖下有轻薄的雾气,她踏上雾气,雾气瞬息间凝聚,如一团白云裹着她,轻悠悠地从高崖落下。 那道轻微的声音如亡魂所奏,充斥亡者对阳世的留恋不舍,生死别离之苦,尽在此中。 沈墨竟也忍不住神意荡漾,眼睛微微一酸。刹那间,他明悟对方的身份,缓缓吐出两个字——“孟婆”。 到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孟婆是一位早就迈入“炼神”的强者,绝非他原本以为的幽冥教中上层人物,而是处于顶层的巨擘。 幽冥教比他从前所了解的要水深许多。 比起“孟婆”的亲自出马,以往幽冥教对他的追杀,宛如儿戏一般。 真正的考验, 来了! 第4章 神通 白色人影原本离沈墨数十丈,脸上罩着一层浓郁不散的雾气,使人看不分明她的容貌。 不见任何动作,她整个身子竟离地而起,倏忽间跨过数十丈的距离,来到沈墨近前。 更可怕的是,沈墨完全察知不到她的气息。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血液流动之声。如果闭上眼,沈墨绝不会以为面前有个人。 连周边的微微气流,都视若无物地从她所在的位置穿过去。 真是宛若鬼神一般的存在。 孟婆在此刻不再是代号,而仿佛真正的幽冥鬼神来到世间。 沈墨却深深明白,真实的情况绝非如此,对方只不过用神意制造出有如鬼神的形象。 这便是炼神境的高明,纵使没能真正的呼风唤雨,也可以影响旁人的心灵,构造出一样的形象。 借假修真! 一旦这样的幻象成为现实时,便也离真正的鬼神不远。 沈墨心思电闪,猛地往对方大踏一步。如山崩地裂的一脚踏在江岸边,并不坚实的泥土,登时出现大片的龟裂。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表传至眼前的“孟婆”。 但沈墨的身子却借着大地的反震之力风驰电掣般后退。 他走了。 只是他适才惊天动地一步,在气势上要跟“孟婆”殊死一搏,故而这一退,竟出乎“孟婆”意料外。 利用大地的反震之力,沈墨不断借力,速度竟越来越快。 “孟婆”稍微一惊,随即追了上去。 她适才营造出鬼神之威,但终归不能执假为真。 事实上,她并非鬼神。 窈窕的身影离地半尺,脸上仍旧罩着不散的雾气,想要朝前方的沈墨迫近,却始终不能追上。 大约过了半柱香,终于来到一片山坡下。 只是以两人的速度,已经不知去了多少里,即使刚刚那有幽冥教的埋伏,现在也早出了埋伏的圈子。 沈墨早一个呼吸顿住。 只这一个呼吸,沈墨便能比“孟婆”先一步平复内息。 如果“孟婆”直接追上来,势必迎接沈墨蓄力之下的杀招。 “孟婆”显然没有吃这个亏,她停在沈墨三十丈外,同样调匀呼吸。此刻她身上那种鬼神般的感觉消失殆尽。 在沈墨的感知下,“孟婆”褪去鬼神的伪装,再次成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呼吸。 显然“孟婆”意识到对沈墨使用精神攻击的方法并不奏效,自然不会再白费力气。 只是她虽然静立着,落在沈墨眼中,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动,只是动得太过轻微,以致于一般的肉眼分辨不出。 但她动的频率极高。 沈墨自然猜到,那是一种极可怕的蓄力的法门。 山坡上长着蒲公英,一朵蒲公英随风飞到“孟婆”身边,旋即化为粉尘。 如果是人靠近她,毫无疑问会被震碎五脏六腑。 也因为这朵蒲公英打破了两人间静谧的气氛,“孟婆”摆弄了一下裙裾,清风荡漾中,竟显出一抹飘然出世的姿态,同刚出现时的鬼神莫测有强烈的反差,更显出她对气质的随意拿捏,不拘于任何形式,实是变幻莫测。 “自三十年前,我已经不再跟人动手,你是第一个。”她的声音并非是鬼气森森,而是十分地优美动听。 但透着一股子俯瞰众生的淡漠疏远。 绝非刻意做作,并深刻诠释着她已经“非人”。 这种独特的声音是沈墨从未有听过的,更洞悉到对方灵魂深处那种恐怕是森罗地狱方有的冷厉。 以“神”见“神”。 如非他迈入“炼神”,绝不会有这般深刻的体会。 伴随“孟婆”的声音响起,沈墨动手了。 他脑海里明明在探究对方的气质,可手却不自觉的行动。 如此突兀。 正是要如此,方能抢占先机。 不过“孟婆”的身周同样爆发出一股萧瑟肃杀之意,显然她说话也只是为了使沈墨分神。 “炼神”高手之斗,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能藏着杀招。 当他们动手时,人的情感会被尽可能的剥离,专注于这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厮杀,且无所不用其极。 当沈墨和“孟婆”同时痛下杀手时,“孟婆”脸上的雾气散去。 那是人世间画笔难以描摹的美丽。 此前沈墨在江城遇到的那个年轻婆婆,跟眼前人可以说有云泥之别,但显然那个年轻婆婆的容貌和眼前人确实有一丝酷肖。 同时沈墨意识到“孟婆”散去脸上雾气的缘由,正是“孟婆”利用自身绝美的容颜影响沈墨。 哪怕是刹那的失神,也足以让沈墨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果然沈墨的身影出现一丝绝难察觉的凝滞。 “孟婆”手里持着一根黑钗,一道黑光划破虚空,空气发出受不了摩擦的怪异响声。 而在怪异响声抵达沈墨耳内时,黑光已经刺中沈墨的胸口。 但没有鲜血直冒,沈墨的身影破碎,犹如水纹荡开。 假的! 她以为自己的容颜影响到沈墨的同时,沈墨也将计就计,移形换影。真正的沈墨出现在“孟婆”身后。 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伴随而出。 这是佛门的狮子吼,最具降魔之能。 饶是孟婆已然是“炼神”强者,终归还是血肉之躯,在蓦然爆发的狮子吼下,浑身气血依旧不得不有一丝的停顿。 她的身法出现一丝绝不可能的破绽。 似她这样的强者,出手之间,确实浑然天成,无迹可寻。但沈墨于无迹可寻中,生生制造出一丝破绽来。 这正是两人智力的角斗。 适才孟婆意图用绝世容颜影响沈墨,反过来被沈墨利用。 这一丝不该有的破绽,正是她对自己的自信造成。 伴随狮子吼,沈墨伸出一指,犹如利剑出鞘,发出尖锐急促的剑鸣,气流在他指尖高度压缩,高速旋转。 这一指的威力,绝不下于当世的神兵利器。 沈墨的精神力狂涌而出,没有任何保留,全力爆发。这几乎是他从未有过的巅峰一指,并将精神驾驭气流的法门运用到极致。 方圆数丈的空气全部被他一指抽取一空,陷入刹那间的真空。 沈墨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体内的气血几乎要爆开,冲破皮肉的束缚。 轰! 当沈墨一指刺中“孟婆”时,没有任何血肉模糊的场面,反而孟婆的身体如云雾一般散开。 沈墨抓住的这一丝空隙,竟成了徒劳。 不! 并非全然无功。 一声轻不可闻的闷哼响起,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同时一股阴森冷冽的诡异力量出现,天地间陷入一片灰白。 如果说此前沈墨和“孟婆”交手,如一副色彩鲜明的画卷。 那么现在的战场忽然间就褪色了,显得诡异莫名。 沈墨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生机在以飞快的速度消散,同时陷入一种迟钝的遗忘中。 他的记忆原本斑斓多彩,此刻也开始褪色。 这是一种缺失。 神通! 沈墨立刻明白是“孟婆”施展了神通。 太诡异了! 不假思索,沈墨眉心一痒,一条肉缝撑开,一颗猩红的眼珠凸起,淡淡的红光驱赶周身的灰暗阴沉。 唯有神通才能对抗神通。 在沈墨猩红血眼的照射下,一股同样诡异阴森的力量从血眼中迸发,侵染沈墨的身体,将来自孟婆的那股诡异力量排斥出体外。 见识到“孟婆”的神通后,沈墨对这股使人遗忘的力量,大为忌惮。 传说中的“孟婆汤”跟孟婆这门神通显然是一脉相承。 继续纠缠,并没有好处。 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自沈墨的体内爆发,在血眼红光的驱动下,沈墨对身体每一分肌肉,每一寸骨骼,都了如指掌。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潜能,一声巨响。 犹如一口巨钟震荡! 不可思议的力量瞬息间迸发出来。 周身灰暗的画面,再度迸发出色彩,一抹红光爆开。 噗噗噗! 一股巨大的力道强行将“孟婆”隐于灰暗的身影挤出,同时浑身笼罩红光的沈墨,外功催发到极致,手掌膨胀得犹如蒲扇,一式大金刚掌拍向“孟婆”。 “孟婆”只好格挡,但这一式大金刚掌中居然还藏有幽冥教绝学玄冥掌的阴损掌力,以至阳掩饰至阴。 更显出沈墨这一掌心机之深,用劲之巧。 “孟婆”不得不身子一翻,同时劲力催发到极致,护住自身,防备沈墨接踵而至的杀招。 等她轻轻巧巧落地,无形的劲力震飞了朵朵蒲公英,犹如白色的纸钱碎开,漫空飞舞。 “孟婆”的身影掩映其中,似有似无。 至于沈墨早已不知去向。 这份当断则断的果决,令“孟婆”深知再要抓住沈墨,已经是近乎不可能的事。从此之后,幽冥教也多了一位阴狠酷烈且知悉教中不少事务的“炼神”大敌! 另外,沈墨眉心肉缝撑开的“鬼眼”,令“孟婆”感到极不舒服,甚至对她的神通隐隐有点压制。 第5章 天青如水,飞龙在天 天门峡数百里外,群山之中,一座石洞内。 沈墨面壁打坐,不知多久过去,浑身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竟凝聚如剑,生生打进面朝的石壁里,留下一个三尺深的窟窿。如此一来,沈墨终于调顺体内紊乱的气息。 刚刚“炼神”的他,与“孟婆”这等老牌“炼神”强者较量,其中凶险,着实一时间难以道尽。 但他从此次交手,着实积累到不可多得的经验,对于“炼神”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 与孟婆交手的一幕幕,尽数被他记下,并在眉心神宫中的血眼中重新演练出来。 在血眼中的交手画面,甚至连孟婆出手间的罡炁流转,都清晰可见。 由此,沈墨洞悉了一些“孟婆”修炼的秘密。 只是孟婆的神通,确实无法参透,那又是另一股不属于人世间的诡异力量,但又以“孟婆”的精气神为根源才能发挥威力。 这和他催动轮回血眼的方式如出一辙。 沈墨轮回血眼神通的开启来自于他肉身的血脉,而血脉的力量,又何而来。 不是沈墨非要追根溯源,而是“炼神”的修行,在采药这一步之后,便是元胎,胎是返本归源之意。 来自血脉力量的神通,俨然是沈墨采药之后,须得追溯的根源。 跨过“元胎”这一步,便是“法相”。 亦是上清内景法的最后一步,到此时,神通和元胎彻底结合,蜕变出法相,方有近乎鬼神之能,并且寿命能凭此大幅度增长。 走到炼神的第三步——“法相”,正是沈墨如今的一个小目标。 不过到了炼神之后的修行,仅有理论可以借鉴,落在实际的修行里,因为每个人血脉蕴藏的神通和本身的资质悟性不同,须得自行摸索。 因此每一个炼神强者,皆是惊才绝艳之辈,能推陈出新,为一代宗师。 但炼神说到底也只是长生之路的起始,远远不是终点。 可踏入这一步,在世间武者中,已然是万中无一。 沈墨受十八重地狱酷刑,大死七日,最后能顺利死而复生,打通玄关一窍,方才迈入这修道长生的筑基关卡。 其中稍有半步差池,就得成为地牢里白骨的一部分。 人力有时而穷,修行之道无穷尽也。 面对前路的漫漫,沈墨两世为人,又经过白骨地牢那样的磨砺,自不会再有任何动摇。 又经过数日的修养,精气神彻底饱满后,沈墨方才离开这山里的石洞。 只是他面壁几日,神意不免泄露,竟在石壁上一抹极淡的影子,吐气为剑留下的窟窿,恰好不好,正是眉心血眼的位置。 沈墨注目良久,那影子竟动了起来,隐隐约约是一门魔功,可比他自身所学,却又粗浅错漏许多。 等他回过神,影子自又纹丝不动。 沈墨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他不打算抹去影子,今后若有人闯入这石洞,从影子中悟得什么修行之法,那就不知是福是祸了。 一场大雨过去,碧空一洗,沈墨离开石洞。 在他去后不久,一只受伤的狐狸逃进石洞里。 人为万物灵长之首,而狐的灵性近乎于人,饶是沈墨也猜不到,在他走后,第一个闯进石洞的不是“人”,是一只野狐。 … … 沈墨再次出现在江城庆余堂的书房,仿佛他从没离开。 石三纵使知晓大东家还会再回来,却也万万想不到,大东家居然会在这个节点再次回到江城。 幽冥教数日前将大东家重出江湖的事爆出。 江湖上沸沸扬扬地传着大东家曾在江城藏匿过,后被幽冥教的大人物追杀进入天门峡附近的群山中,如今该是远离江城。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想到沈墨会杀一个回马枪。 石三不知该是佩服大东家的胆大包天,还是佩服大东家迥异常人的思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是安全。 不管大东家安不安全,反正他很不安心。 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这一回应付完大东家之后,石三不知自己会折寿几年。 命苦啊。 沈墨却仿佛一点不知道外界的传闻,或者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石三的书房里,犹有闲情逸致用上清玄功给自己烧了一壶茶。不愧是用玄功烹煮的茶,竟完全将一壶雨前龙井的鲜嫩香气尽数发挥出来。 慢条斯理地品完一杯茶,石三的心情平复许多。 还能怎么办,只能过一天是一天,凑活着活下去。 他没有询问大东家的来意,犹如忠实的奴仆,等待主人尽情的吩咐。 反正他没法拒绝大东家的要求。 就等着吧。 石三能坐上庆余堂分号的掌柜,自然不是等闲,深悉多言不如少言,少言不如沉默。 有时候话太多,就说不定因为哪句话惹出祸事来。 他只要端正态度,敬大东家如敬神明,总不至于被当做擦厕纸给随意扔了。 沈墨见石三静默侍立,无形中对石三高看半眼。 这家伙还是有些长进。 享受完雨前龙井的新鲜香气之后,沈墨终于开口,“那一千两金票怎么说?” 石三回道:“已经兑好,就放在这书房里。” 他想的是大东家如果要用,那就交出来。不用,也显得他坦诚。 “金子本就是给你的,你尽管用。还有,我把这块令牌赐给你,今后令在人在。” 话音甫落,沈墨神出鬼没一样消失。 书房里还冒着茶香的青瓷茶碗和一枚泛着青气的令牌,证明沈墨刚刚来过。 石三小心翼翼地拿起令牌,只看到令牌正面刻着八个大字。 “天青如水,飞龙在天”。 他隐约觉得这八字有些耳熟,忽然灵光一闪,脑海里有惊雷炸响,不由一声惊呼。 青龙会! 这是江湖中近十年来新崛起的一股极为神秘的势力,在黑白两道影响极大,现今北方最大的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手里就有一枚青龙会的令牌,因此威远镖局押送极为重要的货物时,往往会由总镖头亲自押镖,手持令牌开路,总能一路平安、逢凶化吉,顺顺当当地运回货物。 石三有了这令牌,今后去关外进货,自也能畅通无阻。 近些年天下渐乱,从关外进货,一路上关卡几多,匪患严重,十趟货能运回三四趟,就得烧高香。若有青龙会的令牌,只消十趟货能带回五趟,就有得赚。 石三小心翼翼收起令牌,见得背面也刻有字样。 上写着四月初三。下面还有一段养生口诀,他牢牢记下,准备用心参悟。 待得藏好令牌,石三突然想到,大东家能赐下青龙令。 莫非大东家竟是青龙会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会首? 即使不是会首,怕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糟糕,他知道太多了! 石三心里实在太苦,他不过是想安心地当个庆余堂的蛀虫,大东家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他真不想知道这么多。 这些事不能想,得烂在肚子里,往后只需要记得这令牌是他捡到的便是。 第6章 财侣法地 沈墨再次杀回江城,既有出其不意的缘由,也有回来继续消耗庆余堂药材进行“采药”的打算,给石三令牌,也是利用庆余堂这个渠道为自己保证一个稳定的药材来源。 修行有四要——财侣法地。 没有自己的根本盘,需要什么都要自己亲自动身去寻找,那么就没有安心修炼下去的环境。 因此有名的道观、佛寺,无一例外,皆在世俗有莫大的影响力,并有大规模的产业。 将琐事交给别人处理,才能沉心在修行上。 无论是青龙会,还是庆余堂,本质都一样,皆是沈墨修行的工具。 不过沈墨也没有完全控制青龙会和庆余堂。 庆余堂是他以崂山传人的身份建立的,因此他是大东家的身份有许多人知晓,还有不少官面上的人参股进来。 他也只是名义上的大东家。 庆余堂江城分号的利润一直以来都不是沈墨持有的,大部分收益每年会运入神都的晋阳长公主府中。庆余堂的利润,在长公主府每年庞大的收支里,实是微不足道,也不会有专门的人来查账。 只需要每年上供的利润不出差错即可。 石三是庆余堂江城分号的负责人,只要沈墨控制住他,江城的庆余堂,就能源源不绝给他提供药材。 当然沈墨并不只有这条途径。 狡兔多窟是他一向的行事准则。 至于青龙会更多像是一个利益结合体,有黑道、白道,甚至官府和幽冥教的人都有参与。 甚至还有弥勒教、闻香教的人,这两个教派是造反专业户。 正因青龙会的复杂,故而每个成员的身份都很隐秘,只有沈墨这样最早的发起者,才知道青龙会大部分的端倪。 那张金票的兑现,意味着一块青龙令的激活。 四月初三正是这块青龙令的代号。 石三是他推到前台的人。 青龙会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日期为代号,一个日子,代表一块令牌。如果令牌的持有者出事,便会想办法收回来。 甚至可以将三百六十五块令牌当做青龙会的三百六十五股,谁的令牌多,谁占的股就越多。 理论上,如果得到半数令牌的支持,那么便是青龙会名义上的会首。 从青龙会建立至今,一直出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这也是沈墨一开始定下的基调。地下势力的话事人可不好当,容易死于非命,不但自己人要搞你,官面上的人看你做大了,也要想办法搞你。 闷声发大财才是对的。 总之,现如今的青龙会人员之复杂,沈墨又失踪数年,因此现在里面的水有多深,即使他也不好妄下断言。 其实越复杂越好。 接下来,沈墨自然继续开始采药大业。 其实采药修行的外药不止有药材,还有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法门。无论是道门的房中术、还是密教的欢喜禅,皆是此中妙法。 不过要是定力不够,难免沉沦,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而且鼎炉和双修的道侣并不好找。 何况沈墨对此事多少有些阴影。 当初他差点就给神都某位权贵采阳补阴。 后来一计不成,那权贵又生一计,说要让女儿跟他定亲,他有这么好骗吗?那权贵的女儿,当时才六七岁而已。 因为此事,沈墨好几年没踏足过神都。 抛开心里的阴影,抓起一把山参往嘴里喂。生吃药材,效果一般,而且滋味着实不好。 沈墨终归还是要建一个自己的洞府。 药力在体内化开进入五脏六腑,真炁化生,再炼炁化神,这是一个水磨的功夫,丝毫不能划水。 真炁的精纯与否,决定了最终孕育元胎的品质。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采药炼神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很容易遭受心魔侵袭。沈墨心如止水,任由内魔纷生,我心不动。 这也是地牢里一番磨砺炼出的心境。 以心境而论,比起那些积年的炼神强者,他也不会差。 一晃七日过去。 沈墨方才消耗完庆余堂这一批珍贵药材。 以现在的进度,怕是要三年才能完成外药的采集,至于内药是精气神三宝,时时刻刻都在采取。 是以有“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说法。 修行妙法往往就藏在机锋之中。 只不过修行向来是“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生搬硬套,反而会自受其咎。 不知不觉间,沈墨离开摩诃寺的白骨地牢已经一年。 庆余堂从关外运回了七次药材,其中罕见珍稀的上品都是沈墨自用了,余下拿出去贩卖,也足以大赚一笔。 世道是愈发地乱了。 不知何时,连江城也喊起“弥勒降生,明王出世”的口号。 时常有弥勒教众在城中布道,聚众数百人,用法咒符水救济穷苦。国朝律法有明令,不得批文,聚众五十人以上者,当以谋反论处。 在江城却成了一纸空文,因为根本执行不下去。 除非强力镇压,但要是酿造出民乱,江城官府上下一样要受罚。 反正穷苦百姓过不下去,容易滋生动乱。 不如让他们信什么弥勒教,至少暂时不会闹出乱子。 至于过几年,城中的弥勒教尾大不掉,官员们早就调走了。 官府不作为,于是城中下层的权力真空,逐渐被弥勒教填上。 世道越乱,江城里其他药铺的生意愈发不好做,庆余堂自然形成垄断,石三只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他更不敢有其他小动作,老老实实当沈墨的工具人,免得破坏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至于有关沈墨重出江湖的消息,因为沈墨一年的潜心修行,逐渐平息下来。另外,幽冥教似乎也放弃了对沈墨的追杀。 或许幽冥教的高层很是明白,追杀一位“炼神”强者,本就是无稽之谈。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你给我一点面子,我也给你一点面子。 现在沈墨若是以炼神强者的身份回归幽冥教,若教主大人胸襟宽广,说不定还能演出倒履相迎的戏码。 既然风波有所平息,距离下一次药材运来还有一段时间,沈墨自然没必要继续修行。 他虽然还有别的渠道,不过以品质而言,还是庆余堂收上来的药材最好,何况修行之道,一张一弛。 放松放松也好。 沈墨离开练功的密室,来到江城的大街上。 没有刻意的改变容貌,只是用敛神之术,使得他那清俊的外表,落在外人眼里,生出平平无奇之感。事后,甚至难以回忆起他的容貌。 这是炼神境的特征之一。 如果他有意愚弄世人,完全可以玩一些人前显圣的小把戏,使人误会他是神佛菩萨。 国朝历史上那些宗教势力正是如此发展起来的。 弥勒教、闻香教历朝历代以来,几经兴灭。 沈墨对弥勒教的历史有所了解,弥勒教的上一代教主被尊称为彭祖师,这人将在历史尘埃里的弥勒教的世代再次续上,一度中兴,而他收下的教众多是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故而彭祖师和一般的野心家确然不同,的确抱着一颗济世胸怀来做造反这件事。 说来讽刺,当彭祖师这样一个炼神强者真心想要救世,试图建立光明大同世界时,遭到的竟然是多名炼神强者的围剿。 理由很简单,彭祖师损坏了他们的利益。 因为弥勒教的教义本身是对统治阶级进行冲击和颠覆。 无论一个炼神强者的出身如何,当他成为炼神,迈入长生之路时,自然而然会成为统治阶层的一部分,霸占资源,供奉自身。 对世上的穷苦百姓而言,彭祖师是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可在其他炼神强者眼中,他是疯子。 彭祖师确然死了。 但弥勒教的教义仍旧存在。 因为世上总有那么多欺压良善之辈,总有那么多穷苦人,阶级的压迫总是存在的。 弥勒教的教义并不能解脱他们,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也是不肯放弃的。 沈墨很理解彭祖师,甚至尊崇。 可他做不了这样的人。 他曾和一个弥勒教的弟子喝过酒,谈过这些事。 他依旧记得那弟子说出一句醉话,“其实我们弥勒教要做的事,根本就做不成。但不能因为做不成,就不去做。这是大丈夫做人的道理。临死前,能遇见沈兄这样明白我们的人,我是死而无憾了。” 这顿酒,其实是那弟子的断头饭。 那也是沈墨此生第一次不计得失地去救一个人。 他还引他入崂山上清宫,却没想到崂山上清宫又送他去了摩诃寺。那弥勒教的弟子确实是天生慧根,始终是要做和尚的。 犹如王子猷雪夜访戴,沈墨性情里任性放达的一面发作,他有些想这个老朋友了,反正摩诃寺不远,要不去见见? 其实也是有练成绝世神功,想要在老朋友面前显摆显摆的意思啊。 此是人之常情,沈墨也不能免俗。 第7章 奚山作伴,云月为俦 “玉殿琼楼。金锁银钩。总不如、岩谷清幽。蒲团纸帐,瓦钵磁瓯。却不知春,不知夏,不知秋。 万事俱休。名利都勾。翼攀缘、永绝追求。奚山作伴,云月为俦。但乐清闲,乐自在,乐优游。” 摩诃寺,一名僧人戴着铁锁链,挑着一对大铁桶,桶里装满水,在山道里行走。他口中念的不是经文,而是这首朋友送给他的词。 文章诗词,确实比经文解乏。 何况僧人早念经念吐了。 沈墨离开摩诃寺放了那场大火之后,摩诃寺的住持仿佛知道他是如何逃走的,因此记过在僧人身上。 僧人更没做任何辩驳,坦然受罚。 放走沈墨,确然是他对不起寺里。住持只是罚他戴着镣铐锁链挑水,而不是将他交给幽冥教,实是厚待。 僧人对此,心里暗怀感激。 若重来一次,他还是要暗助沈墨。可以说是天意,幽冥教的人抓住沈墨之后,送哪里不好,偏要送到摩诃寺下的白骨地牢来。 “普海师叔。”山道里拐弯处,三名头扎红巾的汉子出现,对着僧人深深一拜。 “普海”两个字勾起僧人久远的回忆,那是他昔年在弥勒教的名字。 他摇摇头,“世上已经没有普海,贫僧法号圆意。” 其中为首的红巾汉子取出一封信呈上,“普海师叔,这封信是我师父交给你的。无论如何,请你看一看这封信。” 信没有交到圆意手中,两名黄袍僧人出现,正是摩诃寺中的执法僧,其中一僧夺下信封,开了封面,瞥了一眼。 至于三名红巾汉子,没有拦阻。 为首的红巾汉子心想:“摩诃寺的僧人瞧见信的内容,肯定会怀疑甚至斥责普海师叔,他若是在摩诃寺呆不下去,就不得不跟我们下山。” 那夺信的僧人说道:“圆意,你勾结弥勒教,会为本寺惹来泼天大祸,你有何话,到住持跟前去,看你这回如何辩解。” 圆意口喧一声佛号,“圆心师兄,圆意出身弥勒教,此事住持原是知晓的。圆意如今皈依本寺,实无二心。至于寺中师长若是不信,要对圆意有任何处罚,那么,圆意甘愿受罚。” 圆心怒笑,“你既然无二心,如何会说‘甘愿受罚’。如此说来,你倒是招了。但愿你记得现在说的话,在住持面前,莫要改口。” 圆意默然,“好,我跟圆心师兄去见住持,刚才怎么说,在住持面前,我仍是如此说。” 圆心得偿所愿,“那就跟我走。” 圆意摆手,“且慢,还请圆心师兄让我跟他们说几句。说完就走。” 他语气平淡,却无端让圆心冒出一股子寒气,心里寻思,“需防他狗急跳墙。他既答应了回寺,莫要逼他太急。” “好,我就在这等着你。”圆心抱着手在胸口,一副看你要说什么的架势。 圆意眉头一蹙,“此是圆意的私事,还请圆心师兄稍作回避。” 圆心冷笑,“出家人四大皆空,禅心自当如虚空坦荡,哪有什么私事。” 圆意不想和他纠缠下去,淡淡说了一句,“那就随你。” 他便不瞧圆心,向着为首的红巾汉子说道:“还请施主回去告知令师,皇图霸业,俱是尘土。他不是祖师,圆意也不再是普法。念着昔年情分,圆意唯有晨昏念诵三遍经文,祷祝令师安康清健。” 他语意坚决,实是无可动摇。 为首的红巾汉子知他曾是本教的大人物,一身业艺,未必在乃师之下。何况他刚才那点小心思,怕也被这位素昧平生的师叔看穿,知道终是无可奈何。 他抱拳一礼,“普法师叔,我师说过,如果我等请你不来,他会亲自来摩诃寺寻你。” 圆意轻轻一叹,知晓他这位大师兄,虽然野心勃勃,可一身业艺,深得彭祖师真传。他若莱摩诃寺,怕是难以善了。 届时顶多不过一死以谢。 其实若是彭祖师再生,哪怕千山万水,他也会前去侍奉,只为那虚无缥缈的理想国度的建立。 可这位大师兄,仅是为了以弥勒教义聚集百姓,成就自己的皇图霸业,与彭祖师的本意背道而驰。 对方想让他下山帮忙,圆意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沈墨说得对,若改朝换代,还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说到底逃不过八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也曾问过沈墨,可有真正的救世之法。 沈墨回他,“救世之法倒是有的,乃是六字真言。不过已非一般的英雄豪杰能为之,须得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且做到真正的天下为公,方能勉强为之。即使做到,也只是‘窑头土坯’,一朝风雨磅礴,必然垮掉。除非做成那事的人,长生不朽,且不改初心,方可有始有终。” 说完这番话,沈墨更是深深叹息,“唯有长生,才有达成任何愿望的可能。” 从那时起,圆意深深觉得,世间可以无圆意,但不能无沈墨。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救沈墨。 他觉得这阎浮苦海要改变,缺不得沈墨这样通透的人。 或许沈墨求长生,本就是有大慈大悲之心,要渡苦海众生的。 只是那六字真言到底是什么,沈墨并未告知圆意。 他起初以为是佛门的六字真言,只是参悟多年后,觉得多半不是。只是存着一片救世慈悲之心,反倒是借此无意中练成高深佛法,使得住持对他更是青睐有加,力排众议,也要圆意这半路出家的和尚,成为摩诃寺下一任住持。 摩诃寺住持襟怀广大,明知崂山上清宫送他来摩诃寺,乃是有意探清摩诃寺虚实,却也因怜惜圆意颇有慧根,对他向来优容有加。 只是住持这等高人,竟然和行事诡秘的幽冥教颇有牵扯,着实令圆意百思不得其解。 三名红巾汉子随即下山,圆意随着圆心回转摩诃寺。 圆心见圆意戴着镣铐铁链,担着一对装满水的铁桶,有意为难他。这摩诃寺山道险僻,有好几段路一人过,都显得太窄。 稍不注意失足,就得跌落山崖。 是以寺中僧人,除非轻功有成,否则上山下山,宁愿多绕十数里地,走后山下去,如要进城,还得再绕山走上半围。 圆心在险僻的山道走得颇急,并不时开口催促圆意。 只是数次绕过山拐,圆心回头,总能看见圆意不疾不徐地跟上,呼吸平稳,仿佛担着的铁桶、戴上的镣铐全是纸板做的。 便是纸板,那也该有几分重量才是。 圆心纵使对圆意有千般不满,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对方修为精湛。只是很快又心生嗔怒,定是住持偏心,暗地里将寺中的大日光明咒、摩诃般若经等修炼的诀窍暗自传授于他。 否则圆意年纪轻轻,何以有如此寺中诸多长老都不及的修为。 世间之人,不患贫患寡而不均者实多,圆心俨然是其中佼佼者。 圆心心有愤愤之意不平,到得后来,身上的功力挥发出来,脚程越来越快,几乎足不沾地。 只是不曾想,山道上有一块青石开裂,圆心落地借力,没有察觉。 忽然间,那青石裂开,圆心力使得太过。 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下去。 这时候一个铁桶往他身上一靠,圆心方才借力,稳住身形。 他心知是圆意出手相助,方才避开刚刚的凶险。 虽然仍是心存芥蒂,却也放缓脚步,没有再和圆意做意气之斗。且不时回望,想着若是圆意失足,他看顾回救一次,便能还了刚刚的人情。 可惜接下来一路平安无事。 不知不觉间,转过一处冷淡松坡,过得一片清幽的竹林,登时见得好大一片黄墙碧瓦。 摩诃寺历经数百年修缮,于山中开辟而出,层层叠叠,楼阁相连,占地广大,实是不逊于那些天下闻名的丛林,从外面也可见里面有一座百尺佛塔耸立,装饰着千百盏琉璃佛灯,巍峨壮丽。 忽然间,有钟声镗镗大响,连续不断,正是摩诃寺是召集全寺僧众的讯号。 一时间,钟声在寺内寺外回荡,圆心不由心头一紧。 今日并非佛诞,寺中更无法会要办,显然是寺内发生了非比寻常的大事。 圆意的事,与这等须得召集全寺僧众的大事相比,自是微不足道。 住持向来偏袒圆意,过得今日,很可能让圆意准备好对策,最终不了了之。 他按捺住心中杂念,告诫自己,当以大局为重。 另一边圆意神态凝重,没有招呼圆心,挑着铁桶,视旁边高墙如若无物,轻轻一跃,便即翻过墙头。 却是心中情急,顾不得多行一段距离,走正门进去了。 圆意落地,立即在墙边放下铁桶和扁担,方才回过神,不知不觉,他功力又有所精进,两边太阳穴近来更是多有鼓胀之感,眉心隐隐约约有神意欲要破体而出,心想:“最近功力增长,心神颇有不宁,不知是好是坏?待寺内大事了却,须得向住持请教一番。” 钟声兀自不绝,源头正是摩诃寺大雄宝殿。 圆意脚步不停,手足镣铐铁链叮当作响,有如一阵急促的风铃,不多时就到了大雄宝殿外。 第8章 龙象般若 圆意进得大殿时,已然有数十僧人按辈分在列。他自然走到圆字辈末尾,圆心脚程不满,竟也跟在他身后进来,很快又有百余位僧人进来。 摩诃寺上上下下两百僧人,除却寺中长老以外,几乎在列。 随着三声沉重的钟声,后殿里寺中长老们缓步而出,只是却少了最重要一人。 那便是住持衍法。 寺内既然有大事发生,住持却不在,实是违背常理。 圆意心中未免多了一层隐忧。 执法堂长老衍空目光如电,扫过众僧。衍空威严素著,目光过后,大殿里登即鸦雀无声。 衍空随即对着佛像参拜:“南无阿弥陀佛。” 寺内众僧,跟着一起齐齐口喧佛号。 礼毕,众长老在佛像下的蒲团落座。 诸僧如罗汉一一静立。 衍空向殿中诸僧沉声, “衍法住持圆寂了。” 声如闷雷,一字字在大殿里回荡。 众僧也如遭雷击。 圆意饶是素来不以物喜,此际也脑子一片空白,恍若梦中,难以接受这件事。 殿中年纪小的僧人想着住持素来慈和,如今圆寂,不禁悲戚交加,哭出声来。 年纪稍长者,亦暗自默诵往生经文。 过了一会,见众僧情难自禁,衍空又开口,“人生实苦,解脱为乐。汝等出家多年,当早已参透生死,怎做这等儿女姿态。” 他言语之中,蕴含佛门狮子吼的上乘妙法,如晨钟暮鼓,只在大殿里荡荡不绝。 诸僧中,即使有十分悲戚者,亦回过神来。 衍空又朝身边长老张望,各自对视,点了点头。 显然是事前商议过什么。 衍空接着开口,“明日当举行无遮大会,选出新的住持,为衍法住持处理后事。” 他说话间。 自宝殿外,竟飘进纷纷扬扬的花瓣,散发出的犹如檀香的香气,同时若有若无的梵音传进来。 梵音配合花瓣的香气,有宁心定神的功效。 “这是来自西域的牟尼花,接下来不要呼吸,把香气逼出体外。”圆意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略感震惊之余,照着声音主人的话去做。 牟尼二字本有寂静之意,此花既然唤作牟尼,有宁心定神的功效自不奇怪。可声音的主人既然叫他将香气逼出体外,显然其中有些古怪。 他环顾四周,大殿一览无遗,并不见声音主人。 他知好友是以传音入密的高深法门跟他说话,看来他人未必在大殿中。 前有衍空的狮子吼,后有牟尼花的奇香,摩诃寺衍法住持圆寂带来的悲伤登时冲散不少。 现今殿中诸僧更在意究竟是什么人使出这天花乱坠、梵音临空的阵仗。 值此本寺大变,不知来意善否? “西域小僧鸠摩罗什,参见摩诃寺诸位大师。” 大雄宝殿外一位西域僧人走入,声音清朗,言语甚是温和有礼。身后十数人抬着仪仗,候在大雄宝殿外。 而大殿众长老听了他的名号,俱是一惊。 圆意略做沉思,随即想起僧人来历。 原来这鸠摩罗什乃是西域高僧,生来便是西域诸国的一段传奇。半岁就能开口说话,三岁识得文字,五岁博览群书,七岁时已然精通天文术数,随后为求天地之理,出家为僧,先修习小乘佛法,后入大乘,精通多国文字,深悉各国历史以及风土人情,博学之广,世所罕见。 二十岁于西域天山说法,辩倒群僧,使得西域佛国龟兹国主大为倾倒,拜其为国师。 二十五岁时得龙象经一卷,数年后席地说法时,有一象忽然发狂,鸠摩罗什抓住它,随手一掷,便将发狂的大象慑服,不敢造次。是以人称鸠摩罗什有龙象之力,又尊其为龙象法王。 衍法曾说过,鸠摩罗什这等大智大慧的人,一旦修习降服外道之法,自是一日千里,所得成就,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衍空起身,诸长老诸僧跟着起身。 “无量寿佛,法王大驾光临,老衲等有失远迎,还请法王慈悲,勿要见怪。”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得见诸位大师庄严宝相,实是小僧的荣幸。” “法王请坐。” 鸠摩罗什道一声谢,有僧人送来蒲团,随即落座。 “不知明王远来中土,有何见教?”衍空问道。 鸠摩罗什合十一拜,“小僧出身西域小国,不远万里前来中土,自是为求佛理。” 衍空眉头一蹙,鸠摩罗什佛法何等精深,即使天竺佛国中,也难有与其相等者,摩诃寺在中土也算不得第一流名寺,能教鸠摩罗什什么佛理? 其中必有隐秘。 圆心向来为衍空钟爱,他见衍空神色,便知其为难,出得众人,对着鸠摩罗什合十一礼,“摩诃寺弟子圆心见过法王,法王份属西域密宗,摩诃寺乃是中土禅宗,若论源流,以中土文化居多,早已和西域佛法大相庭径。实是难有佛理相传。” 鸠摩罗什手握念珠,微笑说道:“世间之理本为一体,到西域为密宗,到中土为禅宗,在于名,不在其实。譬如天上明月,在西域所见和在中土所见,并无不同。” 圆心道:“法王此言,小僧不敢苟同。因为人心有别,所见自然会有分别。” 鸠摩罗什洒然一笑,“圆心大师此言深有佛理之妙,不知大师素日里如何修行佛法。” 圆心合十回道:“小僧愚钝,只是心中有佛,每日负责关门扫地。” “大师错了。出家人五蕴皆空,心中无物,何须关门,何须清扫?正是本来无一物,何须惹尘埃。” 他说的最后两句,正合禅宗修行的妙旨。 众人不禁缄默。 圆意见得鸠摩罗什步步紧逼,不得不出列,“法王既然深知中土佛理,何必向我摩诃寺求取佛理。只怕是法王另有来意,还请示下。” 鸠摩罗什这等佛法精湛的大学者,圆心想要与其辩经,实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圆意自知也说不过对方,所以直接开门见山,若有什么为难,他一肩担下便是。 鸠摩罗什见他戴着镣铐,心想:“这人神完气足,戴着镣铐,莫非是个苦修?” 自来佛门中苦修士为人敬重。 鸠摩罗什本是知悉中土人士,礼仪繁多,方才旁敲侧击,见圆意开门见山,便不藏来意,“久闻摩诃寺有般若经一卷,小僧昔年得龙象经一卷,正和般若经匹配,愿以龙象经交付贵寺,求取般若经一观。” 不等圆意回答,衍空沉声,“般若经向来为本寺住持掌握,如今我寺住持圆寂,新的住持尚未选出,法王来的实是不巧。” 鸠摩罗什含笑,“刚刚在路上听说贵寺要举行无遮大会,选出新的住持,小僧愿等新住持选出来。” 衍空淡淡道:“法王身份尊贵,明日正好列座判席。” “衍空长老,不好了,住持的遗体不见了。”大殿外一名武僧进来通报。 第9章 猩红的卍字符文 登时殿里一阵哗然。 衍空脸色铁青,立刻命执法堂僧侣和寺中武僧搜检全寺内外,又对鸠摩罗什道:“本寺遭逢大变,还请法王一行到客舍休息,莫要乱走,免生不测。明日无遮大会若能照常举行,依旧会请法王。今日怠慢,实在惭愧。法王慈悲。” 鸠摩罗什合十:“客随主便,小僧全依大师安排。” 于是衍空吩咐知客僧送鸠摩罗什一行至客舍休息。 如此,大殿中剩余的僧众已然不多。 圆意听闻住持遗体消失,心中焦急,但圆心始终不离他左右,他若是贸然离开,怕是要惹全寺上下怀疑,反而浪费寺中人力,更添乱事。 唯有等衍空安排妥当,再做离去的说明。 还没等他开口,圆心向衍空禀报,要言不烦,说了红巾汉子如何拜会圆意的事。 话里话外的意思,今日寺中变故,圆意脱不了干系。 圆意欲要解释。 衍空摆手,“圆意,衍法住持一向对你厚爱有加,我知你绝不可能害他法体,只是你此前受罚未竟,来历颇有是非,又身有嫌疑。便暂时留在大雄宝殿,待得水落石出,自会还你清白。” 圆意知衍空素来严苛,却也秉承公心。 一字一句,有理有据,他实是无可辩摘。 他此时不得不羡慕沈墨,若是沈墨在此,以他的不受条条框框束缚的性子,肯定不管不顾,走了再说。 此刻沈墨的声音再度于心中响起。 “我去白骨地牢了,天黑后,你可脱身,自来寻我。” 圆意心中一定,没有辩驳,“恭领长老法旨。” … … 时隔一年,沈墨再次回到白骨地牢。在此,他被囚禁数年,死而复生,迈入炼神。 如今却大变模样。 虽身处黑暗,不阻碍沈墨视物。 目光所及,整座地牢的白骨堆在一起,以奇妙的方式筑成奇诡的祭坛。祭坛有如监牢,地面上刻有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 正中坐着一个僧人,不是别人,正是摩诃寺圆寂的住持衍法,手里持着一页经文,观其材质,像是人皮。 当沈墨集中精神在祭坛上时,有尸山血海的气息山呼海啸而至。 沈墨眉心肉缝打开,猩红血眼凸起,淡淡的红光涌出,登时扫清那股尸山血海的气息。 但祭坛流露出的邪门诡异,依旧不减半分。 沈墨心中的凶险警兆,没有消除半分,他自不会贸然靠近充满邪异的白骨祭坛。 只是他入摩诃寺开始,冥冥中就受到这祭坛的牵引,仿佛白骨祭坛和他有莫大干系。 是以,才重返白骨地牢,见得此幕。 血眼开启,消耗不小,沈墨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快要到地牢出口,眉心肉缝闭合,血眼收回。 就在这时,那祭坛里衍法和尚的右手掌不知何时,居然抬起,对着他结出半个咒印,猩红的卍字符文自咒印中冒出,仿佛活物一样扑向沈墨。 沈墨似早有预料,低语:“不知死活。” 周身的空气登时被抽空,形成气墙。 那猩红的卍字符文登时给气墙挡住,深深陷进去。 在气墙包裹下,沈墨再次睁开眉心肉缝,血眼照射下,红光侵蚀进入符文。 神通之下,猩红卍字符文的结构清晰无疑。 这猩红卍字符文竟是十八道卍字符文叠加而成,每道符文的轨迹都略有不同,组合在一起,层层叠叠,有梵音渗透出来,夺人心魄。 这卍字符文的跃动,隐隐然有一丝勾魂索魄的效果。 而且其中韵味同鸠摩罗什来时的梵音,竟是一脉相承。 看来猩红卍字符和密宗大有干系。 “莫非那人皮经文便是鸠摩罗什所求的般若经?” 沈墨既然看清猩红卍字符文的结构,自然不惧。将其摄入手中,体内真炁汹涌而出,在明晰符文结构的情况下,庖丁解牛般将符文肢解。 符文裂开,化作碎片被沈墨吸收。 其中的妖异能量自然而然被沈墨消化掉。他在消化过程中,默默感受其中蕴藏的修行妙理,虽是妖异邪魅,却不乏直指大道的玄妙在内,和他的阿鼻地狱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作为对阿鼻地狱道的补充。 阿鼻地狱道其实有许多可以完善的地方,而且潜力极大,沈墨用心修行下去,甚至可以走上肉身成圣的道路。 肉身强大,还可以反哺神魂。 何况肉身是在茫茫苦海中的宝筏,一旦受损,想要得道长生、脱离苦海就如镜花水月般虚妄。 是以各家各派的修行法门,皆有打磨肉身的法门,只是深浅不同,入门的难易不一。 若论修行肉身的第一法门,阿鼻地狱道还称不上第一,却是以古今五大神功之一的金刚不坏神功为首。 只是此法传承隐秘,非有缘者不能习练,而且对资质的要求奇高。 沈墨更听老头子提起过,金刚不坏神功大成其实佛门中一门威力无穷的神通开启修炼的基础。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求其次! 沈墨盯上祭坛,如同盯上一个宝藏。 多来几个符文,说不准能帮他将阿鼻地狱道提升一个档次。 不求超过金刚不坏神功,差不多就行。 可惜沈墨接下来几番试探,祭坛都纹丝不动,中间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和尚,更没有再抬起手掌,打出猩红的卍字符。 沈墨见钓鱼不行,决定主动出击。 他运起真炁,拍出一掌,祭坛好似海绵一样,将他掌力尽数吸收,一点反震都没有。 他又以精神驾驭空气,凝聚风刃,同样没有任何效果。 沈墨不由暗想:“难不成老和尚真还活着,觉得奈何我不成,干脆对我置之不理。” 他目光扫过祭坛,落在老和尚身上,最终落在老和尚手里的经文上。 他隐隐觉得,不是老和尚没死,而是他手中的人皮经大有古怪。 只是沈墨三番两次试探,终归没法再让祭坛有所反应,甚至都没法将其破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沈墨看了看地牢出口。 天黑了! “看来牟尼花的药效快发作了。” 牟尼花是西域一种奇花,闻到花香之后,初始只觉得会心神宁定,过一段时间,随着人体血液运行,药效便会愈发厉害。寻常人会直接昏睡过去,即使修为深厚之人,也会精神沉寂下来,对声色的感知会下降不少。 故而此花对参禅入定大有帮助,不过长期受用之后,效果会减弱许多。不过要是花香入体初始时,以深厚功力将其逼出,那就不会起到什么效果。 沈墨算准牟尼花药效发作的时间,知道天黑后,在大殿中闻过花香的僧人,绝大部分都会扛不住药效,昏睡过去。 而寺中的老和尚,皆有禅定的习惯,到时候必然伴随药力,入了极深的禅定。 那时候以圆意的本事,自然可以轻易出来,不被人发觉。 至于鸠摩罗什,大概也会趁着这段时间行动。 若人皮经是沈墨猜测的般若经的话,鸠摩罗什怕是不容易寻到这里来。 即使寻到这里,怕也没法打破祭坛,取走那人皮经文。 若对方真有办法,沈墨还可以黄雀在后。 当然,他还得看看圆意见到老和尚的肉身在此是什么反应,才好做后面的应对。 第10章 天龙八步 摩诃寺,大雄宝殿。 呼呼风声吹进殿里,不是阴凉的感觉,而是阴冷。 圆意悄悄地睁开眼,殿中长老、僧人要么入定,要么睡着。轻微起伏的鼾声,混着风声在殿中游荡。 打量过殿中的情景,圆意心里无端生起惊悚。 现在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了。 今日寺中发生这样的变故,现在刚刚天黑,大家不可能进入禅定或者睡梦中。 除非大家个个都是真正参透了生死无常,明白佛法真谛。 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难道真的是那花香的问题? 他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叫醒长老们。 忽然觉得背心一寒。 “圆意,果然是你在捣鬼。” 圆意回过身,圆心就在他身后。 圆意一怔,怎么圆心也没事。 圆心见他惊愕,得意地笑着,“我见你屏住呼吸,自然猜到那花香不对劲。” 从进入大殿开始,圆意一举一动全在圆心注意当中。 他几乎恨不得眼睛长在圆意身上。 其实不止现在,平时也是如此。 观察圆意,觉得他对摩诃寺图谋不轨,几乎是圆心的执念,当然,圆意比他更受住持重视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只是圆心的目光很隐蔽,而且他的佛法修为并不低,大多时候都很能隐藏自己的目光。 何况圆意也知道圆心经常针对他,久而久之,只能习惯。 他觉得自己心中坦荡,圆心总有一天会知道他错了。 而圆心这份对圆意异乎寻常的关注,让他和圆意成为殿中唯二没有昏睡或者入定的人。 圆意对圆心的误会颇是无奈,“不管你信还是不信,那花香跟我没关系。你也知道我的来历,怎么会和龟兹国的鸠摩罗什有牵扯。” 圆意的解释,本来没打算圆心相信。 但圆心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不错,我信你和那番僧没关系,只是不排除你借刀杀人。” 两人争执间,一阵阵梵音传入大殿。 圆意和圆心都觉得脑袋一沉,他们到底禅功深厚,很快定住心神。尤其是圆意,几乎瞬息间清醒过来。 可他也看到一幅不可思议的场面。 殿中每个僧人身上都有淡淡的青色气息飘出来。 瞬息间,他们个个身上都好似少了点什么。 圆意快步来到衍空长老身边,试图唤他出定,结果没有效果。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梵音突然急促,又突然很慢,节奏十分诡异。 同时有脚步声泛起,每一步都像是往人心跳的节点采去,沉闷、困苦。 片刻间,大雄宝殿门口出现一个僧人。 正是龙象法王鸠摩罗什。 “摩诃寺果然藏龙卧虎,两位大师居然没有受到我索魂梵音和牟尼花的影响。”他略感吃惊,心中不禁怀疑,两僧是不是修习过般若经。 一想到这里,目光微微炙热。 他身边的随从已经分布在寺中去翻找查询般若经,至于他来此是打算拿下摩诃寺这些长老,逼问一番,如果般若经在圆心、圆意手里,那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话音未落,圆心和圆意几乎同时出手。 圆意修为高深,而且从未全力出手过,但此时此刻,关乎寺内生死存亡,不敢有丝毫大意,功力汇聚到手掌。 但见得圆意一步踏出,手掌边缘绽放光明。 光明破开黑夜的幽暗。 鸠摩罗什刚刚察觉,这大光明掌已经到了身前。 他反手一掌,接住圆意的大光明掌。 此时圆心一式大伏魔拳过来,鸠摩罗什肩膀微微一挺。轰,圆心登时被震飞。 至于圆意和鸠摩罗什掌力对拼,退了三步,气息方才调匀。 却不知鸠摩罗什微微吃惊,自他修炼龙象经大成之后,罕逢敌手。本以为当今之世,除开那些炼神之辈,没几个能和他过招。 没想到圆意修为之深,竟不逊色他多少。 可惜他凭借龙象经进入所谓“炼神”的境界有重大缺陷,不然刚才那一掌,足以让圆意没法再行动。 中土不愧藏龙卧虎,令鸠摩罗什收起小觑之心。 其实西域密宗中,龙象经这等外法虽然精妙,却还不是最上乘的修行法门,有那瑜伽密乘、无比瑜伽密乘、无上瑜伽密乘远在龙象经之上,只是没有般若经在手,纵使以鸠摩罗什的身份能得到瑜伽密乘的修炼法门,却也没法入门。 这也是他对般若经势在必得的缘由。 此经不但能弥补他“炼神”的重大缺陷,还能让他转修瑜伽密乘这等直指大道的密宗最上乘法门。 鸠摩罗什双手合十,微微一笑,“大师业艺不凡,只是偷袭贫僧,有失待客之道。” 他这次说话间,身形一闪,登时劲风笼罩圆意圆心两僧。 正是佛门中“香象渡河”的身法。 以身法生出龙象巨力,不可遏制。 正是以力破巧,不给两僧任何机会。 大殿中劲气翻滚,不少僧人都被掀翻,但没有一个僧人醒过来。足见鸠摩罗什的索魂梵音配合牟尼花的可怕。 圆意无奈之下,只能和鸠摩罗什以攻对攻,正因为他分担了大部分压力,圆心才没有被鸠摩罗什的劲力震死。 圆意看出鸠摩罗什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自己要脱身,怕是无望。 他心意如金刚断,“圆心师兄,那个地牢里有人能帮本寺解除危难,我来挡住法王,你去请他。” 圆意浑身气血蒸腾,灼热无比,硬是迫退鸠摩罗什半步。 可圆心没有趁机脱离战场,反倒是眼神凶悍,眉心竟有鲜血渗透出来,正是“红莲灭断”这等压榨肉身,催发潜能的法门。他一瞬间极致爆发潜力。 “你走吧。” 圆心大喝一声。 原来圆心此前在山道上已经受了圆意人情,才没有失足。如何能再受圆意的人情。 适才拳来掌往,圆心自然看得出圆意和鸠摩罗什绝没有是一路人的可能。 生死之间,他的嫉妒心下去,竟明悟过去种种。 正是禅宗顿悟,只在刹那间。 饶是圆意也想不到圆心会舍命送他出去。 “红莲灭断”法门施展开,片刻之后,就会近乎油尽灯枯,根本没有力气逃跑。 圆意决断非常,自然没有迟疑。 他身子蹿出大殿,仿佛九天游龙,翩翩翱翔。 天龙八步! 这是摩诃寺中最高深的身法,本来修炼法门早已失传,不过圆意读《法华经》中有关八部天龙众的经文段落时,悟得佛法真意,自然而然就修炼成了。 第11章 恨屋及乌 鸠摩罗什被圆心缠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圆意以天龙八步冲出大殿。他反手一掌,落在圆心身上,也不管他死活,追了出去。 这位密宗法王、龟兹国师算是看明白了,摩诃寺若有般若经,必定着落在圆意身上。 否则圆意年纪轻轻,不可能有如此深湛的修为。 那般若经藏有许多精妙的修行之理,一般人修习般若经,容易走火入魔,但落在有大智慧的人手中,就能发挥其无穷奥妙。 鸠摩罗什自信,以他的智慧足可以运用般若经解决他“炼神”的重大缺陷,成为真正的“炼神”。 圆意全力迈开天龙八步,整个人在黑夜中,泛起迷蒙的微光,拖曳出长长的尾影。 可是数个呼吸之后,白骨地牢的入口遥遥在望。 圆意却没法前进半步。 一道凶恶的掌力从天而降,圆意身上承受了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眼睛都在压力下,变得模糊不堪。 鸠摩罗什身形暴涨,华贵的法衣都被撑裂开,一掌如大山压下来。 他这是动用了尚未真正成形的“龙象之体”的神通,身体只是稍微巨大化,但力量、速度立时暴涨不少。 圆意接住这一掌,全身气血几乎要从身体爆开,尔后身子软倒。 他无意中修成高深佛法,到底对具体运用的方法所知不多,否则刚才不用硬着头皮接下鸠摩罗什的掌力。 鸠摩罗什见圆意软倒在地,心里松一口气,负手而笑,“大师不愧是得摩诃寺真传,修为深厚,不得不令小僧侧目。要知当今之世,能接小僧这一招‘龙象掌’的可不多。 还请大师交出般若经,免得受皮肉之苦。小僧可以保证,只消大师使我得偿所愿,定保摩诃寺上下平安。” 圆意摇头,“法王所言的般若经,贫僧是一无所知。即使有,也不会交付与法王。至于出家人早已参透生死,些许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 鸠摩罗什冷冷一笑,“大师如此冥顽,莫非真还指望着你此前口中那么……地牢之人能够救你?须知小僧虽然不才,但拳脚功夫上,还有些自信,自出西域以来,这世上能和小僧打成平手的,小僧可还没见过。” 他以牟尼花和索魂梵音算计摩诃寺全寺僧众,又不费多大力气,摆平圆心、圆意,尤其是圆意这等精通般若经的高手,也败在他手下。早先对中土藏龙卧虎的敬畏,自然而然消去不少,很是有些膨胀了。 以他鸠摩罗什一人挑翻摩诃寺的威名,料得中土什么崂山上清宫、龙虎山正一观、幽冥教之类,怕也得心惊胆战。 此后战绩传回西域,他的声威自能更上一层楼。 密宗的那几个源远流长的秘密教派,怕也得双手奉上真经来见他。 鸠摩罗什本是高僧,可自从修炼龙象经之后,愈发狂妄,方有今日的得意忘形。 是以他言语谦虚,心中却逐日不大将天下人放在眼里。 “是吗?” 一阵凶恶恐怖的气息汹涌澎湃而至,周围的空气面临极大的压力,令鸠摩罗什呼吸都出现困难。 这也犹如一盆冰水,浇灭他心头的狂妄自大。 “谁?” “我在你身后。” 鸠摩罗什运起龙象经,神力汹涌而出,挣脱周围空气的桎梏,转过身看见一个人影,修长静立,无边的黑色,仿佛他的披风。他额头冒起冷汗,刚才这人要是偷袭,怕是他难以招架。 直面对方,鸠摩罗什更是感受到对方血气滔天,并且充斥着难以想象的煞气,仿佛九幽地狱走出的修罗。 他见识广博,忽地想起一门神功。 “阿鼻地狱道。” 这门神功的修炼,可以用九死一生形容,而且煞气极重,若无极高明的玄门心法,绝难驾驭,修炼时,稍有差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粉身碎骨,已经有上百年没有人练成过。 “你这番僧倒是有点见识。” 人影自然是沈墨,以他的本事,自然感知到圆意被人追杀,只是出来时,圆意已经倒下了。 本来他白日里观察过鸠摩罗什,觉得此人功力精深,却还不是炼神境,圆意纵然不敌,也不至于差得太多。 没想到鸠摩罗什竟身具“炼神”的特征,使出类似神通的手段,击倒圆意。 他又见这番僧道出阿鼻地狱道,心下更是高看番僧一眼。 “接我一掌吧。” 是敌非友,即使如何高看,也要动手。 沈墨没有半分迟疑。 刚才没有从背后出手,已经足够有风度了。当然,生死恶斗时,什么招数都可以使出来,却又另当别论。 沈墨拍出一掌,山呼海啸的掌力铺天盖地而至。 更可怕的他这一掌,将鸠摩罗什面前的空气极致压缩,恍若空间塌陷一般,鸠摩罗什前胸后背的压力,在刹那间形成极大的反差。 饶是如此,他依旧使出“龙象之体”。 身体暴涨一倍,一招龙象掌使出,当真有龙吟象吼之声。 他心知遇上平生未有的大敌,出掌之间,不留余力。 仿佛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 两人间的地面形成一条深深的裂缝。 鸠摩罗什连退三步,方才消磨余劲。他合十一礼,“中土大地,果真卧虎藏龙,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沈墨见鸠摩罗什竟能接下他一记排空掌,心想这家伙到底半步踏进炼神的门槛,确然不能小觑。 何况西域密宗,颇有些邪异古怪的地方。 地牢里的祭坛的事,尤为邪门。 倒是没必要对鸠摩罗什穷追猛打。 “在下是幽冥教的‘判官’。” 鸠摩罗什记住这个名号,口喧佛号,中气十足,“今日得见幽冥教的高贤,幸何如之。今日小僧还有要事,他日定当再向‘判官’施主请教。告辞。” 僧王法服一挥,鸠摩罗什飘然去远。 沈墨见这人受了他一掌,依旧中气十足,心下更无追穷寇的打算。何况对方还是摩诃寺的对头,他可不会帮摩诃寺解决麻烦。接下来一道真炁输入圆意体内,微笑着,“我在地牢里欠你的人情,这次算是还了。” … … 鸠摩罗什远离沈墨,翻出摩诃寺的高墙,落在墙角,心头一口鲜血再也止不住,直接喷出。 还好那“判官”没有追杀他,否则今日怕是要栽在摩诃寺。 他在西域何等尊贵,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无不对他视若神明,何曾受过如此委屈,登时将沈墨恨上,恨屋及乌,对幽冥教自然感官更是不佳。 一口血喷出,气息调匀。 忽然听得有金铁交鸣声,还有他带来的随从发出信号。 鸠摩罗什立即敢去,有随从见他来,高呼道:“国师,这些人自称什么‘幽冥教’的人,想要将我们关押。” 鸠摩罗什目光一冷,见那些人个个身穿诡异的黑色法袍,绣着莫名其妙的符文,只是拳脚功夫,在他看来,着实稀松平常。 他心下大定,打不过“判官”,还收拾不了这些幽冥教的杂鱼? 他身上的明王怒火,正好撒在这些幽冥教的人身上。 第12章 长生种的真相 鸠摩罗什适才在沈墨那里吃了一点小亏,幽冥教立马撞到他手上来,实是颇有缘法。 不过沈墨的本事着实非同小可,鸠摩罗什虽然见幽冥教的这些人拳脚稀松,却也不敢大意。 谁知道他们身上那些诡异符文,究竟有什么邪法? 鸠摩罗什上来就是狮子搏兔,见得全力。 龙象法体登即使出,许是心中明王怒火疯狂燃烧,浑身内炁携带怒火,身形暴涨下,本以破烂的法袍竟有橘红色的火焰燃烧。 如此声势,震得幽冥教弟子们忽然愣住,至于鸠摩罗什带来的随从,纷纷匍匐在地,番言番语,叽里咕噜。 对这位龙象法王,生出无上赞美。 若是用中土语言翻译出来,大约就是: 龙象法王,法力无边;西方大佛,驾临中原之类…… 甚至有精明的随从,已经拿起唢呐,大肆吹奏起来。 幽冥教的弟子明明身穿在外人眼里十分邪恶的法袍,见得鸠摩罗什浑身似有降世明王的怒火燃烧,又见那些随从叽里咕噜的念咒,还有人吹起唢呐伴奏,简直以为这域外番僧在施展什么恐怖的邪法! 太可怕了! 幽冥教的弟子们穿着诡异,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会法术。 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会些拳脚,在外面装神弄鬼是一把好手,真要是拼命,比起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二三流高手,多半不是对手。 早有幽冥教的弟子见机不妙,直接开溜。 有反应慢的,在鸠摩罗什的龙象掌力下,直接沦为肉泥。 其余幽冥教的弟子哪里还敢留着,四散逃开。 鸠摩罗什打死几个小喽啰,深感没有趣味。 这些幽冥教的人如此不堪一击,看来那判官莫非是已经是幽冥教最大的首领? 如此一来,他心情平复不少。不是幽冥教的点子太硬,而是他刚好遇见幽冥教最硬的点子。 当今之世,能压过他一头的,自是寥寥无几,无非是运道不好,恰好在刚才遇见了。 鸠摩罗什有此误会,不足为奇。莫说他是异域高僧,即使中土大地,对深悉幽冥教事情的依旧寥寥。因为幽冥教本就是中土中行事极为隐秘的教派,名头很大,但内里的组织结构,极少有人清楚。尤其是教中最核心的人物,诸如孟婆、判官之类,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莫说普通教众,便是掌握实权、独霸一方的勾魂使者,想见教中的核心高层,那也不容易。 鸠摩罗什先是询问随从在摩诃寺的收获以及如何与幽冥教的起了冲突,没注意到,死去的那几个幽冥教的弟子,血液混着法衣,令法衣上的袍服泛起幽幽的血光,法衣上的符文像是蝌蚪似的钻进泥土。 除此之外,四散逃开的幽冥教众,出得摩诃寺不到百丈,个个诡异地栽倒在地,法衣上的诡异符文,皆仿佛活过来一样,仿佛蚂蟥般钻进幽冥教众的皮肤血肉,一个个教众横死当场,那些符文随即一只只蝌蚪似的钻进泥土里面。 夜更深了! … … 圆意在沈墨和鸠摩罗什交手时,因为力竭,没能抵挡住两人交手逸散的劲力,直接被震晕。 醒来时,在一个昏沉的环境里,还罩着一层朦胧的黯淡血光。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水声淌进他刚刚遭逢大变的禅心中,鼻子里涌进丝丝尸体腐烂的恶臭,以及令人心头烦躁的血腥味。 一个昏暗修长的影子静默地立在他身旁, “你终于醒了。” 圆意看过去,松一口气。 “沈墨。” “嗯。” 圆意略作迟疑,询问他,“这是那座地牢?” 他没有进来过,只知道地牢的具体位置,这里的环境可真是阴暗潮湿,他真炁凝聚,目力大增,方才看清楚,身边的不远处竟淌起浓稠的血水,一滴滴鲜血从地牢顶部渗透落下。 血水浸着一个白骨堆成的监牢,上面刻着诡异莫名的符文,竟像是个监牢模样的祭坛。 再看监牢里面,盘坐着不知死活的僧人,手里捧着一卷人皮经文,眉毛血染,身形枯瘦干瘪。 五官依稀能辨别出来。 他心中大震。 “住持。” 圆意一时间悲从心来。 “不错,这就是之前囚禁我的地方,只不过现在模样大变。至于归西的老和尚,可不是我将他的尸体搬到此处的。” 僧人如果是正常死亡叫做“圆寂”,非正常死亡,便是归西。 圆意何等剔透,立时猜到沈墨话里的意思。 他到底佛法精湛,面对如此诡异悲伤之事,依旧很快收拾好心情,“我多少也猜到了,以住持的修为,距离圆寂怕是还有几十年。他去的着实突然。这个祭坛究竟是怎么来的?” 圆意的悲伤收敛后,再看向住持的遗体,心中没有过往的敬爱,禅心里反而平添许多过去没有的悚然惊怖。 仿佛住持不再是过去那慈悲随和的高僧,他的遗体正承载着一头极其凶恶的厉鬼,随时都可能苏醒过来。 “我也不知道,但这个祭坛很邪门,而且十分凶险,偏偏……”沈墨顿了顿,“我对它很感兴趣。” 确切的说,眉心的血眼对它很感兴趣,对它手里的人皮经文也极感兴趣。 可惜沈墨没有办法影响到白骨祭坛,更没法取出那卷人皮经文。 而老和尚遗体下的血泊已经扩张到祭坛外,这里的凶险随之剧增。一旦超过沈墨心中的警戒线,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只是在此之前,他依旧觊觎着祭坛里的事物。 长生之路充斥着凶险,但凶险背后也多少伴随着机缘。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和尚既然是摩诃寺的住持,说不定平日里会遗留一些线索,圆意兴许能帮到他。 当然,他不会强迫朋友。 同样,他也会先让圆意认清现实。 死去的老和尚,已经不是圆意心中的老和尚了。 圆意的禅心无疑是清晰地告知着圆意,住持很可能会化身成什么可怕的怪物,始作俑者多半是眼前祭坛。 圆意沉默一会,“沈墨,这等邪门的事物,你当真想要沾上?” 沈墨淡然一笑,“你以为踏入炼神,证得神通,便是世人想象中的仙风道骨吗?” 他眉心肉缝睁开,猩红的血眼凸起,显得格外狰狞恐怖,和此刻地牢的环境,居然有说不出的和谐感。 “这便是炼神,这便是神通!”冷冰冰的声音击打进圆意的禅心。 沈墨身体力行地为圆意展现“炼神”的真实面目。 长生种已然是有别于人的另外一个物种,并非世人想象的仙风道骨、宝相庄严,反而异常狰狞,令人恐惧。 如历史的胜利者修饰鲜血淋漓的历史,长生种的恐怖也被凡人用美丽的神话传说修饰着。 既然长生门前多白骨,那么长生者们,又怎么会如世人想象的那般美好。 红粉骷髅、白骨观,诸如种种,其实都在隐喻长生者的真实面貌。 所谓仙风道骨、宝相庄严,无非是世俗人对长生者一厢情愿的看法。 第13章 木鱼声 沈墨突然懂得孟婆当日露出的那张脸为何如此魅惑众生,因为她本来的面目,怕也是个邪恶丑陋的怪物,越是如此,越要做出修饰。 他也意识到,采药之后孕育出的元胎,由元胎蜕变的法相,说不定会格外地怪异。 神话传说里,那些神仙有多目的,也有三头六臂神通的,还有半人半豹等等诸如此类。 这些难道是长生种的法相,亦或者本相。 沈墨仿佛掀开了世界神秘面纱的一角。 在他警示圆意的时候,血水滴落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郁。 沈墨低头,血水已经不知不觉间,蔓延到两人脚边。 莫名的凶险伴随血水在迫近。 没等沈墨开口,圆意合十,“我想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此地不祥。 哪怕白骨祭坛里有住持的遗体,圆意亦不得不遵从禅心的警告,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沈墨深以为然地点头。 他对白骨祭坛里的事物充满觊觎,并不代表着他会执意留在此地。 找到解开白骨祭坛秘密的方法,才是当务之急。 显然,地牢里不会有答案。 答案很可能仍在摩诃寺内。 “走。” 血水猛地拍打出一个巨大的浪花,但连两人鞋底都没碰上。 带着不甘心,血水浪花有如未知怪物的触角收缩回来。 祭坛里的老僧遗体,嘴唇弯曲出一个奇怪的弧度,细细看来,像是逆反形状的半个“卍”符,似笑非笑。 他手里的人皮经文生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 … 地牢外,摩诃寺内,那座装饰着千百琉璃盏的佛塔亮了起来。往常佛塔灯亮,摩诃寺内,当真是净如琉璃的光明世界。 但此刻,四周逐渐聚起灰蒙蒙的雾气,越来越浓,让空气充斥着阴郁、阴冷。 还有纸灰漂浮在空气里。 这助涨了雾气的浓郁程度。 沈墨的声音在圆意耳边响起,雾气的浓郁,以及其中的阴冷、阴郁,令他感知大幅度下降,甚至都看不到沈墨在哪里。 “这是幽冥教的黄泉雾。” 佛塔的琉璃灯照不破浓雾,反而灯光在雾气中折射,使得近在咫尺的身影,也会被干扰,随着雾气的漂流,愈发模糊不定。 沈墨只听说过黄泉雾,如此是第一次看到。 黄泉雾的形成跟幽冥教的一种特殊纸钱燃烧成的灰烬有关系。 那种灰烬,只有幽冥教的大人物才能掌握。 不知是不是孟婆又来了,还是判官,或者更可怕的阎罗殿主,更或者是那存于传说中的幽冥教主。 这四位是沈墨所知的幽冥教四大巨头。 毫无疑问,绝对都是迈入炼神多年的老怪物。 即使经过一年的采药,沈墨亦没有绝对把握,能再次从孟婆手里逃生。每一个神通者皆是天纵奇才,经过上一次的交手后,孟婆回去肯定会对他进行深入的了解。 在沈墨的判断里,孟婆至少是元胎级数的炼神。 现在的他,论硬实力,跟她依旧有难以抹去的差距。 上次的逃脱,更多是出其不意。 “这么说幽冥教的人来了,地牢的事,莫非和幽冥教有关系?” 圆意分析道。 沈墨冷静地扫视四周,没有贸然开启眉心的猩红血眼,因为他心中有个感觉,如果开启血眼,会招惹来不好的事物。 炼神的感觉,很少会出错。 当然,也可能有更厉害的炼神,利用炼神的敏锐感觉,做出误导。 预判你的预判! 但沈墨暂时还是更相信自己。 一边扫视,一边回应圆意,“谁知道呢,我们去佛塔那里看看,兴许有什么线索。” “嗯,我也有此打算。” 沈墨心里却想着,如果幽冥教的目标是地牢的祭坛,那么他无论如何都要尝试破坏对方的好事。 不只是为了出气,幽冥教壮大,对他来说,确实是坏事。 反正无论是谁找幽冥教晦气,沈墨都不介意帮帮场子。 灰雾和佛塔灯光的混合,着实容易模糊感知,让人迷失方位,但圆意要找到佛塔的正确位置并不难。 佛塔受摩诃寺僧众的经声的熏陶千百年,早已有了一丝佛性。 圆意这等高僧,对它有非比寻常的感应。 沈墨没有大费周章地找寻佛塔的正确位置,选择相信圆意。 圆意一步步向着琉璃佛塔靠近,他没有边走边问沈墨跟上没有,他心知肚明,如果沈墨找不准他的位置,绝对会提醒他。 何况灰雾和佛光对声音没有特别大干扰。 圆意能清晰听到沈墨的脚步声。 不知何时,圆意带着沈墨来到佛塔近前。 当他们走进佛塔三丈范围内,佛塔的琉璃灯光突兀地消失了! 黑暗骤然而至。 沈墨退出一步,佛塔依旧光明。 往前一步,竟是彻彻底底的黑暗。 光与暗的界限,仅在一步之间,似乎寓意佛魔之别,仅是一念之差,又或者有别的深刻含义? 沈墨心如电闪地猜测,随后再次踏步进入未知黑暗里的佛塔。 眉心肉缝睁开,猩红的血眼凸起,淡淡的红光捅破黑暗。 圆意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佛塔的入口。 一个僧人提着灯笼出现在入口处,脸上毫无血色,正和圆意说话。 “圆心师兄,你没有事。”圆意惊喜地看着圆心。 无论两僧以前有多少不对付,都在圆心拼死护送他出殿的时候,烟消云散掉。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圆心脸上同样露出欣喜,“圆意,你没事就太好了。长老们已经出定,并开启了琉璃佛塔的禁制,我们过去见他们。” “好,不过我还有个朋友,要不是他,我就落在鸠摩罗什手里了。”圆意回头看向沈墨,笑容尬住。 沈墨已经来到圆意身边,眉心的血眼没有收回去,看起来异常狰狞凶狠。 圆心似乎没有注意到沈墨的怪异之处,甚至觉得很正常。 一个人有三只眼难道不对吗? 沈墨眉心猩红的血眼扫过圆心。 在他的血眼视线下,圆心一切正常,除了一点外,那就是圆心的胸腔里没有心。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他甚至还在呼吸。 只是沈墨能察觉到,圆心呼出的是冷气,没有活人的温度。 圆意因为见到圆心的欣喜,没能察觉。 何况,似乎连圆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的心脏, 没了。 沈墨收回血眼,缓缓点头。 圆意见圆心没有关注沈墨的异常,心里不解外,又松一口气,他询问,“长老们怎么醒来的?” 圆心没有隐瞒,经过大雄宝殿的劫难后,他对圆意没了芥蒂,仿佛还真正参透了生死,他不疾不徐地解释着,“我本来被那恶僧重伤,料定必死无疑。没想到正当我要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突然听到一阵木鱼声。 我的心脏伴随木鱼声怦怦直跳,最后木鱼声消失,我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响,仿佛心都被炸飞了。等我回过神,身上的伤势竟然痊愈。而长老们也随之出定,只是大部分的师兄弟仍在昏迷中。 衍空首座说他们被伤了神魂,又修行太浅,暂时没法苏醒。” 第14章 三宝 沈墨从圆心的话语抓住关键信息,“木鱼声”、“仿佛心都被炸飞了。”看来圆心现今半死半活的状态和那木鱼声脱不了干系。 半死是指圆心的身体近乎死人,半活是指他还能如活人一般行动思考。 没有心跳,呼吸冰冷,圆意身为武者,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异常,而且见到他睁开眉心血眼的状态时,流露出的姿态,没有丝毫诧异。似乎他长三只眼,该是司空见惯的事。 这事实在很怪异。 在疯子眼里,疯子其实才是正常人。 沈墨脑海里不禁闪过一句话。 他现在何尝不是异类?圆心也是异类,或者是由某种神通改造出的异类。 圆心引着两人进入佛塔。 圆意忽然将声音凝聚成线,传入沈墨耳中。 “圆心师兄身上的不对劲,你也看出来了吧。” 劫后余生的喜悦后,圆意回过神,品察出圆心的不对劲。 只是圆心的举止,俨然没发现他自身的异常,圆意出于慈悲心,不忍拆穿。 沈墨轻轻点头,回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 圆心的异样,反倒是让沈墨对摩诃寺的秘密有了更深的期待。这座佛塔里兴许有他想要找寻的答案。 其实换个角度想,圆心能正常行动思考,呼吸冰冷、心跳异常,又能代表什么? 到底什么才是“活着”? 沈墨灵光一闪间,对于“生”的定义,有了跟以往不一样的体会。 佛塔下,居然有一座地下佛殿,打开一间石门,诵经声在殿内,嗡嗡回荡着。这座石门不简单,居然将里面的诵经声完全隔绝。 殿中点起琉璃灯,以及檀香,云烟缭绕,一名名僧人如坐云端,念诵经文,显得庄重肃穆。 而中央的长老们,背后供奉着佛龛。 佛龛上供奉着露出诡异笑容的佛像,如同卍字符的半个逆形,手持一卷经文。 沈墨没有看错的话,那经文的样式显然和祭坛里老和尚手持的经文一般无二,只是并非是人皮的材质。 佛像并非沈墨熟悉的任何佛像,显得十分陌生。 身上的僧袍,并不庄严华美,而是充满陈旧的味道,佛像的五官雕刻,竟很有些怪异的特性,拼凑组合在一起,让人记不住佛像的长相。 确切的说,五官的雕刻用了一种特殊的结构,在光线下,显示出一种流动的感觉,充斥不可预知的变化。 沈墨眉心的肉缝自行打开,狰狞的血眼凸起,那佛像嘴角勾勒的半个逆形卍字符,映入眉心血眼,不断旋转。 来自殿内的经声,以沈墨从未听过的语言、节奏进入他的脑海。 渐渐地,沈墨眉心的血眼渗透出一滴滴浓墨般黏稠的鲜血。 一尊不可明说的神像出现在沈墨脑海里,正是崂山上清内景法的观想神祇。 丝丝凉意如清凉雨水降落心海。 沈墨回过神,眉心血眼闭合,渗透出的鲜血滚落在佛殿的地板上,旋即消失。 适才的经文声,使他仿佛得到了一点来自不知名存在的微妙,并且激起他上清内景法的一股潜能。 道家神祇和佛像同时灌输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微妙在他心灵里,达成一种难以言说的平衡。 如果不是这种平衡,沈墨恐怕会被外界涌入佛像威能吞没,又或者陷入上清内景法观想神祇的微茫道意里,神游太虚,失落形骸。 沈墨被刚才佛像涌出的澎湃威能震惊,他心里灵光一闪,佛像并非熟知的任何一尊佛,若是某位不广为人知的高僧自己修成的佛呢? 佛像莫非是某位炼神法相的遗留,更或者是炼神之上存在的遗留? 而上清内景法观想出的神祇,也当是另一位在长生路上走得更远存在前辈的遗留。 他是如此自信自己的判断。 仿佛本当如此。 没有天生的神佛,有的人走在前面,就成了神佛。 同时,他警惕着刚刚获得的好处,前人的恩赐,会不会有抹着蜜糖的砒霜?正如他在那个山洞留下的影子。 他要做的,自然是抹去砒霜,吃下蜜糖。 刹那间,沈墨不知翻转过多少念头。 佛殿里的诵经声停止。 适才的异象,惊动了殿里的僧众。 “施主,可是感受到了佛法?”衍空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沈墨看向衍空,对方的修为不差,可惜仍旧没有打破那层桎梏,甚至是机会渺茫了。炼神的时机得在肉身步入衰老前。 一旦错过,除非有恢复青春的手段,否则再无机会打开那扇门。 没有炼神,见到的世界,终究是表象。 因此衍空即使心知身后的佛像有无穷宝藏可以挖掘,却无从着手。 “略有所得。请问大师,你身后的佛像,到底是什么来历?” 衍空微微沉吟,随即并不避讳地说道:“摩诃寺遭逢大变,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劫难。施主能感悟殿中佛法,自是有缘人。有些秘密,老衲便不藏着了,免得今后带入地底,更无人得知。” 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僧众,落在圆心身上,稍稍停顿,最后着落在圆意身上,轻轻叹口气,接着道:“千百年以来,皆知本寺为摩诃寺,其实那并非是本寺的名号,只是大家叫惯了,所以就一直沿用这个称呼。人活着亦是如此,有些约定成俗的东西,若是打破,将会带来不好的结果,所以这个约定即使有些偏差错误,也没有人愿意去纠正本源。” 从来如此,便是对吗? 沈墨心中一震。 衍空的言语无心中提醒着他一件事,前人的经验未必有用,很可能是所有错误答案里,代价最小的那个。 仿佛在提醒他适才所得,即使抹去砒霜,只服蜜糖,就真的对吗? 但沈墨也清楚,衍空在暗示,莫要说出圆心此刻状态的真相,否则将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一个人本来正常地活着,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其实他不是活人,他是死人,会带来可怕的后果,说不定他从此便真的死了。 圆意自然听懂了这一节,他默默看了圆心一眼。 如同以前圆心经常观察他一样。 世事奇妙,短短一日不到,两人的角色似乎换了一下。 衍空的声音继续平缓地在大殿里响起,“一千多年前,前朝一位开国大将敕造了本寺,究其原因,并非为了广大佛法,吸收信众香火,而是为了供奉三宝。 一宝为木鱼,一宝为本殿的佛像,至于最后一宝,便是般若经一卷。那木鱼在本寺某位住持圆寂后,便不知去向。今日遭逢大难,木鱼声唤醒我等,料来还在本寺中。 至于般若经,向来是本寺住持掌握。上有甚深微妙的修行法门,可若不是身具真正的大智慧,修炼般若经很容易受到反噬,甚至彻底入魔,是以历代住持,即使手握般若经,也立下规矩,不得翻阅经文,更不得修行经中的内容。 衍法住持本来春秋鼎盛,本不至于在这个年纪圆寂,想来是私下修习了般若经的缘故。只是我见到他法体时,并未见过般若经。此事怕是要成为本寺的另一桩悬案。” 沈墨突然打断衍法,出声询问,“大师,佛像手中的经文,是否依照般若经样式雕刻而成?” “老衲没有见过般若经,不过想来,应该是吧。”衍法目光一凝,随即反问,“施主莫非见过?” “确实见过,我一个外人,还和贵寺有过节,说了你们未必信,此事还是由圆意大师来说比较好。”沈墨没打算隐瞒地牢祭坛的事,那鬼东西太过诡异,他既然是来佛塔寻答案,自然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衍空显然知悉摩诃寺不少秘密,从他身上,沈墨说不定能得到启发。 届时摩诃寺即使要阻拦沈墨,那也是各凭本事。 何况他只是想要从中得到对自己有帮助的东西,是不是一人独享,其实无所谓的。 圆意于是简明扼要地说了地牢的事。 衍空和身边几位长老对视,眼神交流片刻,随即齐喧佛号,声音中皆透着一层浓浓的悲苦,最后衍空长长叹息,“住持师兄,你果然是在与虎谋皮。” 第15章 皈依 在衍空长长叹息后。 无端地,这座佛塔下的佛殿, 檀香烟雾营造的云雾变成了浓郁的灰雾,分不清前后左右,不见五指。 这场浓郁的灰雾甚至很可能已经侵蚀整座佛塔。沈墨心中生出不祥的征兆,至于衍空等僧人,离开了沈墨的视线。 沈墨本能地打开眉心肉缝,猩红的血眼凸起,淡淡的红光侵染浓郁的灰雾,却没法将其穿透。 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数个人影一闪而过。 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却分不清具体的方位。 佛殿里的僧人迷失了。 这雾来的不是时候。 同时,沈墨心里生出警惕,佛塔被灰雾侵蚀,那么制造这场浓雾的幽冥教的家伙,是否已经潜入佛塔。 那家伙的目标? 沈墨心里顿时生出答案。 “佛像!” 沈墨心似沉入很深很深的湖底,排除外界的感知,渐渐地,佛殿在他脑海里成像。 沈墨往左迈出三步。 忽然停下。 细细的感受如今身处的方位。 不知不觉间,他迈出三步时,居然无意识地改变了身子的朝向。 浓雾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在他开启眉心猩红血眼的刹那,浓雾里有什么脏东西沾上他似的。 他来佛塔前,心中的预感没有错。 不能在浓雾里随意开启血眼! 只是刚才的情况,由不得他不做决断。 他沾上的东西应该和制作浓雾的纸钱灰烬有关,沈墨的感觉里,像是衣服鞋子沾上灰似的,这种东西正在扰乱他的感知。 这种结果,他还能承受。 沈墨一步一步迈出,不断纠正自己身子的朝向。 终于他“看到”一个佛像的轮廓。 而一只手,正伸向佛像。 还没等沈墨出手,一阵木鱼声敲响。 那只手仿佛触电似的缩回浓雾里,而沈墨的视线一空,佛像周围三尺的浓雾散去。木鱼声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仅是简单的黑暗,没法阻挡沈墨在地牢数年磨砺出的目力。 他注意到佛像前的三角香炉上,竟插着一炷香。 香炉脚下,各自压着一枚铜钱。 而香炉没有一只脚对准佛像。 “刚才没有这炷香。” 沈墨仔细回忆,适才进入佛殿时,没有看见它。 沈墨袍袖一挥,卷向三角香炉。香炉纹丝不动,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沈墨袍袖的干扰。 沈墨弹出一指劲气,居然轻易穿过三角香炉上的香,仿佛那是不存在的虚影。 劲气穿过香,落佛像上,发出嗡嗡的回音,仿佛刚才殿中僧人的经文声。 而不知何时,雾里嘈杂的僧人杂音也消失。 应该是和木鱼声一起消失的。或者说木鱼声带走了他们? 因此佛像发出的嗡嗡声,竟显出四周的空旷寂静。 适才殿中还有不少人,现在似乎只有沈墨一个了。沈墨没有余暇去关心圆意的安危,如今看来,找出佛像的秘密,才是破局的关键。 只要拿捏住佛像的秘密,幽冥教的家伙,自然会投鼠忌器。 何况刚才的木鱼声惊走了,驱散浓雾,可见幽冥教的家伙在佛塔里的优势,没想他起初预料的大。 木鱼声没有再响起阻止沈墨对佛像的觊觎。 这或许跟沈墨进大殿时和佛像生出的感应有关。 他还流了鲜血在佛殿的地板上。 莫非无意中得到佛像或者那木鱼的认可? 沈墨又尝试开启血眼,结果令他意外,眼前的三角香炉包括佛像都消失了。收回血眼时,一切便存在着。 尝试着用手接触香炉,没有异样,试着摸那一炷香,果然接触不到,再往后触摸佛像,一股汹涌澎湃的威能将他的手甩开。 见佛须烧香? 沈墨意识到香炉的作用。 可是那一炷香是虚影,怎么才能点燃? 他利用空气摩擦,劈出火焰掌,没有任何效果。 沈墨注目三角香炉,略作思索,意识到了三角香炉摆放的不对劲。在上清宫学艺时,香炉的摆放是有讲究的。 当时观里负责清扫大殿的道人特意跟他讲过,若是敬奉道家神明,香炉的三角遵循前一后二的原则,前脚对着神像。佛门则是相反。 沈墨尝试转动三角香炉,按照佛门的规矩将香炉对准佛像。 香炉上的香竟自行点燃。 淡淡的香灰味散开。 沈墨闻到这股清净的香气,刚才身上在浓雾里沾上的脏东西也消失不见。 身心得到净化。 “果然。” 伴随香炉的香烟缭绕,佛像生出变化。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佛像里站起身。 仿佛它才是佛像的真面目。 佛像在它站起身的时候,在瞬息间沙化,包括那卷经文。 高大的影子一步便踏入浓雾里,沈墨根本来不及阻止。但三角香炉还在。 沈墨将三脚香炉扭转回原来的位置,那一炷香停止燃烧,适才短短时间,已经烧了一半。 而佛像留下的尘沙里,静静躺着半个逆形卍字符,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沈墨拾起,屈指一弹,嗡嗡的经文声在半个逆形卍字符上发出。 他此刻终于注意到,这个嗡嗡的声音到底有什么效果。 阿鼻地狱道修炼出的肉身在嗡嗡声下,骨髓居然受到震荡,他能清晰感受到来自骨骼的麻痒感,有种清洗骨髓的舒爽。 洗髓? 这半块奇异的逆形卍字符,居然有洗髓的功效。 沈墨不禁欣慰,即使现在离开摩诃寺,有这半块逆形卍字符,也是不虚此行。 当然,三角香炉他觉得仍有大用。 那一炷香,和那高大身影的绝对有莫大的联系。 很可惜,那高大身影径直闯入浓雾里,令沈墨反应不及。 三角香炉仍是没法带走。 沈墨不知放出那个高大身影会造成什么后果,现在看来,还是只能先去找到圆意再说。 在高大身影闯进浓雾时,浓雾里那种祸乱心神的效果大减,而且对声音的扰乱与阻隔降低了许多。 沈墨再次听到那些僧人的脚步声,在佛殿上面。 他们居然离开了地下佛殿。 循着脚步声,沈墨上去。 不在第一层。 他接着上去,也不在第二层。 直到来到第四层入口,终于看到一个僧人。 不是圆意,而是沈墨眼中已经属于死人的圆心。 他僧容颤栗,仿佛接触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蜷缩在入口的角落边,不住诵念经文,颤音不止。 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事物,令这位自诩参透生死的僧人,如此恐惧? 而沈墨能听到的脚步声少了许多,而且变得特别急促。 “皈依佛。” “皈依法。” “皈依僧。” “皈依……” “我!”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地传入沈墨的耳朵里,在佛塔里如一只厉鬼游荡着,充满邪异的韵味。 每一个脚步声的消失,仿佛都预示着一次皈依的成功。 而这个声音,也如冤魂索命,想要紧紧拉拽沈墨,进行一次虔诚到底的皈依。 坠入深渊,坠入无间地狱的皈依! 第16章 金刚禅狮子吼 “皈依佛,皈依僧,皈依法……” 沈墨注意到了前三句话,佛法僧是为三宝,这三宝和衍空所说的三宝有什么联系呢? 那声音还在沈墨脑海里回荡,想要拉扯他的魂魄。 “聒噪。” 沈墨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运起了金刚禅狮子吼,乃是沈墨采药一年以来,将狮子吼再次升华。 佛门中人不乏有人修炼狮子吼神功,但能使出这种金刚禅狮子吼内功的自是寥寥可数。 施展此法,不但要有强大的真炁,还得肉身气血旺盛,远胜过龙虎狮象等凶恶的猛兽,才能支撑金刚禅狮子吼的施展。 佛门中自来能施展此法者,往往已然有了修炼金刚不坏神功的基础。 佛塔封闭,两字在佛塔中回音不绝。 竟加大了金刚禅狮子吼的威力。 那邪异的皈依声音,硬生生被两字压了下去。 而佛门中金刚禅狮子吼本有降魔之能,对于此般邪祟,确然有克制的效果。 沈墨能修炼出金刚禅狮子吼,说来也离不开圆意当初诵念的经文,使他对佛法有了深刻的感悟,后来大死七日,无意中合了佛法中参透生死的要义,是以修炼狮子吼这等佛门内功,简直是水到渠成。 其实即使真正的高僧大德,又有几个能似沈墨这般不仅两世为人,还在此生死而复生一次,正合轮回生死的奥义。 是以,沈墨其实是比圆意更有修佛的条件。 可佛法是以求内心圆满的正觉为主要目的,而沈墨追求的是驻世长生、肉身不朽。 两者所求不同,自然佛法不会成为沈墨求证长生的主要道路。 只是可以取其精华,纳为己用。 其实世间任何主流的学派、宗教,都会吸收百家之长。 仅困守一家之言,终究要被历史淘汰。 旁边的圆心被沈墨金刚禅狮子吼的威能震晕过去。 沈墨方才往上走,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僧人的手脚正被塞进一件僧袍里,仅留着一颗头颅在外面挣扎,而僧袍的主人,居然是地牢祭坛里的老和尚。 它出来了? 不。 沈墨注意到僧袍是灰色的,材质赫然是涌进佛塔的灰雾。 “老和尚”将身上露出的手脚、头颅塞进僧袍里,整个人随即膨胀一圈。 它的注意力完全落在沈墨身上。 沈墨注意到它嘴角勾勒的笑容,与他从佛像沙化后捡到的那个符号一般无二。 沈墨心中一动,手指一拨。 嗡嗡的声音扩散开,灰衣的“老和尚”猛地大叫一声蹿出去,地上留下七八副骨架。 说不出恐怖悚然。 而驱走“它”的沈墨,落在劫后余生的众僧眼中,愈发高深莫测。 沈墨心里有了答案,看来这个半块逆形卍字符,正是破解白骨祭坛隐秘的关键。 “沈墨,你果然没事。”圆意开口,神色颇有悲痛,刚才那怪异的和尚正是摩诃寺住持的相貌,害了不少僧人,圆意很难接受这件事。 “多谢施主相救。”衍空竟断了半只手臂,逢此大变,他依旧冷厉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沈墨先向圆意看了一眼,又对衍空说道:“现在可以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衍空合十,“本就是要说给施主听的。适才施主施展的当是金刚禅狮子吼吧。” “不错。”沈墨没有否认。 其实佛门的武功、神通多是从佛法中来,反倒是没有特别具体的修练内容,多是自悟自证。 所以这金刚禅狮子吼,沈墨得其意即可修炼施展。 衍空叹息,“看来是天意,施主若不是修炼出金刚禅狮子吼,可见有缘,这场摩诃寺引发的劫难,怕是得施主来解开。” 沈墨不置可否,“大师莫要打哑谜,我事先说好,真遇到麻烦,我顶多带他走,其余人的死活,跟我可没关系。” 他指了指圆意。 圆意摇头,“沈墨,你不用管我。我是不会抛弃大家不管的,你也不用对我愧疚,你已经救过我两次。” 他不愿意以朋友之情牵连沈墨,因为他当沈墨是真正的朋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而圆意选择与摩诃寺共存亡。 衍空道:“若贫僧有本事,即使身入地狱,也不敢请施主去冒险。而且此事施主得了半个魔佛法印,除非舍去,不然那东西脱困之后,总会找上你。 再者,施主若能降服它,就能得到完整的魔佛法印。那是通往小雷音寺的线索,有真正仙佛的遗物。” “魔佛、小雷音寺?那又是什么?” 衍空目露出一丝悠然神往,“施主可知,你虽然踏入炼神,其实不过是长生之路的开端,魔佛是一位在长生之路走了很远的佛门大能,传说他本是仙佛转世,逆练佛法,才成为魔佛。 不过当初魔佛对天下修行之人大开杀戒,所以被多位神通者联手打散魂魄。而他留下的一块魔佛法印,有魔佛老巢小雷音寺所在的线索。 其中一半便藏在适才佛殿的佛像里,另一半没想到早被住持师兄得到。我想住持师兄就是因为那另一半的魔佛法印,才误入魔道,和幽冥教的人合作,意图逆转生死,踏入炼神。可惜,他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幽冥教的人控制了。适才他的僧衣,正是幽冥教的黄泉雾。 想必住持师兄还有生前的记忆,才能潜入佛塔,破坏我寺先辈在佛塔留下的禁制。如果施主以金刚禅狮子吼的无上内功诵念药师琉璃光明经,当能给住持师兄当头棒喝,唤醒他的神志,届时本寺的劫难就可以化解。如若不然,住持师兄越陷越深,只会成为幽冥教的傀儡。届时他为提升魔功,必定使得生灵涂炭。还请施主慈悲。” “我若是不慈悲呢?” 衍空:“……” 沈墨又淡淡道:“我会去找那另外一块魔佛法印,别的事一概不管。”对于小雷音寺的事,沈墨根本不怎么相信,真要是有这么个好处,衍法老和尚怎么不把佛像的半块魔佛法印取出,自己去寻什么小雷音寺,非要和幽冥教与虎谋皮。 显然这小雷神寺是有坑的。 不过他知道这半块魔佛法印的好处,如果能寻来另外一块,自然不错。若发觉事情不对劲,届时再走便是。这点风险,他还是能承受的。当然,圆意也是要带走的。 他身形一动,抓住圆意,真炁一吐,使他失去反抗,向着圆意微微一笑,“药师琉璃光明经我可不会,你跟我走吧。” 其实药师琉璃光明经正是沈墨囚禁在地牢时,圆意给他念诵不知多少遍的琉璃光王咒,沈墨听这经,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怎么可能不会。 圆意苦笑,想要揭破。 沈墨传音告诉他,“我没许你死,你可不许死。” 他又顿了顿,淡淡说道:“我的朋友可不多了。” 圆意话梗在嘴边,终归什么也没说。 和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沈墨说软话。 于是沈墨如提小鸡般,携着圆意飘然离开佛塔。 至于从佛像走出的高大身影的事,既然衍空没有提及,沈墨也没有问,在他心里,那高大身影的凶险程度,可比摩诃寺里如今其他所有的凶险加起来都可怕。 没有充足的把握,沈墨暂时不打算去招惹那个东西。 所以管它去哪, 爱去哪去哪, 最好去干幽冥教! 第17章 神仙打架,恐殃池鱼 离开佛塔,外面的灰雾几乎完全消散掉。 夜凉如水。 “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地牢的方向。”圆意知道不能改变沈墨的意愿,只好改变自己。 如果反抗不了命运,比较好的方法是顺从,最好的应对是享受它。 苦中作乐! 其实沈墨带他走,苦的不是他,而是摩诃寺的僧众们。 “老和尚已经从地牢出来,他没有必要回去了。” 沈墨意识到之前地牢的血水,可能是祭坛生效的过程,老和尚在那里经历了跟他不一样的死而复生。 他当初可没有靠什么邪异的祭坛。 只是为何非要选在地牢? 这是一个沈墨暂时没有思考明白的疑窦。 作为多疑到近乎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沈墨怀疑他利用幽冥教囚禁他修炼阿鼻地狱道,也同时被幽冥教利用了一道。 炼神是一个神秘且凶险的过程,鬼知道他在白骨地牢死而复生并炼神成功后,给白骨地牢留下了什么对幽冥教有用的事物。 现在沈墨百分百断定白骨祭坛和幽冥教有关系。 一路风驰电掣,片刻间就来到大雄宝殿外。 清凉夜色下,宝殿外的菩提树被清风拂动,树影婆娑。习习的凉风,似可以洗去俗世人对名利的贪嗔眷恋。 这座受千百年佛法熏陶的寺院,终于在此刻显示出它特有的宁定禅意。 可是沈墨没有受到感染。 越是靠近大雄宝殿,沈墨的内心越是焦躁。 圆意的禅心同样察觉到,在近乎解脱般的清净下,大雄宝殿有使他禅心烦躁的事物。 沈墨忽然一笑,“圆意,你还是血肉之躯,无论修出何等高深的佛法,仍旧做不到不为外物所扰。人只要还在红尘里,根本是身不由己,做不到真正的逍遥自在。这次事后,还是跟我下山吧。” 明明大雄宝殿藏有令人不安的事物,沈墨依旧谈笑自若。 解开对圆意的禁锢,沈墨迈入大雄宝殿。 此前僧侣云集的大殿,如今空旷无比。沈墨借着外界涌入的月色,看向大殿正中宝相庄严的佛像。 这座佛像睁着双眸,诠释出看破一切的韵味,唇角挂着一丝悲苦,却是在怜悯苦海中挣扎的众生。 成佛的正觉在于知道苦海无尽后,依旧选择要去渡化这无边苦海里的众生。 天下事,岂有畏难而不做的道理? 真正的佛是大智大勇,而不是消极地洒脱。 更有正视一切苦难后,油然而生的乐观。 这佛像真好,好就好在这双佛眸,实是画龙点睛。 问题也出在佛眸。 奉命敕造摩诃寺的匠师,绝不可能有这般的手艺。那种境界,不是甘为驱使的匠人能达到的。 “出来吧。” 沈墨用一种洞悉一切的语气说着。 圆意同样看向佛眸,在沈墨说话之后,他禅心的不安终于如开闸的洪水般要淹没他的理智。 一股令人绝望又恐惧的气氛在大殿里蔓延。 瞬息间,供奉大佛的宝殿仿佛一下子成为森罗殿。 圆意修持的禅心,几乎要被冲垮。 此时沈墨和大殿的佛像竟然同时开口,说出了同样的一段话。 “佛法大海,唯信能入,唯智能度。” 沈墨的声音充斥着年轻人的朝气,以及盛气凌人的盛气,更有天下底下,唯我独尊的自信! 而佛像的声音十分苍老,既淡漠,又慈悲。 两者的声音奇异地重叠在一起,宛如生与死的交织,充斥着不可言喻的奇妙感。 圆意深悉经文,知道这段话出自龙树菩萨的《大智度论》。讲的是依靠对佛法僧三宝不退转的信心,就能一切神通佛法悉具自足,不为外物所动。 摩诃寺正是三宝寺。 三宝既在此中,何须外求。 琉璃光王咒在心中念起,深邃漆黑的眼眸流露出不可遏制的光明,犹如一块浮木,成为无边苦海里的凭借,圆意抓着它不松手,禅心再也不会被大殿里佛像涌出的恐怖不安冲垮。 可他没有证悟的欣悦,反而面带悲苦地看向佛像,“为什么?” 因为佛像开口的声音,正是摩诃寺的住持衍法。 既然住持能点化他,说明住持并未入魔到失去神智。 若住持此前加害那些同门时,也是清醒的,那么…… 圆意没法想象下去。 沈墨负手而立,看向佛像,露出一丝讥诮之色,“装神弄鬼。你不是佛,也不是老和尚,你是判官。” 沈墨开口,石破天惊,道出苍老声音的身份。 滴答! 滴答! 滴答! 好似鼓掌。 “沈墨,你怎么猜到是我来了。我们,并没与见过。” 同时有血水从大殿顶部淌落下来,在滴答声中,苍老的声音响起,似乎无处不在,让沈墨摸不准他现在的真实方位。 而这个苍老的声音中,还藏有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显得邪恶怪异,更有种掌控生死的魔力。 “我想这世上除了判官的笔,别人可点不出那样的佛眸。何况能使黄泉雾的人,肯定是幽冥教的大人物,要猜到是你,并不难。” 沈墨面对这昔日可以说是他顶头上司的人物,没有丝毫的客气。 反正在沈墨心里,幽冥教的人都该死! 而且他笃定一件事,判官绝非真身降临。 要是这时候沈墨还猜不到老和尚已经成为判官的化身之类,那他就不是沈墨了。 因此沈墨才说对方装神弄鬼。 炼制化身,正是元胎、法相的特征之一。 只是其中细节艰难繁复,还须得舍去部分元胎、法相的本源,更充斥着随时被化身反噬的凶险,是以少有人去炼制化身。 判官作为幽冥教四大巨头之一,着实艺高人胆大,目前看来,他几乎是成功了。 一尊炼神级数的化身,对判官战力自然有极大的提升。 判官不亏是幽冥教第一支笔,做事果然好大手笔。 “不亏是你,沈墨。难怪孟婆那么惦记你,放下狠话,说你只能是她的,我们不许插手。只是我一向有个毛病,最喜欢干别人不让我干的事。” 他的声音略有停顿,随即一句,露出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霸气, “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两个不同的苍老声音,交相应和,慈悲和杀戮,竟同时体现出来。 终于,沈墨要自孟婆后,面对第二位真正的“炼神”级人物。 龙象法王鸠摩罗什比起真正的“炼神”还是差远了。 … … 鸠摩罗什对摩诃寺的般若经依旧不死心,他想着只要小心避开沈墨就行了,摩诃寺内,除去沈墨,还有谁能跟他做对手? 中土广大,如沈墨这样的人物,终归是凤毛麟角。 在摩诃寺外不远处,经过一阵子调息,恢复精气神,鸠摩罗什抱着决心,准备再次摸进摩诃寺。 大雄宝殿爆发的气势,让鸠摩罗什清晰无疑地感知到。 面对这迥别于沈墨的可怕气息。 鸠摩罗什沉默了。 仿佛下定莫大的决心。 他身后的随从多少有些修为,也能感受到来自摩诃寺内那霸道的气势,看向国师的背影,有如巍巍高山,似要积蓄出一股不逊摩诃寺内那霸道气息的气势出来。 难不成他们今日有幸目睹国师和中土的绝巅强者交手? 有随从身体,不可遏制地热血沸腾。 他们很有可能亲眼见证一场史诗级别的巅峰对决! 接下来的事,让随从们更加热血沸腾,因为大殿里又生出另一道恐怖的气息,和先前那霸道的气息对峙,一片乌云聚集在前方大雄宝殿的顶上,遮蔽月色。 再加上国师,必定是一场三人角逐的旷世大战。 其精彩程度,绝对是无可想象! 但国师没有如随从们意料的那样进入摩诃寺深处,而是选择转身。 没有任何解释,鸠摩罗什步步莲华,宽广的僧王法袍翩翩然地起舞,几个起落间就远离了摩诃寺。 “两个真正的炼神!” 鸠摩罗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炼神的存在,不该是凤毛麟角吗?他不过是来个名声远不及中土一流名寺的摩诃寺,怎么能一下子遇到两个。 他深知两个炼神存在交手,为了防止两败俱伤,让人捡了便宜,说不准就要清场。 他根本不敢加入战场,更生怕被人家当成隐患清除了。 鸠摩罗什去远后,随从们面面相觑。 还是为首的随从率先反应过来,做出抹脖子的举动,“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第18章 摩诃无量 沈墨眉心肉缝睁开,猩红血眼凸起。面对炼神级数的存在,他不会掉以轻心。 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 空旷的大殿,沦为两大炼神强者的战场。 无需多言,一场摩诃寺从未有过的惊天搏杀,就此展开。 佛像身边的左胁侍菩萨手里的金刚杵凭空消失。 同时至刚至猛,却又悄然无声的气劲袭杀沈墨背后。正是那消失的金刚杵。 沈墨反手一指点出,犹如脑后长眼似的,精准无误地点在金刚杵的头部。 轰! 金刚杵那至刚至猛的劲力,透入沈墨体内。 但半分痕迹不在沈墨身上显现。 阿鼻地狱道修成的肉身,论坚韧程度,不下于神兵利器。 同时,沈墨体内的真炁漩涡一样,将金刚杵的劲力吸走,点滴不剩。那金刚杵就好似黏在沈墨指尖,挣脱不开。 随即沈墨收手,往前一抬,金刚杵激射而出,带着山崩海啸的劲力,冲向大殿正中的佛像。 轰轰轰! 这是令佛子心碎的一幕,大殿正中的佛像四分五裂,露出一名老僧,盘坐佛龛上,他神色从容淡定,语声冷然,“沈墨,你不愧是当今世上,年青一代最出众的人物,假以时日,你的成就未必会在我之下。可惜咱们已经结仇,今天是留你不得了。三十年来,你是本座首位认真对待的敌手,光凭这一点,你就足以自傲。” 沈墨嘴角挂着一丝讥诮,“你若是真身来此,我还算你说了醉话,现在你这样说,实在是不知所谓。今日我会折了你这个化身,当做收你们幽冥教的部分利息,假以时日,我会连本带利,全部要你们还回来。” 其实两者刚才交手,都心惊于对方暂时难以摸清的实力,放出狠话,无非是想用激将法,看看能不能寻到对方心境的疏漏。同时又是一次新的蓄力。 老僧没有丝毫动怒,在说话的同时,手结出镰刀一样的法印。仿佛一个老农,在田间手持镰刀,获得丰收的喜悦。 这不是收割稻草的镰刀,而是收割生命的镰刀。 老僧的双手镀上一层金色。 沈墨猩红血眼观察心下,看得出老僧的双手产生了一种质变。这是佛门大金刚手的武功进化到神通的特征。 武学即是神通! 这是佛门最上乘武学的特征。 本来即使炼神,这种后天武学转化出的神通,远远比不得血脉觉醒的神通那样成熟,但之前老僧在佛塔里收割多位僧人的血肉精华。 这些僧人和他武学同出一源,气血大补。 让老僧速成了这门大金刚手神通。 此等法门,伤天害理、灭绝人性,却又是魔道理所当然之事。 佛魔本就是一念之差。 大金刚手施展镰刀印,实是世间横练肉身的克星。 老僧的大金刚手镰刀化成的刀炁破空杀向沈墨。中间沈墨布下层层气墙,都如同窗户纸一样被其割破。 只是迟缓了一下刀炁的行动。 他神闲气凝,袍袖一震,没有避开刀炁,反而迎上去。手里拿出那半块魔佛法印,对准刀炁。 嗡嗡嗡! 恐怖的回音轰然大作,老僧盘坐佛龛,被嗡嗡声震得七窍流血,神气委顿。 利用魔佛法印对老僧的震慑,似乎手到了奇效,沈墨该当胜券在握了吧。 圆意在一旁观察着,心里有些不落忍。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僧双手的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虚空里,一个金色真炁组成的大大“死”字,赫然成型。 嗡嗡声大作时,沈墨的骨髓震荡,气血并非如平时那样浑然天成,因此睁开的猩红血眼有刹那的空白,失去对周围环境的观察。 就在这刹那间。 金色的“死”字,有如一座大山,落在沈墨头顶。 那冥冥中的规则之力降落。 沈墨浑身气血沸腾,仿佛要被抽离他的身体。 圆意终于明白不对劲在哪里。 之前“判官”已经见识过那半块魔佛法印的威能,现在怎么会不做防备。嗡嗡声对他也有影响,感受到骨髓震颤,圆意明白沈墨肯定因此露出了破绽。 骨髓震颤在练功时有说不尽的好处,可在生死激斗下,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来。 “这就是判官笔的神通吗?” 一个“死”字,让沈墨感受到了死亡的压力。 可是沈墨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永远不要对一个真正的强者使出同样的招数。 适才击碎佛像的金刚杵突然跃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对着老僧后背重重来了一记。 这一下突然到出乎所有人意料。 原来沈墨早已潜藏暗劲留在金刚杵上,突然用出半块魔佛法印,分明是引蛇出洞,激出判官后招。 无论如何,这个“死”字出现,必然耗费了“判官”化身的大量精气神。面对这可乘之机,他绝不会留手。 因此附着在金刚杵上的暗劲爆发,足以给对方来一记真正的重创。 金刚杵击中的位置,正是背心灵台穴。灵台者,心之神灵所居之亭台。判官炼制“老僧”为化身,灵台穴必定是其布置手段的重要位置。 果然,那死字的威力随即大减。 沈墨眉心的猩红血眼绽放出浓郁的红光,如一记重锤,将金色的“死”字粉碎。 一团灰雾,倏忽地从老僧头顶冒出来,冲破大殿,转瞬消失无踪。 那团灰雾,当是“判官”部分本源。 经此一役,“判官”不但损失了一个化身,还要元气受损。 老僧如被戳破的气球,身上不断涌出血水,形容愈发干瘪。 沈墨口中喃喃,经文声荡起,正是以金刚狮子吼的无上内功念诵琉璃光王咒,也就是药师琉璃光明经。 “圆意,你过来。”老僧在血泊中对圆意招手。 圆意心情复杂地来到老僧跟前,他心里有个莫大的疑问,住持之前真的是清醒的吗? 没等他问出,老僧衍法便说出答案,“此前种种,皆是老衲所为。你也不用为老衲掩饰,到时候直接告诉他们。待会你将老衲火化,那半枚魔佛法印自然会出来。只是切记不能将它们合在一起。 魔佛法印合在一起,会激发当初魔佛残留的一记神通,唤作摩诃无量。神通一出,有毁天灭地之威,且不分敌我。” 第19章 汝今能持否 圆意听到衍法承认此前种种孽事,皆是清醒时所为,饶是早有准备,仍是有天塌地陷之感。 “住持,为什么?弟子知道你这样做,心里好苦。这尘世也好苦。难道你以前说的慈悲心都是假的?对弟子们的关怀,也是假的?”圆意万分不解。 他实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住持慈悲的外表下,竟藏着恶魔一样的心肠。 “真是痴儿,你天生慈悲心,那是极好的,将来成就只会在老衲之上。至于老衲,不过是接受了真实的自己而已。 我本是屠夫一个,学佛参禅,只想能得道而已。但到头来才发现,那样的我,就不是老衲自己,如何悟菩提,得正觉。至于你想知道的真真假假,答案在于你,不在于我。 如果你还不明白,那就从红尘中来,再回红尘中去。我知道你心里总是装着天下苍生的苦,摩诃寺不是你的清净地,而是你的逃避之地。” 圆意不由一怔,外面清凉月色涌进来,照彻大殿虚空,他心里也随即空空荡荡。 “老和尚倒不是诳你,世不可避,如鱼之在水。你若躲红尘是非,佛门广大清净地,也是红尘是非。”沈墨的言语恰然点至。 那老和尚衍法微微一笑,“我再送你一佛偈,托身红尘中,杀入白刃里。” 这是衍法最后的话了。 血水流了一地,腥气逼人。 不止是衍法的血。 随手劈出燃木掌法,点燃衍法的尸身。他并不叹息这化身血屠,与判官有莫大干系的老僧,只是在意那卷人皮经文,竟不知何在。 总不至于被判官的本源精气裹挟走了。 他先去地牢,什么白骨祭坛,空空如也,一切空空荡荡,连血水痕迹都没有,很是干净。 沈墨心想,佛塔的地下佛殿里的那尊佛像里藏着一个高大身影,不知是什么怪物,难不成那人皮经文也差不多? 还有那奇怪的木鱼声。 除开他手中的半块魔佛法印,摩诃寺的三宝,个个透着古怪,而且沈墨有些猜测,感觉这三件事物,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宝物,而是被关押在摩诃寺的邪魔。 这不是凭空猜测,而是世间确然有类似的事。 他在崂山上清宫学艺时,听说过龙虎山正一观的历代天师将许多曾祸乱世间的邪魔关进了龙虎山的天师庐里,由历代天师不断以符箓加持,才使得那些邪魔不能出来,祸乱人间。 当时只觉得是半真半假的传言,可随着他见识越高,修为越深,愈发觉得那很可能是真的。 … … 沈墨回到大殿,圆意已经收集好衍法的骨灰,并取出那半块魔佛法印。 “这东西你要吧。” “你先保管着,我这半块还没琢磨透,暂时不急着你那块。”沈墨此番经历后,对待这种邪异事物,更加谨慎。 既然衍法没有选择将魔佛法印合二为一,他没必要冒风险。 对未知的事物,仍需要有些敬畏。 “好,反正你要的话,随时找我。我们下山吧。” 衍法已经火化,圆意没有追寻真相的打算,因为不会改变住持是恶魔屠夫的事实,纠结其他再无意义。 山中虽好,非是极乐净土。 红尘虽乱,却有他未竟的抱负。 … … 山路上,一僧一俗,仿佛乘风而行。沈墨颇有几分打趣地询问, “你不打算参加无遮大会,弄个住持当了吗?虽然我说要带你下山,但也不耽误你先当住持。有个摩诃寺住持当我属下,我觉得很风光。” “不必了,圆心才是最好的住持人选,他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莫非你忘了,他是个死人。” “他只是没有心跳,呼吸没有热气,不代表他死了。何况什么才是死了?死去万事空。他没有死,只是用另一种我们暂时不理解的方式活着。” “你就不担心他这种状况很容易出问题?” “世事无常,再大的问题,能有衍法住持大?” “这次我觉得你说的对。” 圆意本以为沈墨要和他继续抬杠,没想到沈墨罕见地没有反驳他,心里有些高兴,他此时再次面对滚滚红尘,其实有些忐忑不安,经过沈墨一番打岔,着实有些期待了。 出家人不藏心事,圆意于是问沈墨,“到了山下,我们先去哪里落脚?” “我已经想到一个好地方了,而且能锻炼你最大的弱点。” 圆意好奇,“我最大的弱点是什么?是太过心软吗?” 沈墨笑了笑,“心软算什么弱点,心如铁石的人,未必就过得好。你最大的弱点是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将来难免遇到这样的事,届时着了道,可就麻烦。所以我打算带你去青楼体验一下。” “啊,算了吧。” 沈墨微微一笑,“看吧,还没去,你就怕了。所以,你就更得去。” 圆意饶是知道沈墨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行事出人意表,可带他这一个和尚下山第一件事,居然是去逛青楼。 这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好,那就去一次。” 圆意的佛法修行已经停滞很久了,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自己的弱点,挑战自己的软肋。 “不过,事先说好,我没钱。” “不妨事,可以先欠着。” 圆意突然有些心碎,他本来以为以他和沈墨的交情,这等大事上,沈墨会请客的。 没想到交情是交情,金银是金银。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么聊着天,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这短短时刻,比摩诃寺千百个日日夜夜里的青灯古佛要有趣千百倍不止。 他原来以为红尘皆苦,从没有想到和朋友打趣斗嘴,竟是如此快乐。 而且一念起,对逛青楼这等羞于启齿的事竟期待起来。 当初入空门时,住持问他,“尽形寿,不**,汝今能持否?”,他回答的是“能”。 住持当时笑了笑,“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不过我希望有一天你的答案是‘不能持,然后能持’,能出也能入。” 而在这个问题之前,住持还问过,“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 想来住持自己对此的答案大概类似。 原来,住持早就告诉圆意他的真实面目了。 只是……只是……那时的他,还不能明白。 圆意当反贼被官府抓到的时候没哭,要被砍头的时候没哭,在摩诃寺见得同门遭受住持屠戮时没哭,得悉住持杀戮同门时是清醒时的真相后没哭,火化住持的时候没哭。 此刻,山风带来的沙子,迷了这佛法高深的年青僧人的眼,一滴泪就这样出来了。 第20章 且向花间留晚照 江城,春花秋月馆。 满目的莺莺燕燕,若隐若现的梨花雪白,这里的山峦起伏,比摩诃寺的山色还要吸引人。 虽然很不想看,圆意还是忍不住开眼。 往常摩诃寺也来过女香客,可都是贵妇,有专门的法师招待,看起来礼法严谨,给人以女色的欲望自然要轻许多。 这里的女施主,却是百花齐放,有含蓄的,有火辣的,有欲拒还迎的,有冷若冰山的。 明明并非她们的真实面孔,却把这面孔戴的如此自然,几乎以假乱真。 圆意分析得如此深入,心中仍是有一种火热。 有些事,没经历过,就是看不透。 觉得神秘,忍不住想去探索。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心中默念着心经,借以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 这是修道的大难关。 沈墨确实没说错,这确实是他的弱点。 人在小的时候,心里是倾慕父母的;到了长大后,知道男女之情了,则会恋慕年轻美貌的人。 圆意以前敬慕师长,住持的事,毁灭了他的三观。这好像是真正的成长,现今莺莺燕燕入眼,即使心里念着四大皆空,却也忍不住想看。 该死的沈墨,把他带进这里面,就不知道跑哪里去鬼混了。 如果这样下去可不行,圆意找到办法。 红粉如骷髅。 不是观想骷髅,而是利用他高深的修为,运足明察秋毫般的目力和发挥灵敏如犬的嗅觉,观察每个女子身上的瑕疵。 有的女子毛发旺盛,有的女子还有香囊掩盖下的狐臭,还有带口臭的,这个倒是不怪她,她有胃病。 还有脚臭的,如果脱下鞋袜,肯定比圆心的味道还重。 居然还有身上流血的,哦,是月事来了。 通过观察这些,心中升腾的火焰自然覆灭。 圆意甚至颇有成就感。 “大师,你选好了吗?”旁边老鸨见圆意盯了半天,始终不下手,还以为小和尚腼腆呢。 圆意知道终究要选一个,单对单地接受考验。 他已经找到面对的办法,所以不太怕。 为了以防万一,圆意选了来月事的姑娘。 即使到时候忍不住,对方来月事,也是行不了房的,如此可以保住清白。 选好姑娘,于是姑娘去洗漱换装。 圆意在房间里等待。 没等多久,姑娘来了。 圆意猜想,她是不方便沾水,所以只是简单擦洗一下。按理说月事来了的姑娘,应该不用接客吧。 他第一次来风月场所,不太了解,因此不清楚其中缘由。 “大师安好。” 姑娘长相清秀,不像是个老手。 圆意也是新手,彼此彼此。 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无言。 圆意见她越来越局促,脸色发青,“你把手给我。” “原来大师是喜欢玩手。”姑娘挤出笑容,附和一句。其实她不方便,怕说出来,对方生气。已经做好准备,用其他方法补偿。 她实在很需要钱。 如果能用手解决,那也不错。 圆意摇了摇头,用拇指按住她的虎口,一股热力透进去,姑娘立时舒服很多,忍不住呻吟一声。 圆意微微一笑,“你有点痛经,以后不舒服时,可以自己试试用热毛巾敷一下这个位置。” “啊,嗯,多谢大师。”姑娘平生第一次遇见这种客人,实是不知怎么形容。 房间里响起一阵笑声,是沈墨的。 姑娘吃了一惊。 圆意有些气恼,沈墨居然在旁边偷看。他解释一句,“这是我朋友,他喜欢开玩笑,你别害怕。” 姑娘咬着嘴唇,石破天惊一句,“大师,你们这种情况……” 她稍作犹豫,终归是因为太缺钱,下定决心,“其实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加钱。” 那边沈墨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不等圆意发火,沈墨道:“我走了,姑娘你好好伺候他,钱我还是给双倍。” … … 春花秋月馆一路金碧辉煌,可有个僻静角落里,静静伫立着一个几乎无人打扰的木屋。 沈墨走进木屋,开了天井,上覆盖琉璃,想来是经常有人擦拭的,十分明净,一抹落阳进来,恰好斜照在一个茶几上。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沈墨随口抄了一首前世的词,和屋内正响起的飘然中带着一丝沉重的琴声恰好应和。 琴音在沈墨住口时休止,绕在木梁间,久久不绝。 清风自门外徐来,吹得沈墨衣袂微微而动。 沈墨看向弹琴的女子,正是春花秋月馆幕后的老板——柳晚晴。沈墨刚认识她的时候,胸腹平平,如今依旧如此,当真是十年如一日。 而在外人眼里,春花秋月馆的老板不同于一般的美女,每一次与人会面,皆给人不同的经验,多少达官贵人,风流才子,为她神魂颠倒。 可没听说过,谁能做她的入幕之宾。 她的背景神秘莫测,哪怕是有权贵想要用强,都没法一亲芳泽,反而事后遭遇警告,不得不退缩。 因此不同于一般的交际花。 能不能见到柳晚晴,全然看她心情。 像沈墨这样贸然闯入的客人,事后皆会遭受不好的结果。 柳晚晴当然不会对沈墨生气,给沈墨主动倒了一杯茶,微微笑着,“我猜你在江城潜伏了一年,居然一次都不来看我,这可说不过去。难不成,咱们之间除了交易,竟没有半分老朋友的情义可言?” 沈墨盘膝坐下,接过清茶,“我的老朋友可没有包括你,你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幽冥教的白无常使大人。我现在可是你们幽冥教的大敌。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不久前我才和判官打了个照面。” 柳晚晴悚然一惊,判官是幽冥教四大巨头,而且对无常使一系,有强大的约束,她怎么会不清楚判官有多么可怕的实力。 沈墨居然和他打了照面,还能安然无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实在令人细思之下,格外可怕。 沈墨终于也到了当棋手的地步。 柳晚晴再看沈墨时,不由多了一层敬畏。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如果是原来的沈墨,她会说帮你做什么,而一字之差,隐隐有效劳的含义。 幽冥教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至少沈墨清楚,柳晚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第21章 竹林开花赊刀人 “我想见赊刀人。” 柳晚晴清丽秀雅的脸庞生出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墨微微一笑,“我有我的渠道,你带我去见她,我欠你一个人情。” 赊刀人是一个极为神秘的代号,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仿佛无所不知。 有机会见到赊刀人的人,赊刀人会给他一把刀,然后可以解答他一个疑问,或者留下一个有关他命运的预言。 而且,每个人此生有且只有一次得到赊刀人指点的机会。 一般赊出的那把刀,要求在一定年份后还回去,如果期间遗失、损坏,将会有莫大的灾祸。 当然,如果能按时还刀,那么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这也是一个人此生中能第二次见赊刀人的机会。 不过赊刀人再如何神秘,也有吃瘪的一天,曾有一位江湖霸主得到赊刀人关于他上半生的预言之后,登临江湖之巅,在他最志得意满时,又发动自己的势力,找到了赊刀人,询问下半生的预言。 赊刀人没法拒绝,坏了规矩,留下一段预言,结果还是被害死,而那位霸主的皇图霸业也在不久后,灰飞烟灭。 有人说,那是赊刀人以死留下的诅咒,而非预言。 沈墨想问赊刀人有关魔佛法印的事。 沈墨不会问自己的命,那东西太虚无缥缈。何况上清内景法明明白白说过,天道可截不可信,我命由我不由人。 道家炼神之法,以自己为苍天鬼神,才有顺行成人、逆行成仙的说法,看着冲虚恬淡,实则骨子里透着霸道。 … … 莫愁湖,月朗星稀,四顾皎然。柳晚晴当了船夫,载着沈墨。她一手撑船,一手洒些饵料,喂食湖中的鱼儿,轻悠悠地唱着歌。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或许是留晚照和她的名字特别相合,所以她特别喜欢这两句。 她想起神都某位闺中密友的话,沈墨这个人不但会送金尊玉佛,而且送的东西,往往能打中人的心坎。 有时候,你明明知道他有坏心思,还是想把他当自己人。 歌声飘荡在湖水上,给宁静的夜添上喧嚣。 一叶轻舟,出没湖波,穿过看不到边的荷花荡,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的岸边。 那是一片清幽的竹林,而且景色奇异。 因为这片竹林居然开着花。 柳晚晴皱了皱眉。 沈墨在她身后,清幽幽地说道:“传说竹子开花,天下必有大难。” 柳晚晴默然。 天下确实已经乱了。 “走吧。” 这片竹林开着的是白花,一片片的,如同纸钱似的,风吹竹林,像是吊唁声。 普通人来这里,怕是很容易被吓出病来。 柳晚晴虽是柔弱女子,却非常人,但此时也郑重地对沈墨说,“待会跟我走,一步也不要错,否则容易迷路……” 她停顿一下,清澈的眸子露出一丝恐惧,“说不定还会沾上脏东西。” 沈墨点头。 柳晚晴从舟上取出一小坛酒,一篮子肉菜。 “待会办完事,咱们三个人一起分了酒菜。估计我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竹子开花,天下大乱。 赊刀人为了自保,往往会在不久后选择彻底避世。 沈墨笑了笑,“酒神杜康二十年前酿制的极品花雕,今夜就算是问不到我想知道的事,也是不虚此行。” 二十年前酒神杜康只酿造三坛,其中两坛都被人喝掉,余下一坛分成两个小坛,其中一小坛正是柳晚晴手里,论价值比同等重的黄金还贵。 他心里却想:“三年前这坛花雕是庆余堂送给神都长公主府上的,辗转落在柳晚晴手上,看来这女人还和长公主关系匪浅。” 一想到长公主,他其实有些头疼。 所以还是不去想了。 随柳晚晴步入竹林,沈墨才能真体会到竹林布置之奇,可谓是深得阴阳开阖,乾坤颠倒之妙。 若是不开启血眼,仅凭他那半吊子的奇门五行术数,多半走不出去。 沈墨来此是求人办事的,不欲多生是非。 老老实实跟着柳晚晴一步步走。 这女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腰肢摆款,像水蛇一样扭动。 沈墨什么阵仗没见过,根本不为所动! “观自在菩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沈墨心里念诵心经,内心清净,耳听似吊唁的竹叶沙沙声。那竹林中的恐怖气氛,被心经扫空,当真是表里俱澄澈。 他一丝心神系在柳晚晴身上,也不管她如何腰肢摆款,更不管脚下的路,亦步亦趋。 若是沈墨低头看,就会发现,有时候脚下的路凭空而断,犹如万丈深渊,更多的路是盘旋往复,稍一行错,可能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终于走过竹林,那吊唁似的沙沙竹叶声消失。无数竹子开的纸钱白花飘落聚集到前方,重重叠叠,仿佛纸钱堆成的坟冢。 坟冢上坐着一位长眉长须及长发着到膝盖边上的老人,他仿佛在打瞌睡,忽然鼻子吸了吸气。 “好酒,好酒。”他大叫道。 身子前倾,往柳晚晴身边凑,几乎要摔倒。 沈墨心知,这便是赊刀人了。 “后学末进沈墨,见过赊刀人。”沈墨客客气气。 赊刀人仿佛才醒过来,眼神不住往酒坛瞟,又打个哈欠,伸伸懒腰,“沈墨?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柳晚晴在他耳边低声提醒,“崂山上清宫,已经仙逝的上代掌教长青子的关门弟子。” 赊刀人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被崂山上清宫逐出去的那个小子。听说你还拒了当今皇帝妹妹的婚事。” 柳晚晴解释一声,“叔爷,拒的是长公主的女儿。” 她忍不住翻白眼,心想:“叔爷太不礼貌了,怎么能一上来就揭沈墨的短。做人要礼貌,要说就说人家的长处嘛。” 赊刀人哈哈一笑,“反正是拒绝了皇室,不错不错。我这一辈子,最讨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你小子很对我的脾气,你找我是问事情,还是批命?” 他又在怀里摸索,嘀咕着,“刀呢。” 找了半天,方才从屁股底下的白花里,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我自己打造的刀都送完了,这是我那老鬼师兄留给我的。你运气不错,正好能接下最后一把刀。”他随即有些惆怅,“我前面赊出去的刀,他们都没能保住,希望你能保住它。二十年后,能完好无损地还给我。” 沈墨脸色颇有些不自然,心想这刀生锈成这样,要完好无损也太难为人了,魔佛法印之事,不问也罢! 赊刀人似乎看出沈墨的担忧,又笑:“你放心,这刀三十年前到我手上就是这样子了,要损坏它几乎不可能。你只需要防备它被偷走、抢走就成!” “晚辈尽力!” 来都来了,还是问了吧。 第22章 不信命 “说吧,什么事?”赊刀人见沈墨答应下来,仿佛卸下重担,急不可耐地问。 沈墨:“……” 他怎么比我还着急! 赊刀人见沈墨反应,又解释:“你也看到了,竹子开花之后,此地十分不祥,柴刀送走后,我才可从容离去。” 沈墨心下了然,看来那竹林的怪异,不是赊刀人所为。 柳晚晴一旁道:“赊刀人讲究缘法,不能刻意,所以我一直是愿者上钩的心态,不然我略施小计,找几个人来问叔爷,他早就可以无牵无挂离开此地了。” 她知晓沈墨为人多疑,所以还是说清楚才好。 当然,要是沈墨没有和判官照面且全身而退的能力,柳晚晴才不会解释,说到底是敬重沈墨的实力,不想平白得罪人。 沈墨微微点头,“是我小人之心了,既然前辈直爽,我就直说。我想前辈帮我掌掌眼,看看这玩意到底有什么说法。” 他取出那半块逆形卍字符,送到赊刀人手里。 赊刀人接住它,仔细端详,片刻后,忽地大叫一声,呼吸急促,忙将此物丢到地上,左手抚胸,右手放在背后。 沈墨认得出,此是玄门收敛心神的要诀,而且是极为上乘的法门,崂山上清宫中,也没多少人会。若是练得火候够深,任由电闪雷鸣、山崩地裂,也全然能置之不理。 真正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心魔,杀心中贼。 “原来赊刀人也是玄门正宗一脉。” 柳晚晴见赊刀人收敛心神,不敢乱动,生怕惊扰叔爷,惹出大祸。 可是赊刀人虽然用了上乘的收敛心神法门,面色依旧痛苦,而且呼吸愈发急促,怕是很快就没法喘息。 正当赊刀人快要支撑不住时,一只手轻轻拍在他脖子后的大椎穴上,一股绵绵然、泊泊然、似无休止的醇和真炁通过大椎穴灌入赊刀人体内。 “意与神会,不着片尘;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赊刀人得这股玄门真炁相助,又得沈墨以传音入密之法点拨,方得以宁定心神,呼吸逐渐均匀,直到月上中天,方才缓缓睁开眼。 赊刀人目中闪过微光,笑了笑,“果是崂山上清宫真传,今夜若不是有你在,老头子即使熬过此劫,也要落个半身不遂。” 沈墨:“前辈无须客气,若不是我将此物给前辈掌眼,前辈也不至于走火入魔。” 赊刀人摇摇头,“不管你的事,我这是在此处落下的病根子。即使你不来,我迟早也要发作。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这一遭,帮我大为缓解病根,往后离开此地,我可以徐徐图之。这样吧,老头我孑然一身,没啥好报答你的,不如我将我侄孙女许配给你如何?” 柳晚晴平平无奇的胸腹都鼓起来,忍不住锤了赊刀人一下,“叔爷,你开什么玩笑。” 她心想,“这要是成了,那疯女人指不定要把我撕成碎片。” 沈墨轻咳一声,“前辈还是说正事。” 赊刀人撇了撇嘴,“侄孙女当真是不领好,不晓得这小子前途无量,老头儿是给你找靠山呢。” 只是赊刀人讲求缘法,提了一句已经稍有逾越,触及底线。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正色道:“这魔佛法印你是从摩诃寺得来的吧,另外半块到手了吗?” 沈墨见他一句话就点破半块卍字符的来历,心想这趟来对了。他点点头,“在我朋友那里,要取随时可以。” 赊刀人舒了口气,“还好你没两块都带在一起,否则好事也成坏事。这块卍字符有小雷音咒印的修炼法门,可以易筋洗髓,提升根骨。只是侵染魔意,若无上乘玄功,极易被影响神智。好在你已经是炼神中人,这点魔意影响不到你。 除此之外,魔佛法印更是开启魔佛密藏的钥匙,那魔佛密藏又称小雷音寺,里面有魔佛舍利以及逆练如来神掌的修炼法门,若是能得到,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凭此结成元胎,修炼到法相境界,凭那门逆练如来神掌的神通,足以纵横当世无敌,宛如当初魔佛复生。 只是小雷音寺所在地的地图,由昔年魔佛座下的八众怪物执掌,又称八部天龙众,分别是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你若有心,可以以此为线索,前去寻觅。 当然,你若不想辛劳,仅凭小雷音咒印,足可受益无穷。” 沈墨拱了拱手,“多谢前辈解惑。” 魔佛舍利和逆练如来神掌的法门确实让沈墨有些心动,但也得谋定而后动,先弄清楚那八部天龙众的底细,再做打算。 赊刀人又将沈墨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突然微微一笑,“沈兄弟,要不要老头子送你一句话。” 沈墨摇头,“不必了,晚辈不信命。” 赊刀人哈哈大笑,“好小子,来来来,吃酒吃酒。” 柳晚晴于是分菜分酒,一老两少,就着月色,喝酒吃菜。大家都是洒脱人,也不说刚才的惊险,更不谈沈墨的事了,只说天南地北,风土人情。 一时间相得甚欢。 至于竹林里的吊唁声,到了后半夜,愈发喧嚣起来,三人也浑不在意。 直到漫天星隐,露水沾衣,方才尽兴,各自休息。 沈墨也不避忌,盘膝打坐,思虑消止,逐渐物我两忘。他对长生的渴望,正体现在日日夜夜,练功不缀上。 那边柳晚晴却怎么都睡不着,叫醒老头儿,问:“叔爷,我睡不着,要不你跟我说说你想送沈墨什么话?” 赊刀人低声一笑,随后慢悠悠地在侄孙女背上写了一句话,又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就不要再传出去了。” 柳晚晴一脸无语,“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有什么好传的。” 她神色恹恹,却又睡不着,更不可能练功,天将亮,又无星星可以数,只能百无聊赖,等到沈墨收功。 终于如蒙大赦,急不可待地叫走沈墨,出得竹林,想快去回去补个觉。 熬夜可是女人的终生大敌! 第23章 保安堂 庆余堂。 “掌柜的,外面有人找你。”庆余堂一个伙计进得堂内,向石三禀报。 石三合上手里的秘籍,练了青龙令上的养生功法之后,加上庆余堂过手的药材着实不少,他炼炁略有小成。 于是花了大价钱从官府买来一个采花盗的秘籍,里面有轻功、迷药还有易容的手段。 这是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大东家的事发了,他肯定得连夜跑路。 因为一直以来担惊受怕,生怕哪天有人来抓他。石三练秘籍上的功夫是一点都不敢懈怠。他一个庆余堂江城分号的一把手,不到一年活生生把自己往一个朝不保夕的采花大盗的路子逼。 哎,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怀念从前那些摸鱼的日子。 不珍惜啊! 伙计打扰石三研究秘籍,石三很不高兴,他练秘籍是为了活命,头等大事,吩咐不过,不是重要事务,绝不能来打扰他。 转您一想,伙计没这么笨! 他按住怒气,淡淡道:“说吧,什么事?” 因为时常担惊受怕,他渐渐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目,免得给外人瞧出什么来。 “外面有个叫沈墨的公子爷来找你,我瞧他穿得很气派,说你一定会见他,所以才来打搅您。”伙计擦了擦汗,谁叫他是新来的,才被欺负着来向大掌柜禀报。 只愿那公子爷说的是真话,大掌柜一定会见他,否则少不了吃一顿挂落。 扑此! 伙计瞧见,大掌柜手里的书本竟失手落在地上,发出响声。 大掌柜竟顾不得捡起那看起来极为重要的书本,额头上汗水流得比他还多,顾不得擦拭,抓着他,急问:“人在哪?” 他心想,“我的老天爷,大东家怎么光天化日地直接上门了。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如此客气了,使不得啊!” 要知道以前沈墨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 这要是给人瞧见他光明正大地走进庆余堂,石三还怎么说得清。 这次过后,一定要跑路。 “母亲大人,请原谅儿子不孝。”石三心里发狠,哪怕大东家掌握了他家人的性命,也不能继续这样担惊受怕了。 不过现在,还是不得不见大东家。 毕竟现在跑,肯定来不及了。 今夜就找机会乔装易容! 到了前堂会客的花厅。 石三屏退左右,向沈墨一拜。 沈墨瞧他一头冷汗,笑了笑,“我来得光明正大,你是不是怕了。” “小的不敢。” 沈墨不置可否,“你也就这点出息,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我既然光明正大来找你,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石三如醍醐灌顶,他是脑子没转过弯,现在一想,大东家敢露面,自然是不怕幽冥教和崂山上清宫找麻烦。 那他这小一年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沈墨也是摸不准石三神奇的脑回路,不然得骂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他此次坏了判官的化身,即使判官是老牌的炼神强者,也不得不静养一段时间。 而且前有孟婆,后有判官,皆没奈何他,幽冥教若非要和沈墨拼个你死我活,那正道的大派以及官府,肯定乐不可支。 幽冥教自身非是铁板一块,又不是独霸江湖,已经不太可能和沈墨斗个鱼死网破了。 何况一个炼神强者,真发起狠来,跟幽冥教不死不休,只消一日不死,幽冥教就永无宁日。 所以他打算稍稍露面,试探一下外界的反应。 如果不出意外,一些反贼及官面上的大人物都可能会来找他。 乱世将至,青龙令也不会如以前那样好使了。沈墨得继续布局,才能更好地收集修行的资源。 他对局势有自己的判断,关外的药材,再过段时间,怕是很难进来了。 因为一旦打仗,药材这等救命的物资,乃是各方势力都紧缺的,青龙令的面子,还没大到让各方人马让出这块肥肉的地步,何况总有不长眼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沈墨一向目光都很长远,而且深悉狡兔多窟的道理。 不过今天来见石三,目的除了达成露面外,他还打算开一间医馆,另有别用。 “接下来,你去给我盘一间医馆,名字就叫‘保安堂’,给你半天时间。” 石三见沈墨虽然时间催得紧,但也不是天大难事,不禁松一口气,以后也不用太过担惊受怕,好日子又快回来了。 他平生办任何差事,都没有如此开心过。 “小的这就去办,必定不让大东家失望。” “嗯。”沈墨点了头,也不看他,走出庆余堂。 … … 春花秋月馆。 圆意在旁边念经,姑娘在床上。 他一夜未睡,都在念经。 姑娘也一夜未睡,因为这钱挣得不踏实。 沈墨出现在房间里,圆意如释重负,“你可算回来了。” 沈墨不在,他自然不好离开,不然显得他没能经受住考验似的。 沈墨瞧了屋内情形,打趣道:“你这是禽兽不如了。” 圆意连忙回他,“我可什么都没干。” “干了就是禽兽,没干就是禽兽不如。” 圆意:“……” 沈墨丢了两片金叶子,扔到床上,“姑娘,我们走了。我朋友禽兽不如,实是不敬,这两片金叶子,只是聊表歉意,还请收下。” 随即带着圆意出房门。 他也不顾忌给人瞧见,直接找到老鸨,让她告诉柳晚晴自己在城里盘下一间医馆,唤作“保安堂”,记得让馆里的姑娘来照顾生意。 老鸨自是应下不提。 出了春花秋月馆,圆意才问,“这保安堂就是咱们往后落脚的地方?你打算当大夫?” “我可没耐心当大夫,你不是喜欢济世救人吗?今后你就在保安堂坐堂,救死扶伤,正是得其所哉。” “可我不太会看病。” “没事,可以学的。” 圆意:“……” 其实他对当大夫确实不抗拒,衍法送他佛偈“托身红尘在,杀入白刃里。” 他不喜欢打打杀杀,但还是得来红尘经历一遭,当大夫救死扶伤,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沈墨实是用心了。 只是沈墨让春花秋月馆的姑娘们来照顾生意,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呢? 第24章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保安堂开业,平静地过了半个月。 沈墨得到一个消息。 最近一段时间,神都的朝堂宣布了一件大事。皇帝的内卫、监察天下的绣衣使者、负责和江湖人打交道的六扇门以及军方势力合力组建了一个新的衙门——镇魔司。 新诞生的镇魔司职权远在内卫、绣衣使者等衙门之上,拥有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权力。 而这个衙门负责的事情,可以说都是神秘、灵异的事件,和妖魔邪祟有关。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最近越来越多妖魔邪祟作乱的事件出现,相比侠以武犯禁的江湖人,这些妖孽造成的危害更可怕。 因为它们作乱,简直没有道理和规律可寻,每出现一次,常常伴随村落城镇的动乱,死伤惨重,极大地扰乱了天下的安定。 这让本来摇摇欲坠的国朝,愈发风雨飘摇。 由于动乱的发生,沈墨手上的力量也被削减了,乱世草头王不要太多,他不能阻止别人不产生野心。 如今大环境不好,生意是更加不好做。 总之是一个字“难”! 沈墨一边修炼小雷音咒印,一边消化庆余堂新进的一批药材,这批药材过后,即使还能搞到珍稀药材,质量和数量,都很难和现在相比了。 至于元胎之后,即使有珍稀药材,要提升修为,也得找到炼丹师,或者自己开炉炼丹。 是以高明的修行者,往往也是炼丹师,有时候还要兼职炼器,甚至得精通风水相术,总之是艺多不压身。 故而活得越久的修行者,往往越强大。但也是因为强大,才能活得更久。 崂山上清宫的前辈就留下过一句话,“不是因为古老才强大,而是因为强大才古老。” 面对纷乱的局势,沈墨没有急着插手进去,只是不断修炼,总结信息。乱世之中,出头越早的人,越难笑到最后。 何况他从来没有忘记他的追求,权力富贵皆是辅助他修行、问道长生的工具,不可本末倒置。 另一边,他开着保安堂,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江城,果然引来许多注意。保安堂附近,多了一些监视。 有崂山上清宫的,也有幽冥教的,还有江城官府的,甚至有新出现的镇魔司的人等等,各路人马,层出不穷,连柳晚晴的人都掺合了一手! 沈墨迈入炼神的消息,自然瞒不过这些人。 这也是他们只负责监视的原因。 一个炼神强者的份量,可比神都大人物的姘头更或者乘龙快婿之类要重许多。 在所有的监视人中,春花秋月馆的人是最轻松的,里面时常有姑娘光明正大地来看病,她们还很乐意来,实在是逗一逗圆意师父,太好玩了! 姑娘们都很喜欢圆意大师。 甚至还开了谁能拿到圆意大师第一次的赌盘! 赌注还不小。 至于沈墨如何知道的,那是因为当天留下的两片金叶子,已经把那位姑娘发展成沈墨在春花秋月馆的线人。 她的名字叫阿羞,有一个烂赌鬼的弟弟。 沈墨有两种生意不会去做,一是皮肉生意,二是赌博放贷。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该有的底线,还是得有的。 所以沈墨认识柳晚晴很久,却也没将她当成朋友,毕竟不是一路人。虽说柳晚晴也算是救了不少可怜女子,终归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然,不是朋友,但可以有利益合作。 修行人的爱憎不能凌驾在修行之上。 这是沈墨现阶段的人生感悟,至于会不会变,他不敢保证,毕竟等闲变却故人心,莫道故人心易变。 所以他当圆意是朋友,也不会绝对信任,他连自己都不会有绝对信任。 炼神是超凡脱俗的一个关键节点,在这个过程中,沈墨会经历人到非人的转变,他的心态,他的思维,乃至于他的是非观,都会受到影响。 正如古代社会进入现代社会一样,一定会产生许多价值上的矛盾。 沈墨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转变造成的影响不要太大。 对圆意的友善,是他给自己留下的锚,如果有一天他完全变了,甚至变成吃人肉、喝人血的妖魔,希望那时候,他能偶尔想起和圆意的这段情分。 这个手法乃是他师父长青子交给他的。 当年长青子的师父曾以死来渡化一个魔道巨擘,可惜没有成功,但沈墨的师祖临死前给那位魔道巨擘说过一句话,“但愿道友将来作恶时,能偶尔想起贫道。” 那位魔道巨擘正是幽冥教上一代的阎罗殿主。 这也拉开了崂山上清宫和幽冥教长达两百年的仇恨序幕。 … … 自从阿羞和圆意共处一夜之后,就被调到柳晚晴身边做侍女,从一个春花秋月馆的底层,成为馆里鸨母都要客客气气的人物。 她没有如坐云端,只是愈发心惊胆战。 因为她还兼职当那位公子爷的卧底。 “当卧底是很痛苦的事,如坠无间地狱。若是柳晚晴怀疑你的身份,你就照实说了。” 如果没有沈墨的这句话,她是一天都坚持不下去的。 馆里的人都叫柳晚晴为小姐,阿羞用纯熟的手法给小姐按摩捏肩。 柳晚晴这些天有些百无聊赖,不是睡觉,而是唱歌,歌词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句,“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其实她最近还得了神都那疯女人的传信,让她一定要好好监视沈墨。 不能让别的女人随便靠近他。 柳晚晴不知是赌气,还是因为应下了沈墨的要求,反正让姑娘们把去保安堂当成任务来做。 可惜姑娘们不争气,或者没机会见到沈墨,反正个个被圆意迷得五迷三道的,还有好些个姑娘哭哭啼啼地要从良。 春花秋月馆是来去自由的,不过出去的规矩是要学会做个贤妻良母,因此她们先得适应端茶送水、洗衣做饭的生活。 柳晚晴跟她们说过,她们从良,寻那些商人士子或者豪门,根本没用,这些人要么常年奔波,要么喜新厌旧,以后她们要嫁的人最好是老实的良家子,那自是不能过现在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当然要提前适应。 有适应不了的,就继续做姑娘,老了还可以当春花秋月馆的教习,专门教姑娘们琴棋书画、房中术等等,也不会坐吃山空。 总之,柳晚晴是尽最大的努力,保障她们的现在和将来。 其实她也是官宦人间的小姐,要不是她祖父做了权臣,施行变法,得罪先皇和神都诸多权臣,死后一家人被清算,幼年时在教坊司呆了两年,见过人间疾苦,才在有能力时开了春花秋月馆,收容那些苦命女子,顺便为神都的疯女人收集情报。 到底还是年纪大了,叔爷当时一句乱点鸳鸯谱的话,她在竹林时,浑不在意,可日子越久,反倒是愈发清晰了。 “阿羞,你生病了。走,我带你去保安堂看病。” 阿羞不解其意,说道:“小姐,我没生病。” “不,你就是生病了。” “真没有啊。”阿羞摸了摸额头,也没发烧什么的。 “到底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说你病了,就是病了。”柳晚晴有些生气,沈墨找这么个小笨蛋来她这里当卧底,简直是小看她,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现在就找他去算账! 第25章 听说中土有不死奇人 圆意适应大夫的角色很快。 虽然他看病的本事有限,但治病的能力很强。如果一遍药师琉璃光明经的不能解决的病痛,念两遍就好了,不行就三遍。 三遍过后,如果还不能解决,那只能念往生经,祝福病人,来生能投个好胎。 当然,不能用药的情况下,他才会念经。 城里的弥勒教也喜欢用咒语或者符水这类超自然能力救人,只是到底有没有效,并不好说。 对于穷人而言,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能抓住,已经很开心了。 但现在多了圆意,他不是稻草,乃是浮木。 好在圆意的名声还不够响亮,来找他看病的,还是以春花秋月馆的姑娘们居多,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姑娘们的占比会逐渐减少。 弥勒教迟早会注意到他,或者已经注意到他。 论辈分,圆意算是城里弥勒教里这些人中很高的,虽然他不再是弥勒教的人。 他对此做好准备。 圆意救不了天下的疾苦,他只能救眼前的。 救一个是一个。 所以他没有想太多。 他没有因为治病救人削弱功力,佛法修为越来越高深。隐隐约约他领悟了“布施”的含义。 “不错,看来三五年来内,你可以摸到炼神的门槛,到时候,咱们兄弟联手,天下大可去得。”沈墨睁开眉心肉缝的猩红血眼,将圆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很是开心。 圆意颇有些无奈,“收起你的神通。” 沈墨笑吟吟:“好,我今天有点事,要出门一趟,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出去了。” 圆意缓缓点头。 沈墨练功之外的时候,其实并不安分,他是个灵动活泼的人,喜欢开玩笑,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没有拘束感。 但圆意很清楚,如果闭关一百年能对修行大有帮助的话,沈墨可以一百年不出门一步。 就像他可以忍受地牢那几年暗无天日的日子。 所谓有大智慧、大毅力者,沈墨是也。 这一点是圆意钦佩沈墨的地方。 也是他认为沈墨具备改变世界能力的原因。 沈墨更对他说过:“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其实他在弥勒教的大师兄普法,也有这方面的潜质,只是大师兄,有时候太过不择手段了,而且野心勃勃,圆意和他相处很压抑,远没有和沈墨相处那样轻松自然。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确实是有缘分的。 有的人白发如新,有的人倾盖如故。 … … 沈墨今天出门的事跟生意有关。 不是他找别人做生意,而是别人来找他。 对方是扶余国的人,国朝东北的一个国家,占据的长白山等地,盛产药材。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走海路来的。 这是个新的渠道。 … … 新月阁坐落在江城里一片宁静的园林中,旁有湖泊,今天风和日丽,天光云影在湖中徘徊。 门口有一联: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笔法疏奇,岁月之悠悠,天地之过往,仿佛在其中。 一名枯瘦矮小的白发老人,正在门口,身边跟着一个黑脸的壮健青年,神情冷肃。 他们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老人像是有些体力不支。 壮健青年不时扶一下他,免得老人一直站着难受。 只是时间长了,壮健青年不由发牢骚,“大人何必亲自在门口候着他,咱们先进去休息一会,等他来便是。” 老人摇了摇头,“对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咱们礼数周到一点,总不是坏事。” 壮健青年眉毛扬了扬,颇有些年轻气盛的模样,“有的是人愿意跟咱们合作,干嘛非得找他。听说这人年纪不大,而且得罪了大夏两个大势力,说不准跟他合作,咱们还要受牵连。” 老人忍不住敲了敲他脑袋,“你啊你,总是不动脑子。他得罪的势力很厉害,却还能大摇大摆在江城里活动,岂不是更证明他非同凡响的地方。而且我听说中土有不死奇人,能吸取天地灵气,突破凡人之躯,高来高去,恍若神灵,咱们今天要等的这个人,听说已经算是半个神灵了,待会你见了他,莫要不敬。” 他话音甫落,有悠悠声音,越过湖泊,来到新月阁前。 “老人家谬赞了,在下仍是血肉凡胎,侥幸练得几分本事,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谈什么高来高去,算什么半个神灵。” 那声音像是极远的地方传来,可字字清晰,犹如在耳边低语。 好一会,才见一人出现。 不在地上,不在天上,在湖泊上,凌波而来,风神秀彻,当真恍如神仙。 那壮健青年,生于山野,见过不少虎豹财狼,甚至山中怪异也偶有听闻,可此次实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等奇人。 他身子不由颤栗,原来世间当真有可以踏水凌波,脱去凡类的奇人。 那人凌波踏水,上了岸,足下鞋袜,居然半点不湿。 再细看其人,宛如山中神仙玉树。 “扶余李成万,见过沈君。”老人连忙自我介绍。 沈墨微微一笑,“老人家请入内坐。” 他随后一挥,一股清风落在李成万身上,刚才的疲乏竟瞬息间消除得干干净净。 李成万不由不愈发惊叹,对方的深不可测,还要胜过传言。 他平生经历实多,见过不少飞檐走壁的江湖高手,可所遇者,没一个能及得上沈墨万一。 何况扶余人素来敬重强者和风姿过人的雅士,沈墨可谓两样都占了。 用他们国内的话来说,沈墨当是天上人。 扶余人以天下人比喻霸主,天上人无疑是他们普通人眼中的神仙之流。 往往成为天下人,背后都有这等天上人支持。 李成万年近七旬,可依旧有野心,如果得到沈墨支持,他们家族未尝不能一问扶余国主的位置。 老人和沈墨坐下,壮健青年有些拘束地站在一旁侍立,再不是年轻气盛的模样。 李成万到底见惯风浪,很快稳住心神,拿起茶杯,朝沈墨举杯示意,“老朽敝处偏邦,却也知晓沈君是当今的大名士,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中人。” 沈墨微微笑着,“大名士不敢当,有些恶名倒是真的。李老不远万里,乘风蹈海而来,实是辛苦,咱们也不兜圈子。先谈生意吧。” 第26章 天崩 李成万本以为沈墨这等人物,不太懂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一番交流下,才知大错特错。 沈墨对做生意的细节门清,甚至当场写下一份叫做“计划书”的事物,将两人合作的具体事务,事无巨细地饱含在里面。 更可怕的是沈墨谈起扶余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如数家珍,显然可以说得上是个扶余通,他有心想做隐瞒的地方,都被对方有意无意点破。 一场生意谈下来,无异于一场战场搏杀,而场面是一面倒。 李成万遇见过不少厉害的人物,可越是厉害的人物,越是倨傲,容易在细节上糊弄。 如沈墨这样的人,他实是找不到词来形容。 双方接下来约定好的利益分配,恰好在李成万心里的底线上。 没有任何疑问,双方的合作意向达成,事后自然有沈墨的人来和他们按照约定的章程接触、做事。 最后沈墨离开,还免了他们在新月阁的单。 原来新月阁竟然是沈墨的产业。 也就是说,他们来之后的一举一动,竟然在沈墨的掌握中。 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李成万背心冒出冷汗,总觉得江城暗里,有一张沈墨编织的大网,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落在沈墨的掌握中。 真是可怕的地头蛇。 还好已经选择和沈墨合作。 同时这也显示出沈墨实力雄厚,和他合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从沈墨凌波而来,到最后点破新月阁是他的产业,无疑是成功地从身心上降服了李成万,让沈墨牢牢把握住主动。 壮健青年亲眼目睹这一幕幕,心中震撼,绝非言语能形容。 以往李成万在扶余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可见了沈墨,他才知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相比之下,李成万坚忍狠辣的那一套,与沈墨相比,实是不足为道。 “本以为中土步入乱世,我们扶余李家能趁势而起,进可虎视中土,退可割据一方,没想到中土竟有如此天人一般的人物,且听说在数年前,还几乎走投无路,可见中土藏龙卧虎,远非我等可以窥视。” 李成万叹息一声,颇是无可奈何。 他突然对池水养不了真龙有了深刻理解,扶余小国,养不出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说什么天下人、天上人,实是自欺欺人,贻笑大方。 “李锋,以后你就在江城,负责咱们李家在中土的生意吧。” 李锋猎户出身,本没有姓。因为扶余国的平头百姓没资格拥有姓,若有主家赐姓,则是极大的恩宠,如果赐的姓和主家一样,那么已然是心腹中的心腹,可以说是和主家荣辱与共的家臣。 李锋饶是得李成万看重,也没想到会交给他这样重的权力。 “多谢大人。”李锋感激涕零。 这也是李成万的老辣处,李锋不是甘于平凡的人,见识过天高海阔之后,不会安心跟他回扶余的,不如放他在中土经历风浪。 若是成了,扶余李家就多一个强援,若是不成,今后他也只有感激。 至于李锋死在中土,那也是命数,怨不得人。 他心里想着,不由闪过沈墨的影子,若是……哎,他抛开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是芝兰玉树,谁不想生长在自家庭院呢。 可惜扶余李家最出色的姑娘,早已决定,要送给神都某位大人物做侧室。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 … 沈墨漫步江边散散心。 敲定和扶余李家的合作后,他的渠道又多了一条。修行真是耗费资源的事,好在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备选,绝不至于一时半会就遇到修行资源枯竭的事。 接下来,重点不在魔佛法印的宝藏上,而是炼丹术的收集。 采药之后的元胎,除却打坐练气的基本功外,也得领悟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妙道,更得炼丹服药,断绝人间烟火。 当然也不是说不能吃五谷,只是尽量不吃,若是要享受美食,也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食物要求极高。 才有仙人饮琼浆玉露,食龙肝凤胆,服用蟠桃等仙药的说法。 炼丹术一向是沈墨的弱点,更不是崂山上清宫的长处。 若论炼丹术,龙虎山正一观、蜀中青羊宫、崆峒山广清派等等皆是当世翘楚。 以及当今皇帝陛下,也是丹道大家。 世人称“道君皇帝”。 只是帝王好神仙方术,对于国家,实是不幸。 但以国家这等暴力的机构来助自己收集修行资源,即使是头猪,也会有所成就。 他师父长青子曾言,当世真正称得上修行入流的人,寥寥无几,而神都的皇帝,怕是要算其中一个。 不过或许是皇帝修行厉害,炼精化气,执政二十年来一个子嗣都没有,是以神都之中的夺嫡之争,十分峻烈。 可沈墨看得清楚,以皇帝的修为,只要不作死,估计能熬死几代人,这些人争来争去的储位,无非是皇帝用来制衡朝堂的工具,否则皇帝怎么能放心修行? 这也是修行人无可奈何之处,如果不用为了寻觅修行资源,宁愿去深山大泽、奇峰幽谷修道,跟虎豹相处,也不愿意在世俗跟人斗心眼,浪费精力。 出世、入世的矛盾,实是修行人一生中难以避开的。 清风拂面,沈墨沉醉其中,抛开人世忧愁。 从宽阔的江面上,一艘艨艟巨舰自上游驶下来,巨大的阴影笼罩向沈墨,一瞬间,仿佛天黑一般。 一人独立巨舰的帆顶,仿佛人和巨舰融为一体,化身庞然大物,沛然莫御。 那人的朝向正是沈墨所在处。 沈墨抬起头,看向他。 “是他。” 那人显然早就注意到沈墨,才驱使巨舰驶过来。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早有预谋。 那人的披风舒展开,与巨舰完美融为一体,化为遮天蔽日的阴影,将沈墨完全覆盖。 顿时使沈墨有种天高地阔,却无处容身的错觉。 巨舰滚滚而至,好似要无情地碾压一切挡在其前面的事物。 化为庞大阴影的那人,轻轻地拍出一掌。 犹如天崩! 这是沈墨自师父长青子仙逝过后,首次见到有人使出崂山上清宫的无上绝学,玄天神掌! 但他毫不意外。 第27章 鬼神 这等能驾驭艨艟巨舰化为自身气势的手段,已经是炼神层次方能用,配合崂山上清宫的绝学玄天神掌,即使判官、孟婆那等人物至此,也不会直撄其锋。 至于龙象法王这等半吊子炼神,非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才有机会逃出这一掌的笼罩。 沈墨遭逢这样的一掌,没有吃惊、意外,竟深深叹一口气。 眼神中露出怜悯、可惜。 他身子往后飘起,看似极慢,实则快得不可思议。 那一掌落下,尘土飞扬,飞石乱溅,留下一个数丈大小的掌坑。沈墨恰好在掌坑中指的边缘,一步不远,一步不近,避开得恰到好处。 烟尘落下,艨艟巨舰的阴影里,那人已经来到岸边,离地三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身子托起,有如鬼神般莫测。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阴沉,“小师叔,恭喜你炼神成功。” “子默,你到底做了崂山上清宫的护教神将,修炼了那驭鬼神的外道法门,从此以后,你的长生道途绝了。”沈墨轻轻叹息一声,充满失望。 崂山上清宫自沈墨以下,最有希望炼神者,正是眼前叫他小师叔的人——苏子默。 他是神都苏家的庶子,七岁就上了崂山,拜入沈墨的大师兄门下,无论武功才智,皆是上上之选,许多崂山第二代弟子,也不及他。在沈墨被囚禁前,正是苏子默负责带领崂山上清宫的人抓捕他。 两人有长达一月的追逐,彼此之间多少有些惺惺相惜。 只是数年后,两人虽然皆有了炼神的实力,可境遇却天上地下。 以沈墨的见识,一眼就看出苏子默的炼神实力虽然是实打实的,却根基虚浮,定然是修炼了驭鬼神的外道法门。 这法门沈墨一向只是听过,那是崂山上清宫的护教神将方可修炼的功法,可以说是威力无俦。 此种法门,不止崂山上清宫独有,如龙虎山正一观等大教也有类似功法。 驭鬼神非是玄门正宗的长生之道,乃是各家护教神将的武力依凭。 而每代护教神将死后,才能将驾驭的鬼神传给下一任护教神将,而且驾驭鬼神的风险,丝毫不下于沈墨炼神那等凶险,因此这手段没法量产神将。 总之一旦修炼此法,就会沦为饲养鬼神的炉鼎,并通过各种神秘的手段,驾驭体内的鬼神之力,通过鬼神与天地交感,从而驱动天地万物之势。 所以护教神将的实力高低,全然由体内鬼神的实力高低以及自身能容纳的力量极限决定。 因此还需要修炼横练肉身的功法,尽可能容纳发挥出体内鬼神的力量来。 崂山上清宫最顶尖的横练功法便是巨灵玄功,昔年曾有一位道人将此法修炼到极致,凭此和佛门一位修炼金刚不坏神功的圣僧对了一千掌才落败。 虽然从这可以看出,巨灵玄功仍不及金刚不坏神功,却也是天下横练功法中的佼佼者。 而苏子默早有修炼巨灵玄功的基础。 沈墨不由得为他叹息,凭借巨灵玄功和崂山的玄门正宗法诀,苏子默一旦冲击炼神成功,成就未必差他多少。 他知道苏子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情义再深重,能和长生道途相比么? 沈墨扪心自问,他是绝不会舍弃长生道途的。 即使驾驭鬼神的力量,能让他短时间抵达盖世无敌的层次,那也不是他的追求。 千般神通,万般法术,哪里及得上“长生”二字。 好一会,苏子默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师叔,你对驭鬼神的了解并不多,如果我和体内的家伙身心合一,那么我便是它,它便是我,往后肉身枯朽,我也可以再换一个炉鼎。这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长生’吗?” 沈墨不置可否,淡淡回应:“人各有志,我确实多嘴了。何况道途之争,不在于口舌。你既然见到我,是要抓我回崂山上清宫吗?若不是,咱们也不适合玩‘故人重逢,把酒言欢’的戏码。” 苏子默笑起来,他面貌清朗,笑起来该当格外阳光灿烂,可事实是他一笑,如阴云密布,声音更是瘆人得紧, “朝廷收到密报,江城的弥勒教活动频繁,很快就要造反,我是奉命来镇压弥勒教的。小师叔跟弥勒教没有关系吧。” “我和弥勒教一向是没有往来的,你还不了解我,除了做生意,也就是练练功。”沈墨不欲多事,直接撇清关系,至于苏子默若是不信,那只好实打实地做过一场再走。 瞧他驾驭的鬼神厉害,还是沈墨的神通高明。 崂山上清宫的护法神将又如何? 他还是老头子内定的下一代掌教呢。 只是那时候他神通未成,服不得众,反倒是被崂山上清宫逐出门户。 其实他何曾稀罕崂山上清宫的掌教之位,可若有一天他实力足够,也要让那些老家伙明白,崂山掌教之位,他可以不要,但他不给,他们就不能抢。 说实话,被幽冥教追杀,他虽然生气,却也不占理,毕竟他先隐藏身份,潜入幽冥教做了卧底。 他最气不过的是,因为老头子临终遗言要传掌教之位给他,那几个老家伙就非要想尽办法将他逐出崂山上清宫,还传出消息,借幽冥教之刀杀他。 现在又有苏子默这等修道种子给弄去做了护教神将。 真是可笑。 在他看来,这崂山上清宫迟早要完。 苏子默目光着落在沈墨身上良久,方才淡淡地开口,“小师叔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小师叔既然成功炼神,弟子还是希望你今后不要跟崂山为难。 当初是神都那位发了话,几位师祖才不得不将你驱出崂山。毕竟那时候师祖刚刚仙逝,咱们崂山又发生那样的大事,动荡不安,若让小师叔继任掌教,只会激起神都那位的敌意,招惹祸患。 因此为了大局,只好委屈小师叔了。何况崂山真要和小师叔不死不休的话,当年就不会让我这个三代弟子带队来追你。” 沈墨不禁笑了起来,“为了大局可以牺牲一个未曾炼神的沈墨,今日同样也是为了大局,不想招惹一个炼神的沈墨,是这个意思吗?” 苏子默眉头一皱,却没有反驳。 无论如何,小师叔没有说错。 错的是世道,错的也是人。 正如朝堂那位相爷的话,“为了大局,只能苦一苦百姓们。若是他们受不了这等苦,想要造反,那可不行。官员们是百姓们的父母,天下哪有做子女的来为难父母的道理?这是不孝。” 这话它有道理吗? 它没道理吗? 苏子默不知道,也不忍知道,他只能当个执法的工具。 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这是他和沈墨的不同。 沈墨见苏子默无言以对,心想:“我何必难为他。” 随即,沈墨转身就走。 而苏子默目送沈墨远去,心里响起一阵低沉的呢喃,“这世间太污秽了,咱们一起将它清洗干净……听我的……听我的……” 第28章 柴刀的“觉醒” 艨艟巨舰再度起航,最终停留在江城最大的码头外,宛如一座巨大的阴影,笼罩江城。 城里的气氛,因为艨艟巨舰的到来,愈发凝重。 … … 沈墨离开之后,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他从腰间斜挂的皮鞘里,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江城最近不太平,又有很多人盯着他,所以以防万一,这把赊刀人赠与的柴刀,他是随身携带着,免得丢失,定下还刀的期限是二十年。 本来沈墨此前研究过一番,发现这把柴刀除了不易损坏外,应该没有其他特性。 直到刚才转身离开时,才赫然惊觉,柴刀出现了一丝异常。 取出之后,柴刀的刀尖竟衍生出一丝淡不可察的电芒,似乎跟他刚才和苏子默的接触有关,对方的气息,令柴刀“觉醒”。 他只能以“觉醒”来形容,此刻握着柴刀,他有种自身血肉延伸的感觉。眉心肉缝打开,猩红血眼照耀下,可以见到柴刀的锈迹上有暗红色的气息流转,电芒的出现,和这股气息有关。 他注入体内的真炁,这股气息就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电芒变成浓郁的青红色。 可一旦注入真炁,就仿佛开闸的洪水,有掏空他身体的趋势。 沈墨以莫大定力,方才止住真炁的泄露,犹如止住狂泻的精关一般。 猩红血眼在真炁泄露后,自行关闭,沈墨感到一阵疲惫。再看柴刀时,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愈发清晰起来。 仅凭这种自身肉体的延伸感,他使用柴刀施展任何刀法,都会轻易发挥出刀法的极限威力出来,若能利用那青红色的电芒,以雷电至刚之性,应当有破去护体罡气的效果。 此刻,沈墨更意识到柴刀具备灵性,这是很多神兵利器都不具备的罕见属性,乃是少有能提升炼神战力的武器。 不过柴刀那种吸纳真炁的邪异性,让他多少有些顾忌。 看来得抽空好好研究一番。 同时,他暗自惊异一件事,为什么柴刀会在他接触苏子默之后“觉醒”。难道是苏子默体内“鬼神”的气息刺激了柴刀? 沈墨觉得这个判断最接近真相。 柴刀、鬼神? 两件事物,在他心里莫名有了联系。 他还想到赊刀人曾经说过的话,以前的人都没有保住他送出的刀?难道赊出的刀,会有人故意来抢。 或许来抢的不是“人”。 联想到“鬼神”,以及开花竹林的吊唁声,让沈墨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其实这个世界,在他炼神以后,确实变得比以往诡异了。 他想到白骨祭坛,想到让圆心死而复生却没有心脏地“活着”的木鱼声,想到那佛像里走出的高大身影…… 在沈墨止住真炁泄露后,柴刀的异象消失,重新变成一把平平无奇的生锈柴刀。 还刀入鞘。 赊刀人已经离开竹林,而且找赊刀人问问题,代价不小。不如试试柳晚晴,以她和赊刀人的关系,说不准知道一点东西。 若有所求,礼下于人。 这点道理,沈墨才是明白的。 他先去庆余堂取了一块做根雕的上品香樟木,随即在庆余堂的密室里开工。以他炼神级别的目力,一丝微光,足可在暗室明察秋毫。 沈墨是学过雕刻的,因为雕刻可以静心养神,对修行有帮助。沈墨直接用柴刀开工。 他不是懒得去找专门的雕刻工具。 而是现在对他来说,没有比柴刀更趁手的工具了。那种血肉延伸的感觉,足以让他和柴刀轻易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何况,这也有助于他对柴刀的使用研究。 虽然已经开始向长生种转变,但沈墨还是很珍惜时光。 沈墨自然而然落下第一刀,这一刀的流畅,出乎他意料,手感比他做出最巅峰的雕刻作品时,还要完美契合。 他心中一动,手里的柴刀,在小小的木材上盘旋飞舞。颇有种耍大刀雕花的复杂矛盾。 偏偏他下刀流畅,当真是行云水流,没有丝毫别扭。 逐渐地,一座完整的雕像成形,精致小巧,长发如瀑。随着柴刀飞舞,五官渐渐成形,只差了最后点睛。 沈墨收刀,稍稍凝神,将真炁小心注入柴刀,那青红色的电芒一闪即收。 经过多次用废弃的材料,来回试验,沈墨方才掌握到如何对电芒轻微使用的办法。 随即,毫不犹豫,点向根雕的双眸。 有如点睛之笔! 成了! 沈墨稍微喘息,调匀呼吸。柴刀对他的真炁太渴求了,每次他都要用好大耐力,才能止住真炁的狂涌外泄。 当然,这番辛苦并非没有好处,除却提升对柴刀的掌控外,他对真炁的控制力都有一丝丝加强。 整座根雕充满朦胧写意的美感,看起来和柳晚晴有些神似,却点到为止,像,又不太像,给人无尽的遐想空间。 其实本来也不可能真的一模一样。 女人化妆,实在可以有太多模样,即使同床共枕的夫妻,丈夫也很可能从没见过妻子真实的容颜。 而沈墨即使见过,也不能一模一样地还原,那不是送礼,而是得罪人。 这种点到为止,留足遐想的朦胧美,才是这份礼物的精妙之处。 因为女人既是视觉动物,也是感觉动物。 满意收工,随即离开密室,回到保安堂。 保安堂里外,依依杨柳边上,柳晚晴着了一身青色绸裙等在树下,婆娑树影,随着清风徐徐,仿佛流水而动。 “沈墨,你去哪里了?我等你老半天。” 沈墨对柳晚晴来找他不意外,他知晓柳晚晴和神都那位关系匪浅,那位肯定会让柳晚晴盯着他,这几日必然会来找他。 只是柳晚晴居然会在外面等他,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我也正有事找你,这东西先送你。” 他简单直接,取出根雕。 柳晚晴本来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到根雕,心情登时愉快不少,姑娘家对美丽精致的小东西,总是难以拒绝的。 她眼珠子一转,“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是不是想问我叔爷的事?” 她心思剔透,一般的事,沈墨找不到她身上来。沈墨找她,多半是赊刀人的事。 沈墨微微一笑,“和你说话,真不费劲。先进去吧。” 他其实不太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因为女人相比男子,更容易受情绪左右,做出失控的举措,但聪明冷静的女人又是例外。 柳晚晴显然是后一种。 柳晚晴摆摆手,“不必了,本来你再不回,我就要走。今天江城来了个大人物,我得回去应付一下。咱们有事说事,不浪费时间。” 沈墨:“你说的大人物是苏子默吧,我已经见过了。他做事是有分寸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如果旁人这样评价苏子默这等在神都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有托大之嫌,但沈墨确实有资格这样说。 她已经知道,沈墨本来可以做崂山掌教的,而且崂山掌教本还有一等公的爵位在身。何况沈墨还是苏子默的师叔。 如果是数年前,她一定为沈墨惋惜,因为沈墨失去了一切。 现在看来,失去一切的,未尝不可能是崂山上清宫。 因为沈墨除开自己深不可测的武力外,还有自己组建的势力。 他还这么年轻,如今又是乱世,假以时日,沈墨创下的基业,说不定会超过崂山上清宫。 “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心可算放下来了。毕竟最近他多了个外号,叫冷面煞神,神都里里外外,没几个不怕他的。不过他来了,我不去见,终究失礼。你先说事吧。” “好,赊刀人的刀,究竟有什么说法?” 沈墨切入正题。 第29章 弥勒降生 柳晚晴笑吟吟:“那天在竹林时,你怎么不问?” 沈墨:“这事是我自信了,当时没发现有其他异常之处。何况当时问你叔爷,他肯定不会说的,我何必自讨没趣。” 寻找赊刀人提问是有代价的,何况规矩是一生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 至于当时离开竹林,柳晚晴急着回去补觉,沈墨自然不好在没发现柴刀有问题的情况下,追着柳晚晴问柴刀的事。 其实细下想来,总归是他有些矫情和不想麻烦别人的心思在里面。 当然,现在既然觉察到柴刀的异常,沈墨便又放下了那份矫情。 柳晚晴:“你这人好就好在变通,哎,当初你怎么没答应那婚事呢?” 沈墨有些厌烦柳晚晴的八卦,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他还是照实说了,“我练的功夫,自是不泄元阳为妙。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在我这里,天大地大,长生最大。谁要是阻我求道,我躲不开的话,那只好没得商量了。总之不外乎四个字。” 柳晚晴见他说得严肃,禁不住问:“哪四个字?” “杀杀杀杀!”沈墨淡淡回着。 柳晚晴听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但瞧着沈墨坚定的眼神,不禁深深触动,那是抛开一切杂念的坚定,纯粹得让人心儿颤颤的。她想着,一个人若有一件事可以让她抛开一切,那也不是白活了。 “沈墨,我现在总算知道,你这个人真的……很特别。那刀的事,说起来也不复杂,无非是遇鬼杀鬼,遇邪斩邪罢了。你是遇见类似竹林里的脏东西了,才激活了它。至于在竹林为何没事,也不复杂,因为竹林里有阵法,你跟我走的路,沾惹不到那些东西。”柳晚晴郑重地告诉他。 沈墨沉吟片刻:“这么说来,它也有吸引邪祟的特质,或者说,以鬼神温养柴刀,才是赊刀人赠我柴刀的真正目的?” “嗯,差不多是这样的。至于此中还有别的关窍没有?那就不是我所知。”柳晚晴回道。 “多谢。” 于是柳晚晴叫了阿羞跟她走。 沈墨不是没想过,赊刀人借他养刀,会不会有重大图谋,只是天下事,哪能事事理得清楚。何况他给赊刀人镇压心魔时,清楚知晓对方的深浅,虽则也有上乘的玄门功夫根底,却远远比不得他这等炼神。 二十年后还刀,更是没法和他相比。 至于柴刀,有没有其他隐患,总归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至少目前来看,柴刀对他有利无害。 修行的道路,比柴刀更有蹊跷和风险的事多了去,如果事事犹疑不定,那也不用修道了。 问道长生,本就是火中取栗、逆天而行的事。 他心念一定,只管研究柴刀的秘密,真把它弄明白了,还怕柴刀有什么祸患? 同时,柴刀对他的武力提升,也确然是有帮助的。 能对炼神强者有帮助的器物,每一样都十分珍稀,遇上一件,并不是容易的事。 他想通之后,心怀一畅。 “柳姑娘都走远了,你还在想什么?”圆意见沈墨回过神,不由发问。 现在保安堂没有病人,他自然闲了下来。 沈墨:“我在想,春花秋月馆的姑娘你不喜欢,该去哪里找你喜欢的姑娘,否则这情劫终归没法过。” 圆意脸色一囧,“你休要捉弄我了。” “哪里是捉弄,这分明是你的弱点,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哼,我就不信你也过了情劫。”圆意反将一军。 沈墨轻咳一声,“我的情劫那自是过了。” “不信。” 沈墨刚想转移话题,忽地心中一动,看向保安堂外杨柳河的石桥,竟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中年人,此刻负手而立,与石桥、流水以及背后的天空,形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又是一位能驾驭天地万物之势的高手,只是也非真正的炼神。 感觉上和苏子默有点像,又不完全一样。 “怎么最近修炼外道法门的人物越来越多了。” 驾驭鬼神的方法不但凶险,而且合适的鬼神也非常稀少,要找到一个能和己身合一的鬼神,按理说未必比碰到一个炼神强者容易。 沈墨一日间,居然碰见两位。 “看来,时代当真变了。” 炼神不但凶险,而且对天赋资质和机缘的要求其实是极高的,类似驭鬼神的方法,乃是明明白白将条件和风险摆在明处,成了便是成了。苏子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有朝一日,完全和鬼神融合,也不失为另一条长生之路。 这算是修行的捷径了。 沈墨是看不上这种手段,可不代表对别人没有吸引力。 何况他是成了炼神,才有看不上驭鬼神之类法门的底气。 旁边圆意自然看到来人,长长叹一口气,“大师兄,你终于将彭祖师的白莲请神大法修炼到‘弥勒降生’的地步,若是积攒到足够的香火,距离‘明王出世’自不远也,恭喜!” 沈墨登时了然,原来这家伙居然是弥勒教如今的大头领赵普法。 传闻他是前朝皇族赵氏的后裔,一向有推翻大夏,重建旧朝的野心。此人行踪诡秘,没想到会突然露面来找圆意。 赵普法深深看了圆意一眼,“普海师弟,见到你很好,我很开心。今天我不是要找你麻烦,或者逼你回本教的。” 他又看向沈墨,露出笑容,“沈道兄,我对你一向神交已久,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勿要见怪。” 沈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来找他的,他不冷不热地回应,“赵兄干的是泼天大事,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赵兄来见我,我确实见怪,还是请回吧。” 他跟赵普法这样的人没有纠缠的必要。 何况前面才和苏子默说了绝没和弥勒教勾结,总不至于话没过夜,就对不起子默吧。 怎么说,苏子默也是他在崂山还算保有一丝香火情的人。 赵普法在沈墨这碰了钉子,也不着恼,他轻笑一声,“沈兄何必拒我千里之外,我不是邀请沈兄入伙,只是想来和沈兄做一笔生意。” 沈墨摇头,“赵兄的生意风险太大,我不会掺合的。” 赵普法含笑,“沈兄先听我说完话,再做定夺如何?” 不等沈墨回应,赵普法继续道:“我是来请沈兄帮我杀一个人,价钱一定会让沈兄满意。” “杀谁?” “苏子默。”赵普法一字一顿道。 沈墨神情一冷,“赵兄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虽然和崂山上清宫早已决裂,但子默七岁上山,和我年纪相仿,名为叔侄,实则不吝于手足兄弟,当初他下山追杀我,实属无奈。我是不会因此怪罪他的。何况,他如今在神都炙手可热,我杀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沈兄有所不知,苏子默如今人称‘冷面煞神’,在神都作为皇帝鹰犬,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莫说神都的权贵,便是崂山上清宫的人对他都颇有微词,他今日进了江城,有不少人想对他除之后快。 而且我打算出一根成形的千年山参,无论沈兄是直接服用,还是用以炼丹,对沈兄炼神之后的采药,大有裨益,足可节省数载苦功。” 成形的千年山参,可以说已经有了灵性,一向是可遇不可求,没法用金银来衡量极致。 一根参须,都能让刚死的人,回吊一口气,交待后事。沈墨若是以其为主药,拿来炼丹,莫说节省数载采药的苦功,便是元胎之后服用,都有所裨益。 沈墨听闻后,神情淡淡:“你先走吧,明日给你答复。” 赵普法微微一笑,“那我明日此时再来,静候沈兄的佳音。” 他凭空消失,竟一点痕迹不显。 沈墨听说弥勒教有一门真空遁法,来去空空,不着痕迹。看来赵普法是练成这门遁法了。 圆意迟疑,“沈墨,你当真要考虑去杀苏子默?我当初在崂山上清宫时,见你们感情很好,他还跟我说过你的事,对你很钦佩呢。” 沈墨:“我可没说我现在要考虑杀不杀苏子默。” 圆意心里一松,“那就好。” “不过我打算今夜去见他一面,就跟他照实说,有人出两株成形的千年山参请我出手取他性命,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找他商量商量。” 圆意:“……” 第30章 世事茫茫 春花秋月馆。 里面载歌载舞,觥筹交错。 直到深夜,这场为苏子默接风洗尘的宴会终于到了尾声。 春花秋月馆宴会的大厅外,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阴影里。沈墨不知何时出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宴会中,不乏厉害的武者,还有两个接近炼神的家伙,不过都是古稀之年,突破炼神已然无望。 因为炼炁顶峰和炼神看似只一步之遥,可却隔着千山万水。长生门前多白骨,而炼神这长生第一道门槛,可谓是白骨如山。 江湖中,一向有句话——“一甲子不成炼神,终生无望。” 意思是,过了花甲之年,即使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想要迈入炼神,也没有指望了。 那是气血过了巅峰,强行突破,根本没法迈过死关。 因此过了六十岁的武者,往往是平生最活跃的时候,因为炼神无望,开始着眼红尘富贵,为后代子孙计。 这些人如果运气好,获得什么邪法、秘术,以生命为代价,也可以在短时间爆发出炼神级别的战力,运气好甚至还能伤到真正的炼神强者。 所以哪怕炼神中人,遇到这类人,一般也不会太过交恶。 毕竟凡人尚有匹夫拼命,血溅五步的说法,这类人拼命,炼神强者也不好全身而退。 沈墨没有等宴会结束时前来,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观察一下,江城里到底有多少隐藏的厉害武者,做到心中有数。 因为苏子默来江城,声势不小,城中但凡有能力的人物,都想来试探一番。 所以不止宴会,大厅周围,其实也有不少和沈墨一样暗中观察的。 这株大树的视野和方位最好,但想要霸占这个位置的人,都被无声无息地解决掉。 尽管如此,周围潜伏的人,还是有察觉出大树附近的异常的,落在他们这等久经生死考验的人眼中,那株大树,仿佛有一头九幽地狱的厉鬼占据着,谁靠近那里,都会变得不幸。 甚至有人怀疑是镇魔司的某位大头目来了,跟苏子默一明一暗。 宴会正式结束,周围的暗探潮水般退去,有好几个顶级的暗探,对于那株恐怖的大树,留下极为可怕的心理阴影,甚至今后每次见到枝繁叶茂的大树,都会下意识避开。 那大树摇曳的树叶,不是树叶,仿佛是一张张阎罗帖! 另一外一边,苏子默离开春花秋月馆,坐上马车,往江城的驿馆去。 马车走到一个小巷子时,周围寂静无声。 苏子默心里生出警兆,一道人影扑向他的马车。气势汹汹的刀气,劈碎车厢。 赶车的马夫命丧当场。 他出来只带了一个马夫,因为真有刺客,那些属下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反而是累赘。 苏子默反应很快,在刀气劈碎车厢的刹那,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出了车厢。手里抽出一把长剑,仿佛天外流星般刺出,正中来人的咽喉。 一剑立威,周围聚拢的杀手,原本轻微的脚步声瞬息间消散无踪。 显然是被苏子默这一剑震慑住,知晓事不可为。 杀手和死士不同,杀手讲究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从这些杀手离开的速度来看,苏子默可以断定,他们的素质非常高。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的同时,苏子默忽然被一股极其可怕的危机笼罩。 “还有人。” 一个他刚才没有发现的气息出现。 依旧是一抹刀光,相比刚才那一刀的气势汹汹,这一刀出现时,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刀尖一点青红色的电芒,锁定着他。无论他如何动作,都没法摆脱那一点电芒。 他心头涌现出异常的恐怖。 “炼神?” 他自忖成为护教神将之后,驾驭鬼神,论实力不逊色真正的炼神。可是真正面对一位炼神的杀手时,他才知晓,绝对力量上他们未必有差距,甚至他还有可能在极致压榨鬼神之力时,略微胜过。但境界上,两者仍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对方气息的异常,出刀时机的把握,老辣、精准,而且完全把握住他心神松懈的刹那。 苏子默连连后退,长剑横在胸口,体内的鬼神之力,以不可名状的方式浇灌全身。 那一刀险险避过长剑的守御,又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在了他的胸口,这瞬息间劲力的拉扯变化,居然不下数百次。 而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一根森白的骨刺从苏子默胸口探出,他终于展现出自己非人的一面。 骨刺触及刀尖的电芒。 夜里响起一声惊悚的厉啸。 苏子默胸口的血肉模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伤口,刚才的骨刺落在地上,碎为齑粉。 此刻他才瞧见,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刀竟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持刀的人,更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他眼中闪过难以理解的迷惑,“小师叔?” 柴刀缓慢收回,还刀入鞘,沈墨负手悠然,“子默,我这一刀如何?” “神鬼莫测,若是胜负,那么刚才已分。若是生死之斗,那又另当别论。”苏子默声音阴沉。 沈墨笑了笑,“你还不服气?若是生死之斗,你也输了。你以为那些杀手,走了就永远不会回来,江城之中,想要你死的人,可远比想要我死的人多。” 苏子默默然,这简直荒谬,却又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作为代表大夏天威,镇压江城乱象的天使,人身安全竟还不如本该不为正邪两道所容的小师叔有保障。 “小师叔说的对,只是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墨微微笑着,“有人出了两根成形的千年山参寻我来杀你,我说你是我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朋,所以……得加钱。” 苏子默脸沉如水,又感受到刚才那数股可怕的杀气去而复返,不得不忍气吞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两株千年灵芝,一根三百年雪参,十粒雪莲玉蟾丸,明天会有人送到保安堂。” 沈墨轻轻一笑,“那好,时间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 “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伴随沈墨离去,悠长的道歌声在深夜里徘徊作响。 苏子默一拳敲在旁边的墙体上,露出好大一个空洞,这小师叔留下的道歌讲的是乱世之人的别易会难,亦暗指他趟江城的浑水,难有明日,命运茫茫。 所以面对沈墨随时可以抽身而出的洒脱,苏子默竟生出难以言喻的嫉妒。 他体内那鬼神的呢喃又一次响起,心中那要挣脱一切,清洗世间的杀意愈发浓烈起来。 这世道不该是这样的! 第31章 灵药到手 强行按住心头的杀意,一路沉默,苏子默到了江城的驿馆。 周遭的凶险仍是存在,像是一头头潜伏的凶兽,随时想找机会露出爪牙,撕开他的皮肉。 苏子默突然意识到,当初小师叔被逐出崂山时竟是多么不容易。 只是小师叔终究渡过最艰难的时光,现在的小师叔,已经不需要找其他靠山,他自己就可以是别人的靠山。 同时,沈墨用身体力行,告诉他当一个棋子卷入漩涡时,无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终归没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一个又一个涡旋,迟早会将他吞噬掉。 可小师叔当真是为他着想? 其实不是的。 沈墨用这样的方式,想制造他和崂山上清宫的裂痕,告诉他应当有自己的思想,为自己而活。 体内的家伙,更是蠢蠢欲动,诱惑他独立门户,走自己的道路。 “终归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先得完成皇命再说。”他决心抛开杂念,专注于眼前的事。 从今夜的事来看,江城的根子已经烂透掉。 城里的官员、豪族都不值得信任。 江城在大夏的版图里,实是微不足道,可它是水陆交通的一大枢纽,一旦出问题,对于大夏朝廷的稳定运转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只是苏子默尚未对城中的弥勒教动手,已经有屠刀伸向他。 对此,他有些预料,才留下大部队驻扎城外,自己带数人进入城内,试探虚实。 他还是托大了。 今夜沈墨给他当头一棒,凭他的武力,还不足以在江城不惧任何明枪暗箭。 用灵药换来沈墨接下来不出手的承诺,只是他克服的第一个关卡。 此事可笑在于,他没有选择。 这也是沈墨对白日里,他给出那一掌的还击。用事实告诉他,沈墨并非好惹的。 其实关键点不在于小师叔有多么可怕,在于沈墨不需要对江城负责,仅此而已,就能让苏子默投鼠忌器,束手束脚。 他想起师祖对小师叔的评价,“沈墨是个混世魔王。” 谁能想到,当年温和有礼,能使任何人都如沐春风的沈墨,本质上确然是个魔王。 这一点,师祖没有说错。 而当年,大家都以为是师祖开的玩笑,没有当真。 压抑住今夜沈墨对他造成的打击和影响,苏子默喃喃低语: “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够!” 所以,那就增加力量吧。 驿馆里,一灯如豆。 如果有人的目光能透过窗户,便能看到,在一盏油灯下,苏子默正用手抠出自己手臂的血肉,一口一口放进嘴里咀嚼。 一个个犹如蛆虫般蠕动的经文符号,在他脸上浮现,发出呢喃。 而他手臂被抠出的血肉,也随吃随长。 俨然,苏子默将自己的肉,当成了某种灵丹妙药。 对于这般可怕的修炼的场景,他已经习以为常。长出的血肉,并不是他自己的,当他将自己完全吃掉后,苏子默现在的肉身,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时候,他得去找下一具身体。 但崂山上清宫原本的驭鬼神法门,并没有记载这样的手段。 这一切,都是苏子默“自己”发现的。 … … 与此同时,距离江城不远的摩诃寺中,同样一灯如豆,圆心诵读一篇经文时,耳中响起木鱼声,不知为何,经文像蝌蚪一样蠕动,看久了,竟像是一只只眼睛,他脑海涌现出一种冲动,想要抠下自己的眼珠子吃掉。同时一段忘却的记忆浮现脑海。 他以莫大的定力,压抑这股近乎本能的冲动找来纸笔,准备在信纸上写上脑海里本已忘却的记忆,寄给一个能帮到他的人。 “圆意师弟,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死’掉……” 他没有觉察到,信纸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人皮。 圆心本意是写下一个“我”,但落笔时,自然而然多出一个“们”字。 当他想要继续落笔时,门外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吃了一惊,笔从手中滑落。 耳中的木鱼声,刚才写的信,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他确定不是幻觉。 因为他最近好几次出定时,发现手中都会多一颗活人的心脏,并不由自主地往嘴里塞进去。 他确定,这绝不是幻觉! 那种来自嘴里的血腥味,会持续一整天不散。 可是寺里,并没有谁死掉,更没有发现被挖掉心脏的尸体。 异常恐怖的事是,摩诃寺周围是没有人烟的。 那他吃的是谁的心? 细思恐极! 同时,他更发现一件自己没法接受的可怕事实。原来他已经“死”了。 这件事,他有时候会突然忘记掉。 当记起来时,他会写下那封信。 随后,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他又遗忘了。 “住持,那位孟姑娘又来找你了。”外面有知客僧敲门。 “谁是孟姑娘?”圆心脑海里产生疑问。 … … 沈墨离开时,眉心肉缝的猩红血眼打开过,在它“目光”笼罩下,发现了幽冥教的人。 不过沈墨没有选择立即抓住那个家伙,而是牢牢记住他的气息。 只要人还在江城,他就能将其再次找出来。 经过猩红血眼的观察后,沈墨飘然而去。 在没有拿到苏子默承诺的灵药前,沈墨不打算节外生枝。 江城再乱,只要不惹到他头上,那就当没有乱子。 其实他最近还趁着江城的乱象,小小发了一笔财。 在弥勒教临近起事的关口,城里武库的甲胄、兵器正一批又一批地被江城的官员们发卖出去,而买主正是弥勒教。 至于官员们的黑钱,正是通过沈墨手下的渠道洗白。 反贼需要的武器兵甲,竟然来自江城的武库,卖家正是那些本该恪尽职守的官员,不得不说,世上的事,往往会荒谬到超乎人的想象。 为了利益,这些家伙,真的是什么都敢干。 江城已经烂到根子里,难怪这些人要苏子默死,不然事情爆出去,那就是他们死。 沈墨甚至思考到一个关键,弥勒教在江城的活动会不会是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江城,这也是城里官员愿意倒卖武器甲胄的原因? 到时候弥勒教假装在城里举事,攻击武库,城里的官员让弥勒教配合一下,将其逐出城外。 如此还能博一个勇于任事,击退贼众的功劳。 而弥勒教顺利得到武库的武器甲胄,便能极大增强军事力量。虽然江城重要,但一旦攻破,肯定会惹来大夏更加强力的反弹,所以江城是尚未割据一方的弥勒教没法守住的。 赵普法一定要致苏子默于死地的原因就是这个。 因为弥勒教根本没有占据江城的打算,但苏子默却一定要铲除弥勒教,并且挖掉江城官场这块帝国的腐肉。 另外,江城只要不发生战争,以其交通便利,定然能源源不断地吸引物资,城中官员、商人、豪族还可以借机就近卖给弥勒教。只要弥勒教不断攻破别的城池,那么金银财富肯定是源源不断的。 在江城官员、豪族、行商眼中,那就是一个有金山银海的大主顾。 至于弥勒教劫富济贫,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已经和弥勒教有了合作的他们,并不怕弥勒教损害他们的利益,如果赵普法眼光长远一点,弥勒教里面肯定已经有了不少豪族商人的子弟。 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未必要干替天行道的事。 天下打下来,终归是要有人治理的。 甚至可以选择性地替天行道,铲除和江城豪族不对付其他地方豪族。那被裹挟进入弥勒教的百姓,无非是为王前驱而已,可他们也没有选择。 如果事情真如沈墨预料,那这弥勒教的赵普法怕是能成一些气候。 往更深处想,赵普法找他杀苏子默,绝不是指望他能杀掉苏子默,而是趁机试探他对苏子默的态度。 因为只要沈墨在城里,他就是城里各方势力,绝不能忽视的一股强大力量。 所以沈墨真正的态度,那就极为重要了。 沈墨摇了摇头,天道、地道、鬼道、妖魔道,我自求我道。正是他不在乎这些,才能看得清楚。 皇图霸业谈笑中! 修行人入世是为了修行,而不是为了什么皇图霸业。 他只管火中取利即可。 回到保安堂,第二天一大早,苏子默果然派人送来他承诺的灵药。 虽然这些灵药拿来炼丹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但吃到嘴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沈墨立即带着灵药,选择暂时远离江城这个是非之地,寻个僻静的地方闭关。临走前,他告诉圆意,如果赵普法来找他,就实话实说,他找地方闭关去了。 第32章 闭关 夕阳无限好。 江城今日的黄昏和昨日无甚不同。 圆意如往常一样看病治人,到此时终于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他摘下头上的帽子透透气,头上的青皮早已冒出钢针长短的黑发。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有头发的日子。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 头发是烦恼丝,他今后的烦恼肯定会越来越多,只是圆意没有觉得有啥不好,竟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充实。 他没有等赵普法过来,听说隔壁街的茶馆说书是一绝,每晚都很热闹,圆意准备去看看。 只是刚关上门,身后一阵轻缓的脚步落入耳中。 圆意转过身,赵普法已经来到面前。 “苏子默送了沈墨好几样灵丹妙药,他拿去便离开了江城,要闭关一段时间。”圆意直截了当地对赵普法说道,没有寒暄。 赵普法似不意外,“这事情我早上就清楚了。” 他显示出自己情报能力的强大,以及对江城的把控。 “行,我还有事,先走了。”圆意不冷不淡。 他对赵普法在江城的权势没有兴趣。 赵普法微微一笑,“师弟,我在这世上就剩下你一个同门师弟了,就算你不想跟我走,也不至于非要对我冷冰冰的吧。你看你几番拒绝我,我生过气吗?咱们即使不能在弥勒教重聚,总不至于一定要形同陌路,你说对吗?” “嗯,我只是不想掺合你的事,刻意回避你,说起来是圆意着相。只是圆意已经不是普海,咱们之间,确实没啥好说的。” “好吧,你既然这样想,我便不纠缠你,只是请你转告沈兄一句,幽冥教的孟婆如今在江城附近,我言尽于此,你往后多珍重。” 他留下话,随即缓步离去。 圆意有些意外,很快反应过来,孟婆到来的消息,无论是真是假,都是对沈墨的钳制,即使沈墨有心帮助苏子默,也得顾忌幽冥教的孟婆在侧。 幽冥教虽说暂时没找沈墨麻烦了,可沈墨一旦卷进苏子默的事情里,遭遇困境,幽冥教九成九是要痛打落水狗的。 昨日出价请沈墨出手,今日提醒幽冥教的孟婆在侧,这一番手段,可谓是不软不硬,恰到好处。 同时,赵普法最后一句话透出,他无意久据江城的意思。 这下子,更让他和沈墨之间的利益冲突化解到最小。 不过多疑的赵普法恐怕想不到,沈墨是真的去闭关了,完全没有照看从前的小师侄的念头。 对沈墨而言,修行的事比天还大。 其实赵普法这等手段和细密的心思,沈墨同样使得出来,可沈墨和赵普法本质的区别在于,沈墨只会在对他修行有利时,才会耗费心思干这种事。 其他时候的沈墨很是放松,颇是随心所欲。 这样的活法,比赵普法要轻松自在许多。 “机心是用来解决麻烦的,机心不可无,也不可一直有。”圆意想起衍法住持生前的话。 … … 太和山距离江城数百里地,奇峰幽谷不穷,常有龙蛇伏爪,虎豹栖身,乃是一等一的隐居之处。 其中一个清泉流瀑的里面,有一宽阔的石洞,正是沈墨早年发现的一个秘密洞穴。 那石洞外有瀑布如帘,乃是天然的屏障。 沈墨在此闭关,即使有不小的动静,也能被如雷声轰轰的瀑布声遮掩住。 他还带来几颗夜明珠,镶嵌在洞府的石壁上。 倒不是为了照明,只是稍作装点,便有了无灯自明的仙家洞府气派。 这是人之常情,有条件改善居住的环境,自然愿意改善一下,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 自从上次发生石壁留影,神意泄露的事情后,沈墨打坐就不再面壁,而且收敛神意更加仔细圆融。 道家讲究不漏,神意泄露,总归不是好事。 沈墨日夜练功,带来的灵芝、雪参日益减少,而他体内的真炁变得愈发浓郁精纯。 有这等灵丹妙药的辅助,他的修行加快不少。 再吃以往的那种品质药材,就有些食不甘味,而且效果差上不少。 而且真炁精纯之后,服用过去那种药材,他能体会到其药力的杂质比千年灵芝等灵药多上不少,甚至让精纯的真炁也受到污染,不得不花费更多功夫重新运转周天,清除真炁的杂质。 采药正是不断精纯真炁的过程,直到真炁精纯至极。同时自身的精气神在这过程中,也不断凝练,化生一点元灵。 直到真炁精纯到化为真元的地步,和那一点元灵彻底融合,便能生出那一点元胎来。 这过程,犹如母体怀胎,须得慎之又慎。 而真炁精纯到何等地步才能化为真元,没有确凿的界限,只是水磨工夫,功夫到了,自然能成。 另外,对“精气神”采药化生的元灵又跟修行的功法、个人的领悟以及神通天赋有关。 是以炼神的修行,可以说是法无定法。 接下来一步步摸索,都是极其耗费心神、精力的事情。 其中不是没有捷径可以走,那就是遍览各家绝学,虽然不能照搬照用,却能有所参考借鉴,取各家所长,补益自身。 因此崂山上清宫、龙虎山正一观、幽冥教以及那几家赫赫有名的禅宗,发展到今日,兼并了不知多少门派、势力,方有今日的传承。 故而崂山上清内景法,也是综合别家的观想法,最终发展到今天的样子,而且还有不断改善的潜力。 毕竟世上任何传承久远的功法,纵有一定的普适性,但也需要修炼之人自行改善,才能契合自身。 而且随着修为增加,功法也需要做相应的调整,不能一成不变。 以沈墨如今修炼的崂山上清内景法和他师父长青子所修,已经有了显著的区别,若和崂山祖师相比,那可能已经是大相庭径,只能从本源上找到相似处。 即便如此,他修行的根脚确然是以崂山的修炼法为依凭,若是否定,那么他一身所学,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所以崂山上清宫那几门他尚未学到的最精深奥妙的功夫,仍是沈墨补益自身炼法的首选。 “最好是在缔结元胎前搞到手,如此才能将根基打造得尽善尽美。”沈墨暗自道。 “崂山的功法修炼到最高境界,绝不是驭鬼神这等外道法门可以相比的。但苏子默选择了外道法门,着实蹊跷。看来我不在的几年,崂山上清宫出了更大的变故,令苏子默这等修道种子,不得不选择成为护教神将。 且不管它,先将灵药消化完毕,再回江城见了苏子默,另做计较。前提是他那时候,没有在江城的危机中粉身碎骨。” 沈墨做好盘算,更是心无旁骛地修行起来。 练功累了,就挥动柴刀。 真炁注入柴刀并克制宣泄的过程,亦是对真炁掌控力的锻炼,对于精纯真炁有所裨益。 与此同时,他对柴刀的掌控随之加深,一举两得。 柴刀一大特点是对鬼神有特别的针对性,当晚对上苏子默身上的骨刺时,沈墨已经得到证实。 今后遇见驾驭鬼神的神通者,柴刀将发挥出重要作用。 第33章 搬山 沈墨在太和山全力消化灵药的同时,江城却愈发地热闹起来。 江城码头。 那艘艨艟巨舰依然停泊在附近,巨大的阴影,如随时要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 但令人奇怪的事是,苏子默这位新来的江城镇守,自从那日在春花秋月馆参加宴会后,便一直深居简出。 已经持续有大半个月。 仿佛他不是来江城镇压弥勒教,肃清官场的。 而城里的那些大人物并没有因此放松。 其实这半个月以来,有不少暗探试图进入江城的驿馆查探苏子默的虚实。 可一次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小小的驿馆,如一头异常恐怖的凶兽,吞噬了一条条试图窥探苏子默虚实的生命。 苏子默越是没有动静,越是让城里的气氛低沉凝重。 不叫的狗最咬人。 在江城的大人物眼中,苏子默是穷凶极恶的凶犬。 “不能再等了。”一群大人物商议过后,决定先下手为强,催促赵普法向那艘艨艟巨舰先动手,到时候不信苏子默不会无动于衷。 他们对苏子默的武力有所忌惮,正好苏子默并不在巨舰上,这给了他们各个击破的可趁之机。 … … 码头内外,人潮汹涌。 一名青衫文士打扮的青年无比自然地融入人群中。 青年正是沈墨。 终于消化苏子默赠送的灵芝、雪参,那雪莲玉蟾丸他没有服用,因为那是疗伤的圣药,用来炼炁,对他作用微乎其微。 留着在关键时刻回血或者治疗内伤,却是有奇效。 雪莲玉蟾丸应当是出自那位道君皇帝的手笔。苏子默能得皇帝赐下丹药,足见圣眷。 码头是人员最为复杂的地方,更可以见微知著,了解江城最近的动态。 沈墨回到江城,第一时间就来到这个地方。 回去再结合手下的情报,能对江城局势做出最为直观的判断。 拥挤的码头人潮,突然分出一条道来。 三十六个头戴红巾,精壮孔武的大汉推着一个用巨大红布遮掩的庞然大物出现,下面的车轮滚过,压出深深的痕迹,难怪要这么多有猛兽般体格的壮汉才能将其推动。但是每一个大汉都没有和体格匹配的明亮眼神,反而眼睛灰白,看不出丝毫感情起伏。 搬山力士! 沈墨脑海里闪过一个信息,弥勒教有一个堂口叫做——搬山,里面的人个个有虎豹之勇,放在战场上,便是一等一冲锋陷阵的精锐。 如今看来绝非虚言。 他腰间藏鞘的柴刀颤动一下。 一名矮瘦的老者从天而降,踩在最前头的搬山力士头顶,口中念念有词,而伴随他的诵念,一个个搬山力士眼中灰白褪去,精光爆闪。 每个人的肌肉鼓胀了一圈,有一种无形的伟力仿佛加持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 “弥勒教的神降之术?”沈墨心中一动,同时柴刀的异常提醒他,这些人身上都沾上了鬼神的气息。 在沈墨敏锐的感知中,这股气息要比赵普法身上的那种带着蛊惑的鬼神气息邪恶许多。 “现在的邪魔、鬼神比以往更容易出现,究竟是乱世的原因,还是有别的影响?” 无论如何,“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句话,正在具现。 根据沈墨出得地牢后的遭遇判断,往后的日子妖孽会越来越多。 乱世中,随时会有城镇村落化为屠宰场的事情发生,这些都是滋养那些邪魔妖孽的良好土壤。 而那些各派秘密传承的鬼神,本质上似乎和沈墨如今所感知的邪恶气息,没有特别的区别。 这也不奇怪,鬼神之力和修行的真炁皆是超自然的力量。 如果以残忍邪恶的方式壮大,自然会成为邪魔妖孽,跟那些修炼魔道功法的武者会坠入魔道是一个道理。 至于沈墨的修行介于正魔之间。 因为他的阿鼻地狱道虽是魔道功法,修行方式极为残忍,却是对自己残忍。 更类似于宗教里的苦修士。 忽然间,那块巨大无比的红布被扯开,一声炮响。 庞然巨物是个巨型投石机。 沈墨:“……” 江城官场算是烂到底了,这等用来攻城的巨械,居然都能让弥勒教搞到手,并光明正大地拿来进攻代表朝廷威严的艨艟巨舰。 一瞬间,码头陷入大乱。 而巨舰上的军士自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这群人居然敢驱使攻城巨械,悍然对巨舰发动攻击。 何等胆大包天。 那矮瘦老者,更是用上狮子吼般的声波攻击,对巨舰发出狮虎似的嘶吼。 恐怖的声波震荡下。 巨舰上的普通军士,好些个口吐白沫地倒下。 至于码头的普通人,即使只是遭受侧面或者背面的余波冲击,也倒下不少,引来大量的恐慌和踩踏。 与此同时,巨舰上一个个黑甲军士出现,发射出铁索,他们顺着铁索冲杀而下,宛如铁甲洪流,往矮瘦老者一方卷杀过去。 而一个个头戴红巾的弥勒教弟子纷纷在码头附近出现。 一场搏命的厮杀在码头展开。 沈墨看出,那些黑甲军士都服用过激发生命潜能的药物,每一个人的身体都在极度的摧残下,获得可怕的武力。 他们绝对活不过三年。 沈墨没有继续看热闹下去,而是在拥挤的人潮中,仿佛游鱼一般离开。 江城的大乱,在沈墨回城这一天拉开序幕。 … … 沈墨在城中见过几个心腹后,方才慢悠悠地回保安堂。 相比码头的大乱,保安堂这边要安稳许多,动乱只是被控制在码头那一片。弥勒教对江城底部百姓的控制力显现了出来,同时江城此刻大部分区域的平安也离不开江城的官商豪族通力合作。 当真是上下一心。 “圆意大夫,你要人伺候不?”庆余堂江城分号的掌柜石三一脸狗腿相地在保安堂向圆意询问。 这段日子,石三经常过来向圆意请安。 一来他知道圆意是高人,眼看江城越来越乱,万一出了什么事,还得指望圆意出手拉他一把。 二来他想通过讨好圆意,在大东家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免得大东家一时兴起,吩咐他去做要人命的任务,那可就糟糕了。 石三在这乱世里,只想苟全性命,没别的指望! 第34章 青龙会 “你应该问他要老婆不要?” 低沉平缓的声音在石三脑后响起,他本能向后拜倒在地,“属下参见大东家。” “滚吧,就你这胆子,真有要命的活,也轮不到你去做。”沈墨一句话揭穿石三讨好圆意的小心思,顺便踢了他胸口一脚,不轻不重。 石三被踢了一脚,心下反而大喜。 大东家这一脚实实在在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了。因为以大东家的身份、实力,要惩罚他何须亲自动手,一句话就能让他全家鸡犬不留,这一脚但凡使了力气,他也得粉身碎骨。 不轻不重的一脚,正是含着笑骂的意思。 若不是真正的自己人,哪有这般待遇。 石三顺势滚到一边。 大东家亲口承诺一句,不用让他干要命的活,正是石三朝思暮想的结果。他现在是实实在在吃了定心丸,又能和大东家亲近一层。 这乱世苟全之道,着实往前迈进一步。 没想到他千方百计想法子讨好大东家未成,反而无心插柳向圆意大夫献殷勤,给大东家恰好遇见,反而得了善果。 其实细细琢磨,这才是正道。 自古以来都有人钻营夫人路线、师爷路线,别看夫人、师爷之类,好似和大人物隔了一层,实则走这方面的路子才对。 个中道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石三知道大东家回来,定有话和圆意大夫说,当真照着大东家的话,滚了出去。 样子滑稽,惹得沈墨摇头一笑。 “沈墨,我瞧石掌柜对你很是忠心,莫要折辱他太过。”圆意不由合十。 沈墨:“你还是不懂人心,刚才我这一脚一骂,对他来说比喝了琼浆玉液还舒坦。这样一来,他晚上睡觉都要踏实不少。” 圆意大为不解,挨打挨骂还能是好事?这是什么道理? 他虽然聪明,可是人心辗转,并不是少了世情练达的他如今所能明了。 沈墨不等他细思,又说:“你对人心还是见识少了,我给你寻一门婚事,到时候你会对人心懂得更多。” 圆意饶是禅心已如沾泥絮,此刻也不禁发窘,“磨砺之法,总也得循序渐进,你得让我再适应一下这红尘。” 沈墨呵呵然:“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最近这保安堂,来的女子可不少,满屋子脂粉气。” 圆意轻咳一声,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女人缘这么好,不止春花秋月馆的姑娘们来找他看病,连城中的贵妇也渐渐来得多了。 沈墨却不意外,这尘世女子,无论再涂脂抹粉,骨子里还是为人轻贱,圆意秉承一颗普济众生的佛心,不拿他们当玩物或是封建礼教下的牺牲品,禅心能为解语,人家自然愿意亲近她。 所以寺庙的和尚多有和外界女子私通的事发生。 想那水浒中,潘巧云和裴如海私通,临死前还向杨雄侮辱性地说了句大实话——自嫁与杨雄为妻,两年来的床笫(zi)之欢,还不如与师兄两个晚上来得快活。 “哦,对了。那人在你走后来过,还说孟婆正在江城附近。”圆意想起赵普法的话,正好岔开话题。 沈墨眼睛微微一眯,“嗯。”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圆意有些担心苏子默,到底有一份故人之情。 沈墨淡淡说:“静观其变。” “好。”圆意心想,若是苏子默有生命危险,他又有能力帮忙的话,那便出手。 正如他当初在摩诃寺给沈墨念经一样。 … … 深夜,庆余堂。 石三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寒,瞬间惊醒。 一个修长的身影在他床边出现。 “穿上衣服,带上青龙令跟我走。” 石三一头冷汗总算止住,原来是大东家。 他连忙起身穿衣,找出青龙令,跟着大东家来到庆余堂后门,一辆马车安静地等着。 他和沈墨上了马车。 在车厢里,石三见沈墨意态闲适,大着胆子问道:“大东家,我们这是去哪?” “青龙会。” “青龙会的堂口在附近?”石三失口道。 他旋即脸色一白,不能知道这么多啊。 “青龙会无处不在,或者说有青龙令的地方,就有青龙会。”沈墨很是轻松,神情缓和。 “大东家,这么秘密的事,带上小的有什么用?”来都来了,石三只好认命,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带你露露脸,免得让你给人误杀了。” “大东家果然拿我当心腹了,看来我之前没有判断错误。”石三心情大为放松。 “不过要是以后有人要找我,你也是突破口了,所以上面的功法,你还得练,不然有一天逃命的机会放到眼前,你也把握不住。”沈墨话锋一转。 石三:“……” 他顿时有了危机感,原来这心腹也不是那么好当。 不努力就会被抛弃吗? 这世界好残酷。 只是为了人生安全,他再想划水摸鱼,也得逼自己一把。 沈墨暗自摇头,石三这个人办事能力还行,就是毫无野心,贪生怕死,得过且过。可石三要不是这般性子,沈墨也不会放心。 太有野心的手下,很容易失控的。 石三这种人,自有用他的好处。 对于上位者而言,有野心的人,其实是双刃剑,用起来当然没有石三这种货色舒服。 何况乱世中,石三这种人无论怎么说,用着还是很省心的。 青龙会的会议是见机举行的,而且有青龙令就可以参加。 一枚青龙令,可以带上两个人。 拥有七枚及以上青龙令的人都可以是会议的发起者。 看来江城的乱事,让他这位青龙会的会友蠢蠢欲动,准备来分一杯羹,才果断地召开了青龙会。 会议的时间半个月前就定下了。 沈墨今晚正好赶上,只是不知这次会来多少人。 且这是他数年来第一次参加青龙会的会议,不知几年发展下来,青龙会又有多少人加入,又有多少人离开,规模又扩大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无论如何,他这个青龙会的创始者,都很难被踢出青龙会的核心圈子。 很快到了湖边,一艘小船,舟子蒙着面,接上沈墨和石三。 小船靠岸,前面是一片竹林。 这地方沈墨来过,竟是赊刀人所在的那片竹林,里面的白花已经全部凋谢了,铺满小路,像是一地纸钱。 而岸边出现的人,都戴着面具,包括接引上岸人的使者。 沈墨和石三没有戴面具,自是显得突兀。 “大东家,咱们不戴面具合适吗?”石三心底发虚。 “少说废话,走吧。” 来了一个提着灯笼的使者给他们引路。 相比前次来竹林的诡异恐怖,这次竹林中没有那种令人发颤的吊唁声了。 地上纸钱似的白花,仿佛是压制竹林诡异的原因所在?或者竹林的诡异已经离开? 不管怎么样,沈墨有柴刀在手,对于这些邪诡妖异,远没有上次来时那样忌惮。 何况青龙会中,对自己人下手,乃是最大的禁忌,一旦事情泄露,要被群起攻之。 所以沈墨不戴面具也有他自己的考量,现在他打明牌,暴露身份,让会中的人知晓他手持青龙令,能减少许多无谓的麻烦。 这样节省下来的时间,完全可以用在修行上。 或者说,实力到了他这地步,没必要再用过去那些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手段。 堂堂皇皇的招数,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大凡成大事者,必有大势。 阴谋鬼蜮者,总难长久。 第35章 旧时代的余辉 步入竹林里,提灯使者的灯笼照出阴暗的路径。 这灯笼灰蒙蒙的,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雾气。确切的说不是雾,而是灯笼里燃烧物质的尘埃。 “你这灯笼里点燃的是地上的白花?”沈墨突然提问。 提灯使者一愣,随后点头:“回禀大人,是的。您怎么看出来的。” 参加聚会的人,几乎都是遮遮掩掩,生怕暴露自己在外界的身份,唯有眼前的这位大人和他的仆人没有任何掩饰。这种人要么是不带脑子,要么是真正的强者,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显然这位大人是后者。 强者理应得到应有的尊崇。 提灯使者没有如其他伙伴那样显得神秘倨傲,反而在沈墨面前很谦卑,有问必答。 灯笼周围的灰雾有隔绝窥探的作用,因此提灯使者也下意识反问了一下。 沈墨没有回答,反而抛出另一句话,“你是弥勒教的弟子?” 这下提灯使者更吃惊了,“大人和本教很熟?” 沈墨摇头,“不熟。” 他是从提灯使者身上的气息判断出对方的来历。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和白日那些搬山力士如出一辙。 沾染了邪神的气息,身上具备一点超凡的力量。 当然本质上还是普通人。 侍奉鬼神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沈墨看得出,他少了一根无名指,不是被削掉,而是凭空少了,仿佛从来没有长出来过。 这算是极小的代价了。 至于笼罩灯笼的淡淡灰雾,沈墨再熟悉不过,正是黄泉雾。确切的说是黄泉雾的雏形,没有那么多邪异。 原来黄泉雾的原料正是这些像纸钱一样的白花。 他以前只知道是一种特殊的纸钱,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此前这里是赊刀人的地盘,他却是没有联想到。 或许白花也不是这片竹林独有的。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小路刚好到了尽头,而这次竹林小径的尽头并不是上次柳晚晴带他见赊刀人的地方。 那是一片广大的平地,中间点燃篝火。 已经先来的青龙令主席地而坐。 坐在平地中心的篝火旁的人,正是此次会议的发起者。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袍,和沈墨一样,没有戴面具,神貌儒雅随和。 是个老熟人。 见到他,沈墨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他刚刚猜到。 但是对方显然没有意料到沈墨的到来,露出一丝惊诧,随即压下去,起身上迎,平缓的声音恰时响起,“没想到沈兄竟也是青龙令主。” 周边席地而坐的青龙令主见发起人起身相迎,都难免惊诧。他们自恃在外界德高望重,身份不凡,可是到来这里时,发起人只是在篝火旁点点头,没想到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子,竟惹得发起人如此重视。 只是凭借篝火的火光,看清沈墨的容貌后,大部分先来的令主心中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是他。” “难怪。” “没想到他居然是青龙令主。” “崂山的弃徒,曾经打入幽冥教的卧底,当朝的大名士,经学大家,庆余堂的大东家……” 一个个身份在他们心头流淌过,现在又多了一个青龙令主的身份。 果然是亦正亦邪,非佛非道非儒生的邪君。 君是君子的君,邪是邪魔的邪,沈墨可谓是兼而有之。 旁人惊叹的同时。 沈墨向上前迎他那人,微微颔首,“赵教主,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错,此次青龙会议的发起者,正是弥勒教教主赵普法。 当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如赵普法这等胸怀大志的野心家,当然会向青龙会这群龙无首,且触角广泛的灰色势力渗透。 赵普法同样有类似的心理,沈墨出现在这里,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他甚至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情绪滋生。 似青龙会这等抱有群龙无首理念的灰色势力,正适合他们发挥。 赵普法对青龙会的模式很是赞同。 如果他成为青龙会的首领,只不过是一个另类的弥勒教而已。青龙会保持住如今的定位,才是他所需要的。 这样一来,他才能凭借青龙会,结交更广泛的势力。 之所以他也要露出真面目,正是要人知道是他,有什么忙,同为青龙会成员的赵普法一定如及时雨般为其他成员排忧解难。 届时他仁义之名,自然也能流传出去。 做大事者,可以心狠手辣,但对外打出仁义的大旗,才能团结大多数力量。 只是来此的青龙令主,身份地位皆是非同一般,赵普法才没有特别热情。因为等他帮到这些人时,才能让这些人真正从心底里佩服他的仁义。现在过于热情,反而容易当成别有用心,笑面虎,伪君子。 但沈墨是不一样的。 其他人更多是身份不一般,沈墨却是抛开任何身份地位,也是了不起的,只因沈墨是真正踏上长生道路的炼神者。 赵普法不得不打心底敬重沈墨的成就。 尤其是如今的世道,像沈墨这样不借鬼神妖魔之力入道的炼炁士会越来越稀有罕见。 或许,沈墨将会是旧时代最后的行者,最后的余辉。 至少,沈墨之后,那些有资格踏入炼神的炼炁士,据他所知,几乎毫无例外地选择鬼神之路,妖魔之道了。 他还少算了一个人,那就是龟兹国师龙象法王鸠摩罗什,这人半步踏上了旧时代的道路,可惜不全。 前不能前,退不能退。 前些日子,跟他半路相遇,对上数掌,落荒而逃,现今不知在哪里养伤。 新时代的道路他赶不上,旧时代的道路他跨不过,当真是可怜可悲。或许他自己还不知道。 赵普法热情相迎,最终请沈墨和他在篝火旁并坐。 最终,这次青龙会议大约来了二十个人。 青龙令主,天南地北地分布,在江城能聚得二十个不算少。 待得人到齐,赵普法才道出此次会议的主题。 “想必在座的诸位对于驭鬼神的手段有所耳闻。我现在要告知大家一个重要的消息,当然,很快这个消息会广为人知,变得不足为奇。 我这就不卖关子,直入主题。在以前,驭鬼神的法门十分凶险,但如今的时代,只要有足够的血煞之气,配合相应的法门,危险性可以降低许多。 一旦成功,不但能获得鬼神的力量加持,还大有机会和鬼神融为一体,拥有转生的能力。 我想,江城的乱象大家都很清楚,这也是一个令大家脱离血肉凡躯的机会。” 他顿了顿,又看向沈墨,“沈兄的师侄苏子默正是新法的受益者,他已经成功驾驭鬼神,获得超凡的力量。想必这一点,沈兄比我更清楚。” 第36章 沈墨也是你能叫的? 沈墨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心想:赵普法不愧是弥勒教教主,善会蛊惑人心。这新法又有何奥秘,看来我在地牢这几年,着实错过了某种大事。 从赵普法的语气来看,新法驾驭鬼神的成功率比以往大增,那么苏子默走上这条路,倒不是完全难以理解。 结合他最近的遭遇来看,确实和赵普法的说法吻合。 既然摩诃寺有封禁的鬼怪邪魔走出,其他类似摩诃寺的地方未必没有这类事发生。 再结合他得到的情报,确实近年来,许多地方发生了不少鬼怪莫名的事,这也是生意越来越难做的原因。 以前做生意,需要打点黑白两道,现在估计是还得小心妖魔鬼怪了。 黑白两道的人可以打点,妖魔鬼怪怎么打点,难不成是奉血食、烧纸钱? 他心中一动,猛地想到一个关键点。 有足够的血煞之气,驾驭鬼神的难度会大大降低。对于那些试图驾驭鬼神的大人物来说,如果想要分一杯羹,制造动乱,完全符合他们的利益。 永远不要高估上位者的下线,因为他们没有下线。 小民如韭菜,割了还能再长。只要能为那些大人物超凡之路做些贡献,死再多小民又有何妨? 沈墨扫了一遍,在场诸人,随着赵普法侃侃而谈,述说驭鬼神修炼之法的种种好处,这些人皆是蠢蠢欲动。 只是这条路当真就那么好? 化身厉鬼邪神,获得超凡力量,可以转生,听起来有种种好处,但真的能那么容易和厉鬼邪神与己身为一? 崂山上清宫历代不乏有人驾驭鬼神,成为神将,但是寿数最长的,他记得好像也就活了一百多岁。 这还是因为那位神将的父母皆是驾驭鬼神的神将的缘故,天生就继承了父母的鬼神,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即使如此,一百多岁后,也归于尘土。 鬼神的力量既是禁忌,也会不断腐蚀吞噬肉身的生机,这才需要强大的肉身来驾驭鬼神之力。 不似他炼炁炼神,采药缔结的元胎,会不断反哺肉身,延年益寿,并将身体机能保持在巅峰,还能青春常驻。 即使炼神开启的神通猩红血眼,看似恐怖,其实也是缘于血脉,和自身紧密相连,除了开启时,有很大的消耗外,并无其他的副作用。 可谓是神通悉具自足。 当然,相传这个世界的人,在上古时,和妖魔鬼怪混居,祖辈很可能是驾驭鬼神,类似神将的人物,一代代血脉稀释下来,才成为如今的人族,因此体内残留的上古血脉,在炼神时,能激发出妖魔鬼神之类才具备的天赋神通。 譬如沈墨如今肉身的祖先,或许是什么三眼神将之类。 只是历史太久远,已经不可考证。 如此推论,上古时,是否也有轻易驾驭鬼神的时代,诞生过无数神将,后来因为不知名原因,驾驭鬼神的难度越来越大,他如今修炼的炼炁之道大行于世,成为主流。 如今新法出现,不过是一个轮回? 饶是赵普法聪明绝顶,也万万想不到沈墨见微知著,居然能在短短时间,结合所知,推出这么多东西来。 “无论如何,我已经炼神,入道无悔。所谓新法即使吹得天花乱坠,与我何干?” 修行者道成无悔,沈墨是不会因为赵普法的吹嘘而改变态度,只是心里隐隐有种担心,妖魔鬼神好生灵血肉,还有什么生灵血肉,能比顶尖的修道士更好? 沈墨修行越高,在妖魔鬼神眼里,越是如唐僧肉一般吸引人。 这是崂山上清宫有记载过的事。 有神将体内的鬼神失控,活生生吃掉某位崂山上清宫长老的例子。而在吃掉那位长老之前,那鬼神已经完全吃掉了那位神将的肉身。 如果细究,这所谓新法修行,不就是吃人流修行? 只是这封建社会的本质,也无非是“吃人”二字。 妖魔鬼神吃人,无非是更赤裸裸不加掩饰而已。 赵普法说得兴起,其他人皆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回去,进行准备,但沈墨显然神游物外。 他以为冷落了沈墨,不禁问道:“不知沈兄,对在下的想法有何高见?” 沈墨平淡道:“沈某没有什么高见,听赵兄高谈阔论,听来听去,只听到出两个字。” 赵普法来了兴趣,“不知哪两个字?还请沈兄赐教。” “吃人。” 沈墨两个字出口,满座寂然。 这些人在外面身居高位,每天和不同人打交道,即使不聪明,也绝不愚笨,如何听不出沈墨这两个字的意思。 落在赵普法心中,更是激起巨大的1波澜。 因为他早年入弥勒教,何尝不是有一番救世之心,可最终竟找不到任何出路,才不得不随波逐流,转向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如不能流芳百世,也必当遗臭万年。 所以他变成纯粹的野心家。 只是偶尔梦回少年时,也曾想过,这世界为何总有那么多不平事,为什么弱者总要被欺负? 他读了不少史书,隐隐有所感悟,是以人情练达,重组的弥勒教架构更是严密,将江城的官员豪绅还拉上了他的船,为此他得意不已,却也总觉得还领悟得不够彻底 沈墨说的两个字,像是拨开他心里多年的迷雾。 那些堆积如山的汗青竹简,汪洋文字,其实总结下来,只满篇写着两个字,那就是“吃人”。 他曾居山野,闭关苦修,见得猛兽间的弱肉强食,其实人也一样。只是人若只会弱肉强食,那人和野兽有什么分别? 他思及平生所见所闻,见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常态,竟是没什么区别。 这“吃人”二字,可是将几千年几万年的帝王将相、英雄豪杰,一并骂进去了。 换句话说,沈墨这两个字可没有针对在座任何一个人,完全是无差别攻击。 有的人城府深,没有发作。 有的人乃是一方土皇帝,在自家的地盘呼风唤雨,可受不得这鸟气。何况还有人练的功法,脾气火爆,于寂静无声中,怒喝:“沈墨,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你给我说说,这吃人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不准旁人明嘲暗讽。 何况沈墨这两字正戳到他痛处。 因为他真吃过人! 不管沈墨是有心,还是无意,今天都惹到他了。 沈墨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沈墨也是你能叫的?” 那人说话时,已经拍出双掌,竟如火焰般赤红。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赤焰掌,修炼到他这一步,少说三十年火候,一掌拍下去,任你是钢筋铁骨,也熬不住。 沈墨本来席地坐在平地的篝火旁,见得这双赤焰掌拍来。 他没有闪避,仍旧是保持盘坐的姿势,却不见任何借力的平空往前移动,迎上赤红手掌。 同样是双掌拍出,到了赤红手掌前,沈墨双掌犹如丝缕一样柔软,对着赤红手掌一缠,往下一拉。 随即有骨骼碎裂声爆响。 眼见得那人便双掌尽废,扑倒在地。 沈墨却没有趁胜追击,因为一双空濛如烟的手掌和他轻轻一对,一沾即收。 乃是赵普法出手阻拦。 沈墨顺势起身,负手而立,静静地等赵普法给他一个说法。 赵普法微微一笑,“沈兄,我愿出一根千年山参替他赔罪。何况咱们青龙会的规矩是不能对自己人下死手,还请沈兄今天卖在下一个面子,不要坏了规矩。我保证,今后他要是再出现在沈兄视线内,不劳沈兄动手,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间,赵普法对躺下那人劈出一掌,他戴着的面具化为齑粉而面门不伤。 这是要他暴露真实面目给沈墨瞧清楚。 其实不用这一下,已经有许多人猜到对方是赤炎门门主吴雄。 现在赵普法揭开他的面貌,更是坐实旁人的猜测。 吴雄如丧考妣,呆呆地不说话。 沈墨缓缓点头,“赵教主,这件事我没兴趣,不过我对新法的事很感兴趣。” “其中细节,明日会和那根千年山参一并送到我师弟那。” “好,那么告辞了。” 刚才的提灯使者要送沈墨,沈墨摆手,示意石三跟他走,随即一主一仆进入竹林。 竹林的黑暗颇有恐怖,但有一抹刀光闪过,划破黑暗,随即沈墨带着石三从容离去。 “原来柳前辈说的持刀人是他?”赵普法目送沈墨离去,若有所思。 据赵普法所知,那柴刀上的铁锈造成的伤口极为恐怖,昔年龙虎山的一位神将就是挨了一记柴刀,伤口染上了柴刀的铁锈。回去用了不知多少疗伤圣药,仍是无济于事,最后竟活活流血流死。 据说只有水月庵的天香断续胶才能止住柴刀铁锈造成的伤口流血。 当初水月庵不肯施舍天香断续胶给龙虎山,还因此和龙虎山交恶到如今。 无论如何,柴刀重出世间,又落在沈墨这等非同小可的人物手上,他得想办法搞一点天香断续胶在手上,有备无患。 其实赵普法并不知道沈墨还不清楚柴刀上那铁锈的厉害,而当初苏子默也是无比幸运,没有被柴刀砍实,令伤口染上铁锈,只是被柴刀刀尖的青红电芒所伤。 否则苏子默很有可能被沈墨误杀。 当然,以朝廷的资源,苏子默身上带上一点天香断续胶这等无上外伤圣药,也不是不可能。 … … 江城,驿馆。 苏子默手中拿着一份密函,内容是白日里码头大战的详情。而跟他初来江城时相比,苏子默这一月来,身形消瘦许多。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无比阴森的气质,令得面前的油灯都感受到恐惧,变得摇曳不定。 第37章 执法者和猎杀者 苏子默右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桌案,发出咚咚声。 最近他不知不觉间养成这个习惯。 确切的说,习惯不是养成的,而是身体里的鬼物带给他的。鬼神是尊称,但在苏子默眼里,那就是一个木槌形状的鬼物而已。它喜欢敲击,或者一直在找一个它想要敲击的东西。 有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是驾驭了鬼物,还是鬼物有了他的记忆? 无论如何,从他选择成为神将开始,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白日码头的大战,巨舰遭逢的损失不算太多,但有一点很蹊跷,现场应该死了不少平民,可巨舰的黑甲军士击退那批搬山力士,毁坏巨型投石机后,打扫战场,发现没有多少血迹,留下的尸体更是稀少。 经过精确的清算后,更发现战死的黑甲军士一个都没有找到。 他们的尸体哪里去了? 他的下属想请他回去一趟! 似乎他们感受到了某种恐惧,熟悉的恐惧。 是妖,是魔?是鬼亦或者是邪神? 妖、魔、鬼、邪神正是镇魔司对如今世间出现的诡异恐怖的异类的划分。 其中邪神又可以分为邪灵和邪神。 邪灵要比邪神弱上不少,喜欢寄居在普通人身上,暗自壮大。 鬼和邪神的能力有近似的地方,攻击方式主要以精神攻击为主。 鬼物和厉害的邪神都喜欢寄生在厉害的武者身上,越是厉害的武者,越能发挥出鬼物和邪神的能力,甚至反客为主,驾驭鬼物或者邪神。 至于妖和魔,多是从古时的封禁之地出来,它们算是长生种,有自己的肉身,不似鬼物和邪神,需要寄生。 而这四种异类,无一例外,都喜欢以生灵血肉为食,尤其喜欢吃人。 异类是平民的噩梦,却又是修炼者梦寐以求之物,借助异类修行,正是如今修炼者尝试的新法。 苏子默是先行者。 在修行路上,新道路的先行者未必是好事。 虽说所谓新法,其实已有道路的拓展。 过去借助异类修行的道路很窄,现在变宽了许多。 苏子默结合自己对异类的认知,以及密函的信息,心中无端生出一种愤怒来。 江城中有人在刻意地养邪神! 如果没有人为的引导,邪神会无差别狩猎,而不是吃死尸! 或者说,战后的战场,正是邪神可以肆意生长的温床。 现在它在吃死人,如果力量壮大了,它就会吃活人。 总之离不开“吃人”二字。 他们是想把这人世间化为真正的炼狱吗? 苏子默握紧拳头,手中的密函化为粉末,从拳头的缝隙滑落。 “杀吧。” 苏子默闭上了眼,终于做出一个决定。 不让那些人感受到痛苦,他们就会把痛苦加诸在更多的人身上。 … … 弥勒教,搬山力士的堂主——矮瘦老者张年。 他曾经也是一个炼炁有成的武者,可惜资质实在不高,连炼炁顶峰都达不到,如今已经六十岁出头,气血衰败。 本来他已经到了实力下降的阶段。 没想到却迎来意外的转机。 在教主的指点下,他成功驾驭了一截喉骨,那是某个鬼神的残体,确切的说,属于鬼物。 由此他实力大增,并能轻易施展出佛门狮子吼的内功。 现在的他,勉强算得上所谓的神将了。 如果他能驾驭更厉害的鬼物,他的实力会增加更多。 不过也需要教主的帮忙,替他压制鬼物,不然他反而会被鬼物吃掉。 借助鬼物修行,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尝试,教主告诉他,这条路同样能出现长生者。 超凡的力量,成为长生者的诱惑,没有人可以拒绝。 这是人世间最大的两种欲望。 而教主掌握着其中的关键,张年相信教主会成为最伟大的长生者,他的名字会如佛陀、道尊那样永远流传在世间,超越本教的彭祖师。 强如彭祖师,也不过活了八百岁而已,最终还是失败者。 想着未来的美梦,张年慢慢地陷入睡乡。 很快,他被一个咚咚的敲门声惊醒。 他这个年纪,能睡着实在不容易的,何况他身体里还有一只鬼物,使他不得不警惕着,防止鬼物突然冲破压制,反噬他这个宿主。 张年往外看去,一个身影通过月光出现在门边的窗户上。 “是谁?” 没有回答,一根巨大的骨刺穿透窗户,刺中他的喉咙。 接着有敲击的声音出现,张年的喉骨粉碎。 他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即离开世间。 “下一个。” 身影低语,对张年的尸体毫不关心。而他伸出的骨刺,也没有吸收张年身上的血肉,似乎完全不感兴趣,直接收回。 … … 江城,驿馆外。 仍是一株大树上,今夜月正明,光华洒落长街,好似江流涌动。他置身树冠,天高地阔。 “苏子默居然不在。” 他先去过巨舰,没有发现苏子默的气息,驿馆也没有。 沈墨其实想晚上过来问问苏子默新法的事。 他不会尽信赵普法所言,还需要从苏子默这里获知更多新法的事情,并自己派人收集有关情报,多方佐证。 他不是出于对新法的好奇心才去探查,而是处身人世间,就不可能只考虑修行的事,还得考虑外界的是非。 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 沈墨毫不怀疑,有修持新法的人会成为他的敌人,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了解新法,才更方便对付新法。 “这小子去哪里了?”沈墨略作思索后,直接眉心肉缝睁开,猩红血眼的照耀下,他扑捉到一点阴森的气息,正是来自苏子默的气息。这是在巨舰那里没有发现的。 看来苏子默刚从驿馆离开没多久,不然再过些时候,这点气息留下的去向线索就会断掉。 沈墨循着气息前行。 … … 春花秋月馆。 “叔爷,你怎么回江城了。” “没想到现在外面比竹林还危险,你叔爷我才离开竹林就被好几路人马盯上,根本没法找到隐居的地方。 我花了一个月,才暂时摆脱追踪,想来想去,还是回到江城为妙。 沈小子是不是已经为柴刀的事找过你了?” “嗯。” “手持柴刀,修炼旧法,值此妖魔乱世之时,不知道他会成为执法者还是猎杀者?” 第38章 抱歉,我比较多疑 雨一直下。 积水冲洗划出深深伤痕的长街,沈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风雨中。 过了一会,一团黑影从水中涌出,出现一个穿着黑色法衣的人,上面绣着的符文和沈墨从地牢离开时杀死的那个家伙很是相似。 “真是个傻子,要是成为正式勾魂使者的考验那么容易通过,本无常使早就申请成为勾魂使者了。现在还得为你浪费一张生死符,真不知判官是怎么想的。” 他很是不满意却仍是动作迅速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纸钱。 这江城,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因为离杀死眼前这家伙的那人太近了。 当幽冥教的鬼差真是教人提心吊胆,反正他好处已经捞够,做人要知足,是时候考虑退路的事了。 红色的纸钱风雨无阻地飘到无头尸身上,突然自燃。 雨水也浇不灭火焰,红纸钱烧为灰烬洒在无头尸体上面。 令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倒在雨水中,尚且流血的无头尸身居然从泥水里坐起身,它的手丢开黑色油纸伞,朝着头颅的方向爬过去,很快摸到头颅旁边,双手将其抓住,站起身,往无头尸体的伤口处放了上去。 黑色法衣的男子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恐惧,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令他大吃一惊。 因为头颅拼接好之后,对方没有如他意料那样复活。 脖子上整齐的伤口没有愈合,仍在不停流血。 “怎么会?” 他略作犹豫,不甘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粉末,抹在对方拼接的伤口处,可是鲜血很快冲散粉末,这上等的止血散没有起到止血的作用。 他用一把匕首给自己划出一道口子,止血散抹上,立时止住血。 他不甘心,又在无头尸体上另外划出一道口子,这次的结果仍是止血散有效。 黑色法衣的男子心情沉重。 看来的确是生死符失效了,问题出在伤口上。 这对他是一种打击,因为此事意味着殿主新研究出的生死符,并不能总是能让他们有一次“复活”的机会。 黑色法衣的男子还没从这种失落的情绪中抽离,一个让他感到无比恐惧颤栗的声音在风雨中轻轻地出现,一字字无比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你是想‘复活’它?” 黑色法衣颤抖地看向前方,他想要施展学自扶桑国的忍术离开,可是双脚被无形的气流捆住,使他如脚下生根般,根本没有施展忍术的机会。 漆黑的夜里,他依旧能看到前方风雨中那人的轮廓。 “你怎么回来……” 他可是小心观察过后才出现的,但没想到沈墨居然会杀个回马枪。 “抱歉,我比较多疑。” 恰在此时,雨水恰然而止。 乌云散开,明月再度出现,将那黑暗里的轮廓照得分明,夜色好似披风一般着落在他身后,沉静的眼眸,黑白分明,有种无可言喻的冷酷跃然而出。 这张脸,黑色法衣的男子不止见过一次。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永生永世都不要再遇见。 可事实就是事实。 残酷的现实需要勇敢地面对。 他没法逃避。 他声音颤颤地道:“沈大人,你放过我,我给你当卧底。” 他的软弱哀求,没有换来怜悯,和无头尸身一样,这位黑无常使者,最后只见到一把生锈的柴刀。 深可见骨的伤口从面门劈落而下。 他走得很突然,所以应该没有痛感。 这是沈墨作为前任勾魂使者,对这位有过数面之缘的前同僚最后的怜悯。 沈墨从身上掏出自己的止血伤药,涂抹在伤口上,果然伤口仍是血流不止。 “原来柴刀的伤口竟有无法愈合的特性。” 他观察到伤口上沾染了铁锈,而柴刀本身的铁锈在他观察里,却没有减少,很是奇妙。 沈墨回想起自己用柴刀伤过苏子默,他心中生出一丝古怪,那小子不会流血流死吧。 不对,如果苏子默的伤口无法愈合,那么他身受重伤乃至身死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他仔细回忆那次交手的细节。 “上次我是用真炁催生出的青红电芒伤的他,所以和这两次不一样。” 沈墨大致断定柴刀的刀刃伤敌,有使敌人肉身伤口无法愈合的特性。还好他没有作死地尝试柴刀刀刃的锋利,这也是前世的记忆救过他。 因为有关破伤风的记忆,让他对生锈的刀刃天然有种忌惮感。 虽然柴刀铁锈造成的伤口无法愈合的特性,大概率跟破伤风无关。 他又瞧了黑无常使的尸体一眼,能背叛一次的人,就可以背叛无数次,就跟那些写书的人太监过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是同样的道理。 不值得信任! 当然,更重要的理由是沈墨懒得费心收服他。 他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浪费在这家伙身上。 他忽然转过头,朝着城中心看过去。 银白的月色里,一道深邃的黑烟笔直地冲向夜空,充斥着堕落、杀戮、血腥的韵味。 磅礴大雨过后的夜色本来很安宁,一下子这股惊天的魔意打破。 此事便是幽冥教想要拖延他脚步的理由吗? 沈墨眉心肉缝睁开,猩红血眼凸起,淡淡的红光射出,在血眼的视线里,仿佛看到那魔意凝聚成形,仿佛一个胎盘。 他脑海里冒出两个字——“魔胎”。 淡淡的血腥味进入鼻子里,毫无疑问,继白日码头大战之后,城里的安宁没有维持住,有人正大开杀戒! 只要是幽冥教想要办成的事,他一定要破坏掉。 不然等着幽冥教掌控了那股魔意胎盘后,再拿来对付他不成? 幽冥教拖延他的脚步是知道这种事瞒不过沈墨,所以先下手为强,能拖住沈墨多久是多久。 这是幽冥教的行事作风,凡是有可能阻碍他们办事的人,那就将那人给提前办了。 何况他们好似还有了使人复活的手段。 只可惜遇上了柴刀。 沈墨的身形再次融入夜色里,这次无论还有没有人来“复活”,他也不管了。 第37章 下辈子,不要这么拼命了 (调整了一下剧情,这章是接“第36章”重写的) 竹林外,扁舟之上。 小舟没有船桨、船帆,竟笔直地朝着来路驶去。 石三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沈墨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适才青龙会议上,令石三对大东家的强横再度有了新的认知,石三作为仆从,心里与有荣焉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原来大东家已经强大到让他仰望不尽的地步。” 青龙会议上那简简单单“吃人”两个字,简直就像是赤裸裸地在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不是针对你们任何一个,我是说你们都是畜牲。” 这样嘲讽,再把其中一人打得半死不活后,不单是扬长而去,还要让会议上那最可怕的赵教主,赔礼道歉。 如此声威,哪怕是庆余堂江城分号年年上贡的那位晋阳长公主殿下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大家怕的是那位殿下的权势,而刚才青龙会议上的大人物是实实在在畏惧大东家这个人。 权势带来的力量,令他想起一句名言——“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哦,这句话就是大东家说的。 不愧是大名士! 大东家身上真正令人畏惧的力量,并不来自于青龙令、来自于他手上的势力,而是来自于他这个人。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而大东家不过是一介匹夫,可这一介匹夫,却能让帝星飘摇。 在这种力量面前,权势的外衣,不能对那些大人物做出太多的保护。 何况大东家本来就是个百无禁忌的狠人。 是他,他也怕。 沈墨的强大,没有激起石三对力量的渴望,反而让他打定主意要抱紧沈墨这个大腿。 他的想法很简单,再练能练到大东家这种程度吗? 他又不是能吃苦的人,更不是绝世奇才,老老实实抱大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从小人物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的地位,见过太多人觉得人定胜天,夙兴夜寐地努力做事,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翻身做主人。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选择大于努力。 世上确实有人定胜天的英雄豪杰,但绝不是他。要勇于接受平凡的自己! 当认识到自己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后,会轻松很多。 而且他意识到,大东家带他参加青龙会议后,估计他在那些大人物心里已经挂上号,不用担心在乱世里,被当成蚂蚁一样随意捏死。 凭他自己修炼,几生几世都得不到这种结果。 “你先回去。”扁舟靠岸。 “遵命。”石三恭恭敬敬行礼。 他刚走出几步,沈墨低缓的声音再度响起,“别回庆余堂,去保安堂。” 石三不知其意,但还是遵从大东家的吩咐。 沈墨走进城内,来到长街之上,万家灯火已熄,一片乌云遮蔽了月光。面对骤然而至的黑暗,他停下脚步,仿佛被天地隔绝。 一滴雨水滴落在长街的青石般上,打破夜的安宁。 起风了! “出来吧。” 一道闪电划过,森白的电光照耀下,照出一个人影,穿着素黑,举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仿佛勾魂索命的使者,在雨水中缓步走出。 他的身形和沈墨有所相似,气质要阴沉不少。 光凭他的打扮和气质,教人一眼可以看出,他定是邪魔外道之流。 雨势瞬息间变大,哗啦啦地作响。 来人止住脚步,“勾魂使者,见过邪君。” 他这一声和电光过后的雷声同时发出,一时间,挟持天地大势,有种玉口一开,代天行罚的味道。 “勾魂使者”唤起沈墨的回忆,因为他正是幽冥教上一任勾魂使者,地位在黑白无常使之上,在幽冥教,算是权重一方。 而且每一任勾魂使者都有接任“判官”、“阎罗殿主”、“幽冥教主”之位的资格。 幽冥教内部对他们这类人,还有一个特别的称呼,那就是“冥子”。 跟其他教派所谓圣子、圣女的地位相似。 不然沈墨也没机会得到阿鼻地狱道的修炼功法。 伴随回忆,沈墨轻轻“哦”了一声。 面对沈墨的轻蔑,勾魂使者并不着恼,事实上今夜是他坐稳勾魂使者之位最大的考验,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自从昨日沈墨回到江城起,他集中手中所有力量进行分析和安排,加上凑巧,才有那么一点机会趁着雷雨到来的契机,堵住沈墨,让他在不久后城里的大事发生时,没有插手其中的余暇。 甚至这一点机会还带着一分侥幸,因为那是沈墨给他的。 以这位邪君的敏锐,完全可以在步入长街前,金风未动蝉先觉般地避开。 他没有因为沈墨给他这一点机会而感到欣喜,反而这更意味着,眼前的邪君的极度自信。 他成为“冥子”的考验既然都如此艰难,实是不知,当初的邪君是如何通过考验的。 他毫不怀疑从前的沈墨有这份能力,否则也不会在今时今日成为令判官、孟婆都头疼的大敌。 若不是沈墨成为幽冥教的叛徒,他甚至毫无机会取代沈墨去接触幽冥教最核心的机密。 好在他的考验不是刺杀眼前这位堪称巨魔的邪君,只是尽己所能地拖延。 当然,他心里更明白,在他出现在邪君面前时,除了拖延邪君之外,能不能最终在邪君手里逃得性命,才是最致命的考验。 可是不拼命,哪有机会改命。 竭尽平生的智慧和意志,勾魂使者用最为平缓的语调,回应沈墨:“在下运气不好,这道‘黄泉路’的考验,要面对的正是阁下。阁下对此自然不陌生,接下来请不吝赐教。” 沈墨不知又想起什么,油然生出一股笑意。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有些微的雷音声响起。 不是天上的雷声,没那么快,没那么轻。 雷音一点点变大、加快。 同时勾魂使者的心跳不由自主被雷音影响,咚咚咚地变快,变急,像是擂鼓一样。 雷音很快到了高潮,恰好和天上的雷声应和。 一股无可言喻的凶险赫然降临在勾魂使者身上。 他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代天行罚! 他对天地大势的借用在邪君面前,竟如鹦鹉学舌一般可笑。 勾魂使者不是简单的人物,在雷声要将他心脏引爆的同时,他以不可思议的反应,使出魔道中最残忍恐怖的天魔解体大法。 一瞬间,心脏的极致跳动,成为天魔解体大法的催化剂。 手中黑色的油纸伞进行无可想象的高速转动,仿佛彻底融入黑暗中,周边的雨水完全被油纸伞荡开,宛如暴雨梨花针一般打向沈墨。 沈墨刚出地牢进入江城时遇到杀手的暗器,和眼前的雨水点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能在他以小雷音咒配合天雷之威的情况下,以极限的反应能力和决断能力,使出天魔解体大法,足见他的这位继任者不凡之处。 确然,能有资格当勾魂使者的人,绝不会平平无奇。 即使意识到对方的任务不过是拖延他的脚步,沈墨依旧没有丝毫急迫之感。 他负手而立,甚至手指都没有抬起。 激射过来的梨花暴雨,竟在他面前一尺处,变得无比迟缓。 仿佛沈墨身周的时间一下子变得无比缓慢。 时间陷入难以理解的停滞中。 极致爆发生命潜能的勾魂使者,身上爆发出赤红的火焰,那是气血极致燃烧的结果,借着他身上发出赤红火焰,他几乎能看清每一滴爆射出去的雨水点。 那种迟缓,与他手中油纸伞的高速旋转,形成一种极为矛盾的时空交错感。 他体内的气血,犹如洪水开闸般泛滥。 而不远处的邪君,却如世外桃源一样的安宁。 一动一静! 显示出的并非是道家的阴阳动静,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 雨水陷入邪君身前的迟缓时空中,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滞。 就在这时,又出现惊诡的变化。 雨水点犹如在蓄满力的弓弦上的箭矢,突然朝勾魂使者弹射过去,他不假思索地用黑色油纸伞护住身前,同时整个人缩进油纸伞中。千万记雨水点犹如一记记重锤,锤破高速旋转油纸伞诞生的罡气。 大部分打在油纸伞上。 这油纸伞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没有被雨水点锤烂。 可高速弹落下,勾魂使者和油纸伞如一个圆球在青石上滑行,在哗啦啦的大雨中,留下一道深深的沟痕。 雨水透过油纸伞震出的力道,即使有青石地面的卸力,依旧让勾魂使者浑身筋骨出现剧烈震动。 但因祸得福,算是将他天魔解体大法爆发的气血震散,使他捡回半条命。 他抬起头,邪君背负双手,朝他缓步走来,漫天风雨不沾身地环绕邪君身周。 犹如龙王出行,风雨为伴。 最后,沈墨在勾魂使者面前止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勾魂使者,淡淡说了一句,“下辈子,不要这么拼命了。” 那是勾魂使者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一把生锈的柴刀。 大好头颅滚落进哗啦啦的雨幕里,落在泥水中,滚了几圈,最终仿佛祭品般对着手持黑色油纸伞的无头尸身。 雨夜好杀人! 第38章 抱歉,我比较多疑 雨一直下。 积水冲洗划出深深伤痕的长街,沈墨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风雨中。 过了一会,一团黑影从水中涌出,出现一个穿着黑色法衣的人,上面绣着的符文和沈墨从地牢离开时杀死的那个家伙很是相似。 “真是个傻子,要是成为正式勾魂使者的考验那么容易通过,本无常使早就申请成为勾魂使者了。现在还得为你浪费一张生死符,真不知判官是怎么想的。” 他很是不满意却仍是动作迅速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纸钱。 这江城,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因为离杀死眼前这家伙的那人太近了。 当幽冥教的鬼差真是教人提心吊胆,反正他好处已经捞够,做人要知足,是时候考虑退路的事了。 红色的纸钱风雨无阻地飘到无头尸身上,突然自燃。 雨水也浇不灭火焰,红纸钱烧为灰烬洒在无头尸体上面。 令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倒在雨水中,尚且流血的无头尸身居然从泥水里坐起身,它的手丢开黑色油纸伞,朝着头颅的方向爬过去,很快摸到头颅旁边,双手将其抓住,站起身,往无头尸体的伤口处放了上去。 黑色法衣的男子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恐惧,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令他大吃一惊。 因为头颅拼接好之后,对方没有如他意料那样复活。 脖子上整齐的伤口没有愈合,仍在不停流血。 “怎么会?” 他略作犹豫,不甘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粉末,抹在对方拼接的伤口处,可是鲜血很快冲散粉末,这上等的止血散没有起到止血的作用。 他用一把匕首给自己划出一道口子,止血散抹上,立时止住血。 他不甘心,又在无头尸体上另外划出一道口子,这次的结果仍是止血散有效。 黑色法衣的男子心情沉重。 看来的确是生死符失效了,问题出在伤口上。 这对他是一种打击,因为此事意味着殿主新研究出的生死符,并不能总是能让他们有一次“复活”的机会。 黑色法衣的男子还没从这种失落的情绪中抽离,一个让他感到无比恐惧颤栗的声音在风雨中轻轻地出现,一字字无比清晰地落在他耳中。 “你是想‘复活’它?” 黑色法衣颤抖地看向前方,他想要施展学自扶桑国的忍术离开,可是双脚被无形的气流捆住,使他如脚下生根般,根本没有施展忍术的机会。 漆黑的夜里,他依旧能看到前方风雨中那人的轮廓。 “你怎么回来……” 他可是小心观察过后才出现的,但没想到沈墨居然会杀个回马枪。 “抱歉,我比较多疑。” 恰在此时,雨水恰然而止。 乌云散开,明月再度出现,将那黑暗里的轮廓照得分明,夜色好似披风一般着落在他身后,沉静的眼眸,黑白分明,有种无可言喻的冷酷跃然而出。 这张脸,黑色法衣的男子不止见过一次。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永生永世都不要再遇见。 可事实就是事实。 残酷的现实需要勇敢地面对。 他没法逃避。 他声音颤颤地道:“沈大人,你放过我,我给你当卧底。” 他的软弱哀求,没有换来怜悯,和无头尸身一样,这位黑无常使者,最后只见到一把生锈的柴刀。 深可见骨的伤口从面门劈落而下。 他走得很突然,所以应该没有痛感。 这是沈墨作为前任勾魂使者,对这位有过数面之缘的前同僚最后的怜悯。 沈墨从身上掏出自己的止血伤药,涂抹在伤口上,果然伤口仍是血流不止。 “原来柴刀的伤口竟有无法愈合的特性。” 他观察到伤口上沾染了铁锈,而柴刀本身的铁锈在他观察里,却没有减少,很是奇妙。 沈墨回想起自己用柴刀伤过苏子默,他心中生出一丝古怪,那小子不会流血流死吧。 不对,如果苏子默的伤口无法愈合,那么他身受重伤乃至身死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他仔细回忆那次交手的细节。 “上次我是用真炁催生出的青红电芒伤的他,所以和这两次不一样。” 沈墨大致断定柴刀的刀刃伤敌,有使敌人肉身伤口无法愈合的特性。还好他没有作死地尝试柴刀刀刃的锋利,这也是前世的记忆救过他。 因为有关破伤风的记忆,让他对生锈的刀刃天然有种忌惮感。 虽然柴刀铁锈造成的伤口无法愈合的特性,大概率跟破伤风无关。 他又瞧了黑无常使的尸体一眼,能背叛一次的人,就可以背叛无数次,就跟那些写书的人太监过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是同样的道理。 不值得信任! 当然,更重要的理由是沈墨懒得费心收服他。 他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浪费在这家伙身上。 他忽然转过头,朝着城中心看过去。 银白的月色里,一道深邃的黑烟笔直地冲向夜空,充斥着堕落、杀戮、血腥的韵味。 磅礴大雨过后的夜色本来很安宁,一下子这股惊天的魔意打破。 此事便是幽冥教想要拖延他脚步的理由吗? 沈墨眉心肉缝睁开,猩红血眼凸起,淡淡的红光射出,在血眼的视线里,仿佛看到那魔意凝聚成形,仿佛一个胎盘。 他脑海里冒出两个字——“魔胎”。 淡淡的血腥味进入鼻子里,毫无疑问,继白日码头大战之后,城里的安宁没有维持住,有人正大开杀戒! 只要是幽冥教想要办成的事,他一定要破坏掉。 不然等着幽冥教掌控了那股魔意胎盘后,再拿来对付他不成? 幽冥教拖延他的脚步是知道这种事瞒不过沈墨,所以先下手为强,能拖住沈墨多久是多久。 这是幽冥教的行事作风,凡是有可能阻碍他们办事的人,那就将那人给提前办了。 何况他们好似还有了使人复活的手段。 只可惜遇上了柴刀。 沈墨的身形再次融入夜色里,这次无论还有没有人来“复活”,他也不管了。 第39章 天残地缺 “魔胎!” 江城中,有隐藏的强者低呼。 没想到城中竟有魔胎成形。 而一旦魔胎完全成形,那么祭炼出魔胎的人,将会大开杀戒,滋养魔胎,尤其是附近的修炼者,绝对难以幸免。 三年前在神都就发生过类似的事,只是事情很快被压下去,才没有出现大动乱,而这事也算是神都镇魔司成立的导火索。 此事极为隐秘,知晓的人很少。 沈墨三年前还在地牢,自然没有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后面魔胎之事,被有意无意地按压下去,沈墨出来后忙于修炼和修行资源的收集,所以没有得到相关的信息。 但是魔胎一出现,方圆百里,任何修行有成的修炼者都会感应到,而且会本能受到魔胎的吸引,因为魔胎猎杀修炼者的同时,也天然对修炼者、妖魔鬼神有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对于江城内外的修炼者而言,这是一场机缘。 如今是大争之世,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但真正有资格得到魔胎的人,其实寥寥可数。 幽冥教对此事早有预料,并布下天罗地网,只是没想到沈墨突然回江城,打破了他们的布置。 不得不临时画上大饼,将其作为考验,交给新晋的勾魂使者。因为幽冥教绝不会相信,沈墨会眼睁睁看着幽冥教夺走魔胎。 可勾魂使者如此不济事,也是出乎幽冥教意料的。但幽冥教用来拖延沈墨的手段,不止这些。 沈墨连斩勾魂使者、黑无常使者,步出长街。 半空中,数里外地,笔直的魔烟周围月华流转,形成一个漩涡,俨然在吞吐日月精华,魔胎正在不断成形。 但是有腐朽的暗影侵袭进入月华漩涡,攀附在笔直的魔烟上,使其扭曲挣扎。显然幽冥教的人已经开始动手。 不过有还数股可怕的气息在魔烟附近爆发,觊觎魔胎的可不只有幽冥教。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哪怕是路过江城的强者,此刻也循着魔胎的吸引,赶来争夺。 但未到炼神级别的存在,幽冥教根本不放在眼里,甚至还有利用他们的精血浇灌魔胎的打算。 城中魔烟附近爆发的战斗气息愈发激烈起来,白日码头大战和城中之乱相比,简直如萤火比皓月,微不足道。 沈墨没有立即赶过去观察一番,因为又有人拦阻他。 一柄似剑非剑的武器和一把似刀非刀的武器同时出现,在沈墨可怕的视力下,能清晰辨别,这两件武器,并非实体,而是琴音! 诡异可怕的琴音,化成另类的剑气和刀气,朝着沈墨袭杀过来。 沈墨从容淡定,轻轻开口,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一字字皆是以金刚禅狮子吼的无上内功发出,那袭杀过来诡刀异剑,竟陷入挣扎中,在沈墨最后一字落下时,粉碎无形。 “金刚禅!” 一个声音道。 “狮子吼!” 另一个声音道。 却是两人出现在街道旁的房顶上,背靠明月。 一人瘸腿,一人断臂。 断臂的人用腿盛着一面古琴,瘸腿的人用手臂抚琴。 这画面说不出的怪异骇人。 琴弦一拨,两个声音合成一道,“天残、地缺见过邪君。” 原来两人乃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杀手组织楼外楼的金牌杀手之二,外号“天残地缺”,以琴音杀人于无形中。 两人出道至今,形影不离,据说是连体婴儿,但是生来残缺,哥哥少了一条腿,叫做天残,弟弟少了一只手臂,叫做地缺。 两人手中的古琴是一件灵物,能将他们修炼的琴音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虽说两人出道以来,没接过杀炼神的任务,但想来阻碍一时半刻,还是能做到的。 事态紧急,两人也是得了幽冥教的花红,连夜赶来。 沈墨由此不难猜出,判官怕还是在养伤。因为赵普法通过圆意传话给他,孟婆就在江城附近,若是判官在的话,两人随便带一批人来找沈墨,沈墨怕是半点插手魔胎之事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是更为深不可测的阎罗殿主、幽冥教主在此,那幽冥教根本无须担心沈墨,不但不怕沈墨前来坏事,还会怕沈墨不来。 面对名声赫赫的楼外楼金牌杀手“天残地缺”,沈墨没有傲慢,平淡说道:“我出一根千年山参,请两位从哪来回哪去。” 天残、地缺相视一眼,“邪君厚礼,我们不敢不收。只是我们已经接了幽冥教的花红。不如我们两兄弟给邪君弹一首曲子,以助今夜雅兴。一曲过后,任凭邪君来去。” “若是我没有这个雅兴?” “唉,我们兄弟二人也是混口饭吃。幽冥教实是得罪不起,还请邪君见谅。” 沈墨微微冷笑,“瞧来你们是能得罪起在下了。” “还请邪君见谅!” 天残抱拳,地缺弯腰。 琴音勃发。 可在他们发功时,赫然发现,周围的空气竟是突然一空。原来沈墨说话是引他们分神,其实正暗自以外放的精神力驾驭空气。 瞬息间,两人身遭的空气被沈墨抽空。 两人的琴音,自是在一瞬间的真空中,没法成形化刃。 反而因为琴音不能发出,顺着两人骨骼血肉反震,弄得这对楼外楼的金牌杀手真炁紊乱、气血涣散。 沈墨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柴刀出手。 这一刀仿佛天地变色、撕裂虚空。 而柴刀迫近,猩红的铁锈在天残地缺眼中不断放大。 令人窒息的压力,一瞬而至。 他们身遭抽取出的空气一下子汹涌而归,琴音得以往外界发泄。可正是这一逼一放,弄得两人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柴刀如实而至。 两大杀手,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胸腹间皆实打实挨了一刀。 血流不止。 那柴刀收归入鞘。 今夜已经添上四条人命。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悠悠道歌声留下,在天残地缺最后的意识里徘徊! 弦断有谁听? 两具残缺的尸体从屋顶滑落下去,古琴落在街面上摔断。 人在琴在,人不在,琴亡! 第40章 月缺难圆 城中心处,正是江城的驿馆。 沈墨隐在远处的一株大树上,彻底隐去气息。 扭曲的魔烟外,不少左道邪魔以及强大的炼炁武者围绕着驿馆,有些隐忍不发,有些已经和幽冥教交手。 这种交手看起来有些被迫的味道。 因为幽冥教正在清场。 所有对魔胎有觊觎心的人,都是幽冥教要铲除的目标,而他们死后的尸体,更被残忍地丢进魔烟里。 现在敢留下来窥视的人,无不是艺高胆大之辈。 毕竟还是有从幽冥教手中逃出的。 幽冥教这次足足出动了上百个牛头马面,还有八个无常使者,足见对魔胎的重视。 只是沈墨仍旧没有发现孟婆的气息。 沈墨忽地心中一动,看到十个凶神恶煞之辈一起闯入幽冥教的战阵中,这十个人仿佛一体同人似的,进退一心,居然堪堪把上百个牛头马面结下的战阵撕开,使其四分五裂,再也没法合力。 “南岭十凶。” 沈墨略微思索,就想起这十个凶人的来历。 他们在南岭占山结寨,乃是黑道里有头有脸的强人,而且十凶练有一门心意相通的功夫,一旦结阵出手,十人宛如一人,而且如有二十只手脚,拳脚兵器,汹涌而出,教人难以抵挡。 炼神以下,碰上这十凶,少说也得落荒而逃。 十凶一出手,幽冥教的牛头马面着实抵挡不住,便是有八位无常使者压阵,也露出败象来。 就在此时,一个惊天掌影凭空出现,驿馆周围似结成冰霜一样,温度陡然降低,寒气迫人。 那巨掌落下,逼退十凶。 “幽冥鬼掌。” 一个白衣丽影无声无息出现在驿馆的屋檐上。 沈墨眼睛微微眯着,“孟婆!” 他心想:“幽冥教派人阻我,莫非是因为孟婆有事耽搁,现在才到这里。” “敢问尊驾可是幽冥教的孟前辈?”南岭十凶大有见识,其中为首的大凶语气恭谨。 “孟前辈?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大凶神情讪讪,“不,您看起来年方二八。” “大兄,跟她啰嗦什么。她幽冥鬼掌厉害,咱们十方阵也不是吃素的。”十凶中的老三恶狠狠道。 “闭嘴。”大凶瞪了老三一眼。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传闻中凶名赫赫的十方阵吧。” 白衣丽影从屋檐飘然落下,向着十凶走过去。 大凶见孟婆走来,不敢大意,喝道:“动手。” 他刚才还对孟婆客客气气,可是见孟婆走过来,立时转变态度,露出凶狠的嘴脸。 十方阵本是他们从小练到大的功夫,十凶心意相通,即使没有大凶招呼,其余九凶,也齐齐出手。 可是他们拳脚兵器的招式使到一半,突然个个目露惘然,竟一下子想不起他们要做什么。 只是数十年苦功,究竟非同小可,招式还是自然而然使出来。 但孟婆行进间,突然移形换位。 十凶依旧本能地使出招式,朝着既定的目标打去。 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十凶突然中了邪法一样,不朝孟婆攻击,反而跟空气斗力。 高手之争,一点点偏差就足以致命。 何况孟婆这等厉害至极的人物。 轰轰轰! 在十凶跟空气搏杀的时刻,孟婆抓住机会,拍出幽冥鬼掌,眨眼功夫不到,十座冰雕出现。 这纵横南岭一带,称王做霸的南岭十凶,居然不到顷刻,就被孟婆收拾掉。 不是说,南岭十凶联手,炼神之下,几乎没有敌手吗? 即使对上孟婆这等积年炼神,也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吧。 炼神和炼炁的差距,难道当真已经大到不可以道里计? 一众窥视在旁的炼炁武者、外道邪魔,实是如做梦一般,往常只是听说炼神强者远远凌驾于炼炁境之上,但亲眼见识到南岭十凶这等凶神恶煞在孟婆面前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心中震撼,着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这就是当今天下绝顶的战力吗? “女施主的神通颇有我密宗灭神掌之妙,中土大地,果真是人杰辈出。”但见得一僧飘然而至,身穿红色袈沙,面色白里透红,容貌俊伟,有一种近乎神明的魅力,双目开阖间精光若现若隐,直入人心。 他落在一株大树上,凭虚玉立,自有一种出尘脱俗的味道。 沈墨正在僧人不远处的大树上,他心里暗自惊讶,“这家伙看来最近有一场奇遇,居然领悟死而后生、破而后立的道理,经历了一番脱胎换骨,精气饱满,差不多能和一年多以前的我相比了。” 僧人正是龙象法王鸠摩罗什。 他前段时间路遇一位中土绝顶的强者,居然不在当日在摩诃寺所遇的沈墨之下,鸠摩罗什和那人对得数掌,便即身受重伤,幸好那人当时似乎有事,没有穷追猛打,鸠摩罗什方才逃得性命。 他慌不择路下,进入一个山洞,本自重伤下,强行运功,受到山洞里一股不知名的魔意影响,走火入魔。 正当垂死之际,居然有一头能开口说话的黑狐出现,指点他“死而后生、破而后立”的道理,随即还逼他发下密宗的毒誓,替它取一个魔胎,还它救命之恩。 鸠摩罗什别无选择,只好答应。 那毒誓应了道心,鸠摩罗什不敢违背。 伤愈之后,得黑狐指点,知道江城近日里会有魔胎出世。 鸠摩罗什想早日了断因果,连忙赶来,正好遇见孟婆以神通收拾掉南岭十凶。 他如今修为大增,见到孟婆这等神通,也不害怕,心想:“我自来中土,屡屡受挫,若是传扬出去,实是丢尽脸面。今日不妨和这幽冥教绝顶人物一斗,一来是出当日判官伤我的那口恶气,二来是重振我密宗声威,免得让中土豪杰,小觑我西域密宗大法。” 他虽佛法高深,可于名利恩仇,实是拿得起,放不下。否则也不会担任龟兹国师,不时开坛讲法,受尽尊崇。 自入中土以来,时常不顺,即使有了奇遇,修为大增,也对此前受挫之事如鲠在喉。 今夜江城,高手云集,更有孟婆这幽冥教的绝顶人物在场。 他若力压孟婆,取得魔胎,自能将此前阴霾,一扫而空。更何况他早就在摩诃寺和幽冥教的判官结下梁子,引以为恨,今夜即使不能成功,也不能让幽冥教成就好事。 何况他已经看出,孟婆适才用的是精神攻击之类的法门。孟婆底牌已经亮出,而他刚刚修为大进,孟婆即使知晓他来历,又岂能看出他真正的虚实深浅来? 敌明我暗,加上他一身龙象功非同小可,不是没有胜算。 白衣丽影见得鸠摩罗什,打量一番后,淡淡开口:“大师好精深的密宗佛功,莫非是西域龟兹国师龙象法王?” “小僧区区之名,能入当世绝顶之耳,幸何如之。” “大师若是对魔胎有意,还自请回吧。” “小僧正是为此而来,魔胎是小僧势在必得的。”鸠摩罗什微微一笑。 孟婆见鸠摩罗什微笑,想起一年多前追杀沈墨的事,那小子也是刚刚炼神,阴狠狡猾,令她吃了个小亏,如今这贼秃又是蹬鼻子上脸,她登时怒火止不住道:“你个死秃驴,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刚刚炼神,根基还不稳,也敢来寻老娘的晦气。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月缺难圆。” 第41章 子默,师叔带你走 孟婆勃然大怒的时候,一枚纸钱从天飘落在她手里。 她随即神色一变,又淡不可察地朝四周扫了一眼,同时轻轻向鸠摩罗什拍出一掌。 丝丝白气涌出,化为寒雾冲向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早有防备,抬起右手,对着虚空劈砍,一道道灼热的刀气在虚空中和孟婆的掌力碰撞。 但他积蓄真炁发出的掌刀,仍是没敌过孟婆的寒雾。 灼热的刀气在半空中湮灭,寒雾侵袭到鸠摩罗什肩头,将袈裟破去,留下一个清晰到连指纹都可见的掌印,如同被火焰灼烧过一般,伤处很是骇人。 鸠摩罗什确然感受到一股烧伤的感觉。 他明白是对方的掌力格外阴寒,反而使他的痛觉出现颠倒。 龙象功勃发,鸠摩罗什肌肉变硬,身躯陡然拔高到三丈大小,皮肤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刚才身上留下的掌印立时淡不可察。 同时鸠摩罗什大踏步迈出,正是香象渡河的身法,轰出双拳,直取孟婆中路。 若是正常交手,这一招实是普通寻常。 哪怕孟婆的真实年纪,已经七老八十,可到底是个女子,鸠摩罗什直取中路这两拳,多少有些下流。 这个世界,男女间仍有礼教大防,孟婆虽然是修行中人,可从小到底接受过礼教,见得鸠摩罗什简单、朴实,直取中路的双拳,心中怒火腾腾而上。 这正是鸠摩罗什想要的效果。 刚才孟婆那一掌,足见对方功力之精纯,非是他所能比。 来中土接连受挫之后,这位西域高僧,也不得不耍起心眼,想要挑动孟婆的心神,制造出对方的破绽来。 面对鸠摩罗什的巨大化身形以及怒目金刚降世直取中路的双拳,孟婆大怒之余,没有丝毫退避。 突然间,两人交手的战场竟在瞬息间褪色,诡异骇人。 旁边观战的沈墨并不吃惊,他早已见识过,这是孟婆的神通。适才对付南岭十凶时就用过,只是动用的神通之力不多,一般人看不出来。 这神通有让人遗忘的邪异能力,南岭十凶才会在出手时,忘记目标,跟空气斗力,给孟婆轻易击倒。 现如今孟婆故技重施,但是发动的神通之力,跟刚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这可怕的能力,鸠摩罗什早有防备,他突然口吐真言,“般若巴嘛哄!” 脑后升起一个光环居然抵挡住孟婆神通之力的侵袭。 这光环和法咒,正是鸠摩罗什修为大进之后的一招杀手锏,若是得到般若经,这一招的威力还能大增。 “般若法咒。” 孟婆脸露惊诧。 因为鸠摩罗什的真言光环抵挡住了孟婆的遗忘神通,孟婆只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鸠摩罗什的双拳。 可这双拳的掌力如能拐弯似的,追着孟婆不放。 孟婆往后连退十余步,双掌抬起,顿时生出一个无形的漩涡,将鸠摩罗什的掌力吸了进去。 最后漩涡沉下去,有滔天巨响,地面出现一个掌坑。 但情况远没有结束,鸠摩罗什背部的肌肉鼓起,居然长出一对巨大的龙爪。 这正是鸠摩罗什的神通。 天龙爪! 龙爪探出,根根利爪上还有暗红的纹理,仿佛交织着天地法理,发出龙吟之声,朝着孟婆的脑门抓过去,吞吐红光! 而孟婆负手而立,冷冷一笑,朝着龙爪一吐,居然有宛如江河般气势汹涌的玄水吐出。 “幽冥真水!” 可怕的幽冥真水瞬息间湮灭龙爪。 龙爪翻腾,登时有滔天巨响发出,震得周围的人耳膜生疼,有人甚至七窍流血,功力弱者,当场晕过去,死活不知。 两道恐怖力量的碰撞,以龙爪的失利告终。 巨大的龙爪红光黯淡,绣着纹理的皮肤大块掉下去,出现可怕的烧伤。 这实际上是幽冥真水的极致寒意造成的冻伤。 颠倒痛觉! 颇有修道人借假修真的韵味。 鸠摩罗什气息一下子衰弱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心中充满恐怖和不解,他已经是炼神级数,为什么还屡屡受挫,这中土太可怕了。 孟婆没有穷追不舍。 实际上沈墨看出,孟婆仍旧是游刃有余,不过这幽冥真水应该是孟婆新近练成的道法,不然一年前,他即使能逃脱孟婆毒手,也要吃下很重的亏。 一年之后,他进步神速,孟婆居然也没有闲着。 只是她迈入炼神数十年,起码凝成元胎,一年之间,有此进步,看来是有过奇遇。 果然时代不同了,机遇更多。 但他有柴刀在手,论修为自是不及孟婆,论战力,却又另当别论。 不说柴刀铁锈的可怕,以及那青红电芒的恐怖,单论沈墨和柴刀已经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亦足以让沈墨的战力提升一个档次。 逼退鸠摩罗什这等绝顶高手,幽冥教气势更是不可一世。 无常使、牛头马面出动,又抓出好几个隐藏窥视的武者丢进魔烟里。武者的尸体,直接爆出血雾,成为祭品,涌入魔烟正中心那冉冉升起,停留在半空中的红黑交杂的魔胎中。 而魔胎下方,赫然便是一个浑身透出阴森恐怖气息的青年男子,浑身绑着铁索,身上贴满一张张黑色的纸钱。 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苏子默。 红黑交杂的魔胎,仿佛一个未能长开的莲台,正在从“苏子默”身上汲取养分。 苏子默显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发出嘶吼,身上的锁链震荡,露出他身体上的一个个恐怖残忍的血孔。 崂山二代、三代最出色的传人,居然都遭受了被幽冥教囚禁折辱的待遇。 仿佛两个人的命运生出岔道,又流进同一条河流。 而且抓住苏子默这等代表朝廷天威的大人物,显示出幽冥教张狂得不可一世,对于摇摇欲坠的中枢威权,更是强烈的挑衅以及狠狠的打击。 王朝末世,龙蛇起陆,天翻地覆,群雄并起! 大争之世, 来了! 暗中观察的武者面对幽冥教的强横,已然退走不少,即使有少数不甘心的,也远远观望,不敢再做任何靠近和试探。 孟婆的目光着落在沈墨藏身的大树上。 “早知道你要来,我不会来得这么晚。另外,既然你没有走,那么今夜,你也得一起留下。” 沈墨静静地出现在大树顶上,仿佛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此前旁人未曾发现。 苏子默瞧见沈墨,“小师叔,你走吧。” 沈墨没有说话,手中的柴刀拔出,刀光出现的刹那,天地间一切都仿佛黯然失色。 一道数丈大小的刀气,赫然成型,其中闪烁着青红色的电芒,带来无可想象的力量和天瀑般下落的冲击力,斩向魔胎的方向。 青红的刀光迸发,淹没阻拦在它面前的一切事物。 喀嚓之声不绝,一根根铁索断裂,苏子默重获自由。 沈墨风轻云淡地收刀入鞘,浑然不在意周遭的敌人是否会向他反击,以旁若无人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子默,师叔带你走。” 第41章 魔狐 (上一章关于沈墨对鸠摩罗什的心理活动做了一点改动,内容大意是沈墨察觉到鸠摩罗什的不对劲,以及柴刀感应到了鸠摩罗什的邪魔气息。因为之前考虑不周,所以这章得重新修改,下午五点看到的朋友,可以重新看一下,因为本章后面的内容和初始版本有不少出入。让你们追读出现不好的体验,实在抱歉。) 孟婆勃然大怒的时候,一枚纸钱从天飘落在她手里。 她随即神色一变,又淡不可察地朝四周扫了一眼,同时轻轻向鸠摩罗什拍出一掌。 丝丝白气涌出,化为寒雾冲向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早有防备,抬起右手,对着虚空劈砍,一道道灼热的刀气在虚空中和孟婆的掌力碰撞。 但他积蓄真炁发出的掌刀,仍是没敌过孟婆的寒雾。 灼热的刀气在半空中湮灭,寒雾侵袭到鸠摩罗什肩头,将袈裟破去,留下一个清晰到连指纹都可见的掌印,如同被火焰灼烧过一般,伤处很是骇人。 鸠摩罗什确然感受到一股烧伤的感觉。 他明白是对方的掌力格外阴寒,反而使他的痛觉出现颠倒。 龙象功勃发,鸠摩罗什肌肉变硬,身躯陡然拔高到三丈大小,皮肤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刚才身上留下的掌印立时淡不可察。 同时鸠摩罗什大踏步迈出,正是香象渡河的身法,轰出双拳,直取孟婆中路。 若是正常交手,这一招实是普通寻常。 哪怕孟婆的真实年纪,已经七老八十,可到底是个女子,鸠摩罗什直取中路这两拳,多少有些下流。 这个世界,男女间仍有礼教大防,孟婆虽然是修行中人,可从小到底接受过礼教,见得鸠摩罗什简单、朴实,直取中路的双拳,心中怒火腾腾而上。 这正是鸠摩罗什想要的效果。 刚才孟婆那一掌,足见对方功力之精纯,非是他所能比。 来中土接连受挫之后,这位西域高僧,也不得不耍起心眼,想要挑动孟婆的心神,制造出对方的破绽来。 面对鸠摩罗什的巨大化身形以及怒目金刚降世直取中路的双拳,孟婆大怒之余,没有丝毫退避。 突然间,两人交手的战场竟在瞬息间褪色,诡异骇人。 旁边观战的沈墨并不吃惊,他早已见识过,这是孟婆的神通。适才对付南岭十凶时就用过,只是动用的神通之力不多,一般人看不出来。 这神通有让人遗忘的邪异能力,南岭十凶才会在出手时,忘记目标,跟空气斗力,给孟婆轻易击倒。 现如今孟婆故技重施,但是发动的神通之力,跟刚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这可怕的能力,鸠摩罗什早有防备,他突然口吐真言,“般若巴嘛哄!” 脑后升起一个光环居然抵挡住孟婆神通之力的侵袭。 这光环和法咒,正是鸠摩罗什修为大进之后的一招杀手锏,若是得到般若经,这一招的威力还能大增。 “般若法咒。” 孟婆脸露惊诧。 因为鸠摩罗什的真言光环抵挡住了孟婆的遗忘神通,孟婆只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鸠摩罗什的双拳。 可这双拳的掌力如能拐弯似的,追着孟婆不放。 孟婆往后连退十余步,双掌抬起,顿时生出一个无形的漩涡,将鸠摩罗什的掌力吸了进去。 最后漩涡沉下去,有滔天巨响,地面出现一个掌坑。 但情况远没有结束,鸠摩罗什背部的肌肉鼓起,居然长出一对巨大的龙爪。 这正是鸠摩罗什龙象功衍生的神通。 天龙爪! 龙爪探出,根根利爪上还有暗红的纹理,仿佛交织着天地法理,发出龙吟之声,朝着孟婆的脑门抓过去,吞吐红光! 而孟婆负手而立,冷冷一笑,朝着龙爪一吐,居然有宛如江河般气势汹涌的玄水吐出。 “幽冥真水!” 可怕的幽冥真水瞬息间湮灭龙爪。 龙爪翻腾,登时有滔天巨响发出,震得周围隐藏的人耳膜生疼,有人甚至七窍流血,功力弱者,当场晕过去,死活不知。 两道恐怖力量的碰撞,以龙爪的失利告终。 巨大的龙爪红光黯淡,绣着纹理的皮肤大块掉下去,出现可怕的烧伤。 这实际上是幽冥真水的极致寒意造成的冻伤。 颠倒痛觉! 颇有修道人借假修真的韵味。 同时幽冥真水的余波不停,淹没了鸠摩罗什。 这密宗的一代高僧,惨叫一声。 待得真水化为惨白雾气褪去,巨大的龙爪消失不见,而鸠摩罗什一身袈裟,也是破破烂烂,浑身的肌肤,看不出一处完好。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哪里还有来时的半分风采。 实际上沈墨看出,孟婆仍旧是游刃有余,不过这幽冥真水应该是孟婆新近练成的道法,不然一年前,他即使能逃脱孟婆毒手,也要吃下很重的亏。 一年来,他进步神速,孟婆也没有闲着。 只是她迈入炼神数十年,起码凝成元胎,往后每一分修为增长都不容易,一年之间,能有此精进,看来是有过奇遇。 果然时代不同了,机遇更多。 但他有柴刀在手,论修为自是不及孟婆,论战力,却又另当别论。 不说柴刀铁锈的可怕,以及那青红电芒的恐怖,单论沈墨和柴刀已经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亦足以让沈墨的战力提升一个档次。 “拿去祭魔胎。”孟婆淡淡道。 两名无常使者出列,走近鸠摩罗什。 一股浓浓的黑烟从鸠摩罗什身上扩散开,竟化为一个黑狐的形状,朝着两名无常使者涌去。 “不好。”两名无常使者刚心生不妙。 旋即就被浓烟吞噬掉,眨眼功夫,黑狐模样的浓烟回归鸠摩罗什体内,而地上留下两具半点血色也无的白骨架子。 而鸠摩罗什身上的伤势于瞬息间痊愈,破破烂烂的袈裟露出的肌肤,晶莹如玉,根本找不出半点伤痕。 “鸠摩罗什”从地上起身,双目居然变成赤红,浑身上下,再无半点得道高僧的脱俗出尘,他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的牙齿森白锐利,透着一股子凶厉邪气的声音发出,“幽冥真水?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孟婆的神色一变,凝重地看向“鸠摩罗什”,目光闪了闪,似是想起了什么,沉声道:“你不是西域来的秃驴,你是千年前被三大圣僧合力封禁在飞来寺内的那位?” “鸠摩罗什”带着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过去一千年了么?” 孟婆没有说话,心中生出数十年来罕有过的戒惧。 千年前,出了一头魔狐,以魔意和邪气为食,炼成偌大的神通,作恶人间。最终是由禅宗祖庭大禅寺里的三位圣僧出手,方才将其封印在飞来寺内的一口巨钟里,按理说,千年来日日夜夜受佛法净化,这千年前为祸人间的邪魔,早该被佛法超度了。没想到今时今日,居然重现人间。 它看上魔胎,怕是想要借魔胎恢复昔日的神通。 若只是眼前的邪魔,孟婆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只是旁边还有个心腹大患,待会动起手来,怕是要局势失控。 她心中一动,“弥勒教的赵教主,还请出来一见。” 孟婆运起幽冥教的传音搜魂大法,哪怕隔着数里地,声音也如在耳边,即使在沉睡入定中,也会被她的声音唤醒。 既然局势失控,那就更乱一点好了。 第42章 黑狐报恩 “弥勒教的赵教主,还请出来一见。” 鬼魅一般的声音在江城中来回荡漾。 “鸠摩罗什”有意无意地看向沈墨藏身的大树,没有做任何动作。 远处的黑暗里,一个身着干干净净白袍的中年男子出现,正是弥勒教教主赵普法。 他先是看向“鸠摩罗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相传狐修千年,能与天通,预知未来。不知黑狐王前辈,是否能预测接下来的事?” 黑狐王正是魔狐当年的名号,它深深地看了赵普法一眼,语气淡淡:“你这白莲大法是彭家的家传,难不成你姓彭?” 赵普法微微一笑:“在下之法,乃是我教彭祖师亲传,而他老人家确然是出身云梦彭家,只是彭家已经在五百年前沦为废土,料来已经没有血脉后人在世上了。前辈莫非是与彭家有旧?” “有仇。” 赵普法不止露出一丝尴尬。 孟婆的声音恰然响起,“赵教主,不若你我联手,送走黑狐王前辈如何?” 赵普法叹了口气,对着黑狐王欠身,“我猜前辈能恢复几分神通,全仗着这具肉身,说起来,前辈能有此机缘,跟在下有几分关系。正是前些日子在下伤了这位大师,才给了前辈机会,否则他也算半个炼神中人,没那么轻易被前辈寄生。看在这情分上,还请黑狐王前辈就此离去。” “我伤势恢复,确实是有人相助,可跟你没关系。即使没有这呆瓜,本尊照样能寻到新的宿主,顶多废些时间而已。今天这魔胎,本尊即使拿不到手,也不会给你们机会。” 他对着赵普法冷冷一笑,又看向沈墨藏身的那株大树,“恩公,你我联手,天下都可去得,你意下如何?” 黑狐王话音甫落,那株大树上沈墨静静地出现在树顶,仿佛一直在上面,只是旁人瞧不见而已。 黑狐王一句恩公,不仅让孟婆、赵普法惊愕,就连沈墨也一头雾水。 同时他心里隐隐忌惮,这不知深浅的黑狐王,怕是很早就发现他的位置了,只是直到现在才揭穿。 黑狐王是千年前的盖世邪魔,即使神通远远未曾恢复,境界也高于在场任何人。 “在下沈墨,不知前辈这句‘恩公’从何说起?” 沈墨的话,更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难不成沈墨放出了黑狐王。 可沈墨即使有邪君的称号,也不该不知,放出黑狐王这等盖世妖邪,会惹来多少血雨腥风。 简直就是作孽。 沈墨当然不会让这种传言流出去,否则今后黑狐王每一次作恶,岂不是都要算上他一分? 他虽然不怕事,但这种无缘无故的麻烦,自是不能随便沾惹上。 黑狐王的赤红双目,似乎洞悉人心一般,僧面似笑非笑:“原来恩公姓沈,名墨。恩公是无意救我,自是不知其中究竟。 我趁着飞来钟的禁制松动,逃出飞来寺,可惜受那些秃驴日日夜夜诅咒,临近油尽灯枯,本以为要葬身荒野,没想到闯进一个石洞后,发现恩公留下的一道影子,上有魔意,给我吞食后,续了一口气,我方才能缓过来。否则世上再无黑狐王。 如此恩德,岂能不报?” 它说清来龙去脉,周围的人才弄清楚始末,只叹此魔命不该绝,逃入深山,油尽灯枯时,居然能遇到沈墨残留的魔意,得以吞服,绝处逢生。 当真是应了那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是前辈自身的运气,这份恩情,沈墨受之不起。”沈墨直接了当回绝。 狐类狡诈,何况黑狐王已经是千年的聊斋。 他可不会因为对方几句好话,就以为得了个强大的助力。 孟婆见沈墨回绝黑狐王,也略感意外。 另一边赵普法含笑道:“沈兄,你回绝得好。我刚想起一件事,曾有传言‘黑狐报恩,家破人亡’。” 黑狐王赤红的目光闪了闪,“恩公信他吗?” 沈墨平淡说道:“你们的话,我没那功夫去分辨真假,今天我来只做一件事。” 他顿了顿,看向孟婆,“今天这魔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它落在幽冥教手里。” 他手中的柴刀拔出,刀光出现的刹那,天地间一切都仿佛黯然失色。 一道数丈大小的刀气,赫然成型,其中闪烁着青红色的电芒,带来无可想象的力量和天瀑般下落的冲击力,斩向孟婆的方向。 青红的刀光迸发,淹没阻拦在它面前的一切事物。 任谁都意想不到,沈墨会悍然朝孟婆出手。 即使孟婆自己也想不到。 他怎么敢? “放肆!” 因为柴刀青红电芒的缘故,孟婆引以为傲的幽冥真水不敢使出,怕导雷电上身,适得其反。 电光石火间,她往后飘然一退,同时一层层气劲布下,犹如气网。 沈墨柴刀的刀气,越往前斩,刀气的速度就越慢,青红电芒也被消耗不少。 只是最终孟婆仍是没有全身而退,一缕黑发被斩落。 就差了那么一点,她的脸就要被沈墨的刀气伤到。 孟婆到底是积年的炼神,饶是刚才遇到如此险境,依旧从容地道了一句,“当真是好刀法。” 她何等见识,自然明白,沈墨这一刀虽然是偷袭,可她这等高手,气机感应,随机应变,偷袭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刚才沈墨那一刀,实在是堪合造化,人刀合一。 当今世间,能在刀法造诣上和沈墨相提并论者,怕是一只手都数不出来。 而且沈墨以前是不用刀的。 如此一来,更显得沈墨在刀道的天赋何等可怕。 将来凭刀道踏入天人之境,蜕变法相,那是大有可能之事。 黑狐王亦是露出惊容,它不是震惊于沈墨的刀法,而是认出那把柴刀。 一份尘封已久的记忆浮现。 “确实是它。”黑狐王暗自忌惮不已,心中顿时将所谓的恩公沈墨的危险等级调到最高。 因为这柄柴刀,乃是世间极少数能伤到它本源的事物。 何况它现在元气远远没有恢复,若是不小心挨了一记,自是大大地不妙。 第43章 道心如铁 黑狐王见到柴刀,心里大生忌惮,魔胎又不是世间唯一,这次不能到手,还有下一次。 在它远远没有恢复的情况下,没必要离这把柴刀太近。 黑狐王虽是盖世邪魔,却没有死要面子的脾性,当机立断,趁着沈墨和孟婆对峙的契机,突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出了数里地,“鸠摩罗什”赤红的双眼褪色,回归本来的黑白分明。 适才黑狐王控制他身体时,他完完全全地感知到。 如今身体控制权回来,鸠摩罗什非但没有任何欣喜,反而恐惧不安。他这哪里是得了一场奇遇,分明是惹了滔天大祸。 “你惹什么祸事了?要不是我,你早已经走火入魔而亡,哪里能体会到真正的炼神之妙!” 黑狐王的声音在鸠摩罗什脑海里响起。 鸠摩罗什仿佛赤身裸体一般,虽然密宗不乏有此类的修行法门,可他还是生出一种奇怪难言的情绪。 “前辈,那个魔胎你不要了吗?” 黑狐王的声音在鸠摩罗什心里响起,“你要是愿意回去,那就去。” “那誓言怎么说?” 黑狐王冷冷的笑声响起,“现在我也不跟你演戏,什么道心誓言,都当耳旁风,今后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鸠摩罗什到底是得道高僧,虽然有些虚荣,可给人控制为奴的事,他是忍不了的。 他当即朝自己心脉拍出一掌。 这一掌决绝不已,出乎黑狐王意料,它阻拦不及,鸠摩罗什的心口遭遇重创。 黑狐王不得不立刻夺下鸠摩罗什身体的控制权。 原本不多的本源之气,又耗费了一部分,方才救下鸠摩罗什。 若是鸠摩罗什死了,它一时半会间,根本找不到如此合适的肉身。它之所以要帮鸠摩罗什突破炼神,正是因为炼神境界的肉身,才能承载它的神魂。 炼神以下的肉身对它不但没有帮助,反而对它的本源有所损耗。 这也是它一开始没有对鸠摩罗什摊牌的缘由。 不过若是它得到魔胎,本源继续恢复一部分,倒是能离开鸠摩罗什一段时间,寻找新的宿主。 只是炼神肉身哪里那么容易能碰到,而且真正靠自己突破的炼神,心意百折不弯,它即使捉住这等人物,也很难寄生。 鸠摩罗什眼睁睁看着自己自杀不成,还被黑狐王治好伤势,心中百味横生,不过他很快转念一想,“它既然救我,自当是怕我死掉。” 黑狐王的声音响起,“不错,本座暂时离不得你。只要本座元气恢复,我就离去,你接下来只需要费心帮本座恢复元气即可。” 黑狐王硬的不行,干脆来软的。 毕竟它也不可能一直占据鸠摩罗什的肉身,那也是对它的消耗,虽然很小,但积少成多,且对它恢复元气没有丝毫帮助。 鸠摩罗什智慧过人,知道对方的话半真半假,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他淡淡道:“前辈既然如此说,我也有一个条件,我要前辈助我修行。” 虽然是与虎谋皮,但鸠摩罗什如果不想死,这是目前最为妥善的办法。 往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他心中所思任何念头,对方都能知晓,实在大为不利。 但密宗诸般法门中,未尝不能找到应对之策。 从此以后,他当不起杂念,心中空明,尽量减少黑狐王对他内心的窥探。 “你先别急着离开,如果那边那个叫沈墨的小子退去,我们就杀个回马枪。” 黑狐王提醒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此刻自然明白,原来沈墨根本不是幽冥教的判官,而且他落得如此下场和沈墨大有关系。 但没有沈墨,他也遇不到黑狐王,更不能真正踏入炼神。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中土道家玄言,果是大有道理。 几经磨难,他也有一番彻悟,对沈墨谈不上多大的仇恨,只觉得天意难测。 何况黑狐王既然如此忌惮沈墨,未尝不是他将来脱劫的契机。 鸠摩罗什念头一闪而过,也不知黑狐王察觉没有,他心里回应,“只要前辈助我修行,小僧自当竭尽全力帮助前辈。” “你修行到元胎,对我也大有好处,我不会藏私的。那魔胎能到手最好,不能到手,也不必强求。” 一人一狐,各怀异心,却又不得不合作,同时展开一场漫长地角力。 … … 孟婆和沈墨对峙时,黑狐王离去。 孟婆自然发现,她心知黑狐王狡诈,不知这邪魔葫芦里卖什么药,会不会杀回马枪。 相比她的顾虑良多,沈墨的心意十分简单明了,那就是坏幽冥教的好事。 坏事远比成事容易,哪怕孟婆修为高于沈墨,此刻也有些无计可施。 若是只有沈墨,她也不不惧。 黑狐王转明为暗,赵普法敌我难分,实在令她头疼。 早知道这事如此艰难,她还不如不来。 该死的判官,给她出了好大的难题。 孟婆不愿被动下去,向赵普法道:“赵教主,我知道你师弟和沈墨乃是至交,不知道你究竟站哪一边?” 赵普法笑了笑,“沈兄,我实在不愿与你为敌。” 沈墨点点头,“赵教主我不为难你,你只需要袖手旁观即可。” 几次见面下来,沈墨知晓赵普法实是申公豹一类的人物,绝不会轻易得罪人。 因此沈墨并不指望赵普法帮他对付孟婆。 他却不知道,赵普法本来和幽冥教的判官有密约,只是忌惮他手中的柴刀,才没有彻底倒向幽冥教。 何况赵普法何等聪明,见黑狐王溜走,便知多半和柴刀有关系,他对柴刀的忌惮自是又多了几分。 “多谢沈兄谅解。” 赵普法又向孟婆道:“我和贵教本来是守望相助,只是在下不得不顾念同门之情,看在我师弟和沈兄的情义上,今日之事,在下只好两不相帮。” “好,我也原是这个意思。” 孟婆便对沈墨道:“沈墨,咱们的恩怨未必大过天去,今夜我再接你三刀,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和本教的恩恩怨怨,从此以后,一笔勾销如何?” “你之所以愿意跟我和解,无非是因为没有拿下我的把握。如果将来你实力远胜过我,这话还能作数?所以什么恩怨勾销的说法,沈某是一概不信的。江湖人安身立命,靠得不是承诺,而是手中的刀剑。所以今夜,要么幽冥教成事,要么坏事,如此而已。” 孟婆即使说话算数,可沈墨坏过判官的大事,等判官伤愈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何况以斗争求和平,和平存。 以和平求和平,则和平不可得也。 他对幽冥教的行事作风很了解,以其一贯的霸道,真要是得了魔胎实力大增,沈墨绝过不上安生日子。 如若现在坏对方大事,将对方打疼,反而能令幽冥教愈发忌惮。 他也不怕幽冥教找他身边的人报复,因为相比沈墨,幽冥教才是家大业大的一方。 对于幽冥教而言,情愿沈墨有诸多产业,将来才会令沈墨有所顾忌,不会无法无天。 即使沈墨判断错误也不打紧。 自踏上求长生这条路,他便做好了孤家寡人的准备。 没有这份决绝果然,他也不能向死而生,迈入炼神。 他师父长青子说他是混世魔王,其实还说过另外一句, “沈墨的心是铁石做的,不可转也。” 第44章 觉醒的魔胎 孟婆叹了口气,沈墨这家伙实在太硬了。但沈墨说的没错,幽冥教最近有好些大事要做,才没时间集中力量对付沈墨。 一旦抽出空来,什么三刀之约不过是废纸。 江湖中只有一个道理是真的,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要不是沈墨如今拳头大,孟婆才不会跟他讲道理。 沈墨正是清晰无漏地看穿这一点,才坚持要破坏幽冥教的好事。 幽冥教能拿下他,绝不会和他讲和。 现在讲和,无非是拖延。 而且沈墨在此最大的优势是他根本不是要夺取魔胎,只是要破坏幽冥教夺取魔胎。 孟婆给沈墨的话逼到死角。 “沈墨,那就让我看看,这一年来,你到底进步多少。”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能放弃魔胎的。 虽然孟婆在幽冥教身份地位极高,可有些事她照样身不由己,没法如沈墨那样恣意妄为。 单飞有单飞的好处,在大势力有在大势力的难处。 孟婆话还没说完,沈墨一刀又来。 孟婆做足了防备,她虽然不似赵普法、黑狐王认出了柴刀的来历,却也本能地不敢硬接,心知这玩意凶险莫测。 其实要不是柴刀的电芒对魔道功法有天生的克制,以及孟婆对柴刀的忌惮,沈墨根本不可能是孟婆的对手。 沈墨深知功力的差距,是以出招讲究先发制人。 而以柴刀发出攻势,确实让孟婆不敢硬碰硬,眨眼间沈墨就劈出三刀,刀气横空,霸道绝伦。 若是拖延下去,对孟婆自是大为不利的。 因为要收走魔胎,非得孟婆亲自出马方可。 孟婆一年多以前对沈墨使用过遗忘神通,被沈墨以猩红血眼抵抗住,是以她没有急着使用这张底牌。 幽冥鬼掌化出满天掌影,一层厚厚的冰霜结满屋檐、大地,让人迟缓。 但沈墨阿鼻地狱道的肉身气血犹如烘炉,堪堪抵抗住了阴寒之力的侵袭。 只见一道孟婆浑身罩着深蓝的寒烟、沈墨气血沸腾有如覆盖着赤红火焰。所过之处,寒冰化为白雾。 赤红身影和深蓝身影相互追逐,幽冥教的牛头马面、无常使者根本没法插手,至于赵普法更是远远避开,丝毫没有插手其中的打算。 他修炼的是驭鬼神之法,和孟婆、沈墨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因此两人比斗的掌法、刀法,蕴含的玄理,对他来说,十分新奇。 正当赵普法沉浸其中时。 驿馆的大门突然亮起濛濛的血光。 轰轰轰! 大门破碎,生出一股可怕的吸力,那外面的无常使者、牛头马面,以及数名胆子够大,还不肯离开的邪魔外道,一下子身体被吸力拉扯。这股拉扯力量,实在恐怖,半路上便有好几个牛头马面身体直接被扯成碎片,投入驿馆破碎的大门里。 那濛濛血光,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张开巨口。 赵普法身上生出一朵白莲,护在身前,方才抵御了那股吸力。 这吸力主要是针对血肉生灵的。 驿馆外的杂物、大树,只是稍稍动摇,没有被一并吸进去。 沈墨和孟婆各自分开。 孟婆面沉如水,脸色阴冷得吓人。 魔胎失控了。 驿馆上空扭曲的魔烟收回驿馆里,此前幽冥教在驿馆的重重布置已经失效,大门里濛濛血光愈发浓郁,同时有一股古老凶恶的厉鬼气息自驿馆中蔓延出来。 暗红近黑的气息笼罩了整座江城。 像雾又不是雾。 沈墨周围变得寂静无声,且阴沉、昏暗,视线受到极大的阻碍。他失去了对孟婆方位的扑捉。 眉心肉缝的猩红血眼打开,通过血眼的视线,沈墨能大致看清楚驿馆,只是里面已经没有了魔胎的气息,他手持柴刀,走进驿馆里,只看见许多骷髅架子。 大大小小,不下上百具。 他明明刚才还在和孟婆交手,现在却又突兀地回到类似当日在摩诃寺灰雾里的局面。 不同的是,这次的诡异力量影响的范围比摩诃寺判官布下的黄泉雾大了不止多少。 可想而知,如果这股力量被幽冥教掌控,恐怕沈墨即使手持柴刀,也会被判官、孟婆干掉。 在猩红血眼的探查下,所有的白骨骷髅没有一具是属于苏子默的。 其实沈墨基本已经断定,魔胎和苏子默大有关系,甚至这场诡异力量的源头,就在苏子默身上。 但他去哪了? “他”还活着吗? 对此,沈墨得打上深深的疑问。 沈墨对驿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最终找到一封密函,内容是白日里码头大战的内容。 “苏子默那小子如果意识尚存,或许会去巨舰那里。” 他知道苏子默是个不肯抛弃同伴的人。 当年那长达一月的追逐,沈墨好几次都是利用苏子默的属下来拖他后腿的。 无论苏子默去了哪里,沈墨现在的打算是回保安堂。 江城非是善地。 沈墨缓缓收回猩红血眼,经过猩红血眼的观察,他对笼罩江城的暗红近黑气息有了比较深入的认知。 花了一点点时间适应后,沈墨拥有了近乎正常的视界。 现在的江城,令他有种身处九幽地府的感觉。 沈墨出得驿馆。 一团迷蒙的白光在前面,白光里是一个人影。 “赵教主。”沈墨认出对方。 赵普法略有惊异,“沈兄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魔域。” 沈墨细细品味这个词,“看来赵教主对眼下的情况,早有了解?” 赵普法身上的白光消散,整个人的身形在昏暗的世界里变得模糊起来,也变得更加容易隐藏。 “毕竟我已经为今后的时代准备了好些年,魔域是魔胎觉醒后的产物,沟通了幽冥魔界的力量。 还好魔胎只是初步的觉醒,如果完全觉醒,整座江城都会成为生命禁区。即使沈兄这样的人物,也几乎没有走出去的可能。 对于此事,我得向沈兄道歉,因为魔胎的消息是我‘提醒’的幽冥教。因为在乱世里,最先出头的反贼,几乎没有可能走到最后。所以我想幽冥教替我出这个头。为此我还算计了苏子默。他身上寄生的鬼物其实就是魔胎的雏形,本不该在近期结成魔胎。” 赵普法几乎毫不遮掩地告知沈墨他的阴谋。 “我很奇怪,赵兄对我为何如此坦诚。”沈墨并不惊讶,利用幽冥教出头,顺势将弥勒教隐藏在背后,确实是一招妙棋。前提是幽冥教对魔胎有绝对的渴望。 而这一点,赵普法绝对是早就知晓了。所以这个鱼饵,幽冥教不得不吃,更怪不到赵普法头上。 赵普法叹了口气:“因为沈兄这样的聪明人,肯定能猜到事情的始末,我又何必自作聪明地隐瞒。 何况我很清楚,沈兄的目标是长生不死,除道之外,皆是外物。正因明白这一点,我很清楚,咱们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 对于沈兄,我很是钦佩。这世间能一心一意做一件事的人都值得敬佩。” 他的言语非常诚恳,可沈墨知晓赵普法还有保留。 但不重要,短短的交谈里,至少能看出,赵普法现在没有和他为敌的打算,如此便足够了。 “多谢赵兄解惑,在下还想冒昧问一句,孟婆接下来会怎么做?” “不知道。” 简简单单三个字,有更深一层的含义,意思是赵普法对魔胎之事参与不深,他和幽冥教没有那么熟。 显然他在尽力撇清自己和幽冥教的关系,免得沈墨对他生出敌意来。 可以说,赵普法和沈墨本质是一类人,只是追求不同。 “那,赵兄接下来有何打算?”沈墨又冒昧问了一句。 赵普法轻轻一笑,“就跟沈兄一起去我师弟那里,不知沈兄欢迎吗?” “这一点得看圆意。” 两人并肩行走在江城的大街上,昏暗阴沉的环境,没有吓到他们,反而因为两人的交谈,渐渐有了人气,变得不再那么恐怖。 可是,保安堂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石三紧紧抱住圆意的大腿,不肯松开。 圆意很是无奈,“石掌柜,你不要怕。你跟着我念经如何?” 第45章 鬼神的源头 “我不会,圆意大夫你念经好了,我不打扰你。” 石三仍是死死抱着圆意的大腿,不肯松手。 圆意:“……” 他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诵念琉璃光王咒,这对打破眼前的昏暗确实很有帮助,渐渐地他们身周丈许有了白色的光圈,能看清周边一丈范围内的环境了。 圆意持续加持法咒,过了一会,确定光圈能持续不短的时间方才闭口。 “石掌柜,你还是起身吧,咱们现在还是安全的。”圆意温言安慰。 琉璃光王咒有治愈、破邪、安神的功效。 石三的恐惧下降不少,他慢慢起身,讪讪笑着:“圆意大夫,刚才我实在是害怕,你说周围安安静静的,又黑又暗,万一你一走,我找不到你可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恐怖昏暗,连油灯的灯光都不管用,所以石三当机立断抱住圆意的大腿。 石三很清楚,即使圆意应对不了眼下的异常,可大东家不到万不得已,估计是不会抛下圆意的。 但不用万不得已,大东家若是不想麻烦,抛下他估计不会带半点犹豫。 所以抱紧圆意的大腿,等于间接抱紧大东家的大腿! 这也是他数十年来的人生经验,如果抱不到大腿,那就抱紧能抱住大腿的大腿。 圆意看了看外界包裹光圈的黑暗,根本看不穿,他微微颔首,“石掌柜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咱们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石三忙劝道:“圆意大夫,要不咱们在这里等大东家来?你说咱们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贸然出去,一来是有危险,二来万一大东家找不到咱们,可怎么办?” “石掌柜考虑得很周到,不过沈墨找得到我们的,我们出去还能让他更快地找到我们。” 圆意身上有半块魔佛法印,奇妙的玄意日夜不停地流转,使他和法印建立起了玄妙的联系。使他能通过半块魔佛法印感应到沈墨身身上那半块的魔佛法印的大致方位,想必沈墨同样如此。 沈墨身上半块魔佛法印有洗髓的效果。 而圆意手中的半块有加持精神力的效果,令他施展琉璃光王咒更加轻松自如。 其实圆意还有一个担忧没有说出来,可能他们并不能走出保安堂,所以得试试。 保安堂并不大,圆意带着石三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因为他们现在看不到大门。 昏沉的黑暗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响,很奇妙的回响,如同水波一样。 两人走了不知多久,既没有碰到墙壁,也没有碰到大门。 石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声音颤颤地说:“圆意大夫,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刚刚我们走了一千二百零八步,其实早该到大街上了,可实际上我们没有走出去。因为我们脚下的路出了问题。” 圆意很确信他是朝着沈墨身上那半块法印的方位行进的。 可事实是他选择的方向没错,脚下的路却出了问题。 “鬼打墙?”石三不禁惊呼。 圆意摇头,“应该比鬼打墙要可怕一点。一般来说,鬼打墙是我们的意识出了问题,辨不清方向,会在原地打转。但我们的情况不太一样,我很确信,咱们没有走错方向,错的是脚下的路。” 有琉璃光王咒的护持,以及半块法印对精神的加持,圆意很清醒。 显然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出去。 所以他更有必要出去了。 他身上这半块法印其实还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和沈墨身上那半块合在一起,能激发出魔佛残留的一记神通,唤作“摩诃无量”,有毁天灭地之威。 虽然衍法住持告诫他,这神通不分敌我,会两败俱伤,但如果沈墨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这算是一个不是选择的选择。 “那咱们该怎么办?”石三忧虑道。 圆意:“强行闯出去。” 一股可怕到极致的力量从圆意身上爆发,他激发了自身的潜能,带着石三冲天而起。 喀嚓之声不绝。 仿佛冲破了某种封锁和禁锢。 圆意和石三落在大街上,相比保安堂内昏沉的黑暗,外面的情况要好一些,更像是迷蒙昏暗的雾。 圆意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刚才他消耗不小。 石三拿出一个小瓶子,“圆意大夫,你吃点这个。” 圆意并不客气,直接倒出瓶中的药丸,服下后,脸色红润不少,“多谢石掌柜。” “不客气,我还指望您带我活着见到大东家呢。”石三连忙摆手,实则内心滴血,这小小一瓶灵药,却是他辛辛苦苦弄来救命的宝贝。 但他现在更清楚,能救他的不是瓶子里的灵药,而是眼前的圆意。 圆意刚想回石三一句,忽然间心生危险之感。 他抓着石三闪到一旁,收敛了自身的光圈,示意石三不要开口。 片刻不到,一阵寒风吹来,阴冷入骨。 石三知道有危险来临,硬是忍住不出声,甚至连气都憋住。 不远处有朦胧血光出现,波浪一般起伏,接着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通过那朦胧的血光,石三看到一个个身材高大的黑甲军士曾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他们个个双眼猩红,浑身透着死寂的味道,那朦胧的血光正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石三吓得腿都软了,却硬撑着不敢动。 最终,朦胧的血光如波浪一般跟他们擦肩而过,消失在石三的视线里。 圆意轻轻道:“这应该是传说中的阴兵借道,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春花秋月馆。” 石三生怕圆意打算去救相好的姑娘,“那个方向有很多地方,未必是春花秋月馆,大师我们先去找大东家。” “嗯。”圆意虽然对那些平素相熟的姑娘们有些担心,却知道他去了也无济于事,只有沈墨才有那个能力破局。 前提是沈墨愿意。 他很清楚,沈墨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只有沈墨自己能决定。 圆意带着石三,迅速向沈墨的方向靠近。 … … 沈墨和赵普法在路上闲聊,主要是问他新法的事。赵普法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墨逐渐对如今的时代有更深的了解。 更知道了鬼神的源头。 那就是“炼神”乃至于“炼神”以上的修行者“死后”的产物。 旧法的尽头是新法? 原来上古时有一些修道士为求长生不死,竟然会在生命即将抵达尽头时,选择化为鬼神。只是他们失败了,鬼神有与世长存的能力,但那些修道士的意识却并不能与世长存,会受到魔意、邪气、煞气的侵扰,逐渐疯狂,失去理智,或者意识扭曲,变得不可理喻,带来杀戮、恐慌、混乱…… 第46章 立地成圣 如果用前世所学的进化史来做总结,那就是远古的炼炁士化为鬼神,鬼神又被人类驾驭,成为类似神将的存在。 所谓巫祝、祭司之类,很可能便是神将的前身。 这类人留下的血脉里面,具有激活鬼神的神通的潜力。 还有一类人,与妖魔杂交,留下的血脉自然有激活妖魔神通的潜能。故而还有人妖相恋的传说流传。 什么狐仙、蛇妖报恩之类的故事,直到如今都时有耳闻。 身具妖魔鬼神血脉的人类在漫长历史里生存能力更强,而且和普通人不断通婚,于是造成如今时代的人类的血脉潜藏着妖魔鬼神的力量。 炼神正是开启这种力量的钥匙。 如此说来,现在的炼神修士其实比远古的炼神修士更可怕,因为结合了妖魔鬼神的一些优点。 旧法的尽头是鬼神,新法驾驭鬼神,又留下血脉,不断加强人类身体里妖魔鬼神的血脉力量,如此一来诞生的旧法炼炁士又会更加强大。新法旧法,彼此交替,默默向前发展。 而赵普法还提到过,如今的时代,天地间的魔气、邪意来到极盛时,正是时代交替的天地大劫,故而驾驭鬼神的新法的修炼环境又胜过了旧法。 故而如今旧法由盛转衰,新法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主流,直到合适旧法的时代到来,那时候新法就又成了旧法,旧法便成了新法。 新旧交替,万象更新! 一往一复,合乎于道。 新法、旧法的崛起和衰落,便有点前世小冰河时代的味道。 小冰河推动王朝末世,引发战争动乱,而这种时期又往往会推动人类的发展,打破阶级的壁垒,生出一种勃勃向上的生机,使得万物竞发。 另外妖魔、鬼神、人类形成某种对立又统一的联系。人类以妖魔、鬼神突破生命潜能的瓶颈,妖魔、鬼神又以人类为血食,形成某种闭环。 弥勒教的彭祖师正是看破了历史的本质,想要打破这种兴亡的历史规律,想要建立起地上的极乐神国。 但很显然,这样的事不可能做到,所以他失败了。 或许他明知失败是必然的,只是尽人事去做而已。 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智大勇,使得沈墨敬佩。因为长生不死,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 赵普法深深明白这一点,才选择成为一个野心家,将有限的人生视为一场游戏,让生命的精彩尽情绽放。 这是他和沈墨的根本区别。 沈墨是求长生如搬山的愚公,赵普法是洞悉一切的智者。 两人漫步而行时,将彼此的理念交代出来。 到最后,沈墨长长叹一口气,“赵兄多谢你为我解惑,修行之事,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赵普法微笑:“即使没有我,沈兄迟早会知晓这些。何况崂山上清宫是玄门正法,以沈兄的才智,将来的成就无可限量。倒是我这条路,其实一眼可以看到尽头。其实能和鬼神完全融为一体,不过是痴人说梦。最好的下场不过是成为有了赵普法记忆的鬼神,可随着时间推移,这份记忆终归会被魔意、邪气淹没,一切烟消云散掉。我所能做的,无非是推迟这一天的到来,但它始终会来。” 他语气里有淡淡的惆怅。 沈墨默然,他想起长青子坐化的前夜,曾和他促膝长谈,跟他讲过一番话,“沈墨,你步入此道,其实是踏入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看不到前路。我不能告诉你,前面有路,还是没路。 因为师父的路已经走到尽头。我只能告诉你,这条路的终点,未必有你想要的长生。但是走驾驭鬼神的道路,成为神将,如果能做到和鬼神合为一体,即使肉身衰朽,也还能转生数次,活过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只不过,这条路必然会迎来消亡,不会有例外。你要牢记这句话,万劫阴灵难入圣。一旦步入鬼神之道,那就结局注定,不会有任何更改。 然而,炼神虽然格外艰难,近乎九死一生,可也不过是问道长生的起点,你付出百倍努力,历尽劫难,将来可能回首一生,却发现什么也没享受过,此路的寂寞清冷,最终会在你即将坐化时,化为千百倍的痛苦反馈回来。 也许有一天,你会理解到一句话,修行是笨功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井中捞月,雾里寻花。 但为师还要告诉你,笨功夫是聪明人才肯干的事。” 最后,长青子让沈墨出去。 沈墨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长青子对他的关爱,因为在沈墨出门的那一刹那,长青子突然低语了一句,“可,为师情愿你是个笨人。” 那是经历了求长生不可得的绝望后,一个问道长生的修行者对关门弟子最后的疼惜。 因为他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难。 沈墨突然理解了长青子明知他无心俗务,一心长生,还要传位于他的缘由,因为长青子清清楚楚地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崂山的那些老家伙,会因为掌教之位,借机发难将沈墨赶出崂山的。 崂山弃徒的身份,却又给了沈墨一心追逐长生的自由。 长青子很清楚,正是崂山弟子这个身份,让他背负了太多责任,分去许多心神,才没有在长生路上走得更远。 是以,修行人才要出家。魔道的手段更是酷烈,有入魔者,会斩断俗缘,六亲不认。 不是说这些手段是对的。 而是都蕴藏着一个道理,那就是“坚定道路,坚持本心”。 修行是笨功夫,聪明人才干笨功夫的事。 沈墨的精气神得以凝聚。 他终于触摸到采精气神大成后,那一点元灵该如何凝聚了。 元胎之成,在外药,也在内药。 修行之事,既看资源,也看道心。 资源流、道心流齐头并进,方可有成。 只是这番顿悟来得太过突然,而且环境也很不安全。 修道的艰险也在于此。 机缘和凶险往往同时而至。 沈墨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面对。 他选择收敛精气神,缔结元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自沈墨身上勃发。 赵普法饶是泰山崩于前色不改,此刻也震惊了。 “万劫阴灵难入圣,立地成圣,阴灵化元灵,方才是长生正途。沈墨他顿悟了!” 赵普法心中实是天人交战,最后无奈叹息一声,“我不是崂山的神将,却要成为你的护道者,这到底算什么事。” 一朵朵白莲出现,绕成一圈,护住他和沈墨。 第47章 乱红尘,破清静 各大古老的传承皆有护道人。 如崂山上清宫、龙虎山正一观等等,护教神将同时也是护道人。道是道统的道。 谁真正地承继并掌控道统,护道人便守护谁。 如果沈墨顺利继承崂山掌教的位置,苏子默这位神将就理所当然是沈墨的护道人。 之所以这些传承会设立护道人,乃是因为修行人问道长生的路上,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凶险。 若是遇到特别凶险,且无法自救的情况,护道人的意义自然就凸显出来。 当然,也会有厉害的神将转生几世,守护几代人的例子。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护教神将和护道人的身份并不统一,如果崂山上清宫出现灭顶之灾,那么护道的重要性高于护教。 道统是火种,薪尽火传,乃是任何传承最根本的事物。 当然,沈墨已经是崂山弃徒身份,崂山上清宫仍在,如果重新选出新的掌教,那么沈墨身上天然的法统性会被彻底剥夺。 即使现在,沈墨也不算承继了道统。如同国家出现内乱,太子出奔在外,并被当权者废除了身份。 只是沈墨多少还带一点应有的大义,崂山上清宫内还存有潜在的支持者。但沈墨如果实力不够,那么这点支持永远就是潜在的。 当然,承继道统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譬如崂山上清宫内部斗争尤为激烈,分出世家和师徒两派。 长青子传沈墨乃是师徒一派,而苏子默却出身神都苏家,乃是世家一派。如果沈墨坐上掌教的位置,光协调师徒和世家两派的纷争,就得耗费无数心神,如此哪能集中精神修行。 即使以长青子之惊才绝艳,尚且陷入世家、师徒两派的纷争,难以脱身。 何况当初的沈墨尚未炼神。 所以沈墨成为崂山弃徒,反倒是因祸得福。正是打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才能在极致的压力下,打破桎梏,炼神成功,从棋子迈入棋手的层次。 修行者建立势力,乃是为了更好地收集资源,辅助自身修行。 若是沈墨为了掌控崂山上清宫,而耽搁修行,那就是舍本逐末。 是以长青子逝去前,算是下了一招险棋。 至于沈墨留在崂山,并继续用另外的身份卧底幽冥教,不争权夺利,一心修行是否可以? 那是不能的。 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逃脱纷争。 沈墨成为崂山弃徒和幽冥教叛徒,正是下棋时,前后无路可走时,用自填满这等近乎自杀的手段,损失大片棋子,打开空间,从而有了施展才华的余地。 当然,正常的围棋里,绝无这等手法,只是理论上行得通,实际上却不可能的事。 但修行本就是要化不可能为可能,从绝路走出新路。 这也是长青子对沈墨的期待。 前路是那样的黑暗,那样的孤独,沈墨必须靠自己去面对。 当沈墨真正明白长青子的良苦用心时,自然体会到何为“坚守本心,坚持道路”,那一点此前苦修而不成的元灵,便即成了。 这一点元灵,又和孟婆、判官等人缔结元胎的元灵不太一样。 因为缔结元灵也可以用水磨工夫,一点点去实现,真到了阴灵化元灵那一步,也只是因为坚持住了,水滴石穿,功夫自然成。 却是得其果,却不知为何结果。 沈墨一朝顿悟,正是立地成圣,知行合一,如此才有了走得更远的基础。 他这一朝顿悟,建立在多年的积累和磨难上。 为这一朝顿悟,已经打下多年的基础。 他身上玄之又玄的气息越来越多,竟引得赵普法的白莲也受到触动,花开更胜。 赵普法为沈墨护法的同时,思绪翻腾不已。 其实弥勒教的道统本不该在他身上,而该在圆意身上,赵普法本当是圆意的护道人。 可惜阴差阳错,圆意入了崂山上清宫,又转投摩诃寺,身具佛心,原本的弥勒教真传早已半分不存。 而赵普法也顺势完全接掌弥勒教,不为别人开花,只为自己结果。 说到底,他对圆意除了同门之情外,多少有些夺走本该属于圆意的东西的愧疚。 适才一念起,愿意为沈墨护道,正是这份愧疚作怪。 毕竟圆意和沈墨的交情,他是很能体会到的。 此时,赵普法的一念之善得到了回报。 沈墨身上玄之又玄的气息,使他的白莲大法染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大道气息,虽然对他现今没有特别明显的提升,可是终也让赵普法受到触动,今后由这一丝触动,白莲大法未尝不能在他手里得到进一步的完善。 种善因得善果,弥勒教也有佛法真谛在内,赵普法对此隐隐有所悟,他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可以暗地里成为沈墨的护道人。” 他又不禁摇头,自己堂堂弥勒教教主,给沈墨当一次护道人也够给面子了。 即使沈墨是崂山上清宫的掌教,弥勒教教主也未必要低一头。 他一边体会沈墨逸散的玄意,一边观察四周动向。 无论如何,做人善始善终,这次护法既然开了头,那就要好好收尾,不能出差错。 不能学皇宫大内的太监,有始无终。 沈墨缔结元灵是对本心的坚持,如果修行道路的无边黑夜里没有烛火照亮前路,沈墨便以自身为烛火。 这个过程,崎岖而漫长。 漫长不在于时间,而在于此刻沈墨正回顾自己漫长的一生,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犹可追,纯净自身。 纯净了本心,排斥出去的杂念、邪意,招惹了心魔。沈墨有种置身冰火两重天的考验中。 此时一道木鱼声恰然响起,穿过赵普法的守护白莲,如同人世间最可怕的噪音,试图让沈墨刚刚凝聚的元灵雏形涣散。 那噪音仿佛是人世间红尘苦难的凝聚,要来污染沈墨心头的一片清静。 赵普法心神都被木鱼声动摇。 “好厉害的法器。” 那木鱼声十分可怕,居然能驱使周边的昏暗恐怖气息,化为刀剑,朝着白莲斩杀过来。 乱红尘,破清静! 第48章 斩手! 赵普法眼前的天地骤变,充斥昏暗恐怖气息的刀剑扑面而至。 饶是他一身白莲大法入了化境,此刻心神也禁不住动摇。 伴随刀剑,“乱红尘、破清静”的杀意如实而至,斩中一朵朵迎上来的白莲。 轰! 朵朵白莲在虚空涣散,融入昏暗恐怖的魔意中,刀剑在斩杀白莲时,得到补充。 这一朵朵白莲皆是赵普法身上的鬼神所化,不同于一般鬼神的阴冷邪恶,反而有佛法的浩大光明。 可是遇上那“乱红尘、破清静”的杀意,犹如遭遇天敌实在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弥勒降生!” 赵普法眼见最后一朵白莲被斩破,不假思索用出压箱底的手段。 他整个人发出金光,一个淡金色近乎透明的丈许佛相呈现出来,包裹着赵普法。 那淡金色佛相一出现,便有气罩挡住昏暗恐怖气息所化的刀剑。 赵普法张口,佛相随即张口。 佛相说法,声如雷音,慈悲又警示世人,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正是“佛相是我,我是佛相,佛我合一!”的境界。 原来他体内的鬼神本是一个炼神境界的活佛所化,如今成为弥勒教的传承。 鬼神即是佛相,佛相即是赵普法。 他是以佛我合一的境界,达成与佛相的合一,间接等于与体内鬼神融为一体。 赵普法正是认清自己的能力,不再追逐得道长生,醉心人世间的游戏后,才明白真我,方能修成佛我合一的境界。 这和沈墨坚持本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赵普法是认清前面的路无比黑暗后的放逐自我,选择视人生如一场游戏,尽量活得精彩,不留遗憾。 而沈墨是明知前路的黑暗后,依旧没有放弃,既然没有烛火照亮前路,那么他就化为烛火。 用道家的说法,赵普法是顺行成人,得其所哉;沈墨是逆行成仙,火中取栗。 沈墨所坚持的,正是赵普法所放弃的。 但见得沈墨的坚持,赵普法心里多少为之触动。 面对不断劈砍佛相护体气罩的昏暗恐怖气息所化的刀剑。 赵普法心神如同被一刀一刀地切割着。 他欲游戏红尘,那么这刀剑便乱红尘;他欲得心中清静,那么这刀剑就破清静。 木鱼声愈发急迫,昏暗恐怖气息所化刀剑犹如山崩海啸般扑杀佛相。赵普法所化佛相,正如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赵普法唯有谨守精神,不动心,不动念,如磐石一般,任由刀剑袭击。 守住就有希望。 实在守不住,那就只能走了。 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恰恰是这样的心态,赵普法的道心颇有种上善若水的感觉,不偏执,如水一般柔弱,却也能驰骋天下之坚。 弥勒教本是不拘于佛道儒三家,颇有点拿来主义的架势,什么有用,那就用什么。 汲取各家所长。 这得益于彭祖师的豁达大度,没有门户之见。 彭祖师是一个理想者,殉道者,但也不是泥古不化之辈,反而心胸开阔,广纳百川。 赵普法若是以佛相的无边慈悲,势必要降魔护法,那么很可能已经被斩破道心。 正是他这份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反而没有过刚易折,生出一股子坚韧出来。 如果不出意外,他还能再抵挡一会,到时候沈墨顿悟是否结束,就看天意如何。 只是修行是逆天之事,如果真有天意,那么天意对沈墨的态度怕是不妙。 蓦然间。 一个修长的佛影出现。 不是赵普法佛相的佛影,而是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佛影,看不出面目,浑身阴冷,朝着赵普法走近。 它每前进一步,赵普法的佛相便黯淡一分。 同时佛影便浓郁一分。 相比木鱼声驱使昏暗恐怖气息所化的刀剑,佛影的能力显得更加诡异骇人。 赵普法明显感受到他受到一股可怕的力量侵袭,渐渐和佛相从佛我合一的境界剥离。 这股可怕的力量,甚至要带走他的生机。 他的心神变得愈发虚弱。 如果他道心如水,那么此刻水分正在不断被蒸发。 同时木鱼声消失,一切变得静悄悄的。 安安静静,诡异骇人! 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赵普法眼睁睁看着佛影的手穿透佛相,他的生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可恶的是,他都没法逃跑! 炼神往后的每一次重要突破都这样可怕吗? 沈墨一次顿悟,居然能招惹来如此恐怖的外魔。 赵普法既庆幸当初没有选择炼神的道路,又陷入此际的绝望。 他宁愿跟刚才的木鱼声大战八百回合,都不想见到眼前这诡异无比的佛影。 它到底在用什么方式侵剥夺他的生机? 赵普法感觉自己如沙漏一样,进入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后悔不迭。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今夜一定不回江城。 那佛影穿过佛相,却没有立即弄死赵普法的打算,而是越过赵普法的肩膀。 在他感受到一股阴冷恐怖的凉意从耳畔过去的时刻。 赵普法忍不住从另一侧回头,看到那佛影的手朝着沈墨抓过去。 或许生出了莫名的吸力。 沈墨身上浮现出半块逆形的卍字法印。 佛影的目标正是那半块逆形卍字法印! 赵普法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快要流失殆尽。 佛影的手,快要接触到那半块卍字法印时。 神游物外的沈墨睁开眼,身上的玄之又玄气息消失。 光华内敛。 他眉心肉缝张开,猩红血眼凸起。 来自血眼的猩红光芒照在佛影的手上。 佛影有了一丝迟钝。 就在此刻,沈墨拔出腰间的柴刀,朝着佛影的手斩去。刀光一闪,可怕的佛影竟发出一声不解的闷哼。 一只青黑的手掌落在地上。 佛影消失不见。 赵普法身上那股可怕的力量消失,生机的流逝得以止住,只是他虚弱至极,眼看就要身子软倒在地。 但他见沈墨醒来,不欲给人看低,强自运行神功,以最后残余的生机,维持形神,除了脸色稍有苍白,看不出太大的异样。 “沈兄总算醒来,你再晚一点,我怕是抵挡不住那怪物,得自谋生路了。” 赵普法云淡风轻道。 沈墨点头,“适才幸好有赵兄护法,沈墨谢过了,这一份情,沈墨必有回报。” 修行人重因果,沈墨今日确实欠了赵普法一份情。刚才那佛影着实可怕,要不是赵普法替他抵挡了一下,沈墨怕是没机会出刀。 饶是如此,刚才斩下佛影的一只手,也让他耗费大半真炁,方才成功,远没有表面上那般轻松。只是当他真炁注入柴刀时,这回没有激活青红电芒,外放刀气,反而是被佛影的一股诡异力量将其压制住了。不然刚才那一刀的声势,可以称一句“惊天动地”。 赵普法能和佛影僵持一会,实在是不简单。 而且看起来,似乎状态还好。 他不想失礼,没有刻意观察赵普法,只是大致看了看赵普法的气色。所以心下多少有些佩服。 赵普法轻笑,“能得沈兄一份人情,在下刚才那番辛苦,着实值了。看来江城如今的诡异恐怖,超过了我先前的预料。我教中还有几位重要人物在城内,我得去把他们带走,稍后再来寻沈兄和我师弟。” 他说完话,使出真空遁法,不着行迹地消失。 沈墨见他来去自如,着实潇洒,心里更高看赵普法一眼,随即马上取出雪参玉蟾丸服用,补充刚才的消耗。 主要刚才赵普法都没有吃药或者运功调息,他不过使出一刀,若是吃了药,岂不是让赵普法看低? 沈墨还是要面子的。 另一边,沈墨数百丈外的一堵院墙后,赵普法瘫软靠在墙壁上,连忙取出一个药瓶子,也不倒在手上,直接对着瓶口将里面的药丸往嘴里塞,直到身上生出淡淡的柔和白光,方才罢口。 好在他的肉身,有了鬼神的部分特质,只需要吃灵丹妙药就能弥补流逝的生机,否则就要出个大丑,维持不住高深莫测的形象了! 他作为宗教领袖,万万是不能容忍在别人面前狼狈不堪,失去营造出的神性。 第49章 降魔 沈墨功力运转,几乎呼吸间就消化了药力,耗损的真炁恢复不少。 他之所以要服用颇有珍贵的雪参玉蟾丸来迅速补充真炁,乃是因为身边还有一个麻烦。 地面上,一只青黑色的手掌静静地躺着,正是刚才那佛影留下。 沈墨并不十分确定刚才的佛影是摩诃寺遇见的那个。 但它的目标是沈墨身上那半块逆形卍字法印,所以是摩诃寺佛像里走出的那个家伙的可能性很大。 回想起刚才的交手,沈墨是靠顿悟状态下的余韵,方才做到“神而明之”的境界,几乎瞬息间抽出大半真炁,方才斩出那样一刀,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即使如此,佛影也只是付出一只手掌的代价。 沈墨低头弯腰,靠近青黑色的手掌,顿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生机正被手掌吸走,手掌的青色变得浓郁起来。 沈墨几乎不假思索地往后退,那青黑色的手掌没有追来,依旧静静地躺着。 眉心肉缝睁开,猩红血眼凸显,淡淡的红光照耀下,沈墨清晰看到青黑手掌那整齐的断口居然长出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肉芽。 沈墨心里一惊,“难道它吸收足够的生机之后,还能再长出一个完整的佛影出来?” 他压抑住这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是这样,那佛影也太过可怕。 而且柴刀使伤口无法愈合的特性,似乎没有在青黑的手掌断口上生效。眼前的手掌是邪魔鬼物之流,并非真实的血肉生灵。 沈墨没有在伤口上看到铁锈,他猜测柴刀使伤口无法愈合的特性主要是针对有血有肉的活物。 他细细思索,柴刀刀尖的青红电芒其实有破魔的效果,刀刃的铁锈针对肉身,其实是兼具破体和破法的功效。 只是那佛影俨然有一股诡异力量,能压制青红电芒的威能。 换句话说,青红电芒能抗衡佛影的诡异力量。毕竟佛影没能做到对柴刀的完全压制,准确的说,刚才的情况是一种对抗。 青红电芒落入下风的对抗。 这如同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的区别。 沈墨心中一动,柴刀拔出,刀尖的青红电芒出现,击中青黑的手掌,果然青红电芒之下,手掌的颜色瞬间变浅。 沈墨再靠近时,那股夺取人生机的邪异没有再出现,仿佛陷入暂时的沉寂中。 但是沈墨没有轻易罢手,不断劈出青红色的电芒,青黑的鬼掌在柴刀电芒作用下,颜色不断变淡。 约莫十数个呼吸后,青黑的手掌完全褪色,变成一只森白的手掌。 猩红血眼照耀下,清晰看见这只手掌竟透出一股圣洁之气,当然,依旧有一丝极淡极淡的邪魔之气,但已经微不足道。 沈墨敏锐的感知里,手掌再也没有威胁,方才将其收下。 他是想带回去研究一下,方才如此大费周章。 又服用一颗雪参玉蟾丸,补充真炁的损耗。 沈墨正准备继续前往保安堂,心中一动。 前面两个人影靠近。 沈墨眨眼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墨。”圆意惊喜道。 “大东家。”石三差点就跪下抱住沈墨的大腿,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在见到沈墨时,终于放下,眼里都带着热泪呢。 “你们怎么来了?” 圆意于是要言不烦,将此前遭遇的种种一并说了。 沈墨听了后,心想:“圆意差点走不出保安堂,看来是受到江城魔域的特别针对,至于借道的阴兵全部身穿黑甲,难不成是巨舰上的黑甲军士。” 他隐隐猜到,保安堂的黑暗和阴兵们,皆是苏子默的手笔。 看来苏子默并没有完全入魔,失去理智。 他困住圆意的用意,或许是为了牵制沈墨,只是圆意能出来,出乎了苏子默的意料。 那么苏子默是不想他参与进目前江城的事情当中来? “阴兵去往的方向是春花秋月馆,那咱们去一趟。”沈墨沉吟片刻。 倒不是说苏子默越不想让他参与,他就越要参与,沈墨对苏子默没有这样强烈的逆反情绪,而是他得救出柳晚晴。 无关美色。 只是因为沈墨能得到柴刀,跟柳晚晴不无关系。 如今柴刀在他这里份量极重,那么柳晚晴的份量自然水涨船高。 他只救出柳晚晴,其余事就随机应变。 圆意脸露喜色,“那咱们出发。” 沈墨似笑非笑,“你不会真的看上谁了吧,放心,你的相好,我肯定救。” 周围的环境依旧昏暗恐怖,可是沈墨几句调笑之语,让空气充斥着一种快活的气息,使眼下的恐怖感大为缓解。 圆意老脸一红,因为沈墨说相好的,此刻他心里,居然浮现出一张脸,正是那位叫“阿羞”的姑娘。 沈墨瞧出异常,心想:“这呆和尚莫非真瞧上了春花秋月馆的人?究竟是哪一位?难不成是柳晚晴?还是别的姑娘?” 他实在是没想起安插在柳晚晴身边的卧底阿羞,因为阿羞实在是平平无奇。 沈墨对圆意钟意的女子很好奇,所以很是迫不及待了。 “走吧。” … … 春花秋月馆今夜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聚集着很多达官贵人。 原本姑娘们载歌载舞,贵人们纸醉金迷。 所有一切在突然间被打破,如今春花秋月馆被黑暗笼罩,即使今夜参加宴会的不乏厉害的武者,也被黑暗冲散。 在黑暗里,空间的概念变得极其模糊,恰好春花秋月馆占地极广,要走出去很不容易,而且黑暗中还有恐怖的骑士、阴兵出没。 在阴冷恐怖的黑暗中,有一个特殊的灯笼亮起。 提灯笼的正是柳晚晴,她身后跟着自己的婢女阿羞,还有好几个红牌姑娘,其中混杂着一个侏儒,就在阿羞身边。 柳晚晴来到一个岔路口,灯笼的光照不出一丈距离,而且春花秋月馆的环境变化了不少,柳晚晴也不能确定往哪边走才能出去。 黑暗里不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路上,她们已经碰见好几具新鲜的白骨,因为它们身上的肉刚刚被吃掉。 “臭小子,你快说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刚才她们身边那个侏儒已经提醒过她们三次该往哪里走,有一次她们没有听,结果遭遇了吃人肉的黑甲军士,废了好大劲才险险摆脱。 侏儒是阿羞的弟弟,是个烂赌鬼,可他一直强调自己是赌神,自称有能感知到很短暂的未来的能力。 按理说,他有这种能力,几乎是逢赌必赢。 可事实上他每次去赌钱,明明看到了结果,押对了宝,可依旧会有胜有负,而且输的总比赢的多。 侏儒是个偏执的人,越是如此,越喜欢赌钱。 这次他又输光了本钱,来找他姐姐阿羞,结果被困在了春花秋月馆。 柳晚晴本以为他是个累赘,结果恰恰相反,侏儒已经成为她们能否逃出春花秋月馆的希望。 可侏儒的回答令人绝望,“完了,完了,完了,往哪都是死。” 第50章 汹涌而至的黑暗 “完了,完了,完了,往哪都是死。” 侏儒绝望的声音在她们耳中回荡。 几位红牌姑娘因为前几次侏儒的准确预测,对他很是相信,听到他绝望的话语,本来就紧张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齿牙发颤的声音,在周围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渗人。 “闭嘴!”柳晚晴虽然对侏儒的话有些相信,但她知道这种时候,发出声响,本来无事,也会变得有事。 她话音刚落,娇躯顿时打了个机灵,仿佛有一股寒气入骨,灯笼光芒映射下的细密绒毛都竖起来,心中顿时生出强烈至极的危机感。 她不假思索将交给阿羞,来不及吩咐她们该如何如何,只是对阿羞道了一声,“拿稳。” 阿羞接过灯笼。 柳晚晴扯出缠着腰身的丝带,竟是一把细长的软剑。 她不是一般人,虽然不似侏儒那样能预知短暂的未来片段,却对危险有敏锐的感应。 细长的软剑护住自身,柳晚晴朝着四周打量。 丈许外的恐怖黑暗里冒起迷蒙的血光,血光里一道道黑影出现,神情狰狞、凶恶,眼神阴森,气质阴沉。 饶是柳晚晴身为在幽冥教卧底的白无常使者,见惯牛头马面、无常使者之类的鬼差,此际也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四周都是濛濛血光和道道黑影,难怪侏儒说是死定了,因为根本无路可走。 细长的软剑在柳晚晴手中飞舞,水泼不进。 一道道黑影袭击过来,撞在剑光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戈的嘶鸣。 只一两个呼吸,柳晚晴头上冒起白烟。 这是功力挥发到极致的表现。 她心沉到谷底。 知道她支撑不过片刻。 眼看她就要支撑不住,陷入幽深的绝望中时。 柳晚晴忽地脑海里灵光一闪。 想起濛濛血光里的黑影们似曾相识,好像是苏子默带来的黑甲军。 “苏子默,我是沈墨的女人。” 外面无边的黑暗里,没有任何回应。 这一道道黑影撞击剑幕的力量越来越强,柳晚晴头冒白烟,七窍流血,剑幕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溃散。 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阿羞提着灯笼勇敢地护在柳晚晴身前。 但一只泛着浓浓黑烟的魔掌悄然无息而至,拍中柳晚晴的背心。 轰! 柳晚晴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灯笼上。 周围的黑影正要一拥而上,将灯光里的阿羞等人撕碎,吃掉。 正在此时,一朵朵白花降落,砸在那些黑影身上。 滋滋滋。 黑影们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同时身上冒起恐怖的白烟,仿佛被烧着了一般。 在白花如雨坠落下,黑影们纷纷退散。 周围的黑暗,又一次陷入寂静。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很是潇洒。 姑娘们见到救星,欢呼一声。 阿羞紧紧扶住身子已经完全瘫软的柳晚晴,另一只手提着灯笼。 侏儒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的预知失效了。 明明是必死无疑的结果。 那潇洒的身影缓缓转身,在灯光的笼罩下,姑娘们本以为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大英雄。 可事实是一个头发掉了不少的老头子,长眉长须,跟英俊潇洒沾不上半点关系。 本来她们心里拟好的话是,“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此刻几个红牌姑娘,异口同声道:“多谢恩公,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祝恩公长命百岁,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大恩。” 那老者笑了笑,“当牛做马,可不能胡说,会应验的。至于长命百岁,你们是咒我老人家没几年好活了是吧,我今年都九十多了。” 红牌姑娘们,神色讪讪,不知如何回答。 那边柳晚晴虚弱的语声响起,“叔爷,你别和这几个小贱婢开玩笑了。你孙女都快死了,还不快来给我瞧一瞧。” “放心,为救你这条命,我折了十年寿数,哪能让你死掉。”老者走过来,一掌拍在柳晚晴脑门上。 过了片刻,柳晚晴脸上恢复一些血色,有些好转。 她心里放松不少,“叔爷,你是算到我要出事,才来救我的。” “不然呢。”老者嘴角一撇,心想:“老头子总不能说我出了竹林,被人追得走投无路,才想到回江城,借那小子的命数,躲过一劫吧。” “那你折了十年寿数也是真的?” “假的。”老者轻哼一声。 柳晚晴神色黯然,叔爷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以后给叔爷送终,一定要比她预计的更加风光大葬才行,她又道:“叔爷,你给我运功疗伤,不妨事吧。” “当然……没事。”老者负着手,手掌发颤,竟在短短片刻,膨胀了一大圈,好似猪蹄。 “老爷子,你的手肿了。”侏儒已经回过神来,正在老者背后,还以为老者没有察觉自己手肿了,好意提醒。 老者连忙将手笼回袖子里,转过头骂咧咧道:“你小子眼睛有问题……” 他话说到一般,忽地神色一颤,又装作若无其事,“算了,你不懂神通道法,我也不怪你。我看你年纪轻轻,勉强算个可造之材,有没有兴趣跟老头我学点功夫?” 侏儒知道江湖中有一种高来高去的高人,眼前的老者显然是,他连忙道:“愿意,愿意。以后小人学好功夫,一定会出人头地,挣好多钱给你老花。” 他说完,又看向阿羞,补了一句,“阿姐,你也有份的。” 老者不禁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想得倒是美,但老头我不妨告诉你,你这辈子命里无财,但我也只教你一点功夫,不会收你为徒,你也不用当我弟子,往后,我教你学,能学多少,算多少。” 侏儒只管能学到功夫,有没有师徒名分,他是一点不在意的。 他连忙点头。 老者又看向柳晚晴,叹了口气,“你身上的魔毒我只能暂时给你压制住,要想根治,在这江城之中,只能去找你相好的了。” “叔爷,你乱说什么。”柳晚晴不由愤愤,刚才不要脸说自己是沈墨的女人,结果一点用都没有,这下可丢人了。 她话音未落,浑身发颤,呼吸一窒,无法形容的阴冷和危险感忽地从心底里冒出来。 仿佛有一个非常恐怖的怪物正飞速地靠近她们。 黑暗如潮水一样汹涌而至,淹没灯笼的灯光。 它, 来了! 第51章 不许死 柳晚晴觉得身子飞了起来,原来叔爷是叔爷将她提起。 “不想死,就跟着我跑。” 不知何时,老者的肩头点亮两盏烛火。 烛火发出微光,暂时逼退黑暗。 似乎是因为点燃烛火的缘故,老者的速度并不快,阿羞拉着侏儒,追着老者的背影往前奔跑。 几个红牌姑娘同样拼命追上去。 可惜她们平素养尊处优惯了,很快就有人掉队。 紧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阿羞一路奔跑,没有停歇。 可是身后的脚步声却一个个没了。 她们淹没中恐怖的黑暗中,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终于来到一个木屋,阿羞奋尽全力,拉扯侏儒进入木屋,随即木门关闭。 这个独立的木屋正是柳晚晴平素居住的地方。 整个木屋是由桃木搭建,听小姐说有驱邪的效果。 很快木屋内亮起灯光。 但是木门受到猛烈的撞击,开了一道门缝,清晰可见有一个白骨爪子伸进来,其中一个指骨还带着闪闪发光的戒指。 阿羞看到,一阵难过。 因为那戒指便是刚才某位红牌姑娘戴着的。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转瞬间成了白骨架子,沦为怪物。 来不及难过,老者取出一把像纸钱的白花,告诉她滴血在上面,然后贴上门缝。 至于老者便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结印,肩头的两盏烛火飘到木门上,那木门像是受了一股推力,紧紧闭合。 阿羞、柳晚晴、侏儒都有白花,在老者的催促下,迅速沾血,将纸钱白花贴上门缝。 最后一片片纸钱白花摇摇欲坠地贴在门上,全部染红。 外面的黑暗潮水,似乎停顿下来。 柳晚晴终于松口气,“叔爷,咱们安全了吗?” 老者摇摇头,原本稀疏的头发,变得更加稀疏。 而外面的黑暗稍稍停顿一下后,依旧潮水般冲击木屋,木门仿佛随时会被冲开,柳晚晴脸色变白。 但老者如若不闻,只是心疼地收集好掉落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香囊里。 “放心,建造木屋的桃木,当初我都用元阳之火烤过,至少能支撑一刻钟。” 老者慢悠悠道。 柳晚晴:“那一刻钟后呢?” 老者微笑:“有两个结果,要么等死,要么等人来救。” 柳晚晴神态恹恹,“叔爷,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这话说了不是等于没说。” 老者笑了笑,看向侏儒。 柳晚晴若有所悟,对着侏儒道:“臭小子,你赶快预测一下咱们是死是活?” 侏儒点了点头,随即抱头,仿佛极是痛苦,同时身上的皮肤泛起青紫了,看起来十分瘆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柳晚晴不禁叹口气,“你别预测了。” 阿羞似乎见惯这场面,紧紧抱住侏儒,侏儒方才安静下来。 老者幽幽地对阿羞说:“他是弟弟?” 阿羞“嗯”了一声。 老者轻轻道:“那你应该知道,你弟弟早已经死了吧。” 阿羞一脸惶恐,“老爷子,你不要胡说。” 老者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旱烟,点燃烟叶,抽起来,吐出一个烟圈,烟雾袅袅,有些上坟用的香烛的味道。 在烟雾中,侏儒身上的青紫色以极快的速度退去。 他随即敲了敲烟头,神情淡淡:“民间‘鬼神托梦、预知未来’的故事,屡见不鲜,你弟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当然,你就算不知道,你父母肯定也会告诉你,它生下来就是个鬼胎。人鬼殊途,这也是我不收他当弟子的原因。一只鬼怎么能继承活人的道统?” 柳晚晴却突然插口,“叔爷,你不也能算命,预测未来,难不成你也死了?” 老者面皮一抽,没好气道:“你都没给我送终,我怎么会去死。而且我那也不叫预知,那叫推算。一叶落而知秋,预知未来,和推算未来是不同的含义,何况我推算未来,还会耗损阳寿,所以我这一生极少算命,也没打算把这本事传给你,哎,我跟你这个榆木脑袋说了也没用。” 柳晚晴突然灵光一闪,“这么说,你是打算教阿星算命,因为他天生就适合干这个?是了,他都死了,也不怕折损阳寿。” 老者用烟杆敲敲柳晚晴额头,“还算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柳晚晴:“我就算很笨,也是被你敲的。” 她幼年全家遭逢大难,后来被老者这唯一的至亲救出,偏偏老者还是个为老不尊的性情,因此两人说话,一向是没大没小。 此刻祖孙俩打趣,连木门被外面黑暗潮水冲撞的咯吱咯吱声,也显得不那么恐怖。 老者忽地叹口气,“做人还是笨点好,我大哥就是太聪明了。” 柳晚晴神色黯然,她祖父就是太过聪明,生来过目不忘,还能一心多用,有治国安邦的大才,历经三朝,执掌相权数十载,推行变法,结果最后却因为变法得罪太多人,以至于刚刚过世,家族就遭到清算。 对此叔爷劝告过,可惜没有用。 她祖父临终前曾说过,“这王朝大厦将倾,我不过是裱糊匠,做一番修修补补,他日风雨急催,该倒塌还是照样倒塌。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这些年做的事,该如何评价,直到前几日在晋阳长公主府里遇见一名垂髫少年,我和他有眼缘,跟他攀谈半响,最后他跟我说了一句‘左右不过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身即许国,再难许家’,如此,我才恍然大悟。事后查访,方知他是崂山上清宫掌教长青子的弟子,姓沈,名墨。早已奉了道。可惜,可惜。” 这是柳晚晴平生第一次听到“沈墨”这个名字。 后来,她拜师水月庵,卧底幽冥教,又借着教中的任务成为晋阳长公主的闺中密友。 再一次听见沈墨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是好多年以后。 她有时会想,如果祖父奉道,以祖父的聪明智慧,成就未必在沈墨之下。 可若是祖父奉道,那便没有爹爹,更没有她了。 可早知人生下来,要经历那么多苦,还不如不出生。 木门终究没有抵挡住外面黑暗潮水的冲撞,连一刻钟也没有抵挡住,叔爷又在骗人。 此刻,柳晚晴心里居然很是平静,没有害怕,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说了一句,“毁灭吧,累了。” 阴森潮湿的黑暗汹涌而至。 瞬息间柳晚晴陷入溺水般的窒息当中,死亡迫近。 就在这时,一抹青红色的刀光亮起,破开了阴森潮湿的黑暗。 幽深低沉,却又熟悉的语声在黑暗里响起, “我还没还你的人情,你便不许死。” 第52章 白骨如山忘姓氏 “我还没还你人情,你便不许死。” 幽深低沉的语声回荡着,好似一口晨钟响起,敲碎黑暗,迎来曙光。 柳晚晴等人绝处逢生,在黑暗潮水闭合前,抓住机会,冲了出去。汹涌澎湃的黑暗潮水似有畏惧,缓缓退去,不再追逐。她们沿着刀光劈开的道路,不停奔跑,终于出了春花秋月馆,外面的环境,虽然仍旧昏沉阴暗,可比起春花秋月馆内的黑暗,要好上不少。 柳晚晴再次踏足外面的街道,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或许是经历了春花秋月馆的黑暗,现在处身昏暗的长街,她的视线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像是天将拂晓一般的感觉。 另外,她明明前一刻还觉得死了算了,现在逃出生天,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绷紧的心弦一松,忍不住大叫一声。 “你只管叫,再惹来什么鬼东西,我可懒得出手了。”幽深低沉的语声适时响起,如一盆冷水,浇到柳晚晴头上。 柳晚晴立马老实闭嘴。 左顾右盼,皆不见沈墨。 “不用看了,我在你头顶。” 柳晚晴抬头,但见得似有一股柔和之至却又坚韧的力量托着沈墨,使其徐徐下落。 江湖中固然有凭虚临风的轻功,可说到底都要借助拂尘急摆,激起一股劲风,拍向地下,生出反激之力,方可做到。 沈墨徐徐下落,浑身连衣摆都没有动,落在柳晚晴这等行家眼里,着实显得可畏可怖。眼前的男子,简直犹如鬼神一般。 当然,若非沈墨神通如鬼似神,也不能将她们从满是鬼物的春花秋月馆里救走。 “沈墨,多谢了。”柳晚晴深深弯腰。 沈墨轻轻颔首,又看向老者,“前辈,许久不见。” 他目光着落在老者稀疏的头发上。 老者神情略带惆怅,“上次我走火入魔时,你帮我过了一劫,我由此悟到道家‘降白虎’的境界,以至于毛发脱落。正是天之道,有得必有失。” 沈墨对道家“降白虎”的境界有所耳闻,心知这是十分高明锻体境界,笑道:“前辈果是老而弥坚,这把年纪,还能再做突破。说起来,要不是前辈送我这把柴刀,今天我也难救下你们,一饮一啄,果是因缘造化,妙不可言。” 老者是赊刀人,赊刀明明是借的意思,但沈墨一句话就定了性,是送不是借。 老者怎么会听不懂,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如今的世道,凭本事借的钱,不还的人,大有人在。 何况沈墨还救了他们祖孙。 而且沈墨能如此熟练地掌控柴刀,更是让他心里大为惊叹。要不是沈墨来历清楚,上次疗伤时,一身精深至极的崂山玄功展露无遗,他都以为沈墨是不是他那死鬼师兄死而复生,来消遣他了。 “沈墨,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这柴刀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凶邪之物,我本以为你虽然本事大、命数硬,可想要驾驭它,也需要三五年之久,才能发挥它的威力,若要凭它真正横行世间,至少要二十年修行。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你便能驾驭它了,实在是令老头惊叹。 有件事,我本来打算三五年后,等你真正掌控柴刀时,才打算借晚晴之口告诉你,在你这里落个好。只是以你这般天赋奇才,晚晴着实配不上你,即使勉强撮合,过不多久,她也会被你远远甩在身后,实是天数使然,不可勉强。老头儿不是不识趣之人,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清楚。这柴刀的上代主人便是我师兄,他人称邪皇,曾持此刀,横行世间,却也由此入魔,失踪前将柴刀留下给我,命我等待它的下一任主人。 为此我苦等多年,方才等到你这等奇才。不过你虽然能驾驭柴刀,却不知刀法,我师兄将刀法留在了万劫谷中,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寻一寻。” 沈墨心中一动,蓦地想起一件往事,他师父长青子身上曾有一道刀伤,狰狞凶狠。他问过长青子此事,长青子只说是一个叫邪皇的人留下,不过邪皇之名,在江湖中并不显,仅有少数人知道。当年正是这一刀,使得长青子和水月庵上代的某位弟子结下一段尘缘。 因为听长青子说,他所受的刀伤十分可怕,天下间唯有水月庵的外伤圣药天香断续胶能医治。 他便去水月庵求医,只是这一求,却惹出一段爱恨情仇。 致使长青子和师弟玉玑子反目,数十年来处处不对付。 而玉玑子正是如今崂山上清宫的掌权者。 他心想:“原来柴刀的刀伤并不是完全没法愈合,水月庵的天香断续胶便可以将其治愈。果是天生万物,相生相克,天生大法之人,自有大法之人应之,一物降一物。” 此是天道平衡使然。 沈墨由此警惕,却不是分外在意。 毕竟只有无敌的人,没有无敌的刀。刀本就不可凌驾在人之上,若是以刀为根本,那么离道便远了。 对此,他更多是对自己反省,不可太过依赖柴刀,也不可刻意不用。正如兵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拘泥死板便落入下乘。 沈墨对老者微微欠身,“多谢前辈好意提醒,在下谢过。对了,这么久,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微微一笑,“老头名姓柳,名逢春。” 沈墨笑道:“原来前辈是‘说书人’柳老前辈,你的评书,数十年前在江湖中可是万人空巷,可惜晚辈年纪小,却无幸耳闻目睹。” 其实老者的身份他已经查到,先小人,后君子,既然柳逢春坦荡,沈墨自也以礼相待。 毕竟江湖中这类知晓秘密甚多的奇人,愿意自报根脚,着实见得诚意。 两人说话间,天将拂晓,昏暗渐退。 而春花秋月馆的院墙缓缓倒塌,白骨如山,静静堆在院墙中。 沈墨在摩诃寺所见的白骨祭坛,与之相比,自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的目光顺过去,看向如山白骨堆顶上的那抹修长阴沉的黑影,不知哪里来的渡鸦嗅到血腥味,扑向白骨堆,却被无形的力量拍落,血肉消融。 其余渡鸦立时哇哇乱叫,很快散了去。 “前辈,你们等我一下。”沈墨轻轻开口,略作停顿,“我要和他说说话。” 这个“他”,正是白骨堆上的黑影。 他不怕黑影和他动手,要动手早就动手了。 白骨如山忘姓氏,今天之后,苏子默也未必还是苏子默了。 所以“他”表露的意思是还有话和沈墨说。 既然有话,那就说说。 毕竟沈墨是个平和的人,不喜欢跟人“动手”。 第53章 交易 沈墨从容淡定地握着柴刀踏入春花秋月馆倒塌的院墙。 按理说,院墙倒塌,应该沙尘满地,但沈墨踏足春花秋月馆之后,入目所见之地,实是无比的干净,不染尘埃。 有种琉璃净土的感觉。 眼前白骨如山,除了血腥味外,并不见尸山血海的污秽,反而白骨晶莹如雪,如同得到清洗净化过一般。 如山白骨有台阶,沈墨顺着台阶上去,终于能和盘坐骨山顶端的黑影平视,黑影如高大的神像,浑身漆黑,有六只手臂,透着妖邪、血腥、杀戮的气息,如此强烈的邪恶气息,使其完全无法和“苏子默”等同,但沈墨又深深知晓,对面如神像盘坐的家伙,就是苏子默。 “小师叔。”沙哑的语声自黑影口中发出,依稀带着沈墨熟悉的阴沉,确然是苏子默。 沈墨“嗯”了一声。 伴随而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当然,沈墨握紧柴刀的手,由始至终没有松开过。 不是他对苏子默防备至极,而是柴刀面对眼前的大邪魔,颇有种跃跃欲飞的兆头。 所以沈墨顺手使出“藏刀式”的刀意,如果真要动手,藏刀之后再拔刀,爆发出的力量,更为惊人。 当然,能不动手最好。 因为打这一架没有好处,还可能被幽冥教,乃至于那个黑狐王捡便宜。 他杀生是为了护自身之道,而不是为了屠戮。 无意义、无差别的杀戮,很容易引起众怒。 终于还是“黑影”打破沉默,“幽冥教勾结弥勒教造反,屠戮了城中大户及大大小小的官员,幸有小师叔拔刀相助,我率黑甲军平息动乱。回京之后,我会向朝廷为小师叔请功,至于江城经历动乱,各大产业,百废俱兴,重建秩序之事,还希望小师叔多多出力。” 沈墨:“……” 他饶是才高智绝,也想不到苏子默有这样智计,而且手段又狠又毒,和过去的形象越去越远,偏偏苏子默这恶鬼手段,还真是出于一片“慈悲”心。 江城的问题不在于弥勒教要造反,而是在于统治阶层已经烂到根子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上下其手,收刮民脂民膏,朝廷有再多的力量,往后的叛乱也会一茬接一茬的出现。 苏子默直指问题的本质,没有试图去解决问题,而是直接解决了造成问题的人。 只是破坏容易建设难。 江城失去那些维持统治的官吏、大户,秩序必然大乱。 而眼下最有实力维持住江城秩序,且让苏子默能放心合作的人,俨然就是他这个崂山弃徒。 何况沈墨和幽冥教是死对头,帮助苏子默对付幽冥教,合情合理。 至于沈墨被崂山逐出之事,那是崂山内部的斗争,对朝廷而言,沈墨的来历反而是清白的,甚至朝廷未尝不会生出心思用沈墨的身份来制衡崂山上清宫在朝野江湖的影响力。 并且沈墨和幽冥教结下的梁子不小,朝廷更不担心沈墨倒向幽冥教,反而还能借助沈墨的力量来遏制幽冥教近来扩张的势头。 然而朝廷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一个百废待兴的江城。 甚至对于朝廷而言,可以默认沈墨是有实无名的江城王,前提是沈墨能保证江城的安定。 只要不授予名器,等到朝廷重塑中枢的威望后,自然有的是借口能收回江城的实质控制权。 不过以大夏王朝的日暮途穷,且妖魔乱世的大势下,地方割据的趋势实在是难以扭转的。 沈墨看清大局,知晓这是苏子默无力把控江城的残局后的无奈之举,也是一份带有想请沈墨跟崂山和解意思的“大礼”。 对于沈墨而言,接收百废待兴的江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此他的势力不再是无根浮萍,有了立足的基点。 只是如此一来,也把自身摆在明面上,失去了一定的自由身。 这也是乱局之下的妥协。 如果沈墨一直无拘无束,对于任何大势力而言,都不算好事。没有谁希望有个不安定,却又极具破坏力的家伙存在着。 古往今来,他这样的存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招安,要么造反。 当然,也可以在招安和造反之间反复横跳。 如果两个都不选,那就是西游记里没有后台的妖怪,任凭本事再大,也逃不过猴子一棒。 譬如那白骨精,法力也算不小,最后还不是被猴子一棒子打死。 沈墨沉吟良久,方才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但还要加一点条件。” “黑影”回道:“和崂山有关的事,我做不了主。” 他没说帮还是不帮,只说做不了主,很是耐人寻味。 沈墨知道崂山的事不能急,当然他始终是要回去的,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了不起,只是要告诉那些人,有些东西他可以不要,但他不许,别人就不能抢。 既然抢了,那就得付出代价。 为求长生,他可以忍耐一切痛苦,但实力允许了,该有的报应,那是一点都不能少。 沈墨神情淡淡:“你入了魔道,想来携带的灵丹妙药自是用不上了,你剩多少,我要多少。另外,我需要你帮我弄一点天香断续胶给我,如果做不到,那就算了。还有就是,镇魔司里面应该有龙虎山正一观的弟子,你想办法帮我弄一份龙虎山炼丹术的精要来,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所以必须做到。” 天香断续胶能治愈柴刀的伤口,沈墨自然要弄一点研究。如果苏子默办不成此事,他还可以从柳晚晴身上打开突破口。 至于龙虎山是当今道门第一大派,崂山派第二,自古以来第一和第二都不会和睦。 因此龙虎山和崂山可谓是老对头了。 沈墨即使不提,执掌镇魔司大权的苏子默也迟早会对镇魔司里龙虎山的人下黑手。 因为他不动手,人家也要找机会动手。 越是王朝末世,朝廷派系之间的内斗越是狠烈残酷。 甚至持续进犯大夏边境的北虏,早就和边军做起了买卖,不然这边患,不至于几十年都平定不下来。 而且几十年下来的军饷,神都的权贵和边军的将门都极有默契的上下其手,若是边患平定,老爷们的财源那就断了一条。 是以边患不能平定。 “天香断续胶我没把握,剩下的灵丹妙药都在船上,我离开前会都给你。至于龙虎山的炼丹精要,不出意外的话,大约一个月后会和朝廷的恩旨一并到达。至于朝廷的封赏,我会帮你争取听调不听宣的待遇。” 心气不顺,有些话说(明天会删) 刚看到有读者说解释内容多,情节推进慢,真心火大。说实话,现在有几个读者喜欢带脑子看书,不解释保准一堆杠精喷子出来,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写那么多解释。 至于情节推动慢,那是更新问题,上架前也就这速度。现在起点这逼样,要不是为了吃饭,谁特么想码字。 上推荐只看追读,榜单上十本有八本是模拟器飞卢风,这本书我明说了,编辑早就让切了,我就不明白了,我特么上智能推,三天涨了三千多收藏,从没要过章推,新书榜杀到总榜前五十,这周还没pk上下一轮的推荐。 这本书我觉得我写的可以,我很自信,不跟别人比,就跟我自己比,就是写的比前两本好。 另外就是大家觉得更新太慢,想要养书的话,麻烦点一下每天更新的末尾,我也不想麻烦大家,但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卷。 我周二本着对书负责的态度删了一章重写,直接导致追读掉了一两百,后来事实证明,重写之后,内容确实更好了,但有啥用,因为想写好书,导致追读暂时下滑,pk不赢同期的书,直接丢了推荐,现实真特么讽刺。 但我没放弃,编辑让我切,我没答应,死皮赖脸要了个分类推荐。我觉得我这本就是写的可以,比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书都好,都用心。 它的结局就不该是断推。发发牢骚,就是这样。 《从崂山弃徒开始》心气不顺,有些话说(明天会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章 无间道 沈墨凝视“苏子默”,淡淡开口:“是否已经有人得到了‘听调不听宣’的待遇?” “听调不听宣”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五个字,可意义重大,因为它有三个特征: 其一,地位非常高; 其二:有自己的封地; 其三:有自己的僚属和兵马。 所以“听调不听宣”本质上来说,便是古时的诸侯国,近古时的藩镇,它的出现,对于郡县制的大统一王朝的威权是一种变相的削弱。 严格意义来说,“听调不听宣”更像是沈墨和朝廷形成了一个军事联盟。可以帮朝廷出战,但不用以臣子的礼仪去朝见皇帝,极大的保证了自己的人身自由。而且朝廷请他出战,还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并且调动相应的资源配合。 当这种情况出现时,只能证明朝廷中枢已经虚弱无力,对某些地方的控制只能仰仗地方的实力派来帮忙。 这无疑是饮鸩止渴,却又不得不做的决定。 “苏子默”轻轻点头,“龙虎山的王灵祖已经获得了这份待遇,他的神通未必在小师叔之下,你若是和他起了过节,切莫大意。” 沈墨心道“果然”。 他冷冷一笑:“崂山是后继无人了吗,居然想到推出我这个弃徒,来抗衡龙虎山咄咄逼人的势头。原来你上次见我那一掌,本就存着试探我实力的意思,这么说来,那一天你心里就有如此打算了。难怪你的灵药给的如此干脆。” 面对沈墨的质问,“苏子默”轻轻回应:“这对你也没有坏处,小师叔,我能出的筹码只有如此多了,再多的话,那你跟我去神都好了。” 沈墨忽地一笑,眯着眼:“我当然要去神都,可什么时候去,那是我的事。这些年看来你也不容易,心眼比以前多了不少。” 他清楚,这已经是“苏子默”的底线,再逼这小子,也不会得到更多。 “没什么不容易的,至少我还‘活着’。” “不错,活着就有一切可能。” 一道巨大的刀光亮起,青红的电芒仿佛龙蛇一般吞吐不定。 “苏子默”感觉到身周的空气变得无比沉重。 无数空气挤压他的“身躯”,使他有刹那间动弹不得。 只在这一刹那,青红的电芒如瀑布一般冲洗到他身上,他身上的漆黑开始褪色。 原本在体内极其活跃的魔胎,陷入沉寂中。 他的身躯塌缩一般变小,多出的四只手臂收入身体里,身上透出的妖邪、杀戮、血腥的气息收敛许多,总之整个人从阴森恐怖,变得阴沉冷漠,给人的观感,要好不少,没有那么吓人了。 这一刀是沈墨从对青黑鬼手的试验中琢磨出来的,叫做“降魔”。 借助柴刀的青红电芒,消退邪魔之气。 只是苏子默已经魔根深种,这一刀治标不治本。 但也足够让苏子默有一段平稳的日子可以渡过,免得苏子默支撑不住,事情就未必能顺利办下来了。 “多谢。”苏子默何等聪明,自然明白沈墨的用意。 “不必客气,救你是因为你‘活着’对我有用。” “我知道,但不妨碍我谢你。” 现在的苏子默可以称为人魔,但魔胎彻底吞噬他之后,人性会彻底消亡,即使还有苏子默的记忆,那也不会再是苏子默。 对于沈墨而言,苏子默此刻的状态使他有所感触。没了心脏的圆心算是活着吗?有苏子默记忆的魔种算是活着吗? 那些化为鬼神的炼神者以及炼神以上的存在,在他们化为鬼神之后,如果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更或者意识彻底被邪性、魔意左右,那么还算活着吗? 对于一个有志于成为长生种的修行者而言,在成为长生种的道路上,还要面临另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什么才算“活着”。 江城的昏暗迷雾终于被拂晓的晨曦破除。 对沈墨而言,此刻的活着是能享受此刻的蝉唱虫鸣,感受第一缕朝阳的紫气,以及像风一样的自由。 对于苏子默而言,活着是无尽的责任,是对崂山、神都苏家、君父以及天下苍生的守护。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苏子默又一次在道歌声中和沈墨作别,只是这次的道歌,不是劝慰,而是对他人生的摹刻。 “只叹江湖几人回。” 若是能回,他愿回崂山,在师祖坟前结庐而居,了此残生。 此刻,他对沈墨有比以往更加说不清楚的羡慕。 羡慕只是刹那,魔意如刀,仍是决绝。 世事如乱麻,那就快刀斩乱麻。 解决问题太麻烦了,解决制造问题的人,那就容易许多。他时日无多,所以选择做容易的事。 … … 保安堂。 柳晚晴和沈墨单独相处。 “沈墨,你找我干什么?” 沈墨抿了一口茶,“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柳晚晴先是一惊,随即明悟:“你想让我帮你在幽冥教当卧底。” “所以我一直觉得你是很聪明的人,不会像别人那样犯花痴。”沈墨当然不是故意调笑,而是有意试探柳晚晴。如果她犯了花痴,那么沈墨会很失望。 “我在江城跟你接触过的事,判官未必不知道。” “仅是接触,说明不了什么。何况你本来就是水月庵的卧底,我都能查到的事,判官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他们要对你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佛宗、道门、幽冥教,看似水火不容,其实三家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所以有一件事我一直存着顾虑,为什么我在地牢时,孟婆、判官等人没有来见过我,难不成我这个正式的‘勾魂使者’,一点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这件事,我需要你帮我查清楚。” “其实此事我也有些奇怪,而且在你重现江湖前,孟婆、判官好似也一点消息都没有,说不定他们那时候正被某件大事缠着。”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而且有时候身份越多,作为卧底反而越是安全,记住,你是我的人,也不只是我的人。这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你的忠告。接下来我需要你去申请成为‘勾魂使者’。” 柳晚晴饶是冷静,此刻也不禁心里一颤,“我还没答应你,而且要想成为真正的‘勾魂使者’,要经历九死一生的考验,我可不是你。” “你没法拒绝我,因为只有我有能力、有意愿帮你报仇的人,你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你这么多年,卧底幽冥教、接触晋阳长公主,为的不就是想要做成这件事。但你现在应该明白,想要报仇,仅靠这些,远远不够。” 柳晚晴沉吟良久,“如果我在这过程中出了意外,我只求你一件事,帮我给叔爷送终。” “好的,前提是我活的比他久。人的命运是说不出清楚的,哪怕我如何心思缜密,也不能保证我不会出现意外。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大家都这样,所以我才会在追求长生的同时,也追求力量。” 求长生是问道,修神通是护道。 “我答应你。”柳晚晴做出了决定,反正她是水月庵派往幽冥教的卧底,又是幽冥教派往晋阳长公主身边的卧底,现在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新身份,成为沈墨在幽冥教的卧底而已。 强者征服命运,弱者屈服命运。 很不幸,她是弱者,选择躺平。 第55章 明王出世 柳晚晴答应了沈墨,她叔爷也留在江城,教导那个侏儒。 另外,经过一番交接,沈墨迅速从苏子默手里接管了对江城的统治。 要知道,一年以前,他还不得不在江城中隐于幕后,而现在,俨然是江城王。 石三也从庆余堂江城分号的大管家,变成如今江城的总管,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只是他很害怕,出门不带十几个保镖,都没有安全感。 当然,一有空他便会来保安堂向圆意献殷勤。 石三很清楚,他掌管江城的权势,只要大东家一句话,便会成为过眼云烟。苏子默离开时,那白骨如山的场面,简直让他连夜地做噩梦,经常惊醒过来。 只有抱紧大东家的大腿,他才有安全感。但是大东家的大腿太粗,他抱不住,所以他量力而行,选择抱能抱大东家大腿的圆意。 于是保安堂的院落,在石三的忙前忙后下,很快进行了一番扩建,也不麻烦,把旁边的屋舍院落都买下,然后打通便是。 往往事情不好办,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没权,二是没钱,恰好石三现在两样都有,那就没啥好说的了。 其实石三心里还有一个打算,以后保安堂附近的屋舍肯定是紧俏货,因为妖魔鬼怪出现的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城中哪里最安全? 那肯定是保安堂。 往后妖魔乱世的事件越演越烈时,肯定会有不少外来的大族、武者来避祸,这一带的行情肯定看涨。 还可以借此,笼络武者,到时候大东家肯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抱大腿不是单纯的拍马屁,而是要让大腿明白自己有用! 石三刚忙完,正准备休息一下,突然看到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白袍的中年人出现,身后跟着两个提灯使者。 大白天提着灯笼,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石三背心冒出冷汗,认出对方,连忙转身对着正给人看病的圆意道:“圆意大夫,你快走。” 他认出对方是那夜在竹林里的青龙会议发起者,弥勒教的赵教主。大东家招惹过对方,虽然人家客客气气地送走大东家,焉知不是笑面虎,今次是特意来找大东家身边人的晦气? 反正不管他猜得对不对,先提醒一下圆意准没错。 “石掌柜,你不要误会了,我是来送药的。”赵普法语声和缓,一脸平静。 那边圆意先让病人稍等,随即走出来,“大师兄,你送什么药?是给沈墨的?” 石三心里一口大石头落地,暗想:“圆意大夫居然是弥勒教教主的师弟。” 他不禁羡慕得很,他要是有这背景,也不会每晚觉都睡不踏实了。 “嗯,上次说过要给他一株千年山参赔罪,因为一些事耽搁了,石掌柜当时也在场,只是似乎他忘了。”赵普法看着石三,似笑非笑。 石三确实想起这件事,只是以为早就给了。 毕竟大人物说话算话,这都过了好些天,哪里知道对方现在才来送药。 他当然不敢说出心里的想法,只是憨笑地点了点头。 “嗯,那你跟石掌柜去找他吧。” 圆意回去接着看病,显然和赵普法不是很亲热。 赵普法居然也不生气。 他向石三轻轻道:“石掌柜,有劳了。” “不客气。”石三在前面引路,心里想着,今后抱住圆意的大腿,等于抱住两个大腿,脚步也不禁轻快许多。 跟在赵普法身后的提灯使者,却神情凝重,肌肉紧绷。 实在是这个地方现在凶名赫赫。 江城保安堂,在如今消息灵通的江湖人眼里,俨然事阎王殿一般的存在。 邪君和镇魔司的三大统领之一的苏子默,联手杀害了上千人的传闻不胫而走。 更有苏子默离开时,带走的如山白骨为证。 实在是太多人都瞧见了,瞒也瞒不住。 何况江城那一夜的诡异恐怖,到现在说出来,都能吓得城里的小孩不敢夜啼。 沈墨心狠手辣的邪君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现在外界都传闻他练了惊天魔功,眉心有邪眼,只需要看人一眼,就会血肉消融,化为白骨。 又有传闻,那苏子默便是要借那些如山白骨,练成神通。 更有好事者,确凿地说,苏子默要练的神通唤作“幽冥白骨爪”,本是幽冥教失传的绝学,却是被沈墨寻到,传了他师侄。 反正结合苏子默将江城大小事务交接给沈墨的事,更是坐实传闻。 两位提灯使者,听闻沈墨种种可怕的传言,即使有教主在,也生怕沈墨这绝世大魔,突然睁开邪眼,他俩便一命呜呼,直接化成白骨,就地便可掩埋了。 很快到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 两位提灯使者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邪君”。 他们本以为邪君这样的可怕,必然身高丈二,凶神恶煞。 结果却是个相貌英俊的青衫文士。 “沈兄,这段日子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到如今才有空来见你,你不会见怪吧。”赵普法一如既往地客客气气。 沈墨微微一笑:“赵兄是来送在下礼物的,沈某怎么会见怪。” “眼下这区区千年山参,肯定不放在沈兄眼里了。不过在下迟延些时日,着实不妥,所以亲自前来向沈兄赔礼,顺便告别。” 沈墨微微颔首,“赵兄打算去哪?” 赵普法微笑:“沈兄既然接掌江城,所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我弥勒教自然不好继续在江城发展。而且这次你那师侄做的好大事,我教损失不小,幽冥教更是没讨得好处。 她们走得比我还快。 至于接下来的打算,我早有眉目,便是隔壁青州。如今有许多出身商户的武者在青州结盟,更有一些是我们弥勒教的弟子,我打算从青州向西发展。 中土繁华,人杰辈出。我教却只能找些好苗子,真正要立下根基,须得往西北荒凉之地,因为那里的人更穷苦,加入本教的决心自然更坚决。另外,弥勒教因为造反太多次,天然会被朝廷以及地方官府重视、敌视,因此我打算凭借‘明王出世’的教义,改换教名为明教,今后在下便是明教教主。” 第56章 “明教教主。” 沈墨不禁暗自好笑,因为突然想起前世读过的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 那是他对江湖最早的向往。 另外,在旧版《倚天屠龙记》里,还有一段话,“张三丰瞧着郭襄的遗书,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明、慧潇洒的少女,可是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当时沈墨读到这里,感慨的不是张三丰那“隐藏一百年,似有似无”的情愫。而是他轻轻松松活过了一百年。 大抵,沈墨对长生的向往是从这份感慨开始的。 赵普法见沈墨神情有些异样,不由好奇,“沈兄可有见教?” 沈墨方才回过神,“没什么,只是想着赵兄的明教,可立有圣子、圣女,以为传承。” 赵普法有些欣喜,这说明沈墨对他还是很重视,否则不会提到传承。要知道传承的意义,对任何一个教派,都意义重大。 赵普法微微一笑,“我收养了一个女孩,今后便是本教的圣女,她随我姓赵,还没有名,要不沈兄替她取一个。” 给小孩子取名,虽非生养之恩,却也意义重大,更表明取名之人和孩子父母的交情不浅。 一般都可以称作孩子的“亚父”,用他前世的说法,也可以用舶来词“教父”形容。 如果是一般人,沈墨肯定不会理会这样的要求。 但他欠了赵普法一次护道的人情,并且赵普法有意退让,不和他在江城一带争势。哪怕他心知赵普法志向远大、野心勃勃,也从头到尾挑不出对方半分毛病。 沈墨甚至清楚,他若是拒绝,赵普法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人情始终就搁下了。 赵普法提出这事,倒是顺势让沈墨有还人情的机会。 而不是想留着人情,图谋甚远。 不得不说,赵普法这样的人,既是一代枭雄,也确实有他独特的人性光辉,让人赞赏。 沈墨微微一笑:“既然是明教圣女,那就是取‘明’字吧。” “赵明,这个名字不错。我代明儿,向沈兄谢过了。” 他对提灯使者使了个眼神。 两使者连忙取出礼盒,将其放下。 赵普法再朝沈墨作别,“沈兄,咱们江湖再会。” 如同过去许多次赵普法消失一样,这次他仍是凭空消失,只是身边的提灯使者也能跟着他一起消失。 足见得他来去无影的手段,不局限于自身,还能法及旁人。 以沈墨如今的修为,在不开血眼的情况,亦仅仅只能在赵普法刚离去的刹那,感应到一点点痕迹。 弥勒教的真空遁法,果是精妙绝伦。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也。”沈墨低声自语。 值此大争之世,更是人杰辈出。孟婆、判官等人执掌幽冥教,知晓隐秘甚多,指不定过不久,又能寻到什么机缘,取得进步。 沈墨自是不能懈怠。 他让石三收下礼盒,继续去练功了。 … … 圆意离开摩诃寺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他这一天,突然想回去看看。可是当他回摩诃寺时,竟发现偌大的寺庙,居然消失了。 摩诃寺本来的位置,杂草丛生,仿佛从未建有寺庙。 仿佛他过去在摩诃寺经历的种种,俨然一梦。 哪有什么摩诃寺,哪有什么古钟。 无非是圆意的幻想。 圆意失魂落魄地离开。 在他离去不久之后,鸠摩罗什也来到摩诃寺原来的位置附近,他还是对般若经不死心。 这时候到了傍晚,鸠摩罗什听见一声宏大的钟声。 原本杂草丛生的地方,瞬息间生出一座残破古旧的寺庙来。 断壁残垣,在落日余晖下,阴影深长,显得十分恐怖。 黑狐王的声音在鸠摩罗什心中响起,“快跑!” 可是, 来不及了。 第57章 心无挂碍 琉璃佛塔之下,圆心的笑容宁静安定,只是配合他脸上的尸斑,那就显得异常恐怖。 原本,他想起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后,很快会遗忘掉。 只是从前些日子开始,他便不再遗忘了。那位孟姑娘没再出现过,木鱼声也消失,只是人皮经书还不时出现在他手里。 逐渐地,他的身上开始逐渐长出尸斑,只是寺内的其他僧人,没有谁觉得这事奇怪。 原来,大家脸上都开始长尸斑了。大家都这样,仿佛长尸斑是天经地义的事。 人人都要死,死后要长尸斑,那么人人都会长尸斑。 这确然是天经地义的事。 圆心起初会恍惚,认为这是不正常的。可逐渐地,他觉得身上长尸斑,没有心脏,那是正常的。 后来有一次,他在寺院的斋堂吃饭时,有个僧人还嘀咕,“最近都没有炒心肝这道菜了。” 是啊,他好久没有吃心脏了。 因为寺内早已没有心脏可以吃。 没有心脏可以吃, 好痛苦哦! 现在,一颗鲜活的心脏来到他面前。 圆心看着被寺院吸进来的鸠摩罗什,平和地开口:“法王,把你的心脏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吃。” 鸠摩罗什心底寒气直冒,为什么他还要回来这个鬼地方。 其实刚才他在寺院外,确实想跑来着。 但寺院如同一只张开巨口的怪物,活生生吞他进来。 “前辈。” “黑狐王前辈!” “前辈!” 鸠摩罗什心中疯狂呼喊黑狐王,可是黑狐王没有回应。 他知道对方还在他身体里面,只是不愿意回应,它在躲什么? “法王,把你的心脏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吃。” 圆心的话语在鸠摩罗什耳边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 鸠摩罗什心中的恐惧便因此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为什么会有如此邪门的寺院。 他一开始就不该离开西域,如果不离开西域,他就不会来摩诃寺,如果不来摩诃寺,他就不会遇见那个冒充“判官”的可怕家伙…… 总之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懊悔,不甘,恐惧…… 在圆心“法王,把你的心脏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吃”这句疯言魔语的反复折磨下,完完全全激发了鸠摩罗什的怒火。 “你给我去死!” 龙象掌! 鸠摩罗什掌生飓风,香象渡河,凶狠得如同发狂的大象,横冲直撞! 圆心长着尸斑的僧容宁定祥和,缓缓念出一段经文,“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念诵经文的同时,伸出一指。 鸠摩罗什的动作变得迟缓,但见得圆心背后冉冉升起黑色的佛光,阴森幽沉的禅音不断回荡,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鸠摩罗什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圆心那一指离鸠摩罗什越来越近…… 终于,快要接触到鸠摩罗什的心脏了。 这时候,鸠摩罗什身上冒起浓浓的黑烟,巨大的黑狐身影从鸠摩罗什身上冒出来,道道狂飙环绕,隐隐有恐怖的魔光闪烁。 “你不要欺人太甚!” 黑狐王邪恶的声音试图打乱经文声。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一卷人皮经书出现在圆心没有伸出的手上。 静谧安详。 “心脏给你。” 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从鸠摩罗什胸膛掏出,随后在浓浓黑烟的包裹下,鸠摩罗什逃进了寺庙某口巨钟里。 … … 圆意失魂落魄地回到保安堂,见了沈墨,说出他先前的遭遇。 沈墨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直到圆意没有话说时,方才开口:“自从来江城以后,摩诃寺没有派人联系过你,对吗?” “嗯。” 沈墨:“要找到你不难,既然没有来找你,那么除了不想找你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来不了。根据你的话,看来他们是来不了。” 圆意心情慢慢平复下来,“那么大的寺院,怎么会凭空消失?难不成飞走了不成?” 沈墨:“摩诃寺怎么消失的,咱们确实不清楚,但它的消失肯定和妖魔鬼神之类有关。 前段时间,江城出事,我顿悟时,隐隐听到木鱼声,还遇到一个佛影,像是摩诃寺内琉璃佛塔的地下佛殿出来的。或许摩诃寺的问题跟它们有关系。” 圆意:“我打算再去查探一番。” 沈墨摇头:“那个佛影对我们身上的魔佛法印有兴趣,所以鱼饵在我们身上,哪都不用去,我们只需要等待它再次出现即可。” 圆意:“那个佛影很可怕吧。” 沈墨轻轻颔首,随即一笑,“这么快就明白了。” 圆意点头,“我之所以突破不了炼神,那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考验,如果那个佛影找上我,便是一场真正的生死考验。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你肯定不会说,对吗?” 沈墨笑了笑:“不错,不然我说了,你心里便有这件事。那么法印你是给我,还是不给我?无论给不给,心里总算是有了这件事,那就不是心无挂碍。” 圆意:“现在说,是因为我心里有了摩诃寺这件事,心里已经有挂碍,那就不在乎多一件事。何况两件事很可能有关联。” 他朝沈墨合十,“多谢。” 沈墨微笑受之:“其实我也有私心,我需要有个帮手,你是很合适的人选,但现在,你的能力还不够。” 圆意:“……” 沈墨:“继续练功了,再过几日,朝廷的封赏就该来了。苏子默传信给我,让我做好‘迎接’的准备。” 圆意关心摩诃寺,但沈墨如今更关心苏子默来信的“提醒”。 他所求龙虎山丹术精要,苏子默没能弄到手。 但苏子默送了一部不次于龙虎山丹术精要的丹经过来。 只是这部丹经有些特殊。 因为丹经是活的。 那是一个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皇室子弟,经常出入皇室的藏经阁,翻阅当今陛下亲自著作的丹经。 沈墨知道的,当今陛下的炼丹术,那是世间数一数二的。 苏子默暗示他,这部丹经到了江城时,会遇到危险。 有人想要“丹经”死在江城附近。 所以他希望沈墨做好准备,不能让“丹经”在江城附近出事。 第58章 斩首 沉迷练功,沈墨最近的听觉提升得很厉害。 保安堂距离他练功的小院超过百丈,中间还隔了院墙,以及各种各样的杂音,可沈墨依旧能听清楚保安堂里的任何声音。 近来,阿羞经常找圆意学习佛法。 因为她觉得佛经能对她弟弟有帮助。 圆意乐于传授她佛法。 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 直到今天,阿羞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给圆意。 “今夜三更,新月阁见。” 圆意觉得这句话有蹊跷,应该是说给沈墨听,他来告诉沈墨。 沈墨微笑:“你不来跟我说,我也听到了。我当然不是有意要听你和阿羞的谈话,单纯是为了锻炼听觉,而且是恰好听到这句话。 当然,你要说我完全没有好奇心,那也不对,因为和尚谈恋爱,还是怪少见的。” 圆意脸红:“你不要胡说,我们只是讨论佛法,没有乱来。” 沈墨一脸不信,周伯通还是只教瑛姑点穴呢,最后还不是点出了个孩子来。 那些嘴上说着不会乱来的男女,最后都乱来了。 这绝对是合乎情理的事,因为心里想着乱来,才会强调不会乱来。如果心里没想着乱来,那就不会强调“不会乱来”。 强调,说明心虚。 他忽地叹了口气,“我突然想起,我在地牢时,你对我诵念的经文比对阿羞诵念的那些经文,敷衍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阿羞她不懂佛法,我当然要认真一点。” “所以你是承认当时很敷衍了。” 圆意语塞。 怎么就进沈墨的套了呢。 … … 三更,半夜。 新月阁,雅间。 一男,一女。 新月阁不是风月阁,所以虽然三更半夜,一男一女独处,却不是在谈风花雪月,而是说正经事。 “孟婆疑似受了重伤,另外,我查到最近死了好几个临时的‘勾魂使者’,死因都一样,他们的心脏不见了。” 柳晚晴说话间,看向沈墨。 沈墨摆摆手,“不是我干的。除非孟婆大意,给了我偷袭的机会,否则我想伤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说那些临时的勾魂使者,死因都是心脏不见了。我倒是有一点眉目。” 柳晚晴点了点头,“孟婆、判官如今都暂时没有消息,现在所有的无常使者、临时勾魂使者以及牛头马面,全都受到阎罗殿主的管辖。我们这些无常使者,如今都进一步接触了一点有关妖魔鬼神的机密。 现在出没的大部分鬼神,分为厉鬼和邪神。 阎罗殿主给我们的资料里,将它们大致分出天地玄黄四个类别。 天级是拥有完整形态的鬼神,地级是肢体有残缺的鬼神,玄级是仅有残缺肢体的鬼物或者邪物,黄级是指只是肢体的碎片。 这是类别,不是对它们实力的划分。当然形态越是完整的鬼神,实力肯定不差。” 沈墨听后沉吟,想到了那只他斩下来的鬼手。 他带回来之后,仔细研究过,只是鬼手褪色之后,仿佛陷入彻底的死寂,他很难研究出东西来。 他对鬼神的了解还是太少,幽冥教对鬼神的研究,肯定比他深入不少。 或许他在地牢那几年,正是幽冥教深入研究妖魔鬼神之事的时候。 “幽冥教是不是最近一直在寻找妖魔鬼神之类的下落。” “是的,说实话,现在幽冥教的人手不是很充足,有不少无常使者因为这种事殒命,但他们很坚决,似乎死再多人都不在乎。只是江城之事,让他们受到不小的打击,近来沉寂了许多。而且现在对叛教的处罚很严厉,若是坐实了是叛徒、卧底,那么格杀勿论,并且是就地处决。所以现在风声很紧,我觉得有人监视我,因此等了一些日子,才通过阿羞接触你。另外,阿羞经常去保安堂和圆意大夫交流佛法,不太容易引起怀疑。” 柳晚晴虽然如此说,但她还是很忧虑。 当然,只要不是遭遇上次在春花秋月馆那样可怕的事,一般的危险,她还能应付。 做卧底是一条不归路,好在她已经做了许多年,早已习惯。 “肯定有人怀疑的,只要不露出明显的马脚,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对他们的作风很了解,尤其是他们正缺人手的时候,他们更不会随便对自己人动刀。 他们对叛徒的处罚越是严厉,越是证明他们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候,有人对他们的事情进行干扰。所以你只需要老实做事,便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记住,无论你是谁的人,只要你还有用,那他们就不会杀死你,顶多将你关起来。” 沈墨安慰她,最后的话,可谓是经验之谈。 卧底是需要关怀的,以前长青子总是私下请他涮羊肉之类的。哪怕他抗议许多次,他不喜欢涮羊肉。 但是没办法,他尊师重道,何况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也是长青子教给沈墨做人的道理,这个道理也叫做“忍耐”。 女人比男人更会忍耐。 男人很难忍受两百斤的女人,女人却时常可以忍受两百斤的男人。 “所以我现在对你是不是很有用。” “当然。” “那么你得帮我,因为我现在也是临时的勾魂使者,并且已经接下成为正式勾魂使者的任务考验。”柳晚晴说完,咬着牙,又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不帮我,那么我可能真的会死。” 沈墨:“我需要你成为勾魂使者,所以我会帮你,你这样说,莫非是这个任务,很有难度,难度在于,会让我十分为难。” 柳晚晴点头,“我也是接下任务才知道内容的,而且你知道的,这个任务,一旦接下,那就不能退缩。” 沈墨没有告诉柳晚晴,死掉的临时勾魂使者,或许有机会“复活”,因为他不确定,那种用红色纸钱的“复活”,是否是真的“复活”。 “到底是什么任务?” “这个任务叫做‘斩首’行动,不久后,会有一位神都的重要人物来江城,我们的任务是在这个重要人物经过那片竹林的时候,对其进行斩首。一定要在那片竹林里,我叔爷之前居住的那片竹林!”她最后强调一句。 第59章 异色 “一定要在那片竹林斩首?”沈墨品味这句话的信息,苏子默暗示他不能让神都的来人在江城附近出意外,这个江城附近,难不成指的是那片竹林。 “竹林还有什么秘密?”沈墨问。 柳晚晴:“你来之前,我已经询问过叔爷,他让我告诉你,竹林有一座隐藏的坟,如果那人进了竹林,或许那座坟会出现,坟里有一口鬼棺。鬼棺是炼炁士前路无望的情况下,企图用来化身鬼神之用。他还说,炼炁士想要化身鬼神,难度极大,而且即使成功,能暂时保留生前意识记忆的,也少之又少,鬼棺能降低炼炁士化身鬼神的难度,而且一旦成功,可以保留生前的意识记忆很久。不过他还说使用鬼棺的条件十分苛刻,而且是不祥之物,即使得到未必是好事。我在想,在竹林斩首可能是那座坟出现的条件。任务真正的目标是那一座坟里的鬼棺。” “斩首的对象,是不是皇室子弟?你应该认识吧,那是晋阳长公主的女儿?”沈墨没有纠结鬼棺的事,反而着重点在斩首对象身上。 如果帮助柳晚晴完成任务,那么便意味着是和神都苏子默背后力量生出裂痕来,而且大大损伤了皇室的颜面。 柳晚晴很清楚,任务会让他很为难。 连她自己都很为难。 毕竟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晋阳长公主的闺中密友。 这位小郡主,她应该见过许多次。 柳晚晴:“不错,但有一件事你可能不清楚,公主生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 沈墨有些意外,“怎么回事。” 柳晚晴叹口气,“也不能说她现在是男孩子。小郡主的父亲是长发候,当年随同太子造反,小郡主是长发侯唯一的血脉,因为长公主的缘故,才能留得性命,只是陛下要让长发候绝后,于是……” 她有些不忍说,但意思算是表达出来了。 沈墨:“帝王无情,即使开恩,也不会给自己留后患。这么说来,她确实可怜。若是生为女儿身,反倒是好了。” 柳晚晴:“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随着小郡主年纪渐长,她长得越来越美,只是一点烟火气也没有。而且她长得既不像长公主,更不像长发侯,完完全全长成了另一副模样。” 沈墨:“她生下来,自然是在无数有心人眼皮子底下成长,绝不可能被人掉包。只是有些人生来长得不像父母,倒也不是没有。你如此说,莫非其中还另有缘故?” 柳晚晴点了点头,“不错,因为她小时候几乎和长公主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年纪渐长,身上阴气越来越重,有相士说需要至刚至阳的男子帮忙,才能中和她身上的阴气。” 沈墨轻咳一声,“江湖相士,装神弄鬼,不足为信。长公主到底是个女人,又涉及骨肉血亲,自不免着了人家的道。你继续说。” 柳晚晴忍住笑意,“她年纪渐长,便和长公主愈发不像,今年十五岁,她已经容色绝艳,不可方物,偶露威严,却又教人不敢直视。同时,她身上那股阴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从她长变之后,就患上一种怪病,那就是她如今失去了遗忘的能力,她能把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能具体到任何一个细节。” 沈墨:“所以这是一种痛苦,她应该记得自己曾是男孩子,并清楚记得自己如何变成女孩子的。失去遗忘的能力,看似令人羡慕,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任何时候,一旦触及那些痛苦的记忆,就会激起他们无穷无尽的痛苦,并不断加深。” 他感慨的同时,想到的是孟婆的神通是使人遗忘,而小郡主的怪病是不能遗忘。 两者是对立的,是否又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呢? “你看,这便是她现在的模样,你应该很清楚,她的脸完全没有长公主的影子。” 柳晚晴拿出一幅画像,那是一个穿着红绣鞋的绝美女子,只是令沈墨动容的事是对方长得和他曾见过的孟婆的容貌一模一样。 沈墨的记性很好,他不会记错。 神都的小郡主居然和幽冥教的孟婆长得一样,这件事着实令沈墨惊讶,再结合小郡主是后天长成这个样子的,她先天的模样应该是长公主的模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见过这张脸?”柳晚晴见沈墨的神情有些奇怪。 她知道沈墨这样冷酷的人,很难有事情能惊动他的心。 看来小郡主的容貌,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见过,我不妨告诉你,孟婆的长相和画像很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只是……” 沈墨想说孟婆不穿红绣鞋,可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记得孟婆穿的什么鞋。 他本能地觉得那双红绣鞋很诡异。 “你是不是觉得鞋子很不正常,其实我也一样。但是我以前见她的时候,觉得她穿红绣鞋很正常,也很好看。而且她会折纸鹤,栩栩如生,仿佛真的能飞起来一样。 但是现在神都的权贵,都觉得她是妖邪鬼魅,一定要赶走她。即使长公主想要留下她,也被陛下驳回了请求。现在她等于是被发配到江城来,公主还写信让我照顾她。现在我接下任务,只是该怎么做,便看你了。” 沈墨:“你和长公主可是闺中密友,你当真能下得了手?” 柳晚晴淡笑:“我不是一个手软的人。” “那口鬼棺有何不祥?”沈墨此时突然提起鬼棺的事。 “叔爷说,柴刀上的铁锈,正是鬼棺上的红漆,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试图用柴刀劈开鬼棺,没有成功,却使柴刀染上红漆,变成如今的铁锈,铁锈本就是一份诅咒。” 沈墨突然拔出柴刀,对着那幅画像上的红绣鞋, “或许,红绣鞋上的红绣便是鬼棺的红漆。” 红绣鞋、鬼棺、柴刀,小郡主和孟婆的相貌一样,这些事有着某种联系,而手持柴刀的沈墨,也因为柴刀,和它们联系上了。 杀,还是不杀? 苏子默的暗示是让她不出意外,幽冥教给柳晚晴的任务是对她斩首。 两者有着冲突和矛盾,而选择权,却在沈墨手里。犹如他此刻拔出柴刀对着画像,却不知该不该落下。 第60章 竹林里的石碑 柴刀终究没有落下,缓缓收柴刀入鞘,以藏刀式收敛杀意。 他并不是针对小郡主生出杀意,而是针对那副和孟婆一模一样的面孔,本能地戒惧。 因为无论如何,孟婆和沈墨的敌我界限分明。 只要是对他有威胁的存在,沈墨自然而然就会生出清理对方的想法,这是强者的本能。 譬如那些无意识闯入猛兽领地的动物,如果有一定威胁性,自然会引起猛兽的敌意。 藏刀式收敛杀意,不是没有杀意,而是掩饰住,不会让人轻易瞧出来,并凭此积蓄力量,一旦出手,能泣鬼神。 收刀入鞘的同时,沈墨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先去竹林看看。” 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 一切都要等他见到坟里的鬼棺,以及所谓的“小郡主”到来时,才能做出相对理智的判断。 在对方到来之前,先去竹林勘察,占据地利,自是应有之义。 而且根据幽冥教发布的任务来看,幽冥教笃定对方一定会从竹林过路,这件事很蹊跷。 柳晚晴:“我先跟你说清楚,竹林的阵法遭受破坏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正确的路。而且它仿佛活了过来。” “它”指的是竹林。 “竹林的阵法是赵普法破坏的?”沈墨询问,赵普法曾在竹林主持青龙会议,显然对竹林很有了解。 柳晚晴摇头,“不是,因为它活了过来,所以它会动,它动了,阵法便遭受破坏。如今竹林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赵普法原本找我叔爷问过一些竹林的事,还想要掌控竹林,结果因此失败了。” 沈墨登时了然,看来赵普法不只是因为他掌控江城,才决定离开,其实跟他掌控不了竹林,也大有关系。 因为竹林显然很可怕,如此凶险的地方,如果能经营好,那就是天然的大本营,但赵普法失败了,他决定往西发展,说不定也是因为西边有类似竹林的地方,而且他有把握将其掌控。 他又问柳晚晴,“赵普法和你叔爷很熟?” 柳晚晴:“我叔爷早些年欠过他人情,这个家伙跟很多人都很熟。” “嗯。” 沈墨心想:“这个家伙的能量比我想象得要大,偏偏还能屈能伸。” 有本事的人,往往脾气都很大,但沈墨不怕这种人。 本事大,还脾气小的人,往往才是真正的可怕。 赵普法是这类人。 不过经历了赵普法给他护道的事之后,沈墨对赵普法的观感还是相对柔和。他毕竟是人,有心跳,呼吸有热气,有血有肉,自然会有感性的一面,这使得他再如何残酷冷血,也不可能完全心如铁石。 人,既有感性,又很自私,充满复杂矛盾,却又会在善恶的对立中找到统一。 当然,前提是不挡他的道。 他的求道之心,那是真的铁石。 有了柳晚晴的提醒,即使没有“斩首”这件事,沈墨也得再次察看竹林。 竹林离江城太近了。 对于身边的威胁,能清除掉,最好清除掉,即使不能清除,也得做些了解,不能处于被动。 至于摩诃寺,因为相对远一点,而且诡异地消失掉,又有魔佛法印为鱼饵。沈墨便换了做法,以静制动。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 … 竹林确实会动,只是很慢很慢,但沈墨依旧能看出它的方位出现变化。 柳晚晴额头贴着一张青黑色的纸钱。 纸钱的原材料便是类似竹林这种地方,开出的纸钱花。 额头贴上青黑色的纸钱之后,就能潜伏在竹林里,避开许多凶险。 这青黑的纸钱,像是对鬼物邪魔的买路钱。 青黑色的纸钱只有一张。 当然,沈墨也不会轻易尝试幽冥教的东西。他并不担心这玩意会害柳晚晴,因为有他在,青黑的纸钱真要是出了问题,还有他可以帮忙解决。 如果解决不了,那就解决不了。 竹林有很多路口,沈墨随便选了一条。 柴刀在手握紧。 柳晚晴走前面,沈墨走她后面。 月光透进竹林,竹影婆娑,有种暗流涌动的韵味。 沈墨跟在柳晚晴身后,仿佛融入她的影子里。 昏暗的夜色,配合透过竹枝竹叶缝隙的月光渲染,使得竹林的小路沉闷黯淡,哪怕没有任何凶险,只是身处这种环境,也会自然而然产生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 幽幽的风吹起。 吹得人心底发凉。 越往里面走,越是阴暗潮湿。 不时有乌云遮蔽月光,竹林里一瞬间会陷入彻底的黑暗,在这样的时刻,柳晚晴往往心怦怦直跳,生怕随时有邪魔从竹林涌出,将她生吞活剥。 好在身后的沉静的脚步声,给了她勇气,否则她真的难以在这种折磨下,保持冷静。 不知走了多久,方向彻底迷失。 但沈墨依稀能凭借对另外半块魔佛法印的感应,找到离开的方向。即使走错路,也可以利用感应,进行纠正。 这也是沈墨会留下半块魔佛法印给圆意的原因之一。 圆意是他的锚,是他的坐标。 通过对圆意身上半块魔佛法印的定位,沈墨脑海里勾勒出刚才行进的路线,竹林的部分地图呈现在脑海里。 可惜他没有不会遗忘的能力,这份地图,依旧有不小的偏差,何况竹林本身还在进行缓慢的移动。 经过一段浓重得几乎窒息的阴暗潮湿道路,他们脚下的路干燥起来,进入了一片方圆丈许的空地,中央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刻,显示出悠长的岁月。 柳晚晴还欲往前走,察看石碑。 “别动。”她立时顿住脚步。 竹林里再度响起,沈墨曾经听到的沙沙吊唁声,他往四周看了一遍,竹影变得越来越深长。 仿佛漆黑的池水,朝着两人足下泛过来。 隐藏在竹林的邪魔鬼物,终于露出爪牙。 这事情并不可怕。 沈墨明白,他应该来到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 石碑上深深的刀刻,仿佛在诠释什么。 一块块白布挂在四周的竹枝上,配合奇诡的吊唁声,使得他们犹如闯入一间阴森恐怖的灵堂。 深长的黑影终于泛到两人足下,没有因为柳晚晴贴着青黑的纸钱而避开她,显然到这里后,触碰了某种忌讳,惹得它们不买账了。 “起。” 沈墨抓住柳晚晴的手,两人竟凭虚而起,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两人。 猩红的血眼睁开,淡淡的红光将深长的黑影染成血水一般。 他倒是要看看,足下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61章 诸恶勿近 在猩红血眼照耀下,沈墨终于看清“它们”的模样。 这些深长的黑影混在一起,看起来犹如黑色泥沼,漆黑幽沉,翻动时,犹如池水泛开。 可实际上,它们根本不是什么漆黑的水体,而是一根根光滑漆黑的怪草。 凭虚而起,身处半空开启血眼消耗很快,沈墨看清后,便暂时关闭血眼。 同时,下方那些漆黑泛着幽光的怪草没有放过沈墨两人的打算。 一根根漆黑的怪草,泛着凶恶的邪魔气息,随着竹林间的吊唁声荡漾起来,犹如索命厉鬼般,要缠绕到两人身上来。 柴刀刀光闪烁,将试图靠近的漆黑怪草斩断,可挡不住它们前仆后继,仿佛无休无止一般。 “你先去那里呆着,不要乱动。” 沈墨早看出下方的漆黑怪草没有一根靠近有深深刀刻的石碑。 他轻轻一掷,刀光开路,柳晚晴稳稳落在石碑上。她瞧着身周令人胆战心惊的漆黑怪草,鼻尖满是潮湿腐败的味道,幽深黑暗的竹林里不知道还蕴藏着多少恐怖。 她没有惊叫,而是屏住气息,尽己所能地不要给沈墨添乱。 同时暗自观察周围的环境,企图找到这仿佛灵堂的怪异之地的出路。 她跟随叔爷学过一点奇门遁甲、五行术数的皮毛,看得出这处地方的布置,略有几分阴阳五行术数、阵法的影子。 柳晚晴根本不管沈墨,也不必管,她在旁边干看着,对此刻的形势不会有任何帮助。 所以她选择竭尽智能,试图推算出生门的位置。 另一边,沈墨身处半空,没有试图落地。精神驾驭空气的奇功发挥到极致。 他很少选择这样做。 只是人在半空,他面对的漆黑怪草比较少,若是落地,那些鬼东西如潮涌来,那就不好对付了。 漆黑怪草随着吊唁声,荡漾在半空中。 沈墨刚斩断十数根试图靠近缠绕他的怪草,突然察觉身周托着他悬浮的气流略有异状。 他心中一凛。 这一下的突袭,事前全无半点征兆。 电光石火间,两根比其他漆黑怪草更加深长的黑影射向他的面门,在他觉察时,已经离面门不足三寸。两根漆黑深长的怪草来势可以说是无声无息,要不是沈墨掌控气流,甚至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出来。 沈墨半空身子出现灵蛇一样的扭曲。 阿鼻地狱道锻炼的肉体既刚强,又柔韧,可以让他做出任何违背常理的动作。 但偷袭过来的漆黑怪草,不止那两根,还有第三更。 一根漆黑深长的怪草出现在沈墨面前,企图套住他的脖子。 “滚。” 金刚禅狮子吼发作。 恐怖的声浪,直接将怪草掀飞。 只这么一耽搁,其他怪草在声浪之下,没有停顿,只是以略有迟缓的速度,飘荡着靠近沈墨。 密密麻麻,无休无止。 沈墨再度用柴刀护住自身,同时激射出青红电芒,怪草大片大片落下,可又有更多怪草自竹林中的黑暗里,潮汐般涌出。 “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尝试驾驭气流,飞得更高,逃出这鬼地方再说。”沈墨心里略生退意。 不是他打不过,而是这玩意犹如潮汐泛涨,无休无止,只能徒劳耗费真炁。 他目光落向柳晚晴,想着要不要带她立刻走。 同时眼神不自觉被石碑上的刀刻吸引住。 脑海里灵光一闪,这些漆黑怪草之所以不敢靠近石碑的原因是刀刻上残留的刀意。 眉心肉缝睁开,猩红血眼的视线落在石碑深深的刀刻上。 仿佛拓印一般,刀刻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沈墨的心海中。他拔出柴刀,来自刀刻的刀意顺其自然地浮现。 一记刀光迸发,仿佛一头猛虎出闸,统领百兽。 我即大灾变! 这一刀凶意之重,超乎沈墨想象。 如果配合藏刀式,更是如虎添翼。 伴随刀光迸发,周围的漆黑怪草再也对沈墨造不成阻碍,纷纷退散。 “诸恶勿近!” 只要自己化身最凶最恶的存在,那么自然百邪不侵,诸恶勿近。 这一道刀意,可以说极大的激发出柴刀本身的凶性。 刀光勃发间,沈墨缓缓落地,周围漆黑怪草当真如山林的野兽见到猛虎一般,纷纷退散,不敢再靠近。 它们对手持柴刀的沈墨,已经产生本能的畏惧。 竹林里传出的吊唁声亦慢慢平息。 那一块块白布,仿佛云烟般消散在黑暗里。 沈墨收刀入鞘,细细体味“诸恶勿近”的刀意,借助猩红血眼的摹刻,他暂时将其掌握,要想熟练,还需在事后下一番苦功。 只是摹刻刀意,并非毫无副作用。 他能清晰感受到刀意原主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跨过岁月,影响他的意识。 但在崂山上清内景法的观想下,这种影响犹如尘埃般散开。 此正是崂山上清内景法的高明处,照见本性,心如明镜,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也正是道佛源流一致的地方,也正是普天下的道理到了高明处,总是殊途同归。 随着沈墨摹刻了石碑上深深刀刻的刀意,柳晚晴立时感觉到足下石碑软化,她闪到一边,但见石碑化为尘沙,并很快在地上凝结,形成文字: 红尘如狱,众生皆魔; 斩斩斩斩斩斩! 一连七个斩字,仿佛有万古滔天的恨意,跨越岁月而至。 柳晚晴看得胸中烦闷,恶心欲吐。 沈墨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炁足。” 柳晚晴听得运转真炁的妙诀,福至心灵,运转功法,平复了胸中恶意。 她不敢再看那文字,“沈墨,这石碑居然藏有如此凶恶之意,难怪那些邪物不敢靠近。” 沈墨:“再凶恶,也不过是死物。不过这里的布置有蹊跷,你看出什么了吗?” 他嘴上蔑视那凶恶的文字,实际上拉着柳晚晴又略有远离。当然,他不是忌惮地上的死物,只是不欲节外生枝了。 “有些眉目,这里的布置其实不算复杂,我猜生门应该在无妄位上。”她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灵光一闪,“其阳在南,其阴在北。该是此处了。” 她指着地上尘沙凝结的凶恶文字处,扭过头不看,面露苦色,又很快恍然,“以凶意掩藏生门,好精妙的布置。沈墨,这凶恶文字下面,很可能有蹊跷。” “那你让开吧。” 沈墨来都来了,又逼退了那些漆黑怪草,自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他拔出柴刀,对着那凶恶文字,便是一斩。 第62章 招魂 柴刀触及地上尘沙结成的文字。 没有如沈墨想象的那样,柴刀斩破重重阻隔,劈出另一方洞天,反而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凶戾之气透过柴刀冲击他的身体。 真炁爆发,阿鼻地狱道的气血爆发,如烘炉般炙热。 沈墨方才逼退那可怕的寒意和凶戾之气。 收刀往后退了两步,沈墨负手而立。 柳晚晴忙问道:“打不开吗?” 沈墨摇头,“我还没用力,只是我突然想到,你可以把这个地方的信息透露给幽冥教,他们肯定很在意这种地方。你可以借此立功。”他觉察到了文字的恐怖,转念一想,既然他要破开凶邪文字的阻碍都不容易,那么幽冥教也不会太轻松。与其费力去探察这么凶险的事物,还不如以退为进。 过刚易折!沈墨很快忘了刚才自己有多凶狠。 柳晚晴眼睛一亮,“借刀杀人,还是你狠。” 沈墨没有回应,背负的双手有些颤抖,但身影依旧笔直,静默立着,有种说不出的深沉。 他在调匀气息。 柳晚晴还以为又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接近,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一会,竹林吹起飒飒的冷风,摇动竹叶,发出的沙沙声,混合风声,有些像刚才的吊唁声。 周围浓重的黑暗里,似乎还有脚步声响起。 柳晚晴不敢乱动,生怕惹出动静,引来不好的结果。 “走。” 一只手拉住柳晚晴。 刚才沈墨悟出的“诸恶勿近”刀意徐徐散发出来,凶恶至极的刀意,融入黑暗里,竟一点都不违和。 沈墨凭借刀意,仿佛化身竹林的一部分,同时也不会引来其他邪物鬼物的袭击,反而进行了一种邪魔鬼物才明白的驱散。 至于其他闯入竹林的人,自然会把这凶恶的刀意,当初竹林的一部分。 沈墨和柳晚晴完美地隐藏在了竹林里。 对柳晚晴来说,一开始进入竹林,如同不会游泳的人,进入湖中,拿着不怎么安稳的青黑纸钱当做一块浮板,那么现在,她跟着沈墨穿行于竹林里,便仿佛上了一叶扁舟,安全感大大提升。 很快,他们走出竹林。 在竹林的边缘,依稀可以看出一些有人进入过的痕迹。 还有一些痕迹,可能不是“人”。 “似乎比之前进来时,要大一些了。”沈墨沉静端详着竹林的一切,轻轻低语。 柳晚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好像是有点硬,还有些肿胀。 沈墨:“我说的是竹林。” 柳晚晴:“……” 她很快找话缓解自己的尴尬,“或许有人在里面被吃掉了?” 沈墨缓缓点头,“不错,这也意味着竹林会不断扩张。对于它来说,食物最多的地方正是旁边的江城。” 柳晚晴悚然,她能够想象,竹林既然会动,即使很慢很慢,也会一天一天地靠近江城。 她再看了看眼前的竹林,确实比之前更靠近江城了。 她喉咙干涩,“怎么办?” 沈墨:“能控制住最好,如果控制不住,那就劝江城的人搬走,只是故土难离,能走多少,就不好说了。” 他现在更明白赵普法为什么要走了,因为控制不住竹林,就意味着江城迟早要被竹林吃掉。 所以无论怎么经营江城,只要竹林的隐患还在,那么在江城投入越多,损失就越大。 “嗯,也只能这样了。”她很快调整心情。 “你先去把那片地方的信息通知幽冥教,看能不能换来什么好处。” 柳晚晴:“可我也没法告诉他们确切的位置。” “他们自己会去找,说的太详细,反而会让他们怀疑,因为你没有知道这么多的能力。” 柳晚晴:“……” 她又问:“咱们什么时候再去里面?” “等我会去养精蓄锐,什么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不用提前约定?” 沈墨微笑:“我记得你的气息,只要你不离开江城,我就能找到。另外,你的修行还没到能斩赤龙的地步,这两天也好好休息吧。” 他顿了顿,淡淡说:“刚才我也是担心你身上刚来的血腥味,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才离开竹林的。” 柳晚晴这才意识到,因为太过紧张,她都没发现她来了。难怪胸口会发硬,有些肿胀。 她是武者,这事影响不算大,只是带着血腥味,在诡异的竹林里,确实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进城才分别。 沈墨回到保安堂,躺在小院里的静室中,闭上眼: 红尘如狱,众生如魔; 站斩斩斩斩斩斩! 这一段凶恶的文字,立时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翻来覆去,即使运起崂山上清内景法的观想法门,也没法遗忘这段文字。 既然忘不掉,那就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名堂。沈墨细致地观察脑海里这段深刻的凶恶文字。 渐渐地,外界的一切都难以对沈墨进行干扰。 他仿佛身处于一个绝对寂静、压抑的空间里。 陪伴他的只有无声无息的凶恶文字。 不知何时,凶恶文字在他眼中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套凶邪无比的刀法,一个人影挥使柴刀,在他脑海里翻覆演练展示这套刀法,足足打了一夜。 沈墨心神完全沉浸在人影中。 人影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不知何时,第一缕朝阳穿过门窗的缝隙,惊动了沈墨。 他才从似梦非梦的状态里惊醒。 这套刀法,配合诸恶勿近的刀意,简直是绝配。 或者说,刀法的刀意本就是“诸恶勿近”。 沈墨练过道家的羽衣刀法、黑道的五虎断门刀法,两者俱是一门绝学,但诸恶勿近的刀法,竟结合了羽衣刀法的轻灵及五虎断门刀的凶狠,还不止于此,甚至他平生所见的诸多刀法,都可以在“诸恶勿近”的刀法里找到影子。 “诸恶勿近”刀法,实则是一门能随着修行者见识增高,不断提升威力的刀法。 因为“诸恶勿近”,乃是要自身最凶最恶。 没有最凶的刀法,只有最恶的人。刀法的本意就是要修习刀法的不断提升自己,斩尽一切阻碍,万恶不加身,威慑一切邪魔外道。 沈墨此前斩不开那段凶恶的文字,乃是因为那文字比他那一刀更凶恶,如此而已。 … … 柳晚晴办事的效率很快,在沈墨醒来的清晨,便有几个幽冥教的人走进幽深的竹林。他们头上都裹着一块白布,举着招魂幡。 如果沈炼在竹林附近,就会认出这是幽冥教的招魂使,在幽冥教里远比无常使神秘,一向只受阎罗殿主管辖。 第63章 临近 如往日一样,石三来向沈墨汇报江城的重要事务。其实这也是沈墨愿意让石三当江城总管的原因。 一般而言,有野心的属下,在这种事情上,会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拿过来汇报,表面上看似很忠心,实则是心里有野心。因为这样的话,上司就会被许多杂务牵扯精力,如此一来,就方便下属搞小动作了。 沈墨听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在江城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产业。 要是江城真被竹林吃掉,那确实很可惜。 以往他的产业分布很广,加起来也不少,可跟一个商业发达的城市还是没法相比。 “除了重要的修行资源,比如药材、功法、典籍之类,其余的金银财宝不用存着,都拿去做生意。”沈墨做下了一个决定。 石三犹豫一下,“是。” 沈墨知道他掌握这么多金钱,心里肯定没底,要是赔了,沈墨事后追查,到底是赔了,还是贪污掉,谁能说清楚? 他淡淡道:“我一心求长生,什么金银财货、山珍海味,对我来说,偶尔试试还行,但意义不大。这些钱,赔了也就赔了,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有青龙令在手,你可以多找些有资源的人合作,江城的漕运不错,会涉及到很多人的饭碗,你拿这些钱去砸,把漕运掌握到我们手里。如果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再来找我。” “多谢大东家体谅。”石三有些感动。 老实说,他看到那么大一笔钱财时,心里激动得不行,只是命重要,才不敢有半分隐瞒地交代出来。 但不要命的人很多,这些天手下的人都想找他趁机捞油水,可他不敢啊。 沈墨的话,等于给了他一个暗示,只要他能搞来修行资源,其余的事,大东家根本不在意。 吃下漕运更好理解,掌握漕运,就能通过漕运令朝廷投鼠忌器,江城的地位会更加特殊,另外,漕运涉及太多人饭碗,换句话说能解决江城很多贫民的生计,这又是一件得人心的事。 因为有这么大笔钱财操作,还可以开展其他生意,给江城其他百姓提供营生,总之由于沈墨不爱享受,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让江城的百姓生活的不错。 至于后面有没有贪污腐败的事,那肯定有,包括现在就有。如果这些人影响到了江城的运转,耽搁了大东家修炼,那么江城的黑暗之夜,会再次发生的。 苏子默能做的事,大东家也能做。 石三有些不寒而栗。 沈墨没有强调提醒这些事,因为没必要,剥皮揎草都吓不住那些蛀虫的,反正到时候出手宰掉,充入府库即可。解决出问题的人,比解决问题真的要容易不少,这一点苏子默给了沈墨启发。只是沈墨没有苏子默那样怜悯世人,只能在不耽搁修行之余,做点眼前力所能及的事,仅此而已。 所以在江城,他不必遵守世俗的那套规矩。如果民怨沸腾,那么他就动手。 他也不担心没有人会来给他当官做事,因为总有人想当官,想管别人,想高高在上,这是人性。他也不担心没有做官的人才来。 因为天下没有比当官更简单的事了,什么官场规则,人情世故,权力博弈,只是因为权力的腐败,需要这层外衣而已。旁人会觉得当官的人情练达,只是他们已经习惯这套规则而已,脱去官服,跟普通人没有区别。 权力带来的力量,并不归于自身。 这是他们和沈墨这种人的本质区别。 作为江城的最高统治者,沈墨无妻无子,一心求长生,更不爱享受,那么他随时可以举起屠刀,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至于外界传他是妖魔鬼怪也好,传他是大公无私也罢,对他来说造不成实质的伤害。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江城不会被竹林吃掉。但江城被吃掉又如何,沈墨始终能走。从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是混世魔王,没有神圣济世的胸怀。 所以对付竹林的事,沈墨只能说尽力而为。只不过,对他来说,有个稳定大本营确实对修行很有帮助,若能掌控竹林,那就更好。 江城接下来的方向,大体已经把控好,沈墨算是从俗务中基本解脱出来。 他去见圆意,说了竹林的事。 “那凶恶文字会对你造成影响吗?”圆意询问。 他既是担心沈墨,也担心沈墨变成真正的邪魔,邪君不过是世俗人对沈墨的偏见,邪魔却不一样了。那会让沈墨害许多人,也最终会害到自己。 因为邪魔荼毒众生,自然会惹来各种力量的攻击,既是不死不灭,也会被封印。 有理智的长生才能长存,不理智的长生,便如火山爆发,充满危险,也会让所有修行者乃至世俗势力敌视。 沈墨:“我不敢说完全没有,所以你需要快点变强,万一我失控,你还能在一边阻止我,引导我回到正轨。” 圆意默然道:“我会的。” 他发现沈墨就像是波旬,为至高无上的大魔,想要逼着他成为如来,如此才能阻止大魔作恶。 这是带着鞭策的激励。 更是信任。 “不是会,而是你一定要做到。”沈墨拍了拍圆意的肩膀。 超凡力量带来的随心所欲也是需要限制的,否则会毁了沈墨自己。圆意是他留给自己的锚,算是一个后手。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对这几乎算是唯一的朋友,是不是有些残酷。 想了想,以圆意的大度,是不在乎这些的。 接下来圆意在城中行走布施,他的琉璃光明咒在布施中,威力越来越大,同样也让更多人信仰他,成为许多百姓心中的活佛。 他不是为了显圣,只是希望,江城真要被竹林吃掉时,这些人会因为信仰跟他离开,避免一场灾祸。 沈墨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驱之。 事急从权,他便会以信仰为鞭驱赶他们。 只是这样一来,他和魔道魅惑众生实则没有区别。佛魔本一体的含义,在他布施的过程中,愈发深刻起来。 他对衍法住持在摩诃寺的屠戮,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 … 神都的一行人快到江城了,而沈墨和柳晚晴再次出现在竹林外。 “已经有十个招魂使折在竹林里,但阎罗殿主还是对我进行了奖赏。我打探到,参与斩首行动的临时勾魂使者,加上我,足足有十八个。而我可能是里面最弱的。” “其实你可以自信一点。” 柳晚晴:“有你在,我确实自信不少。” 沈墨:“我意思是你可以把‘可能’两个字去掉。” 第64章 法事 明明是晴空万里,可是两人步入竹林后,一下子就阴暗起来,如同到了夜晚,只有些许微光。 沈墨回首来处,竹林边缘,仿佛有一道光幕似的。 再往竹林深处看去,格外的阴森。 周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很近,很近。 但是即使沈墨睁开猩红血眼,穿过十数丈的黑暗,依旧看不到任何人影。 脚步声很近, 发出脚步声的人, 却又很远。 沈墨凭借对圆意身上法印的定位,才在这极度模糊的空间感中,制造了一个锚点。 “我们现在去哪?”柳晚晴很是紧张的抓紧衣角。 “去上次那个鬼地方。”沈墨沉静地说。 “嗯。” 受到沈墨沉静的语声感染,柳晚晴的心情逐渐安定下来,她认真地打量周围模糊的竹影,像是一个个人影似的摇摆。只是有沈墨“诸恶勿近”的刀意护佑,那些人影好似不敢靠近。 不知何时,沈墨顿住脚步。 “诸恶勿近”的刀意收敛。 周围涌起怪异的沙沙声,显得愈发阴暗恐怖。 “怎么了。”柳晚晴尽量压低声音,可是或许因为环境太过黑暗压抑,她明明刻意压低声音,还是显得很大声。 她赶紧闭嘴。 一种无法理解的诡异东西,突然蹿出来,扑向柳晚晴。 刀光一闪,将其劈中。 柳晚晴捂住嘴,凭借一闪而逝的刀光,才发现那是一条衔尾蛇状的诡异事物。 差一点就套中她的脖子了。 这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阴暗下降一个等级。 “刚才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沈墨用柴刀挑起衔尾蛇状的诡异事物,漆黑深长,像是上次漆黑怪草的变种,但要厉害一些。 柳晚晴立刻明白刚才为什么沈墨故意止步,她成了沈墨钓鱼的鱼饵。 “下次你好歹提醒我一下。”柳晚晴轻咳一声。 沈墨:“提醒了,效果就没那么好。” 柳晚晴闭嘴,心里画圈圈诅咒沈墨,但很快又祈祷,刚才说的不算,沈墨出事的话,她岂不是会很惨。 大局为重,出去之后再画圈圈! 沈墨带着柳晚晴,不只是为了让她当鱼饵,也是锻炼她的能力,否则这卧底,她做不了多久。 勾魂使者要经历的事情,可不是无常使者能比的。 人力有时而穷,他不能大包大揽,否则会牵扯很多精力。 他渐渐明白,崂山上清宫、幽冥教的祖师,为何会建立道统,传法,不只是为了收集资源,也是为了有更多的帮手。 “谁?”沈墨听到除他和柳晚晴以外的一个呼吸声。 柴刀拔出。 “别动手。”一个极为颤抖的声音出现,同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走出来。 因为环境不那么阴暗了,那个人看到沈墨的身形以及阴暗模糊的容貌,惊讶一声,“邪君大人。” 沈墨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再看他身形,记起来他是沈墨上次去参加赵普法的青龙会议的提灯使者,“怎么是你,你没有跟你们教主离开?” 提灯使者见沈墨认出自己,心中大是松一口气,“我因为一些事,所以耽搁了行程,打算去找教主时,路过一座寺庙,在里面歇了一夜,那住持请托我,送一封信到江城来,交给一位叫圆意的师父。谁知过路时,遇见官府的人,认出我是弥勒教的弟子,想要杀我,我慌不择路下,逃进这竹林里,本以为能仗着对竹林的熟悉,躲开那些人,谁知道现在的竹林的环境,已经大变样,走了几十步路,我就完全找不到方向了。我知道这竹林诡异,不敢再到处乱走,便一直躲在这里,没有乱动。” 沈墨眼睛微眯:“那座寺庙叫什么名字?” “摩诃寺。”提灯使者老老实实道。 沈墨突然又问:“你在那里过了一夜,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又是什么时候到的寺庙?” 提灯使者回忆:“就是黄昏的时候,怪事倒没有,只是里面的斋饭好吃,特别是那炒心肝,简直是一绝,只是份量太少,我只吃得一片。” 他还吞了吞口水,却一点不觉得在寺庙吃炒心肝,有多么诡异。 沈墨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也没心跳了,呼吸没有热气,他还不知道自己出了问题。” 他心里有个猜测,说不定眼前的小子吃的是自己的心脏。 另外,黄昏是提灯使者进入寺庙的时间,沈墨牢牢记下这个信息。 “信给我看看,我认得圆意。” “好。”提灯使者没有拒绝,在他眼里,沈墨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教主见了都要客客气气。 沈墨一直观察他的神态,简直完完全全是正常人。 可正常人谁会说出在寺庙吃炒心肝的话,还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且弥勒教是奉菩萨的,吃素不吃荤。 其实这也不是为了守戒,因为弥勒教很多弟子出身穷苦,吃素乃是为了节约粮食,不忘出身。 提灯使者取出信纸,沈墨眼睛一凝。 这分明是当初他在白骨祭坛时,见到衍法老和尚手中的那一卷人皮经书。 提灯使者的手伸过来,信纸上还泛着微微的血光,上面文字清晰地出现在沈墨眼中,“不要让‘她’招魂。” 轰! 信纸溃散为血光,微微荡漾,霎时间无影无踪。 “提醒?”沈墨还欲再问,发现那提灯使者盘膝坐在地上,露出一抹诡异却又无比宁静的笑容,皮肤干枯,仿佛血肉在瞬息间被什么诡异东西吸走,变成一具干尸。 刹那间,竹林深处,响起奇异的木鱼声,还有吊唁声,还有似有似无的诵经声。 仿佛正在举行一场法事。 不知何时,竹枝竹叶的缝隙透进一丝银白的月光。 明明他感觉没有过多久,进来时还是白天,现在就突然深夜了吗? 对此,沈墨一点察觉都没有。 “不要让‘她’招魂!” 人皮经书上的文字,很可能是在给他传递某个“信息”。但值得相信吗? 联想到柳晚晴说过,阎罗殿主折了十位招魂使在竹林里,依旧奖赏了柳晚晴,看来那个地方,确实很重要。 “我们走。”沈墨下了决断,他本就要去那个地方看看的。 沈墨有很深的预感,破解了凶恶文字下隐藏的秘密,会让他对妖魔鬼神的存在,有更深刻的认知,对他长生之路,会起到特别重要的帮助。 这也是他让柳晚晴透露那个鬼地方信息的原因,他不清楚,但幽冥教很可能会清楚。 即是借刀杀人,也是投石问路。 只是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他会被那个诡异东西耽搁那么久的时间。 至于人皮经文透露的信息,到底是提醒,还是误导,沈墨唯有自己去判断。 前面的路,无比黑暗崎岖,但不能不走。 “诸恶勿近”的刀意勃发,在阴森黑暗的竹林里,两人如鱼入水,飞速靠近凶恶文字所在。 同时沈墨睁开猩红血眼,以防再次陷入某种陷阱,耽搁行路。 很快,他靠近了上次的地方,看到前面挂着一块块白布,同时满空飘起了红色的纸钱。 这纸钱,他之前见过。 那个无常使打算用它来复活那个沈墨杀死的临时勾魂使者。 第65章 尚飨 “小心。”柳晚晴低呼一声。 在沈墨注视前方时,他们身后有了异动。柳晚晴回头,正好察觉。 一道寒光在他们身后的黑暗闪现。 沈墨仿佛早有察觉,将柳晚晴小鸡一样抓起,纵跃,旋转,柴刀应声而出。 刷! 一根箭头由森白骨头打造的箭矢折成两段,箭头部分去势出现偏差,插进旁边的竹影里。 一个头缠白布的诡异人影从竹影中剥离,胸口开出一道口子,那半只骨箭插进伤口里,瞬息间化为森白阴冷的火焰,那个人影燃烧起来,只一声惨叫,便化为灰烬。 这一幕,格外地惊悚。 “是招魂使。”柳晚晴极力地压低声音,混淆在竹叶沙沙声以及这里的其他诡异声中,外界几不可闻。 沈墨携着柳晚晴踩在一根竹枝上,柔弱无比的竹枝,居然承受住了一男一女的重量,显得不可思议。 “出来。”沈墨的声音幽沉阴厉,他这一声逆转了金刚禅狮子吼的行功路线,魔意深重。 没有回应。 只是刚才的吊唁声、经声、木鱼声被他的声音不由地压低了。 阿鼻地狱道锻炼出的肉身,果然更适合发出这种魔意深重的音波功。 “出来!”这一次沈墨的声音低沉许多,颇有上次孟婆的传音搜魂大法的精妙,但配合上逆行金刚禅狮子吼,平添了数分可怕的杀伤力。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竹影里剥离,七窍流血,眼神迷茫,“传……音……搜魂……” 他话没说完,由于脑子因为被魔音重创,直接闭气,栽倒在地。 四周有漆黑深长的怪草闻到血腥味,直接扑缠在他身上,不多时,这昏迷的人影,便剩下白骨架子、破破烂烂的衣物以及一些杂物,其中包括一只哨箭,箭头赫然也是由森白骨头制作的。 这人虽然不是沈墨杀的,场面却比沈墨直接杀死还要令人恐惧。 没等沈墨再次出声,阴暗的竹影里,陆陆续续走出五个招魂使,面露不安。 他们抬头看向竹枝上那如神似魔的恐怖男子,心里很清楚,对方刚才还只是试探。 仅仅是小小的试探,他们便折了两个招魂使。 只是他们拥有具备鬼神之力的哨箭,也万万不是眼前恐怖男子的对手。何况对方似乎还会本教的绝学——传音搜魂大法。 那一向是孟婆大人的招牌绝技,难不成对方还是孟婆大人的姘头?亦或者是本教的大人物? 其中为首的招魂使大着胆子,做了一个奇怪的礼仪:“三途悲仰,六道同依。” 他最后一拜及地,做匍匐状。 其余招魂使见他动作,当真以为是本教的大人物,跟着下拜。 “你认得我?”沈墨携着柳晚晴徐徐下落,虽然已经收起猩红血眼,可“诸恶勿近”的刀意勃发,使他和竹林的阴暗水、乳、交融,仿佛蕴藏着莫测的凶险。 为首的招魂使颤音:“属下是火途招魂使五六七,并不认得大人。” “那你抬头好好看着我。” 那招魂使抬起头,片刻后,神情惊恐,语气愈发颤抖,“拜……拜见……冥子。” 其余招魂使心中不解,本教百年来,一共出过五位冥子,其中一位已经在数十年前当了孟婆,另一位也在多年前成为判官,剩余三位,其中有两位冲击炼神失败,余下一位便是本教的叛徒邪君。 眼前的冥子到底是谁? 难不成已经有人成为正式的勾魂使者,他们尚未知晓? 一名招魂使惊呼一声,正要开口。 旁边同样醒悟过来的同伴,死死捂住他的嘴。 虽然他们这些招魂使进来是当炮灰的,可多少还有一线生机,真叫破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怕不是下一刻大家都没了。 装糊涂! 五个招魂使,包括被捂住嘴的,全都心有灵犀地装起糊涂来。 “邪君”叛教的行为是判官定的,跟他们这些阎罗殿主座下的三途勾魂使没有关系。殿主大人可没跟他们说过“冥子”是叛徒。 万一“邪君”回来夺权,他们说不准还能混一份从龙之功。 其余四位招魂使,立刻跟着机警的招魂使五六七转进如风,一声声“冥子”叫出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刚才袭击“冥子”的同伴,以下犯上,死有余辜,要不是已经被寒冰骨火烧为灰烬,他们都恨不得将其分尸挫骨。 至于另一位死掉的同伴,分明是被竹林里的邪物害死的,他们亲眼所见。 甚至五六七从“传音搜魂大法”联想到,冥子大人很可能已经和孟婆大人暗中达成默契,判官危险了,怕不是要失势。 邪君大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姑娘,瞧来也是好色的,所以这个猜想,很大可能是真的。 一想到,可能发现了孟婆大人和冥子的秘密。正在揣测的招魂使五六七,愈发惶恐,不能再想了,打住,打住! 柳晚晴见这几个家伙,一口一口的冥子叫出来,先是惊愕,随即反应过来,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不要脸。 招魂使在幽冥教中,一向神秘,没想到也是软骨头。 这个“也”自然不包括她,毕竟她一个弱女子,天生就是软骨头。而且抛开事实不提,她和这些软骨头肯定有本质的区别。 沈墨实在想不到,眼前的招魂使们还能玩这一出,他都准备好严刑逼问了,没想到他准备好的招数,居然一样都还没用上,对手就先投降了。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五六七既然一开始就软了,自然不可能再硬起来,“奉阎罗殿主之命,来此尚飨。若是有生人靠近,一律格杀勿论。” 他指了指一旁飞着漫天红纸钱的空地,旁边的竹林挂起一块块白布,宛如红白相间的灵堂,场景分外诡异。 而此前那凶恶文字所在处,居然摆着一个残破的黑碗,里面盛着浓稠的血液。 尚飨的意思是希望死者享用祭品。 “你们来之前的招魂使怎么死的?” 沈墨的视线下,清楚“看”到残破的黑碗周围有好多干瘪的尸体,同之前遇到的那个提灯使者有些相似,只是没有露出那种诡异又无比宁静的笑容,个个神情惊恐,仿佛死得很绝望。 “不知道,殿主只说我们成功熬到白天就可以离开。只是……” “至今没有招魂使离开过竹林。”柳晚晴轻轻开口。 诡异灵堂的木鱼声、经文声、吊唁声突然变大,但是周围的环境没有变得喧嚣,反而一阵恐怖的阴冷侵入了这片诡异的灵堂。 明明周围的声音很大,可招魂使们心里竟觉得异常寂静、压抑。 残破的黑碗里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仿佛有看不见的诡异事物在进食。 招魂使们心里都冒出一个词, 尚飨! 伴随黑碗的血液减少,空气里那寂静的压抑便越来越严重,仿佛一旦破黑碗的血液被吃干净,就会轮到他们了。 第66章 夺食 沈墨眉心肉缝睁开,视线仿佛仿佛前世看电视,屏幕没了信号一样,模糊无比,反而还不如用正常的眼睛观察。 他的心如同干净清澈的池水,滴入浓墨,阴影不断扩大。 破黑碗的血液还在不断减少,这空地布置出的灵堂,肯定混入了他暂时看不见的诡异东西。 它既然在进食,那么一定在破黑碗附近。 “把你们的哨箭都给我。” 招魂使性命攸关,不敢有丝毫犹豫,交出骨头哨箭。 一枝白骨哨箭漂浮在沈墨胸前,仿佛有无形的弓弦出现,拉满,咻的一声射出去。 白骨哨箭在临近破黑碗的时候爆开,森白阴冷的火焰在破黑碗附近燃烧,空气中出现若有若无的血腥糊味。 咻咻咻! 四枝白骨哨箭连珠炮射出。 火焰汹汹燃烧起来。 这火焰本来十分阴冷,可此刻却爆发出极为可怕的热量。 灼热浑着灵堂本来的阴冷,形成冰火两重天。 同时,一个诡异的脚步声响起。 周围的吊唁声、经文声、木鱼声,好似被脚步声吸收。 脚步声越来越沉重。 好似有不知名的鬼东西要凝聚出实体来。 并朝向沈墨他们,越来越近! “啊。” 一名招魂使大叫一声。 随即栽倒,变成干尸,面露惨状,好似刚才一瞬间,经历了恐怖无比的事。 一个模糊的人影伴随这一声惨叫出现。 沈墨注意到人影的脚下,有淡淡的红色,像是穿了一双红绣鞋。 脚步声越来越沉重。 招魂使们,脚下像是灌铅一样,根本挪不动。 “啊!” 又是一声惨叫。 同样的事,不到一个呼吸,又发生了一次。 沈墨手握着柴刀,另一只手在柳晚晴手背上迅速写下一行字。 “拔刀,拿黑碗。” 柳晚晴迅速理解了沈墨的意思。 “啊!” 第三个招魂使中招。 脚步声越来越沉重,周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阴冷和灼热让剩下的人备受煎熬。 在第四个招魂使出事的刹那,脚步声离沈墨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怕的刀光出现,斩在沈墨面前三尺的虚空。 竹林中的所有怪异声音消失了。 一下子陷入极度的寂静和压抑中。 刀光里的青红电芒以无法理解的方式凭空消失。 这是柴刀降魔的能力在生效。 就在这一刻,柳晚晴感受到周围的压力消散,没有丝毫犹豫,她爆发出惊人的潜能,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蹿了出去,抓住那只破黑碗。 无比恐怖的阴冷瞬息间侵入她抓住破黑碗的手,柳晚晴本能地想要撒手,可她硬生生压制住了本能。 如果拿不走黑碗,那么她对沈墨来说,还有什么用? 没有用的人,不配活下去。 这是柳晚晴很久以前便明白的道理。 “斩!” 一个带着恐怖杀意的声音从沈墨口中吐出。 这个模仿凶恶文字“斩”字意韵的声音代替了柴刀对那无形的鬼东西的压制。 沈墨抓住间隙,身子一纵,抓住柳晚晴离开。一瞬之间,不知去了多远。柳晚晴只觉得好似有飓风刮在身上,浑身骨头都散架了,无一处不痛。 不对,有一个地方不痛,甚至都没知觉了。 那是她抓住破黑碗的手。 周围的风声消失,在一片竹影里,沈墨将她放下。 柳晚晴先是看向抓破黑碗的手,发现破黑碗还在,只是微光下,依旧能看出,她半只手臂已经干枯,而且干枯的趋势,不断往上蔓延。 沈墨挥手,一记无形的气刃斩下。 柳晚晴抓住破黑碗的手臂竟被活生生斩下。 随即沈墨点住柳晚晴身上的穴位,替她止血。 “保不住了,抱歉。”沈墨看向柳晚晴的断手,依旧死死抓住破黑碗,显然她是拼了命,才没有撒手。 同时,很快断手化为黑色的粉末,消散在泥土里,而破黑碗里面原本减少的血液,多了些许。 “我们这算不算是鬼口夺食。”柳晚晴刚刚失去一只手,竟还有心开玩笑。 其实对于她这种人而言,如果不会苦中作乐,早就自杀了。 沈墨很能理解她。 “算,它没追来,看来暂时离不开那个灵堂。”沈墨端详破黑碗,颇有玩味。 他从破黑碗里,闻到一股清香,是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清香。 仿佛破黑碗里面盛的不是浓稠血液,而是传说中的不老药。 很奇妙,刚才那么颠簸,破黑碗里的浓稠血液也没有洒出一滴。 “那就好。”柳晚晴松了一口气,这一放松,来自伤口的疼痛立时排山倒海而来。 沈墨见状,传了她一段阿鼻地狱道的口诀,能以遭受的痛苦化为修炼的动力,越是苦痛,越有效果。 当然,修炼的过程中,痛苦不会消失,只能用修炼的收获,来安慰自己。 这样总比活生生受苦要好。 破黑碗应该是“招魂”的重要一环,沈墨夺走它,对“招魂”过程肯定有破坏。 他有强烈的预感,那灵堂的鬼东西迟早会出来。 沈墨睁开眉心血眼,淡淡的红光着落在破黑碗上,看得很清楚,黑碗的破口是个刀口。 他拔出柴刀比对。 应是柴刀斩破的刀口无疑了。 到底是谁用柴刀斩破的黑碗,是赊刀人柳逢春的师兄,还是更久远时代的柴刀主人? 同时,沈墨鼻子里闻着来自破黑碗的清香,心里涌动着无比的渴望,有种立即要服下黑碗里面血液的冲动,那是生命的本能。 很显然,破黑碗能吞噬血肉,凝结出浓稠的血液,莫说人,便是鬼神也对其有无比的贪婪。 只是破黑碗里的浓稠血液究竟是魔药,还是神药,那自是不得而知。 沈墨压抑住内心的冲动,血眼的淡淡红光照耀着破黑碗,他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叹,因为破黑碗没有任何纹理,质地无比纯净。 有了柳晚晴的前车之鉴,怎么带走邪异的破黑碗,成了一个难题。 他撕下一片衣角,贴在破黑碗上,没有任何异常,可他隔着衣角,用手指触摸时,极为恐怖的阴冷就透过来。 但是沈墨很快反应过来,收回手指,强大又精纯的真炁运转,瞬息间驱散那片阴冷。 饶是如此,这也足够引起沈墨的忌惮。 他用柴刀试了试,能够隔绝阴冷,只是柴刀是他的武器,不可能用来压制破黑碗,这等自废一臂。 “自废一臂?” 沈墨突然想到那只佛影留下的鬼手。 这玩意有些邪门,沈墨因为不知要在竹林呆多久,因此出门时带在身上,反正有柴刀的青红电芒可以让它褪色,失去魔力,带在身上,比留在保安堂保险。 一只苍白的鬼手从沈墨怀里掏出来,触碰到破黑碗上。 第67章 邪器 血眼照耀下,清晰无疑地看到破黑碗里的血液一滴滴往苍白的鬼手汇聚过去,渗透进苍白的鬼手里。 慢慢地,这只苍白的鬼手有了血色。 沈墨触摸鬼手,没有感受到任何恐怖的阴冷,明显感觉到,鬼手散发出勃勃生机。 在血眼的观察下,鬼手断口的肉芽在破黑碗的血液注入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它想要再度长出一个完整身体来。 沈墨立时将鬼手和破黑碗分开,他拔出柴刀,切断鬼手的一根手指,再次将断指的鬼手触碰黑碗,浓稠的血液渗透进鬼手里,那断掉的手指居然开始长出肉芽,似乎要有一根新的手指长出。 柴刀使伤口无法愈合的特性对鬼手不起作用的事,他之前已经证实过。但是见到眼前的一幕,仍是微微吃惊, “破黑碗的血液配合鬼手,居然有断肢重生的效果。” 沈墨收回断指的鬼手,再次尝试用斩断的那一截手指接触破黑碗,破黑碗里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同时断指长成一只新的手,直到和先前的鬼手一般大小,才不再吸收任何血液。 如此一来,破黑碗里的血液便少了大半。 断指的断肢重生能力,受到原本鬼手的影响。 新的鬼手是原本鬼手的复刻品? 沈墨拿起新的鬼手,明显感觉到鬼手的勃勃生机,这是“活”的。 不对! 沈墨尝试用真炁侵入新的鬼手,方才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这不是“活物”。 这种勃勃生机,乃是一种几乎以假乱真的错觉。 生机仍是来自那血液。 他清楚意识到,为何柴刀使伤口无法愈合的特性不能在鬼手上生效,因为它本质上并非真实的血肉肢体,而是一种奇诡的能量对血肉之躯的模拟,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可以用更高级的假肢来形容它。 换个角度来讲,当夜的佛影便是由这种奇诡的能量构成。 只是这样的佛影,已经拥有许多血肉之躯的特性,虽非真实,也接近真实。 他心头蓦地生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测,佛影很可能是某个厉害的修行者制造出来的假身。 血肉之躯容易衰朽,但这种假身,恐怕在兼具血肉之躯的特性之余,能存留更久。 相比鬼神需要寄生活人身上,佛影本身便是几乎以假乱真的肉身。 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此刻沈墨心中的震动,因为这完全给他打开了一条新路。原来新法和旧法还可以折中。 因为他用柴刀消退了鬼手身上的大部分魔气,才能见到鬼手的本质。而鬼手的本质就是介乎鬼神和活人之间。 既有肉身的特性,也可以容纳妖魔鬼神的力量,并比肉身更不易衰朽,还能汲取生机,断肢重生。 柳晚晴行功完毕醒过来。 沈墨察觉,看向她:“好些了吗?” “已经可以忍受了。”柳晚晴习惯了来自伤口的痛苦,但是断掉一只手臂的事实无法改变,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沈墨想到自己对鬼手的研究,淡淡:“你的手,我会想办法。” 他还没有十成把握,但可以尝试一番,是否可以将鬼手的复刻品移植到柳晚晴身上。这对他研究鬼手的秘密,同样很有意义。 沈墨意识到,幽冥教肯定在进行类似的研究。 红色纸钱“复活”的能力,应该就是从类似鬼手的事物上研究所得。但沈墨也没有完全信任这些东西,因为如果以前有修行者真正破悉了长生不死的秘密,那么完全可以一直掌控这个世界,而不是留下佛影之类的事物给人扑捉研究。 或许这种方式的长生也是有缺陷的。 当然,有缺陷并不意味着没有可取之处。 修行本就是不断发展,兼容并蓄的过程。 崂山上清宫的修行法,到如今的时代,已经远比开山立派时完备,沈墨炼神前的根基,要比他师父长青子更加深厚。 当然,也不是每一代人都能超越前人,但总体的态势是在符合时代发展时,螺旋上升的。 甚至可能会有旧时代的修行者,通过某种方式沉眠,到如今时代苏醒,汲取如今时代的修行经验,再做突破。 “难道妖魔鬼神出现得越来越多,便是因为有旧时代的修行者布局?通过沉眠或者被封印的方式,比如黑狐王,再次临世时,已经苟过一段漫长岁月,可以直接来收割新时代修行的成果。如此周而复始,直到真正长生不死为止。” 沈墨接受过前世信息大爆炸的熏陶,眼界和思维跟这个世界的人有很大的区别,他立时联想到这种可能。 小郡主长成“孟婆”的模样,以及鬼棺转生鬼神的特质,会不会是最初的“孟婆”遗留的后手,它通过这样的方式,再次临世? 招魂的意义莫非是让它回到这人世间? 幽冥教的孟婆、小郡主以及鬼棺里是否还有一个长得跟孟婆一模一样的存在呢? 鬼棺在哪里? 在那个诡异的灵堂,还是别处? 尚飨的那个鬼东西,会是它的意识吗? 还是鬼棺里转生成功的鬼神? 种种疑问充盈沈墨的心头,也是一扇有关于长生秘密的大门开启一道缝隙。 好一会,沈墨回过神。 “我们去找那个斩首的目标。”沈墨做下决定。 他用复刻的鬼手抓住黑碗,来自黑碗的恐怖阴冷也在鬼手接触的同时消失。 即使他用手指触碰黑碗,也没有任何意外出现。 显然鬼手接触黑碗的时候,使它那股阴冷的特性失效,同时鬼手因为是复刻品,不再吸收黑碗的血液,两者间达成微妙的平衡。 残留的血液不再渗透进鬼手,也没有倒出去,漆黑如墨的诡异破黑碗被一只苍白鬼手抓住,俨然是一件令人恐惧的邪器。 原本的鬼手沈墨再次收藏好,而这一件刚刚诞生的邪器,沈墨就挂在腰间与柴刀作伴。 在接近柴刀时,沈墨明显感觉到一股恐惧的情绪从这件令人恐惧的邪器里发出。似乎它们能意识到,柴刀才是真正的大凶大邪之物。 … … 沈墨离开那片诡异灵堂不久,一双红绣鞋摆在破黑碗原来的位置,那段凶恶文字早已不知所踪。 红绣鞋里,赫然盛着热气腾腾的鲜血。 只是鲜血的味道并非血腥味,而是类似祭祀用的香烛的味道,十分清净。 如果沈墨在此,就会发现,这味道和当初在摩诃寺琉璃佛塔的地下佛殿里,佛像下香炉中的那一炷香的味道一般无二。 第68章 倒影 “你有没有觉得竹林变了很多。”沈墨带着柳晚晴行走在阴暗的林间,忽地皱眉。 “潮湿?”柳晚晴立刻反应过来。 沈墨颔首:“湿气越来越重了。” 他忽地抬头,猩红血眼睁开,透过竹枝竹叶的缝隙,看向天空,有些微光在竹林上空荡漾。 沈墨纵身一跃,跳到竹林顶部,方才察觉到为何竹林愈发阴暗潮湿。因为竹林的上空,并非空气,而是水体。 月光沉浸在水体中,才导致有微光荡漾。 毫无疑问,他脚下的竹林,居然在水体中。 竹林旁边是有一座湖的,难道他足下这一部分的竹林已经进入湖中? 沈墨试图冲出水体,一层无形的膜将他阻隔,他拔出柴刀,冲破了那一层膜的拦阻,试图来到水体的表面,可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他回到竹林中,还是刚才的位置,柳晚晴就在他身边,可是如同看不见他似的,还在等他。 沈墨再次用血眼看向天空,依旧发现了微光荡漾。 再次冲到竹林上空,依旧看见了水体,他再次拔出柴刀,可是发现这一次要劈开那一层无形的水膜要艰难许多。 只打开一条很细的缝隙。 沈墨没有继续发力,而是落回地面,柳晚晴还在原地。 可如刚才一样,她根本看不见沈墨。 明明他正在她身边,她却听不见沈墨说话。即使沈墨摸她,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不可以声色见之。但沈墨可以看见她,并听见她说话。仿佛柳晚晴身处在现实中,而沈墨身处在镜子里。 许是见沈墨许久没有回来,柳晚晴有些焦急,却也不敢乱走。 竹林愈发寂静、压抑。 不知何时,有车轮声响起,林间的小道,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行驶过来。 就很奇怪,马车是正常的尺寸,林间的小路仅容两人并肩而行,可是这辆黑色的马车确实能在小路上穿行。 驾车的车夫是一个独眼龙,沈墨认得他,那是六扇门里的名捕鹰眼。他认出柳晚晴,惊讶道:“柳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柳晚晴自然认得他,“鹰捕头,你护送小郡主来江城吗?” “嗯,柳小姐是来迎接郡主的?听说柳小姐家学渊源,能掐会算,难道是真的?”鹰眼是六扇门的名捕,掌握许多秘密资料,对柳晚晴的身世略有耳闻。 “我听说有人会在竹林里对郡主不利,所以特意赶来,没想到郡主当真会走这片竹林过路,其他护卫呢?”柳晚晴强自镇静道。 鹰眼看到柳晚晴少了一条手臂,不禁问:“柳小姐,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柳晚晴淡然开口:“路上遇见幽冥教的余孽,我杀了四名招魂使,侥幸脱身,但也留下了一只手。” 鹰眼面露凝重,“柳小姐当真好功夫,可敬可佩。这竹林大有问题,随我们出行的护卫,大都走散了,你要不要上马车,跟我们一起走。” 柳晚晴心里很是不踏实,问:“小郡主呢?她不在车厢里吗?怎么不说话?” “我在你身后呢。” 一直在柳晚晴身边的沈墨不由往柳晚晴身后看去,一位长发及腰,身着白纱绸裙的赤足少女突然出现在柳晚晴身后。她的容貌和沈墨见过的孟婆一模一样,脸上有少女的天真稚气,也有一股子清冷淡漠,混杂在一起,美丽又诡异。 沈墨居然没发现,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同时,沈墨闻到一阵淡淡的香烛味,清香干净,似曾相识,他很快记起来,那是地下佛殿那香炉上的那一炷香燃烧的味道。 而她的手上,居然提着一颗人头,鲜血淋漓滴落,染红了她手上的指甲,以及脚上的指甲,煞是好看。 异常的是鲜血只染红了她的指甲。 柳晚晴回过头,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充盈着恐惧,面上却半点不敢表露,她盈盈下拜,“见过郡主。” “嗯,这片竹林很好玩,刚刚有人想要我的脑袋,我就和他打赌,让他砍我一刀,如果他把我的脑袋砍下来,那么他就赢了。如果他不能,那我就会砍掉他的脑袋。咯咯,我赢了诶。”清丽绝俗的少女举着手中还淌着鲜血的脑袋,咯咯笑着。 少女高举着一颗死人头,马车上的鹰眼居然一点不觉得违和,反而赞赏地鼓掌,“郡主真厉害。” 柳晚晴脸上的笑容都僵了,断臂的伤口明明该十分疼痛,可浑身冒着的寒意,硬生生止住疼痛。 少女看向柳晚晴,近在咫尺,呼吸的气息都要喷在柳晚晴面上,“你要和我玩这个游戏吗?” 柳晚晴连忙摇头,“不了。” 少女满是失望,“明明很好玩,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玩呢?你们是不是很讨厌我?” 她脸上的神情画风一转,看向柳晚晴,眼神里充满怨毒,语气也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没……没有。”柳晚晴结结巴巴。 “我不信,除非你和我玩游戏。或者,把你额头上的纸钱给我。”少女眼神里的怨毒一闪而逝,露出一丝狡黠。 柳晚晴额头上贴着青黑的纸钱,和少女手上死人头贴着的纸钱一模一样。 柳晚晴当然知道,这个死人和她一样,都是来参加斩首行动的。 “郡主,你手上这颗脑袋上不是有吗?”柳晚晴“好意”提醒。 少女看了看,“是哦。” 她突然语气又冷了下来,“可你为什么也有?他和你是一伙的吗?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脑袋。” 柳晚晴解释:“我这也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少女无比诡异,甚至可以说是在戏耍她,但她情愿配合她的演出,因为这能拖延时间,说不定能拖到沈墨回来。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好吧,那你再找一个这样的人和我玩。” “好,我带你去。” 柳晚晴慌忙地指了一个方向。 少女跟在她身后,马车徐徐而动。 沈墨突然心中一动,拿出鬼手,走到少女身后。原本他用鬼手触碰柳晚晴,柳晚晴没有丝毫反应。可当鬼手触碰到少女身上时。 沈墨清晰可见,少女的头一百八十度扭转,猛然回头。 清澈的眼眸里,赫然有一只苍白无比的鬼手的倒影。 沈墨也因此和少女身处的现实世界,通过鬼手有了一丝联系! 第69章 主人 而因为鬼手的缘故,沈墨的身影在少女眼眸里缓缓浮现。 少女显然看到了他。 她的脑袋诡异扭转一百八十度对着沈墨的时候,目光略过了搭在身上的鬼手,直直地看着沈墨,以一种永生永世不可磨灭的语气,说道: “主人。” 饶是沈墨心里做了足够的预想,猜测这和孟婆长得一般无二的少女的各种反应,他也万万想不到,少女眼眸里浮现他身影时,第一反应竟是叫了一句: “主人。” 沈墨另一只手握着柴刀,防备突发情况,可是这一声“主人”,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力,使他脑海里浮现起一段永世不可磨灭的记忆。 不,他进入了这份记忆。 茫茫天地,黄昏如醉。 沈墨变成了一个手持柴刀的“道士”,他的心是那样的寂寞,却又那样地融入天地之中,他融入天地,化身黄昏,抵达天人合一的道境。 这是一种无敌的境界。 强中再无强中手,千山未有此山高。 寂寞无敌的心境萦怀于心,他太孤独了,太寂寞了。 寂寞得手中的柴刀居然已经迟钝,因为它太久没有被使用过。 这种寂寞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个人。不,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把剑,一把漆黑如墨的剑。 这把剑出现时,寂寞无敌的心境生出不自觉的欣喜,一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如一座山朝他压过来。 道士的瞳孔收缩,浑身的精气神绷紧。 他活着的意义,似乎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时刻,只有这样可怕的压力下,他才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柴刀从道士手中劈出,没有丝毫沉重,飘飘渺渺,不带有任何烟火气息,却有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灵气。 这一刀在道士手中使出,已经不再是夺人性命的凶刀,而是一种对生命的诠释,或者这一刀有了生命。 它的生命便在这出刀的过程,它也只活了这一刀的时间。 传说有一种虫,极为丑陋孱弱,但只要不被外力伤害,它可以活许久许久,可如果有一天,它想要变得如云霞一般美丽,那么在它变为那种美丽事物的刹那,就会立刻灰飞烟灭。 它们一生下来便知道这件事,因此生命的本能会让它们选择成为丑陋孱弱的虫,直到有一天,一只竭尽全力,躲避外力伤害的虫,在苦熬过一千年后,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日无夜心惊胆战的生活,它选择化为最美丽的事物。 生命的光辉与灿烂,在它化为云霞一般的美丽事物后极致地展现着。 只有一瞬。 它活了一千年,也只活了这一瞬。 一千年的丑陋苟活,与这一瞬的光辉灿烂,在它生命最后的时刻交织着。 仿佛一曲落到无尽深渊的乐章,突然高昂到九天之上。 那是生命的极致绽放。 而漆黑如墨的剑似乎能夺去任何生命的色彩。 宛如黑夜。 黄昏的云霞是生命的极致绽放。 长剑带来的黑夜是生命彻底的终结。 柴刀并不相信长夜将至。 长夜若至,它便是烛火。 这是生与死的触碰,白天与黑夜的交锋。 在这一刀到尽头的时刻,一切仿佛终结,犹如生命对生再如何渴望,终究避免不了死亡。 可是,在刀光抵达尽头,湮灭于长夜的时刻,突然有了新的变化,这一变化,便如黎明破晓的第一缕光,微弱,却又坚定地撕破了无尽的黑夜。 “寂寞啊。” 柴刀终究劈开了长剑。 黑夜到来,黑夜退去。 茫茫天地,黄昏如醉。 道士手握柴刀,寂寞的情绪再度萦怀。 只是黑夜还会再来。 千山未有此山高,千山之外呢? 最终如墨的夜色,终究还是吞噬了道士,吞噬了柴刀。 又一份不可磨灭的记忆涌入沈墨的脑海里,他再次进入记忆: 飞泉流崖,身边是一座座坟土,乃是墓园。旁边建有亭子,草庐。一老道,坐在草庐边上,柴刀在不远处最近的坟前的杂草里,早已黯淡无光。 旁边的溪水映出老道的影子,清朗雄健,除了白发以外,看不出丝毫老态。 黑夜忽然而至,柴刀飞到老道手中,他抚摸柴刀,轻声低语,带着怅惘:“老伙计,距离咱们上一次出手,那已经是……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一座座坟墓的墓碑上,上面是一个个名字。沈墨忽然涌出阵阵心酸,因为这一个个名字,都是老道曾经收下的弟子,而今皆老死,埋入地下。 此刻,他就是老道。 长夜已至,柴刀是那唯一的光。 一闪而逝。 沈墨带着惆怅和解脱的心情,进入了下一段记忆: 大雨磅礴,一个中年人肩上扛着一口涂满红漆的棺材,腰间挂着一把生锈的柴刀,走入了一片竹林里…… 跟大家说一哈 下周上架了,没三江没强推。分强上架,是我目前写书以来待遇最差的一本。 老实说,本书质量我觉得能排在我写的书前三吧。到目前为止,就上了两个渣渣推荐,书名也取得一般,但收藏还是有一万多,最近没有任何推荐,天天裸奔,还下了新书榜,每天新增收藏都有四百多。 好多推荐上的书都涨的没我这本多。我从头到尾,连章推都没要过一次,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写书。 最后怎么说呢,有些挫败。真的,问题不在我。就是推荐制度的问题。 慢热文就是前期打不过人家的无敌文,或者系统文之类,现在大家就爱看这个。 当然,一般看几十万字,基本上书也崩了,但读者不用在乎这个,换一本就是了。 也有写的好的书,能出头,但确实比以前概率低了很多。因为前期曝光少,很多书如果慢热的话,都难以坚持下去,恶性循环。 有句话说得好,不要怪大环境不好,但说实话,现在就是大环境不好。 大家心里清楚,现在起点好书就是少了,我也不怕被喷,就是实话。我经常翻榜找书,现在的质量文就是比前几年少,跟电影电视剧市场一样,反正拍综艺能吃饭,还钱多事少,为啥要辛辛苦苦去拍电影。 我再坚持一下,如果订阅连一千都没有的话,我准备去飞卢写武侠同人了,两周上架,还没盗版,恰点烂钱不丢人,还不用动脑子想剧情。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尽全力存稿,上架爆发,目标就是一千首订,很低很低的要求了。 如果连这也没有,那就只能切了。因为现在上架后的推荐也是看追读的,本来就没三江强推,读者天然比别的书少,如果首订连一千都没有,可以明说,后面不会有推荐了。 只会陷入恶性循环。时代变了,只能适应时代去写点喜闻乐见的东西,不然还能咋办。 以前我还想过为爱发电,最后天天有喷子来骂我,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生活不如意的东西,烦。 第75章 身死魂活,魂死道生(求订阅) 新月阁前小湖涌出的黑雾已经笼罩了大半个江城。 城中的房屋在魔雾侵袭下,显得阴冷破败。所有的门户,都紧闭着,没有人敢随意出门。 甚至稍微觉察到不对劲的人家,早已提前跑到乡下去避难。 但还有许多修炼者汇集在江城里。 “魔湖。” 这是大家对涌出黑雾的小湖的默认的名字。 虽然忌惮黑雾,可是那种异香对修行的帮助,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只是在越来越多试图闯入魔湖的人们失手后,死亡到底惊醒了剩余的人。 只是他们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徘徊观望。 旁边在魔雾下,显得诡异冷清的新月阁成为许多人落脚处。 但阁中的经声,多少引起了外来人的忌惮,同时极有默契的没有去打扰。 因为经声对妖魔鬼神有明显的克制效果。 谁也不想中断经声,引来意外。 莽撞的人,早已死在魔湖里面。 剩下的人,多少有些谨慎。 不肯离开,乃是不愿意错过一场机缘。 新月阁下的阴影里。 一个白衣丽影,一道黑影。 正是“孟婆”、“判官”。他们自然察觉到了经声。 “摩诃寺的琉璃光王咒。”孟婆有些惊讶。 判官:“解决掉他?” 孟婆淡淡:“你去。” “自然我去。” 判官知晓念诵琉璃光王咒的是谁。 那是差点和他融为一体的衍法的弟子——圆意,更是沈墨的好友。 判官闯入了新月阁,直接到了圆意他们身处的房间外。 云水禅心四个字飘逸柔和。 可是判官看得很不舒服。这是沈墨的字,以前他很欣赏,现在特别讨厌。 柳晚晴第一时间拦住了判官。 “属下白无常使柳晚晴拜见‘判官’大人。” 她认出了“判官”标志性的装扮。 “嗯,你让开。” 判官对于一名小小的无常使并不放在心上。幽冥教派出的卧底很多,出现在新月阁不足为奇。何况对于柳晚晴他有一点印象,那是安排在晋阳长公主身边的卧底,几年前来到了江城,从前和沈墨关系还不错。 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柳晚晴略作犹疑,还是鼓足勇气,“判官大人想要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判官一道掌风落在柳晚晴身上。 柳晚晴双手结了一个法印,散发出淡月之辉,如水波荡漾,接下掌风,只是仍旧吐了好几口血,退了好几步。 “水月印。”判官眼神微微眯着。 以幽冥教的势力自然清楚前段时间水月庵的老祖铁肩神尼到了摩诃寺,行镇魔之举。 难不成这小小白无常使,居然还搭上了水月庵,还是水月庵派来幽冥教的? 因为阎罗殿主多年前和水月庵一位女弟子有过情缘,所以判官知晓对方和水月庵有关系,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哪里学的?”判官决定问清楚。 柳晚晴扯起虎皮,“属下叔祖是赊刀人柳逢春,昔年和铁肩神尼有一份善缘,前段时间铁肩神尼来见我叔祖,看我顺眼,以醍醐灌顶的手法,传了我这门水月印。” 赊刀人、铁肩神尼、阎罗殿主,这三个人居然都和柳晚晴扯上关系,判官心里顾忌更甚。 他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关系,本教对于你这样的人才,向来是不吝重用的。你让开,此事过后,我会给你安排个更好的位置。” 幽冥教的弟子分两种,一种有背景的,一种是没背景的。 显然柳晚晴给他归类到了有背景的里面。 这种弟子,只要不是犯了大错,他们一般不会重责。 沈墨是例外。 因为幽冥教和崂山上清宫恩怨太深,而且沈墨修炼了阿鼻地狱道。那是“冥子”才能修炼的绝学,按规矩,抓住沈墨之后,要让他一一经历十八重地狱的酷刑,将其折磨致死。 只是没想到,沈墨居然能挺过十八重地狱的酷刑。 这是超乎判官、孟婆等人想象的。 他们很怀疑,沈墨是靠着阿鼻地狱道才能挨过去。 自从幽冥教第三代教主衣无血之后,再无人练成阿鼻地狱道,是以即使判官、孟婆,也不知道阿鼻地狱道究竟有何等他们尚且不知的神妙。 柳晚晴:“判官大人,里面那位大师,乃是铁肩神尼命晚辈照看的。” 判官:“哦?” 柳晚晴:“昔年摩诃寺一位大师和铁肩神尼有一段善缘,如今摩诃寺只剩下他一个传人,所以铁肩神尼欲要提携他。” 判官和衍法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自然知晓这一段隐秘。他对柳晚晴的身份,有了更多的忌惮,但还不足以让他改变心意,谁叫里面的和尚跟沈墨走得太近。 同时,他也想知道沈墨到底有没有受到灵位的影响。 正好拿圆意来考验沈墨。 “知道了。” 一根判官笔带起猩红的血光,一挥! 磅礴的红色真炁如笔直的枪尖,击中柳晚晴,将其功力封住。 柳晚晴一时间失去功力,没法再做有意义的阻拦。 判官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禅音吼叫。 柳晚晴这一会的拖延,还是有效果的。 圆意已经做好准备。 判官面对扑面而至的禅音吼叫,显然没做足准备,一个金色的卍字符击中他胸口,破开一个黑窟窿。 显然他现在这具身体并非实体。 他也不是判官的全部。 “阿弥佗佛。”圆意喉咙沙哑,起身到了门前,深深地看向判官。 判官冷笑:“好和尚。” 圆意忽地叹一口气,“住持。” 声音虽然沙哑,可和过去一般无二的孺慕之情,仍是在其中。 判官心绪受到触动。 虽然他和衍法融为一体的事情失败了,可是那份来自衍法的情绪,仍是会影响他。 这是代价。 这是他试图以衍法的佛法来镇压体内魔性的代价。 圆意准确地找到了这份破绽。 但判官身体的黑窟窿很快愈合,他没有再说话,判官笔猩红的笔尖刺向圆意。 圆意身体里响起雷音,他本来即将耗尽的元气,又再度压榨出一份潜力,一拳打出,至大至刚。 正是摩诃寺传承自般若寺的大伏魔拳。 他观看过那一卷伏魔经,无意中便学会了。 但是判官笔的笔尖有可怕的邪魔之力,将他的拳力吸走一部分,圆意骨头噼里啪啦乱响,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而判官的脸色异常凝重。 因为他内心生出极度的不忍,像是父母对子女重罚,实则内心同样饱受煎熬。 圆意身子软倒,死活不知。 判官试图再补一笔,可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一众十二律吕使者出现在楼道的尽头,石三看到软倒的圆意被阿羞扶起来。 他对身后的十二律吕使者说:“诸位,如果圆意大夫再出事,大东家可不会轻饶咱们。” 十二律吕使者也找到了魔湖,进入新月阁。 石三见判官出现,立刻就去找他们。 尽管动得够快,也还是来不及。 现在圆意受伤,石三更不敢直接责怪他们,只是强调大家都会受罚,希望引起十二律吕使者的重视。 律吕使者黄钟道:“放心,接下来我们不会让其他人再接近圆意大夫。” 他们还是不敢赌沈墨不会回来。 如果圆意出事,他们还袖手旁观,一旦沈墨回来,怕是他们没一个能逃脱沈墨的毒手。 就算现在,他们也生怕沈墨回来后误会,他们没有出力保护圆意。 幽冥教的判官虽然可怕,他们还能躲一躲。 可要是主上想要找他们,天涯海角都没有他们藏身之地。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被下了追魂香。 即使易容、乔装、远渡重洋,沈墨一样能找到他们。 圆意脸色苍白,却很平静, “身死魂活,魂死道生。我明白了。” 他在油尽灯枯前,突然大彻大悟,触摸到炼神的门槛,并隐隐察觉到了沈墨的状态。 口中念诵经声,直至渐默无闻。 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在楼道里响起。 十二律吕使者如临大敌。 “不要怕,老尼是铁肩神尼,算得上是沈墨的忘年交。” 一个苍老至极的老妪,弯着腰走近。 柳晚晴虽然功力暂时被封住,也还是奋力上前去扶她。 老妪瞧着没了生气的圆意,叹了口气:“好个身死魂活,魂死道生。没想到我过了大半辈子,才明白幽冥教的阿鼻地狱道究竟是何等厉害的奇功。常人破入炼神须得死一次,而阿鼻地狱道居然要死两次。幽冥教的判官,怕是还不明白,人家要在他身上活了。” 原来她在临近鬼节前,终于出得摩诃寺,勉强渡化了寺中僧侣,只是仍有一个漏了,但时间已经来不及。 她不得不出摩诃寺,来到新月阁。 刚才的一幕幕,她看在眼里。 原来圆意从判官身上,发现衍法住持并没有彻底死去,反而有可能借着判官重生。同时因为他曾多次给沈墨念诵经文,对阿鼻地狱道自然而然有些敏锐的感知,又凭借魔佛法印的联系,在油尽灯枯时,突然顿悟了沈墨如今的状态。 才留下“身死魂活,魂死道生”的感慨。 阿鼻地狱道竟是要身死、魂死,经历两次不同意义上的死亡,才能全功。 只是魂死如灯灭,如何再生? 于是圆意的琉璃光王咒就成了关键,以他性命念诵的琉璃光王咒,通过魔佛法印的联系,重新点燃了沈墨的魂灯。 恰好是七天。 正好应了人死七天之后回魂的传说。 经历过身死魂死,再生之后的沈墨才算得上真正入道。 故而才有圆意这句“身死魂活,魂死道生”的偈语。 又只有铁肩神尼这等高深的见识,才能明白这句偈语。同时铁肩神尼才明悟,原来旧法的炼神是残缺不全的。 仅是通俗意义上的“死而后生,破而后立”达到的炼神是有缺陷的,并不完整。这才是旧法的炼神难以在元胎、法相之后再做突破的重要原因。 是以才有仙人得道、长生不老后,明明已经跳出生死轮回,还要去勾销生死簿名字的神话传说。 因为如此之后,才是身、魂俱脱出生死。 民间神话,也不是胡说乱编的。 可惜,她知道太晚了! 晚了足足几个甲子。 第57章 内壮(修) 摩诃寺神秘消失,圆意失魂落魄地从摩诃山回来时,沈墨练功的小院发出沉闷的雷音。 沈墨赤裸着上身,闭目盘膝而坐,雷音是从他身体里发出,准确的说是五脏六腑发出雷音。 小雷音咒在他手中,已经不局限于洗髓,还有炼脏的效果。 至此,沈墨已经将阿鼻地狱道和道家内壮之法结合,真炁能得五脏六腑滋养,同时五脏六腑也能滋生真炁,相辅相成。 这也让沈墨对佛门金刚不坏神功有了一点眉目,定然是以内壮之法和阿鼻地狱道这等由外入内的横练奇功相结合的结果。 传说金刚不坏神功是以一部金刚经阐发出来的绝学。 那部金刚经里定然有类似小雷音咒的法门,或者说以一定音律的来诵读金刚经,可以达到内壮的效果。 这不是他凭空猜想,因为佛门的武功和念经真有关系,或者说念经即是习武,此所谓禅武合一的一种解释。 天下修行法到了高明处,总是殊途同归,拘于佛道之别,终归是落了下乘。 所以沈墨是拿来主义,什么有用,那就用什么。 悟透内壮之法,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等到真炁完全转化为真元,结合元灵,沈墨便可以尝试缔结元胎。 以他和孟婆的两次交手来做参造,元胎的作用是性命之道的更进一步,对于武力的提升,实是有限。 这也不奇怪,神通、武技、道术、灵异器物才是修行者逞凶斗狠的依凭。修为的深厚更多在于搏杀时的续航,以及是否能发动神通之类,可以比作能源。 沈墨缓慢收功,对着座下的青石地面,伸出五指一抓,便有深深的指孔留下。 这是自然而然的发力,没有丝毫凝滞之处。 不得不说,内壮之法,让他发力时,脏腑能承受更大的爆发力,一些对身体负担较大的秘技,也能轻而易举使出。 总之,现在他对身体的控制更加游刃有余。 另外他在地牢里受到的一些不易修复,却又无关紧要的暗伤,也能通过内壮脏腑之法,吐故纳新,不但能沉疴尽去,还能焕然一新。 沈墨轻轻吐气,但见得一口浊气如练,里面还有一丝丝猩红近黑的血气参杂,射了很远,打在门上。 那大门给浊气推开,露出一个人影。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沈墨起身,一边吟道,随手朝着角落的衣物一抓,自是江湖中罕见的控鹤功使出,虚空摄物,那衣物便无风自起,披到身上。 只是一身宽松道服,当真是飘飘然神仙姿态,半点不见外界传闻的杀人无算的大魔头影子。 “你来得正好,刚好赶上我收功,否则来早了,可有得等。”沈墨微微一笑。 门外的人影是圆意,他下了摩诃山,情绪慢慢平复,知晓摩诃寺出了异常,所以想问问沈墨的意见,正好遇见沈墨出关。 他要言不烦,一一说了摩诃山中的见闻。 沈墨听后,“反正已经出事,着急也没用,不如好好练功。来,这玩意对我效果没啥用了,你把你那半块给我。” 圆意手中接过沈墨的半块魔佛法印,他想起两块法印不能结合,否则必有大祸,忙把自己身上那半块扔给沈墨。 沈墨原本的半块魔佛法印乃是以小雷音咒炼有形之体,而圆意的半块,却是炼无形之神。 是以圆意近来琉璃光王咒大有长进,那夜才能在江城保安堂能凭琉璃光王咒脱离黑暗。 但他真是“聪明绝顶”的人,自然也能悟出那法印洗炼精神的精要,所以半块魔佛法印在不在手,也只是影响修炼琉璃光王咒的进度而已。 接下来沈墨又传了圆意小雷音咒的内壮之法。 “我的建议就是你赶紧修炼,争取早日突破炼神,如此才有实力回去查探摩诃寺的异常。”沈墨最后嘻嘻一笑。 圆意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摩诃寺里的同门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也不急于一时。 等他实力大进,哪怕那时候圆心他们已经魂归极乐,他寻到骸骨,念往生经,也能多给他们一些加持之力。 至于找沈墨帮忙,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因为沈墨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除非那对他修行有利。但问问建议,还是可以的。 人皆有好为人师、指点迷津之癖,沈墨也不例外。 圆意也不例外,要不然他也不会时常给阿羞说解佛法。 沈墨练完功,给圆意提了建议后,便去洗个澡。 圆意出得小院,到了前堂,却是阿羞来寻他。 原来柳晚晴让她来传话,请沈墨到新月阁一叙,说是什么水月庵的铁肩神尼到了,想要见一见沈墨。 圆意听到铁肩神尼的名字,心中不禁一震。 原来江湖中向来有三僧一尼的说法,并称佛门四圣。那铁肩神尼虽然不是水月庵当代庵主,却是当代庵主的师叔祖,名垂江湖百年,乃是和沈墨师父长青子一辈的人物,佛法高深,已经数十年未曾涉足红尘。 记得衍法住持,曾经说过,他年少时曾得铁肩神尼点化,方才遁入空门,后来才做了摩诃寺住持。 这位江湖中的老前辈,不知找沈墨有什么事。 圆意只得又去找沈墨,把传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沈墨。 沈墨笑了笑:“那就去瞧瞧,你要不要一起?” 圆意心想:虽说铁肩神尼修为高深莫测,可毕竟年事已高,拳怕少壮,真起了冲突,可未必是沈墨的对手。 沈墨说完话,便拿起柴刀,丝毫不顾形象地绑在腰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单刀赴会,深入龙潭虎穴似的。 “那就去一起看看。”圆意担心万一有事,他好歹是佛门中人,他还能念几遍往生经,以尽沙门之义。 沈墨:“你不用担心,既然人家请客,多半是有求于我。而且你也知道,我一向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圆意幽幽地说了一句,“你是一动手就要人命。” 沈墨假装没听见,径自出了保安堂。 第58章 枯禅(修) 新月阁。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一席上等的素斋摆在一间禅意深远的房间里,斋席旁边有屏风一座,上有寥寥数笔的水墨,勾勒出“流水霜钟、碧山暮云”的景象,余味无穷。 房门推开。 沈墨看向屏风内,只见得一个瘦得如同枯木桩子,皮肤干瘪,没有丝毫水分和光泽的老尼缓缓起身向着他微笑道:“想必尊驾便是沈墨沈道友了?” 沈墨略有惊异,“您是铁肩神尼前辈?” 老尼对着沈墨,“神尼不敢当,不过是风烛残年的老婆子而已,沈道友请坐,外面的小师父也请进来吧。” 圆意随即入内,看到铁肩神尼,颇有种偶像幻灭的感觉。因为衍法住持曾说,铁肩神尼,乃是佛门大士,风采过人,仿佛神圣。举手抬足,皆有佛性,教人心生皈依之感。 现在却是个干枯瘦小,面如树皮的老妪,和他想象中的风姿仪态,相去甚远。 要知道,为了广大佛法,江湖中的高僧大德,可谓个个卖相不凡。 宾主落座。 老尼满是褶皱的面容,似笑非笑,“小师父是否觉得老尼的长相和传闻大不相符?似我这等人,按理说驻颜有术,应是寻常。即使年老,精气衰竭,也不至于如此丑陋,惹人厌憎。” “不敢,罪过。”圆意忙合十一礼。 老尼悠悠道:“虽说色即是空,可我到底也是女子,爱美乃是天生的。何况老尼年轻时不比晚晴长得差,可以说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俏佳人。长成如今的模样,倒不是因为年老,乃是另有缘由。” 沈墨忽地一笑,“我看前辈还很年轻,再活个一甲子,也不成问题。倒是我旁边的呆和尚,若不能勇猛精进,可未必能活过您老人家。” 老尼不禁一笑:“沈道友不愧是长青子道兄的关门弟子,一眼便看出老尼的玄虚,当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老尼不服老都不行了。” 沈墨:“晚辈也不过是偶有听闻过,佛门有一门枯禅神功,能将精气神极致内敛,于外表看,浑如枯树死草,其实内里神气浑融,不逊色壮年时。另外,在下自进来后,前辈不过呼吸一次,心跳一次,足见气息悠长。以龟寿之延年,也不及也。” 他说到最后,颇有赞叹和羡慕。 若他能得此法,起码能延寿甲子以上,能不羡慕吗? 羡慕之余,沈墨手下意识摸了摸柴刀,随即松开。 老尼深深看了沈墨一眼,“沈道友年纪轻轻,却是好重的杀意。” 沈墨端起茶杯掩饰尴尬,“在下刚练完功出关,不免气盛。” 老尼随即笑道,“倒是老尼多嘴多舌,年轻人不气盛,那也不是年轻人,有些杀意,倒是理所当然。老尼年轻时,还有人私下给我取了个诨号,上灭下绝呢。” 沈墨差点一口茶水喷出,强行喝下去,赞道:“邪魔外道,灭而绝之,想必前辈年轻时很是嫉恶如仇。” 老尼听了默然,过一会方叹口气:“邪魔外道,嘿,邪魔外道。沈道友可知老尼今夜冒昧相邀,所为何事?” 沈墨立时道:“前辈若是传我枯禅神功,这事若不难,那晚辈就办了。” 老尼忍俊不禁,“沈道友快人快语,可事情不难,我有徒子徒孙,何必找你。” 沈墨含笑:“难不难看人,对在下来说容易的事,对旁人来说可未必。” “好气度,难怪崂山上清宫一甲子以来,唯有沈道友能破而后立,死而后生,迈入炼神的境界。老尼想请沈道友前往南疆万劫谷,取一株死人香。若是成功,除开枯禅神功之外,还另有重谢。” 沈墨微微一奇,“以前辈的神通,难道去不得万劫谷?若是你去不得,那么在下可不想随便去冒险。” 老尼对沈墨的反应在意料中,取出半部经书,“沈道友看了之后,便明白了。” 沈墨手上覆盖着一层罡气,自不怕经书有毒,拿过来翻阅,很快扫光内容,心中震动,这却是枯禅神功的纲要,以他的见识,自然看出纲要没有作假,理论玄深,却又合乎自然,实是修行中别开生面的上乘法门,同道家的“致虚极,守静笃”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乃是清静自守的妙法,即使崂山上清宫有类似的法门,也不及这门枯禅神功精深完备。 “阳春三月,万物萌动,吐新绽绿。前辈已经到了这一步吧。形如枯槁,实则生机潜藏,很有希望活出新的一世。妙妙妙!”饶是沈墨见惯风浪,此刻也不禁佩服枯禅神功的创造者实是异想天开,却又逻辑缜密,丝丝入扣,当真是天下奇才。 老尼微笑:“枯禅神功历经十三代人完善,到老尼这一代,方才拾遗补缺,将其从理论到一步步证实,对修行的每一个关隘,都摸索清楚。即使限于个人体质、悟性以及门派不同,但大体的经验,依旧能借鉴。沈道友看了纲要后,该当知晓老尼所言不虚吧。” 沈墨:“还得前辈把枯禅神功的注解给晚辈观摩之后,晚辈才看得透彻。” “沈道友可不要欺负我一个老婆子了,以你之能,早已过目不忘。老婆子若是借你翻阅注解,怕是肉包子……”说到最后,她笑而不语。 沈墨轻笑:“刚才是说笑,现在晚辈确实明白前辈不能去的缘由。一株死人香对吧,可有时限?” 他看了枯禅纲要,便即明白,老尼枯禅神功已经快要练到枯木逢春的境界,这时候要是破功,施展神通,必然前功尽弃。同时,也显示出老尼的可怕,若是有人逼得老尼出手,哪怕是孟婆、判官之流,也得饮恨当场,绝无幸免。 枯禅神功,若不能枯木逢春,再活出一世,当真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对沈墨来说,即使不能拿来修炼,其中也多有可以借鉴处。 而且说不准,他有朝一日,真可能用上。 因为此法若是在身受不可治愈的重伤时,着实是保命的奇功,完全可以用此法敛藏精气神,缓解伤势,苟活下来。 他没有说明其中关窍,自然是不想平白得罪老尼。 毕竟要是老尼不能随便动手的事给泄露出去,岂不是把水月庵一张底牌掀开。 老尼不惜透露实情,着实见得坦荡,但也说明此事对她有多么重要。 老尼沉吟一会:“三年,若是过了三年,那死人香对老身就未必有用处了。” 沈墨颔首:“三年之内,在下必然缔结元胎,届时会取死人香送去水月庵。想必前辈也不止在下这一条路子,若是到时无用了,在下就还一门相等的神功和前辈交换注解如何?” 他答应老尼,主要是因为赊刀人说过,柴刀上一任主人曾在万劫谷留下了刀法,若去万劫谷,倒是一举两得。 “好,另外,晚晴是我水月庵门人,想必沈道友早已知晓了,往后她在江城,还请看顾一二。另外,老尼还有一个消息相赠,阎罗殿主曾在数十年毁了我徒儿清白,诞下一女,那女孩便是当今长公主。老尼若没看错的话,沈道友修炼了阿鼻地狱道,不久之后,江城附近会有一件魔道异宝出世,届时,他说不定会顺道来找你。”老尼最后的话意味深长。 第59章 有影无形(修) 老尼说完话,唤出柳晚晴,也不要回半部经书,示意要走。原来她这枯禅神功已经到了化境,数月不食,也没有妨碍,反而因为不进食,只饮清露,能减少肠胃气血的消耗,有利于延寿。所以素斋是给沈墨叫的。 柳晚晴从屏风后走出来,根本不敢看沈墨,免得惹起老尼怀疑。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谁的人,反正不管怎么样,有了老尼的话,跟沈墨私下里多接触,更不怕水月庵方面的怀疑了。 想想还有些小刺激。 不得不说,作为卧底,身份越多,她越是适应角色。 老尼由柳晚晴搀扶着离开,还留下一番话,“盂兰盆节前,老尼都会在摩诃寺中修持。不过沈道友若想找我,得在黄昏后料来。” 圆意心中一震,他当时要是晚走一会,难不成摩诃寺会出现?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跟着沈墨来一趟,居然能无意间得悉一点关于摩诃寺的事情。 阿弥佗佛,果然是善有善报。要不是他想着沈墨万一动手,神尼前辈不小心出了事,还能在旁边念诵往生经,可听不到这个消息。 也不一定,沈墨听到后,应该会告知他吧。 等圆意回过神,沈墨已经开始夹菜送入口中,着实津津有味。似乎一点都没不在乎刚才老尼的那些话。 沈墨察觉到圆意的目光,笑道:“这素斋可是顶好的,你不吃?” “吃。”圆意也不客气,吃起素斋,果真是上等的斋席,一点都不比荤腥的味道差。 沈墨指着一坛大量野生菌菇制作的清汤,中间是一颗青菜头雕琢的莲花,“这叫云水禅心,我瞧你最近杂念太多,可以试试这菜,清理禅心。” 圆意轻咳一声,喝了口汤,淡淡的香味在舌尖散开,飘逸柔和,着实不负云水禅心之名。他赞叹道:“这云水禅心可谓十分用心了,此处的素斋远远比摩诃寺香积厨的师父做的好吃。而且菜式颇有创新,还深谙玄理,想来这阁中大厨,必定不凡。” “自然不凡,因为这大厨的厨艺是我教的。”沈墨笑了笑。 圆意差点呛住,因为他当初跟着沈墨去崂山上清宫呆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沈墨变着法使唤他去做吃的。 当真不为人子! 圆意苦笑:“你是不是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一点。” “那可不好说,艺多不压身。其实厨艺是大有用处的,古人说,食色性也,食还在色前。你知道盂兰盆节的来历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盂兰盆节是佛祖坐下弟子目连,在修行中依然想念自己死去的母亲。于是开天眼去看母亲在地府中生活的状况,结果发现母亲变成吃不到东西的恶鬼。 目连心中不忍,于是偷偷送给母亲饭菜,但因为母亲生前做过很多恶事,饭菜一到嘴边就变成火焰,目连于是向佛祖求救。 佛祖认为他母亲在生前做的恶事太多,只能集合众人一起诵经祭拜,超度众多亡魂。后来逐渐形成一种习俗。” 沈墨神情幽幽:“不错,盂兰盆节因此还有另一个名字,那便是鬼节。在我道门,又称为中元节。现在是六月了,距离鬼节可不远。我猜她说的异宝出世,应该就在鬼节前后。” “和摩诃寺有关?”圆意心中一动。 “老婆子留下素斋,应该是有所暗示。我猜想那事情肯定和吃饭有关。” “原来你吃素斋是为了体会她的用意?” “没,我是真饿了。” 圆意:“……” 说话间,沈墨风卷残云地扫完斋席。 不得不说,年轻体壮,饭量就是好。 老婆子不吃饭,那是真老了。 圆意反应过来时,已经只剩下残羹,他默默地放下勺子,“长公主和阎罗殿主的事,你也知晓?” “不知,但是当今陛下在潜邸时,本为藩王世子,能登大位,着实有一股神秘势力相护,如今看来,多半是幽冥教。皇帝爱好炼丹修道,看来是登基前就有人暗中传法,想来也是阎罗殿主。不过皇帝和长公主肯定是亲兄妹,多半是同母异父,否则当初长公主的驸马卷入谋逆大事,长公主不可能全身而退,甚至权势依旧。”沈墨随口说了一点皇室秘闻。 圆意又问:“接下来,你会去摩诃寺吗?” 沈墨:“不知道。但是苏子默把江城留给我,属实是一个难题。我得好生研究一下江城的府志,这个地方俨然是个火山口,但既有危险,也是机遇。我想江城府志里,会有蛛丝马迹可以发现。老婆子的话,未必可以尽信,那死人香我也得查一查其中究竟。” 圆意微微一笑,“我知道一点。” 沈墨:“那你说说。” 圆意并不卖关子,解释道:“死人香是一种怪草,乃是最上等的佛香原料,编织成香,仍叫做死人香。我也只是听住持说过,寺内曾有过死人香。乃两短一长,共有三支。一支敬佛,一支敬法,一支敬僧。” 沈墨想起地下佛殿里佛像前三角香炉里的那支香。 一支敬佛,莫非便是它? “有什么用处?” “那我就不知道了。” 圆意话音刚落,两人座下木板突然爆裂开来。 两道有影无形的剑气,从碎裂的木板冲出来,圆意登时有浑身要害完全被笼罩的感觉,可他目力所见,唯见其影,不见其形。 就连他自己的影子,也成为剑气的一部分。 “影子剑客,楼外楼!”圆意心中蓦地生出一个念头来。 影子剑气全数往圆意身上招呼,根本不理会旁边的沈墨。 圆意不假思索,身上有一层柔和的光辉覆盖,要不是琉璃光王咒到了动念施法的程度,他已经被剑气刺出好几个窟窿。 饶是有琉璃光王咒护持,他也浑身仍被寒意笼罩,不敢有丝毫松懈。 至于沈墨,眨眼间冲天而起,出了新月阁顶部,凭虚而立。 明月如钩,与他手中柴刀,遥相呼应。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幽沉的声音,在新月阁附近荡漾散开。 第60章 十二律吕使 沈墨话音荡漾散开的同时,四周雾气濛濛,死气沉沉。荡开的语声如刀,要划开濛濛死气。 要不是新月阁地处幽静,前段时间刚经历黑暗屠戮的江城,怕不是又要人心惶惶,以为要发生什么大事。 饶是如此,附近也有三两人家,其中一家人早已收拾好行李,听得沈墨散开的魔音,差点直接跑路回乡下去。 但乡下人最近可不待见江城的城里人,认为他们身上有诅咒,会引来不幸。 下面圆意好不容易逼退影子剑气,奔出来四顾,最后往天上张望,才发现沈墨。 暗藏的杀手,并没有被沈墨逼出来。 圆意想扩大琉璃光王咒的范围,驱散周围的雾气。 “找到你了。” 没等他加持佛法,沈墨幽冷恐怖的声音往一个地方集中爆发。 他连猩红血眼都没打开。 柴刀一挥,青红电芒发出嘶嘶的声音,在空气中如小蛇一样游走,猛然落在距离沈墨十数丈外的迷雾里。 紧接着空气里漂浮着血腥味,还有血肉焦糊的味道。 一个身材矮小,浑身漆黑如墨的杀手自迷雾里浮现,胸口开了个小窟窿,伤口焦糊。 沈墨眨眼间出现在他身前,四周无形的空气挤压下,这名影子剑客没有下坠,而像是被活活吊起来。伤口被空气挤压,加上露出的血肉焦糊,血水没法流出来,硬生生挤在焦糊的伤口处,形状怪是可怖。 “有什么想说的?” 沈墨魔音如雷。 杀手本来被空气挤压得脑子缺氧,一片空白。被沈墨如雷的魔音瞬间击破心防,不由自主开口:“阎罗帖出,永无宁日,必杀你和你身边的人。” “好。”沈墨面前的杀手,猛地爆成一团血雾,融入四周迷雾里。 他料理掉杀手之后,心中一动。 伴随杀手身死,一股异样的波动冲过来,仿佛他解决杀手之后,形成了某种媒介。 沈墨毫不迟疑睁开眉心血眼,淡淡的红光迎上扑面而来的神秘波动,沈墨清楚看到一条细红的血线往自己射来。 毫不迟疑,拔出柴刀,刀光一闪,青红电芒爆发,那细红的血线方才溃散开。 没有结束,溃散的血线好似尘埃一样,仍有一点点沾到沈墨,不能被他体表的罡气震开。 如同因果一般,难以化解。 他细细体味,明镜般的道心有了一点点瑕疵,他察觉这玩意有点像怨气。原来是以杀手的性命引发的诅咒。 一阵柔和的光芒落在沈墨身上,那是琉璃光王咒,沈墨顿时觉得那一点点不舒服消解许多。 只是仍旧如卡过鱼刺的喉咙,即使拔出鱼刺,还有一点残留感觉。 “怎么样?”圆意问。 沈墨:“不妨事,只是阎罗殿主对我下了阎罗帖,今后杀手会一茬接一茬来。” “能伤到你的杀手,怕是没有。有那本事,绝不至于当杀手了。”圆意松一口气。 沈墨轻轻颔首:“阎罗帖是对我下的,不过杀手也会针对我身边的人。” “哦,啊。”圆意回过神。 沈墨微微一笑,“放轻松点,以你的本事,仔细谨慎一点,顶多受伤,还不至于丢掉性命。即使经历生死大关,说不定还能侥幸突破炼神,丧事还能喜办。” 圆意:“那我还得谢谢你。” “嗯,不客气。” 哪怕刚刚被刺杀,沈墨依旧从容淡定,有说有笑,化解了之前的凝重。 岂不知他转过身,脸便一黑。 天还没亮,有青龙令自江城发出,内容是“不计代价,全力袭杀方圆百里内,楼外楼的杀手及外围成员。” 一场无形的角逐和厮杀,在暗中展开。 楼外楼和青龙会接下来半月,在江城百里方圆,连续起冲突,许多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有人猜测,肯定是楼外楼和青龙会有了利益冲突。 因为青龙会也有接暗杀的业务。 世上最古老的生意便是暗杀和皮肉交易,而且永远不会担心没有生意,所以这一行竞争很激烈。 这一场暗潮汹涌的厮杀,一开始是青龙会占了上风,但是很快青龙会就有重要成员,无声无息地死掉。 楼外楼的报复,来得格外猛烈和诡异。 沈墨在江城原本的府衙,召集了属下。府衙内宅的花厅,富丽堂皇,灯火都是松香油脂点燃的,有特殊的香味。 地上铺着地毯,上面绣着各类奇花,争奇斗艳。 足见以前的江城知府,何等会享受。 在这样的环境里议事,自然十分舒坦。 可是大厅里,足足十二个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人物,此刻个个噤若寒蝉,围着一张大圆桌,不敢落座,大气也不敢喘。 石三有幸混在旁边,负责端茶倒水。 唯有沈墨坐着,轻轻敲击桌子,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 良久之后,沈墨缓缓开口:“黄钟,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十二人中年纪最长者,代号“黄钟”。 这是沈墨座下的十二律吕使者,以“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为代号,以青龙会的名义分布在各地,因为会中出了大事,个个日夜不停地赶来。 这些人个个本事不凡,多少有些桀骜不驯。 只是当年被沈墨收拾得很服帖,而且沈墨如今邪君的名头愈发响亮,又掌握了他们的秘密,是以原本因为沈墨失踪而蠢蠢欲动的心思,自然就熄了。 “禀报主上,据说所知,楼外楼刚换了一名楼主,诡异莫测。听说只要他见过的人,性命就必定逃不出他的掌握。之前有楼外楼的元老不服他,也是无声无息地死掉,没有任何伤口。”黄钟早有准备,说出自己查探到的信息。 “见一面,就能杀人于无形?”沈墨眼睛微眯,稍作沉吟,又问:“可知他的名号?” “听说他随身带着一支画笔,自号‘丹青子’。只是江湖中没有他的笔墨流出过。”黄钟小心翼翼。 沈墨听到“丹青子”,心中一凛,因为他最近翻阅江城的府志,看到一个有意思的记载,五百年前,江城有个出名的画手,自号丹青子,不擅长画山水人物,反而在妖鬼的刻画上高人一等。 因此他的画,被人称之为“鬼画”。 第61章 规矩 已经隔了五百年,还是当年那个画手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是继承了“鬼画”的能力。 见一面,杀人于无形,看来对方的能力跟作画有关。 沈墨脑海里闪过种种猜测,淡淡问黄钟:“能找到他的藏身之所吗?” 黄钟:“找不到,这人很谨慎,有很多替身。咱们在楼外楼的探子,为了接触他,已经折了五个,仍是没有半点眉目。还请主上治属下无能之罪。” 沈墨:“他有杀人无形的神通,藏身谨慎,不露马脚,自是情理之中。我不喜欢治人罪的,接下来你再去办一件事,办不好,也不用回来请罪了。” 黄钟额头冷汗淋漓,不用回来,就是不用回来的字面意思。他拱手道:“属下拼死也会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 沈墨:“我只要你完成我交代的事,不稀罕你的命。你去给楼外楼的那个丹青子传个消息,明日黄昏,我会上摩诃山,去寺里烧香。机会给他了,明日之后,我不想再见到他动咱们的人,不然我会让楼外楼没有人。” 黄钟沉声:“属下必定把消息送到。” 沈墨可以把楼外楼的杀手和青龙会的争斗,看做棋子的搏杀。甚至把对圆意的刺杀,当做对圆意的磨砺。但现在对方显然不讲规矩,居然用神通来害他的手下。 就算对方当地鼠,不敢露面,沈墨一时间找不到对方,也不代表沈墨拿对方没有办法。 不是不讲规矩吗? 惹火了沈墨,大开杀戒,把楼外楼相关的人,全部杀掉,就不信找不出那个“丹青子”。 当然,这是不得已才会做的事,因为沈墨不想浪费时间精力,亲自出马到处乱杀楼外楼的人,耽搁他修行。 他的话是威胁,也是给对方一个布置刺杀他的机会。如此一来,沈墨亦不用浪费时间到处去找楼外楼的人。 给他一个机会,看他中不中用。 过了明日,如果对方还敢不讲规矩,那么沈墨会让他知道,什么才叫不讲规矩。 … … 一座不知名的小楼。 “你不该动用‘鬼画’,这事情你坏了规矩。”判官的声音响起。 “我只知道我的规矩是不喜欢吃亏。” “阎罗殿主只是要你牵扯他的精力,不是要你彻底激怒他。你这样做,只会死更多的人。你应该清楚,一个炼神强者,又有一把绝世的凶器在手,有什么样的破坏力。即使是鬼画,也未必能伤到他。” “我知道了。” “明天黄昏时,在摩诃山的山路山,你可以派人埋伏他一次。能伤到他最好,即使他毫发无损,再动手,或者是针对他身边的人,也得等过了鬼节再说。你去安排吧。” “不要教我做事,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判官的声音默然良久,“你最近煞气太重,再闹腾,我们会将你关回去。” “滚。”仿佛触碰到什么不好的记忆,那声音极度愤怒。 判官的声音彻底沉没。 … … 黄昏如醉。 沈墨负手走在摩诃山的山道上。 山道险僻,往旁边看过去,尘寰远离,使人忘忧脱俗。他在江城的府志发现一个记载,乃是有关元灵的事,事关修行,沈墨自然想要上摩诃寺去向神尼老前辈请教一番。 反正对方提醒过他,可以去找她。 顺便,就在上山的路上,给楼外楼一个教训。 如果对方不敢派人来,那就更不足为惧。 沈墨缓步向前,身体的脏腑之间,鼓荡雷音,体内的真炁,哗啦啦地如江河一样汹涌。 同时,前方一道黑影激射过来,带起狂暴的气流,刮落旁边的山石,大片大片的泥石滚落,情状恐怖。 沈墨没有闪避,柴刀随手拔出,体内的雷音,配合柴刀的青红电芒,激荡而出,如晴空霹雳,龙虎山的五雷正法,也不过如此。 轰! 雷音电芒和袭杀过来的黑影相撞,一瞬间,黑影漫天破碎,出现数十上百把黑影剑气。 原来那黑影,居然由数十个修炼影子剑气的刺客合为一体。 因为他们修炼的功法一致,又被类似妖魔鬼神的力量污染,已经成为非人般的存在。 能化整为零,也能化零为整。 开散聚合,防不防胜防。 一瞬间,数十上百的剑气朝着沈墨轰击过来。 在险僻的山道,气劲碰撞,连绵不绝,山道被击垮,仿佛滚石檑木落下,满目疮痍。 沈墨已经足不沾地,几乎是凭虚御风,周围的杂草,杂树,青岩,大片大片地粉碎。 一把把剑气,在他刀光下,一击而碎,滚落万丈深渊。 不过片刻,满空的影子剑气消散殆尽。沈墨身上覆盖着一层柔和圣洁的光芒,正是琉璃光王咒,还有半块魔佛法印的加持。 有了上次的经历,沈墨自然不会让那怨气再次作祟。 伴随琉璃光王咒的出现,沈墨神清气明。 可,没过多久,沈墨心中生出一丝悸动。 天地间,仿佛有一把无形利刃正朝他斩来。 偏偏四周,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那种强烈的危险感不断放大。 “出现了吗?”沈墨依旧从容镇静,不怕你不来,就怕你不敢来。 这时候,他自然知晓是那个楼外楼的丹青子出手了。 只是应该离他很远,以致于沈墨一点察觉都没有。 但沈墨有预感,对方应该在山里。 猩红血眼睁开,往四周扫射,远处的景象不断放大,终于锁定到数里外一块被苍松覆盖的大岩石,有一团煞气在血眼中极为醒目。 “这么重的煞气,看来是失了心智。”沈墨突然意识到,对方为何一改情报里的小心谨慎,悍然动手。 这就是借助鬼神之力的弊端,再如何精明谨慎的人,动用多了,被煞气魔气影响,也会逐渐失去对自我的控制,意识扭曲、疯狂,做出有违常理的举动。 只有既少部分人,才能压抑鬼神的暴虐,以自身的意识主宰鬼神。 饶是如此,也会有意识消散的一天。 轰! 无形的利刃终于斩下。 而远方那团煞气,在利刃落下时,如离弦之箭,闪电般离去。 俨然还存有最后的理智,一击之后,不问结果,立即远遁。 “想走?” 沈墨眉心神意凝聚,半块魔佛法印震荡,加持精神,血眼射出神意如刀,破开一切阻拦,和虚空中的无形利刃迎上。 那无形利刃,如同冰消雪融,难建寸功。 而沈墨身子划出一条长长的残影,往刚才煞气逃遁的方向追过去。 一前一后,不过片刻,已经追到煞气的尾巴。 那一团煞气自然吃惊不已,没想到沈墨精神强大如斯,根本不像是才炼神不到两年的样子,超出它的预计,几乎没有受到“鬼画”的咒力影响。 它惊诧间,一个蒲扇大的巨掌拍来,直接将煞气打散,一个面色苍白,携带画笔的诡异白衣男子滚到地面上。 “给你机会了。”沈墨居高临下,俯看着他。 一脚踩在对方脸上,蹂躏道:“不中用!” 诡异白衣男子的脸被踩中,居然头颅没有被踩爆,只是仿佛烂泥一样,面容疯狂扭曲:“来,再用力。” 第62章 真火 诡异白衣男子无限张狂。 迎接他的是粗如儿臂的青红电芒,倾泻而下。 来自柴刀的降魔之力,不断轰击在诡异白衣男子身上,渐渐地,他身子越来越薄,最后地上只留下一张诡异莫测的人物画。 黑色的画纸,上面一个诡异的白衣男子拿着一支画笔,面容扭曲疯狂,眼珠子还能转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是一张‘鬼画’。”沈墨心底腾起念头,同时他拿起画像,看到上面的墨色如新,突然涌起一阵明悟——“赝品”。 沈墨卷起“鬼画”,漫步从容地往摩诃寺去。 黄昏里,原本摩诃寺所处的位置,杂草丛生。忽然间,蓦地闪烁起了佛光,无数金黄色的雾气涌出,不过片刻,一道钟声响起,伴随佛音禅唱传出。 一座庄严肃穆的黄墙寺院拔地而起。 寺院的大门无风自起开。 “你来了。”声音娇嫩,却能依稀辨别出是铁肩神尼的声音。 沈墨按着柴刀,漫步进入其中,很快抵达琉璃佛塔下,闻到当初佛像前三脚香炉那一株敬佛香的香味。 昏暗的黄昏里,琉璃佛塔顶端,忽地放出光明,一名面相庄严的女菩萨出现,容貌美艳之极,身周的虚空自然而然响起佛音。 但见她肌肤雪白细腻,晃人眼目,令人自惭形秽,很容易生出匍匐在她脚下的冲动。 可是! 沈墨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老尼那干枯褶皱的面容以及苍老树皮般的肌肤。 “神尼前辈?”沈墨难以置信。 那佛塔顶端的女菩萨眼眸垂向沈墨,咯咯笑着:“沈道友,这也能认出我来。” 她指了指沈墨,一朵云彩汇聚,仿佛莲花,示意他上来。 沈墨没有踩上去,而是凭虚而起,来到女菩萨近前,颇是不可思议,要不是此前见过女菩萨的真实面貌,沈墨绝难将她和铁肩神尼联系起来。 现在细看下,确实能找出一些来自铁肩神尼的容貌痕迹。 “怎么样,没有骗你吧,贫尼年轻时,确实是个美人。”女菩萨微微一笑,随即又惆怅: “哎,也只有在这里,受佛香熏陶,方有刹那芳华,出去后,弹指间我便得老去。” 沈墨不由默然,枯禅神功虽好,但有其他选择,莫说是神尼,便是他也不会看上眼。 人的欲望是不满足的。 不能长生时,只要能长生就好,无论变成什么怪物,真变成了长生怪物,又会想要其他的事物。 所以长生种的欲望,其实一点不会比凡人少。 但又如何? 没有欲望,人生便是一潭死水了。 但也不能任由欲望驱使。 女菩萨感慨完,又道:“你身上那幅画是哪来的?” 沈墨取出给她看,“你认得来历吗?” 女菩萨见了鬼画,“倒是认得,只不过这是赝品,若是真品的话,你还未必能见到我。” 沈墨:“我知道江城五百年前出了一个画手叫丹青子,应当和这幅鬼画有关系。” 女菩萨:“不错,那丹青子便是鬼画的源头,长得应该跟这画里面的人一般无二,已经被镇压数百年了。你手里的鬼画应该是它的化身之一。凭你现在的修为,倒也能足够炼化它,用来收藏几份外物。” 沈墨心中一动,“这画能收纳物品?” 女菩萨微笑:“自然,你只要学会以元灵生出真火的手段,将其灼烧祭炼,它就能被你掌握。而且此画还有一个妙用,那就是沟通它的源头,可以招惹出更可怕的邪魔力量,但放出来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你若是想要跟人同归于尽,可以尝试一下。” 沈墨面皮一抽,魔佛法印也是如此,合着这些邪魔外道的玩意,都是走两败俱伤的路子。 但鬼画收纳物品的能力,还是让沈墨上心。 他道:“我正是从江城府志中见到有元灵真火的记载,曾有一位隐居江城附近的孙真人,凭此炼丹制药,济苦救穷,颇有神效,所以想要来请教前辈,是否知晓有关细节。” 女菩萨含笑:“你炼神之后,长青子道兄却早已仙逝,看来有些炼神应有之能,你还没摸索出来。我当时留下话,也是想着你若有这方面的疑惑,确实可以来请教我。不过咱们修行人,有来有往,我现在教你的东西,如果将来水月庵不幸道统断绝,你得替我传下去。” “这是晚辈分内之事。”沈墨并不介意留下这个承诺。薪尽火传,乃是修行人应有的态度。自己走不下去的路,说到底还是希望有后人能接着走下去。 女菩萨轻轻颔首,又神情露出丝丝怅然:“你可知摩诃寺本是般若寺的道统,那般若寺是一千五百多年前佛门第一大宗,结果一夜之间,遭遇灭顶之灾,寺内上下,无一人逃脱大劫。 之所以还有摩诃寺这份道统流传,乃是般若寺曾有一位沙弥,自般若寺内,悟得修行之法,后来叛佛入道,在江城数百里外的太和山步入天人之境,几乎无敌当世,于太和山立下道统,后来般若寺覆灭,他取出当年离寺时带走的十八个泥人罗汉,上有当初般若寺的一些修行精要,交给一名摩诃寺的高僧,方才于摩诃寺内留下一些当初般若寺的修行法,承继般若寺的道统。 也是那十八个泥人罗汉,引起一场魔劫,以至于摩诃寺中的三宝个个侵染魔意,虽有历代高僧佛法加持,却也使摩诃寺日渐魔化,终于到了今天,彻底沦为鬼蜮魔土。 贫尼昔年受了摩诃寺一位高僧的恩惠,因此才要来摩诃寺修持,希望凭借佛香,暂时不受枯禅神功拘束,发挥神通,能在盂兰盆节前,将寺中入魔中邪的僧侣一一渡化。 只是想不到……,算了此事等我传了你元灵真火之法再说。” 沈墨轻咳:“前辈不用跟我说。我学了法门,便即下山,绝不耽误你渡化之事。” 女菩萨:“……” 虽说修道士不要脸乃是常见之事,沈墨的不要脸,还是击穿了她的下线。 “难怪人家叫你‘邪君’,只是我高你一辈,叫邪君不大合适,崂山地处东海之滨,你出身崂山上清宫,今后我就叫你小东邪吧。”女菩萨笑吟吟地给沈墨安个外号,叫你皮。 刚才还是沈道友,现在便是小东邪了。 沈墨无语之余,着实能感觉到女菩萨和神尼老太婆的区别,恢复青春之后,对方也对应地恢复了年轻的心态。血肉之躯的衰朽,显然对心境有极大的影响。 这也是他今后要注意的地方。不得不说,神尼前辈确实是个好参照物,能让沈墨观摩,少走一些弯路。 第63章 再遇鸠摩罗什 女菩萨传法的手法很特别,她接下来抛出一个问题,随后给出思路,让沈墨自己想。 沈墨每每解出答案,心里对元灵的认知就深入一分。 足足抛出九个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沈墨偶尔也会琢磨,只是不如女菩萨那样用解题的思路,浅入深出。 这些其实都是前人琢磨出的炼神基础,可以通用,即使无人指点,沈墨三五年便能自行领悟。 可人家指点,就帮沈墨节省了这段功夫。 此前长青子不跟他说这些,乃是因为沈墨没到炼神,给他说了,反而对修行有碍。 等到沈墨炼神,长青子也不在了。 得了女菩萨指点,沈墨长期以来的一些疑惑,得到解答,元灵真火如何修炼,已然是豁然开朗。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女菩萨娇嫩的面容生出一丝皱纹,有些疲倦:“我有点事要做,等我弄完,再找你说摩诃寺的事。待会寺中会有些古怪,你可以找一间僧房自行参悟元灵真火,如果有什么意外,凭你的本事,完全能应付。” 沈墨点头,拱手一礼。 这些修行问题,换做未成炼神之前的沈墨,那是十年八载也想不通的。如今他有这个境界,和自身所学,互相印证,一个时辰豁然开朗,实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现在的情况,其实就像是身负大成的九阳神功,却还缺少乾坤大挪移这等最顶级的运劲使力法门。 当然,这等法门,水月庵也不见得有。 好在沈墨虽然没有乾坤大挪移,却有屠龙刀(柴刀)。 沈墨飘然而下,刚刚落地,毫无预兆地,有极其诡异的梵音佛唱笼罩了进入夜幕的摩诃寺。 伴随而来的还有诡异的木鱼声。大量的妖魔气息,在摩诃寺内滚滚奔腾,混杂在佛光里,彼此纠缠交涉。 沈墨默默地震散周围靠近的妖魔气息,进入一间僧房,关上房门。 外面虽然有各种怪异的吼叫,那也跟沈墨无关了。 他瞧得出,女菩萨怕是借了那琉璃佛塔的门道,才能有大神通降服摩诃寺的妖魔鬼怪。 在沈墨的感知里,外界有诸多恐怖怪异,却没有试图进入僧房,动静大都在琉璃佛塔附近。 还有地脉里,有莫名汹涌的气息朝琉璃佛塔汇聚,显然是一个汇聚地脉的阵法在发作。 很快就有风雨雷霆之声大作。 但沈墨心无杂念,开始沉浸入元灵中,仿佛有火焰在元灵中燃烧,洗炼其中的杂质,而浑身的真炁好似柴薪一样,源源不断注入元灵,助燃火焰。 不知不觉间,一点神通的种子诞生。沈墨张开口鼻,忽地喷出一缕淡淡的青色火焰,着落在鬼画上。 “啊。” 鬼画里面的诡异白衣男子发出惨叫。 火焰猛地从沈墨口鼻中涌出。 诡异白衣男子在画中的身影,仿佛介于虚实之间。黑色的画纸,在火焰灼烧下,出现褪色。 诡异白衣男子发出愤怒至极的尖锐叫声,想要从画中一跃而出,逃离此地。 就在此时,沈墨的声音仿佛执掌地狱的幽冥之主,控制一切鬼魅魍魉,冷冷地传出来: “老实点。” 这声音还有雷音震荡,最是克制鬼魅。 仿佛有雷霆伟力,涤荡在诡异白衣男子身上,将他镇压。 很快,诡异白衣男子虚实不定的身影,不可遏制地颤动。轰轰轰!居然散成一团森白的煞气,再不复人形。 沈墨口鼻喷出的真火点燃了那团森白煞气,居然使其返本归源,化成一股清净的元气。沈墨收回真火,那清净元气受到真火牵引,从黑色的画纸中跃出,落入沈墨口中。 不一会,这团元气,就融入沈墨四肢百骸的血脉里,血肉脏腑,同时受益,脑海里也自然而然生出掌控鬼画的异能来。 他吞噬元气之后,也获取了诡异白衣男子的大部分能力。 沈墨心念一动,取出一片金叶子,投入画中,黑色的画纸上,立时多了一片缩小许多的金叶子。 他又尝试丢进柴刀,结果黑色画纸居然生出裂痕,沈墨只好心念一动,柴刀再次出来。 裂痕随着他真炁注入,缓慢愈合。 同时,沈墨点亮一盏烛火。 突然,房门打开。 … … 一条走廊过道,摩诃寺内琉璃佛塔的动静极大,可过道里圆心的笑容宁静安定,似乎并不关心房外的动乱,只是配合他脸上的尸斑,落在鸠摩罗什眼中,那就显得异常恐怖。 鸠摩罗什心底寒气直冒,这个寺庙的夜晚实在太恐怖了,但白天他也没法离开寺庙。他靠着黑狐王的指点,熬过好多个夜晚,可最近里面的怪异事情越来越多,鸠摩罗什东躲xz,还是被这个死和尚寻到。 “前辈。” “黑狐王前辈!” “前辈!” 鸠摩罗什心中疯狂呼喊黑狐王,可是黑狐王没有回应。 他知道对方还在他身体里面,只是不愿意回应,它在躲什么? “法王,把你的心脏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吃。” 圆心的话语在鸠摩罗什耳边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 鸠摩罗什心中的恐惧便因此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渐渐地,周围的黑暗里,不断有长着尸斑的僧人走出来,眼睛冒着饿极了的绿火,十分瘆人。 鸠摩罗什渐渐被这些尸斑和尚包围,他无比后悔,他一开始就不该离开西域,如果不离开西域,他就不会来摩诃寺,如果不来摩诃寺,他就不会遇见那个冒充“判官”的可怕家伙…… 总之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懊悔,不甘,恐惧…… “法王,把你的心脏交给我吧,我们一起吃。” 在圆心这句疯言魔语的反复折磨下,鸠摩罗什临近崩溃。 “你给我去死!” 龙象掌! 鸠摩罗什掌生飓风,香象渡河,凶狠得如同发狂的大象,横冲直撞! 圆心长着尸斑的僧容宁定祥和,缓缓念出一段经文,“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念诵经文的同时,伸出一指。 鸠摩罗什的动作变得迟缓,但见得圆心背后冉冉升起黑色的佛光,阴森幽沉的禅音不断回荡,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鸠摩罗什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圆心那一指离鸠摩罗什越来越近……,周围的尸斑和尚同样跟着念诵经文,伸出手指,不断靠近鸠摩罗什。 终于,快要接触到鸠摩罗什的心脏了。 这时候,鸠摩罗什身上冒起浓浓的黑烟,巨大的黑狐身影从鸠摩罗什身上冒出来,道道狂飙环绕,隐隐有恐怖的魔光闪烁。 “你不要欺人太甚!” 黑狐王邪恶的声音试图打乱经文声。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一卷人皮经书出现在圆心另一只没有伸出的手上。 静谧安详。 “给你。” 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从鸠摩罗什胸膛里跃出,随后在浓浓黑烟的包裹下,鸠摩罗什逃进了一间僧房里。 房门打开,鸠摩罗什闯入,恰好一盏烛火点燃。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鸠摩罗什眼前。 第64章 厚颜无耻 场面一度静止。 鸠摩罗什仿佛石化,心里涌出一个念头:“冤孽!” 随即,背后的房门关闭。 鸠摩罗什眼睛瞬息间变得血红,他空空的胸膛出现了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脏,那是黑狐王魔气所化,模拟了心脏的功能。 黑狐王和鸠摩罗什交融更深了。 鸠摩罗什甚至生出他便是黑狐王的错觉。 这种融合不是单方面的取代,而是人格的交互影响。 他蓦地涌出一个念头,弯腰,朝着沈墨深深鞠躬。脊椎在弯下来的同时,释放了压力,有种动物的天性展露。 其实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有脊椎,保持长久的直立,都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弯腰是天性。 不弯腰是命硬! 此刻鸠摩罗什顺从了黑狐王的天性。 沈墨乍然遇到鸠摩罗什闯进房门,本来眼中露出一丝杀机。但他知道和尚身上有古怪的黑狐王,没有贸然动手,准备以静制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 他还没动手,对面就认怂了? 说好的西域法王,说好的魔道巨擘呢? 骨气呢? 但沈墨还是没有打算放过对方,身上的杀意没有收敛,这破寺庙太邪门了,而且鬼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如此,叫他放松警惕。 手握住柴刀,以藏刀式积累杀意,只等对方稍有异动,立时拔刀! “恩公,误会,绝无恶意!”鸠摩罗什和黑狐王的声音如叠音一样响起,尤为怪异。 可是沈墨的杀意仍在不断积累,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鸠摩罗什心里泛起绝望,同时恶向胆边生,恶胆来自黑狐王!它以为沈墨要不留活路,而且柴刀十分可怕,它可不想挨上一刀,只能拼命一搏。 实在不行,那就以残魂逃出生天,只是那样一来,就损失太过惨重。 门外,有一道僧人的阴影浮现,越来越靠近,浓烈的邪异气息以及诡异禅音传入房门里。 鸠摩罗什觉得头颅像扎刺一样疼,痛苦难当。 好在身体不完全受他控制。 黑狐王分担了不少。 房门被阴影不断撞击,渐渐有打开的趋势。 如果房门打开,面对沈墨和后面尸斑和尚的前后夹击,黑狐王发现他逃走的可能性都很低。 “该死的人皮经,居然想吃我!”黑狐王懊恼,大恨,都怪鸠摩罗什带他来这个鬼地方。 要是一千年前,还不知道谁吃谁! 身后房门咯吱咯吱的声音越来越响,缝隙越来越大。 沈墨严阵以待,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他神而明之,完全处于料敌机先的境地。 而且外面的鬼东西就算进来,也是“鸠摩罗什”先挨打。 僵住了! 黑狐王比鸠摩罗什更清楚眼下的局势,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恶啊,绝境! 好在他到底是个狠魔,心里很快有了计较,做出决断。 人皮经书必定是要吃它,意图更进一步的,这是对方的本能,换做黑狐王恢复到全盛时期,也不会放过人皮经书。 鸠摩罗什的脸忽地一变,好似一个狐狸的脸,也像是一条黑犬的脸。 沈墨差点就拔刀而起,但是半人半妖模样的鸠摩罗什蓦地跪下,匍匐在地,裂开嘴,伸出舌头,做出讨好的模样,“恩公,救我。我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 这一下子连鸠摩罗什都震惊了! 怎么可以这样。 他本以为凶恶的黑狐王要拼死一搏。 “不。” 但是身体已经在黑狐王的控制下匍匐跪地。 深深的屈辱感,在鸠摩罗什心中荡漾开来。他在西域的地位是何等尊崇,享尽人世间风光,为何来到中土,短短一年不到,竟屡战屡败,备受凌辱。 遥想他刚来中土时,有随从大吹法螺,所到之处,中土民众无不为他这西域高僧大德的风采倾倒,还在几座城市里,开坛说法,舌绽莲花,城中富户无不竭诚欢迎,以为活佛降世。后来刚到摩诃寺时,在寺中何等意气风发,短短半年不到,此处竟至于让他沦为败犬。 鸠摩罗什脑海充斥着对黑狐王的怒火,“好个臭不要脸的妖魔,当真是枉活千年,还说什么曾经统领三山四水的妖魔邪道,好不威风,原来不过是一条断脊之犬,只会在小僧面前逞凶。黑狐王,小僧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家伙。” 鸠摩罗什心里朝黑狐王破口大骂! 黑狐王没有理会他,嘴里发出一声怪异的狐啸,一缕似黑非黑的阴魂气息吐出,似轻烟般缓缓朝沈墨面前飘去,“恩公身具元灵真火,可以炼化我一缕魂魄,日后恩公可以放心将小狐当犬马驱使。” 面对沈墨、人皮经书的前后夹击,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柴刀斩破神形,侥幸逃走,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后神形俱灭。 另外,更大的可能是被沈墨柴刀伤到,然后被后面的人皮经书吃掉,吞魂灭魄,马上死翘翘。 相比之下,投靠沈墨是最好的选择了。 顶多当牛做马,熬个一段漫长岁月,等沈墨坐化,黑狐王又能是一代魔道巨擘,到时候可以找机会洗掉黑历史。 本来像它这样邪魔,意识早该疯狂扭曲,失去自我,但是经过千年的佛法镇压,洗去魔性,生出道心,所以意识又能在很长一段岁月里保持清醒。 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何况现在妖魔鬼神乱世,它只要活着,指不定哪天就能遇到摆脱沈墨控制的机会。 为了活命,当狗怎么了? 反正狐类和犬类很相似,大家都是亲戚。 沈墨得女菩萨指点,自然清楚这一缕阴魂气息,相当于黑狐王的部分元灵,以元灵真火炼化,便能控制对方。 而且他发现,拒绝了没啥好处,还得面对黑狐王的搏命反扑。 房门的缝隙开得越来越大,等外面的东西进来,还不知什么结果,先收服黑狐王,至少能去一个隐患。 沈墨当机立断,元灵真火喷出,因为这一缕阴魂气息极为微弱,瞬息间便将其炼化,同时他仿佛拴了一根绳子在黑狐王身上似的,知晓往后黑狐王就得由他驱使了。 这时候,房门彻底被撞开。 一道巨大的阴影闯入。 “南无阿弥陀佛!”诡异的佛音禅唱充斥在僧房里。 第65章 三界(求追读) 巨大的阴影其实是形形色色的“人影”合在一起。 这些人影很是诡异,如同水一样蔓延进房间,生出巨大的压迫感。狐头人身的“鸠摩罗什”身上冒起浓浓的黑烟与蔓延进来的阴影对抗,好似陷入黑色的沼泽里。 两种不同的黑色,在进行对抗。 它甚至没有余力朝沈墨呼救,但是凭借那根无形的绳子,沈墨依旧能感受到它强烈的求生意志,以及苦苦的哀求。 沈墨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它身上,而是睁开血眼,看向外面,那是一群形形色色的僧人,浑身长着尸斑,仿佛死了很久,但还能正常活动。 为首的僧人正是圆心,手里拿着那卷人皮经书。 另外,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僧衣。 还有一个统一的特征,那便是这些人全部是年轻的僧侣,没有老和尚。 尸斑里有深邃的黑点,明显带着腐烂的气息,那是一种被妖魔力量侵蚀的痕迹,而不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尸斑。 那种力量来自于人皮经书,还是之前奇怪的木鱼呢? 沈墨在江城顿悟时,也听到过木鱼声。 那绝不是一件器物那样简单,而是一个化身木鱼的妖魔。 “鸠摩罗什”还在挣扎,而一个个尸斑僧人从门外不停涌入,只是脚步很慢很慢,比正常行走的速度慢了十倍不止。 显然沈墨身处的这间僧房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抵抗“妖魔”的入侵。 为首的圆心终于开口说话,“见过沈施主。” 本来是客客气气的话语,可是长满尸斑的脸上,居然满是恶意。他身周诡异的佛音禅唱充斥着房间,尸斑僧人们的脚步,有所加快。 “鸠摩罗什”大半截身子已经埋进阴影里。 好在浓浓地黑烟,依旧能保持住他的身形,没有被阴影完全吞没,但也只是迟早的事。 沈墨没有回话,而是不断地感知周围的环境,寻找最好的出手时机。 他甚至清晰感知到,对方开口也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妖魔力量,想要人放下戒备。 “上次多谢沈施主救了我们,既然沈施主来了,还请留下,和我们共享极乐。” 他身上散发出黑色佛光,满是尸斑的脸上,有恐怖杀意,什么极乐,怕是极乐魔土! 生锈的柴刀在黑色佛光爆发的同时挥出。 沈墨把握住了一丝无形的异样波动,猜测对方正在进行某种妖魔法术。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机会。 青红电芒闪烁。 柴刀的雷霆之力,天然对妖魔邪道有压制。 可怕的电芒,瞬息间爆开,化成千丝万缕,摧枯拉朽似地要打在圆心身上,但是一个个尸斑僧侣突然挡在他身前。 以沈墨的眼力,竟然看不出是如何移形换位的。 尸斑僧侣的身躯瞬间被电芒摧毁。 显然柴刀青红电芒的可怕力量,以其天生对妖魔的压制力,震慑住了那一卷人皮经书,在一刀之后,人皮经书和剩下尸斑僧人们以沈墨暂时无法理解的方式失去痕迹。 而鸠摩罗什捂着一条腿,明显地瘦了许多,完全变回本来模样。他被“吃掉”不少血肉。不错,鸠摩罗什又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这份痛苦他自己承担了。 “不要得罪我恩公。”黑狐王还回身体的控制权,还不忘警告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心里生出极大的逆反情绪,朝着沈墨开口,“施主救命大恩,小僧日后必有厚报。” 沈墨微笑:“今后大师便是我的属下,厚报就不必了,以后记得乖乖听话。” “那是黑狐王,可不是我。”鸠摩罗什心里辩解,随后深深弯腰,“遵命。” 鸠摩罗什僧眸流出一滴眼泪,为什么他的嘴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身边好似雪花飘飘,心底寒意深深,又气,又发抖,身体又冷。 “你好好休息,呆在这里,哪也不要去,等我回来。”沈墨拍了拍鸠摩罗什的光头。 有那根无形的绳子在,只要沈墨心念一动,鸠摩罗什跑得再远,也得乖乖受黑狐王的控制回来。 所以沈墨的提醒,很是善意。 僧房外,一切诡异动静消失,摩诃寺陷入平静。 月光如水,沈墨怀揣“鬼画”,腰悬柴刀,欣赏周围的建筑、风景,实在是乏善可陈。 琉璃佛塔再无佛光、佛音,好在有月光。 原来琉璃佛塔对月光有极大的吸引作用,使得它附近月华浓郁,犹如积水,空明澄净。 当真应了那一句,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沈墨悠然心会,来到佛塔顶部。 女菩萨如坐莲花。 只是娇艳的俏脸,失去不少光泽,破见疲惫,皱纹又多了一些。但沈墨心想,总比老婆婆的样子好。 见得沈墨来,女菩萨挽了挽青丝,颇有点鱼篮观音的姿态。 可惜沈墨见过她的老丑,实在欣赏不来。 不得不说,恢复青春,老前辈连头发都长回来了。 这就是修行的好处,莫说掉了的头发,便是公公们少了的那话儿,也是有机会长回来的。 那叫断肢重生,比落发再生要难度大一点。 女菩萨自然没闲心使用多余的力量窥探沈墨的想法,她声音颇带慵懒,“总算把这些东西赶回去了,还好今夜有你,把最难缠的家伙之一,替我驱走。雷霆之道,对妖魔鬼怪天生的压制着实可怕。难怪龙虎山能凭借五雷正法镇压一百零八头妖魔鬼怪,并以此为底蕴。” 显然女菩萨注意到了沈墨刚才在僧房的动作。 她略有深意地看了看柴刀。 沈墨好奇:“摩诃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东西又去了哪里?” “其实仍在摩诃寺内,却不在我们身处的摩诃寺内。你可知三界之说?” “略有所闻,我道门三界指的是太极、无极、现世。佛门的三界是欲界,色界,无色界。”沈墨回道。 女菩萨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倒是博学,现今的年轻人,很少有清楚这些事的,在我们年轻时,这可是常识。哎,果然耗了元气,就又老了一些,多嘴多舌起来。 言归正传,刚才那些东西便是被我们赶回了无色界。无色界,即是不可观察的世界,亦是世间诡异力量的源头之一。 当无色界与我们身处的现世交汇,便有了那种诡异邪恶的力量入侵。而我们这些人的血肉,其实是那些力量最渴望的事物。我佛宗有一法门,名为‘布施’,其实就是主动以血肉饲养它们,获取它们的力量,成为它们的同类。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对抗不了它们,我建议你加入它们。其实它们吃我们的同时,我们何尝不是在吃它们,这也不叫吃,叫融入,融入这个世道!” 第66章 法衣 沈墨心想:“那也不叫融入这个世道,只是历史的进程的罢了。” “前辈,它们是每个夜晚都会出现吗?” 女菩萨摇头:“起初我来时,它们是隔一两日才出现,最近才越来越频繁。我必须得在鬼节前,渡化寺中入魔中邪的僧侣,否则过了鬼节,它们中必然会诞生一位无心法师,不但没法渡化,而且极难杀死,成为有极高智慧的邪魔,以修行人道心为食物,祸乱世间。” 沈墨心中一动,“以前出现过所谓的‘无心法师’?” 女菩萨:“出现过两个,每次俱是一场修道人的劫数。你刚才见到那人皮经书了吧,其实那并不完整。真正人皮经书的源头仍被镇压着,跟你手中的鬼画一样,当然,摩诃寺内的人皮经书力量要比你手中的鬼画要强。你已经炼化鬼画了?” 沈墨点头,“是的。” 女菩萨微微一笑,“我们这些人,一旦动手,难免动静很大,拉扯间,凡俗的衣物容易毁坏。我刚才收集了一些魔气,你拿去炼化入鬼画里,正可以将它变大,弄成一件法衣穿,今后搏杀时,衣物便不容易坏了。” 沈墨:“多谢菩萨。” 女菩萨打趣:“你个臭小子,没好处的时候,前辈前辈地叫着,有了好处,倒是叫起菩萨来,比先前可礼貌不少。” 沈墨:“……” 那女菩萨对着沈墨一指,他顿时感受到一股魔气滚滚奔腾而来,好似江河呼啸,哪里是一些,这也太多了。 沈墨立时口鼻喷出元灵真火,就地炼化魔气。 在元灵真火的灼烧下,魔气的邪性魔意去掉不少,流入黑色的鬼画中。女菩萨说的没错,鬼画吞噬魔气,果然开始变大。 但这好处也不是白拿的,因为沈墨等于帮女菩萨处理了这些魔气,免得它们又散落在摩诃寺里。 难怪老婆子先前要让他先去僧房里参悟炼化鬼画之事,等她驱走邪魔,再交待摩诃寺的事情。 说事情是假,免费使动沈墨这个劳力是真。 不过这事情对沈墨有好处,着实是互惠互利的事,挑不出理来。 果然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已经活成人精了。 还有那千年的聊斋,哦,千年的黑狐王,能屈能伸,也是让沈墨大开眼界。 只是运道不好,赶上鸠摩罗什这蠢秃驴,误入摩诃寺,否则今后指不定能玩出多少花样来。 鬼画吞噬沈墨元灵真火炼化过的魔气,等于这魔气打上了沈墨的印记,更难以摆脱沈墨的控制。 随着鬼画不断吞噬魔气变大,最终变成一团浓郁的阴影,凝聚后成为一件法衣披在沈墨身上,大小如意,十分合身。 沈墨身着黑色的法衣,有淡淡的魔意外露,一般人再看他,即使看到他的面目,也仿佛有一层雾气笼罩,看不分明。 女菩萨看着他,心想:“本是崂山上清宫嫡传,玄门正宗。如今在卖相上,却越来越往魔道靠近。果然没有取错的外号,难怪要被叫‘邪君’。将来这小子要是彻底入魔,老尼着实罪过不浅。只是等他成长到那一步,我未必还在了,关我屁事。” 女菩萨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她赞道:“果然是仪容清俊,相貌堂堂。早几十年,我那徒儿若见了你,也不会失身给阎罗殿主。” 沈墨颇是无语,女菩萨重回青春之后,性格也变了,这也能联系到一起。 “多谢菩萨赐下魔气。” 好话不嫌多,万一还有好处呢。沈墨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听好话的人,尤其是女人。 夸一夸又不少一两肉。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一味的硬,一味的软,都不合适。这叫太极,刚柔并济! 沈墨以前就是靠着对敌人重拳出击,对金主卑躬屈膝,才走到一天这一步的。 当然,那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早已随着他破而后立,死而后生,随风飘散。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崂山上清宫弟子沈墨干的事,关他邪君沈墨什么事? 女菩萨叹口气,“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下山去吧,我得休息了,明天怕是还得继续辛苦。” 沈墨:“嗯,那就不打扰菩萨了。我想带走那黑狐王,可有什么妨碍?” 他知道这菩萨仗着琉璃佛塔的阵法之力,对摩诃寺内大小事务,了如指掌,刚才的事,瞒不过人家。 女菩萨白他一眼,这个臭小子,着实不要面皮,前一句不打扰,纯当放屁。只是善缘已经结下,没必要跟他生恶,否则前面的投资,岂不是打了水漂,女菩萨:“它是被那人皮经书盯上了,中了迷魂经文,才一直逃不出摩诃寺。它这种东西,本来极难杀死,只是遇上人皮经书,想要吃掉它,才不得不投靠你。我原本也是驱虎吞狼的打算,想借人皮经文之手,了结它。既然你收下它,那便随你去。 我等神通之辈,有时候总以为是话本的主角,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其实真不是这一回事。独来独往,遇见邪魔外道之流还好,可怕的是遇见自以为正道的同道,人家真要弄你,可不兴单打独斗,往往都是招呼好相熟的同门同道,届时给你安个罪名,来句‘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即使你修成三头六臂的神通,能打几个?所以立下教派,培养传人弟子,一是为了传下道统,二是为了年老气衰时,遇到仇家报复,还能有帮手。 你既然脱离崂山上清宫,又是幽冥教的眼中钉,这些事须得做打算。如今的世道,走捷径的人越来越多,虽说得长生难,但他们要获取力量,却比以往要容易太多。 所以你的做法,确实很对。你若是往后瞧得起水月庵,不妨拉她们一把,我水月庵也是感恩图报的,必不会令你失望。 好了,你把那黑狐王关进鬼画里,便可带它出去。这区区摩诃寺,还拦不住你手中的‘刀’。” “多谢菩萨指点,今后的事,晚辈说不准。但是晚辈向来是,人敬我一丈,我敬人三尺的。” 沈墨拱手告辞,飘然离去。 女菩萨一会,回过神,暗骂一句,“真的皮。” 原来一丈十尺,“人敬我一丈,我敬人三尺”岂不是大占便宜。 只是许久没有人能和她这样说笑了,女菩萨还是觉得新鲜。但若沈墨没这份修为,便是大大的不敬。 第67章 接管楼外楼(求追读) 摩诃寺外。 鸠摩罗什终于如获新生,虽然他现在更加不是人,他的心脏已经被黑狐王的魔魂代替。 但总算还“活着”,不是吗。 从前是他肤浅了,活着的形式有很多种嘛。鸠摩罗什已经开始适应新的身份,勘破色相之身。 他悟了。 什么龙象法王、龟兹国师、西域高僧、当世活佛。不过是虚名而已,尘埃而已。 鸠摩罗什看淡了色相虚名,因此对现在的身份并不排斥,他朝着眼前一身黑色道衣的年轻人,合十一礼:“小僧多谢主上相救。” 沈墨负手而立,身遭有无形的杀机酝酿起来,浑如霜降一般,周围居然飘起雪花,侵袭到鸠摩罗什身上。 他不得不运起龙象掌的功夫抵挡,烘炉一样的气血爆发,灼热化开雪花,如雨水汇集到他脚下。 同时,来自黑狐王魔魂之心的阴冷不停地催动气血,颇有阴极阳生的妙谛,使他能在沈墨的杀机下支撑。 过了半刻,无形的杀机收敛,沈墨微笑:“不错。” 虽然鸠摩罗什在摩诃寺吃尽苦头,一只腿还被吃掉不少血肉,但仍有不俗的本事。 “多谢主上夸赞。主上神通,当真是令小僧自愧不如。”鸠摩罗什这是真心话。 他有这等神通,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想起来,还是有些小心酸。都怪西域的修者太弱,让他膨胀不已,才小觑了中土的英雄豪杰。 只是既然见得此山高,他亦未尝不可。 这一点小心思,鸠摩罗什隐藏住。 沈墨:“你也不必自谦,若是从前,中土虽大,能胜过你的,也不过七八九十,可能还不止,反正不过三十个,便是现在,你也可能进中土前五百名,已经不错了。只是你运气不好,才……” 他最后的话,实是说到鸠摩罗什心坎上。他可不就是运气不好吗。鸠摩罗什对沈墨前面的话,还自我安慰,中土人口亿兆,他以前能进前三十,现在能进前五百,那也不错了。 放低姿态,放平心情! 南无阿弥陀佛! 沈墨话锋一转,“眼下,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楼外楼是我的产业,最近被幽冥教霸占,你懂我意思吗?” 鸠摩罗什立即懂了,“幽冥教好生霸道,居然敢巧取豪夺主上的产业,实在是人神共愤。小僧虽是出家人,却也见不得如此不平。主上再造大恩,小僧本是无以为报,便替主上去讨回楼外楼。 只是这楼外楼,可有炼神?” 说到最后,他语气稍弱。 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若是有炼神修者,当晓之以理。 沈墨幽幽:“炼神是应该没有的,里面最强的乃是妖魔鬼神之类,跟你应该差不了多少,已经成了我身上的道服。” 鸠摩罗什心底冒出寒意,这是被剥皮了? 他合十一礼:“主上慈悲,居然没将它挫骨扬灰。还请主上给个位置,小僧这就去替你取回楼外楼。” 沈墨随即说了个地名。 鸠摩罗什对中土地理,颇是熟悉,知晓离此处不过五百里,他连夜赶路,若是顺利的话,明日就能复命。 “你行动成功之后,先暂时接管它,当一段时间楼外楼的楼主。” “小僧必不辱命。” 想他堂堂龟兹国师,居然以后要当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实在跌份,得想个外号遮掩一番才好。 鸠摩罗什很快适应了角色,他也需要杀戮一番,以作发泄。 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吃了太多苦。 佛曰,不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在旁人身上,那痛苦永远不会消除。 鸠摩罗什奉命离开,沈墨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 他自然是要吞下楼外楼的,只是让鸠摩罗什冲在前面,真有意外,还能随机应变。 正所谓投石问路,顺道看看幽冥教的反应。 实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把幽冥教打痛了,打怕了,他往后难得清静,没法安心修行。 毕竟现在的世道,躲在深山里,反而容易错失机遇,他闷头苦修,人家靠着妖魔鬼神,不断获取强大的力量,等沈墨遇到瓶颈,止步不前,再想出山后,很可能就落后时代了。 还不如趁现在布局,以江城为中心,四处开花,掌握信息,主动把握机缘。 何况阎罗殿主还想来江城寻他? 呵呵,沈墨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他要先把楼外楼这幽冥教的爪牙拔掉! … … 楼外楼的总部叫极乐楼。 这是“鬼画”丹青子继任楼主之后,新取的名字。它是有大志向的,觉得楼外楼的业务仅限于刺杀,实在太过局限。 极乐楼改名之后,成了富人的销金窝。 因为此处的服务很好,号称在极乐楼里能满足任何客户的欲望,如在极乐世界的享受。 极乐楼名声渐渐起来,可是客人要找到极乐楼很难。 往往能找到极乐楼的客人,皆不普通。 极乐楼大厅,这是一楼,最普通的楼层。一名年轻的掌柜正接待一位新来的客人。 饶是他见惯各种客人,此刻也不禁暗暗吃惊。 来者是一个风度不凡的番僧。 但开门做生意,哪有拒绝客人的道理。 管他是和尚,还是尼姑,就算是菩萨、罗汉,只要给钱,都是客人。 年轻掌柜很是殷勤:“不知大师想要什么样的享受。” 番僧微微一笑:“阿弥佗佛,听说在极乐楼里,可以满足任何欲望,不知是真是假?” 年轻掌柜的语气颇是自傲:“这自然是真的,大师既然来我极乐楼,那就不该怀疑这一点。” 番僧又念了一声佛号,“甚好甚好,小僧如今满怀杀戮之欲,还请你们一并满足了我。” 说完,恐怖的杀意散发开。 番僧背后浓烟滚滚,似一只巨大的黑狐。 “南无阿弥陀佛。” 十分魔性的佛音,瞬息间笼罩了整座极乐楼。 第68章 黑色雷电 龙象掌伴随浓浓黑烟无情拍下,年轻掌柜立时倒飞,发出惨烈的叫声。 在恐怖的魔性佛音下,其余人浑浑噩噩,见到这样的场面,居然忘记逃跑。 不一会,充满欢乐的极乐楼,化为屠宰场。 “南无阿弥陀佛。” 魔性的佛音,带着往生超度的韵味。鸠摩罗什的龙象掌一一拍下,解决极乐楼的反抗。 终于有种得到发泄的舒畅。 此刻,他已经入了魔道。 但是和黑狐王的结合也愈发紧密起来。 魔亦是道。 入魔又如何? 他已经想通了,顿悟了。 来自密宗的经文在他心头一一流过,跟黑狐王的魔性邪意结合,居然在鸠摩罗什额头生出一个黑色的“梵”字。 从此刻起,鸠摩罗什不再排斥黑狐王,而是要直面心中魔性,体会魔道。 他心想:“从今往后,便无龙象法王,唯有魔僧鸠摩罗什而已。” 鸠摩罗什将入魔后的自己跟过去的自己分割开。 他一步步上楼,早有一位青衣剑客等着,沉声喝问: “来者何人。” 鸠摩罗什微微欠身合十,身上浓烟不散,魔气惊人,“邪君座下——魔僧,奉我家主上邪君之命,前来收回楼外楼,至于以施主们的性命来满足小僧的杀戮欲,便是小僧来这一趟的辛苦费了。” 青衣剑客面容一冷:“楼外楼什么时候成邪君的了。当真好胆,你想收回楼外楼,且问问我手中剑答不答应。” 他话音未落,手中长剑一抖,影子剑意爆发,霎时间笼罩眼前自称邪君座下的魔僧。 一共七七四十九道影子剑气一起出现。 正是巴山“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剑法和影子剑气的融合。 这剑法昔年称雄江湖,到如今的时代,也不落伍。 何况青年剑客还将其和影子剑气结合,配合七七四十九道有影无形的剑气,将回风舞柳剑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记住,杀你的人叫柳随风。” 这剑法他靠着一名剑仙化成鬼神后的一截残肢,修炼而成。自以为修成之后,不比传说中的炼神高人差,如今只恨来的不是近来风头极盛的邪君。 好在先杀一个邪君座下的魔僧,小试牛刀,亦无不可。 七七十九道影子剑气,结成回风舞柳剑阵,淹没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额头的“梵”字,黑气愈发浓郁。 龙象掌缓缓拍出,似慢实快。 周围淹没他身躯的影子剑气,发出呜咽声,丝丝缕缕地断开。 柳随风额头生出细密的冷汗,汇聚在脸颊,滴落地板。 “怎么会?” “不,你绝不是什么魔僧。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给邪君当属下,你就是邪君。” 柳随风信心破碎,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居然只是邪君的属下。 凭他新练成的剑法,要不是楼主太过诡异,他也有资格去问鼎楼主的宝座。 魔僧淡淡一笑,轻轻拍出龙象掌,往信心全无的柳随风身上轰杀过去。 黑狐王狡诈的智慧占据了上风,不能让主上身边有别的很厉害的下属,否则岂不是让它的重要性大大降低。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很容易被抛弃的。 这也是它鼓动鸠摩罗什在极乐楼大开杀戒的深意。 主上身边有它一个“黑狐王”就足够了。 柳随风重重挨了一掌,喷血不止。随后他面容上浮现出一根指骨状的短剑刺青,硬生生吊住他的命。 “剑骨?”黑狐王的声音自鸠摩罗什口中发出。 随后,魔魂之心怦怦直跳,鸠摩罗什气血愈发澎湃,龙象掌再度拍下。 一掌,两掌,三掌…… 足足接下七掌。 柳随风靠着脸上的诡异刺青,硬生生接下七掌。 明明口喷鲜血,连五脏六腑的碎片都吐出不少,居然还没死去。 但是他脸上的诡异刺青泛起猩红的血色,愈发浓郁,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阿弥佗佛。” 鸠摩罗什再度拍下一掌。 黑狐王浓烟滚滚,张牙舞爪地朝柳随风脸上的诡异刺青咬去,它看上了这玩意,正好可以补一补。 可怜的黑狐大王,近来屡受重创,离油尽灯枯其实不远了。 就在此时,一道阴沉的黑色雷电,仿佛一道黑色的水流乍然出现,没有管鸠摩罗什的一掌,而是冲向黑狐王所化的浓浓黑烟。 滋滋滋! 黑狐王发出一生惨叫。 鸠摩罗什因为黑狐王受到重创,感同身受,拍出的掌力紊乱,自身气血大逆,不由浑身颤抖。 他掌力溃散,没有再拍出一掌,而是猛地收回手掌,负手而立。 硬生生压抑住身体的颤抖。 黑狐王的声音自他嘴中发出:“谁在偷袭?” 它暗自大恨,到嘴的邪意剑骨没吃到,反而挨了偷袭。欺负它一个快要油尽灯枯的老人家,这合适吗? 可恶。 “原来千年前凶名赫赫的黑狐王也不过如此,我在旁边看你这么久了,你一点察觉都没有,实在令人失望。”昏暗的楼道里走出一个神情阴郁的黑衣男子。 他足下有黑水一般的雷电朝鸠摩罗什蔓延开来,诡异邪性的雷电肮脏污秽,却又有莫测的凶威,散发出恐怖的气息,包围了鸠摩罗什。 滚滚的黑烟自鸠摩罗什脚下散开,涤荡黑水的入侵,却不停发出滋滋之声,好似皮肉被火烧到。 鸠摩罗什脸上现出狰狞的神情,额头的“梵”字若隐若现。 现在鸠摩罗什陷入了极大的挣扎中。 黑狐王大恨,要不是它一直没有恢复元气,还不断被消耗,这等手段,岂能伤到它。 现在的它被鸠摩罗什害得连过去半成的实力都没有。 而且这黑水雷电,对它居然有近似雷法的克制,只是雷法阳刚正大,这黑色雷电的伤害却十分阴损。 黑色雷电汇聚的黑水不断冲击黑狐王,鸠摩罗什面露挣扎、苦痛。 柳随风颇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出来救他的人,对方是受“判官”邀请来极乐楼享受的贵宾,到极乐楼大半个月以来,天天无女不欢,从来都是一副被色欲掏空的肾虚模样,他完全没法将对方和厉害的神通者联系在一起。 第69章 阴五雷 他本以为对方是个纨绔公子,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神通者。 那恐怖的黑色雷电,居然轻易就击败了差点屠戮整座极乐楼的魔僧。 纵使传说中的邪君沈墨,怕也比不上眼前的阴郁男子。 柳随风心丧若死,本以为他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没想到他只是抓住了一朵时代卷起的小浪花? 这短短时间里,他经历了从话本主角的心态到话本里小配角的转变。 心里落差很大。 像千尺瀑布那样大。 好在来寻衅的魔僧如今的下场很不妙,柳随风心里略感安慰。他还从阴郁男子口中知道了魔僧的身份——“千年前的大魔头黑狐王?” 因为黑狐王在江城出现过,关于它的事迹,柳随风作为楼外楼的副楼主,略有所闻。 这些信息涌上心头,他心里更加平衡。 好歹他也是跟这等大魔头缠斗过一阵,虽然是靠邪剑骨耗损了他许多生命元气,方才保住性命,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他不是那么弱小,只是今天遇到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 阴郁男子用一种嘲讽的神情看着不断遭受黑色雷电冲击的“鸠摩罗什”。 黑狐王的声音从鸠摩罗什口中发出:“哼,若非本座没有恢复元气,怎么会被你偷袭得逞。我劝你好自为之,赶紧放了我。” 阴郁男子不禁失笑,“千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脑子竟然如此不灵光吗?你觉得你还有逃出去的可能?现在的你,怕是要油尽灯枯了吧。正好我最近消耗了一些元气,便拿你来做滋补。修行光靠练是不成的,三分靠练,七分靠‘吃’。”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毫无血色的薄薄嘴唇。 黑水一样的黑色雷电对“黑狐王”的冲击愈发凶狠起来。 鸠摩罗什一心一意地运功抵挡,耍嘴皮子的事,交给了黑狐王。 黑狐王的声音再次出现,“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本座会怕你不成?” “是么?”阴郁男子脸上生出猫戏老鼠的玩弄。 在他看来,黑狐王已经临近油尽灯枯,只是在做无畏的挣扎而已。而他嘴上戏弄,实则也无比稳重地用神通磨损对方的元气,即使对方临死反扑,也会在时间的消磨下,弄不起什么大风浪。 如果他此刻毫不留情的全力出手,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死前反扑。 滋滋滋之声不绝。 黑狐王闷哼一声,“主上救我。” 阴郁男子立时警惕起来,感知往四周仔细扫过。其实他刚才已经扫过一遍,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这次的结果是一样的。 “主上?黑狐王莫非真的认那什么邪君为主了?看来他并没有在附近。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在这里等他。” 阴郁男子似笑非笑。 “真的吗?” 一声淡淡的低沉魔音在阴郁男子耳边响起,还有勾魂夺魄的韵味,颇有传音搜魂大法的精妙。 阴郁男子瞬息间心里生出极大的恐怖,浑身汗毛好似竖起,身体绷紧。他往身边一瞧,一个穿着深邃黑色道服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他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同时他身体本能地一躲。 刀光一闪。 他奋尽全力地往地板一滚,仍旧没有完全躲开刀光,一条胳膊留在了地板上,伤口的鲜血止不住往外流。 他用黑色的雷电捂住创口,使伤口受到强烈的腐蚀,方才暂时止住鲜血外流。但是伤口上红色的铁屑,拥有可怕的诅咒之力,他的办法并不能真正地止住血。 “崂山上清宫的如影随形,你是邪君沈墨。”黑水一样的雷电迅速收回到阴郁男子身边,护住他身周。 他一眼认出刚才沈墨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身法。 崂山上清宫的如影随形! 真正的炼神境界施展出这门身法,果然不是他这个神将能够轻易觉察到的。他有炼神的神通,却无炼神的境界,在感知上比对方确实差了一截。 可恶,要不是这家伙偷袭,他绝不可能丢掉一只手臂。 沈墨幽幽地开口:“没想到你居然认得出我这一门如影随形的身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这门神通是龙虎山的阴五雷?你是龙虎山的神将?” 龙虎山的五雷正法分为阴五雷和阳五雷。 阳五雷方才是玄门正宗的修行之道。 阴五雷却是神将修行的功法,阴诡邪异,非是雷霆的堂皇正道。只是威力强大,且十分阴损,向来令人闻风丧胆。 “我跟你一样,都是弃徒而已。”阴郁男子神情阴冷。 又是一刀,阴郁男子早有防备,可还是被斩破黑色雷光。因为柴刀的青红雷电阳刚浩大,对他的黑色雷电,有天然的压制。 这种压制是深入骨髓的。 阴五雷的雷法,到底偏了邪道。 真正的雷霆之力,对于他的黑色雷电,仍是具备如对上邪魔的压制力。 阴郁男子胸口又挨了一刀,创口很浅,可是血流不止。 “你凭什么和我一样。”沈墨淡淡开口。 柳随风在旁边看呆了。 他本以为阴郁男子才是踩在时代风口浪尖的人,没想到他还是错了。传说的邪君,果然不负传闻。 这人近来能有如此的盛名,绝非空穴来风。 他的心气再次跌落。 难道他连时代的小浪花都没抓住? 阴郁男子很是难以接受,龙虎山明明是正道第一大派,崂山只不过排第二而已。 同为弃徒,凭什么对方能比他强? 他深深的不服。 深沉的黑水雷电轰然爆发。 阴郁男子捂住伤口,没有朝着沈墨绝命一击,而是战略性撤退。只要活着,就不算失败。 “走得了吗?” 一层如有实质的空气,化成气墙,早就封锁在阴郁男子身边。 阴郁男子刚刚借着爆发之力,一跃而起,便被恐怖的气墙压住。同时一道惊人至极的刀光落下。 他无路可逃了! 第70章 世情如刀,举起屠刀 阴郁男子苍白的脸上闪过不正常的嫣红,一股可怕的爆发力出现,撞开气墙。 但他还是没有逃脱。 披在沈墨身上的黑色道服朝他身处的位置覆盖过来。 “楼主?”柳随风惊疑不定。 他从黑色道服流出的气息里感应到了楼主的气息。 阴郁男子却立即陷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处境里,恐怖的黑暗覆盖了他。 他立即意识到,这道服是一件可怕的邪器。 “他居然拥有两件灵异器物。”阴郁男子实是无比的嫉妒。 同时,他身上渗透出可怕的黑水雷光,仿佛有什么丑陋的怪物要从他体内出来,苍白的脸上长出不祥的红色肉芽,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气息。 黑水雷光凝聚成一把刀的形状,朝着他面前的黑暗斩去。 危险关头,他也顾不得强行催使超过身体承受极限的鬼身力量会有何等后患了。 电闪雷鸣。 恐怖的气流撕破黑暗,露出一线光明。 阴郁男子往那一线光明钻出去。 可当他从黑暗中出去时。 气流坍塌,轰鸣大作,冒着青红电芒的刀气,劈头盖脸而至。 他欲燃烧生命,极度催发血肉的潜能,饲养鬼神,获取力量,试图和对方同归于尽。 “死。” 一声恐怖的魔音灌入他的脑海里。 这是逆转金刚禅狮子吼的恐怖魔音,完全打断他的秘法。 随着这一声魔音,青红电芒贯穿他的头颅。 “叛逃龙虎山者,当受五雷轰顶之刑。” 阴郁男子突然想起当初在龙虎山发下的誓言。 应验了吗? 没有更多的思考了。 他的头颅爆炸,留下一具焦糊且残缺不全的尸身,同时一条墨青色的小蛇钻出来,想要逃跑。 但是那道服没有给它机会,直接将它吞没。 深邃如夜的道服再度披在沈墨身上,同时他的袖口出现一条墨青色的小蛇,与道服本身的颜色有所差别,但不仔细看,也容易忽略。 鬼画道服和小蛇是不同的鬼物,此刻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可是鬼画道服有沈墨的真炁支援,很快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墨青色的小蛇只能在袖口苦苦挣扎,没法逃脱。 它渐渐要成为鬼画道服的一部分。 虽然用了诸多手段,露出底牌,但是沈墨收获了一只能使用阴五雷的鬼物。同时他意识到鬼画道服的潜力,居然可以通过收服鬼物,让它变得更加强大。 只是鬼画明显差柴刀不少,它吞不下柴刀,还会被柴刀伤害本源。 等回去后,沈墨可以尝试控制小蛇,往后凭借小蛇,仿照袖里青蛇的剑法,可以炼成一门有阴五雷威力的“袖里青龙”神通。 龙有风雷的属性。 恰恰和阴五雷相合,名字取的自然合适。 本来只是来给接管楼外楼的鸠摩罗什压阵的,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龙虎山的丹经,苏子默还没送来,反倒是让他先得窥了龙虎山的阴五雷之妙。 若是龙虎山知晓他掌握了阴五雷,怕是难以善了。 可那又如何,吃到嘴里的东西,还能吐出来不成,何况他还给龙虎山清理门户。 看着给青红电芒轰碎脑袋的阴郁男子尸身,沈墨心中做了计较,说不定还能拿来做做文章。 但眼前还另有事情需要解决。 沈墨瞧向楼道间的黑暗,缓缓开口:“出来吧。” 自黑暗里多出一道身影,乃是个中年男子,腰间插着一支邪异的判官笔,笔尖猩红,似乎饱饮鲜血。 沈墨眼神微微眯着,仿佛射出锐利如刀的锋芒,一字一顿:“判官。” 他心思急转:“这家伙伤势好了?” “沈墨,你的进步真是让人害怕。”判官的声音在楼层里来回游荡,使人有种生死不由自主的异样感觉,“原本你逃出地牢,孟婆追杀你失败后,我想接手的,可惜,我当时被要事绊住了,否则你成长不到现在的程度。还有这把刀,要不是这把刀,你再次在江城出现时,绝不可能坏我们的好事。 只是你既然成长到现在的地步,那也不算是坏事了。我们会在你最成熟时收割你的,好好珍惜你现在的时光。” 他话音未落,一道刀光劈中他的身影。 却自然而然溃散,没有留下痕迹。 显然眼前的判官并非真身,而是一种邪异力量形成的幻影。 判官的话或许是真,也或许是假,只是想给沈墨心里留下一颗恐惧的种子。 沈墨丝毫不为所动,只要足够强大,什么阴谋诡计都是云烟。 对方现在都没敢来动手,以后更没有机会。 等到将来,他会更加强大,这是毫无疑问的。 沈墨朝柳随风看过去。 “小人柳随风,拜见邪君。”还没等沈墨开口,柳随风便跪倒在地。 他多年以来的骄傲,已经在刚才粉碎了。 一个人至少要经历三次认知上的新生。 认识到自己出身普通,这是第一次。 认识到自己很普通,这是第二次。 认识到自己的后代很普通,这是第三次。 柳随风短短时间已经到了第二次认知上的新生。 “给我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沈墨淡淡开口。 柳随风:“我也可以为邪君大人效劳,我可以保证忠心邪君大人,绝无二心,我身上还有一件宝物,愿意献给邪君大人,只要是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做不误。” 沈墨拔出柴刀,往他脸上伸过去。 柳随风强行压住绝境反击的冲动,因为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没有用。柴刀的刀锋离他脸越来越近,死亡也仿佛越来越近。 他浑身冒出冷汗,心里充斥绝望,可仍是一动不动。 最后柴刀的刀面拍了拍他脸上指骨状的短剑刺青。 沈墨:“太弱了。” 当柴刀接触指骨状的短剑刺青时,沈墨甚至能感受到柴刀的不屑一顾,仿佛是遇到路边可以随意践踏的杂草一样。 显然这等程度的鬼物,柴刀完全提不起兴趣来。 沈墨自然也懒得将它收进鬼画道服里。 还是让它再成长看看吧。 沈墨转身看向“鸠摩罗什”:“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漆黑如墨的身影,消失在极乐楼中。 鬼节到来之前,他还可以开发一下鬼画道服的能力,过了鬼节的风波之后,便可以全力着手元胎的缔结了。 如今的世道,修行是争,是抢。 大道之争,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其实从前也一样,只是更隐蔽一点而已。 世情如刀,滚滚而来,世情如水,避无可避。 该当如何? 那就举起屠刀而已。 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再跑也不迟。 第71章 道可刀,刀可道 沈墨回到江城,一点火光在远处的阴影里由暗而明,现出一老一少的身形。 老者是赊刀人柳逢春,少是阿羞的弟弟,那个有些许预知能力的侏儒。 沈墨眼神掠过赊刀人,看向侏儒,“你知道我会路过这里?” 他淡淡说着话的同时,精神化为实质,无孔不入般对侏儒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压迫。 只是话一说完,适才巨大的精神压迫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侏儒身子往前栽倒,撑了撑地面,立即起身,他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看了看赊刀人一眼,又看向沈墨,“我想向大人你请教一个问题,可以吗?” 沈墨淡笑:“你先说问题。” 侏儒恭恭敬敬施礼,“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但我可以说说我这些年来对修行的感悟。柳前辈听完后,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看法。” 这场论道有些突然,却是侏儒人生的关键节点。他显然遇到一个关卡,涉及到他自身是否“活着”的意义。 因此不惜用预知的能力,在这里等候沈墨,企图能得到开解。 在江城里,沈墨是唯一能在这个问题上,给予他重大启迪的人物。同时沈墨对于他的存在,也有一些好奇,对于沈墨而言,侏儒这一出生就死亡的存在,到底算不算活着,实是对他修行的一种印证,同时也恰好能对他最近遇到那些诡异事物的不可思议处,做出一定程度的启发。 诡异力量显然是成为长生种的重要方式之一,但它对长生的帮助究竟在哪里,这是值得沈墨深思的问题。 他整理思绪,继续从从容容道:“天地万物本由阴阳而化,来到世间那一刻,便有了生死。我的目标是超越生死的局限,试图做到只生不死。这是对事物从出现到消亡的必然之理的颠覆,我现在所做,也无非是延长这个过程。 并不能从人生中“必死无疑”的困境中解脱出来。我想我很可能永远都没法走出这个困境,却对此我有额外地无穷动力。 人生最大的乐趣,岂非是挑战不可能为可能。去做一件旁人做不到的事。以其独特,彰显于“我”与“他人”的区别。” 侏儒低声自语:“‘我’与‘他人’的区别。” 这句话对他大为触动,到底他是一只生来有预知能力的“鬼”,还是有“鬼”能力的人,这并不重要,在于“我”是谁? 赊刀人微笑:“在老夫看来,长生不死只是虚渺无凭的传说,真实动人的生活,才是人生的动人之处。一心一意为了长生,忽略其他,这样的生活实在太过无趣,并且不正常。” 沈墨洒然一笑:“正是人生的动人之处,才会让人不愿意埋入黄土,每一个生命的诞生,其实都是一场奇迹,当人生的遭遇一幕幕反馈到心灵中时,有时候会有不可言喻的美妙情绪诞生,才会有对生的无限眷恋和渴望。 生死是人生必经的话题,实是无可避免啊。所以我才要那么的努力,试图解开这个难题。” 说吧,沈墨从一老一少身边走过。 老者年近百岁,实则生机勃勃;少者年纪轻轻,可出生那一刻便没了生机。 老和少,生与死,当真那样界限分明吗? 未必。 沈墨突然生出一种冲动,这世上的人,当真算是“活着”吗? 鬼画、柴刀、袖口的墨青色小蛇,它们也是“活着”。 不可言喻的魔性,正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哦不,从他修炼阿鼻地狱道时,魔性早就有了。或许还要更早。求道纵死心如铁的执念,何尝不是魔性? “呵,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沈墨脑海里飘过这样一句话。 赊刀人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沈墨的身影给他一种恐惧又向往的感觉,恐惧的是沈墨身上的魔性,向往的是沈墨身上的道心。 道心和魔性同时具现。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已经是许多年前了。 那是他的师兄。 柴刀的上一任主人。 “刀只能赊,有借有还。还的不是赊刀人,是刀,更是道。”赊刀人想起师兄当年留下的疯言疯语。 “道可刀,刀可道。”师兄入魔疯癫时,说的未必是疯言疯语。 … … 沈墨没有回到保安堂,他在江城的地下暗河里。在地底,远离尘世的喧嚣,不受外界打扰,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你是魔。” 沈墨身边站着一个白衣沈墨,跟他身上的黑色道服形成鲜明的反差。 “为什么这样说?” 白衣沈墨好似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黑衣沈墨又是另一个存在。 但是两者本质上是一样的。 没法区别。 白衣沈墨:“你是魔,不是从获得柴刀时开始的,也不是修炼阿鼻地狱道开始的,而是从一开始便是魔。 你总能觉察到别人心里的情绪,只要你想利用谁,你就能不着痕迹地变幻成对方喜欢的性格,什么才是你的本性呢?怕是你自己也不清楚。 水没有你变化多端,冰没有你冷硬。 元胎是道胎,你的心却早已是魔种,你确定要缔结元胎吗?它一诞生,便会被你本质的魔性污染。长青子说你是混世魔王,混在世间的魔王,那是喜欢玩弄人心的天魔。 你往前走,修的不是仙道,而是天魔之道。这是和你一开始修炼的玄门正道是背道而驰的路子,完全对立。” 黑色道服的沈墨神情平和,“那又如何?完全对立,背道而驰,但你要知道,大地是圆的,最终总要殊途同归。” 地底的暗河,在他的话语中,似乎变得汹涌澎湃。 白衣沈墨的身影扭曲,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进入沈墨的体内。 这是道心对魔性的拥抱,还是魔性对道心的污染? 沈墨觉得都不是。 他是以魔性在培育道心。 魔性种道! 身上的漆黑魔衣发出呜咽声,它身上的深邃魔意,连通袖口小蛇的魔意,也一并流入沈墨体内,以魔性滋养道心,这等诡异法门,若是给崂山上清宫这些玄门正道知晓,定会感到震惊和恐惧,这是何等的离经叛道。 可是,即使沈墨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只会一笑置之。 因为崂山上清宫的修行法若是能得长生,那么历代的祖师,也不会逝去。 从来如此的修行法,并不意味着是对的。 或许有朝一日,沈墨是那个来到世间,纠正修行法的人。 第72章 异宝 人间已经是盛夏,地底暗河的寒意却阴冷入骨。沈墨以魔性滋养道心,开启了修炼。 他不疾不徐,丝毫没有因为鬼节的临近受到影响。 修炼是第一等大事,其余事情是细枝末节,是人生的点缀。 换而言之,追逐长生是他人生的枝干,人生的精彩动人之处,是枝干自然而然延伸而出的花和叶。 周围来自暗河的寒意结合深黑道服上传来的魔意,不断地进入沈墨的体内,这些魔意和沈墨体内精纯至极的真炁纠缠在一起。 魔意带着冰寒,真炁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水磨工夫中变为纯阳。 阴寒和灼热交替,仿佛置身冰火地狱。 但沈墨的思维无比平静,心灵好似化为纯白没有瑕疵的世界,就像多年以前,崂山的那场大雪。 那一天,山中飘起百年难见的雪花。沈墨在山里练剑。 那是一招叫做“雪飘人间”的剑法,来自扶桑国。沈墨趁着那天的大雪,企图从真实的雪国世界里,悟出这一剑的精髓。 一片片雪花不由自主受到他剑尖的牵引,如一片片白色的梅花瓣,漫空飞舞,煞是好看。 长青子一声淡淡悠悠的叹息惊动了他。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示意沈墨和他比剑。 那自然是一场惨痛的失利。 同时来自树枝的真气击中他的穴道,令沈墨生出麻痒难挡的感觉。无论他如何运功,都难以拔除来自树枝的真炁。 “知道为什么你解决不掉这一份麻痒吗?这一招剑法的精髓,和我这一剑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长青子解释。 沈墨思索半响,“师父,莫非你注入树枝的真炁有灵性。” 长青子微笑:“不错。等你有一天能赋予真炁灵性,便能像我这样了,一击之下,真炁深入敌人血肉,哪怕只沾染了一点半点,也会如跗骨之蛆,难以除灭。 那时候,你再用这剑法伤敌,那么他中剑之后,便会日夜如置身冰天雪地里,犹如雪飘人间,人间处处皆是雪飘,避无可避。而不是舞弄雪花,只能吓唬人。” 赋予真炁灵性! 现在想来,便是元灵和真炁的结合。 不,是真炁的进一步凝练——真元。 到了这一步之后,自身的真炁对旁人来说,那就是一种病,一种污染,难以根除,更甚者,说不定还能汲取敌人的血肉精华,壮大自身。 细想起来,竟有些悚然,这不是和妖魔鬼神很像。 沈墨突然意识到长青子死亡的真相。 他最后一次见到师父时,师父瘦得只有皮包骨,没有血肉,浑身发黑。他以为师父是中了暗算,实际上不是。 面对这样的处境,长青子很淡然,似乎早就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来临了,“我要死了。” 那是沈墨听过最从容面对死亡的一句话。 没有恐惧,没有颤栗,没有绝望。 沈墨却多少有些伤心,有少了一株可以依靠的大树的些许失望,也有因师徒情分而生的一点感伤,当然也少不了对死亡的厌憎和恐惧,“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长青子微笑:“我已经快死了,无论你帮我做什么事,也无非是给我一点心灵上的慰藉。为师修行多年,心志还算坚硬,不需要这种慰藉。现在是师父为你再做些一点事,你要牢牢记住师父现在的模样,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沈墨那时候本以为是长青子要通过他当时的形象,让沈墨直面死亡的恐怖。 现在却隐隐察觉到长青子的真正用意,他的死亡源于生出灵性的真炁。或许师父的真炁已经产生变异,不再满足于吞噬旁人的血肉精华,最终把师父也吃了。 是的,它既然能食旁人的血肉,自然也能食自己的。 都是肉,能有什么分别? 正如柴刀可以杀别人,也可以杀沈墨。 所以壮大真炁的同时,控制它比壮大它更重要。 不能失控! 沈墨的神智恢复清明,魔性对道心滋养的速度缓慢许多,以魔性养道,而非以魔性污染道心。 多年前的回忆,警醒了此刻的沈墨。 他差点沉浸在修炼中不可自拔。 沈墨惊醒后,同时生出一丝异样之感,原来他身周魔意勃发,导致原本干净的地底暗河,变得污秽不堪。 但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颗干涸枯萎的黑色莲子飘到他面前,紧紧依附他,不肯离去。 沈墨拿起这颗枯萎的黑色莲子,生出强烈的感觉,它虽然看似枯萎,实则仍有一股纯净的生命力蕴藏其中,而他的魔意不自觉进入莲子,化为无比精纯的元气,分出一部分流入沈墨的体内。 黑色的莲子,竟要以他的魔意魔性为食物,转化出的却是精纯元气。 同时莲子长出黑色的须根,在沈墨的血眼观察下,犹如黑色的肉芽,异常邪恶恐怖。 偏偏它内里的生命力极度纯净,给人一种黑暗中的烛火之感,给人以无限希望。 这绝对是一件难以言喻的奇妙宝物。 “江城将要出现一件异宝。” 沈墨想起神尼前辈的话。 同时,莲子接触到沈墨的魔意之后,有生根发芽的趋势,同时散发出一种异样的波动,有着不可言喻的淡淡香味散发出来。 这种香味能无视阻碍,散发到地表,很容易被修炼者以及被妖魔鬼神附身的人物察觉。 至于沈墨,在这种波动下,与黑色莲子产生了一种神秘的联系,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黑色莲子试图和沈墨共生共长。 共生,不是寄生,也不是附身。 沈墨的魔意魔性浇灌了它,使它的生命力复苏,生根发芽。 它来到世间。 它觉醒。 它和沈墨共生共存, 它们是一体的。 沈墨陷入这种玄妙中,心里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异宝竟是我自己。” …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江城中的修炼者,以及那些获取妖魔鬼神力量的人,都感受到了江城有种神秘不可言喻的香味。 在他们呼吸吐纳时,这种香味会帮助他们修行,仿佛江城如同仙佛道场,是某个洞天福地。 哪怕江城前段时间才出现一场白骨如山的屠戮,还有邪君的恶名威慑,仍有各方势力的人,受到这种异变的吸引,蜂拥进来。 这时候,自神都前来江城宣旨的镇魔司的成员,带着苏子默要交给沈墨的东西,也正在赶来江城的路上。 圆意面对这种局面有些担忧,因为沈墨好几天没露面了。但他通过半块魔佛法印,知晓沈墨就在江城附近。 只是这种感应,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变得十分模糊,使他无法确定沈墨的位置。 他决定先找石三过来,先做一些应对之策。 第73章 同化(求订阅) 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我的治愈系游戏》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第74章 回魂(求订阅) 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说一下,现在是防d章节内容,三十分钟后就会修改,其实现在半夜两三点,也应该没啥人看书了。 其他网站看到这个内容的读者,抱歉,你们请到起点来看这本书,很简单手机下载一个起点客户端就行了,看我一本书也不贵,一个月充其量五六块钱。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如果有不小心真的在半夜两三点,看到这章内容的读者,可以等早上起来,按照如下办法可以轻易解决。 请在半小时后再次打开章节,便会自动更新为正式章节。 如果大家下载了防盗章节,无论是还是腾讯书城的用户,只要半小时后点击目录页,长按这一章节的标题,确定重新下载就可以继续看了。。 第75章 身死魂活,魂死道生(求订阅) 新月阁前小湖涌出的黑雾已经笼罩了大半个江城。 城中的房屋在魔雾侵袭下,显得阴冷破败。所有的门户,都紧闭着,没有人敢随意出门。 甚至稍微觉察到不对劲的人家,早已提前跑到乡下去避难。 但还有许多修炼者汇集在江城里。 “魔湖。” 这是大家对涌出黑雾的小湖的默认的名字。 虽然忌惮黑雾,可是那种异香对修行的帮助,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只是在越来越多试图闯入魔湖的人们失手后,死亡到底惊醒了剩余的人。 只是他们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徘徊观望。 旁边在魔雾下,显得诡异冷清的新月阁成为许多人落脚处。 但阁中的经声,多少引起了外来人的忌惮,同时极有默契的没有去打扰。 因为经声对妖魔鬼神有明显的克制效果。 谁也不想中断经声,引来意外。 莽撞的人,早已死在魔湖里面。 剩下的人,多少有些谨慎。 不肯离开,乃是不愿意错过一场机缘。 新月阁下的阴影里。 一个白衣丽影,一道黑影。 正是“孟婆”、“判官”。他们自然察觉到了经声。 “摩诃寺的琉璃光王咒。”孟婆有些惊讶。 判官:“解决掉他?” 孟婆淡淡:“你去。” “自然我去。” 判官知晓念诵琉璃光王咒的是谁。 那是差点和他融为一体的衍法的弟子——圆意,更是沈墨的好友。 判官闯入了新月阁,直接到了圆意他们身处的房间外。 云水禅心四个字飘逸柔和。 可是判官看得很不舒服。这是沈墨的字,以前他很欣赏,现在特别讨厌。 柳晚晴第一时间拦住了判官。 “属下白无常使柳晚晴拜见‘判官’大人。” 她认出了“判官”标志性的装扮。 “嗯,你让开。” 判官对于一名小小的无常使并不放在心上。幽冥教派出的卧底很多,出现在新月阁不足为奇。何况对于柳晚晴他有一点印象,那是安排在晋阳长公主身边的卧底,几年前来到了江城,从前和沈墨关系还不错。 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柳晚晴略作犹疑,还是鼓足勇气,“判官大人想要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判官一道掌风落在柳晚晴身上。 柳晚晴双手结了一个法印,散发出淡月之辉,如水波荡漾,接下掌风,只是仍旧吐了好几口血,退了好几步。 “水月印。”判官眼神微微眯着。 以幽冥教的势力自然清楚前段时间水月庵的老祖铁肩神尼到了摩诃寺,行镇魔之举。 难不成这小小白无常使,居然还搭上了水月庵,还是水月庵派来幽冥教的? 因为阎罗殿主多年前和水月庵一位女弟子有过情缘,所以判官知晓对方和水月庵有关系,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哪里学的?”判官决定问清楚。 柳晚晴扯起虎皮,“属下叔祖是赊刀人柳逢春,昔年和铁肩神尼有一份善缘,前段时间铁肩神尼来见我叔祖,看我顺眼,以醍醐灌顶的手法,传了我这门水月印。” 赊刀人、铁肩神尼、阎罗殿主,这三个人居然都和柳晚晴扯上关系,判官心里顾忌更甚。 他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关系,本教对于你这样的人才,向来是不吝重用的。你让开,此事过后,我会给你安排个更好的位置。” 幽冥教的弟子分两种,一种有背景的,一种是没背景的。 显然柳晚晴给他归类到了有背景的里面。 这种弟子,只要不是犯了大错,他们一般不会重责。 沈墨是例外。 因为幽冥教和崂山上清宫恩怨太深,而且沈墨修炼了阿鼻地狱道。那是“冥子”才能修炼的绝学,按规矩,抓住沈墨之后,要让他一一经历十八重地狱的酷刑,将其折磨致死。 只是没想到,沈墨居然能挺过十八重地狱的酷刑。 这是超乎判官、孟婆等人想象的。 他们很怀疑,沈墨是靠着阿鼻地狱道才能挨过去。 自从幽冥教第三代教主衣无血之后,再无人练成阿鼻地狱道,是以即使判官、孟婆,也不知道阿鼻地狱道究竟有何等他们尚且不知的神妙。 柳晚晴:“判官大人,里面那位大师,乃是铁肩神尼命晚辈照看的。” 判官:“哦?” 柳晚晴:“昔年摩诃寺一位大师和铁肩神尼有一段善缘,如今摩诃寺只剩下他一个传人,所以铁肩神尼欲要提携他。” 判官和衍法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自然知晓这一段隐秘。他对柳晚晴的身份,有了更多的忌惮,但还不足以让他改变心意,谁叫里面的和尚跟沈墨走得太近。 同时,他也想知道沈墨到底有没有受到灵位的影响。 正好拿圆意来考验沈墨。 “知道了。” 一根判官笔带起猩红的血光,一挥! 磅礴的红色真炁如笔直的枪尖,击中柳晚晴,将其功力封住。 柳晚晴一时间失去功力,没法再做有意义的阻拦。 判官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禅音吼叫。 柳晚晴这一会的拖延,还是有效果的。 圆意已经做好准备。 判官面对扑面而至的禅音吼叫,显然没做足准备,一个金色的卍字符击中他胸口,破开一个黑窟窿。 显然他现在这具身体并非实体。 他也不是判官的全部。 “阿弥佗佛。”圆意喉咙沙哑,起身到了门前,深深地看向判官。 判官冷笑:“好和尚。” 圆意忽地叹一口气,“住持。” 声音虽然沙哑,可和过去一般无二的孺慕之情,仍是在其中。 判官心绪受到触动。 虽然他和衍法融为一体的事情失败了,可是那份来自衍法的情绪,仍是会影响他。 这是代价。 这是他试图以衍法的佛法来镇压体内魔性的代价。 圆意准确地找到了这份破绽。 但判官身体的黑窟窿很快愈合,他没有再说话,判官笔猩红的笔尖刺向圆意。 圆意身体里响起雷音,他本来即将耗尽的元气,又再度压榨出一份潜力,一拳打出,至大至刚。 正是摩诃寺传承自般若寺的大伏魔拳。 他观看过那一卷伏魔经,无意中便学会了。 但是判官笔的笔尖有可怕的邪魔之力,将他的拳力吸走一部分,圆意骨头噼里啪啦乱响,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而判官的脸色异常凝重。 因为他内心生出极度的不忍,像是父母对子女重罚,实则内心同样饱受煎熬。 圆意身子软倒,死活不知。 判官试图再补一笔,可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一众十二律吕使者出现在楼道的尽头,石三看到软倒的圆意被阿羞扶起来。 他对身后的十二律吕使者说:“诸位,如果圆意大夫再出事,大东家可不会轻饶咱们。” 十二律吕使者也找到了魔湖,进入新月阁。 石三见判官出现,立刻就去找他们。 尽管动得够快,也还是来不及。 现在圆意受伤,石三更不敢直接责怪他们,只是强调大家都会受罚,希望引起十二律吕使者的重视。 律吕使者黄钟道:“放心,接下来我们不会让其他人再接近圆意大夫。” 他们还是不敢赌沈墨不会回来。 如果圆意出事,他们还袖手旁观,一旦沈墨回来,怕是他们没一个能逃脱沈墨的毒手。 就算现在,他们也生怕沈墨回来后误会,他们没有出力保护圆意。 幽冥教的判官虽然可怕,他们还能躲一躲。 可要是主上想要找他们,天涯海角都没有他们藏身之地。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被下了追魂香。 即使易容、乔装、远渡重洋,沈墨一样能找到他们。 圆意脸色苍白,却很平静, “身死魂活,魂死道生。我明白了。” 他在油尽灯枯前,突然大彻大悟,触摸到炼神的门槛,并隐隐察觉到了沈墨的状态。 口中念诵经声,直至渐默无闻。 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在楼道里响起。 十二律吕使者如临大敌。 “不要怕,老尼是铁肩神尼,算得上是沈墨的忘年交。” 一个苍老至极的老妪,弯着腰走近。 柳晚晴虽然功力暂时被封住,也还是奋力上前去扶她。 老妪瞧着没了生气的圆意,叹了口气:“好个身死魂活,魂死道生。没想到我过了大半辈子,才明白幽冥教的阿鼻地狱道究竟是何等厉害的奇功。常人破入炼神须得死一次,而阿鼻地狱道居然要死两次。幽冥教的判官,怕是还不明白,人家要在他身上活了。” 原来她在临近鬼节前,终于出得摩诃寺,勉强渡化了寺中僧侣,只是仍有一个漏了,但时间已经来不及。 她不得不出摩诃寺,来到新月阁。 刚才的一幕幕,她看在眼里。 原来圆意从判官身上,发现衍法住持并没有彻底死去,反而有可能借着判官重生。同时因为他曾多次给沈墨念诵经文,对阿鼻地狱道自然而然有些敏锐的感知,又凭借魔佛法印的联系,在油尽灯枯时,突然顿悟了沈墨如今的状态。 才留下“身死魂活,魂死道生”的感慨。 阿鼻地狱道竟是要身死、魂死,经历两次不同意义上的死亡,才能全功。 只是魂死如灯灭,如何再生? 于是圆意的琉璃光王咒就成了关键,以他性命念诵的琉璃光王咒,通过魔佛法印的联系,重新点燃了沈墨的魂灯。 恰好是七天。 正好应了人死七天之后回魂的传说。 经历过身死魂死,再生之后的沈墨才算得上真正入道。 故而才有圆意这句“身死魂活,魂死道生”的偈语。 又只有铁肩神尼这等高深的见识,才能明白这句偈语。同时铁肩神尼才明悟,原来旧法的炼神是残缺不全的。 仅是通俗意义上的“死而后生,破而后立”达到的炼神是有缺陷的,并不完整。这才是旧法的炼神难以在元胎、法相之后再做突破的重要原因。 是以才有仙人得道、长生不老后,明明已经跳出生死轮回,还要去勾销生死簿名字的神话传说。 因为如此之后,才是身、魂俱脱出生死。 民间神话,也不是胡说乱编的。 可惜,她知道太晚了! 晚了足足几个甲子。 第76章 出世(求双倍月票) 新月阁前的阴影里,孟婆一身白衣,尤为瞩目。 她看着回来的判官,“怎么样?” 平时她不会说这样的话,可现在她察觉到判官的情绪出了问题,比之前还要严重,不得不多问一句。 “应该死了。”判官有些心不在焉。 孟婆脸色一沉:“应该?这可不是你会说的话。你下的手,人死没死你居然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判官语气阴冷起来:“你在教我做事?” 两股强大的气息在空气中触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随即归于平静。沉默良久之后,孟婆语声一缓:“你要是出了问题,可以不参加这次的行动。” 判官颇有些烦躁,“就算出事,顶多不过损失一具假身,还能怎么样。” 孟婆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好自为之,我可不会为了帮你你付出什么代价。” 她并不是关心判官,只是不想判官在重要时刻掉链子。 自从幽冥教主失踪后,教中事务是以阎罗殿主,但孟婆和判官,也不是十分服帖,各有各的打算。 尤其是他们都获得了身外化身的法门,算计更多了不少。不过,身外化身每失去一具,也不是判官说的那样轻松,而是神魂会遭受重创,一个不好,就可能被魔意、邪气彻底占据神魂,失去理智,陷入疯狂。 判官在摩诃寺折损过一具化身,伤势到现在都还没有养好。 孟婆很怀疑判官的身上出了问题。 只是判官肯定不会暴露给她,毕竟孟婆说不定还会利用他的问题,做一做文章,趁机夺走一部分属于判官的修行资源。 判官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子夜一过,鬼节到来,那件异宝该随着湖中的邪魔鬼怪一起出世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那孩子死了吗?” “死了吗?” 判官下意识远离新月阁。 同时,伴随子夜即将到来,许多汲取异香修行的人眼睛渐渐泛红,理智开始丧失。 一场难以分清敌我的厮杀展开。 孟婆和判官显然对此早有预料,而一些闻讯赶来的势力,却有些措手不及。 血腥味飘荡在湖面上的黑雾里,混合异香。 … … 沈墨的身体本来阴冷死寂,如他座下黑莲。但是眉心一股灼热唤醒了他,缓和有力的呼吸声再次出现。 沈墨不由自主伸了伸懒腰,身上凝结的气血再次散入四肢百骸,驱散身体的僵硬。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没有内容的梦,也忘了自己是谁。 现在他醒来了。 体内的真炁在丹田形成漩涡,吞吐气血,不断挤出气血的杂质,同时真炁在漩涡之力下,愈发凝聚精纯。 而且真炁和气血皆变得极为活泼,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似的,充满生气。 “身死魂活,魂死道生。”沈墨低声自语。 他终于完完整整练成了阿鼻地狱道,这门幽冥教中号称最难修炼的绝学。曾有一位冥子,甚至因为强自修炼此功,走火入魔。 直到如今,他方才明白,阿鼻地狱道居然要身死魂死,两次死亡后,才算是完整的“死而后生、破而后立”。 如果不是这番经历,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清楚阿鼻地狱道还有这样一层玄妙在。 届时他结成元胎、蜕变法相,那真的是道成无悔,再难更进一步了。 难怪师父长青子告诉他,阿鼻地狱道要胜过崂山的巨灵玄功。 仅凭身死魂死这两道难关的玄妙,便可以证明,阿鼻地狱道的潜力绝不在传说中的金刚不坏神功之下,甚至可以说是并驾齐驱。 经历过肉身和神魂的两次死亡后,沈墨更是隐隐约约悟道修炼不灭金身的诀窍。 不灭金身正是指肉身和神魂遭受重创后,仍能很快恢复过来。这种极为可怕的恢复能力,乃是任何修者梦寐以求的。 同时,他回顾自身变化,把握住身上那一丝琉璃光王咒的点燃的魂火火种,以及隐约中听到来自圆意的偈语,深深明白,在他魂死之时,正是圆意以魔佛法印之间的联系,用琉璃光王咒为火种,重新点燃他的魂火。 否则他当真会遗忘自身,今后仅凭本能行事。 沈墨心下有些担忧圆意,但当务之急,他还是得稳固刚刚领悟的境界,否则稍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 他一点一滴的体会身上的变化,以及种种玄妙。 黑莲以魔性滋养道心的进程更是没有停歇,同时沈墨感觉到周围的魔意愈发浓郁,那可不是来自他的。 还有一股异样的波动逐渐扩大。 这令沈墨想起了摩诃寺的夜晚,妖魔横行。 当然,现在他周围应该用鬼气森森来形容。 直到对自身的情况了然于胸,沈墨方才打量周围的环境。 原来他已经不在地底暗河,而是出现在一处湖底,座下黑莲长出肉芽,漆黑深长,摆出怪异的姿势,异常邪恶恐怖。 难怪它们长得如此快,因为湖底有不少残尸正被它们吞食。 这是一种本能。 相比肉芽的邪恶,黑莲本身却异常纯净,不染尘埃。 正应了那一句“浊水污泥出青莲,清浊原来无须辨。” 清浊本为一物,佛魔如是一体。 同时沈墨还察觉到一丝异样,他睁开猩红血眼,发现了一块没有名字的空白灵位。 这是一份诅咒,并非实体。 诅咒静静地立在他身前,已经耗尽威能,仅是一个见证。 沈墨由此意识到,他的迷失,怕是和这块灵位有关。突然,身上半块魔佛法印生出一股吸力,那灵位就落入法印中。 来自灵位的记忆通过半块魔佛法印出现在沈墨脑海里,他看到了一座灵堂,以及孟婆和判官。 事情的始末出现在沈墨脑海里。 沈墨冷哼一声,这笔账迟早要算清楚。 同时他也得知了有关灵位的来历,居然涉及到小雷音寺。 原来小雷音寺如此邪门。 沈墨原本对小雷音寺还有一点兴趣,现在连那唯一的一点兴趣也无了,除非将来不得不去,否则绝不会去。 座下黑莲缓缓漂浮起来,沈墨来到湖面上。 在此刻,一股沧桑的气息勃发,仿佛古老岁月的尘埃抖落,自黑莲生出一道漆黑巨大的身影,影响了周围的魔雾。 它们竟在瞬息间,冲向巨大的漆黑身影,凝聚成各种各样的邪魔形状,朝着身影拜倒。 而魔雾消失,周围厮杀的人们见到了魔湖的真容。 一朵黑莲出现在巨大黑影之下,还有一个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魔雾凝聚成邪魔的形状,朝着巨大黑影膜拜。 万古的沧桑,岁月的尘埃在一时间显现。 所有人都明白,那是异宝终于出世了。 陷入疯狂的人们,在这种惊天变化下,恢复了理智。同时那巨大漆黑身影的魔手朝着前方按下去。 按在了大地上。 一时间,大地发出轰鸣之声,天上明月若染上鲜血,血红一片。 魔雾凝聚的邪魔生出扭曲怪异的嚎叫。 一个漆黑的大洞,好似要从地上出现。 这时一团森白的雾气,堵住了洞口,以及无数的白色纸钱花出现,落在森白的雾气里。 漆黑的大洞溃散。 血月的猩红消退,同时巨大的漆黑身影散去。 “幽冥黑莲是本教的圣物,其他人给我滚。” 判官的声音震荡散开,吓阻想要去取异宝的人。 同时孟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湖中的黑莲。她自然注意到了那莲中的人影,还以为是幽冥黑莲上沾附的残魂。 何况黑莲周围,还有漆黑深长的肉芽作为遮掩。 孟婆以罡气震开试图攻击她的漆黑深长肉芽,离黑莲不过一步之遥,正打算击破黑莲上的残魂时。 一抹淡红的刀光出现,带着不可言喻的玄妙,化出残月一般的美好痕迹,突兀地出现在孟婆的面门。 同时巨大的青红电芒爆发。 孟婆的耳畔响起轰隆巨响,神魂不由陷入短暂的呆滞。 就在此时,刀光和青红电芒同时落下,身体遭受刀光重创,神魂被电芒劈中,整个人登时血肉横飞,残躯成为黑莲周围那些肉芽的食物。 片刻间,啃食殆尽。 判官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他终于看清楚黑莲上那个人影。 “沈墨。” “怎么会是他?” “异宝才出世而已。” 种种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完全不敢相信,沈墨已经得到异宝。 明明异宝才出世! 判官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结果,心中不解甚至盖过了孟婆被毁去了一具化身的窃喜。 “轮到你了。” 沈墨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又是一道携带青红电芒的刀光。 趁着判官失神,柴刀比刚才干掉孟婆还要干脆利落地落在判官身上。 判官只发出了一声惨叫,随后身体在电芒和刀光下肢解焦糊,沦为漆黑深长怪草的食物。 判官最后的念头是:“我比孟婆多损失了一具化身。” 一出手,就连斩幽冥教判官、孟婆。 尤其是他人并不知晓那只是两者的假身,更显出沈墨的恐怖。 哪怕黑莲再是惊世的异宝,此刻也无人敢动。 第77章 阎罗殿主(求订阅) 魔湖周边的气氛,一度陷入极致的寂静和压抑中,令人喘不过气来。 黑莲长出的漆黑肉芽,姿态诡异地摇曳着,像是长长的触手,营造出恐怖、杀戮、绝望等等负面情绪。 另外,肉芽对孟婆、判官残肢的吞食,使人有身临炼狱之感,周围的人仿佛亲眼目睹来自地狱的酷刑。 后悔、恐惧等等情绪在心里滋生。 “着实不该来。” 判官、孟婆名垂江湖数十载,在新时代仍是潮头人物,仍旧敌不过邪君的柴刀,让他们这些外来者深刻意识到,为什么邪君能安稳地活到现在,使幽冥教、崂山上清宫都对其奈何不得。 在亲眼目睹邪君手段之前,他们多少有些听信传闻,邪君沈墨虽然凶名赫赫,但能屹立不倒,还是多少仗了一点神都城里长公主殿下的另眼相看。 现在,他们才知道传闻大谬。 似这等人物,自己便是一株大树,遮蔽风雨。根本无须借助权贵,才能站稳脚跟。 即使有,那也是互利互惠,绝不可能是面首之流。 当然,曾经可能是,现在肯定不是了。 即使沈墨有过那样一段黑历史给爆出,他们日后知晓,也只会说一句,邪君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又如神龙一般,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大则吞吐云雾,小则隐介藏形。 当然,这样的评价是建立在邪君一直强势下去的情况下,且今夜肯放过他们。不然,他们只能带着最恶毒的咒骂,跟邪君拼死一战了! 沉静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直到肉芽吞食完判官、孟婆的残缺肢体。 沈墨方才开口,幽沉的声音在湖边回荡着: “踏入江城的人,对我来说有两种,一种是我的客人,另一种是我的敌人。不知道诸位是哪一种。” 魔音在湖边来回荡荡不绝。 一字字犹如重锤,敲击他们的心灵。 “我们是听闻邪君坐上江城城主的宝座,前来道贺的。”一名修炼者连忙回应,他身边还有数名和他装扮相似的修炼者,显然出自同一个势力。 有了他领头开口。 其余人纷纷应和。人皆有从众之心,即使修炼者也不例外。 一时间谀词如潮,满是对沈墨的陈赞、恭贺。 直把他比作天上星君下凡,乃是人世间,古往今来排在前列的大英雄大豪杰! “好。” 魔音压过了这些人阿谀鼓噪之声。 沈墨一开口,其他人心有灵犀一样,立刻闭嘴。 生怕闭嘴太晚,把自己显出来,给沈墨叫过去。阿谀奉承归阿谀奉承,真上前去,独自跪舔,还是太过丢脸了。 沈墨扫视在场众人,淡淡开口:“诸位既然如此夸赞我,我也不觉得诸位中有虚伪的人,只当诸位皆是出于真心。既是真心,又是前来祝贺的客人,那就留下礼物再走。” 在场众人心里一突,“这是要收买命钱。” 买命,就买命,总比丢命强。 其他人还在迟疑,最早说话的那人当先留下一件珍贵的玉珏,阴气森森,显得极为不凡。 然后朝着沈墨深深一躬,“在下家里有事,不便久留。只能先向邪君告辞。” 他身边的修炼者有样学样。 沈墨点头。 这些人如蒙大赦离去。 其余人不免心动,却也纠结。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决断,而且等一等,万一有转机呢? 在场的诸人零零散散走了一小半,还有许多没有挪动脚步,只是摸了摸身上的珍贵事物,想效仿离开的人,又舍不得宝贝。 离开的人如释重负,不肯离开的人,自是如坐针毡,心情异常矛盾复杂。 还有一些人虽然没有离开,心情却很淡定,因为他们很穷。 已经有人暗自想着,等这事尘埃落定后,他们干脆顺势拜倒在邪君座下,若是讨得邪君大人欢心,这满地琳琅的宝物,说不定还能赏给他们一两件。 即使不赏,今后总有机会,而且还能抱住邪君的大腿。 在如今的世道混,有背景和没背景差距太大了。 现在邪君明显已经是一座大靠山,而且还没多少人肯靠上去,足见世人大多数着实肤浅,有远见的只是少数。 他们便是少数! 这可是从龙之功! 于是沈墨一番话,没有动武,便把一众觊觎江城异宝的人们分化开。使他们再也不能合力。 即使里面有聪明人意识到,也不可能如何,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如非肯有人悍不畏死,带头冲锋,前提还得本事不小。 否则孟婆、判官的下场摆在那里。 毕竟谁也不想被那邪恶的肉芽吃掉。 不过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动摇,要不了多久,大部分有身家的人,还是要选择妥协。 有骨气的修炼者,在新时代可不多,而且活不久。 这样的人,即使偶有机遇,暂时飞上天,大多数仍是会很快掉下来,人生本是如此,起起之后,紧跟着就是落落落落…… 东山再起的典故,前提是人家本来便是权贵门阀。 至于这个成语,还是出自邪君编的寓言,实在太符合世情了。 但是接下来本该推进的进程,竟然出了意外。 一阵大风吹至,将黑莲漆黑深长的肉芽吹得摇摇晃晃,魔湖的湖水掀起波澜,发出阴邪鬼魅的咆哮。 天上的月亮,明明没有被乌云遮蔽,却逐渐变得阴沉。 大风起! 每个人心头变得沉甸甸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场恐怖灾难来临的前兆,又或是一场特大的雷霆暴雨,洪流闪电,摧毁一切。 剩余的人嘴唇发干,几乎停止了思考,脚居然挪不动,像是木桩子一样定住。 如此的压抑,甚至还要大过刚才沈墨带给众人的压力。 他们那些机谋巧算,此刻全部用不上,大脑空白,仅仅剩下本能地恐惧。 尤其是,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恐怖。 沈墨神容淡定,幽邃的黑眸眺望远方的黑暗。在那个方向,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自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走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帝王常服的人,手里拿着一串念珠,轻轻拨弄。漆黑的珠子碰撞时,有种莫可名状的威严散发出来。 同时,他出现时,周围一片灰暗破败。 那是自然而然营造的气氛。 有种莫可名状的古老气息萦绕他的身边。 他的眼神囊括了在场所有人,露出气定的神态,以及难以言喻的怜悯,如神明对苍生刍狗的怜悯。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心中生出不寒而栗的恐惧。 那种感觉就像是命门被来人抓住,无可逃脱,只能臣服膜拜,任由对方生杀予夺。 直到沈墨面前一百步,来人方才止步。 他再往前一步,沈墨的柴刀就会以惊天动地之势劈出。 恰好,他把握住了其中微妙。 沈墨心里生出难以言喻的佩服,即使来者不善,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于遇到平生未有之大敌,而且对形势的把握妙到毫巅,几乎可以说到了能自己造势的地步。 炼神者可以利用天地万物之势,给人一种不可抵挡的感觉。 而眼前的人,不用借助天地万物,便能自己营造出一种可怕的气势,虽是孤身一人,却仿佛能一怒之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真正掌控旁人的生死。 这也是对方做出了精准的判断,知晓此地的天地万物之势早已被沈墨掌控,他是后来者,想要夺势,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拨弄念珠的声音依旧不停。 这让沈墨想起了之前听过的木鱼声。 念珠声和木鱼声类似,皆有阴邪诡异的力量。 又是一件邪器。 月光阴暗昏沉,却将对方的面容完全显露。那是一张说不出苍老还是年轻的面庞,似白非白,似黑非黑,眼神并不锐利迫人,还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平和恬淡。 如果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会像进入一个漩涡似的,难以拔出。 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奇怪魅力。 “沈墨。”来人的目光终于凝聚到沈墨身上,对沈墨足下的黑莲视而不见,对漆黑的肉芽,没有半点在意。 在此刻,天地万物,皆不在他眼中。 唯有沈墨。 “阎罗殿主。”沈墨平静无波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号。 周围未曾离去的人,听到“阎罗殿主”四字,方才明悟了这可怕人物的身份,原来是幽冥教四巨头排名第二的阎罗殿主。 可是这气场,也太过可怕了。 刚才的判官、孟婆怎么能和这样的人物并列为幽冥教四大巨头? 简直难以想象。 阎罗殿主平和恬淡的眼神依旧不变,目光更没有挪动,仿佛除了沈墨外,天地间已经没有他值得在意的事。 前方纵有亿兆生灵,他眼里也就一个沈墨。 这种精神的极度凝聚,给沈墨的心灵带来沉重的压力,如山似海。 而沈墨只当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但体内的真炁却不自觉地极速旋转,势必要激发出最大的潜能。 阎罗殿主抬起手中的念珠,再次开口:“让我瞧瞧,真正完整的阿鼻地狱道是何等模样,动手吧。” 第78章 阎罗天子功(求订阅) 沈墨眉心肉缝撑开,猩红血眼凸起,淡淡的红色眸光散发出来,似有淡红色的涟漪泛向阎罗殿主,却仿佛撞到无形的墙体,往四处溅射开。 猩红血眼对阎罗殿主失效,沈墨随即闭合眉心肉缝,不以为意地背负双手,足下黑莲泛出幽沉的光泽,双眸的目光似落在天边,神情仍是平静无波:“不愧是阎罗殿主,一眼就洞悉我已经领会了阿鼻地狱道真正的神妙。只是仅仅让阎罗殿主领教阿鼻地狱道,却是对你的小看。如此不尊重殿主的事,沈墨做不出来。” 他说话间,实则蕴含雷音,通过雷音震荡,不断凝聚真炁,同时黑莲的漆黑肉芽如刀兵丛林般挡在身前,防止阎罗殿主的偷袭。 再次“新生”后,沈墨的精神有了更进一步的蜕变,元灵释放出的精神力在他说话间,也不断增长,配合身上半块魔佛法印的效果,使他对周身天地万物之势的融合不断拔高。 沈墨仍是借势的层次,可融合的天地万物之势,绝不会比阎罗殿主自身的造势差。 越是融合更多的天地万物之势,沈墨越能体会到人体本身的渺小和局限,只是他没有因此生出挫败感,而是生出更猛烈的动力,想要突破更高的境界,拔高自身的层次。 在快要接近气势攀升的极限时,沈墨没有去追求那个极限,而是突然袍袖一挥。 墨色道服袖口的墨青色小蛇如匹练般射出,目标正是阎罗殿主。 阎罗殿主那始终平和恬淡的眼神生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细微涟漪,他本来预计沈墨会在气势最盛的时候出手,他也在等待那一刻,如此一来,沈墨如不能一击建功,气势必定大为受挫,将会有很大的衰落。 正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兵法。 可是阎罗殿主猜错了,沈墨并不如他所料。 墨青色小蛇正是能驱使阴五雷的邪物,扑杀向阎罗殿主所在。这一击格外突然,但还是扑了个空。 阎罗殿主不得不闪避,因为接下阴五雷小蛇的同时,等于要迎接沈墨接下来的无穷杀招,如此一来,他将会处于被动。 似他这等人物,绝不会让自己在这等层次的交手上,落入被动的局面,哪怕沈墨的功力不可能超过他。 阎罗殿主的闪避,殃及了池鱼。 在沈墨和阎罗殿主的气势对垒下,其余的人们不敢妄动,生怕一动,打破平衡,就惹来气机的绞杀。 可这份不敢妄动,成了催命符。 小蛇扑杀落空,阴五雷的黑水爆开蔓延,登时就有好几个人中招,瞬息间被黑色雷光吞没,死活不知。 其余人不敢妄动也得动了。 当真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他们大部分在江湖中算是有头有脸,此刻只是杂鱼。 但很可能已经晚了。 自从阎罗殿主出现的时候,他们便错过最佳的逃走时机。 阎罗殿主闪避过后,气势彻底爆发,周围荡起气流,身子浮空而起,同时气流如许多长蛇一般乱卷,许多没有来得及离开的人们登时被气流绞杀,血肉精华化为养分,融入可怕的气流中。 显然阎罗殿主打算用这些杂鱼的血肉精华,施展魔功,不想太早地耗损自身的真元,并对沈墨做出第一波试探。 这些迟迟不肯离开的家伙,大部分是因为舍不得身上的宝物,导致丢了性命。 其实沈墨猜到阎罗殿主会来,因为铁肩神尼提醒过他。 只是他可没有提醒这些贪婪之徒的义务。 另一方面,阎罗殿主手段的残酷也不出乎沈墨意料,幽冥教的行事作风本来如此。 而阎罗殿主激起的可怕气流,和沈墨以精神驾驭空气的能力并不相同,在他的感知下,阎罗殿主是以体内的真炁与天地交感,方才产生了如此可怕的气流,这是纯粹凭体内无比浑厚的真炁做到的。 当然也可以说是真元。 如此恐怖的功力,不得不令沈墨忌惮。 他更意识到,此前的判官、孟婆绝非真身,否则并不会被他斩杀。 如长蛇般可怕的气流,成群结队轰向沈墨。 黑莲放出的邪恶肉芽形成阻拦。 仍有可怕的气流如剑芒一样贯穿漆黑肉芽的防御,来到沈墨面前。沈墨轻轻吐出一口气,舌绽雷音,吹散了迎面而来的可怕气流。 随即,他的脏腑同样生出雷音,五脏生出惊人的热力,体内的气血随之沸腾,发挥出阿鼻地狱身的恐怖潜能。 不得不说,小雷音咒和阿鼻地狱道炼出的阿鼻地狱身是天作之合,如果是更进一步的不灭金身,威力更是难以想象。 “身死魂活,魂死道生”之后,沈墨如今的肉身方才能称得上阿鼻地狱身。 没有这一番经历,沈墨只会以为阿鼻地狱道修炼出来的肉身并不比巨灵玄功高出多少,还以为长青子曾对阿鼻地狱道有所夸大。 毕竟他是翻阅过巨灵玄功的,对其颇有了解。 如今他才能真正发挥出阿鼻地狱道的可怕之处。 轰! 轰隆隆! 汹涌澎湃的气血携着沈墨体内的真炁,发出可怕的音波。乃是金刚禅狮子吼威能的极尽升华! 音波纵横激荡在魔湖周围,几乎要吹垮旁边的新月阁,至于那些尚未来得及离开并暂时没有遭阎罗殿主毒手的家伙,只能在惊天气浪里,苦苦挣扎。 新月阁中,十二律吕使者原本因为吸收异香修炼,在此前眼睛泛红,陷入疯狂,结果他们的真炁一接触到老尼时,犹如进入混洞中,也得以恢复清醒。 老尼因为修炼枯禅神功确实不能动手,可是不代表她行走在外,没有防身的手段。 通过混洞吸收了十二律吕使者的真炁,一个无形的气罩出现护住了圆意等人,甚至包括了十二律吕使者。 他们此刻在新月阁受到巨大冲击的情况,心里不知是哭是笑。 老尼取走他们的真炁,却也间接救了他们。 沈墨没有顾及新月阁,如果他稍有顾及新月阁的念头一流露,阎罗殿主就会抓住这个破绽,转而攻向新月阁。 他全身心投入和阎罗殿主的战斗中。 金刚禅狮子吼的音波和阎罗殿主真炁激荡出的可怕气流不停交击,音波回荡,大部分来不及逃走的人,即使没有被阎罗殿主的气流绞杀,也因此脏腑受到重创。 此刻,魔湖周边已经彻底沦为修罗场。 在气流滚滚激荡中,沈墨没有任凭音波的交击分出胜负,而是拔出柴刀。 面对阎罗殿主这样的对手,后发制人根本不现实。 一抹刀光亮起,巨大的刀气混合青红电芒陡然迸发,于长空之中,纵横十数丈。 径自往阎罗殿主所在的位置倾泻而下。 凭借气机的锁定和气流牵引,阎罗殿主再难以如之前躲避阴五雷小蛇那样闪避刀光。 刀光所至,任何气流以及杂务,纷纷化归虚无,让出一条绝命大道,通往阎罗殿主。 刀气有无匹的锋芒,青红电光如天罚般可怕。 阎罗殿主轻轻地叹口气,同时伸出双掌。 刀光发出裂帛一般的声音,居然生生被阎罗殿主的肉掌劈开,气流呼啸之声轰然大作,又很快归于平静。 阎罗殿主和沈墨之间生出一条深深的裂缝。 “自从我亲手杀死最心爱的女人,踏入绝情道之后,你是首次逼我出掌的人。沈墨,你足以自傲。” 沈墨清晰看到,阎罗殿主的手腕上有一条黑色的龙状条纹。 他突然意识到阎罗殿主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平静的神情闪现一丝波澜,“原来你修炼的是阎罗天子功。” 那是幽冥教另一大绝世奇功,论名头并不在阿鼻地狱道之下。 只是这门功法修炼苛刻,必须以天子龙气注入体内,修炼时有无数艰难险阻,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并且功成之后,还要散功一次,再重头修炼,第二次修炼时,前面的修炼经验反而会成为知见障,阻碍重修的进度,增大修炼时的风险。 沈墨当初稍有了解之后,便放弃了修炼它的打算。 而且他曾听闻阎罗殿主早年以一门不逊色阎罗天子功多少的修罗阴煞功纵横无敌,自难以想到对方会有如此魄力,转修阎罗天子功这等邪诡艰险的奇功。 这门阎罗天子功果然不负盛名,阎罗殿主仅以凭肉掌就接下了沈墨的柴刀。 “阎罗天子功,阿鼻地狱道,本该是二龙不相见。我怜你之才,又看在我女儿对你有心的份上,才在你逃出摩诃寺地牢之后,没有来找你。现在看来,确实是我低估了你。何况对于黑莲,我势在必得,今天我不会留情了。”阎罗殿主的语气里有一丝绝情道不该有的慈爱柔和。 沈墨却知道,这是假象,甚至显示出阎罗殿主真正可怕的一面。 真正的绝情不是斩断,而是正视自身情感之后,还能随时抛开。否则只能算得上心狠手辣之徒,谈不上参悟了真正的绝情道。 太上忘情,天魔绝情。 阎罗殿主可谓深得魔道三味。 无形的气浪在两人之间碰撞,噼噼啪啪之声久久不绝。 沈墨心知,他面对的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对手,无比恐怖的凶险刺激得他体内的魔性疯狂攀升,同时本来如湖水般澄澈宁静的道心,在魔性的污染下,变得漆黑深邃起来,掀起波澜,激发出他无尽的潜能。 第79章 死战(求订阅) 轰! 伴随一声轰然大作的雷鸣。 浩浩荡荡的气流在魔湖周围骤然扩散开,同时托起阎罗殿主和沈墨的身形,两个人竟仿佛照镜子一样凭空对立。 气流激荡湖水,排起的水汽弥漫长空,云遮雾绕一般。 两位当世大魔头的交手,在这样的云雾气氛下,竟然有种仙宫神人对峙之感。 其实在普通人眼里,两人着实与神圣仙魔之流差别不大了。 阎罗殿主率先拍出一掌,雄浑无匹的掌力犹如滔滔江河泄落,当真是大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气势磅礴,声势震天。 这一掌本来至刚至阳,可是掌力弥漫泄落时,却又至阴至柔。正如天下至柔莫过于水,却能驰骋天下至坚。 轰轰轰! 沈墨以柴刀应对阎罗殿主的掌力。 青红电芒和阎罗殿主的雄浑掌力彼此交错,同时发出滚滚闷雷之声。刀掌交击极快,两道相似却又不同的身影在云雾里以快打快,所过之处,空气不住爆裂,噼噼啪啪声没有断绝过。 阎罗殿主的掌力越打威力越打,到后面掌力实质化仿佛龙形,而沈墨的刀光犹如雷霆霹雳。 远远观望下,犹如一条大龙驰骋霹雳雷霆中,相互呼应。 却不知,每一次呼应,俱是在生死间的搏杀,不掺合丝毫虚假。 顷刻间,两人不知交击多少次。 黑莲生出的漆黑肉芽在这种恐怖的气浪搏杀下,只能起到袭扰的作用,对于战局没有决定性的帮助。 而黑莲本身也不是以战斗见长,但能转化魔性为纯净元气。 在沈墨魔性疯狂滋长时,黑莲为枢纽,以两者间一体共生的神秘联系,为沈墨输送转化元气,最大限度地激发沈墨的潜能。 等于沈墨疯狂输出的同时,有个稳定的后勤。 譬如大国征战,比拼的就是国力。 可是阎罗殿主到底功力雄浑,远非沈墨本身可以比拟,在这种消耗下,居然越打越是兴奋,气力悠长,简直超乎沈墨想象。 气浪逸散的余波,更是毫不留情地撕碎那些没有一早就离开的修炼者们。 只有极少数修为不俗者,或者身具鬼物的人,方能苦苦支撑。 但也不敢全力爆发功力,否则必然引来那上天入地的两道气机的联合绞杀,绝无幸免。 因为在这种层次的交手中,一旦有引起他们重视的外来力量出现,在敌友不分的情况下,两者的敌意都会自然而然地倾泻过去。 这是可以说是一种强者的本能。 镇魔司的人已经到了江城,其中为首的人物乃是六扇门的捕神,如今调到镇魔司,身居高位。 他这次前来宣旨,多少要有借朝廷威势,压一压邪君风头的意味,免得邪君今后势大难制。 虽然来之前,苏子默隐晦提醒过他,沈墨可不是好惹的。 但捕神在神都硬碰过多少权贵,根本对此不以为然。 如今他却不得不庆幸,好险!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远处上天入地彼此交错两道身影分别是谁。 一个是传说中的阎罗殿主,另一位自是邪君无疑。 龙形的掌影,霹雳雷霆般的刀光。 所过之处,风雷激荡,天昏地暗。惹得天上明月,似乎也瑟瑟发抖。云雾翻腾,有震怒四海的架势。 眺望前方的交锋,捕神胸口起伏不定。 数十年前,他年轻时曾见过一场发生在紫禁之巅的惊世决战,与今日所见相比,怕也未必能在场面上压过。 当然,他也庆幸两人是交手而不是联手。 幽冥教的阎罗殿主名垂江湖数十载,乃是纵横无敌的大人物,行事更是肆无忌惮,他甚至听闻过一点与阎罗殿主扯上关系的不堪入耳的皇家隐秘。 至于邪君,也是个百无禁忌之辈,绝对算不上好人。 龙形掌影突然暴涨,撞碎了重重气流,有几个奋尽全力逃出两者交手边界的人,立时受到龙形掌影撞散出的气流余波的威胁。 无奈下,使出平生绝学,消解余波。 可是这也导致半空中的刀光和掌影的注意,两道绝世杀机,不分前后绞杀下来,那刚刚消解气流余波的人,当即血肉横飞。 残存的人见到这一幕,愈发噤若寒蝉。 捕神登上一座极高的阁楼看到这一幕,心底发寒。 立刻调转人马,往城外去。 他独自上了城墙顶部,以堪比猎鹰的眼力远远眺望,丝毫没有敢靠近的心思。 如果神都权贵们知晓这位素来强硬的捕神居然有如此谨慎小心的时刻,怕是难以相信。 捕神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真正的强硬鹰派,在这种超乎自然的非凡力量下,他产生了真正发自内心的恐惧。 时代真的变了! 以朝廷每况愈下的威严,如何能约束这样的人物。 在阎罗殿主、邪君眼中,亿兆苍生,也不过刍狗吧。 这种人必然高高在上,藐视尘寰。 长空之中,龙吟雷震。 阎罗殿主一声狂笑,“沈墨,你除了凭借这口柴刀,还能有什么其他招数?” “须知天地万物无一可恃,可恃者唯我。成道者,不假他求。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阎罗殿主语声如刀,句句斩向沈墨的道心。 沈墨依然从容平静,“苦海茫茫,难以泅渡。我只是借一叶竹筏,漂洋过海,还管它是什么外物?过得苦海,我还是我。执着内外之分,难道就是上乘?其实你也不比我想象的高明。” 刀光刹那间升腾起比之前还浓烈一倍的光辉,与天上明月遥相呼应。一时间竟彼此难分。 一轮好似圆月的刀光,悍然斩向长空中的阎罗殿主。 如潮杀意,已然将阎罗殿主锁定。 阎罗殿主久战不下沈墨,试图以言语如刀,斩破沈墨的道心,哪里知道,沈墨一生机锋,何曾弱于旁人。 立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更不给阎罗殿主反驳的机会,刀光杀意,如潮水般涌向阎罗殿主。 迫得阎罗殿主暂时难以还口。 落在局面上,就好似阎罗殿主面对沈墨的机锋反击,唯有默然。 这也是沈墨有黑莲转化魔性回气,不顾损耗,最大激发阿鼻地狱身的潜能。 而阎罗殿主只想毫发无损地拿下沈墨,毕竟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大敌,真要是给沈墨的柴刀斩出伤口,即使拿下沈墨,他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为其余大敌所趁。 至于沈墨,到了这份上,已然无路可退,那便死战。两人的决心,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何况他加上前世,已经死过三次,面对死亡,还有什么好怕的?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在于未知。 沈墨经历过三次,早已驾轻就熟。 死亡不过如此。 他见,他知,他征服! 沈墨杀意如潮,踏步虚空。 阎罗殿主自和沈墨交手以来,首次在气势上落入下风。他知道自己终究大意了。 沈墨不是仗着柴刀和黑莲,绝非他的对手。 如分高下,那是一望可知。 若分生死,那却是未知之数。 因为沈墨敢跟他同归于尽,可他敢吗? 阎罗殿主数十年前敢这样,如今却不敢如此。 道心不会欺人。 阎罗殿主不是欺骗自己的人,他拿得起放得下,心里自然生出一丝退意,但面上不显。只见阎罗殿主掌出如龙,横空数十丈,迎上刀光。 排山倒海的龙形掌影在半空和刀光碰撞。 刀光炸裂,却也如火山爆发,凶性大涨。硬生生撕碎龙形掌影,接触到阎罗殿主的肉掌。 阎罗殿主早有准备,双掌接住刀光,生出恐怖至极的阴寒煞气,冻绝刀光。 最终仅有一片袖角给刀光斩落。 天上素月生辉,倾泻而下,月光如水波荡漾,一道空旷虚渺的苍老声音恰然响起,“阎罗殿主,还记得我徒儿怜幽吗?” “哼,老虔婆,你今日护得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等你死后,我会亲自上水月庵,让你的徒子徒孙都去陪你,以全她们的孝道。” 虚空中仅留下阎罗殿主的声音,而他的身影在刹那间不知去向。 铁肩神尼的出现,使他更没有再战下去的意义了。 … … 新月阁已经沦为废墟,而废墟上十二律吕使者个个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沮丧。 老尼面上露出慈悲的笑容,看向他们,“莫要沮丧,虽然功力散尽,却也帮你们去了五阴毒。何况我凭借你们最后的真炁,帮你们主上吓退阎罗殿主,你们多少也是有功劳的。” 她又看向自空落下的黑色身影,“你说是吗?” 黑色身影自然是沈墨,他负手而立,强自忍住极度压榨肉身潜能后的空虚和双手的颤抖,恍若无事一样,平静地看向十二律吕使者,“功劳是没有的,但总算有些苦劳。以后安分老实一点,至于失去的功力,在如今的时代要找回来,算什么难事。” 十二律吕使者经过今夜,对沈墨唯有敬若神明,听闻主上没有处置他们的意思,心里油然生出大难不死的庆幸。 毕竟以主上通天彻地之能,肯定知晓他们此前有点三心二意。 如今能认可他们有些苦劳,网开一面,可以说是极大的慈悲了。 “谢过主上。” 沈墨并不理会,径自走到元气耗尽的圆意身前,不自觉地叹一口气,并顺势调匀了体内紊乱不堪的气息。 对于沈墨而言,关心圆意和不露出虚弱的姿态,绝不冲突! 第80章 罗天大醮(求订阅) 沈墨看向圆意,明显察觉到他肉身元气枯竭,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在他的感应里,圆意魂火死寂。 此刻说是死了,也不为过。 只是他身上有半块魔佛法印,里面的小雷音咒仍有余韵震荡圆意的肉身,使得他的肉身仍有一丝生机,形成如今非生非死的格局。 如果圆意魂火仍是亮着,倒是可以借此“死而后生,破而后立”,偏偏圆意魂火死寂,根本没法迈入炼神关口。 沈墨自然明白圆意为何魂火死寂,那是“一灯灭,一灯明”。圆意用自身的魂火,点燃了沈墨的魂火,反而导致了他魂火寂灭。 最糟糕的是,沈墨的魂火熄灭是因为遗忘,灯油还在。圆意是灯油耗尽,沈墨想要点燃他的魂火,无异于使死灰复燃。 着实有些棘手。 沈墨只好询问见多识广的神尼前辈,“菩萨,我该如何救他?” 老尼:“他是神魂枯竭,非药石可以医治。你想救他,只能想办法让他的神魂从一口枯竭的死泉眼,变成活泉眼,这比修炼者返老还童,或者活出第二世来,还要难许多。 除非你修成五雷正法,以阳五雷重新激发出他神魂的生机,阴五雷稳固他的魂体,如此方可使他的神魂死灰复燃。” 沈墨看了看袖口的墨青色小蛇,阴五雷倒是不难,小蛇本身就是阴五雷具现的鬼物,难在阳五雷,他向老尼问:“听闻阳五雷向来只有龙虎山下一代天师方能得到传授,如今龙虎山的张天师似乎还没有收嫡传弟子,我总不能去找龙虎山的张天师索要阳五雷之秘,或者前辈能否请动张天师?” 他说着说着,发觉不对,刚刚击退阎罗殿主,让他膨胀了。第一反应居然是想着去抢阳五雷修行之秘。 上天欲要人灭亡,必使其疯狂。 沈墨告诫自己,不要太膨胀。 老尼摇了摇头:“昔年龙虎山曾向我水月庵索求天香断续胶,但当时庵中剩余的天香断续胶已经用在你师父长青子身上,因此没有多余的,而且炼制天香断续胶需要死人香的根茎为原料,并需要五年时间,才能炼制成功,即使当时开始炼药,时间也来不及了,所以庵中便拒绝了龙虎山的请求。当时庵中没有说出实情,龙虎山还以为我们是见死不救。因此水月庵和龙虎山已经交恶多年,如果你让我请张天师出力,恐怕适得其反。” 沈墨:“那他们后来知晓是我师父的缘故吗?” 老尼叹口气:“当时你师父身受重伤,药已经敷在伤口上,可他仍是昏迷不醒,若是说出实情,以龙虎山当时的急迫,怕是要强行从你师父身上刮走药膏。 从此龙虎山和崂山,怕是要鸡犬不宁。我佛曾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何况你师父的师父对我水月庵曾有过大恩大德,因此我水月庵便生受了这段因果,宁可让龙虎山误会。 只是没想到,你师父伤愈之后,知晓实情,居然亲上龙虎山去解释,后来虽然平安下山,却听说当时颇有些不愉快。从此崂山和龙虎山隔阂日深。 其实只这些还不要紧,关键是龙虎山求取天香断续胶的原因,跟你手中柴刀有关。” 沈墨面皮一僵,轻咳一声:“菩萨,总不会龙虎山有重要人物被柴刀伤了吧。” 老尼赞许:“你猜得不错。因此你既有柴刀,又是长青子徒弟,要是龙虎山知晓你有事相求,自是更加适得其反。” 沈墨心想:“这是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他颇感棘手,龙虎山的实力甚至犹在幽冥教之上,何况历代天师皆深不可测,就算他很硬,估计现在也硬不过人家。 实在不行,只能早晚三遍往生经给圆意安排上了。 圆意给他念了几年琉璃光王咒来着,反正到时候加倍吧。 这是最下下之策。 沈墨还是先努力一下,看圆意还有没有救。他问:“菩萨,你指条明路。” 老尼摇头一笑,“你这臭小子,当真是撒泼,反倒是为难其我来了。” 沈墨微微一笑:“菩萨神通广大,看来此事也只是为难,并非做不到。还请指点迷津,沈墨必定感激不尽。” 老尼:“九月初九,龙虎山将举行罗天大醮,会邀请各门各派的后起之秀参加大典,其中最为优胜者,便能借阅龙虎山的天师度一观,那阳五雷的修行之秘,便在天师度中。我想以你之能,要想拔得头筹,绝对不难。只是欠缺一封邀请函,此事对你来说,自然是极为容易的。” 沈墨心想,他和黑莲共生,既是不用缔结元胎,也没法缔结元胎,因为黑莲就是元胎,元胎就是黑莲,往后法相也是黑莲,这也是因缘造化,让他走出和前人迥异的炼神道路。但这反而是好事,因为以前的炼神路子本来就没人成功过,沈墨因循旧路,顶多稍微超越师父长青子而已。 所以沈墨接下来只需要加强和黑莲的磨合即可,这是能动能静的功夫,倒不用闭关苦修。 看来这罗天大醮得去一趟。 他对着老尼说:“即使没圆意这回事,前辈怕也是想让我去参加罗天大醮,可对?” 老尼:“去了对你是好事。那天师度最好别让旁人借阅,否则将来对你来说,绝对是一件祸事。因为你这黑莲的克星就是五雷正法。你若是能得以借阅,反而能借此弥补黑莲的破绽。” 沈墨:“前辈知道黑莲的来历?” 老尼:“如何不知,黑莲本是幽冥教祖师的元神所化,他身死道消之后,留下一颗种子,深埋江城。 要不是你修成阿鼻地狱道,乃是那幽冥祖师的炼体之法,如何能机缘巧合下引得它和你共生,并使其再次化生世间。 一饮一啄,皆有前因。要不是你横插一杠,黑莲就要被阎罗殿主得去,以他阎罗天子功化生黑莲,魔功更是无人可制了。而当年幽冥祖师身死道消,最大的原因便是中了五雷正法,那是天下妖魔鬼神之克星,降魔神通之魁首。” 沈墨:“元神是何物?龙虎山为何肯给罗天大醮的魁首借阅天师度?” 老尼露出悠然神往之色:“元神是法相之上的境界,千年难得一见。我也只是耳闻,至于具体,却是不得而知。反正肯定很厉害。 至于罗天大醮,龙虎山也有人会参加,而且基本是内定了魁首。我也是看你厉害,才觉得你能夺得罗天大醮的魁首。当然,你也不要觉得这事容易,毕竟在人家的地盘参加罗天大醮,到时候看你厉害,说不定会有不要脸的老家伙在你夺魁前,先给你料理了,再不济把你困住,不能去参加最后的大比,到时候尘埃落定,你也没法。” 沈墨脸一黑,他就知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好心人,会把自己看家的宝物借给外人。 江湖的水很深,更何况龙虎山的天师早已是老江湖。 那还不得有大江大河那么深。 听说龙虎山这一代天师叫张之淼。 名字里这么多水,他举办的罗天大醮不水深才是怪事。 好在他名字里有墨,你水再深,也给你搅混了。 为了圆意,总得尝试一番。要不然他不能知悉五雷正法的奥秘,将来怎么被克制的,都不清楚。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拯救圆意。 沈墨今时今日的心境修为,怎么会怕什么克星,那简直是开玩笑。 等安顿好之后,他得着重研究一番袖口小蛇的阴五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研究透了,五雷正法顶多克制他的效果,他都不要求减半,削弱个五成就行了。 沈墨朝老尼微微一礼:“晚辈便去龙虎山参加罗天大醮,只是圆意他现在这样子,我颇有些担心。” 老尼含笑:“你借我一些真炁,我施展神通,带他回水月庵,洒上天光圣水,可以保证他肉身不腐,神魂不散,即使过个十年八年,你再救他也不迟。” 沈墨知晓,圆意的尸身,错了,圆意的肉身送去水月庵最好,有老尼坐镇,自能保住他的肉身不出意外。 他又向旁观倾听良久的阿羞道:“阿羞姑娘,麻烦你跟着前去照顾一下圆意,每日替他活络气血,疏通经络。” 阿羞忙回道:“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圆意大夫。” 沈墨又看向老尼,“前辈,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大不了晚辈多输送一点真炁给你。” 老尼莞尔,随即伸出手,示意沈墨行功。 沈墨这一会,靠着黑莲已经恢复不少功力,随即伸出手与老尼干枯的手掌接触,真炁滚滚流去。 老尼只感觉一股泊泊然、绵绵然的真炁进入体内,虽不及她自身所修的真元精纯浑厚,却韧性更甚、后劲无穷。 片刻后,沈墨便即打断。 老尼若有所失,“你小子的潜力之大,还在昔年阎罗殿主之上,也不知道我帮你是对是错。” 沈墨刚想解释,自己绝不是那种大恶人。 老尼又道:“不过等你无人能制那一天,老尼估计已经不在尘世。你就算做下滔天大恶,与我何干?走了,走了。今后的时代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她一招手,柔和光晕笼罩阿羞和圆意。“圆意”居然起身,好似观音菩萨身边的惠岸行者一般跟在她身后,阿羞紧随其后,便如菩萨身边的龙女了。 几个呼吸间,三人就消失在沈墨的视线里。 第81章 守夜人(求订阅) 沈墨手一招,黑莲不住变小,进入沈墨的胸口,消失不见。它本就是介于虚实之间的产物,甚是奇妙。 魔湖周边,已经是血染大地,剩余的人唯有苟延残喘。 同时,还有不少邪魔鬼物,在血泥中隐隐作祟。 沈墨手持柴刀,身着墨色道服,踱步血泥大地,身周有雷音环绕,在这如修罗场的环境里行走。 只见他所过之处,墨色道服荡起微风,有邪魔鬼物,便被道服吞没。 可是沈墨身上,却见不到半分魔性,无形的气场展开,使他有种超然世外的道性流露,仿佛救苦救难的太乙天尊临世,渡化邪魔妖鬼,涤荡世间罪恶。 而雷声荡漾,又如药师王佛临尘,普度众生。 落在残存的众人眼中,此刻他们眼中的邪君,既超然世外,又清淡平和,哪里有半分大魔头模样。 至于邪君此刻所作所为,更是和大魔头沾不上边,如在清扫污秽般,还世间一片清净。 哪怕此处修罗场的出现,沈墨至少有一半的责任。 净化了这片修罗场,乃是沈墨防止此处诞生出可怕的邪魔,或者吸引外地的邪物过来。 江城毕竟是他的地盘。 而且沈墨能感觉到,魔湖周围有一个封印,正是此前判官、孟婆堵住的那个漆黑大洞。 至于巨大的身影,看来是幽冥祖师残存的意志通过黑莲显化。 漆黑大洞的背后,很可能是类似摩诃寺那些妖魔被关押的地方。 江城里确实有许多他不曾知晓的秘密。 换而言之,这里自然有很多潜藏的机缘。 危险和机遇并存。 沈墨自然要好好经营它。 环顾残余的人们,沈墨开口:“你们以后就是江城的守夜人,城中如果遇到什么怪事,需要你们负责去解决。谁不同意,可以跟我说。” 半响,没有人敢开口。 “嗯,看来大家都默认了。他们十二个人,今后就是你们的小队长,你们自行商议守夜人的规矩。” 沈墨指向十二律吕使者,同时挥出一片血气,着落在十二律吕使者身上。 这是刚才清理修罗场,转化出的元气,因为杂质太多,沈墨也用不上,那就给十二律吕使者了。 黑莲散发出的异香看似对修行有帮助,实则是假象。 那异香是五阴毒,吸收越多,越容易五阴炽盛,像一个积聚痛苦的火盆,炽烈地燃烧着。如色阴焚烧,引起病痛,走向衰老;受阴沸腾,令人感到种种痛苦和不适;想阴炽热,产生贪欲和追求,引起爱别离、求不得等形形色色的悲痛哀伤…… 这就是妖魔邪道的可怕,你以为你获得了力量,没有花费什么代价,其实不然,所有的代价都会在累积后爆发出来,届时已经无可躲避,悔之晚矣。 同时五阴炽盛产生的魔性,便会成为黑莲成长的养料。 含有五阴毒的异香如同借贷,迟早会被黑莲连本带利收回来。 只是对于沈墨来说,黑莲成长太快并非好事。 他们是一体共生不假,可是魔性吸收太多,就如植物成长浇灌太多肥料,终究会适得其反。 黑莲仅凭本能行事,不知节制,沈墨却是知晓的。 十二律吕使者本来功力全失,此刻得了沈墨赐下的元气,个个脸生血色,喜不自禁。 “多谢主上赐功。” 沈墨这次搭理了他们,“今后用心办事,再没有下次了。” “遵命。” 十二律吕使者战战兢兢回道。 沈墨把守夜人的事务以及战场上遗留宝物的缴获交给他们处理。 他之所以要收编残存的好事者们,一来是确实缺少人才,二来这些家伙能活下来,确实是有气运的。 有时候命硬也是一种资本,至少不容易死。 容易死掉的手下不叫手下,叫做炮灰。 沈墨对炮灰兴趣不大。 沈墨又回到新月阁的废墟旁边,找到柳晚晴和石三。 石三将之前圆意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并向沈墨请罪。 沈墨:“此事原怪不得你。” 石三终于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东家开恩。” 沈墨:“十二律吕使者今后便是江城守夜人的队长,专门用来处理这类的事情,今后你负责做好他们的后勤,庆余堂的资源可以向他们倾斜,往后如果不是千年野山参之类的珍贵药材,不必给我留着,你看着用。至于你,既然不喜欢练功,那就多吃点药,把功力累积上去,省得随便就让人杀死了,我还得再找人给我打理杂务。” 石三听得出大东家的言语虽然冷厉,实则颇有对他的关爱。现在没有圆意大夫的大腿抱,他更得想办法抱住大东家的大腿,即使抱不住,也得死死抓住一片裤脚才行。 他满含热泪,“属下一定努力修行,哪怕死了,也要给大东家办好差事。” 沈墨:“前提是你死了还能给我办事,不然就给我好好活着。去吧。” “遵命。” 赶走石三之后,沈墨和柳晚晴独处。 柳晚晴:“判官来过新月阁,还见过我,不知道会不会怀疑我的身份。” 她把之前的事说给沈墨听。 沈墨沉吟:“且静观其变,你暂时在江城住着,看看幽冥教那边的反应。这次他们损失惨重,暂时不大可能再找我晦气了。而且你也知道,如神尼所言,我得去参加龙虎山的罗天大醮。你的安排,等我完事之后,再做决定。” 在沈墨看来,经过这次的考验,柳晚晴无疑是妥妥的自己人了。 他不求在江城裂土封王,至少要经营好这个大本营,方才能进退自如。 尤其是乱世,只要他还在红尘中,能力越大,自然会有人追随,形成团体、势力,而沈墨也需要各种人才,替他解决世俗上的一些麻烦并收集资源。 修炼者也是人,不可能超脱七情六欲,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 沈墨刚离开地牢时,多少有些煞气,生人勿近。 到如今,煞气自然收敛了许多,更有人情味。 这并不奇怪,刚出地牢,除开圆意之外,他几乎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到处都是敌意。 如今凭他手中柴刀,总算给自己挣得一片清静。 追根溯源,他能得柴刀,柳晚晴是其中关键。 虽说有救命之恩偿还过了,可人情世故,本就是你来我往,交情都是这样结下的。 长青子跟他说过,不求他日行一善,也要不时结个善缘。修行之人,都是“今日你来渡我,他日我来渡你”。 魔道再令人不齿,也不会欺师灭祖,否则将来真个是孤零零一人,孑然一身,如果出事,那就等于生路断绝,再没有人会想着拉你一把。 当初魔佛纵横世间,尚有八部魔众死心塌地的追随呢。 柳晚晴见沈墨有些出神,过了一会,才又说话:“小郡主的名字叫怜幽,原来她和老王妃是一个名字。” 当今皇帝是以兴平王世子的身份继位,长公主和皇帝是一母同胞。只是在长公主出生之后不久,兴平王妃便即暴毙。而皇帝继位前,老兴平王刚好去世,还没来得及继承兴平王位,就入神都继承大统。 当时的少年天子,在一股神秘势力的帮助下,很快就通过追赠生父生母的大礼议事件掌控大权。 随后便笃信道教,排斥佛宗,以六扇门监视江湖,对幽冥教等势力多有打压。 “老王妃出身水月庵,本是佛宗,皇帝排斥佛宗,看来是对老王妃有怨气。幽冥教应该是帮助他继位的神秘势力,只是谁也不会想当傀儡皇帝,事成后的打压自是理所当然。至于幽冥教阎罗殿主要的也不是皇帝手中的权力,而是天子龙气。”沈墨理清脉络,判断出皇帝和幽冥教的纠葛。 阎罗殿主数十年前的布局正是为了培养出一位天子,从而获取天子龙气,帮助他练成“阎罗天子功”。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如果阎罗殿主不和皇帝翻脸,转而试图通过操纵皇帝,来操控庙堂和江湖,怕是龙虎山等大势力难以容忍的。 皇帝正好借势打压幽冥教。 他笃信道教,迷上炼丹修道,虽然有个人爱好,何尝不是为了借助道门的力量,平衡朝局。 沈墨心想:“天下人都以为皇帝是昏君,可这份心计手腕,哪里是一个昏君能干出来的。” 但也不是明君,而是恶君。 聪明的皇帝,不一定是好皇帝,但一定不能小觑。 他思量间,就有声音远远传来,“镇魔司严肃东拜见邪君。” 柳晚晴久居神都,在沈墨旁边低语:“严肃东就是原来六扇门的捕神,看来他现在给调去镇魔司了。” 沈墨对捕神之名,倒是有所耳闻,但此前没有啥交集。 毕竟从前沈墨干的事,多少有些见不得光,自然不会和六扇门中最刚正严明的捕神打交道。 这样的人物也不乐意结私交,只愿意当皇帝的死忠走狗,亦是他们的存身之道。 “过来吧。” 沈墨平平淡淡回应,也没有使什么下马威。因为对方显然不可能正好到江城,此前他和阎罗殿主的交手场面,对方必然见到了。还有什么下马威,比刚才那场面,更震撼人心? 料来对方不会不识趣。 刚正不阿的帝王走狗,也是会看人下菜的,不然活不到今天。 正好,罗天大醮的请帖,估计还得着落在镇魔司手上。 对方的到来,着实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第82章 武林神话 五匹马出现在沈墨的视野里,后面跟着四匹马拉着的马车。在离沈墨一百多步的距离,车马停下。 每一匹马皆穿着一身黝黑的甲胄,马脸竟然有种诡异扭曲的人脸之感,阴沉肃穆。 一人从头马上下来,正是捕神严肃东。 他的目光紧紧地被沈墨的身影吸引,身后镇魔司的镇魔卫,个个神情凝重。 沈墨本来没有刻意施压,可是当严肃东等人注视沈墨时,就像是看到一片黑色的天空,朝着他们挤压过来,心脏都似乎因此停止了跳动,呼吸闭塞,喘不过气来。 明明相隔一百多步,此刻的沈墨,却仿佛大山一样,已经压在他们身上,使他们难以动弹。 这种威势,比他们见到神都镇魔司的大统领苏子默的感觉,更令人害怕。 苏子默上次从江城回来之后,已然可怕到难以想象的境地,而此刻的沈墨给他们的感觉,还要胜过苏子默。 崂山当真出了两位不世出的奇才,可惜可惜! 严肃东之前远远眺望过沈墨和阎罗殿主的交手,对沈墨的可怕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直面沈墨时,依旧被沈墨震撼。 这并非沈墨有意施压,就像是突然在平地里,看到一座万丈高山,插天如云,气势磅礴,风光险峻,使人心里不自觉生出畏惧、敬仰等错综复杂的矛盾感。 “拜见邪君。”严肃东到底不是一般人物,强自从这种恐怖的压迫感脱离。 其实他们要不是刻意注视观察沈墨,根本不会感受到这样的压力。 严肃东很快发现了一件事,当他注意力从邪君身上离开时,那种压迫感立即消失。 邪君真是让人“不可直视”。 这种特征有些类似他拜见天子。 天子同样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天子的威势来源于执掌亿兆苍生命运的权柄,沈墨的威势来源于自身。 天子能影响更多人的命运,但沈墨这种伟力归于自身,才让人真正发自内心地敬畏。 因为沈墨始终是沈墨,而大家敬畏的不是天子,敬畏的是那张龙椅。 严肃东胸口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平静直面沈墨给自己带来的震撼。 相比之下,柳晚晴就没有那么多感觉,因为她和沈墨属于同一阵营,自然而然地亲近,而且无论如何,沈墨都拿她当自己人,下意识里的态度还是有所区分的。 沈墨同样意识到这一件事,他的威势其实不止来自于自身,还有黑莲。不过黑莲和他共生,说句来自自身也没什么毛病。 哪怕他没有刻意施压,黑莲本身不自觉流露的气息,亦足以让人畏惧,尤其是对方修为越高,感受会越深。 终究是难以用平常人的态度和人相处了。 像他这样的人,便如黑夜里的烛火,着实藏不住啊! “嗯,东西带来了吗?”沈墨的声音在夜里回荡着,悠悠不绝。 严肃东示意手下从车上搬下礼盒,同时从身上取出一个珍贵的玉盒,恭恭敬敬地奉上。 沈墨拿起礼盒,直接打开。 如果里面有什么异常,当场就可以抓着严肃东询问。 这本是极为失礼的事情,可落在严肃东眼里,却是理所当然,如此人物,本就是百无禁忌,着实客客气气,他反而要害怕对方有什么打算了。 有时候上位者对你闻言和色,那你就得小心了!大多数情况下,这绝非是好事。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越是大人物纡尊降贵,所求越大。 礼盒里有一卷帛书,一封信纸,以及一枚莹白剔透的丹药。 “大还丹?” 沈墨轻轻开口。 “是的。” 严肃东心中暗自叹口气,这大还丹极难炼制,宫里五年才出得一炉,一炉不过十颗,珍贵无比。 沈墨点头,随即拆开信函。 这是苏子默的信纸,内容大概是没有弄到龙虎山的炼丹法,帛书里是皇帝陛下的一些炼丹心得,不比龙虎山的炼丹法差。大还丹是代替天香断续胶的,因为天香断续胶他还有别的用途,暂时不能给他。 同时信里还提到上次他的其他要求已经达成,而且陛下出乎意料地给他封了个江城候的爵位,当然只是爵位,俸禄什么的由他自己解决。 但如此一来,沈墨算是名副其实的江城统治者,对这片地方有绝对的生杀予夺之权。 沈墨看完信,随即道:“好,我还有一个要求,你让苏子默给我弄一份龙虎山罗天大醮的邀请函。越快越好。” 严肃东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 他心中震动,“他去凑什么热闹。” 在他看来,龙虎山的罗天大醮虽然是江湖中的一大盛事,却是龙虎山给山中那位小天师造势的,其他人参加,不过是陪衬。 真要是沈墨去了,以沈墨如今可怕的实力,完全高出罗天大醮其他受邀者一个档次不止,简直就是大人打小孩嘛。 他随后小心翼翼地说:“邪君还是需要慎重考虑,罗天大醮虽然受邀者是各派的年轻一辈,但是罗天大醮举行时有许多老一辈人物在场,你若去参加,届时引起误会,怕是不好收场。” 沈墨:“有什么误会,难道我就不是年轻一辈了。严兄只管去通知苏子默,我有分寸的。” 他一句严兄下来,严肃东哪里还敢反驳。大人物对你客气的时候,若是不识好歹的拒绝,后果很严重。 严肃东的刚正不阿是针对那些背景不是特别硬的权贵,对于真正有大本事的人,他知道自己那一套不管用。 何况这里不是神都。 “好,我会转达你的意思。如果邪君没事,那我们先告辞了。”严肃东面对沈墨,压力极大,实在不敢在江城逗留太久。 “嗯,严兄一路好走,替我向子默问好。我一向是惦记他的。”沈墨微笑。 严肃东勉强挤出笑容:“一定将你的问候带到,告辞。” 他连忙撤走,其余镇魔卫更是如释重负。 只是使唤那些鬼马时,才发现鬼马腿软,口中有白沫。动物比人类更能体会危险,它们被惊着了。 好不容易,才让马儿重振精神。 镇魔司一行人匆匆而去。 沈墨摇了摇头,看来他还得好生收敛一下自身的气息,否则这出门,给人压迫感太强不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毁之。 还不是最强的时候,就需要一点低调。 … …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城一战的结果传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朝堂江湖,俱自震动。 邪君沈墨的名号的份量又加重不少。实在是阎罗殿主名垂天下数十载,乃是当今天下,排在前列的魔道巨擘,盛名之大,使无数正道人士咬牙切齿,却徒呼奈何,亦使无数邪魔左道奉若神明。 沈墨能和阎罗殿主一战,且最终活下来,实是数十年来第一位。 要知道,阎罗殿主已经多年没有出手,和他同辈,见过他出手的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 如今阎罗殿主的实力达到什么程度,令人不得而知。 沈墨能和阎罗殿主过招,足见他已然跻身当世第一流。 崂山上清宫到底错过了什么,要知道沈墨还是年轻一辈,今后的潜力,难以想象! 明里暗里,崂山上清宫成了一个笑话。 而沈墨以如此年纪,有这份成就,哪怕是新时代,获取力量远比旧时代容易,也注定沈墨会有极大可能,成为这一代的武林神话。 “武林神话!” 每一个享誉“武林神话”的人物,他们的人生皆是一段旁人没法模仿的传奇。 已经有说书人将沈墨过去的事迹编成故事,在大江南北广为流传。说书人也是有组织的,柳逢春算是如今说书人的祖师爷,他亲自操刀编纂沈墨的生平事迹,还顺便小小赚了一笔。又因其内容详实具体,使人不得不怀疑他和邪君沈墨的关系深厚。 “赊刀人”、“说书人”——和邪君沈墨很可能是忘年交,柳逢春原本被好几个大势力盯上,日子并不好过,现在却靠着替沈墨扬名,得到了沈墨威势的庇佑。 “要是我师兄还活着,也不必这样啊。”柳逢春对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侏儒感慨一句。 … … 神都城。 大夏首善之地,旁边有大河流淌,水土丰饶。 这是十二朝古都,历史悠久。城墙经过历代修葺,竟有三十丈之高,靠近了观望,犹如一座神城,使人发自内心敬畏、膜拜。神都之名,便由此而来。 即使大夏已经显示出颓势,王朝末年的余辉犹在,每日里吞吐的人流,依然无比庞大。 由于妖魔乱世的事情越来越多,加上神都人口繁多,成分复杂,镇魔司自成立以来,便事务繁忙。 苏子默身为镇魔司的大统领,更是不得清闲。 天上苍鹰落下,他收到一封信笺,正是捕神严肃东写的信,乃是关于沈墨的要求。 苏子默轻轻敲击桌案,随即吩咐人:“去我家里,把那份给苏子清的邀请函送去江城,交到我小师叔手上。另外,最近不许苏子清再露面了,直到罗天大醮结束为止。” “诺。” … … 神都城,万花楼。 神都苏家的嫡系子弟苏子清在温柔乡里左拥右抱,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关进了镇魔司的小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83章 惊蛰 江城之战结束之后,沈墨留在保安堂,等待苏子默将罗天大醮的邀请函弄来。 每日里,除了以黑莲转化魔性,打磨真炁外,便是指点石三以及十二律吕使者的修炼,同时江城守夜人的架构开始成形。 除此之外,当日清理缴获,还有不少修炼秘籍,沈墨闲暇时将其翻阅,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这些修炼秘籍虽然都是普通货色,可是偶有异想天开之笔,甚至能让沈墨灵光一闪。 其实就连龙虎山、崂山上清宫等,皆有收集各派武学的传统,下山弟子出去遇到什么高手,回山之后,也会演练招式,尽力还原,以其博采众家之长,光大自身武学。 随着心情放松,沈墨看起来愈发平淡随和,黑莲转化魔性,闲暇时看书修身养性,身上书卷气便浓厚起来。 此刻,若是外人很难将他和凶名赫赫的邪君联系起来。 即使柳晚晴、石三等亲近人物,有时看到沈墨,都会以为他是个随和儒雅的文士。 柳晚晴认识沈墨比较早,六七年前的沈墨更像是江南烟雨走出的才子,风采照人,而今却如山水无言,多了许多厚重。 可是一旦激怒沈墨,怕登时就是山崩海啸,教人无从抗拒,充满绝望。 沈墨的真炁无时无刻不在增长,同时每日的增长到了夜里又会消退,因为真炁更加凝聚了。 就很奇怪,按理说他应该可以凝聚出真元。 但现在居然一点苗头都没有。 正常炼神真炁到他这程度,已经开始饱和,可以凝聚真元。因为沈墨的阿鼻地狱身以及黑莲的特性,他的真炁还能进一步提纯,而且体内能够容纳的真炁也更多。 伴随真炁的累积和提纯,沈墨的精神力也随之增长,精神力增长,魔性也随之增长,魔性增长,黑莲跟着吸收魔性,转化元气。 黑莲吸取的魔性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吸收五阴毒之人产生的魔性,一个是沈墨自身产生的魔性。 沈墨现在回过神来,当时和阎罗殿主交战,黑莲能有那么多魔性可以转化,除了因为他受到凶险刺激,魔性大幅度攀升外,也有当时在场的人,几乎都吸收了五阴毒。 对比两种魔性,沈炼自身的魔性由黑莲转化后的元气要纯净不少,五阴毒转化出的魔性,品质参差不齐,当然无论品质再好,也远远不如沈墨自身的魔性。 只能说聊胜于无。 当然,沈墨自身的魔性转化出的元气效果比大还丹这类灵丹妙药又要差一些。 沈墨当天就将大还丹消化了,足足能抵得上他半年的修行。 如果是刚刚进入炼神的他,能抵得上两三年。 由于这小半年,沈墨突飞猛进,大还丹就不太够看了。 无论如何,沈墨过去数年紧绷的心弦松开了许多,他更能将修行视为一场消遣,在其中悠然自得。 这时,柳晚晴过来找他。 “神都苏子默那边派了一个人来,在大门外等着。” 沈墨轻轻颔首,“让他进来。” “嗯。” 他刚才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没有关心外界,但按理说有陌生高手靠近,沈墨应该能立刻察觉,哪怕对方没有恶意。 可是他此前居然没有感觉。 这时沈墨集中注意力,才察觉到大门外有一团变化惊奇的气息。 原来这团气息能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沈墨才疏漏了。 因为他出现在大门外时,气息就是大门外环境的一部分,自然不令人陌生。 来者做随从打扮,容貌平平,见到沈墨,老老实实地拱手行礼,“属下是苏大统领派来的人,您可以叫做惊蛰,这一趟去龙虎山参加罗天大醮,我便是你的随从。” 沈墨看得出这个人不止气息能随环境变化,本身修为也很高,距离炼神,可以说是半步之遥,随时都可能迈过那道关卡。 镇魔司不愧是朝廷精粹之地,还能驱使这等人物。 “惊蛰?夫理有常有变,然有变而常者,有变而变者。你是应气之变,以变为常。正合了惊蛰这个名字。不过这名字也出自二十四节气,难道你还有其他同伴,以二十四节气为名。” 沈墨引经据典,说出惊蛰名字的来历。 只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惊蛰文化不高。 他老老实实道:“苏大统领手下有二十四节气,我们二十四个人便以二十四节气为名,我们原本都是内卫。” 内卫都是世代忠于皇帝的家奴,从生下来就作为皇室的秘密武器培养,他们只能算工具人,活得比较简单。 皇帝让他跟着苏子默,他就听苏子默的话,苏子默让他跟着沈墨,他就听沈墨的话。 反正听话就行了,不用想其他的。 优先级肯定是皇帝最高,然后是苏子默,再然后才是沈墨。 只是现在他身边就只有沈墨,所以沈墨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心思再简单纯净不过。 沈墨和他一番言语交谈下来,确实发现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明白这家伙为何修炼以变为常的惊蛰神功,因为他本身心思简单,所以不会在神功各种变化中,迷失自我。 而且一心一意练功,杂念甚少,更加容易勇猛精进。 二十四节气中,以他修为最高。 沈墨经过一番试探,明白了对方的性格,以及修炼特点,隐隐有些明白苏子默的意思了。 这个惊蛰到了炼神的关卡,需要一场劫难,帮助他迈入“炼神”的关卡。苏子默觉得,跟在沈墨身边,麻烦肯定不会少。 因此派惊蛰过来当他的随从。 如果惊蛰幸运就能成为炼神,如果不幸,那只能说一声不幸。 这让沈墨体会到了苏子默的狠辣绝情,果然是成长了。 “嗯,那么我暂时就扮演神都苏家的苏子清,你就是我的随从惊蛰,苏子默派你来保护我的。”沈墨拿着一张画像,脸部的肌肉略作变化,便和画像形似神似。 “怎么样,像不像?”沈墨问惊蛰。 惊蛰:“很像,就是气质差一点,你没有苏子清看起来那么好色。” 沈墨:“……” 不好色也不是他的问题。 “就这样吧。”扮成好色实在是太难为他了,从来都是女人前赴后继往他身上扑倒的。 “嗯,反正苏子清也不时常在人前露面,他出门之后,都是一个人去万花楼嫖妓,生活很是简单规律。”惊蛰附和一句。 在他看来,苏子清算是苏家比较靠谱的人,除了练功之外,也就去万花楼睡女人,从来不惹是生非。 神都的二代里,苏子清算是风评比较好的。 镇魔司有时候会负责一些给权贵子弟擦屁股的事,相比那些人,苏子清已经算是清清白白。 惊蛰心思简单,却也对是非有天生的敏感。 只是限于他的身份,没法有自己的决断。 他已经习惯听从命令,如果让他独立自主,闯荡江湖,他会无所适从。 “那咱们出发吧。”沈墨问完话之后,随口道。 “嗯。” 沈墨反倒是好奇:“你不觉得很急吗?现在离九月初九,还有大半个月。” 惊蛰不解:“我只需要听你的安排,为什么要觉得急?” 沈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 惊蛰本能地想要躲开,却没有躲开。 沈墨突然觉得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他告诉柳晚晴他准备出门了,罗天大醮结束之后才会回来,江城的事暂时交给她和石三处理。 如果有处理不了的事,先保命要紧。 最后沈墨提醒她:“江城对我来说虽然很有价值,但也仅仅是有价值而已,即使失去它,我也能弄回来。如果弄不回来,那就弄不回来,没什么大不了。” 江城对他来说,既重要,又不重要。 如果柳晚晴为了保住江城,葬送性命,沈墨反而觉得不好,因为那让他心里多少会有一点负担,不利于修行。 权势富贵,皆是他修行的工具而已。 修行是一场认真的消遣,长生是他的追求,而长生以外,朋友什么的,还是比较重要的。 柳晚晴一开始不算他的朋友,现在嘛,多少沾一点。 毕竟阿猫阿狗相处久了,突然死去,也会有一点点难受的。 这是人之常情,沈墨从来都不逃避这类的情绪。 混世魔王的意思是,混在世间的魔王。 沈墨改变形貌,化身苏子清,坐上一艘船。船在大江之上前行,沈墨在船头,欣赏大江的风景。 如今已经到了初秋,阳光落下,远山近水,清晰可见。 周围的行船,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也唱起歌声,声音朴素直白,在这乱世中,有一份难得的安宁。 江山如画,尘世如烟。 沈墨多少有些沉浸其中,一时间忘了修行,忘了世俗之事,极度放松。 他出发的早,却并不急。 就是有着这一份闲心的缘故。 该出去走走了。 修行是为了长生,长生是目的,而不是沈墨的全部。 至于惊蛰,好吧,他躲在船舱里。 这个生长在北方的汉子,对大江有莫名的恐惧。哪怕他能在水里憋气几天几夜,都不会有什么事。 所以沈墨悠闲自得的晃了晃船,弄得惊蛰颇不安宁。 可是很快惊蛰就适应了。 虽然恐惧,真面对起来,也还好。 他的惊蛰神功,会自然帮他适应环境。只是心里上的排斥,依旧是避免不了的,也仅此而已。 沈墨见他很快没啥反应,摇了摇头,“没意思。” 第84章 大智经 一路无事,沈墨化身苏子清到了龙虎山脚下的泸溪中,这条河原本叫做上清河。 说起来和崂山上清宫有一段渊源。 因为当年崂山上清宫祖师想在龙虎山立下道庭,结果和龙虎山的天师论道败北,所以不得不远走崂山,立下上清宫。 龙虎山的天师知道自己去后,龙虎山下一任天师未必是崂山祖师的对手,又见崂山祖师对上清名字情有独钟,所以将上清河改名泸溪,免得又生事端。 只是崂山祖师之后,代代人都想完成祖师遗愿将龙虎山踩在脚下。 可惜,终究是千年老二。 下了舟船,脚踏实地,惊蛰居然还生出一丝不舍呢,讲道理,水上还挺好玩的。 “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他,这对你修行有帮助。”沈墨轻悠悠地对随从惊蛰说道。 惊蛰:“可我修为没有进步。” 沈墨:“……” 朽木不可雕也。沈墨没有理会聊天终结者惊蛰,难怪只能给人当随从,光是不会说话这一点,这辈子都别想当头领了。 距离龙虎山罗天大醮还有十天。 龙虎山不愧是数千年的道门圣地,山下游客如织,足见香火鼎盛。当然,山脚下还来了许多江湖人士,甚至不乏异族,龙蛇混杂。 沈墨更观察到有不少龙虎山的道士在山脚下维持治安,显然是不想在罗天大醮前,闹出风波来。 这些道士个个体格雄壮,粗手长脚,行走如风,站立如松,声如洪钟,显然内外兼修,不是寻常修炼者可比。 龙虎山的功夫在道门中独树一帜,内外兼修,又服食丹药,强壮气血,即使资质普通,练个几十年,也能有一身深厚的功力,寒暑不侵,百病不生。 每年更有无数山下的豪族上贡,不时得朝廷封赏,自来改朝换代,龙虎山待遇,从来不减,还偶有加封。 无异于一方诸侯。 可是山脚下如此热闹,沈墨上山时,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得天独厚的清静。 三洞山门就在前方,象征三界,分别是太极、无极、现世。 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说着娴熟的中土语言,“这里算是真正的风水宝地了,山有龙虎之姿,地有丹霞之貌,水脉聚集。在此地修行,天清地宁,必定事半功倍。” “是吗?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惊蛰嘀咕一声。 他声音极轻,但那个异族还是听见。 异族自来熟地走过来,微笑:“朋友不信吗?你若是拜读本教的大智经,必然能有体会。” 他微微一顿,“鄙人拜火教月流火,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沈墨:“神都苏子清。他是我的随从惊蛰。久闻拜火教一向在西北扎根,轻易不来中土,自教主以下,有日月星三使,阁下莫非是月使。” 月流火不由吃惊,拜火教在西北扎根数十年,一向不为中土所重视,没想到今日刚见面的一个年轻人,就能随口道破他教中职务。 他一向比较迷信,突然觉得龙虎山不愧是龙虎之名,果真是藏龙卧虎。 他来中土,除了拜火教意外接到龙虎山的邀请函,也因为西北最近来了个明教,那明教教主乃是极厉害的人物,短短时间内,拜火教就有点抵挡不住明教的攻势,快要被明教蚕食。 而且那明教教主也是个怪胎,居然通读了拜火教的教义,牵强附会,说什么明教和拜火教是一家,让拜火教的教众抵抗之心大为削弱。 月流火来中土参加罗天大醮,便是为了看能不能结交中土的英雄人物,引以为外援,看能不能帮忙抵挡明教的攻势。 他想到“藏龙卧虎”,愈发觉得苏子清就是他要寻找的贵人。 月流火有意地讨好沈墨,跟沈墨聊起中土文化,他引经据典,儒经、佛学以及道藏,皆是信口拈来。 而沈墨也能随口回应。 初始月流火只是想展示自身的学识,吸引沈墨的注意力,没想到沈墨学识渊深,远远在他之上,他听得如痴如醉,居然生出个荒谬的念头,要不拜此人为师? 到后面,月流火肚子里学问掏干,生怕没话说,便夹杂了几句本教最高深的大智经的精义。 这是涉及精神修炼的法门,玄奥高深。 月流火本以为偶尔吐露几句,沈墨只会觉得高深莫测,探不到大智经的底。却不知沈墨境界太高,凭借他几句话,便摸到了一丝大智经的精髓。 “这大智经虽然观点奇特,却也独有见地,对我有所启发。”沈墨正是因为他那句大智经,才兴起和月流火攀谈。 沈墨还欲再聊出一点大智经的精义,没想到突然有一道悠悠荡荡的声音插入,“苏子清,你什么时候好为人师起来。我还以为你除了流连花丛,什么正经事都不会做。” 说话的人正是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和苏子清有几分相似。 惊蛰有些紧张,生怕沈墨没认出来人,打算传音提醒。 沈墨看向中年男子,微笑:“苏半山,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原来中年男子叫苏半山,本来是神都苏家的庶子,算起来是苏子清的堂兄,这人少年时和苏家决裂,二十年间,硬生生凭借惊人的武学天赋和经商才能,创下偌大的基业。 如今是关外逍遥王座下,酒色财气四使中的财使。 那逍遥王也是成名许久的炼神,多年来未曾入关,如今天下大乱,看来是动了心思。 苏半山不见任何动作,突然出现在沈墨面前,“我也姓苏,更是你的兄长,怎么,我说不得你?” 沈墨对惊蛰使了个眼神。 惊蛰立时领会,那苏半山刚想拍沈墨的肩膀,但见得惊蛰手中多了一把尖锐的锥子,朝着苏半山心口就是一捅。 苏半山连忙闪避,却也仅仅错身,腹部挨了一刺。 “惊神锥。你是惊蛰。”苏半山捂住腹部伤口,无比震惊。 镇魔司二十四节气里,以惊蛰修为最高,怎么会派给苏子清驱使。 第85章 圣心诀 “两位,还请莫要在龙虎山动武。”一名道士飘然而至,体内气血勃发,好似江河涌动。 显然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苏半山讪讪一笑:“我们是一家人,开个玩笑。” 他朝着苏子清躬身,“对不起。”随即离去。 刚刚那一下,让他意识到,苏子清绝非他平素所意料中的那个苏子清。 苏半山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心灵敏锐,刚才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来自沈墨的杀机,他要是不立即认怂,恐怕有不测之祸。 如果是他年轻时候,绝不会这么低声下气。 只是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那确实是经历过太多的磨砺。但他也不后悔跟苏家决裂,因为作为庶子,他在苏家的身份,也就比奴仆高一点。 哪里比得上现在,脱去家族束缚,还有希望继承逍遥王的衣钵。 道士见苏半山果断认怂,稍微讶异,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朝沈墨行礼:“贫道清尘子,还请苏道友你们三位跟我上山。” 惊蛰非同小可,又出手狠辣,他生怕路上另生事端,还是亲自引领沈墨三人上山为妙。 沈墨自不拒绝,笑了笑:“那就麻烦道长引路了。” 月流火见得刚才惊蛰出手,自忖那一下,莫说是苏半山,他自己也没啥把握躲过去,适才对惊蛰说了大话,现在想起来都有点脸红。 好在沈墨完全没有提及刚才的事,仍是和月流火闲聊。 月流火生怕给沈墨看低,不自觉又吐露了几句大智经的秘密。反正他不觉得凭这几句话,沈墨就能悟到什么,反而还能引起沈墨的重视。 清尘子乃是龙虎山三代里出众的人物,又有龙虎山的玄门正宗修炼法为根底,见识不俗。 自然听出其中玄妙,忍不住插口几句。 沈墨自是来者不拒。 他得了皇帝的炼丹心得,说起丹道,那也是头头是道,清尘子虽然不是炼丹师,对龙虎山的丹道也不陌生。 不由自主跟沈墨讨论起来。 实在是沈墨口吐玄音,自然而然有种天地玄理在里面,旁人不自觉就陷入其中。 修为越高,越能体会到沈墨言语中的玄妙,难以自拔。 当然高到炼神这程度,又是另当别论,多半会引起警惕。 沈墨倒不敢小觑龙虎山的道士,刻意收敛魔性。他现在穿的都是常服,墨色道服化为黑布,缠着柴刀,由惊蛰用一个镇邪的玉石盒子装着背在身上。 玉石镇邪的方法是苏子默的信里提到的,玉石盒子也是由惊蛰带来。 这是镇魔司最近研究出的新成果。 说是新,也是旧。 因为以前就有类似的办法,但镇魔司制作的玉石盒可以做到近乎十成的藏匿魔气。 即使沈墨对柴刀和墨色道服的感应,也微乎其微,要集中精神,才能察觉。 所以不用担心被龙虎山的高人察觉出异常来。 至于沈墨以道心包裹体内黑莲,又本来是玄门正宗的底子,更不会让人觉察出异常来,即使偶有察觉,也只会以为他有心魔。 一窍通百窍,既然他翻阅过巨灵玄功,以他如今的境界,很容易使阿鼻地狱身模拟出巨灵玄功的特性,掩盖住了本身的特点。 清尘子确实一点异常都没有觉察出来。 只觉得和沈墨相见恨晚。 其实丹道不止能用在炼药上,还能用在修行上。沈墨和他交流丹道,实则是交流修行心得。 月流火的大智经、清尘子的龙虎山丹道之妙,都无意间泄露了一鳞半爪给沈墨。 即使他们察觉,也会不以为意,沈墨再厉害,还能从这一鳞半爪琢磨出什么来不成? 如果对一般的修行者来说,确实如此。 纵然普通的炼神,也难有更深的体会。偏偏沈墨悟性奇高,而且精通魔道佛三家精妙,根本不用悟透,领会出多少,就能融入多少在自己身上。 沈墨修炼到如今这地步,已经不拘泥任何一门功法,而是有意识地要融合出一门独属于自己的功法。 在他的构想中,这门功法大成之后,能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甚至令死者复活。 不错,令死者复活这个能力是他获取完整的五雷正法之后,有可能实现的。 圆意就是第一个实验对象。 名字他都想好了,叫做圣心诀。因为这来自他前世看过一部电视剧里大反派帝释天的启发。 帝释天便是长生不老,还试图永葆青春。 修炼的圣心诀到大成之时,便有沈墨构想的能力。 来到这个世界,沈墨很有机会将其实现。 正所谓万劫阴灵难入圣,一旦入圣,那就迈入神圣仙佛一流,用圣心来命名,也相得益彰。 一路攀谈,即使沈墨放慢脚步,也渐渐来到龙虎山正一观的观门前。 观门并不大,古老破旧,此刻正闭着。 外来者除了有参加罗天大醮邀请函的客人,其他人很难进入观门,会在快到观门前,就被拦下。 有清尘子带路,连检查都略过了。 甚至一些龙虎山的道士还以为沈墨背景无比深厚,竟引得清尘子师兄亲自迎上山门。 来到观门前,清尘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过了一会,观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道士。 “心尘,你这白日睡觉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真不知道你晚上在干什么。”清尘子摇摇头。 心尘:“我可是老天师钦点的关门弟子,你不要教我做事。” 沈墨微微一奇,老天师张之淼不是没有收过弟子么。 清尘子见得沈墨疑惑,不禁笑道:“他确实是老天师钦点的关门弟子,只是这关门弟子就是字面意思。” 月流火忍不住道:“就是负责关门的意思?” 清尘子捧腹,“是的。” 心尘嘟囔一声:“可不止关门,还有开门,否则你们怎么进来。” “对对对。”清尘子笑着说,他又示意沈墨三人跟他进来。 沈墨进门间,无意和心尘错身而过。 一股巨大的潜力自对方身上勃发,沈墨下意识消解,差点就要反击,只是发现对方一点异样都没有,好似都不知道自己身具浑厚无匹的真炁。 沈墨按捺住反击之心,心中暗暗称奇。 第86章 天罡地煞(三更求订阅) 沈墨暗自观察心尘的举止,发现对方确实不像是修炼者,细胳膊细腿,步伐虚浮,他都差点以为刚才对方体内生出的潜力是他的幻觉。 绝不是幻觉。 以他的修为,怎么会感应错。 “倒是有意思。” 沈墨惊奇之余,却很清楚,对方身上的真炁虽然浑厚无匹,跟他相比,还是颇有不及。 对方那一身惊人的真炁,倒像是无意中练成的,而且不知什么原因,都没有反哺肉身,只是深深潜藏着。 沈墨很快收起好奇心,毕竟是龙虎山正一观,还是得收敛一点。 进入观门,有一条主道蜿蜒深入,道旁花木清静,很快就分出许多岔道来,沈墨恰好认得这岔道的来历。 “八卦山河阵。” 这是崂山上清宫真传弟子的必修课。 沈墨对奇门阵法最多的了解就来自这个。 崂山上清宫对龙虎山正一观的怨念可不是一般的深,都想着有朝一日能踏入正一观,替崂山上清宫取得正道第一的称号。 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师父昔年可曾走过这条路?” 铁肩神尼提过,他师父长青子来过龙虎山正一观。 有时候,想起亲人,就在某个刹那,沈墨略有一点眼酸,很快随风瓦解,消散在花木的清香中。 很快来到一个小湖,里面有一对白鹤飞舞,姿态美妙。 大片阳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 湖边的长廊里颇有喧嚣。 因为要过长廊,清尘子只好带沈墨三人走过去。 长廊竟有些损毁,原来有人在长廊里动武。乃是清羽门和奔雷派闹出的事。 清羽门和奔雷派皆是龙虎山的分支,同出一源,但是矛盾不小。 清羽门以世家豪族为根底,招收门徒,奔雷派却广招穷苦人家弟子,师徒相传。 双方理念不合,也是龙虎山师徒一脉和世家一脉的矛盾显现。 龙虎山的天师都姓张,但血脉未必是张家的,因为修道士炼精化炁,稍有成就,便难有子嗣。若是提前破身,那么难有成就。 所以大都是继任天师后,改姓为张。 或者做了天师弟子,也会姓张,以示其独特的地位。 沈墨还在围观的众人中,见到一个熟悉的人,说是熟悉,面貌却大不相同,这人脸上长着七颗痣,容貌平平,比惊蛰还不如。 但沈墨知晓对方是谁。 当他看到对方时,对方也对他露出一个若有深意的眼神。 沈墨收回目光,那人也收回,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清尘子引领沈墨去了客房。 月流火、惊蛰和沈墨房间挨着。 沈墨以静修为名,让两人暂时不要找他。 直到深夜,虫鸣不绝,显出周围环境的静寂。 沈墨无声无息地出门,一点声响都没有露出。 来到客房不远处的一片阴影里,周围还有流水声掩盖。同时沈墨驾驭空气,做出一个人造的隔音结界。 有人对他传音入秘,而人在咫尺,可谓小心谨慎至极。 “沈兄,你当真好胆量,要知道龙虎山举行罗天大醮,请遍了江湖大大小小的势力,唯独没有请你们崂山上清宫。” 说话的人居然是多日未见的赵普法。 沈墨同样传音,“赵兄不也来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赵普法微笑:“沈墨可以说是瞒天过海,只是有一点没弄好,就是你双眼间的距离。世上之人,双眼之间的间距,很难完全一样。我恰好对沈兄,印象十分深刻。” 沈墨:“我倒是疏忽了,不过再改更不好。好在不是都像赵兄对我这样了解。此次罗天大醮,赵兄有什么目的?” 赵普法:“我打算刺杀一个人。” 沈墨:“赵兄不会是想对张之淼下手吧?” 赵普法:“沈兄莫要开玩笑,就算你答应跟我联手,我都没这份胆量。沈兄也不要冲动,你就算能和阎罗殿主过招,想和张之淼较量,那也是远远不够的。我不是说张之淼比阎罗殿主修为高上许多,而是在龙虎山,就算崂山祖师复生,也不是张之淼对手。” 沈墨:“为什么?” 沈墨知道赵普法绝不会无的放矢,心中不由大为忌惮。 这老家伙,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啊。 赵普法:“原因就在龙虎山有一百零八头妖魔鬼怪能被天师驱使。” “原来如此。”沈墨想起,铁肩神尼说过“龙虎山以一百零八头妖魔鬼怪为底蕴”的话。 赵普法又道:“这一百零八头妖魔鬼怪能布置出天罡地煞大阵,在龙虎山又受天师拘束,所以哪怕再厉害的人物,面对这天罡地煞大阵,也徒呼奈何。多年以来,我只听说过令师长青子曾试过天罡地煞大阵的威力,不知是真是假。” 沈墨倒是和长青子练过手,只是每次都被以不同方式完虐,所以根本体会不出来长青子有多厉害。 至于长青子和别人动手,他只听说,很久以前开始,长青子对付人都不用第二招了。 也就沈墨能让长青子喂招。 长青子还笑,他给沈墨的面子比天大。 “我也不知。”沈墨传音回道。 赵普法:“嗯,不知沈兄目的是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沈墨:“我想夺得罗天大醮魁首,借天师度一观。” 他随即告知赵普法圆意的事。 赵普法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若无其事,“我师弟向来是这个性子,做过的事从不后悔。沈兄尽力而为便是。只是沈兄要夺魁首不难,难就难在,真能参加到最后。这次的魁首其实早已预订,而人选说不定你已经见过了。” 沈墨心中一动:“那个关门弟子心尘?” 赵普法微笑:“沈兄果真智慧无比,一下子就猜到。我也是从龙虎山一位大人物口中才知晓此事。 那心尘据说是龙虎山某位神将转世,身上有极为可怕的封印。张之淼打算利用罗天大醮的大比,让他一步步开启封印,掌控自身的力量。 此次参加罗天大醮的各方人物,实际上就是他的陪练。” 沈墨:“看来龙虎山有人想要破坏这件事,才跟你透露真相的。你莫非要刺杀那个心尘?” 赵普法摇头,缓缓吐出三个字:“逍遥王。” 第87章 逍遥王 月光清白, 似白雪堆积在阴影之外。 沈墨并不怀疑赵普法对他说谎,神情凝重:“赵兄为何要刺杀逍遥王?须知他炼神多年,神通诡异。中土各派,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可他依然活到今天,绝非侥幸。” 原来逍遥王和沈墨有一点相似,原本是人人口中称颂的万家生佛,虽然是关外人士,昔年行走江湖,救死扶伤不知凡几,与各家各派人士,均有密切交往,声望隆重。 结果他便凭借这名声,设下计谋,坑害了许多门派,获取了这些门派的修炼秘籍,逃出关外,苦修十年,方才露面。 那时候已然是炼神中人。 江湖人虽然知晓了他的真面目,届时已经奈何他不得。 好在这人知晓自己已经是众矢之的,常年居住在关外,近三十年来,收下酒色财气四大使者,名为主仆,实则师徒,各得他传授一门绝学。 而他曾经结下的仇家一一死去,方才派遣座下酒色财三大使者,行走江湖,为他取乐。 至于气使据说每次逍遥王现身,气使必然随在身旁,且气使武功排在四大使者中第一位,若有人对逍遥王无礼,气使会立即拔剑取其性命。 其实这还是慈悲了,若是气使不出手,那么对方必然面对恐怖至极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外,外人皆知逍遥王酒色财气无一不沾,可他自己却以为酒色财气为修行中四大障碍,旁人避之则不及,他却能出能入,于此中悟得修行之道,练得一身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的诡异神通。 即使沈墨凭借一身底牌已经能与阎罗殿主这等人物过招,但要说对付这积年老魔,也没有十足把握。 毕竟到了炼神这一步,谁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底牌众多。加上如今的时代,机缘层出不穷,更难以测度对方手里有哪些底牌。 沈墨此前斩杀孟婆、判官,也显然不是对方的真身。 炼神寿命远比普通人较长,何况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些老家伙打架未必厉害,保命的手段一定不差。 以赵普法的手段,未必没有办法给逍遥王制造麻烦,可要说刺杀对方,却显得有些托大。 沈墨顿了顿,肃然道:“赵兄可否如实相告,刺杀逍遥王究竟有何目的?” 他深知这里面定有重大阴谋,沈墨可不希望莫名其妙给卷进去而不自知。 赵普法微笑:“本来此事是重大隐秘,既然沈兄问起,我自然如实相告。逍遥王多年来,号称在关外享乐,实则有不少时间藏身在龙虎山,如今他就在龙虎山中! 我这一次的刺杀,并非是要取他性命,而是要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 而且我敢保证,他在龙虎山已经有了不小的影响力,否则龙虎山不至于明知会得罪江湖同道的情况下,发邀请函给他座下的财使苏半山。 这是逍遥王借龙虎山的名义,让他的手下能光明正大上龙虎山,进入正一观。只要我能逼得逍遥王暴露身份,那么对我和龙虎山某位大人物的合作大有好处,这便是我能告诉沈兄的全部。” 沈墨登时明白,赵普法刺杀“逍遥王”实则是龙虎山内部的一次无形争斗,如果逍遥王身份当众暴露,肯定是对和赵普法合作之人大有好处。 只是对方并不敢明面上撕破脸,才想要借助赵普法来办此事。 赵普法肯定得了什么许诺,否则以他的谨慎,绝对不会轻易趟浑水。 这一场罗天大醮,竟是各有各的算盘。 谁能落下更多的好处,就看谁手段更硬,布局更深。 但沈墨不是布局者,他是搅局者。 因为他已经来晚了。 搅局者也有搅局者的好处,如果罗天大醮出现意外,他不一定要真的去夺得魁首,反而可以利用局势的混乱,浑水摸鱼,趁机借天师度一观。 沈墨没有想过带走,这等传承之宝,他带走了,怕不是要被龙虎山想尽办法追踪,从此不得安宁。 有些东西能拿,有些东西不能拿! 至少现在不能。 沈墨微微颔首:“多谢赵兄解惑,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他跟赵普法没有虚情假意的客套,把话说的明白,简单的忙可以帮一帮,难的事那就不要找他了。 赵普法微微一笑:“能得沈兄如此承诺,我居然有点荣幸。” 他不是讽刺,而是真心实意。因为他们这类人,往往行事只看利益,纵使小忙,那也会欠人情的。 显然沈墨对他的态度略有特殊了,至少细枝末节之事,不会有什么计较。 另一方面,赵普法觉察到沈墨比前段时间相见时,有了些许转变,变得更有人情味。 他意识到,这是沈墨对自身实力有了更高的自信,才会展露出人情的一面。无情和理智,并非天生,其实大多时候是一种对自我的保护。 以此前沈墨的处境,自然要尽量避免参杂个人情感,才能安稳立足。 现在邪君之名,轰传当世,连幽冥教都几次铩羽,镇魔司都与其暧昧,他受到的压力,自然减轻许多。 两人谈完事情,极有默契的分开。 … … 沈墨悄无声息地回到客房里,目光扫过室内一切事物,确定没有人进来过,方才安心打坐练气。 体内的小雷音咒以震动的方式,带动体内的脏腑、血肉、骨骼,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因为沈墨以精神驾驭空气的奇功,制造了消音结界,将他体内修炼时弄出的动静,消解无形。 一边消音,一边修炼。 等于是一心二用。 这对他来说,自然不是难事。 当然,道门传闻有一身三化的奇功,能化出三具不同的身体,用不同的绝学和性格处理事物。 但这起码要法相才能修炼入门。 孟婆、判官用的化身法,肯定不是这种奇功,应该是和某种妖魔鬼神的能力有关,也不可能做到真正一身多化,很可能是类似神将的存在,自身以鬼神的方式寄居在其他肉身上,成为化身。 化身破灭,意识就回归本体。 但绝对是会付出代价的。 沈墨可以说,完全凭自己的见识,将孟婆、判官的化身法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第88章 潜龙榜 古之圣贤,见一叶落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 沈墨不过是模仿古之圣贤的智慧。 一夜修炼,到了天明十分。 客房的外院却颇有喧嚣,沈墨听到房门敲响,他打开房门,原来是月流火在敲门,惊蛰在旁边。 月流火见沈墨在里面,“苏公子果然厉害,我在隔壁半夜醒来,没有听到你房里的动静,还以为你不在房间里,没想到是你练功之时,气息收敛,全无动静,当真厉害。” 他原本还怀疑沈墨偷偷出去了,现在看到沈墨,才知道自己是有所误会。 沈墨微笑:“不过是道家龟息功而已,倒是让月兄见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月流火嘿嘿一笑,“正要跟你说,听说是由神都镇魔司制定的潜龙榜在今日凌晨发布,今天一早就有人送到了龙虎山,不可谓不神速。” 沈墨微微一奇,看向惊蛰。因为惊蛰肯定清楚这件事。 惊蛰:“潜龙榜是对江湖中各类人物实力的综合排名,不过都是神境以下的人物。排名越高,说明距离神境越是接近。 神境指的是炼神级别的实力,并不一定要炼神,用新法成为神将,且能驱使的力量到了炼神级别,那便是神境。 大概过段时间会出一个神榜,将已知的神境中人囊括其中,只是暂时不会像潜龙榜一样分出排名。” 沈墨不得不暗自感慨苏子默的手段,这小子心机越来越深了。如今的潜龙榜中人,在新时代怕是有不少机会获得强大的力量,甚至有朝一日拥有炼神级别的实力。侠以武犯禁,这些人都是潜在的动乱之源。 但是如今世道,魔涨道消,依靠妖魔鬼神力量的人,心性自然不大行。潜龙榜排名一出,以世上大部分人追名逐利的劣根性,怕是今后要为了排名,争个你死我活。 如此一来,不知道能消解多少会产生动乱的隐患。 而且这种榜单一出来,肯定大受年轻一辈人物追捧。老辈人即使看出其中险恶心思,又能如何,年轻人气盛,大多是听不进劝的。有听进的,也是极少数。 月流火似乎没有意识到其中险恶,或者根本不想点明,只是兴奋道:“苏公子,咱们去看看?说不定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去看看吧。”沈墨如今是苏子清的身份,不去不太合适。 那潜龙榜贴在凉亭飞檐下,随风飘荡,但在场的人都不会受到榜单摇摆影响。 沈墨往上看去,直接在第五位,找到了“惊蛰”的名字,第十位还有圆意,外号“摩诃僧”。 至于苏子清,居然能在第三十位找到。 潜龙榜拢共有一百位。 进入前三十,倒是不算差了。 只是外号有点让沈墨面皮一黑,“君子剑苏子清,神都人……” 月流火同样看到,“原来苏公子外号君子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琢,如琢如磨’。” 月流火摇头晃脑,吊出半袋子的古文。 他的声音,引来围观众人的注意。 不过沈墨和惊蛰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不愧是潜龙榜上的高手。”有人赞叹沈墨的身法。 … … “君子剑的外号,你怎么没跟我说。”沈墨略有不满,主要是这个外号,听起来很没有小jj。 只是旁人又不懂。 沈墨还不能说明缘由。 惊蛰:“苏子清没有外号,应该是编榜单的时候,大统领随便取的。难道这名字不好吗?” 沈墨只要憋出一句:“不算好,也不算差,也就还行。” 惊蛰:“榜单已经发出来了,要改是不行的。反正这是苏子清的外号,好像也没啥。” 他看出来沈墨不太喜欢这个外号,心想:“君子剑确实不如邪君霸气,可这是苏子清啊。” 对于沈墨的喜怒无常,他也是无可奈何,难怪要叫邪君。 沈墨:“也是。” 他知道自己是职业病犯了,此前当卧底太久,身份不少,每次为了不露破绽,都是全身心投入。 搞得他自己都以为他是苏子清。 苏子清的外号,关他邪君沈墨什么事。 惊蛰:“嗯。” 他见沈墨心情平复下来,心里随即放松。实在是被沈墨在船上折腾怕了。他看得出来,沈墨不开心的时候,不会让身边的人开心。 这时候,月流火寻了过来。 大智经确实有点门道,哪怕沈墨没有刻意收敛气息,能在陌生的正一观里,很快寻到他们,着实不容易。 月流火问:“苏公子,刚才怎么说走就走。” 沈墨:“不走的话,就要打架了。你没看到这个家伙排潜龙榜第五吗,若是给人认出来,估计当场就有人找他挑战。” 月流火摇头:“不会的,如果是我,肯定先挑战苏公子,因为你排名更低,先打弱的会更有自信,再打强的,便从容不迫了。” 他微微一顿,又神色犹疑:“不对,这潜龙榜应该不准,我觉得苏公子比惊蛰兄台厉害,怎么会排名低那么多。” 昨天和沈墨的交流,让他对沈墨生出一个评价——深不可测。 “不错。”旁边的花木里,清尘子走出来,他抱着一口剑,轻轻叹口气:“我就说那潜龙榜不太准,凭我的本事,怎么才排到第七十三位。” 清尘子一大早就去看了榜单,发现他这龙虎山第三代的佼佼者,居然才排在第七十三位,心里很难接受。 在邪君沈墨没有炼神之前,清尘子一向是对标邪君的。 他想着自己进入潜龙榜前十肯定是不过分的。 好在他也觉得沈墨深不可测,居然才排到第三十名,心里好受了一些,不是他一个人倒霉嘛。而且更说明了,榜单有错漏。 至于惊蛰,明明是沈墨的随从,何德何能可以排到第五名。 他虽然听说惊蛰是镇魔司二十四节气中武力之首,那也不至于排这么高。肯定是因为惊蛰出身镇魔司的缘故,而且潜龙榜又是镇魔司编造的。 有黑幕! 他下意识忽略了沈墨的身份,神都苏家的嫡子,惊蛰还只是他的随从,可苏子清却只能排第三十,足以说明榜单还是很公正的。 第89章 挑战 可是清尘子又发自内心认为沈墨深不可测,绝不是第三十名的实力,这就很矛盾。 他想不通,所以觉得还是惊蛰的排名太高了。 清尘子认为自己发现了潜龙榜的问题。 他决定试一试惊蛰的斤两。 “惊蛰道友,贫道想向你挑战!” 清尘子想证明潜龙榜有问题。 如果侥幸胜过惊蛰,那么按照规矩,他便能排在潜龙榜第五。 沈墨突然意识到,苏子默把惊蛰排到第五的用意,这是在给惊蛰制造磨砺。 因为惊蛰是他的随从,所以真遇见生命危险,沈墨说不定还能念一分情义,捞惊蛰一把。 当然,如果沈墨不管不顾,只能算惊蛰倒霉。 镇魔司算半只脚踏入江湖,出来混的,就要有横死的觉悟。 苏子默的安排,既残酷,又细心。 他在给沈墨提供便利的同时,也顺势从沈墨身上获得了好处。以前的苏子默可没如此手腕。 沈墨明白苏子默的用心之后,甚至没啥可生气的。因为选择权在沈墨自己手里,他愿意帮惊蛰就帮,不愿意就不愿意。因为苏子默很清楚,沈墨是不会被勉强的。 甚至惊蛰在被挑战的过程中出事,也丝毫不影响沈墨和苏子默的合作。因为他们暂时需要彼此。 惊蛰看向沈墨。 他是沈墨的随从,在龙虎山的行动里,惊蛰必须百分百服从沈墨。 沈墨微笑:“别人向你挑战,你总不能不还手。这种事,你不必问我。” 惊蛰点头,他解下背上的玉盒,因为这里面装着公子的兵器,不能打坏了。 他将玉盒放在沈墨脚下,向着清尘子拱手:“请。” 清尘子本以为长长的玉盒里是惊蛰的兵器,结果瞧惊蛰的架势,不打算打开玉盒,准备空手跟他过招,“惊蛰道兄,莫非你看不起贫道,不打算用兵器?” 他长剑一指,剑尖吞吐青色的剑芒,恍若雷电。 这是龙虎山的霹雳剑诀即将大成的征兆。 惊蛰笑了笑,“我一向不用兵器的,既然清尘子道长误会了,那我还是用一件兵器,以示尊重。” 他屈指一弹,旁边花木一根花枝断落,在半空一跃,飞入惊蛰手中。 惊蛰挽了一个剑花,花枝上的花叶簌簌落下,仅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原本这花园里,四季如春,直到此刻,方才有了符合时节的秋意肃杀。 清尘子见惊蛰以一根花枝为兵器,心中大怒,认为对方看不起自己。可是随着花枝挽了个剑花后,遥遥指向他时。 清尘子方知他大错特错。 但见得花枝距离不断迫近,似攻非攻,有凝实的劲气破空而来。清尘子不敢大意,连忙以霹雳剑诀回应。 但是他每回一招,剑芒横生,却始终触及不到花枝,反倒是每一招使出,就有对应的劲气反击过来。 他出招越多,相应的反击就越多。 到得后面,清尘子仿佛陷身重围中,每一刻都要格挡四面八方反击过来的劲气。 清尘子仿佛陷入一张劲气织成的大网里,越是挣扎,越是难受。 他到底是龙虎山第三代中出众的人物,索性全然不管不顾,仅凭心灵中对惊蛰方位的一点感应。 决绝地刺出一剑。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近乎无赖。 用在生死之斗上还可,只是分出高下的话,那就显得有些撒泼。 可不这样的话,等不了多久,清尘子就得一败涂地。 这里可是龙虎山啊。 清尘子这一招果然有用,长剑直取惊蛰的眉心,对于惊蛰任何回应都不管不顾。 锋锐的剑芒,几乎迫在眉睫。 惊蛰不疾不徐地收回刺出去的花枝,这一收,只在电光石火间,而惊蛰面色从容不迫,一根花枝恰然在清尘子要刺中惊蛰眉心时,荡开剑身。 这一下子的力道,使清尘子的长剑发出绞击似的清响,同时花枝碎为齑粉。 清尘子无奈收剑。 惊蛰微微一笑:“承让。” 清尘子知晓,看似花枝碎为齑粉,可是刚才这一格挡时,他浑身受到惊蛰真炁的震动,处于刹那的麻痹中。 惊蛰只需要顺势拍出一掌,即可了结他的性命。 他输的不冤。 周围已经有龙虎山正一观的道士过来围观,见得清尘子居然落败,不免唉声叹气,清尘子听到后,羞惭满面,只觉得三十年来苦练,变得毫无意趣,又是在龙虎山正一观内,一众同门面前,一败涂地。一时间心魔横生,脑子一热,当即就要拔剑自刎。 这时候,他周遭的空气变得如有实质,沉重如泰山压顶,不要说挥剑自刎,连摇头眨眼这类动作也难以办到。 清尘子自杀不成,很快心神清明。知晓自己刚才差点走火入魔。 他还不知是谁救了他,月流火失声一句:“教主。” 原来月流火见得这等场景,误以为是拜火教的教主,施展大智经的绝学,以精神驾驭物质,挤压四周的空气,才阻止了清尘子的自杀。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罗天大醮,正一观如今藏龙卧虎。 清尘子也不确定是不是拜火教的教主已经到了正一观。 见没有回应,只好拱手朝四方一礼,“多谢前辈相救。” 他猜到绝不是拜火教主,因为月流火既然喊出这句话,若真是拜火教主到来,没必要再隐藏身份。 清尘子的谢礼没有得到回应,他又惭愧地对惊蛰道:“惊蛰道友,你这潜龙榜第五名,可谓实至名归。贫道不自量力向你挑战,现在当真是无地自容。” 惊蛰:“胜败是常事,道长何必在意。我以前也经常输,输了打回来便是。” 他对胜负实在没有江湖人那么执着。 他们这种人只用负责完成任务,个人荣辱,实是微不足道。 可以说,天生就少了江湖人的胜负心。 清尘子心中一震,忽地恍然大悟,“惊蛰道友说得好,输了打回来便是。亏得贫道修道三十年,竟也陷入胜负欲的陷阱中。” 他向沈墨拱手一礼,“苏公子,今后但有差遣,说一句便是。” 因为惊蛰是沈墨的随从,所以清尘子若是说厚报惊蛰,等于不尊重沈墨这个主人了。 他尊重沈墨,便是尊重惊蛰。 第90章 创造神通 清尘子随即离去,要去龙虎山守静堂清修,不打算再掺合罗天大醮和潜龙榜的事了。 经此一事,他明白名利实在是修行的阻碍。 除此之外,其余人见到龙虎山第三代中的佼佼者清尘子都被惊蛰轻易击败,足以说明潜龙榜确实排名是按实力来的。 没想到龙虎山第三代也不如何成器,即使清尘子前面还有同辈人,号称龙虎龟三道。据说比清尘子厉害,但是入门比许多二代弟子都早,很难算成龙虎山的第三代人。 对于这场罗天大醮,众人不由多了几分希冀。 即使有黑幕,可龙虎山年轻一辈实在不成器,万一他们运气好,还是有点机会的。 因为惊蛰不会参加罗天大醮的大比,而是由潜龙榜排名第三十的苏子清参加。 潜龙榜第五和第三十,差距肯定不小。 打不赢惊蛰,但是打赢苏子清把握还是挺大的。 而且苏子清也不算这次罗天大醮的最大热门,只是因为有个随从是潜龙榜排名第五的惊蛰,显得出众而已。 白天的事情传开,因为有清尘子前车之鉴,也没有人自不量力来挑战惊蛰。何况惊蛰又不参加罗天大醮,真要挑战,也可以等罗天大醮的大比之后,免得提前泄露底牌。 所以沈墨主仆二人出了风头,却没有引来多少麻烦。 月流火白天失声叫出教主,没有得到回应,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他观察了沈墨一整天,着实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也难以想象,沈墨仅凭大智经的只言片语里,就可以使出白天救清尘子那样的手段。 其实他不清楚,沈墨本就会精神驾驭空气的奇功,大智经的精义,不过是帮他更加完善了这门功法。 同时沈墨通过和月流火的交流,参悟到一点大智经的玄妙,配合原本的奇功,心里隐隐有一门神通雏形出现。 这得他回去之后,用那只从佛影身上斩下的鬼手验证一番。 如果顺利,他可以凭借鬼手以及心里的构思,完成一门魔道神通。 神通既有血脉传承,也有人为创造。 沈墨如今的见识,确实可以开始创造神通,即使一开始会有许多缺陷,也能慢慢完善。而且自己所创的神通,更能发挥出自身的实力。 随着见识经历的增长,沈墨不会拘泥于新法、旧法,而是要各取所长,建立一套适合他自己的修炼体系和神通。 创造圣心诀以及构思的魔道神通,都是他迈向这个目标的一部分。 深夜,沈墨一边修炼,一边构思。 忽然间心中一动。 他又如上一次一样悄无声息地出门,来到老地方。 赵普法早已等着。 “赵兄,又有什么事?”沈墨知道,如果不是要紧事,赵普法肯定不会来找他。 毕竟如今正一观龙蛇混杂,稍不注意就会被有心人盯上。 赵普法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沈兄,今天你得谢谢我,跟我走。” 沈墨见他卖弄关子,心里倒是多了一分好奇。江城之中,赵普法给他护道时,都没加害过他,没有比那次更好的机会,何况现在。 沈墨自然不认为赵普法会在这时候给他布置什么陷阱。 他随着赵普法在夜里于正一观中穿行,赵普法也有意避开那八卦山河阵,东拐西绕,足足绕了正一观大半圈,来到一个石崖旁的竹舍边上。 两人收敛气息,沈墨驾驭空气设下隔音结界。但见得房间里灯火通明。 赵普法手中生出一朵虚幻白莲的影子,融入夜色,潜入到了那竹舍中。随后他手里又多出一朵白莲,莲花盛开,显示出竹舍内的情形。 沈墨对这仿佛装了无线摄像头的手段,着实羡慕。 确实是偷窥的利器。 但见得竹舍里有一个身姿妖娆的坤道,服侍一个老道人喝酒。沈墨眼神一凝,“是他。” 赵普法轻笑一声,“我就说沈兄会感谢我,这老道士你想必熟识。” 沈墨叹了口气:“他怎么在龙虎山。” 原来老道士俗名叫做白如镜,乃是崂山上清宫的执法长老,一向不沾酒色,大家都叫他白长老。沈墨在崂山时,白如镜一向对他照拂有加,哪怕沈墨偶尔触犯崂山戒律,白长老也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初沈墨被定为崂山弃徒,白长老也曾据理力争,结果还是敌不过玉玑子等长老的意见,只能屈服。 沈墨原本以为白如镜和崂山中其他长老不一样,如今却发现白如镜出现在龙虎山正一观内的偏僻角落,而且还享受着一名妖娆坤道的服侍,显然乐在其中,着实推翻了他过去对老道士的印象。 白如镜出现在龙虎山,此事更是不简单,难不成他是龙虎山安插在崂山的卧底,还是早已叛变,他曾经对沈墨的好,是否也是伪装? 沈墨心中不禁有些复杂。 不过他很快抛开这些情绪,毕竟他也是当卧底过的。 赵普法等了一会,才回沈墨:“白如镜的身份你自然清楚,不过那坤道的身份,你肯定不知晓。她是逍遥王座下色使的手下。在五年前,白如镜就已经和她勾搭上。你可还记得他们为什么赶你下崂山。因为他们认为你是加害长青子的帮凶。” 沈墨:“我师父是修行方面出了问题,不过以你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缘故?” 赵普法:“以长青子前辈的修为,自然是不惧任何阴毒手段,他羽化登仙,当然是自身修行出了问题。不过也不至于那么快就羽化,以至于来不及见到你炼神。其中就有这白如镜的原因在。 长青子前辈还中了逍遥散。那逍遥散乃是逍遥王压箱底的宝物,中了逍遥散,会不知不觉间,使真炁反噬自身,待到醒悟过来时,早就积重难返。 因为你那段时间亲自服侍长青子前辈汤药,所以才身具重大嫌疑,可对?” 沈墨:“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赶我下山。” 第91章 逢物必杀(5更求订阅) 赵普法:“不错,要不是我追查逍遥王的事,无意中得悉这些事情,还真不知道沈兄成为崂山弃徒,居然有如此多的曲折。无论真相如何,当时你没有炼神,能活着下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沈墨:“确然如此,白如镜对我师父下了逍遥散?” 他语气实在是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赵普法:“我相信由沈兄你自己去问他比较好。” 沈墨向赵普法拱手,“谢了。” … … 竹舍内,白如镜酒过三巡,喝得醉意醺醺,对身边的坤道露出狞笑,“小贱人,都是你,害得我如今有家不能回。” 他对着坤道的袍服一撕,在灯光下,露出大片雪白,好不诱人。 坤道做楚楚可怜状,更增添白如镜的兽欲。 白如镜突然眼前一黑。 周围如有实质的压力出现,他连喘气都做不到,好似溺进水里。过一会,眼前一亮,然后又是眼前一黑。 周遭的恐怖压力一会来,一会去。 白如镜最后犹如从水里捞出来,浑身再无半点力气。 这时候一切压力消隐无踪。 只见到桌案边坐着一个人,拿起酒杯对他一泼。 他精神一振,看清楚那人影,突然结结巴巴:“是……你。” 沈墨神情淡淡:“是我,白长老,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白如镜知道刚才的酷刑都是沈墨的手段,他也了解沈墨,既然沈墨出现在这里,那说明需多少事他也清楚了,他叹口气:“沈墨,你既然能在这找到我,我也没啥好隐瞒的。我是害了掌教,可我不下手能怎么办。何况那是掌教自己要喝的。” 无形的空气实质一般挤压白如镜的脖子,他脸色涨紫,好一会才得以喘息,白如镜咳嗽几声,方才平复气息,一脸苦笑:“沈墨,我头一回见你如此生气。当年你被赶下崂山,我都不见你这般动怒。看来掌教对你而言,到底不同寻常。我还以为你当真是绝情绝义,一心求道的冷血之人。你对我这一番怒火,足见掌教没有白疼爱你。” 沈墨:“我是什么样的人,行什么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价。说吧,到底为什么?” 白如镜:“我是不小心着了逍遥王的道,被他座下色使派来的女人勾引,以至于受他们掌控,才要对掌教下毒。 可我如何不知掌教何等高深莫测,我稍一露心思,掌教就知道了。当时我把那一碗茶递给他时,他就跟我说,茶里有逍遥散。 我当时既恐惧,又觉得一阵解脱。哪知掌教没有要惩治我,而是说各人有各人的路,我走错这一步,再难回头。他也帮不了我。说完就喝了那碗有逍遥散的茶。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我之所以不惩罚你,是要留你做一件事,将来有一天,如果沈墨找到你,询问真相。你就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不得不死,否则死的是崂山所有人,包括他在内。因为我已经入魔甚深,道心被魔性彻底污染,若不提前自我了断,再过不久,就会六亲不认,为祸苍生。逍遥散来的正是时候。’” 白如镜顿了顿,又道:“掌教还对我下了咒,这些话只有你找到我之后,我才能和盘托出。掌教还让我告诉你,他在万劫谷留了一件东西给你。假如你感兴趣,可以去万劫谷寻找,有缘的话,自然会找到。” 沈墨:“便只有这些了?” 白如镜:“只有这些了。你动手吧。” 沈墨:“好。” 一掌拍中白如镜胸口,他全身血肉骨骼尽数化为血泥。这是崂山的道家绵掌功夫,沈墨使出,已然是登峰造极。 白如镜露出解脱的神色。 沈墨看向旁边瑟瑟发抖,却被他制住穴道的坤道,解开她的哑穴:“逍遥王藏身在哪里?” 坤道摇头:“我不知道,求你放过我。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让我跟着你……我会很多东西。” 她有些语无伦次。 沈墨知晓她没有说谎,轻轻叹一口气,接下来坤道死法和白如镜一般无二。 他有些怅然。 长青子不算是被人害死,他杀了白如镜只是解气,不算报仇。 除开对长青子的思念外,沈墨还意识到,即使长青子那样修为,都免不了最后道心被魔性彻底污染。这种程度的“入魔”和入魔道是两码事,这种“入魔”是疯狂、失去理智,连自我意识都没有,仅是一个无情的杀戮工具,即使能长生,也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他有黑莲转化魔性,当真能高枕无忧吗? 修行的前路是那样黑暗崎岖且又漫长! 沈墨能体会当时长青子有多么绝望。 他要用自己惨痛的绝望,来告诫什么,别以为修行有那么简单。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丧失警惕。 同时,当沈墨找到白如镜,也意味着沈墨仍旧牵挂长青子。这是长青子要告诉他的另一件事。 有了牵挂和羁绊,才不会在漫长崎岖黑暗的修行路上迷失自我。 未曾炼神的沈墨不能有羁绊,因为那会削弱他的意志,难以死而后生,破而后立,迈入炼神的关卡。 可是炼神之后的沈墨又不能毫无羁绊。 正如长青子从前所言:躁性者火炽,遇物则焚;寡恩者冰清,逢物必杀;凝滞固执者,如死水腐木,生机已绝。沈墨是三者皆有,须得审时度势,纠正缺陷。 有时候这些是好事,有时候这些是坏事。 至于最后告诉他万劫谷留有宝物,却没有说具体位置,那是告诉沈墨,修行讲究缘法。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长生得道是勉强不来的。 对长青子这一番暗示,沈墨不同意。 “师父,你还是不明白我。长生门前皆白骨,确实勉强不来,可我偏要勉强。沈墨若是事事循着你,那不过是第二个长青子。”沈墨心道。 赵普法出现在他身边不远处。 沈墨不由一笑:“张之淼布局深远,这龙虎山的水比咱们想象的要深。” 赵普法轻轻颔首:“不错,接下来你还有什么其他打算吗?” 沈墨摇头:“暂时没啥想法,不过我的名字有墨。既然我来了龙虎山,此处的水再深,有我在,想必也要被搅浑。” 天师度本非沈墨势在必借之物,现在嘛,必须借来看看了。 逍遥王藏身龙虎山,又要加害长青子,沈墨可不信背后没有龙虎山张之淼的影子,至少也有布局推波助澜。 第92章 八卦剑阵(第6更求订阅) 赵普法听得沈墨这番话,明明杀机凛然,却不自觉一笑。 水太深,墨搅浑。 哈哈哈。 沈墨没有理会赵普法,看向窗外,“赵兄,你先走。我来收拾首尾。” 赵普法笑容敛去,点点头:“白如镜实则是被软禁在这片竹舍里的,他手里应该有逍遥王的把柄,不然早该死了,你杀他太急。” 沈墨:“留下他还得费一番心神,不如杀了干净。” “也是,你行事比我痛快。”赵普法洒然一笑,运起真空遁,凭空消失。 外面的门窗各自打开,有八个持剑道士,杀气腾腾各自从门窗进来,将沈墨团团围住。 “你什么人,居然敢在龙虎山行凶。”其中为首的持剑道士呵斥,面上有一个长长的刀疤,煞气流露,没有半分出家人的清净平淡。 “长白八寇,你们一向不是在关外绿林道上逍遥快活,怎地到龙虎山吃斋念素,还当起狱卒来?”沈墨神色平静,缓缓道出八个道士的来历。 为首的持剑道士一惊,在通明烛火下,细看沈墨容貌,忽地身子一颤,“邪君?” 沈墨:“七年前,我路过关外,与关东巨寇仇满天一战,那时围观的人中,便有你吧。” 持剑道士拱手:“邪君说的不错,当时我们兄弟八人,俱有幸目睹邪君风采,前些年,但凡是邪君手下的生意,我们兄弟可是一点都没伸手,向来是礼送出境。” 沈墨:“这事我清楚,所以才给你说话的机会。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投靠我,一条路是你们八人自我了断。” 持剑道士:“我等身家性命已经在他人掌握间,万万是不能投靠邪君的。而且这里又是龙虎山,龙虎山和崂山一向不对付。邪君到底出身崂山,若是动静闹大了,怕是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劝邪君,仔细斟酌。只要邪君肯离去,竹舍内的事,我等只当没看见。” 他说话很慢,背心早已被冷汗打湿。 其余七人知晓对方是邪君沈墨后,个个神情凝重,大气也不敢喘。 竹舍里在持剑道士说完话之后,陷入强烈的寂静、压抑中。而沈墨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在这极度的寂静压抑里,敲击声落在长白八寇耳中,仿佛擂鼓一样。 十数下后,沈墨叹了口气,“看来只有你们八个在这里看守,没其他人了。” 他说完,微微一顿,冷然一哂:“既然如此,看你们是不想自我了结,那我就送你们一程。” 他话音未落,长白八寇早已形成合击之势,隐隐然有龙虎山八卦山河阵的玄妙在里面。 这八人各自踩住八卦方位,剑势一起,便有天地山泽水火风雷八种意境展开,气机彼此交杂,八人浑如一人。 此阵正是龙虎山闻名天下的八卦剑阵,若是布阵的八人心意相通,威力还能叠加一倍。 长白八寇本是多年的生死兄弟,剑阵一展开,登时浑如一体,气机攀升,化生八卦之势。 近来邪君名震天下,他们是半分都不敢大意。 连话也不敢说,生怕再一开口,就泄露气机。 沈墨竟也任由他们布置出剑阵来。 因为他需要让这八人死得更有价值一点,比如让他见识完整的八卦剑阵,将这剑阵的精妙,融入自身所学。 现在的沈墨,犹如一块海绵,任何一次有质量的战斗,都会成为他修行的资粮,给他今后为自身打造的修行体系添砖加瓦。 待得浑然一体的八卦剑势笼罩过来,沈墨方才从容不迫往前踏出一步。他劈出一手刀。 虽然没有柴刀在手,依然有霹雳当空炸响。 若是清尘子在此,便会大惊失色,沈墨这一手刀,有他霹雳剑诀的精髓,恍若沉浸此道数十年一般纯熟。 只是化剑为刀,更有霹雳剑诀未可及的霸道锋芒。 刀势对上剑势。 长白八寇只觉得对方的刀势,隐然和龙虎山的武学如出一辙,细微处,更又平添难以言说的霸道。 随着沈墨刀势展开,衣袍猎猎,带起气流,挤压得长白八寇面部发紫,呼吸滞涩。 数招过后,他们的气息就不由紊乱,八卦剑势登即溃散。 数招之间,他们已经完全展示出他们所学的八卦剑阵精妙了,毫无保留,也没法保留。 “仅是如此了吗?” 沈墨清清幽幽地一声叹息响起。 犹如死亡的咒语,来自幽冥的阴风。 沈墨从从容容迈步进八人的长剑之中,手刀改为指剑,仿佛大画家作画,信意挥洒笔墨。 片刻过后,沈墨就走出八人围堵。 而八人凝立不动,只是每一人眉心,皆生出一个血洞来。 随着这一番杀戮,沈墨心头生出的躁性也随之平息,道心的怒火亦被浇灭,心头冰冰凉凉。 … … 天还没亮,就有执法堂的巡逻道人闻到血腥味,来到竹舍,发现了里面有八个守山道士个个眉心被人戳破血洞。 至于老道士和坤道,死法又是另一种,分明是中了极为厉害的道家绵掌。 执法堂的归尘子赶来,仔细验过死尸的伤口,面色凝重: “这道家绵掌的功夫应该是崂山派的化骨绵掌,当今崂山,有此功力者,不出三人。若非崂山上清宫的玉玑子、丹阳子两位老道,便只可能是神都镇魔司的大统领苏子默。” “苏子默没必要来我龙虎山杀人,何况他本家的堂弟还在咱们龙虎山准备参加罗天大醮的大比。” “镇魔司一向中立。” “肯定是玉玑子、丹阳子干的,谁叫咱们龙虎山的罗天大醮没有请他们崂山上清宫,他们肯定怀恨在心,向想来破坏咱们龙虎山的罗天大醮。” 执法堂的道士们吵吵嚷嚷,最终将矛头一致指向崂山上清宫。 归尘子示意大家安静,他是龙虎山第三代龙虎龟三道中的龟道人。资历比一些二代弟子还老,在执法堂威望很高。 “看样子,应该是崂山上清宫的二老出手,此事咱们还是先禀报首座。兹事体大,大家暂时别外传。” “是。” “那么大家先退下。” “诺。” 其余道士退下,只留下一个中年道士,乃是归尘子的亲信道士。 他开口:“师兄,其实当今世上应该还有一人,能使出这样的道家绵掌。” 归尘子微笑:“师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咱们得咬定是崂山上清宫,你明白吗?” 中年道士恍然大悟:“师兄说得对,正好能以此为借口去崂山上清宫兴师问罪。” 第93章 踏罡步斗 归尘子将竹舍的现场保留,然后去见执法堂的首座玉关子。 玉关子听了事情后,又让归尘子带他去竹舍,对于白如镜和坤道的死状,他波澜不惊,走到旁边的桌子边上,随手轻轻一拂。 “归尘子,你来看看这桌子。” “诺。” 归尘子上前,看见桌子和此前没有什么分别,纹理如旧。刚想说弟子愚钝,什么都看不出来。 忽然间,心中一动,他轻轻敲击桌面。 但见得,桌子如风化一样,化为尘沙,堆在地面上。 “原来首座也会道家绵掌,而且功力臻至化境。” 归尘子方才知晓,适才玉关子那轻轻一拂,便有道家绵掌的掌力落在桌子上,将桌子内力化为粉尘,而皮表不显。 这等手段,简直诡异绝伦,让人发自内心胆寒。 还好首座是他们龙虎山的首座。 玉关子摇头,“你瞧这只是我一人的掌力吗?” 归尘子一惊,仔细看向地上的尘沙,方才察觉,地上的尘沙竟分出两半。其中一半尘沙细腻,几乎大小一致;另一半却略显粗糙一些,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归尘子小心翼翼道:“首座,原来这人还在桌子上留下了绵掌功力。” 他也不好说,哪一份尘沙是首座的,哪一份又是凶手的。 玉关子淡然:“你也不必不敢说,大小一致的尘沙是他留下的,粗糙的是我留下的。这人真炁精纯,犹自在我之上。而且他一身道家玄功乃是自小修持,当然强过我这半路出家的。而且他留下这样一份挑衅,足见是个年轻人,不然不会如此气盛。” 归尘子附和:“首座,这是弟子眼力不行,竟然没看出其中门道。只是这人再如何厉害,也逃不过首座的法眼。” 玉关子不置可否,再看向长白八寇的尸体,不惊不怒,一派平和清淡的神情,终于生出异样,“好厉害的横练功夫。” 他来回踱步,目光始终不离开长白八寇的尸体,低语: “有霹雳剑诀?” “他应该是以手为刀。”玉关子做手刀虚砍。 “最后是剑指。”他伸出一指,杀机森然。 “这份雷霆之道的玄妙,绝非霹雳剑诀所能囊括。”他又低声感慨。 玉关子最后一指戳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孔洞,却不禁摇头:“刚猛有余,柔韧不足。难道天下间,还有比拟金刚不坏神功的横练法门?” “崂山的巨灵玄功远远没有这样的柔韧。” “阿鼻地狱道?倒是有可能,只是阿鼻地狱道要想这样从容不迫的点杀,怕是略显勉强。” 玉关子叹了一口气,“新时代持旧法,能修炼到如此程度,简直像是逆着千尺瀑布,往上溯游。当真是应了那句话——‘顺行成人,逆行成仙’。” “他的神通当真厉害到如首座所言?” 归尘子背后有丝丝凉意,一想到如此厉害的人物潜藏在龙虎山,而且绝非善类,他心中颇有不宁。 玉关子突然一笑:“你也不必紧张,他纵使练成天大神通,此地也是龙虎山。罗天大醮之前,老天师必定出关,届时能有什么麻烦?” 他拍了拍归尘子后背,“此事确然是崂山上清宫两个老家伙所为,你的判断没错,回去后,你写一份措辞严厉的信,派人送去崂山上清宫。事情就到此为止。” “诺。” 随即玉关子离开。 归尘子准备写谴责信,可是一想到对方种种神通,又如果是他猜测的那个人,且藏身山中,心中压力有如山川之中,呼吸都不太顺畅。 龙虎山数千年来,正道第一。 怎么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出不了什么人才了呢? 一想起崂山有他猜测的那位以及神都城的镇魔司大统领苏子默,他不得不感慨,崂山气数旺盛。 “好在他已经被逐出崂山,否则我龙虎山怕是要在新时代被崂山压过一头了。” 虽然龙虎山中有传闻,这次罗天大醮中,龙虎山真正的传人会出世,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归尘子亲眼见得对方留下的手段,以及耳听玉关子的分析,心里如何不虚。 他不禁心魔陡生。 归尘子反应过来,体内的灵龟诀运转,一时间道心如照海伏波,很快归于平静。 收功之后,再无之前的忐忑不安,神色从容平静,浑如千年老龟,不惊不怒,不悲不喜。 原来他修炼的功法以心魔为资粮。 适才种种恐惧不安,滋生心魔,正好给他灵龟诀施展的空间。只不过这门灵龟诀能降服心魔,却也因此让他失去凭借自身对抗心魔的能力,修行越深,灵龟诀反而成了归尘子最大的心魔。 他以灵龟诀镇压心魔,每修炼一次,灵龟诀功力便深了一层,如此灵龟诀衍生的心魔便厉害一分,便多受一次羁縻,越来越觉滋味无穷,那种飘飘欲仙,直如身入云端一般。 归尘子是以明知灵龟诀吸收的心魔,将来迟早有反噬的一天,依旧欲罢不能。 他解下身上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人写的诗词,当真是极好的,可惜不是龙虎山的人,随即对崂山上清宫的鄙视又深了一分——“鼠目寸光”。 … … 接下来数日,随着罗天大醮愈发临近,进入龙虎山的能人异士越来越多,龙虎山原本外松内紧,变成了里里外外都戒严。 清尘子正在闭关,也被强自拉出来当了壮丁。 他干脆申请去看护沈墨那一片客舍。 在这段时间,龙虎山的老天师张之淼也悄然出关。原本的看门弟子心尘,被使唤去张之淼的庐舍的做事。 他这关门弟子,近来做的事是劈柴。 夜幕未退,晨光未生,只是群星渐隐。心尘爬起床,穿好衣衫,开始一天的工作,先去劈柴。 在昏暗的环境里,他已经不用目视,心中自然而然生出木柴的纹理结构,将手中竹刀对着木柴一劈,无须什么力气,那木柴应声分出两半,刀口整齐,隐隐反射出残月的光辉。 他劈完所有的木柴,方才长长吐一口气。 之所以用竹刀,一来是他对竹子有偏爱,而且心里下意识认为竹刀也能劈开木柴,二来他对柴刀有种天然的畏惧。 小时候,他见过一次柴刀,之后连续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干完活之后,庐舍附近一片清幽。 这是老天师的修道场所,自然清静。 即使有魑魅魍魉来犯龙虎山,也会避开这里的,若是犯了糊涂,那可真是倒了血霉。 心尘来到庐舍后,见到一座法坛,上面摆着清水、符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可谓十分简便。 上面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面容慈和,正自闭眼,天上疏疏淡淡的月光和即将隐退的星辉好似被他吸引,披在他身,仿佛水波流转荡漾。 “要么不看,要么光明正大的看,偷偷摸摸的看,很猥琐!”老道士开口。 心尘走出庐舍的阴影,嘿嘿一笑:“拜见老天师。” 老天师:“既然来了,就在旁边好好看着。我这一门踏罡步斗,你能记住多少是多少,到时候去参加罗天大醮的大比,能派上用场。” 心尘苦笑:“您当真要我去参加罗天大醮的大比?万一我被打死怎么办?”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老天师吹胡子瞪眼:“死了就死了,谁人不死。” 心尘嘀咕一句:“你说的轻巧。” 老天师只当没听见,“不去也行,那你以后负责去给那一百零八头妖魔鬼怪送饭。” 心尘浑身一颤,讪讪一笑:“我还是去参加罗天大醮。” 老天师摸了摸胡子:“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到时候怪我逼你什么的。我可没逼你。” 心尘腹诽:“你这都快刀架在我脖子上了,还叫没逼。” 他却不敢实话实话,吱吱呀呀一句:“您说的对。” 老天师嘿嘿一笑,忽地起身。 明明白须白发,可是一起身,远比年轻人还要矫健,而且一身体格,当真是龟背鹤形,双眸神光湛湛,仿佛要取代天上的残月似的。 “好好看着。” 说话间,老天师体内散发出强烈至极的热力,那是气血活动开导致,但见他踏出玄妙的步伐,周身自然而然结出无形的罡风。 心尘不由自主地跟着老天师的步伐。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结束。 他浑身酸痛,不由自主的抽搐,好半响才缓过来。 “记住了吗?” 他刚想说没有,身体却不由自主再起身,踏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玄妙步伐,隐隐然有雷霆声出现,身子周围不知何时,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察觉到,心中欣喜,登即破功,停了下来。 再看日头,已经是半上午,那层淡淡的金光分明是阳光披洒肩头。 旁边林中的鸟儿飞来飞去,当真是说不出的自由,顺势有一只鸟飞到他头顶,拉了一泡新鲜的鸟屎在他头上。 他刚破功,气息未匀净,竟然没躲开。 … … 沈墨的房门缓缓推开,吹了一口浊气,去得极远,打在远处的湖面上,化为一个漩涡,惊动湖中的一对白鹤,绕着漩涡飞舞。 舞姿美轮美奂。 “练得身形似鹤形!” 清尘子瞧着湖中白鹤舞姿,唱了一句。 “苏公子,早啊。” 第94章 眼前有逼装不得 “清尘子道长早。” 沈墨很是客气。 惊蛰的房门随之打开,背着玉盒。 清尘子暗自感慨,惊蛰如此可怕的人物,居然甘心做沈墨的随从,实在教人难以想象。 而且他一直很好奇,玉盒里装的是什么。他只能大概猜测,应该是沈墨的兵器。 “苏公子外号君子剑,按理说应该是一把剑。” 只是不知为何,清尘子觉得玉盒里不像是剑。因为剑是兵器中的王者,而玉石辟邪,里面的兵器该当是有邪魔之气的。 “君子周正,能辟退诸邪。似苏公子这样温润如玉的人物,其实能更好地驾驭邪兵。” “道长对这玉盒很感兴趣?”沈墨见清尘子对着玉盒出神,还以为这牛鼻子道士发现了什么。 他也不遮掩,直接询问。 清尘子颇觉失礼,连忙说了心中的想法,又感慨一声:“让苏公子见笑了,我就是好奇心太重。我还想,苏公子既为君子剑,修炼的剑法当能辟易群邪,不知猜得对不对?” 沈墨心想:“君子剑修炼的是辟邪剑法,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聪明呢。” 他双眸看向清尘子,眼神深邃,“那就让道长看看吧。” 随即让惊蛰打开玉盒,清尘子看过去,只见一把古剑静静躺在里面。 “好剑。”清尘子赞叹一声,随即向沈墨一躬身,“小道失礼了,多谢苏公子不怪罪,还满足小道的好奇心。” 沈墨微微一笑:“道长坦荡若赤子,苏子清也不能做伪君子不是。” 他示意惊蛰盖上玉盒 惊蛰自然遵命,心中起伏:“明明是一把柴刀,怎么这道士非要说是剑。难道这刀就是剑?”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清尘子认定玉盒里的是剑。哪怕有黑布包裹,也能明显看出刀的形状。 惊蛰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有说话。 他虽是单纯,却也知道,在龙虎山上,尽量要少说话。 反正他听沈墨的命令就行,也不用多想。 是以虽然疑惑,惊蛰面上不显,很快忘了这件事。 沈墨对清尘子的反应很满意,他刚才用上了道家的摄魂大法,加上之前跟清尘子交流,窥视到清尘子修行的秘密,才敢将摄魂大法使出来,果然一下子便建功。 这也得归功于大智经对精神之秘的挖掘。 使得沈墨对拜火教的大智经愈发好奇。不过他也看出,月流火所得大智经并不完整,甚至还有偏颇和缺陷。 想必完整的大智经,只有拜火教的教主才能知晓。 对于沈墨而言,任何一门传承久远的绝学,都可以化为他修行的养分,这次龙虎山的罗天大醮,对他而言,还有额外的意义,那就是让他见识到更多前人、今人的修行智慧。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唯有集结千百世修行者的智慧于一身,他才有可能真正完善自身的修行体系,创造出他构想中的圣心诀,达到长生不死,永葆青春的目标。 铛铛铛! 三道钟声响起。 清尘子停止寒暄,对沈墨一笑:“苏公子,今天是我们龙虎山罗天大醮的开幕,你若无事,跟我前去一观吧。” 沈墨自无不可。 有清尘子引路,不一会来到龙虎山接近山顶的一处广阔的平台,台面铺上大理石地板,仿佛云烟。 人在其上,犹如行走在白云里,当真是飘然若仙。 平台外,设下一块石碑。 上书“无忧界”三字。 “这是本派祖师所书,意思是入了此地,无忧无惧,能享清净。 石碑旁还有一块剑痕累累的石头。 清尘子介绍:“这是试剑石,乃是本派弟子和来客试功力的地方。试剑石乃是天外奇石,能在上面留下一道剑痕,都是十分不容易的事。剑痕越深,代表功力越强。” 他指着试剑石旁边的一把黝黑铁剑,“这是用来试剑的。原本有两把。其中一把在这里。” 清尘子指了指试剑石上的孔洞,神情颇有异样。 沈墨看过去,原来孔洞没入了一把完整的长剑。旁人在试剑石上留下剑痕已属不易,这人居然能将长剑没柄而入,功力说一句通神造化,也不为过。 “此是何人所为?” 清尘子叹口气,“这是本派昔年一桩丑事,只是师长们,觉得也是激励,才没有将长剑取出,苏公子想知道是谁,看这一面便知。” 沈墨走过去,看向另一面,只见试剑石上竟有人以手指留下石刻,笔笔如剑, “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枉劳形。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 最后有落款:崂山长青子。 沈墨注目良久。 清尘子以为苏子清被震撼,他轻声一叹:“我虽然是龙虎山弟子,心中对崂山长青子前辈也是敬佩得很,可惜斯人已逝。而如今崂山内部,更生乱象,想来长青子前辈在世,必也恨恨。此是崂山之不幸,也是我龙虎山之大幸。” 沈墨:“道长不掩好恶,令人欢喜。” 清尘子微微一笑:“苏公子谬赞,你要不要试一试功力?” 沈墨摇头:“不必了。” 他心想:“这当真是‘眼前有逼装不得,早有我师在前头’。” 好在他如今是苏子清,所以低调一点根本没错。 沈墨同时对长青子不由腹诽:“你当初是来龙虎山替水月庵解释的么,怎么都看你老人家是来砸人家场子的。” 幸好他没有用沈墨的身份光明正大来龙虎山,只看龙虎山都不肯处理掉试剑石,足见郁结之深。 至于他用道家绵掌杀白如镜和那个坤道,即使龙虎山怀疑,也不会确定是沈墨,即使猜到,也会利用这件事对崂山上清宫施加压力。 反正虚虚实实,龙虎山再怎么也猜不到,沈墨正以苏子清的身份,光明正大在龙虎山上行走。 何况还有清尘子无意中替他打掩护。 清尘子见沈墨拒绝,根本不意外,笑了笑:“那我们往前走。” 广场之上,建有云台,那是给龙虎山一代二代中身份贵重的大人物准备的,除此之外,还有准备给来观礼罗天大醮的外来贵客。 大约有十座,对广场形成了半包围。 偶有白雾飘过云台,更显示出仙家气象。 陆陆续续有一百零八位持剑道士进入广场中,个个神完气足。龙虎山第三代虽无真正的出类拔萃者,但中坚力量着实不少。 这也跟龙虎山的修行法有关,前三十年修行速度一般,到了后三十年,反而突飞猛进,胜过其余门派的同辈资质相若者,并且根基扎实,突破炼神的希望,也比别派要大上一些。 而且故老相传,龙虎山有引天雷渡天劫的秘术,使卡在炼神关口的人物,通过以渡天雷劫的形式“破而后立,死而后生”,来迈过炼神的关卡。 如此一来,虽说也是九死一生,却比正常的炼神难度要低一些。 因此龙虎山产出的炼神数量,相较于别派要稳定一些,不至于出现断层。 这也是数千年来,龙虎山能始终守住正道第一大派位置的缘由。 第95章 我将来当胜过他(第3更求订阅) 沈墨赞道:“我观场中这些道长,皆是一时人杰。龙虎山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教,好生兴旺。” 清尘子微笑:“贫道些师兄弟原本当不起苏公子这般谬赞,只是今后却也当得起。” 沈墨微微一奇,“此话怎讲?” 清尘子含笑:“苏公子家学渊源,自然清楚我龙虎山镇压了一百零八头邪魔鬼物,正合天罡地煞之数。” 沈墨心中凛然,他猜到了一点眉目,面色仍是带着一分疑惑:“不错,但我还是不解道长之意。” 清尘子:“贫道瞧得出苏公子一心仙道,否则也不会涉猎那么多佛道儒三家的精义。难怪苏公子没有想到。此事也不是秘密,如今天下异变,仙道退,鬼道进。贫道这一百零八位师兄弟已经准备踏入鬼神之道,与那一百零八头邪魔鬼物共生,修成神将。” 沈墨暗道果然。 龙虎山如果成功,那么等于拥有一百零八名神将,哪怕九成九的神将不及真正的炼神,但是战力也不会相去太远,如此可怕的力量掌握在手中,自是能轻易左右天下大势,甚至在大夏倾推之后,选择明君,成为道门中说一不二的圣地。 说不定龙虎山千百年来,镇压一百零八头邪魔鬼物,就是为了等到如今的时代降临。 布局之深远,世间各派,难以望其项背。 沈墨略作沉吟时,广场中一百零八名持剑道士齐齐拔剑,引动气机,口中念念有词: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这一百零八位道士的高歌声,如同一百零八条河流,百川汇海,聚集到一处。 沈墨道心生涛,好似有无数澎湃的轰鸣声出现,瞬息间充斥他所有一切的感知。 刹那间,沈墨犹如怒海狂波中的一叶小舟,在渺茫难测的道心大海中,苦苦支撑。足下的小舟,赫然是一朵黑莲。 原来道士们高歌之声,生出一道道降魔之力,汇集在一起,震撼了沈墨藏匿黑莲的道心。 恐怖的降魔之力,如无边夜幕在沈墨道心中展开,沈墨的元灵不但在道心大海的汹涌波涛中挣扎,还仿佛陷入了寂寞虚无的无尽长夜。 未知的恐惧自然而然地诞生,在道心的无尽夜色,化为不可想象的可怕事物侵袭沈墨的元灵,好似要将沈墨的元灵拉扯进无尽的深渊,将其元灵贬在九幽最深处,永世不得翻身!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沈墨没有慌乱,元灵瞬息间变得冰冷至极,他那一刻凝滞固执的求道之念生出,化为一刀,斩破那些未知恐惧所化生的怪物,它们又仿佛阻道的荆棘,在一刀之下,纷纷粉碎。 沈墨的求道执念无比坚决,灭杀一切在他求道之路上的阻碍。不管前路有多么黑暗崎岖,都无法阻挡他那冰冷无畏的求道执念。 黑暗亦被一刀斩破,沈墨眼中重现光明。 恐怖高歌声汇聚的可怕降魔之力,再难以对他的道心造成影响。 谁都不知道,刚才短短片刻,沈墨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道心劫。修道路上的道心劫,就是如此突然被引发,且不讲任何道理。 而沈墨破开此劫的关键,正是长青子认为会是沈墨缺陷的“凝滞固执”。 这一份缺陷,却成为沈墨在求道路上披荆斩棘的利刃。 沈墨不是第二个长青子,他只是沈墨。 “苏公子,你怎么了?” 清尘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沈墨身上有一道冰冷无情的纯粹道气一闪而逝。 沈墨摆手:“没事。只是我没想到龙虎山的道歌声,居然如此令人振聋发聩,高歌之下,更能使人心中邪祟杂念如冰消瓦解。” 清尘子微笑:“苏公子有所不知,此道歌非是我龙虎山所创,乃是数千年前大劫中覆灭的蜀山剑宗中的高人所作。” 他微微一顿,叹口气:“当初蜀山剑宗有锁妖塔,镇压的妖魔,不见得比我龙虎山少多少。可惜一场大乱,锁妖塔中竟诞生了一尊大妖,覆灭蜀山剑宗满门。那可真是一场人间浩劫,为此我龙虎山联合各派倾巢而出,也只将其将其封印在蜀山剑宗的废墟中。” 沈墨:“原来如此,听闻蜀山剑宗乃是传承自上古剑仙一脉,直到蜀山剑宗覆灭,导致上古剑仙一脉的传承断绝。曾经口吐剑丸,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剑仙,如今只在话本中出现了。” 清尘子轻笑:“苏公子果然博学,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剑仙传承断绝,也和太乙精金的稀少有关。 因为剑仙性命交修一口剑,他们的飞剑自也不能给第二个人拿来性命交修,故而只能自己铸剑。铸剑所需的太乙精金采一点就少一点,到得如今,哪怕皇室中,也凑不出炼制一口飞剑的太乙精金来。 说起来,在三十年前,皇室曾凑出炼制一口飞剑的太乙精金,却被当代两位最负盛名的剑客知晓,皇室忌惮两大剑客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于是拿出太乙精金,公告天下,让他们约在紫禁之巅决斗,胜者便可带走那些太乙精金。 那两位剑客,本也意图在和对方决斗中突破,于是顺水推舟答应下来,才有了江湖中三百年来,最为璀璨的斗剑。想来苏公子那时候,怕是还未出生。” 沈墨心想:“三十年前,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差不多吧。”他回道。 清尘子笑了笑:“不知为何,贫道见了苏公子,就忍不住话多,苏公子可别怪我唠叨。” 沈墨微笑:“我正喜欢道长讲这些秘闻。” 其实这些事他倒是有所耳闻,却不如清尘子说得详细,能讲清来龙去脉。 这便是龙虎山胜过崂山的底蕴。 至于幽冥教,没有到判官、孟婆那个级别,很多秘密是接触不到的。 在沈墨看来,幽冥教也只是幽冥四巨头用来帮助修行的工具而已。 阎罗殿主为了修炼阎罗天子功甚至能卷入皇位更替的漩涡中,但最后却不恋权势,抽身而去。 两人闲谈时,高歌声慢慢止歇。 同时一道雷霆出现,道韵深邃,如与天地相合,没有半分雷霆灭绝的威势。刹那后,雷霆分出无数枝丫,好似山川脉络,诠释天地间那些玄妙至理。 沈墨甚至能感受到龙虎山山脉的精气,在雷霆出现时发生沸腾。 “踏罡步斗,天人合一,天师他老人家来了。” 清尘子兴奋道。 “弟子恭迎天师。” 一百零八名道士,纷纷朝着中央的云台行礼。 龙虎山中,千百长剑齐齐鸣动,无数人的目光汇聚到一处——那仿佛雷霆化身的老道人身上。 沈墨的目光也顺过去,在道韵流淌下,根本看不清对面具体的面貌,只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天人合一”四个字,老道人仿佛已经和这座龙虎山无分彼此。 在龙虎山,对方就是天,就是地,深不可测。 比长青子晚年,似乎犹有过之,又似乎有所不及。这让沈墨心里生出极为矛盾之感,又深感对方的不可测度。 “我将来当胜过他。”沈墨心想。 惊蛰背着玉盒,同样看向老道人,他心想:“我以后也能这样厉害吗?” 赵普法在人群中隐藏,站立如喽啰,他初次见得老天师出场的气派,心中震撼,随即暗想:“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发誓,将来明教当不逊色龙虎山。而他这位明教教主,自然不会比老天师差。 第96章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在一百零八名道士汇成洪流的高歌声下,无数气机汇聚在一起,冲出广场,搅乱云烟,形成龙虎之形。 仿佛大山之中,有龙吟虎啸之声荡荡不绝。 那身处中央云台的老天师,龟背鹤形的身躯,忽然挺拔如松,龙虎之形的气机,如同华盖一般出现在他头顶。 老道仿佛人世间最高的山峰,静默无言地耸立于众人眼前,不可撼动。 他摆摆手,下方的道士高歌声方才平静下来。 老道的目光扫过广场。 在沈墨的感知里,老道如一轮大日,气机璀璨,盖过了在场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与他争锋。 “诸位朋友远来,给我龙虎山面子参加罗天大醮,老道在此谢过了。” 他说完场面话,又看向远处,继续开口: “尹观主,请落座。” 他说话的声音平平,可是落在广场诸人耳中,却犹如在心灵中炸起雷霆,不得不全神贯注倾听。 一名抱剑闭眸的道人破空而至,落在老天师旁边的云台上。 “青羊观观主尹苍海。” 沈墨心中闪过一个名字。据他所知,这个尹苍海已经有三十年不问世事,没想到龙虎山一场罗天大醮也能将他请出。 不愧是天下六派之一的青羊观观主,在沈墨的感应下,对方气机雄浑,怀抱的宝剑犹如一轮明月,与尹苍海的气机交互,浑如一个整体。 既像是上古剑仙一脉的修炼法,又像他和黑莲的关系,难以捉摸。只是沈墨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并非炼神,身上的气息,比正常的炼神驳杂,可是危险程度,却又较初入炼神者可怕。 “关键是那一把剑。” 沈墨很快做出判断。 接下来,还有高人们陆陆续续落在云台中,而老天师开口叫出姓名,只有尹苍海以及他身旁另一边云台的执法堂首座玉关子。 很快十个云台各自有高人落座。 只是在沈墨的感应里,起码有六个高人,身上有淡淡的妖魔气息,与其自身的真炁结合,不轻易给人发觉。 这些高人,好几个他从前都有耳闻,乃是玄门正道的中流砥柱,即使不是炼神,也只是差临门一脚,却开始融合妖魔鬼神,拥抱新时代。 不过即使沈墨自己,也有黑莲与他共生,取代元胎,算不得纯粹的旧法。 可是黑莲本身就是幽冥祖师的元神种子化生,亦算是旧法的产物。 修炼者与时俱进,对与错,在于最后的成就。 何况这些人转修新法也晚了不少,只是空得到一身强大力量,相比沈墨,只是冢中枯骨,不足为惧。 整座龙虎山,真正能让沈墨有强烈至极的生命危险感觉的只有老天师。 沈墨思量间,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看过去,正是赵普法,彼此眼神交错。 “沈兄,我要动手了。” 沈墨读懂了赵普法眼神中含义。 他没想到赵普法居然如此急迫,或者搅乱罗天大醮的开幕,亦同样是赵普法的目标。 可是他凭什么觉得捣乱之后,能逃出老天师的手掌。 一声低沉如滚雷的炸响出现。 赵普法一步踏出。 浩浩荡荡的气势爆发,席卷向老天师旁边的云台,正是龙虎山执法堂首座玉关子所在。 玉关子没想到,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下,老天师在他身侧时,悍然出手。 他无暇细想,因为真正可怕的不是下方广场正要杀过来的那个家伙。 而是老天师旁边另一座云台的青羊观观主尹苍海。 “老天师,玉关子是逍遥王,他和我青羊观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你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尹苍海神色犹如寒冰一样残酷,身上剑气澎湃,排开一阵阵气浪,眨眼间已经到了玉关子身前。 老天师本来伸出手朝向虚空,在尹苍海的言语下,收了回去。 原来龙虎山昔年曾欠了青羊观一桩天大的人情,是以老天师才对尹苍海那般客气。 他一开口,老天师便没有插手。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刚才的高歌声有多响亮,此刻就有多讽刺。 沈墨心知肚明,这是有人看不惯龙虎山在新时代起势,有意要在罗天大醮上,挫折龙虎山的锐气。 到底有哪些势力参与了? “朝廷、崂山还有……” 沈墨明白了,铁肩神尼代表的水月庵肯定在其中,否则铁肩神尼不会让他来龙虎山。 这像是一段没有摆在台面上的六大派围剿光明顶的剧情。 轰! 巨大的剑音轰鸣,尹苍海持剑杀向玉关子。 刹那间,使人惊骇欲绝的冰寒剑气,犹如明月升起,照耀大地,使人无可躲避,又似滚滚洪流卷向玉关子。 玉关子呵斥一声,口吐音浪,使来犯的剑气洪流出现刹那凝滞。 在刹那间,他浑身化出数十个残影。 这位龙虎山的执法堂首座,疑似大魔头“逍遥王”的道人,第一反应不是和尹苍海拼个你死我活,而是选择逃跑。 残影分化,谁也不清楚哪个是他的真身。 广场空阔,残影分散而走,只要有一条走脱,说不定他就是龙归大海。 可是在尹苍海的剑气下,广场之中,千百剑鸣之声响起,纵横交错的剑影,遮天蔽日,犹如一张巨网,拦阻了残影的去路。 狂飙的剑气下,残影不停溃散。 最后只留下一道身影,在强大的气流中,浮沉不定。 玉关子没有再逃跑,因为赵普法已经来到他面前,一朵白莲横空出世,袭杀向他的中路。 玉关子直来直去,轰出一拳。 本来气流横生、剑影交错的虚空,此刻更是生出惊涛骇浪一般,发出海啸一样的声音。 沈墨差点忍不住睁开猩红血眼,将这一拳完全纳入记忆。 原来这一拳让他看到了数门精妙至极的绝学、神通的影子,被玉关子融入看似毫无变化、直来直去的一拳中。 甚至让沈墨生出照镜子之感。 仿佛玉关子是另一个版本的他自己。 融合各家所长,集于一身,开创自身的武学。 简而言之——缝合怪! 当然,若是能开辟一道,自成体系,那就是古往今来罕见的无上大宗师。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执法堂大弟子归尘子号令执法堂弟子,在关键时刻结阵出剑。剑气汇聚,洪流一般汇聚,在归尘子的牵引下,目标赫然是执法堂首座玉关子! 执法堂众弟子,本以为归尘子要相助首座,没想到剑气汇聚之后,目标竟然是玉关子,可是剑势已出,不可收回。 若是收回,必然受内伤。在向疑似大魔头逍遥王的首座出手和必然受内伤的收剑之间,他们选择继续向“首座”出手。 如果“首座”出事,那么首座平日里的大恩大德,他们只能事后偷偷念超度的道经回报了。 不过他们很快内心松一口气,在执法堂众弟子身后,又出现了一位“玉关子”,道气凛然。 “执法堂众弟子听令,逍遥王假冒我,混在龙虎山中,大家一起动手除去此獠。” 执法堂弟子当即精神大振,剑气更盛,又出一剑。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一波三折。 第97章 它出来了 另一个玉关子出现时,老天师似乎一点都没有意外,更仿佛神游天外,场中的事,跟他半分关系都没有。 “老天师。”跟随在老天师身旁的第三代“龙虎龟”三道之首的游龙子,此刻轻轻在老天师耳边呼唤。 回应他的是老天师均匀的呼吸声。 游龙子心中大惊,卷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是下意识掩护在老天师身前。 他完全没法理解,老天师这时候为何会睡着。 场上为何会多出两个“玉关子”。 正在被围攻的“玉关子”当真便是逍遥王? … … 场上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被眼前的大战吸引,但沈墨的目光却悄悄向老天师打量过去。 龙虎山出了这样的大事,老天师的反应绝不正常。 即使迫于某种难言之隐,不能阻止尹苍海出手,可老天师拿下玉关子又有何难,就不能先审问清楚,再做转圜? 如同官府,当官的犯了错,肯定不会随便让外人来处理,而是先免职,再做后续处理。 有些人物的身份,注定不能放在明面上来给外人处置,这样丢的是龙虎山的脸面。 除非,还有别的情由,让老天师不能出手。 或者云台上的根本不是老天师? 沈墨做出大胆的猜测。 龙虎山的水越来越深了。 在他思量间,疑似逍遥王的“玉关子”一声暴喝,发出长啸,双手结出一个血气交织的法印。 “玉关子”的气血开始燃烧起来,身体里出现犹如厉鬼般的咆哮,一道可怕的阴影出现在他身后。 惊蛰死死抱住玉盒,里面的柴刀似乎受到惊动,想要破盒而出。 沈墨清楚,那道可怕的阴影乃是一个无比恐怖的鬼神。 尹苍海大喝:“降神之术,他要燃烧血肉魂魄,和鬼神合一,先解决掉他的肉身。” 尹苍海的大喝之声,显然是对赵普法说的。 赵普法手中多出一朵白莲,双掌一拍,白莲花瓣飞出,好似暗器一样,穿透“玉关子”的护体罡气,白莲花瓣一片片地镶嵌在玉关子的肉身上。 可是无用。 那阴影生出奇诡无比的气息,瞬息间吞没白莲花瓣,同时彻底和“玉关子”的肉身合一。 无可比拟的恐怖气势散发出来。 一拳。 半空中的“玉关子”轰出一拳,龙吟虎啸之声大作,震荡广场,虚空都好似因此泛起涟漪。 这一拳的目标正是赵普法。 轰隆! 拳影落下,在广场中荡起滔天烟尘,广场铺就的大理石,好似地毯一样卷起来,恐怖的抖动,让每个人立足未稳。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走。” 沈墨拉扯惊蛰,头也不回地离开广场。 不管有什么阴谋,现在都不适合留在这里。 沈墨可不想无缘无故地卷进战场。 至于赵普法,他肯定有办法脱身。如果不能,那就不是他认识的赵普法了。 清尘子被一块巨石砸中,他挥剑格挡,只觉得浑身酸麻,又一块巨石砸过来,他血气未复,心知躲不过去,怕是要生生承受了。 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气流将他卷走。 片刻后,他裹在气流中被卷到半山腰,方才顿住。 清尘子立定脚跟,方才看清救他的人,“多谢苏公子相救。” 沈墨点点头,“不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在下只好走了,带走道长,不过是顺手为之,不必客气。” 清尘子:“要不是苏公子,我多半要身受重伤。苏公子可以不在乎,若是小道真客气,那就是小道的不是。” 他深深一躬。 沈墨:“不知那‘神打’是什么?请神上身之术?” 清尘子颔首:“不错,真没想到玉关子首座居然是逍遥王假扮的,也不知山上情形如何。” 他不免忧心忡忡。 好好的罗天大醮开幕式,怎么会落到这个混乱的局面。 “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 炁荡荡是有了,日兴隆没有,反倒是见衰微。 清尘子只觉得此前的高歌格外讽刺。 “有老天师坐镇,想必会平安无事。” 清尘子摇头,“老天师他一开始没出手,只怕这事闹得不简单。小道现在倒是很担心老天师。” 沈墨:“道长打算回去看看?” 清尘子摆摆手,“小道回去能做什么,这形势已经不是小道能掺合进去的,小道回去,大概会添乱。苏公子要不先回客房,等尘埃落定之后,小道会来通知你。” 沈墨点头,“只好如此。” 随即,沈墨回了客房,清尘子在山中等消息。 回到客房,沈墨对惊蛰开口: “我练功时,没注意月流火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可知晓?” “天刚亮就走了。” 沈墨沉吟:“他没出现在广场,看来今日之事,他有所察觉,或者他离开,本来就和刚才广场的事有关。虽说管闲事不好,但月流火和我们接触过,还是要弄清楚他的去向。” 沈墨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赵普法那边,他和赵普法私下见过两次,而且他还在山上杀了白如镜。 今天的事情不弄清楚,沈墨难以安寝。 不掺和进广场的事,那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真实根底。 但不代表什么也不做,否则很容易被人算计,成为待宰的猪羊而不自知。 沈墨睁开眉心血眼,看到月流火留下的脚步,不住延伸至花木深处。 “玉盒给我,你留在原地,哪里也不要去。”沈墨吩咐惊蛰。 惊蛰应了一声,交出玉盒。 沈墨携带玉盒,追着月流火的脚步离开。 不多时来到一个很多岔道的地方。 沈墨止步,因为前面是“八卦山河阵”。 月流火进入了八卦山河阵,他进这里面是干什么? 他稍作迟疑,便即进入阵中。 八卦山河阵固然是可怕的奇门阵法,但是他身为崂山上清宫嫡传,很早就学过其中精妙。如果是其余的奇门阵法,他或许会望而止步,可是面对八卦山河阵,他反倒是心里颇有底气。 以前他还觉得八卦阵太过艰深,而且用得上的地方不多,不想浪费时间,可是长青子硬是逼着他记住了其中精妙。 “你是崂山的传人,迟早会对上龙虎山的人,学了总比没学好。” 这是长青子的理由。 崂山和龙虎山的冤孽果然难以化解,他都是崂山弃徒了,没想到还是会用上这一份学识。 沈墨踏入八卦山河阵,微风吹散脚边的灰尘。 八卦山河阵即是迷阵,也是困阵,杀伤力不强。这也是沈墨愿意进来的另一个原因。 顶多是暂时出不去,就当换个地方修炼而已。 还能暂时避开龙虎山混乱不堪的局势。 沈墨睁开眉心血眼,找寻月流火留下的踪迹。 果然找到! 沈墨循着踪迹前行,走了好一阵,突然发现不对劲,他又回到原地。他仔细回忆刚才的每一步,心中若有所悟。 “八卦迷踪阵!” 这是阵里有阵,乃是八卦山河阵中的一个变化。 只要卷进去,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即使走到一半不动,也会回到原地,因为阵法会动。 唯有破阵而出。 沈墨双手结印,胸前浮现一块真炁组成的八卦盘,如有实质。 随着真炁不断注入,八卦盘旋转变大,最终以沈墨为中心,在地面上铺开,气流荡漾,好似湖心水波荡起涟漪。 八卦盘的真炁不断往四周延伸。 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迷烟阵阵。 沈墨再看四周,却是一块大平地。 他已经破阵,给八卦山河阵的阵法运行之力挤压出去,又受了一股冥冥中的牵引,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有无形的结界封锁,既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也不见出路。 “八卦阵破八卦阵,谁教你的?”有声音飘来。 沈墨悚然一惊,血眼直接睁开,扫向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好有潜力的血脉神通。你一身横练是来自阿鼻地狱道?可是真炁却是来自崂山上清宫。什么时候,崂山上清宫和幽冥教开始勾搭了。” 沈墨:“阁下高深莫测,何必装神弄鬼,还请出来一见。” “我不就在你脚下吗?” 沈墨猩红血眼看向脚下,除了灰尘泥土,什么都看不到。 “哦,我太大了,你看不全。你就在我背上。” “足下到底是谁?”沈墨心里生出疑问。 “哈哈,你以为我是什么隐士高人是不是?其实我不是人。你还没跟我说,你是什么来历?” 沈墨:“还是你先说。” “好吧,我告诉你,我是大周的护国大神。你也得告诉我,你是谁,现在外面是什么年份,大周还在吗?” “大周已经亡了。”沈墨微微一奇,大周已经亡国一千多年,这什么“护国大神”活了这么久? 护国大神:“什么?已经亡了。” 它突然震动起来,仿佛情绪失控。 沈墨直接升起气流,在半空悬浮,“还请前辈收起伤心,告诉我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哪里伤心了,我是高兴。大周亡了,我不用怕身上的诅咒了,我自由了。好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出去之后来找你。” 沈墨:“神都苏子清。” 不知道这护国大神到底是什么来头,沈墨当然不会乱报自己的名字。 “好好好,你的名字我记住了。从此以后,苏子清就是我的好兄弟。我给你打开一个通道,你快走,我会来找你的。” 沈墨看到大地龟裂,无比恐怖的气息漫延出来。 他似乎意外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不关我的事。” “反正这里是龙虎山。” “它要找也是找苏子清。” 一个气流漩涡出现,显然是通往外界的。 沈墨头也不回地冲进漩涡离开。 再出现时,仍在龙虎山中,但那可怕的气息,显然没在龙虎山中出现。气流旋涡消失,看来他猜错了,气流旋涡连接的地方,不是在龙虎山。 … … 老天师闭关的庐舍的背后,有一处祭坛,上面盘坐着一个老道人,赫然便是老天师。 他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 “它出来了!” “谁干的。” 在老道人睁开眼的时候,广场云台上的“老天师”也同时睁开眼,一只恐怖的雷电大手出现,按住场中的可怕阴影, “都住手吧。” 第98章 五雷化极手 “五雷化极手!” 阴影怪叫一声,裹着肉身破烂的“玉关子”想要抽身而退。 可是它被按住的刹那,一道长达数十丈的剑气斩落,雷轰不绝,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全数落在阴影以及其包裹的“玉关子”身上。 出剑的人,并非对逍遥王恨之入骨的尹苍海。 而是另一个玉关子。 “玄天罡雷剑。” 尹苍海慢了一步,冷声说道。 “玉关子”肉身在玄天罡雷剑下化为飞灰,直接让阴影失去依附,在老天师的五雷化极手中,阴影化成一滩阴冷漆黑的污水,静谧不动。 “自然是龙虎山的玄天罡雷剑。”玉关子淡淡说道。 尹苍海神色阴晴不定,看了玉关子一眼,“逍遥王怎么会假扮成你。” 玉关子:“贫道好酒,中了他的千日醉,以至于三年来不省人事。” 尹苍海:“既然如此,他怎么没有杀你?” 玉关子皱眉:“贫道怎么能知道原因?” 老天师开口:“尹观主,逍遥王已经死了。” 尹苍海:“贫道就怕这不是‘逍遥王’。” 老天师苍老的声音犹如闷雷般响起:“如果世间再出现逍遥王的消息,无论他是假冒也好,还是真的也好,老道必定亲自出手,给尹观主一个交代。” 尹苍海过了一会,冷硬地吐出一句话:“告辞。” 他下山而去,背影颇有些苍凉。而赵普法,在老天师出手时,便不知去向。 老天师的身形化成一条雷龙冲天而起,留下一句话:“玉关子,你到后山来见我,游龙子负责善后。” … … 心尘踏罡步斗,每练一次,精神就越振奋一分,他自从练习踏罡步斗以来,还没有睡过觉,只觉得体内有无穷精力,根本不需要睡觉。 他沉浸在练习踏罡步斗时。 “心尘,去告诉老天师,贫道来见他了。” 心尘回过神,看向来者,“见过首座。” 他对清尘子可以嬉皮笑脸,见了执法堂首座,却不敢不敬。连忙去庐舍后,说了事情。 老天师本自瞌目,在他说完话后睁开,“你继续去当关门弟子,记得明天罗天大醮的大比莫要迟到就行。” “好。” 心尘离去,玉关子走到庐舍后的祭坛前。 “福生无量天尊,见过天师。” 玉关子先行一礼。 老天师:“我设下祭坛踏罡步斗,本想取它的妖血镇压体内魔劫,谁知道它刚刚出来了,以致于我的谋算功亏一篑。此乃天意。还好我已经解开心尘的封印,将来由他承继天师度,为下一代天师。你要尽心辅佐它。” 玉关子神情一震:“怎么会,它又不是困在现世里,怎么会突然走掉。” 老天师:“我也奇怪,只是龙虎山山中,去往那个地方的路,唯有八卦山河阵一条途径,即使深悉八卦山河阵玄妙,亦得炼神的境界,加上机缘巧合,才能去往那个地方。” 老道说完话,看向玉关子。 玉关子脸色一僵:“我可以发誓,此事绝对和我无关。” 老天师叹口气:“这么说来,龙虎山除你我和闭关未出的五老之外,还有真正的炼神,并且深悉八卦山河阵的玄妙?” 玉关子:“我倒是想起一桩事,要向您禀报,龙虎山的玉玑子或者丹阳子可能就在龙虎山,而且八卦山河阵的玄妙,崂山上清宫的人是可能知晓的。” 他将归尘子禀报的事,略作改动,营造出是玉玑子或者丹阳子混入龙虎山的推测。 老天师:“丹阳子凭借当年长青子给他的一颗龙虎丹成就炼神,不足为惧。倒是玉玑子,有大毅力,凭借自身一股怨气入道。只是崂山如今内忧外患,他怎么敢来龙虎山?还有,你不是说你喝了逍遥王的千日醉,他最近三年都在假扮你吗?怎么你此前还能见归尘子?” 玉关子:“我喝多了,可能是在做梦。” 老天师:“不管做梦也好,还是说谎也罢。你再出纰漏,我是不会替你善后了。” “是。” 老天师继续开口:“如此说来,混入龙虎山的人,既不是玉玑子,也不是丹阳子,那么会是谁?” 玉关子:“那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长青子的弟子邪君沈墨已经入道炼神,有可能是他吗?”老天师神情淡淡。 玉关子:“这人我不太了解。” “算了,我欲借助它的妖血镇压魔劫,本就是逆天而行的事。长青子不也没能渡过魔劫?只可惜,我这五雷化极手终究没能和长青子的三花聚顶掌一较高下。不知三花聚顶掌,他是否有传下去?” 老天师神色怅然。 玉关子岔开话题:“长青子拳剑掌三绝,又号三绝道人。不知他拳剑修的又是什么?” 老天师淡淡开口:“听说他的剑早已遗落在万劫谷中,当年见过他出剑的人,早已死得干干净净。试剑石的那首诗隐隐有些剑意,却是随性而作,看不出他本身的剑法。因此我也不知。至于拳法,我倒是见过,乃是道家阴柔一脉的拳法,以虚化实。至于名字,我却不知。” 玉关子:“原来如此。今后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识一番。” 老天师:“你喜欢集聚百家所长,这是好事,也是坏事。须知所知皆为所障,将来你会明白的。另外,以后不许再做过界的事了,明白吗?” 玉关子面色凛然,“明白了。” 老天师挥挥手:“我累了,你下去吧。” 玉关子刚想说话,一道雷电掌印打入他体内。 “五雷化极手。” 他默默承受,知晓这是老天师的惩戒,亦是禁制,让他不得不安分起来。 玉关子一声不吭地离开,直到八卦山河阵附近的一片阴影里,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道声音,“玉关子首座,当真是好手段。” 阴影里赵普法走出,神情冷淡。 玉关子:“你还没走?” “龙虎山还有热闹可以瞧,我怎么舍得走。” “你再不走,我就怕你永远走不掉。” 一道剑气刺向赵普法,当胸穿过,却半点损伤都没有。 “白莲化身。” 赵普法微微一笑:“好见识,不愧是逍遥王。” “逍遥王已经死了,本座亲手所杀。你要牢记这一点。” “行,我是想不到请我去刺杀逍遥王的竟然会是你。不过你以为我就没有证据了吗?我告诉你,你的身份,我吃一辈子。”赵普法微微冷笑。 玉关子:“你怨气怎么如此大?” “白天那个逍遥王身上的阴影,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乃是九阴浊水化生的鬼物,它还认得五雷化极手,怕是吞过老一辈的修炼者了。这玩意乃是我白莲大法的克星,你不会不知道。 咱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清楚,我也清楚。你差点坏我道基。这笔账,我吃你一辈子,有错吗?” 玉关子神情冷厉:“这里是龙虎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普法忽然笑起来,“沈兄,你觉得他听得懂吗?” 玉关子忽地一惊,“你还有帮手。” 花木影子里,沈墨走出,他出得八卦山河阵后,便遇到了赵普法,邀请他做一笔大买卖。 沈墨本来是不大乐意的,可是赵普法说这人身上可能有阳五雷的修炼法,沈墨为了圆意,就勉为其难,当个劫匪。 这也是赵普法要算计玉关子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了他那愚蠢又固执的师弟。 第99章 老天师的布局 沈墨立在阴影的边缘,无需开口,阿鼻地狱身的气血鼓荡,衣袍猎猎而动。同时沈墨仿佛火炉一般,来自体内气血的热力散发出来,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 玉关子只觉得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让他本来极为缓慢的呼吸不由变快。 他知道了这人是谁,就是杀白如镜的那个家伙——邪君沈墨吧。 玉关子放声长笑,声音似雷霆炸开,欲往四面八方散走。 可是? 他很快止住笑声,眼睛微眯,“怎么会?” 他本想以笑声示警,招呼龙虎山众弟子,甚至引起老天师注意。 结果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赵普法露出标志性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玉关子首座,拜火教大智经乃是能以精神驾驭物质的无上奇功,无声无息布下一个隔音结界,能有什么困难?你就算叫破天,外界也不会知道的。” 饶是玉关子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不禁惊疑,难道拜火教也掺合进来了。他忽地心中一动,对着旁边的花丛吐气成剑,“给我出来。” 那花丛被削落大片,现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正是拜火教的月使月流火。 玉关子自然认得出他的来历,“果真是拜火教的。” 月流火夹杂在当世三大高手之间,根本不敢开口说话,瑟瑟发抖。 “你们教主呢?”玉关子为人多疑,看见月流火,知晓他还没那本事,无声无息间以大智经布下隔音结界。 他说话间,身形前倾,拍出一掌。只见他手掌流露出玉石一样的光泽,有不可言喻的淡淡金光流淌出来。 正是龙虎山的一招“金玉满堂”。 练到极高深处,便是一门横练神通。手掌如同金玉,实则不下于神兵利器,且刚柔并济。 因为只练手掌,且传承久远,早已弥补破绽,精益求精,但论手掌的威力,未必就差金刚不坏神功练出的大金刚掌之类的神通多少。 眼见这一掌就要拍到月流火,一股无形的气流将月流火挤开,但玉关子掌力的劲风如影随形跟上,虽则威力削减,仍是一掌打中,月流火登即人事不省。 玉关子见得气流,“果然是大智经。拜火教主,还请现身一见。” 他声音荡开,可是没有拜火教主出来回应。 赵普法淡淡一笑:“玉关子首座,我和沈兄在明,拜火教主在暗,你怎么逃?” 玉关子脸色阴沉似水,忽地沉声一笑:“你在诈我,根本没有拜火教主,你们两家明明水火不容。” 赵普法轻笑:“岂不闻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却有永恒的利益,要不然我这官府眼中的大反贼,怎么之前能和你这位名门正道的大人物谈笑风生?” “废话少说,来吧。”玉关子自然不会被赵普法三言两语击破心防,他刚才说那么久的话,就是为了发动一门激发潜力的秘法。 “玉石俱焚!” 只见得玉关子浑身气血澎湃,体表居然有虚化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瞬息间,他的气机强大了一倍。 玉关子气凝如山,一动则是山崩地裂,展露的威势连沈墨都不禁动容。不愧是龙虎山二代第一人,更是龙虎山如今老一辈外的第一号人物。 他一拳轰向赵普法,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拳头打出的罡风,如龙似虎,呼啸而至。 “龙吟铁布衫。”沈墨自然瞧出对方也修炼了一门极为上乘的横练外功,以龙吟之声,激荡肉身五脏,也能内壮五脏,外壮筋骨。 这一拳势头之强,连旁边的八卦山河阵都有所摇晃。其实倒也不全是这一拳的缘故,沈墨以八卦阵破八卦阵,确实动摇了八卦山河阵的阵基。 赵普法胸口飘起一朵白莲。 白莲花瓣片片柔软至极,似海绵一样吸收来自赵普法的拳罡。 沈墨趁着这短暂的僵持,足尖点地,大地好似地毯一样抖动,浑身本如烘炉般爆发的气血蓦地收敛,极度凝聚,生出恐怖的爆发力来。 一掌轻飘飘拍出,好似太岳横压而至。 玉关子见得沈墨拳法凶猛,不敢大意,拍出一掌,发出刺目至极的金光。 拳掌交汇,音波滚滚,轰鸣声大作,两人之间的土地生出深深的裂缝。 玉关子顺势退了七八步不止,同时避开赵普法的反击。 而沈墨凝立不动。 刹那间,又突然向前。 又是一次惊天碰撞。 烘炉气血、刺目金光,两大当世第一流的横练高手,拳拳到肉,气浪排开,赵普法一时间竟然不能靠近。 他修持鬼神道,最厌恶这等堂皇气血。 交击数十次之后,两道身影才分开。 玉关子呼吸沉重,沈墨呼吸轻盈。 “要不是贫道受了五雷化极手,你绝不会占上风。”玉关子脸色阴沉似水。 两人足下的大地已经成泥沼一般。 沈墨:“我亦未尽全力。” 他还没用柴刀。 柴刀在手,战力提升一倍都不过分。 何况还有黑莲转化战斗中滋生的杀戮魔性,当魔性转化为元气时,他不会被魔性左右心智,心神仍是处于绝对的理智。 这是沈墨和神通者交手的两大优势。 一朵朵白莲好似幕布一样围住四方。 玉关子心沉下来,只沈墨一个,就让身中五雷化极手的他有点吃不消,何况还有赵普法,以及不知是否真在一旁的拜火教主。 饶是他这样城府极深、智计百出的人物,也感受万分棘手,如果这里不是龙虎山,他怕是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才能离去。 “两位都是我龙虎山的客人,咱们的切磋点到为止,没必要打出火气。”玉关子露出和气至极的笑容,又补了一句:“有事好商量。” 赵普法见玉关子语气软化,便没有再咄咄逼人,毕竟把一名炼神逼到绝路的话,他和沈墨都别想讨得了好,何况此处还是龙虎山,鬼知道老天师是否已经发现他们这里的动静。 不过赵普法另有计较,也不怕老天师发现。他微微一笑:“沈兄,你说,还是我来说。” 沈墨淡淡一笑:“我今天给赵兄打一回下手,你说吧。” 赵普法微微欠身,以示感激,他朝玉关子开口:“我这明教还缺了一位光明左使,既然逍遥王已死,他手下的气使不如就跟着我,当光明左使,如何?” 玉关子知晓他这一答应,那就是彻彻底底上了明教的贼船,可是不答应,今天怕是讨不了好。 刚才的气机交锋,老天师难道没有察觉,居然都不闻不问? 玉关子心下一沉,又想到刚才离去前老天师那一记五雷化极手,削减他的功力,难道仅是惩罚? 或者老天师早料到赵普法要埋伏他。 天下大乱,改朝换代? “赵普法又是大反贼,老天师是什么意思。他是要我来代表龙虎山和赵普法合作,如果赵普法成事,龙虎山自然与有荣焉,如果赵普法不成事,我就如同今日杀死的‘逍遥王’一样,迟早要被清理门户。”玉关子一下子就想通了老天师的用意,而且老天师根本不开口暗示,横竖是让他自行领会。 老头子的布局还在他之上。 玉关子知晓他已经入了老头子的局,这个赵普法也不简单,怕是体会到了老头子的用意,方才有恃无恐。 但若不是邪君沈墨横插一杠,玉关子绝不会如此被动。 亏得他还有意隐瞒邪君沈墨在龙虎山的事。当然,他更重要的打算是祸水东引崂山,只要龙虎山和崂山翻脸,他就可借势扩大自己在龙虎山的影响力。谁知老头子为了罗天大醮的顺利开展,为了龙虎山的大局安定,居然硬生生忍住这口气,没有继续追究。 这一步步有意无意,终于把玉关子逼到赵普法和沈墨面前。 饶是玉关子向来城府极深,此刻也大呼上当。而且也是他这些年来顺风顺水惯了,居然小觑天下英雄,竟以为能把赵普法当棋子使唤,才有现如今的困境。 “什么气使,贫道一概不知。不过赵教主既然缺个光明左使,贫道倒是有个人选推荐给你,你应该会满意的。”玉关子说到最后,一字一顿。 第100章 圣灵 赵普法当然知道玉关子推荐一个人选,无非是说辞而已,他也不想逼得太紧,免得狗急跳墙, “好,此事玉关子首座既然应下,那还请对着我这朵白莲发下誓言。”赵普法嘻嘻一笑。 他指尖生出一朵拇指大小的白莲飘到玉关子身前。 玉关子神色阴冷:“本座一向言出如山,这大可不必了吧。” 赵普法眸光锐利,“玉关子首座,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比较好。” 玉关子看到沈墨从玉盒掏出一把柴刀。 他神情微变,“好,久闻白莲应誓法大名,今日本座便试一试。” 他对着小白莲发下誓言。 赵普法收回小白莲,微微一笑:“这件事算是我的请求,还有一件事算是沈兄的,沈兄一向精修雷霆灭魔之法,对贵派的五雷正法极有兴趣,请玉关子首座不吝赐教。” 玉关子神情冷淡:“我要是会五雷正法,还能给你们两人困在这里?它的修炼法门只有老天师知晓,或者你们从老天师手中抢走天师度也可以。我看你们说不定有这份本事。” 赵普法脸色一沉,“玉关子首座,龙虎龟三道里的,病虎空虚子窃走阴五雷的修行法,你敢说跟你无关吗?” 沈墨心中一动,“原来楼外楼中那驱使阴五雷小蛇的阴郁男子,便是龙虎山三道中的病虎空虚子。空虚子又是幽冥教判官请去楼外楼的,照赵普法的说法,空虚子和玉关子显然有关系,莫非这玉关子和幽冥教还有勾搭?” 玉关子脸色有一丝异样:“你怎么知晓的?” 他自问此事做的极为隐秘。而且病虎空虚子还是他亲手执法,逐出龙虎山的。但近来空虚子和他失了联系,由于忙于龙虎山的事,对于空虚子的死活,他也不得而知。 难不成空虚子竟落在赵普法手里了? 当真该死。 赵普法露出神秘的笑容,“此是本教机密,不便相告。我想玉关子首座能派空虚子窃取阴五雷,拿到阳五雷又有何难?” 玉关子:“阳五雷是根,阴五雷是表。而且阴五雷本身带有难以觉察的魔性,非阳五雷不能化解。何况空虚子盗走阴五雷,本是一个试验。” 赵普法:“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们是通过空虚子盗走阴五雷,来研究如何更容易成为神将的?或者说阴五雷便是龙虎山新研究出的能以极低风险成为神将的关键?” 玉关子:“不错。所以盗走阴五雷容易,要想得到阳五雷,只能从老天师那里下手,你们有胆子便去。” 赵普法瞧向沈墨。 沈墨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难为你,在下对道友身上的横练绝学颇感兴趣,只要你交出来,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玉关子:“邪君,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墨:“要么交出来,要么让在下破了阁下的横练神通。” 玉关子看见沈墨按住柴刀的刀柄,心想这家伙从一开始就不怎么说话,果然是不叫的狗才咬人。 他若是交出自身的横练绝学,今后即使解决掉五雷化极手的隐患,再对上沈墨的胜算也不会很大,因为沈墨会洞悉他修炼的秘密。 可是不交出去,以这家伙的狠辣,怕是当真要破他的横练神通。 本来他身上就有五雷化极手,真元大打折扣,再要是给破了横练神通,即使赵普法一人,他往后应付起来也是麻烦至极。 老天师现在都没露面,肯定不会插手。 五老闭关多年不出,而且闭关的地方是魔界入口,他们还负责镇守魔界入口,除非是龙虎山有灭顶之灾,不然不可能出关。 眼下,他面对沈墨的咄咄相逼,居然没有选择的余地。 玉关子感觉到一股迫在眉睫的杀机越来越盛。 “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 “十,三,一。” 玉关子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有这么数数的? 但还一字刚落下,柴刀正劈出的刹那,玉关子脱口:“我答应你便是。” 沈墨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道友果然是人中之杰。” 玉关子冷哼一声:“不过就算我交出玄天罡雷身的修炼法门,你也未必敢信。要不要我给你发个誓?” 沈墨:“不必,道友将行功路线向在下展示一边即可。” 他睁开眉心猩红血眼,淡淡红光照到玉关子身上,透析他身体的秘密。 若是平时,玉关子自然有手段避开沈墨的窥视,可如今给人刀架在脖子上,哪里能避开。 他那手掌法叫做金玉满堂,而自身的横练绝学叫做“玄天罡雷身”。论威力绝不逊色崂山上清宫的巨灵玄功。 不过这门绝学乃是他集合各家所长,自创而出,跟他本身极为贴合,威力又在一般人修持的巨灵玄功之上。 只是相比巨灵玄功的千锤百炼,玄天罡雷身到底还有一些纰漏。 沈墨利用猩红血眼将“玄天罡雷身”的修行路线复刻记忆,顺便窥视了金玉满堂掌法的一部分秘密。 “可以了,多谢道友赐教。” 玉关子身上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墨和赵普法没有阻拦。 赵普法叹息一声:“可惜到底没弄到阳五雷。” 沈墨:“张之淼布局深远,咱们要是能从玉关子手里弄到阳五雷,怕也难以走出龙虎山。有今天这样的收获,可以知足。何况赵兄等于把玉关子拉上你的船,可以说龙虎山也半只脚伸进了明教的大船,今后赵兄的大事,又多了一条臂膀相助。” 赵普法哈哈大笑:“若无沈兄,哪有这些好事。况且争霸天下也不过是我人生的一场游戏,尽情享受就是了。我打算下山,不知沈兄接下来还要参加罗天大醮的大比吗?” 沈墨:“总要尽力一试。” 他没有说自己放出那个恐怖怪物的事,想来老天师没有管他们和玉关子的事,或者没有察觉到,多半和他放出的那个恐怖怪物有关。 来都来了,总得尽力弄到五雷正法再说。 正所谓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人总要去尽力做一些事,成不成不重要,尽没尽力很重要。 赵普法点头:“那么祝沈兄接下来一切顺利,对了这拜火教的月使,便由我带下山如何,他对我有用。” 沈墨轻轻颔首,问:“他闯入八卦山河阵是做什么?” 那月使得亏对赵普法还有用,被赵普法用一朵白莲保护起来,才没有惨死在沈墨和玉关子交手的余波里。 赵普法:“他得了拜火教的圣灵指示,试图让他进入八卦山河阵开启一个封印。那圣灵其实就是一个从某处封禁之地逃出的大妖,如今化身神灵之类,愚昧世人,妄图操纵拜火教和我们明教争夺教众香火。” 沈墨心想:“难道也是为了那个怪物?” “原来如此。” “告辞。”赵普法携带月流火离去。 从赵普法的口中,沈墨自然明白赵普法在拜火教肯定有地位极高的暗子,或者说合作人物。而所谓圣灵是逃出封禁之地的大妖,想来这种情况,今后会越来越多。 世道离乱,没有强横的武力护道,今后会越来越难。 沈墨心里生出紧迫感,却也知道这是机遇。 大争之世,机缘也会越来越多。 正如前世,每到战争时期,人类就会爆发出极大的潜力,来推动社会的变革和进步。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沈墨现如今需要先理解消化玄天罡雷身,如此一来,再对上玉关子,那就是胜券在握。 何况这玉关子自承身中五雷化极手,功力不及全盛之时。 沈墨心中思量,随即改回苏子清的形貌,回到客房。 惊蛰一直等着他,哪也没有去。 见到沈墨回来,方才放心。 沈墨将玉盒交给他,吩咐他在外面守护。 其实有惊蛰在他练功时护法,沈墨很安心。 他却不知道,苏子默没有成为沈墨的护道人,所以用另一种形式让惊蛰代替他来给沈墨当护道人。 因为苏子默很清楚,崂山上清宫早已内忧外患,将来崂山道统的传承,始终要落在沈墨身上的。 第101章 斩魔 呼哧! 客房中,沈墨布下隔音结界,手指尖生出一道有若实质的气流,在他面前来回流动。 这不是普通的气流,而是罡气凝结。 玄天罡雷身对他来说,最大的帮助就是让沈墨悟出了这样一门罡气。龙虎山以天罡地煞入道,于罡气一道的修炼,实有独到之处。 何况玉关子博采各家所长,跟沈墨的路子很相似,因此沈墨能从玉关子身上借鉴到很多东西,甚至避开一些弯路。 玉关子于他而言,不是仇敌,而是一个可以不时开发的宝藏。 可以说,在沈墨走这条路之前,玉关子已经去探路了,只不过玉关子属于走走停停,还绕了不少弯路那种。 当然,两人还有本质的不同。 玉关子主要还是传统的旧法,而沈墨有黑莲转化魔性。 这就是博采各家所长最关键的一点。 不同的修炼法,皆有不同的情绪、不同的心境,同样在修炼过程中,这些情绪、心境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魔性。 故而无论是道家、儒家、佛宗,在修行一门绝学时,往往会配上一部相应的典籍。这些典籍蕴藏的思想,对于洗涤因修炼绝学时产生的魔性大有帮助。 如果一味固执地修炼神通、绝学,没有相对应的心境,那么就会越走越偏,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发狂、失去自我。 如此,才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说法。 佛宗也有言,须得降伏其心。 沈墨有黑莲转化魔性,等于天然能避开修炼者遇到的最大难题,那就是走火入魔。 甚至还能利用魔性转化元气,提升修为。 玉关子是做不到的。而归尘子所谓的灵龟诀,能以心魔为修行资粮,实则只是暂时性的,等到修行破境时,那些灵龟诀吸收的心魔,仍会一起爆发出来。 沈墨如果不是和黑莲有共生关系,任由黑莲不停散发异香,吸收魔性的话,那么黑莲会毫无限制的成长,也会出现魔性污染道心的现象。 现在黑莲在沈墨的控制下,属于可持续地转化魔性,自然不会出现失控的局面。 玉关子修炼了玄天罡雷身,身具雷属性,故而能博采各家所长,在产生魔性后,能凭借玄天罡雷身本身对魔道的克制,压制魔性。 可是一旦超出了玄天罡雷身的限制,那么玉关子就会陷入魔性大爆发的境地,甚至失控。 “只是玉关子修炼多年,又修炼那么多绝学,按理说也到了失控的边缘,可他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入魔失控的征兆。” 沈墨一边操纵罡气,一边沉思。 他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玉关子为何没有出事。 “斩出魔念。” 沈墨恍然大悟,他明白广场那个“玉关子”的来历了,那是一个假身,可能注入了玉关子的部分元灵,以及那个九阴浊水化生的鬼物,便是玉关子用来承载魔性的。 玉关子以部分元灵混合魔性,弄出个逍遥王来,然后通过逍遥王的死亡,斩去他多年以来积蓄的魔性。 如此一来,他既舍去了逍遥王这个臭名昭著的马甲,还能顺便解决入魔失控的风险。 这人当真是天下奇才。 但以沈墨的经验,对方的元灵肯定受到了重创。 不过龙虎山的阳五雷能激发神魂生机,阴五雷能固定魂魄,若有五雷正法相助,完全可以弥补元灵的损伤。 看来玉关子对五雷正法也有所图谋。 沈墨通过对玉关子修行功法的研究,配合此前所见,猜到了许多事,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玉关子的经验,对他绝对有借鉴意义。 如果有朝一日黑莲出现问题,他可以尝试用类似的方法解决问题,比如斩出一个黑莲化身。 “赵普法的白莲大法能生莲花法相,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借阅一番。” 沈墨和赵普法关系不错,只是这等涉及人家修行根底的法门,若是贸然借阅,反倒是会坏了情分,平白生出隔阂来。 他需要一个时机。 比如赵普法身受重伤,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帮他疗伤,顺便察看一下。 “赵兄啊赵兄,不是我咒你,实在是我对你的白莲大法产生兴趣了。而且你干着天大的事,躲得了明枪,躲不了暗箭,受伤也很正常。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 … … 刚离开龙虎山的赵普法不由打了个喷嚏,有种心底发毛的感觉。 … … 执法堂后院。 玉关子刚经历了一番惊醒动魄的杀局,此刻却仍旧谈笑风生,正和归尘子对弈。 淡淡的檀木香烟,在后院里袅袅升起。 “归尘子,你怎么如此心神不宁。”玉关子语声清淡,丝毫看不出情绪起伏。 归尘子:“还请首座恕罪,不知为何,今日弟子修持的灵龟诀居然失灵了,所以心绪不宁,有些难以自制。” 玉关子:“此事的缘由,我倒是知之,你这灵龟诀不是失灵,而是效果不会有以往那么好了。以往灵龟诀有效,那是因为咱们龙虎山的八卦山河阵连接了一处异度空间,那里镇压着一头灵龟,它的气息通过八卦山河阵泄露出来,你的灵龟诀自然就吸收了那些气息,故而效用大增。” 归尘子:“难怪弟子此前生出一股怅然若失之感,莫非那灵龟不在了?” 玉关子轻轻点头:“已经逃出去了,不但灵龟走脱,八卦山河阵的阵基也受到损坏,老天师他……” 他叹了一口气。 归尘子没敢继续问下去,只是以他的头脑,自然能猜到,灵龟走脱,怕是对老天师有所不利,难不成老天师很快会羽化? 那当真是龙虎山的天要塌下来。 不,还有玉关子首座在。 归尘子明白了玉关子的暗示。首座正是信任他,才透露消息给他。他的灵龟诀,也是首座传授的。 只是归尘子心知肚明,日间杀死那个逍遥王十有八九是玉关子推出去的替身,实则恶名昭著的逍遥王,很可能是首座。 但他能说出来吗? 不能。 连半点口风都不能透出去。 不过首座再是大奸大恶,总归是龙虎山的执法堂首座,既然逍遥王已死,今后自然只有龙虎山的玉关子。 归尘子在老天师日薄西山的情况,选择彻底倒向玉关子,自然没有任何负累。 如今龙虎山三道,病虎空虚子已经成为龙虎山弃徒,游龙子是老天师的死忠,那么归尘子的倒向自然很重要。 他们三道因为入门较早,乃是三代弟子中名副其实的领袖,许多第三代弟子的入门基础,都是三道帮着完成的,他们在第三代中的声望,绝无其他第三代弟子可以代替,许多二代长老都远远不及。 过了好一会,玉关子方才又开口:“你好好修行,灵龟诀失效也没关系,咱们龙虎山不止一种消解魔性的法门。时机到了,我自会传授与你。现下,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归尘子离席一拜:“还请首座示下。” 玉关子:“那逍遥王已死,他手下的苏半山被咱们执法堂捉住,你去劝劝他,让他悔过。” 玉关子随即落下一子,斩掉归尘子的大龙,杀气腾腾。 归尘子当即会意,“弟子遵命。” … … 执法堂的地牢有好几种,最恐怖的是水牢。 将人功力封住,扔进水牢中,一般人挨不了几日,就会招供。归尘子让执法堂的弟子开启水牢。 可是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苏半山逃走了! … … 惊蛰靠着门外,抱着玉盒,一边数星星,一边给沈墨护法。天上的星星实在很能打发时间。 可是突然间,他往前面看过去。 一个湿漉漉的人影出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但夜色里,惊蛰仍是认出对方的相貌。 “苏半山。” 惊蛰一脸戒惧。 苏半山猛地跪下,没有半分刚在龙虎山出现时的意气风发,身形狼狈,眼中满是哀求, “惊蛰,你让我见子清一面。” “公子在练功,而且你们不熟。”惊蛰直接回绝。 苏半山:“我愿意将全部身家性命交给他,请你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 第102章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客舍的大门仿佛被风吹开,可是却没有风吹出来,静谧的黑暗中走出一道人影,站在门口。 天上的月华毫不吝惜洒落。 人影身处月光和黑暗的交界,有类似般的魅力,超越凡俗。 “有什么事,说吧。” 沈墨负手而立,目光冷幽地看向苏半山。 苏半山:“我被关进了执法堂,我知道他想让我交代那些产业出来,只是我若这么做了,必死无疑。你带我回神都苏家,让我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我名下那些产业,愿意全部送给你。” 沈墨不置可否,淡淡地发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苏半山:“财可通神,龙虎山有我收买的人,在他派人来之前,提前一步放我走了。” 沈墨又问:“他是谁?” 苏半山一咬牙,“执法堂首座玉关子。” 沈墨看向前方庭院树木后的黑暗,轻轻开口:“这位龙虎山的道长,你听了有一会,还请出来相见。” 他吐气开声,还有一道罡流卷过去。 黑暗中,一个道士身影不自觉被罡流逼出来。 那道士唱诺:“福生无量天尊,游龙子见过苏公子。” 他心中惊疑,眼前的苏子清居然能操纵罡气,使其化为气流,如臂指使,当真厉害。 潜龙榜将苏子清排在第三十,明显低了。 沈墨轻轻点头,又道:“苏半山是道长放出来的?” 游龙子:“不错,我和苏先生本是好友,不忍见他横死。逍遥王有大过,苏先生却是乐善好施之人。” 沈墨:“要杀他的是你们龙虎山的人,要救他的也是你们龙虎山的人,你们倒是把我弄糊涂了。” 游龙子听得沈墨轻言细语,却仿佛感觉到对方言语如刀,步步紧逼,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苏先生想回神都苏家颐养天年,至于那些产业,苏公子拿走,或者镇魔司拿走,我龙虎山都不在乎,只想和苏公子以及苏大统领结个善缘。这也是老天师的意思。” 沈墨:“好,那我就收下他。” 游龙子作揖告辞,背后却禁不住冒出冷汗。 他身为龙虎龟三道之首,修为不俗。正因如此,他才能体会到“苏子清”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恐怖。 这人绝不是“苏子清”! 游龙子连忙回了后山,见到老天师。 “天师,我将那苏半山已经护送到苏子清那里,只是弟子办事不力,居然给他发现。” 老天师“嗯”了一声,“那你是如何应对的。” 游龙子于是将刚才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连带他的反应也说了。 “你心里沮丧吗?”老天师突然发问。 游龙子老实回答:“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但我想这苏子清或许是哪位前辈高人扮演?” 老天师:“若他年纪当真比你小呢?” 游龙子:“绝无可能。” 老天师又问:“游龙子,你知道修行是什么吗?” 游龙子略作沉吟:“修行是明白万事万物的道理,从中获得人生的解脱,抵达清净自守的境界,再没有烦恼和忧愁。” 老天师轻轻一叹:“你说的也没错,只是我要告诉你,修行的另一种含义,那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他声音微微一顿,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霸气,“所以我辈中人,所行之事,哪里有什么绝无可能。” 游龙子恍然,良久之后,深深作揖,“弟子受教。” “你下去吧,天亮之后,罗天大醮就要开始了,你还有得麻烦。” “诺。” 随着游龙子离开,老天师坐于祭坛上,弹出一指,居然指尖生出有若实质的剑气罡流,既凌厉霸道又诡异阴森,而且剑气罡流犹如活物一样,在黑夜里来回飞舞,又如自在精灵。 如果沈墨见到,自会大吃一惊。他刚悟出的罡气气流,已经被老天师玩出花,并以精神融入罡气中,使其更加灵动自在,随机应变,浑无破绽可寻。 “还没到我落幕的时候。”苍老的声音在黑夜里低语回荡,有种莫名的呢喃,仿佛直指大道,又有说不出诡异。 … … 归尘子没有继续去追寻苏半山的踪迹,他知道苏半山能走脱,肯定是龙虎山内部身份不低的人放走了他。 与其费心费力地去查找,不如先去告知玉关子,以作防备。 而且归尘子很精明,事事请示首座未必对,可是绝不算犯错。 他若擅自去追寻苏半山,如果出了差错,便算在他头上。 归尘子一向谨慎,不是自己的锅,绝不背。 “人走脱了?”玉关子见到归尘子回来,似乎毫不意外,直接说出结果。 归尘子:“弟子无能,去晚了一步。还请首座降罪。” 玉关子捏了捏手中的黑子,淡淡开口:“此事原怪不得你,老头子从中作梗,莫说是你,便是我亲自去,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归尘子背心一凉,心想:“老天师还没死呢。” 他终于清楚一件事,老天师和首座之间,必定起了隔阂,两者有看不见的暗流交锋。 归尘子忠于首座不假,可是老天师活着一天,就是龙虎山的天,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老天师对着干。 反正他既忠于首座,又忠于老天师,如果两者出现冲突,归尘子只能走火入魔,不得不养伤,什么差事都是办不了的。 玉关子又自言自语,“龙虎山中是有鬼的。” 归尘子没有接话,把头埋得很低。 玉关子淡淡一笑:“你不必害怕,我一向不难为人。辛苦一夜,你去休息吧,明早你还得去维持罗天大醮的秩序。” “诺。” 待得归尘子离开,玉关子手中的黑子化为虚无,连粉末都没有。其实也不是虚无,而是完全碎为肉眼看不见的粒子。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财富,老头子说送就送出去了。玉关子当然明白,这不是老头子慷慨,而是不想让他消化“逍遥王”的积累,从而扩大在龙虎山的影响力。 这是制衡。 当然,老头子也存在多头下注。反正送出去的财富又不是老头子的,他自然一点都不心疼。 日间,老头子在广场让游龙子负责善后,此事显然是老头子吩咐游龙子去做的。 谁可信,谁不可信,老头子心里明明白白。 玉关子冷笑一声,“我等着你落幕的那一天。” 他很清楚,在龙虎山,老头子一息尚存,那就是龙虎山的天,无可更改。哪怕归尘子对他大表忠心,可一旦他和老天师发生冲突,归尘子也不会站在他这边,顶多保持中立,更遑论其他弟子。 说白了,他只有忍下去,忍到老头子落幕那一天。 到时候,龙虎山才能他说了算。 “哼,凭什么不把五雷正法交给我。若是你肯传授五雷正法给我,我的成就未必就比你差。”玉关子心里一直有股子对老头子的怨气。 怨他不公! … … 清晨,苏半山化装成苏子清的仆人。 身份也安排好了,就是神都苏家刚派过来的。 苏半山不是不能离开龙虎山,而是一旦他离开苏子清身边,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不测。游龙子告诉他,老天师暗示只有呆在苏子清身边,才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苏半山可以不信别人,但不能不信老天师。 他很清楚,一旦落在玉关子的人手中,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知道的太多了。 沈墨的房门打开,清尘子早在门外等候。 “苏公子早。” “清尘子道长早。” 清尘子微笑:“罗天大醮快要开始了,苏公子跟小道走吧。对了,昨天忙了一天,没有过来看你,苏公子这里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吧?” 沈墨笑了笑,“没什么大事。” 清尘子点头,又看到惊蛰和身边的仆人。他早知沈墨身边多出一个仆人,倒也没有细问。毕竟他对沈墨很有好感,别人的秘密,自然要少打听。 “惊蛰道友早。” “清尘子道长早。” 在清尘子引路下,清尘子又提到月流火:“没想到拜火教的月流火不怀好意,偷偷进入我们正一观的八卦山河阵,损坏了阵基。小道昨天就和师兄弟们忙活这件事。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那月流火居然包藏如此祸心,亏得小道此前还和他有说有笑。” 沈墨:“月流火抓住了吗?” 清尘子:“没,不知道他怎么逃走的。我们用了天地无极追踪大法,也只追到山脚下。出了护山大阵之后,再也找不到他留下的气息。” “能避开龙虎山的天地无极追踪大法,看来带走月流火的人非是泛泛之辈,清尘子道长没追上是好事,否则可能有意外。” 清尘子不由一笑,“多谢苏公子关心,其实你说得对,修行人性命最重要,其余皆是外物,没必要拼死拼活。否则龙虎龟三道的名头,必有我一份。” “清尘子师弟,你早说想要这名头,我给你便是。”归尘子迎上来,笑着开口。 清尘子面色发窘,聊天太投入,都没发现归尘子在前面。 归尘子打趣完清尘子,又岔开话题,“苏公子,你今天的对手可不简单,要不给你透露一下,让你有些准备。” 他是自来熟,明明和沈墨第一次见面,依旧仿佛对熟人一样熟络。 苏半山很是紧张,因为他知道对方是执法堂的大弟子。 惊蛰察觉到苏半山的紧张,为了防止苏半山给归尘子注意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简单地回了一句, “对手是谁都一样。” 归尘子笑容尬住,打个哈哈,“惊蛰道友果然快人快语。” 他知道惊蛰是沈墨的随从,潜龙榜排第五,清尘子之前就干脆利落地败在他手上。 归尘子潜龙榜也才排第七呢。 游龙子排第六。 不知道镇魔司是有意无意,直接让惊蛰压过了龙龟二道。 沈墨微笑:“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他是这个意思,并非狂言妄语,道长莫要误会。” 归尘子听了这几句话,心中一震。 恰好不好,这几句正锲合灵龟诀的要旨,也不知面前的苏公子是有意还是无意。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妙,当真绝妙。” 第103章 仅是如此了吗? 很快到了昨日的广场。 除开云台之外,广场还搭建起半弧形的长看台,半空依旧云烟飘渺,恍若仙境。沈墨还注意到,这些看台和云台之间有联系,如果仔细体会,能从中感受到八卦山河阵的法意。 可以说看台和云台构成了一个简陋的八卦山河阵。 不得不佩服龙虎山的动员能力实在是恐怖。 数千年的道门圣地,绝非虚名。 与昨日不同的是,没有老天师出场。负责主持罗天大醮的大比的是龙虎山第三代弟子的领袖游龙子。 但是云台上仍有几个沈墨都觉得深不可测的人物,并且有浓浓的妖魔鬼神气息。 新时代确实造就了一批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物。 可是沈墨很清楚,这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并非来自这些人,而是他们体内的妖魔鬼神。 伟力不归于自身,终归是一场虚妄。 你贪慕妖魔鬼神的力量,而妖魔鬼神贪慕的是你的血肉灵魂。 力量借你用,可是时候一到,拿走的是你的所有。 能做到和妖魔鬼神融为一体的人物,那是寥寥无几的,真有这能耐,走旧法的道路,也有很大机会炼神。 只是对世上绝大部分人来说,有一时由力量带来的欢愉,那也是欣喜满足的。 沈墨和他们的不同是,他贪婪许多,他不要这一时的,他要永远的。 没有太多的前奏,罗天大醮的大比第一场正式开始。 神都苏子清对崆峒山赵无极。 道门第一大派是龙虎山无疑,第二大派是崂山也无疑,第三的话,大多数人认可崆峒派。 只是人们比较的是数一数二,数三的崆峒派向来被人忽略。 尤其是在长青子执掌崂山时,因为长青子的强势,让崂山几乎有和龙虎山平起平坐的趋势,第一第二的争斗很激烈,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对崆峒山没有什么印象,甚至将其归类于龙虎山、崂山以外的其他门派。 但是赵无极不一般,他的名声近来很大。 潜龙榜排第十。 可他的名声在潜龙榜出现之前,已经轰传龙虎山这些后起之秀耳中。如果不是邪君沈墨,横压当世,已经跻身老一辈绝顶之流,让如今的年轻人们感到绝望,那么赵无极绝对有资格去追逐年青一代领头羊的称号。 至于镇魔司的苏子默,已经被江湖人忽略。 那只是朝廷鹰犬而已。 镇魔司大统领苏子默,内厂秉笔大太监曹天罡,皆是天子手下最厉害的爪牙。 一内一外,令天下豪族世家切齿,江湖人士胆寒。 赵无极听到他的对手是神都苏子清,很快下场,因为和许多后起之秀一样,他不大喜欢苏子默。 自然对神都苏家的人没啥好感。 真正的江湖豪杰,修行人士,都是笑傲王侯的角色,哪里能甘心做朝廷鹰犬。 “燕雀鸿鹄无尊卑,王侯将相酒一杯; 我是云中大鹏鸟,只因天低不肯飞!” 这是邪君沈墨曾经谢绝晋阳长公主的一首诗,赵无极向来以此为座右铭。 不可否认,迈入炼神,能和老一辈中的第一流人物阎罗殿主过招的邪君沈墨,绝对是赵无极的偶像。 他很希望通过这次大比,迈过炼神的门槛,成为神榜中人,将来和自己的偶像邪君沈墨一较高低。 为此,崂山传承的鬼神摆在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顾。 他就是要凭借旧法,踏入炼神。 成为邪君沈墨之后,又一位神通者。 届时,他稳固境界后,会亲自到江城和邪君沈墨一战,告诉他,天下英雄,不过邪君与他而已。 余者皆是碌碌。 那些神将,看似实力强大,无非是冢中枯骨,不值一哂。 正因赵无极志向高远,对于眼前缓缓走来的神都“苏子清”并不满意。在他看来,苏子清不过是一纨绔子弟而已,籍苏家之名,毫无建树,居然也能进潜龙榜? 待得沈墨止步。 赵无极神色极为平静,他负手而立,姿态像极了传说中的邪君,“你不是我的对手,让你的随从惊蛰来。而且我不会留手,一旦出手,会把你打死的。” 潜龙榜第五是惊蛰,他排第十。 赵无极还是挺不服气。 沈墨微笑:“你能胜过我,就能胜过他。至于能打死我的人,大概是有的,只不过不会是你。” “我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出招吧。” 沈墨笑着摇摇头,随后静默立着。 赵无极想给沈墨一个先出手的机会,可是沈墨凝立不动。他以为对方狂妄自大,可是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两个呼吸过去,赵无极感到一股如山似海的压力汹涌而至。沈墨没有动,但沈墨给他的压力无处不在。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压力,在外界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有赵无极这个当事者才清楚。 他的脸色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伸出双手,一手黑,一手白,像是双手间有一个圆球似的,浑圆如意。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居然练成大阴阳手,哪怕未成神通,论威力,也不逊色一般的神通了。”归尘子神情凝重。 崆峒山不是没人啊。 清尘子听闻是大阴阳手,心中同样震动,传闻崆峒山有一件镇山之宝叫做阴阳镜。 崆峒祖师从阴阳镜中悟出一门神通,唤作大阴阳手。 这也是一门涉及雷霆破灭之道的神通,修炼起来,需要体内同时具备阴阳二气,齐头并进,不得有丝毫马虎。 直到阴阳二气充盈,方可修炼大阴阳手,其中稍有错漏,就有可能阴阳交征,爆体而亡。可是一旦成功,这大阴阳手使出来,自有风雷激荡,灭绝一切的威力。 故而这大阴阳手又叫天绝地灭大阴阳手。 江湖中但凡冠上天绝地灭前缀的神通绝学,皆非泛泛。 雷光交织在赵无极一黑一白的双手之间,他脸上的气息也黑白分明,整个人似乎分成两半,半边阴气森森,半边阳气炎炎。 广场看台上观战的众人,不由感到阵阵恐怖的气息散开,令人心惊肉跳。好似天上乌云凝聚,地面狂风大作,似有暴雨雷霆将至。 雷光在赵无极双手揉搓间,越来越凝聚,由淡青色变成浓郁的墨青色,让人一望之下,心惊胆战。 沈墨依旧默然而立,没有什么动作,仿佛非要等到赵无极将大阴阳手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观战的人,对沈墨不了解的,还以为沈墨被赵无极大阴阳手威势震慑,不敢行动了。 不由暗自摇头,果真是纨绔子弟,经不起血火考验。 唯有清尘子等寥寥数人,觉得沈墨定是在酝酿什么。 随着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场中的气氛越来越凝滞,清尘子呼吸加重,多少有点心惊肉跳,忍不住问惊蛰:“苏公子也在酝酿什么绝招吗?” 惊蛰摇头,“公子只是想给他一个完整施展大阴阳手的机会。” 清尘子:“……” 旁边有人本来沉浸在场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里,不由心惊肉跳,却又舍不得挪开目光,突然听到惊蛰的话,忍不住一笑:“那你家公子可真糊涂。” 他话音刚落。 赵无极大阴阳手揉搓出的雷光终于轰出。 可是即将轰击到沈墨身上时,但见沈墨指尖一点,无形有质的剑气罡流出现击中雷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众人只看到那恐怖至极的雷光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弄,在沈墨身前旋转不休,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 雷光不停旋转,同时又不断被削弱,情势十分诡异。 同时一道匹练似的雷光出现。 有眼力不凡者,分明看出那是罡气在吸收雷光。 而离沈墨不远的赵无极更能体会到,一股阴沉如墨,却有雷电特质的诡异事物正在剑气罡流中吞噬他大阴阳手化生出的雷光。 这种感觉,就像他中了血吸虫一样,对方正不断地吞噬他精神元气所化生的雷电。 偏偏赵无极被沈墨的气势压迫,在拍出大阴阳手的雷光后,挪不动半步。 很快雷光被剑气罡流吞噬殆尽。 “仅是如此了吗?”沈墨竟有些意犹未尽。 阴五雷在剑气罡流的带动下,凭借沈墨诡异神妙的操纵,蚕食了对方的雷光。 这是一个沈墨临场发挥的试验,效果很不错。 阴五雷虽然不如正常形态的雷电,可是用对方法,居然可以反客为主,吞噬雷电,壮大自身,并改变阴五雷的形态,成为正常的雷电,由沈墨操纵。 颇有道经所言阴阳转化的玄妙。 剑气罡流中雷电闪烁不定,正合了玄天罡雷身的精妙,在沈墨周身盘旋飞舞。 “仅是如此了吗?” 轻飘飘五字,犹如巨岳压在赵无极心头。 他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绝无可能。除了邪君沈墨,年轻一代中,赵无极一生,绝不弱于旁人。” 他尚未挑战邪君沈墨,怎么能在此处跌倒。 赵无极浑身爆发出惊天的气血,身如雷动风驰,冲向沈墨。 可环绕沈墨周身的剑气罡雷朝着赵无极轰击而下,瞬息间吞没了赵无极的身形。 片刻过去,赵无极凝立不动,仿佛雕塑。 沈墨转身离去。 赵无极往前踏出一步,想要追上去再战。 轰隆一声。 赵无极浑身雷光爆发,身体炸裂为焦糊的血肉残肢。 “第一战,神都苏子清胜。”游龙子的声音在广场中飘飘荡荡,满场静寂。 实在是“苏子清”的手段,太过诡异莫测了,令人不得不心惊,不得不胆寒。 从头到尾“苏子清”甚至没有展示出什么剑法招式。 就仿佛,经过一阵对峙,一举手,一抬足,赵无极就粉身碎骨、身死道消。 “苏公子还没发力,崆峒山赵无极就倒下了。”归尘子轻叹一声。 他的话给人感觉,崆峒山也不过如此,徒有虚名而已。 虽然归尘子内心对沈墨生出无穷忌惮,也不妨碍他顺势打击一下崆峒山的声势。 一名崆峒山的道人下场收拾好赵无极的残肢,并用一个小瓶子装走残肢中逸散的青色魂气。 随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第104章 紫色的寿衣 沈墨缓步回到看台上,周围各方势力的人物不免静默。 一出手就扼杀一个潜龙榜高手,让大家意识到这位神都苏家的苏子清,远没有表面上的平和。 什么君子剑,下手太狠了,明明是个伪君子。 当然,心里的话,暂时没有人宣之于口。 连清尘子都不禁下意识远离了沈墨一步。 惊蛰无动于衷,传音问:“我瞧得出你留手了,怎么他还是死了?” 惊蛰是在场寥寥可数能发现沈墨在最后关头收手的人。 “不是我要杀死他,而是他修炼的功法要杀死他。”沈墨同样传音回惊蛰。 大阴阳手的诡异还出乎他意料,沈墨在赵无极最后四分五裂的刹那,从对方的大阴阳手绝学中嗅到一丝生死轮转的味道。 崆峒山能成为正道第三大派,确实有点东西。 只是他就算解释没有下死手,最后那一下顶多废掉对方的经脉,但旁人也不可能信,事实摆在眼前。 这让沈墨意识到一件事,如崆峒派这样的大派,应该明知在罗天大醮的大比中不可能夺魁,为何还要派最精英的弟子前来。 或许赵无极的死亡就是答案。 让赵无极经历一场真正恐怖的死亡,很大可能是崆峒派本身目的之一。只是赵无极运气太好,死亡来得很快。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给赵无极收尸的道人就是赵无极的护道人。 有护道人的弟子,可以说是崆峒山的道统传承者。如果对方不想赵无极死,刚才沈墨反击前,那道人就有机会入场干涉。 可是他显然无动于衷。 这不正常! 当然,即使被迫高调了一点,对沈墨来说也只是打破原有的计划。事实上此前逼迫玉关子之事,多半已经让他被老天师注意到。 像他这样的存在,落在老天师这等人物眼中,本就如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显眼,根本隐藏不住,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经历过与阎罗殿主一战之后,沈墨很清楚,他纵然远不是老天师对手,要想逃走,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铁肩神尼让他来龙虎山参加罗天大醮,自然把他能否离开龙虎山考虑在内了的。 更重要的事是那个他放出去的怪物,恐怕对老天师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让老天师的行动受到某种限制,以至于罗天大醮的大比,老天师全权交给了游龙子住持。 何况沈墨如今的身份是神都苏子清,只要这个身份不被当众揭穿。 龙虎山暂时是不会和朝廷翻脸的。 如果他以邪君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参加罗天大醮,老天师即使不想出手,也得做做样子。 成为旁人眼中的凶神恶煞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沈墨在看台上清净许多。 即使归尘子,也没有再主动找他攀谈。 沈墨能将注意力放在场中的大战里。 这是他窥视别派修炼奥秘的机会。 在以往的时候,这种机会绝对不多。 … … 龙虎山上还艳阳高照,龙虎山山脚下十八里外的小镇上却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一个没有名字的店铺紧紧闭着大门。 一个提着装尸袋的道人走到店铺外,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过了好一会,店铺的大门才打开。 门内是一个胡子眉毛都白了的糟老头子。 “店铺倒闭了,今后不做生意,请回吧。”老头子挥挥手。 道人:“我看你是活人的生意不做,死人的生意应该还是要做。” 老头子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你什么意思?” 道人:“我找缝尸人。” “进来吧。”老头子看了看道人手中的装尸袋。 道人进去之后,恭恭敬敬奉上三枚黑白相间的纸钱。 老头子收下,打开装尸袋,将尸体的残肢倒在房间的一个石榻上,那石榻极冷,尸体残肢放上去,立即生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老头子娴熟地拿出针线,精准无比的穿针引线,残肢在他手中逐渐缝合,花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尸体恢复如初。 奇怪的是,那些针线也逐渐消失。 尸体的伤口缝合,竟看不出半点异样。 “少了一个零件,这是你的问题,可别赖在我身上。”老头子看着自己的杰作,头也不回地对道人说。 道人看了看冰冷石榻上的尸体:“确实少了,可能是不小心爆掉的。这不会记在你头上。我还要借你这石榻一用,可否?” 老头子:“随你,但天黑之前,你们得走。” “明白。” 老头子随即离开店铺,留下私人空间给道人。 当他走出店铺时,人就消失在雨中,不知去向。 道人取出一件紫色的寿衣给尸体穿上,并将装着青色魂气的小瓶子拔开塞子,倒出青色魂气在尸体身上。随后掐捏一个法诀,手中生出一个镜子的虚影,黑白相间的光芒落在穿着紫色寿衣的尸体上。 过了一会,光芒殆尽,镜子虚影消失。 在冰冷石榻上的尸体活了过来,忽地坐起身。 “这是哪?”尸体自然是崆峒山的赵无极,他的声音有些尖锐。 他分明记得自己好像死了。 “缝尸人的店铺。你现在算是死人。” 赵无极随即看向自己的身上,穿着一件紫色寿衣。 “紫寿仙衣?我说了,我不要这个。”赵无极很是愤怒。 道人淡淡开口:“没有它,你就是彻底的死人。何况死人就应该穿寿衣。你很清楚,你别无选择。旧法的道路上,你已经是个失败者,新法的道路上,你却还有无限可能。” 赵无极沉默许久后,突然道:“那个苏子清绝不是‘苏子清’,他绝对是苏子默假扮的。” “不重要了,你输了,而且我们目的也达到了。” “我们?我可不同意。” “所以这个我们里,没有包括你。现在不需要你同意,也不需要你任性,你已经没得选择。”道人很冷酷。 赵无极抓了抓脑袋:“你可知道,你们毁掉了第二个邪君沈墨。” 道人摸了摸下巴,认真地回道:“第一,邪君沈墨是崂山弃徒,我们崆峒山自然不需要你做弃徒的;第二,邪君沈墨成功了,而你失败了。所以你不是我们毁掉的,而是你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认清自己的无能,对你来说并非坏事。” 赵无极捂住脸,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比往常尖锐。 他摸了摸双腿之间,空空如也。 “我的那个呢?” 道人:“给炸没了。而且你大概是用不上那玩意,因为你的阴阳二气已经通过这次死亡,完全融合交汇,这会让你失去男子的特征,从而体会到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妙谛。简而言之,你现在已经不阴不阳。何况上古时,本就有炼炁士自宫修道的例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反正我们是不在意的。” 赵无极:“可我在意。” 道人沉吟一会:“既然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无极问:“什么办法?” 道人:“习惯没有它就行了。我一开始也不想当道士,后来不也习惯了。” 赵无极:“……” 好一会,他终于不得不承认,面对现实,接受现实,是他唯一的出路。 “等我炼化紫寿仙衣后,我会去找苏子默报仇,然后再去挑战邪君沈墨。” “随你,不过你要记住,紫寿仙衣只会给你三次复活的机会,三次之后,你便是它的一部分了。” “三次足够了,我不会再输给任何人。”赵无极神色一冷。 道人很是诚恳地回应赵无极:“根据我的经验,一般说这样的话,都还会再输。” “我觉得你可以不说话。” “嗯。” 道人于是选择闭嘴。 赵无极开始用心研究身上的紫色寿衣。如果命运侮辱了你,却又无法反抗,那么最好的办法是接受它。 赵无极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开始将心神融入紫寿仙衣。 经过一次死亡之后,他体内的阴阳二气浑融一气,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 不阴不阳,不生不死,恰好能凭此驱使紫寿仙衣。 阴阳生死轮转的玄妙,在身上的紫色寿衣体现出来,赵无极感受到一片从未有过的天地。 他沉浸其中,不知何时,突然遍体生寒。 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很冷了。 赵无极睁开眼,发现道人正准备离开这个店铺。 “要走了吗?” 道人指了指嘴巴。 赵无极没好气地开口:“说话吧。” “马上天黑了,这里会很危险。” 道人嘴上说话,脚不停留。 赵无极刚要回一句,突然发现四周有鬼鬼祟祟的影子朝他靠拢,异常恐怖。 他拔腿就跑。 “等我。” 但是前面的道人脚步更快了。 “你死了可以复活,我死了就是死了,你要不帮我挡一挡?” … … 暮色如烟,罗天大醮第一日的比试正式结束。 一共六十四场比斗。 沈墨瞧见了心尘,他居然会传说中的踏罡步斗,并凭此活活将对方累输掉。 他拖拖拉拉引起很多人不满,因为能认出踏罡步斗的人是少数。 “走吧。”沈墨对惊蛰道。 在路上,沈墨又对惊蛰说:“今晚上肯定会有人来试探我的,接下来该你表演了。” 惊蛰:“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看了一天别人的打斗,早已跃跃欲试。 第105章 我家公子要睡觉了 夜幕展开,群星出现,晚风残月。 随着山势起伏建立的正一观客舍里,里面有强大的罡风气流吹开门窗,但见得沈墨在客舍里行走,身上散发的罡气或重或轻,交织如潮。 伴随罡气的震动,体内的脏腑、骨髓都受到轻微的共振,有丝丝的麻痒散发出来。 这和小雷音咒的内壮之法有所区分。 因为沈墨如今罡气的震动分出律吕阴阳,来回切换,又或者突然融合。这是他从大阴阳手悟出的一点玄妙。 可惜他没有摸索出真正阴阳二气的修炼法门,仅是能融合一点皮毛,来打磨肉身。 这是一种小小的调整,令沈墨的肉身阴阳调和。筋骨血肉脏腑在罡气的调整下,处于了更舒适的境地。 同时一丝丝极其细微的罡气在沈墨体内滋生。 这是内罡。 既然有护体罡气,自然也有保护脆弱五脏六腑的罡气。 当然沈墨的脏腑,比一般人要强壮许多倍,只是面对超凡力量的打击,仍旧不够看。 有内罡保护,等于披上铠甲。 这是玄天罡雷身的另一种妙用。 当然,当今之世,最厉害的罡气护体法门,应当是天罡童子功,乃是罡气和横练肉身的完美结合。 什么金钟罩之类,也要逊色几分。 随着罡气流转,沈墨忍不住一声长啸。啸声回荡间,有风雷并举,隐隐然扯动天地玄妙。 四面起风了! 清尘子和几个值夜的道士往沈墨的客舍看过去,目光闪过惊诧和赞叹。 “有些像咱们龙虎山的玄天雷罡。” “似乎还有一丝老天师五雷正法的韵味。” “以神驭气,以气守神。当真是天生的修道种子。” 清尘子和几名道士交流感慨,心中甚至忍不住有几分嫉妒。他们能感觉到这些罡气并非千锤百炼而成的真法,其中颇有疏漏。正因如此,才能让他们心生嫉妒,因为这不是沈墨得了什么传承,照猫画虎的修炼,而是凭借自身的理解,在创造! 修行人能修缮已有的功法,已经十分不容易,创造的话,那又是另一片天地,那代表着无限可能。 同时创造新的修炼法也是笨功夫。 这世上走捷径的人多了,肯在笨功夫下苦功的实在少之又少。步入此道,甚至可以说往往事倍功不到一半。 可是,修行需要这种笨功夫。 龙虎山的祖师,崂山的祖师,崆峒派的祖师等等莫不是如此。 他们的笨功夫推动着修行界的进步。 长生是极其遥远的目标,需要子子孙孙来完成。 这是龙虎山祖师的遗训。 当然,现今的龙虎山弟子们,大都不重视这个遗训,今朝有酒今朝醉,天将降大任于他人也,关我屁事。 其实只有顶级的神通者才会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有人在长生路上做出重大突破了。 从零分到及格容易,往上每提升一分,花费的时间精力都和此前不可同日而语。 才有前人感慨,越近大道越难行。 譬如炼炁绝顶到炼神这个关卡,好多人看似只有一步半步之遥,可是真要跨过去,却有千山万水那么远。 这道关口古往今来,拦下了不少天才,可谓白骨成堆。 故而新时代来临后,才有那么多人选择拥抱新法,抛弃旧法。 旧法是神通难望,长生难即;新法是神通可望,长生不可即。大家肯定愿意选择新法,换得力量,一世轰轰烈烈。 至于彻底入魔,被妖魔鬼神吞噬? 哪有什么,人都要死的! 有个修炼者曾说,人死之后,尸体埋在土里,也会被蛆虫吃掉,死在妖魔肚子里,和死在蛆虫肚子里,能有什么分别? 死去万事空,人生当及时行乐也。 夜幕里,有人选择说不。 “破虏军夜不收杨镇,还请君子剑赐教。” 宁静的夜里,一个雄壮的声音回荡着。 别人是暗中试探,他光明正大出来挑战,白天赵无极的惨死对他没有造成心理阴影。 “军方的人。” “果然是修罗场出来的人物,好胆识。” “我真为他明天的对手感到高兴。” “为什么?” “他明天的对手铁定没有对手了。” “好冷的笑话。” 周围观战的人窃窃私语。 杨镇环顾四周,“正因为你们这些胆小鼠辈,国家才会如此残破。没有我们破虏军,哪有你们现在的夸夸其谈!” 有人低笑:“没有你们军方的人吃空饷,国家可不会有今天的残破。” “不能这样说,神都的权贵也吃得不少。” “这事大家都有份,谁也别说谁。” 观战的人传出几声窃笑。 杨镇铁青着脸。 这时候客舍的罡风平息,里面传出平静的声音, “惊蛰,该你出手了。我待会要睡觉。” 语气平平淡淡。 “诺。” 惊蛰将玉盒放在客舍的门口,对着夜幕里看不清的人影们说:“你们还有谁要来的,都一起吧。一个个来,会打扰我家公子睡觉的。”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不把周围所有人放在眼里。 可是没有人嘲笑他。 如果你在潜龙榜排第五,你也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许多人才回过神。 神都苏子清的随从可是潜龙榜排名第五的惊蛰啊。 夜一下子宁静许多。 杨镇往前踏出一步, “都是些胆小鼠辈。” 他拔出刀,刀上有浓郁的血色蔓延到他的手臂,浑身的气血在此刻得到疯狂的攀升。 “饮血刀。” “难怪这么狂。” “听说饮血刀能将所杀之人的精血吸入刀身,在战斗时输送给刀主。” “不错,此刀本是一个大妖的獠牙。传世以来,刀主没有寿终正寝的。因为魔性太过深重。” “那当真是一把魔刀。” 随即有人嗤笑一声,“可以说是妖刀,还算不得魔刀。” “什么才是魔刀?” “那是一把生锈的柴刀,也不能以魔刀来形容,总之很可怕。甚至有可能是世间最可怕的一把刀。” “柴刀?还是生锈的。怎么没听说过。” “邪皇听过吗?” “一甲子前祸乱天下的邪皇?” “当然。” “难道柴刀是邪皇手里的那把刀。” “不错。” “饮血刀与那把生锈的柴刀相比,差了多少。” “半斤八两。” “那听起来差不多。” “我说的是半斤废铁和八两黄金。” “废铁是饮血刀?” “废话,当然是。” 夜色掩映下,不知何处的两人对话传入杨镇耳中,他一身浓烈的气血不住攀升,厉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音浪排开。 不远处的花木丛倒下,两个人影现出。 其中一人嘿嘿一笑,“不错,我们正是鬼鬼祟祟。” 说完话,两人的影子融入夜色里。 “阎罗殿主座下的鬼鬼祟祟。”清尘子神色一沉。 杨镇没有再管鬼鬼祟祟,而是审视惊蛰,“镇魔司惊蛰,久闻大名,出招吧。” 饮血刀驱使他向这主仆二人挑战。 准确的说是受到某种吸引。 惊蛰点点头,朝向清尘子:“道长,借剑一用。” 清尘子:“好。”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长剑脱鞘而出。 杨镇气血如烈火般燃烧。 而惊蛰持剑时,犹如山岳般厚重。 “来。”杨镇暴喝一声。 惊蛰没有说话,剑光一动。 刺耳的剑气轰鸣声散开,只是到了客房门口,却销声匿迹。 其他地方可没有这样的神异。 清尘子被地上掀起的尘沙扑了一脸。 可是双眸依旧不离惊蛰和杨镇的交手。 红色的刀光,青色的剑影。 可怕的刀气和剑气已经在瞬息间充斥整个院落。 金铁交鸣的火花闪现。 饮血刀的刀势轻灵明快,而剑影却沉重朴实。 一个举重若轻,一个举轻若重。 两种不同的路数碰撞,让人目眩神迷。 白日间所见的交手,除开诡异神妙的出手外,其余交手都有些不值一哂。 当然,这也是许多人暗藏了底牌的缘故。 片刻过后,饮血刀的刀光就被厚重的剑气压制,就像是鱼儿入了大网,越是挣脱,网收得越紧。 终于无路可逃。 最后,剑鸣声轰然大作,一声之中,似有千百声。 四季变化皆在其中。 “四季剑法。” 清尘子惊叹。 二十四节气的变化,皆在这四季剑法中。难得的是惊蛰将四季剑法的繁复招式蕴意在一剑之中。 这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天才。 在场不乏眼力高明的人,今夜本着想试探沈墨,可是谁曾想到,惊蛰居然是如此奇才,居然能将四季剑法的繁复变化都用一剑来阐释。 潜龙榜第五代表的是战力。 可是这一剑的精妙绝伦,实是体现出惊蛰在剑道的绝顶天赋。 这样的人,居然甘心当一个随从。 “他是不是缺心眼?” 许多人升起惊叹和疑问。 “要是他肯拜入我们浣花剑派,我当以下任掌门相待!” “切,我们峨眉剑派的掌门之位已经虚位以待。” “一字慧剑门等待多年的剑神就是他了。” 几大剑派的来人根本站不住脚。 惊蛰这样的奇才,当一个随从太过屈才了。 剑势如山如海,最终化为剑潮,将刀光淹没。 杨镇一败涂地。 “你走吧,我家公子要睡觉了。” 第106章 灵龟乱龙虎 杨镇在惊蛰的长剑下一败涂地,含恨而走。 只是他的饮血刀却随着一条胳膊被惊蛰留下。惊蛰将长剑一掷,精准无误地插入清尘子手中的剑鞘,捡起饮血刀。 而杨镇的胳膊只剩下白骨,血肉已经被饮血刀“吃掉”。 他拿着饮血刀,从它身上感受到一股温驯的情绪,它喜欢强者。谁能击败刀主,谁就是它新的刀主。 一股精粹的血气自饮血刀传出来,想要输送给惊蛰。 它想讨好自己的新主人。 可是惊蛰拒绝了。 “还有想试刀的吗?”惊蛰亮了亮手中的饮血刀,夜中一抹血色的刀光闪烁。 周围安静下来。 惊蛰靠在门外,抱着饮血刀,身旁是玉盒,房间里的隔音结界已经瓦解,他耳中听着房间内传出悠长至极的呼吸声,心想:“公子他,当真睡着了。” … … 沈墨说自己要睡觉确实不是开玩笑。 一股不可抵挡的睡意出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仍是在龙虎山正一观的客房中,可是整座龙虎山变得空空荡荡,除他和眼前的佝偻却不失活泼灵动的老爷子外。 不应该说是佝偻,确切的说是龟背,跟老天师的身材有点相似。 “好兄弟,还认得我吗?”老爷子哈哈大笑。 沈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暗道不好,面色却带着一丝微笑:“原来是前辈,你不是脱困了吗?” 他认出这个声音,就是他之前放走的那个怪物。 在他感知里,眼前老爷子身上有如潮水般的恐怖气息,有种面对滔滔大海的感觉,这种压迫力,他平生仅见。 老爷子脸一沉:“我可没被关住,你别胡说。” 沈墨神情略有些古怪,点头应和:“嗯,前辈这是入我梦了?” 老爷子微微一笑:“我给八卦山河阵压了好长一段时间,打算出一口恶气,只是发现了你的气息,所以过来提醒你一下。” 沈墨:“那你让我醒来,我马上走,绝不耽误你出这口恶气。” 老爷子摆摆手:“不急不急,你是我的好兄弟,你帮过我,我肯定要给你好处。你说,龙虎山山上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给你弄来。” “天师度。”沈墨脱口而出。 老爷子哈哈大笑,“那好,你等着。” 老爷子凭空消失,沈墨再度感知到周围人的动静,惊蛰在外面看门,虫鸣声极远,还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远处不敢靠近…… 他“醒”了。 相比老怪物说去帮他取天师度的欣喜,现在能醒来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能够无声无息让沈墨入梦,这神通比孟婆的遗忘神通还要可怕许多。 随即而来的是地动山摇。 夜空里,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雷霆霹雳般响彻龙虎山每一个角落。 “龙虎山的小老头儿,把你的天师度交给我。我要将他送给我的好兄弟苏子清。” 龙虎山的山体出现龟裂和山体滑坡,护山大阵大开,刚刚修补好的山河八卦阵开启。 同时一个大殿有一百零八道光华冲霄而起。 夜空里,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龙虎山,如潮水般恐怖的气息弥漫龙虎山。 沈墨脸色一黑,房门大开。 抓起惊蛰和玉盒,“走。” 避开八卦山河阵,避开护山大阵,出得代表三界的三洞山门,在惊蛰一脸不解的情况下,以大智经的玄妙排开空气,削弱音障,沈墨以平生未有的速度来到山下。 而再抬头,龙虎山已经完全被庞大的潮水般恐怖气息笼罩,可怕的阴影覆盖山体,地动山摇的情况没有丝毫减缓,仿佛一场大地震。 沈墨放下惊蛰,略作调息。 饶是惊蛰见惯大场面,此刻也声音带颤:“公子,那是什么?他说的苏子清是你?” 沈墨:“是苏子清。” 沈墨同样倍感头疼,他究竟放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还好他报的“苏子清”的名字,反正打死不承认,龙虎山事后还能把他吃了。 老怪物怎么这时候才来闹出动静! 而且索要天师度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彪悍。 沈墨本来还想着手段是不是能柔和一点。 他还打算通过罗天大醮的大比尝试借阅天师度的。 现在的一切脱出他的掌控。只因为他无意中的一句话:“大周已经亡了。” 命运总会在你觉得平静无波的时候,给你搞出一番波澜壮阔。 起初,他不过是想搅浑水而已。 现在已经不是搅浑水了,而是弄出山崩海啸。 惊蛰:“我们怎么办?” “走远一点,免得被雷劈中。”沈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天师度的五雷正法终归没有让沈墨如愿以偿,不过他早就做好此行成功可能性不大的准备。 这一趟的收获并不小。 “哦,咱们忘了苏半山。”惊蛰提醒。 沈墨:“他要是命大,自然能活着出来。” “如果命不大呢?” “算他运气不好,这个世道运气不好的人,不会活得太久。” “有道理。” 沈墨打算再走,突然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息,等他反应过来,一道白色雷光已经落在他身上。 这白色雷光之快,简直无视了空间和时间的阻隔。 “好兄弟,天师度我给你了。咱们有缘再见。”苍老声音不失豪迈,在群山中回荡,巨大的阴影,如潮水般恐怖的气息,眨眼间退散。 龙虎山风平雨静。 沈墨被白光击中,听到对方的话,只拿了玉盒,连惊蛰也不管了。 “你先回神都等我。” 沈墨接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也是天大的烫手山芋。 原来天师度竟是一道白色雷光,此刻坐落在黑莲的莲心上,两者冲突起来。 来不及管这些,沈墨需要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改头换面。 过不了多久,神都苏子清带走龙虎山天师度的消息就要轰传江湖了。 … … 祭坛上,老天师锤锤胸口,理顺气息,叹口气:“心尘,对不住了。你将是龙虎山唯一没有天师度的天师。只是这天师度的魔性已经积累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给你便是害你。” “嘿嘿,长青子你不肯入魔,那我就将你的弟子培养成绝世大魔,破灭你的希望。” “只是对不住龙虎山历代师长了,可是我归于尘土之后,这些事又与我何干?” “魔界四圣,已出其二。看来大夏的覆灭是迟早的事。” 老天师捂住胸口,那里有一个火焰灼烧的伤口,天师度正是从这个伤口飞出去的。 乱龙虎山者,可不止刚刚那发出苍老豪迈声音的灵龟。 对于他而言,正好趁势韬光养晦。 妖魔乱世,天塌下来一向是有高个子顶着,可现在龙虎山元气大伤,连天师度都被人夺走,再让龙虎山顶在前面,那就不合适了。 可若人们知晓,魔界四圣是何等样的存在,而老天师在二圣一明一暗的袭击下,仍能将其击退,哪怕是借了龙虎山的阵势,驱使了天罡地煞的魔星,那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壮举。 直到如今,看守魔界入口的五老依旧没有出现。 老天师很清楚,他们不到龙虎山生死存亡之时,绝不会出现的。 第107章 各方反应,天下震动 “神都苏子清,天师度。” 玉关子本来正试图化解体内的五雷化极手,结果龙虎山大乱,刚刚收功,就听到天师度落入苏子清手里的消息,他怒火攻心,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实在不甘心,想他在山中谋划多少年,都没能摸到天师度的一鳞半爪,凭什么这家伙一上龙虎山,什么都没干,那逃出去的老怪物就赶着将天师度送到这家伙手中。 他不服! 玉关子是龙虎山除老天师外,唯一猜到苏子清就是邪君沈墨的人。即使归尘子,也只是猜测邪君沈墨隐藏在龙虎山,决计想不到苏子清就是沈墨,沈墨就是苏子清。 但是玉关子手里有把柄落在沈墨和赵普法手里,他根本没法当众揭穿沈墨的真面目。 即使散布消息出去,以赵普法和邪君沈墨的消息灵通,绝对能猜到是他干的。 在没有解决掉五雷化极手的隐患之前,玉关子没有和这两个家伙撕破脸皮的底气。 一点也没有。 何况他已经半只脚被拉上赵普法的贼船。 可恶。 玉关子现在最恨的不是沈墨,而是老天师。该死的老头子,他这些年明里暗里试过无数次,老头子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他被赵普法、沈墨威胁,最大的原因就是中了五雷化极手。 他如何不清楚,一旦他在赵普法的贼船上翻船,老头子铁定出来清理门户,直接撇清他和龙虎山的关系。 若是赵普法造反成功,他下场也不会太好,老头子多半会用他的名义接受他在赵普法这边的势力。 一切都源于老头子不给他天师度,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压制他。 现在天师度落在沈墨手里,更让玉关子绝望。 太气了。 老头子宁愿将天师度交给龙虎山的敌人,也不愿意将天师度给他瞧一眼。 玉关子才不信那老怪物脱身,能那么轻易地从老头子手里夺走天师度。 “无论你打什么主意,我都看清你了。宁赠敌手,不与家亲。好好好!你不仁,我不义。” 他心动歹念,体内五雷化极手似有感应一般,弄得玉关子心痛如绞。 玉关子好半天才缓过来,眼中流露出恐惧。 他知道老头子不死,这五雷化极手会钳制他一辈子。 “首座。” 归尘子的声音传进来。 玉关子略微整理仪容,淡淡道:“进来。” 归尘子进入静室,行礼道:“苏子清早已经下山,游龙子让我们执法堂派弟子下山去追苏子清,要回天师度。而且刚才已经有好多人下山,试图追上苏子清,这罗天大醮的大比怕是办不下去了。” “游龙子要多少人,你给他就是了。现在他的话比我的话管用。”玉关子冷冷说道。 归尘子咬咬牙,低声一拜:“不管别人如何,弟子始终是首座的人。” 现在玉关子有失势的征兆,按理说归尘子不该烧冷灶,只是游龙子执掌大权,他又和游龙子不太对付,思前想后,还是不能冷落了玉关子这边。 另外有一层,那就是天师度居然能被外人夺走,让他心中对老天师犹若对神明的敬意生出一丝裂痕。 原来老天师在龙虎山也不是无所不能。 这天到底给人捅破了一个洞。 说是有意也好,说是无能为力也罢,天师度给人夺走,对龙虎山的声望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对龙虎山一众弟子何尝又不是一个打击。 灵龟乱龙虎,乱的是龙虎山众道之心。 这一点老天师难不成想不到,他肯定能明白,只是纵有算计,那也显示出他有无能为力的一面。 只是归尘子确然不知其中细节,魔界二圣,一明一暗来犯,加上天师度已经成累赘,如果为了一点象征意义,强留天师度,也并非什么好事。 何况老天师本就是要众道之心乱,如此龙虎山方才顺势下颓,可以行韬光养晦之计,反正有一百零八邪魔为底蕴,龙虎山要重新崛起,并非难事。 妖魔乱世,枪打出头鸟啊。 其中弯弯绕绕,利弊得失,唯有站在各自的立场剖解。 玉关子多少能猜到归尘子的心思,缓缓点头:“灵龟乱龙虎,乱的是心。游龙子要折腾,让他折腾便是。另外,你修行的灵龟诀本就是灵龟传出来的,算起来也有一分香火情,此事你避避嫌,也是应该。” 归尘子听出玉关子要让他暂避锋芒,韬光养晦的意思,正合他心意。 “只是苏子清、天师度那边,咱们当真不管?” 玉关子平静地说道:“天师度被夺走,说明和咱们龙虎山的缘法已尽,莫可强求。而且这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你且下去吧。今日心乱,岂不正适合收心养性?” 归尘子恍然大悟,拜谢告退。 待得归尘子离去。 玉关子五指深深掐进肉里,他心心念念的天师度,到底跟他无缘了。数十年来执念之物,居然被人轻易带走。就像是一个男子苦恋女神多年而不得,却发现,人家一招手,女神就跟人家跑了。 他如何不恨! 此恨难消,玉关子一掌金玉满堂拍中身边的石榻,眨眼间化为齑粉。 刚离去不远的归尘子听到动静,准备回头,却又马上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脚溜得更快了。 … … 沈墨急速远离龙虎山,到得数十里外一个破土地庙方才止步。实在是身后两个鬼鬼祟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跟上他的脚程。 不过天下神通异术层出不穷,他也不能尽识,弄不清楚也正常。 为今之计,须得解决掉身后的两个尾巴,才好从容脱身。 沈墨在沦为废墟的破土地庙转身,此处白日里刚下过雨,天空如洗,月光似水流转进土地庙的残垣之中。 但见得沈墨青衫磊落,气态悠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空灵的道韵,对着前方缓缓开口:“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 “非也非也,我们就是鬼鬼祟祟。” 沈墨注视前方,幽幽暗暗的墙体中浮现两道惨绿色的人影,影影绰绰,甚是诡异,两道人影居然就那样在墙体中对沈墨一拱手,分别开口: “阎罗殿主座下鬼鬼,拜见君子剑苏公子。” “阎罗殿主座下祟祟,拜见君子剑苏公子。” 两人话音未落,但见得沈墨抬起手,一道几乎充塞天地的罡气爆发,如巨岳一般轰向墙体。 墙体粉碎,鬼鬼祟祟声音在夜色里嘿嘿笑着。 原来他们的身体并不在墙体。 同时一左一右,两道阴冷恐怖的气息同时朝沈墨袭杀过来。 “留下天师度。” “留你一个全尸!” 沈墨很清楚,这鬼鬼祟祟根本不是人,而是两只鬼,或者说人转化成半人半鬼的形态,不是神将,而近似神将。 正因为它们几乎不是血肉之躯,所以才能迅捷如鬼魅,又通过某种类似如影随形的身法,紧紧追上他。 沈墨所在之处,在两道阴冷恐怖气息袭击下,瞬息间冻结。 可是沈墨的身影居然消失了。 彻彻底底消失在鬼鬼祟祟眼中。 它们见过沈墨用剑气罡流对付赵无极的手段。 可是鬼鬼祟祟根本不是实体,绝不怕剑气罡流这种手段,而且哪怕这个苏子清再厉害,也不会是真正的炼神,它们只需要缠住他就行了。 到时候等它们的人手到齐,天师度就是幽冥教的囊中之物! 但沈墨身影消失,打破了它们的如意算盘。 不,沈墨没有消失。 天地间忽地亮起青红色的刀光。 在袭杀沈墨的同时,它们同样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刀光落下,直接笼罩这片残破的土地庙。 青红雷芒爆发,刀气轰炸。 鬼鬼祟祟惨叫声埋没在了刀气中。 只有沈墨方才听得出,它们最后的言语,“你不是苏子清,你是邪君沈墨。” 可是,它们没法将这个话带出去了。 剑气罡流最后在残破的土地庙纵横交错,把这个地方刚才战斗的痕迹彻底掩埋。 解决掉两个跟上的尾巴之后,沈墨纵身一跃,仿佛跨进了夜空那半轮明月中。 而有几个厉害的人物追到土地庙不远处,恰好瞧见了这一幕。 他们来迟了。 没过多久,神都苏子清带走天师度之事,轰传庙堂江湖。 天下震动。 天师度在龙虎山,自然没有人敢动觊觎之心。 可是天师度一旦离开龙虎山,那么人人皆有觊觎之心。神都苏家的名头,还镇不住旁人对天师度的贪婪。 那可是有五雷心法的修炼奥秘,甚至有历代天师的修行体会。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修炼者能够拒绝天师度的诱惑。 苏子清得到天师度,注定此后不得安宁。 即使他将天师度还给龙虎山,旁人也不会放过他的,因为从龙虎山再次夺走天师度显然比从苏子清口中逼问出天师度的奥秘要困难许多。 各方势力,闻风而动。 谁都想先人一步,夺取到天师度。 甚至许多人都清楚,苏子清凭借天师度,说不定会是第二个邪君沈墨,成为能和阎罗殿主这等级数过招而不死的一方霸主。 所以拖得时间越久,他们夺得天师度的机会就越小。 正邪两道,竟然短时间内达成同盟,在十六位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一方魁首人物牵头下,打出旗号,决心为执江湖牛耳的龙虎山讨回天师度! 他们行动的第一步,便是上神都,找苏家要人。 第108章 名动十方苏子清 龙虎山,后山庐舍。 游龙子来到庐舍外,“弟子游龙子,拜见天师。” 庐舍内老天师苍老又平静的声音传出,“什么事。” 游龙子一脸羞惭,“弟子派了许多人下山去追踪苏子清的下落,可是只在山下的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里,寻到苏子清最后的踪迹,有许多人见他踏月破空而走,从此杳杳无踪。 弟子又接连追了好几天,仍是没有收获,却不巧听闻一件事,只得回来请天师做主。” “嗯,你说吧。”老天师不疾不徐。 游龙子:“弟子听闻南天三奇、北地四怪居然和邪道九煞结盟,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纠结一大批正邪两道的高手,前往神都,打算找苏家要人。弟子想,咱们要不要前去。” 老天师:“南天三奇近来是不是炼化了三只水鬼,自诩为神通者了。北地四怪联手,能组成四象阵,倒也有点能耐,不下于一名真正的炼神。邪道九煞听闻昔年得了一部天池魔煞功,个个引煞气入体,修成一身厉害的魔功。本来谁也不服谁,相互见面必生事端,没想到咱们龙虎山的天师度倒是能让这九大邪道魔头抛弃前嫌,办成了佛门老秃驴想办都办不到的事。” 游龙子听得老天师臧否这十六人,连忙附和:“天师说的是,只是咱们能让他们冒着咱们龙虎山的名义去神都生衅么?万一神都苏家顶不住这正邪两道施加的压力,交出苏子清,弟子该怎么办?” 老天师冷冷一笑:“游龙子,你说明知一株大树要倒下了,该如何做?” 游龙子:“自然是先避开。” 老天师:“是了,神都就是一株要倒下的大树,它真的很庞大。大树要倒下了,若赶着上前,自以为能分得好处,却不知为了那一点眼前之利,结果连自己性命都要搭进去。” 游龙子豁然明悟,大夏朝廷纵然江河日下,那也还是天下名义上的统治者。这些正邪两道去神都苏家讨要天师度,寻衅滋事。 以镇魔司大统领苏子默的身份地位,岂能坐视不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人以武犯禁,这次侵犯的是苏家,下次就是巍巍皇权。 于公于私,苏子默都会出手,彰显朝廷的威势。 可这些正邪两道的高手当真不明白吗? 不,他们明白。只是背后的豪族世家以及地方势力怂恿他们前去,成了就能得到天师度,还能彻底扯下大夏朝廷的遮羞布,届时大夏朝廷就威信扫地,地方自然能龙蛇起陆,名正言顺行割据之事。 若是不成,他们人多势众,也抱着法不责众的心里。何况他们针对的是苏家,还打着为龙虎山讨回天师度的旗号,即使苏子默,也不可能调动大军围杀他们,届时有这么多正邪两道的高手在一起,打不过,逃总是能逃的。 正邪合力追踪苏子清,讨要天师度,固然出于对天师度的贪婪,往深层次想,赫然便是地方和神都的角力。 只是有天师度为借口,目标是神都苏家,即使闹起来,也不会彻底撕破脸皮。 “弟子愚昧,得天师点拨,方才明白。那弟子们,便在龙虎山中清静自守吧。” 老天师:“妖魔乱世,我们龙虎山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本该清静自守,休养生息。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 “诺,弟子告退。” 待得游龙子离去,老天师摇了摇头,若是玉关子,就不会来问他这个问题了,若是归尘子,来之前肯定会仔细琢磨,游龙子到底差了一点,可是胜在一心为公。龙虎山需要游龙子这份公心。他不揭穿苏子清是邪君沈墨,也藏了一点小心思,让各方势力抓住这个机会,对神都苏家施加压力,探探朝廷的底,事情果然朝这个方向发展。 另外,若是朝廷当真能出手拿下这些藐视王法的狂徒,并借此打击他们背后的势力,足见大夏仍有可怕的余威,暂时不可侵犯。他再暗示苏子默自己是知晓苏子清是邪君的,却不揭穿,乃是龙虎山有意配合朝廷打击地方势力,为此舍了天师度给朝廷做鱼饵。 朝廷一个大棒打下去,即使威慑地方,却也不得不安抚龙虎山这样的地方龙头势力,届时龙虎山既能韬光养晦,又能获得无形的好处,跟朝廷达成默契。 至于龙虎山,除了损失沦为累赘的天师度,没有真正实质的损失。 灵龟乱龙虎之心,却也是一个好机会,让弟子们经过一番心灵洗炼,一时的磨砺挫折,对今后的修行有益无害。 只是……只是他谋算这么多,心里仍对长青子生出一分复杂难言的嫉妒。他做再多,也抵不过长青子培养出了一个邪君沈墨啊。 “若那小子是我的弟子,可保龙虎山数千年的基业,往后数百年,龙虎山无忧矣。” … … 一众江湖高手在十六大正邪两道声名赫赫的人物带领下,朝着神都浩浩荡荡进发。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镇魔司。 苏子默在湖边的凉亭里,他一边处理手上的卷宗,一边听惊蛰汇报龙虎山的事,他面上波澜不惊, “惊蛰,你一路回来,也十分辛苦,何况路上还遭遇了几次危险,现在先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 “诺。” 待得惊蛰离开。 苏子默淡淡地笑了笑,自从江城回来之后,他脸上很少有笑容,如今正值盛年,两鬓偶有一丝银霜。 “小师叔啊,小师叔,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他顿了顿,又低声自语:“也是难题。” 苏子默本来只是顺水推舟给沈墨弄个身份参加罗天大醮,可是没想到,沈墨居然真的能夺走天师度。 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天师度终究到了沈墨手里。 可是这样一来,苏子清自然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在苏子清不出现的情况下,这份关注自然落在神都苏家身上。 “大统领,咱们要不要公布事情的真相?”旁边的亭柱里生出一个影子。 “咱们说了,人家也不会信。何况这是一个机会。”苏子默抓起一把鱼饵,抛向湖中,湖中的鱼儿们争相跃出。 “天师度,可当真是一个好鱼饵。” 苏子默阴沉的声音在湖边徘徊。 影子听后,心中一紧,每当大统领露出这样的语气时,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苏子默眸光平静,看向远方的红霞,那不像是霞,是血,低沉的声音依旧在湖边徘徊,“这件事,谁也不准泄露出去。至于苏子清,哎,本来打算过了罗天大醮之后,就放他出去的,现在得再委屈他了。” 他语气变得低沉阴冷,“将他转移到天牢第九重。” 影子迟疑:“可是,大统领,天牢第九重的环境太恶劣恐怖了,当真要这样做吗?” 苏子默:“现在苏子清的身份已经成为焦点,咱们清楚天师度不在他手里,可是别人会信吗?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只有将他转移到天牢第九重。” 影子:“是。” 他暗自叹气,苏公子也太倒霉了。只是如今苏子清声名之盛,也直追大统领苏子默,被誉为邪君沈墨第二。 手持天师度,甚至潜力不逊于邪君沈墨。 可是,他很清楚,这些都不是苏公子的。 虚假的“苏子清”手持天师度,为当今天下的焦点;真正的“苏子清”,好吧,被关在小黑屋许多天了。 人生的大起苏公子没有参与上,人生的大落,额,苏公子最近一直在下坠,都要去天牢第九重了。 苏子清在镇魔司最隐蔽的小黑屋呆了许多天,他已经有所适应,也不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现在不但戒酒,连色戒都接了。 无形中,他完成了修行的持戒。 持戒清心守静,让他这段时间精进神速。 果然之前是女人耽误了他修炼。 苏子清觉得自己的功力大进,只要能出去,神都年轻一辈的翘楚,苏子默第一,他便是第二! “再忍忍。” 苏子清相信,不久之后的天下,终会知道一个名字——“苏子清”。 可惜小黑屋守卫森严,而且是苏子默关押他的,警告他不能出去,苏子清虽然很是膨胀了,还是不敢惹怒苏子默。 实在是苏子默煞气太重,给他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更重要的是,苏子默以前虽然在崂山修行,可是每年还是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给苏子清留下深刻的阴影。 但是很快这一切都会改变了。 天下人不再是只知苏子默,还会知道“苏子清”。 十年苦修无人问,一朝得法天下知。 小黑屋房门打开。 苏子清见到许久未见的光明,他有些热泪盈眶,很是感动,终于要出去了吗? 这一次,他将名动十方。 一阵淡淡的香气进入苏子清鼻孔,他手足酸软,耳中传来噩耗, “对不起了,大统领让我将你送到天牢第九重去,那里很安全。” 天牢第九重,关押过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他苏子清何德何能!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哦,不。”苏子清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心里发出彷徨的呐喊。 第109章 天师度与黑莲(求订阅) 红叶山口正是由南至北,抵达神都的最大路口。 正午时分,山口处煞气冲天,喊杀声阵阵。红叶山正是枫叶红透的时节,此刻山口处,红叶飘零,点缀了这处修罗场。 苏子默负手而立,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下方的厮杀。 金铁交鸣之声,下方的江湖贼寇的怒吼声,以及不惧疼痛,不惧刀兵的黑甲军士的沉闷喊杀声。 一声声入耳而来。 “我愿意归顺朝廷。” 一个江湖高手,实在受不了眼前无情残酷的铁甲军阵。原来这种无情的杀戮武器,居然是如此可怕,超越他的想象。 大夏虽然日薄西山,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推倒的。 “不要怕,大家杀出一条血路。大家冲。” “南天三奇,你们就知道叫大家冲,你们怎么不带头冲锋。” “你们几个凶神恶煞不也缩在背后。” “大家跟我走,杀了眼前的朝廷鹰犬,才能重获自由。” 说话的人却是北地四怪。 他们的行踪早已被镇魔司掌控,而且怎么都想不到,他们还没到神都苏家兴师问罪,就中了镇魔司的埋伏。 简直不讲江湖道义。 这次南天三奇、北地四怪、邪道九煞本以为联手上神都,定能大干一场,没想到还没到目的地,镇魔司就埋伏起来,黑甲军士结成军阵,个个都是怪物,力大无穷。 他们对付十个八个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足足五百黑甲军士,简直是镇魔司的家底都拿出来一半,怎么跟人家斗。 若是到了京城,自然有人帮他们牵制镇魔司,而且镇魔司在京城,多少要投鼠忌器。 只是没想到,他们尚未到神都,人家就直接埋伏上。 邪道九煞见势不妙,左冲右突,到底折了三个在黑甲洪流里,死活不知。 南天三奇全数落网。 他们是名门大侠,少了狠劲。见势不妙,直接躺在地上,不反抗了,但也不投降,选择躺平。 倒是北地四怪向来同进同退,凭着四象阵,倒是硬生生杀了出去,还带走七八个江湖高手。 苏子默也没打算全歼他们,只是杀鸡儆猴,仅凭抓住的这些活口,就能大做文章。 他城府比过去深沉,知晓这些人背后都有地方势力乃至于神都权贵的影子,若是全部抓住,到时候面临的压力不小。 抓一批,杀一批,逃走一批,如此一来善后的压力大减。 这套方法还是他从沈墨那里学来的,叫做“分清敌我,统一战线”,确实好用。 “杀人是解决麻烦的好办法,但知道什么人该杀,却比无脑杀人更重要。”沈墨也曾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苏子默越来越有深刻体会。 “苏大统领,今后咱们三煞愿为大人座下鹰犬。” 邪道九煞中的三煞被抓住来见苏子默之后,很是干脆利落拜伏在地。这世道强者为尊,投降认输不丢人。 苏子默:“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后你们都是我镇魔司的同僚。” 他一拂袖,生出不可测度的力道,扶起三煞。 “多谢大统领栽培。”三煞只觉得苏子默果然如传闻般深不可测。不过他们若是在暗,九煞联手,未必有今日的狼狈。 说到底还是苏子默不讲江湖武德。 堂堂崂山嫡系传人,神都世家公子,居然行事如此不择手段,在山口埋伏不说,还用上传说中的迷天香,让他们一身功力去了起码五成。 南天三奇又被带到苏子默面前,个个沉默不语。 苏子默:“你们什么打算。” 南天三奇不肯回话,他们都是地方有名望的大侠,希望苏子默来个礼贤下士。 苏子默忽地笑起来,神色一冷:“把他们三个宰了,头颅挂在城门上。” 南天三奇不禁一慌,学此前三煞,拜伏在地: “愿为大统领效力。” … … 苏子默出其不意,拿下正邪两道的联盟,但并不意味着天师度的事就结束了,更多对天师度有觊觎的人,由明转暗。 只是各方势力在神都暗涌不止,仍旧没有发现苏子清的下落。 至于神都苏家,因为苏子默一番杀鸡儆猴的缘故,在苏子清没有露面前,仍是平安无事。 只是苏家的人,未免有些战战兢兢。 不过心惊之余,仍是有些窃喜,家族又出了一位奇才。 … … 江城数百里外,太和山。 一道清泉流瀑犹如幕布一样挂在山上,瀑布之后有个石洞,正是沈墨此前闭关的秘密洞穴。 他知道自己哪怕借用了苏子清的身份,也不能贸然回到江城,因为邪君沈墨的身份同样惹人瞩目。 故而沈墨一路小心翼翼,回到这个石洞。 他连黑狐王都没招呼过来护法。 无论外界酝酿出多少风暴,天师度引来多少觊觎。此刻都和沈墨没有关系。 他全心全意沉浸体内的黑莲和天师度上。 白色雷光已经在黑莲周围盘旋,发出嗡嗡之声,间或雷鸣阵阵,让黑莲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同时沈墨的道心也遭受了巨大冲击。 黑莲在道心,白色雷光也在道心,两者都介于虚实之间。 黑莲和白色雷光的争斗,使得沈墨道心泛起巨潮,起起伏伏不定。一时间,心神茫茫难定。 更可怕的事是,白色雷光和黑莲争斗时,居然有漆黑雷光炸开,落在道心里,雷光流出恐怖深邃的魔性开始污染沈墨的道心。 炸开的雷光是天师度中的阴五雷,确切的说是历代天师修炼时,泄露的魔性便在天师度里的阴五雷中积蓄。 这些魔性泄露出来,又通过污染沈墨的道心,跟沈墨的魔性结合,于是这些魔性带上了沈墨的魔性特征。 黑莲本来没法直接转化来自天师度的魔性,可是天师度魔性污染沈墨道心,沾染沈墨的气息,于是就给了黑莲吞噬这些魔性的机会。 黑莲吞噬它们之后,不可遏制的疯狂生长,想要占据沈墨的道心,可是白色雷光的阴五雷泄露出去之后,阳五雷的威能大盛。 阳五雷天然克制黑莲这等魔物,一阵压制过后,黑莲本来长大一圈,又被阳五雷削减,没有失控疯长。 但阳五雷攻伐黑莲时,白色雷光自然在激烈的碰撞中释放出更多的阴五雷,阴五雷释放魔性污染沈墨道心。 周而复始,在白色雷光攻伐黑莲,剧烈碰撞时,成为一个闭环。 恰好沈墨处于心神茫然的阶段,不偏不倚,有意无意间,进入了清静自守的道境。 道茫茫而无知乎,心傥傥而无羁乎,物迭迭而无非乎! 似有意,似无意,有意无意见真意。 龙虎山的天师度本来已经濒临魔化,结果因为沈墨体内黑莲的缘故,形成一个巧妙的闭环,得以将天师度的魔性泄露出去。 天师度愈发纯净。 白色雷光竟隐隐然生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沈墨道心,却是被漆黑的雷光侵染,乃是最为纯正的阴五雷,仿佛墨色水池一般,黑莲在漆黑如墨的水池中生长。 这渐渐影响到外界。 沈墨自身所处的石洞也积蓄起漆黑深沉的黑水,而他盘坐黑水之上。同时幽暗的黑水,居然能显现出一朵极有光泽的黑莲影子。 确切的说,沈墨的倒影竟是黑莲。 黑莲黑水,通过黑莲的光泽能被轻易分辨。 一道淡金色的雷光盘绕黑莲,来回飞舞,划出玄妙的轨迹,似乎在诠释难以言喻的天地玄理。 在淡金色雷光刺激下,沈墨茫然的心神开始回复正常。 同时黑莲也在雷光下发出颤动,过了良久,沈墨终于睁开眼。他的双眼产生奇妙的变化,一只眼比过去更加幽邃漆黑,另一只眼却闪过丝丝金芒。 过了好一会,双眼的异象才缓缓消失,归于平静。 同时来自天师度的记忆,在刚才的异象中,流淌进沈墨的脑海里。 他“看见”了天师度的诞生过程。 原来天师度非是任何器物,而是龙虎山祖师将五雷正法的神通练到大成,终于以这门神通,孕育出的一枚“道果”。 神通大成,结出道果。 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第110章 小蛇,我要你助我修行!(求订阅) 沈墨漆黑道袍的袖口一挥,墨青色小蛇落进身下的黑水中,它张口一吸。 黑水纷纷被墨青色小蛇吞入口中,过不多时,满地黑水都给小蛇吸进肚子里,但见它肚子鼓鼓的,慵懒地躺在地上,贴着沈墨脚,像是进入冬眠一般。 沈墨知晓它正在消化。 墨青色小蛇既能施展阴五雷,其实也是龙虎山培育出的鬼物,甚至很可能是某位神将死后和鬼物结合的产物。 现在,它的过去都不重要了。 吞噬那些黑水之后,墨青色小蛇和沈墨的羁绊更深。 甚至还超过黑狐王和沈墨的羁绊。 这些黑水乃是自沈墨体内排出的魔气结合周围的水汽产生。 五雷正法虽然是一门神通,实则也是一门纯净道心的法门,在纯净道心过程中,清除的魔性就成了阴五雷的资料。 阴五雷污秽邪恶,阳五雷浩大光明,两者却也是相辅相成。 修行阳五雷成就越高,阴五雷便越强。 阴五雷亦能吸收阳五雷排出的魔性。 按理说,阴五雷和阳五雷相辅相成,应该不会产生多余的魔性出来,可是天师度里赫然便有历代天师积累的魔性,要不是沈墨有黑莲,天师度很快就会变成一件魔道凶器。 “难道阳五雷排出的魔性,只是表面。或者魔性根本没法消灭,没法根除。” 沈墨更相信是后者。 正如黑莲吸收魔性,转化元气,但沈墨仍不时有魔性流露。 他猜想无论道心如何纯净,魔性的根始终存在。 正如上清内景法的观想,诞生的神性,仿佛一直存在他的神魂中,只是观想法使其显露。 神性使人清静自守,无忧无虑;魔性使人迷失自我,陷入疯狂。 而人性介于神性和魔性之间。 更或者三者本是一体,只是不同的表象。 道我合一,佛我合一,魔我合一! 道佛魔三家的修炼,都讲认清自我,将道、佛、魔三者和我融合为一,这和神将与鬼神融合为一何等相似! 最关键的不是融合,而是找到“我”。 “我”是什么,是元灵。 不,应该是比元灵更深层次的存在。 沈墨脑海里浮现天师度诞生的过程,五雷正法的神通大成,阳五雷阴五雷融合成一道白色雷光,那就是天师度。 可是用什么将它们融合的? “我”! 沈墨突然意识到,神通大成之后,与“我”融合,便是道果。 道我合一,佛我合一,魔我合一。 本质上是找出那个“我”,跟自身修炼的功法融合为一。 如此一来,功法就有了“我”的烙印。 传法即是传道! 传道即是传法! 沈墨突然意识到,龙虎山祖师、崂山祖师等留下道统的另一层含义,传道的同时,也意味着一种“我”的精神烙印传承。 肉身易朽,精神长存。 难道他们能通过这种精神烙印的传承,留下希望的火种,在逝去之后回归? 是以,才有崂山可灭,道统不可绝的说法。 沈墨禁不住以某种恶意揣测崂山的祖师。 他这想法流露出去,恐怕旁人会说一句,果然是邪君,居然敢恶意揣测祖师。 可是沈墨习惯了以人性之恶来看待世界。 这未必对,可有时候能救他的命。 同时,思考修行的本质,更有利于他破解长生的谜题。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终究会和前人一样,落到无路可走的境地。 沈墨不想那样。 但也要知行合一。 天师度的阳五雷、阴五雷更像是一个标本,仍有魔性不断流出,和黑莲形成闭环,开始消解天师度内蕴藏的魔性。 在这过程中,黑莲受到阳五雷的攻伐,有种受到烈火煅烧的感觉。 沈墨和黑莲处于共生关系,他能体会到黑莲在阳五雷的攻伐下有质的提升。同时黑莲转化魔性,不全用在它自己身上,还有多余的元气诞生。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沈墨都不必为修行所需的丹药发愁。 他只管炼化这些元气即可。 真炁能得到稳步提升。 只是距离化为真元的程度,依旧很远。 这就是沈墨现在修行的特殊处。 如果是一般的炼神,早就开始真炁转化为真元了。 当然,真元本质上来说还是真炁,只是密度更大。 另外,天师度的阳五雷和阴五雷并不受沈墨掌控,它本质是一个道果,相当于一个成品展示给沈墨看。 且正和黑莲成为一个循环。 沈墨如果试图彻底掌控天师度,很可能打破这个循环,破坏平衡,引起不好的结果。 至少在天师度的魔性完全消弭前,沈墨没有必要破坏这个平衡。 但是五雷正法的一切奥秘,都通过天师度展现给沈墨了。 沈墨现在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修炼五雷正法即可。 于是难题随之出现。 阴五雷的修炼需要九阴浊水,这个倒是不必担忧,他有墨青色小蛇,直接可以略过这个条件,凭借小蛇,他可以修炼出阴五雷来。 甚至操控小蛇施展阴五雷,跟他自己修炼出,区别也不会太大。 难题在阳五雷,居然需要一丝天罡童子气为引。 那是修炼天罡童子功到大成之人,方才具备的本命之炁,又可以说是先天一炁。 天罡童子功乃是大内总管太监,世世代代相传的功法。 如此说来,龙虎山和朝廷大内的关系,着实不简单。 而每一任大内总管太监,即是执掌内厂的督主,又称之为内相,皆是天罡童子功大成,无一例外。 其中必然有沈墨不知晓的隐秘。 “阳五雷的修行法居然如此苛刻,难怪是龙虎山天师的不传之秘。” 因为这天罡童子气是本命之炁,先天一炁,哪怕只取走一丝,对修炼者来说,也会元气大伤。 即使是以过命的交情来索取,怕也要掂量一二。 何况内厂督主乃是天子手中的利剑,虽然位高权重,却也不得不为天子做许多见不得光的事。自来结仇无数,庙堂江湖,无数人想要致其于死地。一旦元气大伤,稍有泄露,不单是外面的仇家会日夜不停地找上门来,怕是宫里的那些徒子徒孙也日日夜夜会想着踩他上位。 如今内厂督主曹天罡,已经稳坐内厂督主宝座四十余年,侍奉两朝。这等人物,即使晋阳长公主那等权贵,都要看他脸色。 苏子默执掌镇魔司,却也只是凭借天子威势,方能与其抗衡而已。 而他的天罡童子功早已登峰造极。 怕是阎罗殿主那等人物亦不会轻易去尝试。 有此人坐镇大内,才能保证天子的人身安全! “难度极大!” 沈墨不得不承认取得天罡童子气,乃是极其艰难的事。龙虎山历代天师修行阳五雷,必然和皇宫大内有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更意识到,老天师不收弟子,是不是因为拿不到天罡童子气? “那个心尘体内封印有强大的力量,像是神将一样的存在。他或许就是铁肩神尼口中的内定魁首。甚至是下一任天师。很可能这个心尘,并不需要天罡童子气,就能修炼阳五雷,因为他体内封印的力量,很可能有阳五雷存在。” 沈墨面前有三条路: 一是杀鸡取卵,试图彻底掌控天师度,但风险是打破体内的平衡,结果难以预测; 二是去神都找曹天罡,谋取天罡童子气; 三是去抓那个心尘。 一是万不得已的举措,三还是算了。他再上龙虎山,未必有好果子吃。相比起在龙虎山面对老天师,还是去找曹天罡靠谱一点,毕竟镇魔司和内厂并不算对付,沈墨可以借助苏子默的力量。 何况他还可以继续使用“苏子清”的身份。 沈墨计议已定,却不急着去神都。 无论如何,先借用小蛇修炼阴五雷再说。 他对着脚边吃得饱饱的墨青小蛇低语, “小蛇,我要你助我修行!” 修炼阴五雷最后找一个寒潭,身子泡在寒潭里,可以帮助清心凝神。 沈墨盘坐在寒潭中,墨青色的小蛇在水里游荡。 它身上的阴五雷本源一丝丝渗透释放出来,来到沈墨的身体里。 阴五雷的修炼,正式开始了! 第111章 重出江湖,风云再起(求订阅) 一个月后。 沈墨盘膝浮在寒潭水面上,墨青色的小蛇自足下缠绕。 呼哧!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吐气声,气流卷起寒潭的水,掀起波澜,炸响声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久久不绝。 而沈墨体内,元灵覆盖了一层漆黑如墨的电光,闪烁不定,仿佛给元灵披上一层魔甲。 元灵在这层魔甲的帮助下,变得更加稳固。 阴五雷最大的好处不是杀敌,而是稳固元灵、神魂之类。 有了这层魔甲,精神攻击之类的神通绝学、法术咒术对他的效果大大削减。 譬如孟婆那一种遗忘神通,对现在的他,哪怕是没有防备,也再难起到效果。 当然,要抵挡龙虎山他放出的老怪物的入梦大法,怕还是不行,只是也不可能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到了神通者这个层次,其实真正可怕就是精神攻击,而且有些咒术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 有了阴五雷化生的魔甲护住元灵,使他这方面的抵抗力大大增强。 阴五雷对神魂、元灵起到保护,阳五雷刺激神魂的生机,乃至能增强神魂、元灵。 一个守护神魂,一个茁壮滋养神魂! 哪怕是五雷正法不是黑莲的克星,沈墨也要将其修成,实在是好处太大。 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了救好兄弟圆意! 他差点都想不起要救圆意这件事,可见他对么重视这段兄弟情,都刻意避开圆意成为活死人的事,因为这是不好的回忆! 阴五雷炼成,沈墨应对各种危险的底牌又多了一样。 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墨青色小蛇回到漆黑如墨的道衣上,淡淡的青色光芒渲染漆黑道衣,变成一袭磊落青衫。 同时在小蛇对魔气的吞噬下,道衣散发出的魔气进入小蛇口中,于外表而言看不出道衣竟是一件魔衣。 再将装着柴刀的玉盒放进青衫道衣中。 沈墨的另一只袖口多了一个玉盒的图案。 有玉盒隔绝柴刀的气息,道衣和柴刀不至于产生剧烈冲突,他可以通过装下玉盒,装进柴刀。 一袖青蛇,一袖玉盒。 沈墨一身青衫磊落,出了寒潭,抵达太和峰顶。 红日初升,遥望天地之大,却并不觉得自身渺小。 峰顶有一块石碑,乃是当年号称天人的太和道人所立: 天大地大我最大,我命由我不由天! 太和道人曾经留下道统太和宗,可惜他的后辈没有学到他武学的精髓,太和宗几代人之后就败落覆灭,又历经几次大火,最终山中只剩下这块昔年太和道人留下的石碑,教人唏嘘。 沈墨当初选太和山为自己的秘密巢穴,本也是想着看能不能寻到太和道人留下的机缘,可惜多少年来,曾有无数人翻找过,除却这块留下字迹的石碑外,再没有太和道人的遗迹。 石碑早已残破风化,徒留文字,记录当时太和道人在此悟道的心境。 有了太和道人的石碑,沈墨也不好再留下什么“沈墨问道于此”的文字。 可惜可惜! 他甚至觉得太和道人留下石碑,是不是为了让后人来此,遥望天地之大,心生感慨时,却不好意思留下什么。 心中有逼装不得,太和题词在前头! 沈墨轻轻叹一口气,面上肌肉变化,既不是沈墨的模样,也不是苏子清的模样,而是一张平平无奇,类似中年杨过的脸。 对于古装杨过,他是有执念的。 而且是古版的杨过! 因为前世他的模样就差不多是这样。 … … 半个月后,神都抱天揽月楼。 这是神都最大的江湖人士交流场所,顺便还能谈谈风月,以前的沈墨是这里的常客。 再入神都,恍如隔世。 沈墨在抱天揽月楼的三楼选了一个靠围栏的位置。 许多时候,一些消息就在楼中各种人士的杂谈泄露出来。 抱天揽月楼背后的东家实则是内厂。 厂卫的情报系统号称无孔不入,怕也是料想不到名动江湖的邪君沈墨,居然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之若素的喝酒,听人闲聊。 因为天师度落在苏子清手里的事,这些日子神都的江湖暗潮涌动,抱天揽月楼同样格外热闹,可谓人声鼎沸。 天师度一旦到手,哪怕是不修炼,交还给龙虎山,都能得到天大好处。何况各大势力,同样对天师度有无比的觊觎之心。 幽冥教已经下达黄泉令,谁能提供苏子清的下落,便能得到黄泉令,可以向幽冥教提一个要求。 千百年来,黄泉令的承诺还没有不曾兑现的。 当然,也不会有人作死去提什么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抱天揽月楼还请了说书人。 见到说书人的时候,沈墨微微惊讶,差点露出马脚。说书人并非别人,正是赊刀人柳逢春。 这个老家伙现在又重操旧业,干起了说书人的行当。 看来他此前的威胁已经解除。 不过听到大厅中人的窃窃私语,沈墨才清楚,赊刀人的传承已经不在柳逢春身上,又有邪君沈墨的名头罩着,且最近还搭上内厂的曹天罡,是以柳逢春最近在神都可谓如鱼得水。 但沈墨总觉得此老出现在神都,怕是还有其他目的。 柳逢春消息灵通,对沈墨来说,很有价值,何况柳逢春还和内厂搭上线。 不过沈墨暂时不打算暴露身份。 他自酌自饮。 只听得柳逢春化身说书人,讲起了江湖中的事。 “近来天师度和苏子清的故事大家想必都听腻了,今天老头儿再给大家说说最近几日发生在江湖中的一件大事。” “快说快说!” 三楼的人起哄。 柳逢春也不卖关子,微微一笑: “大家可知,前日南城虎头帮的大当家李非凡被人刺杀。” “知道知道。” “大家可知是谁干的?” “废话,我们要是知道,还在这听你说书?” 柳逢春哈哈大笑, “不错,此事我也是从内厂得到的消息,现在说出来跟大家分享。” 他说到内厂,大家鸦雀无声。 镇魔司主要还是针对妖魔鬼怪之流,而内厂对付的基本上是人,上至庙堂,下到江湖,无孔不入。 内厂督主曹天罡深不可测自不待提,手下八大金刚,个个都是狠角色,有人说,他们得了宫中秘法传承,服食过特殊的丹药,极致催发潜能,乃是人形凶器,论功力自然比不上真正炼神,论武力,却未必下于一般的神通者。 而且这些人几乎可以说,个个都没了人性。乃是内厂从死人堆里筛选出来。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这些人活不长久,一二十年就得换一批。 还有人猜测内厂挖掘了以前炼神的坟墓,以那些炼神的尸骨,施展的秘法,才使这些人有了一些神通者的特征。即使他们死后,也会成为养料,来培养下一任八大金刚。 皇城大内的残酷,一样是不下于修罗地狱。 白骨江湖,庙堂之中,何尝又不是累累白骨。 说书人继续开口:“李非凡那日被人在郊外发现尸体,他的肚脐眼被人点了天灯。却不见任何伤口。 其实近来除他之外,已经有四个人用同样的方式死去。因为神都附近,出现了一个新的杀手组织,甚至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 死在他们手中的人,皆是和李非凡一样的死亡方式。” 下方不禁议论纷纷。 说书人微微一顿,“这个杀手组织已经在昔日的楼外楼之上,或者说楼外楼就是他的前身。它叫极乐佛堂,而背后的主人,正是邪君沈墨。” 沈墨正喝酒,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沈墨大致猜出,极乐佛堂是黑狐王搞出来的东西,在他的感应里这家伙也到了神都附近。 他只是叫黑狐王接管楼外楼,没想到这家伙主观能动性这么强,居然搞出什么极乐佛堂。取这个名字估计是为了照顾鸠摩罗什。 极乐佛堂的堂主自然是魔僧鸠摩罗什。 说书人又道:“极乐佛堂的杀手便叫点灯使者。他们每一次杀人之后,都会在尸体上点上一盏灯,令其黄泉路上不至于迷路。 诸位,极乐佛堂一旦接下任务,杀人从来没有失手过。他们的点灯使者,比过去楼外楼的杀手更为可怕。 但极乐佛堂的门槛很高,即使知晓极乐佛堂的位置,要进去也先得交一万两银子,然后在佛龛前心中祷告想要杀死的目标,如果极乐佛堂愿意接,那么佛龛前会亮起一盏灯,同一时间,最多只会亮起四盏佛灯。 只要灯亮,那么你心中默念的目标就会在一个月内被以点灯的方式魂归黄泉。 当然,如果灯不亮,说明这单生意就做不成。而那一万两银子,也不会退还。” 沈墨越听越觉得说书人在给极乐佛堂做宣传。 他已经毫不怀疑黑狐王已经和柳逢春有合作。 这黑狐王还真是个人才! 极乐佛堂营造出的神秘感、诡异感,确实是一绝,只要够有钱,花个一万两银子去祷告也不是不行,如果灯亮,对方就必死无疑。 灯不亮,也不会暴露出自己想要杀死的人。 更重要的是,在神都肯定不缺业务。 这里的权利倾扎,可谓全天下之最。 第112章 凶案(求订阅) 经过说书人的大肆渲染,人们对极乐佛堂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恨不得赶紧回去禀报背后的东家,有这样一座极乐佛堂云云…… 还有好事者忍不住发问:“你说来说去,都没说极乐佛堂在哪里?” 说书人露出神秘的笑容:“大家可听说过灵山在何处?” 人们只听说灵山在西边,但具体在哪里,倒是没人说得出来。为此大家议论纷纷,说出好几个传说中的地名,可总有人反驳,说那是假消息。 说书人对着虚空按了按手,笑:“心有灵山,处处即是灵山。极乐佛堂也是如此,你很需要它,它就能找到你。” “说来说去,不都是废话。” 有人吐槽。 可仍有人觉得十分玄乎,打算回去之后,禀报上峰调查一番。 如果极乐佛堂真有吹嘘的那么厉害,倒是可以碰碰运气。失败了顶多被骗一万两银子,如果成功了,倒是能除去一个大敌。 在神都城,一万两银子对有的人来说很多,但对有的人来说,也不过就是藏宝室里随意一件古董的价钱。 需要极乐佛堂杀人的大人物,绝对不缺这一万两银子。 但不是所有人都关注极乐佛堂的事情,沈墨旁边雅座上坐着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白衣女子,旁边有两个武士守卫者,乃是扶余国的武士打扮。 她痴痴看着侧边墙壁挂着的一幅字,浑然不在意旁边的嘈杂,忍不住念出声: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落款,崂山沈墨。 她问旁边年长的武士,语音婉转,好似黄鹂般动听:“发叔,这崂山沈墨便是上次爷爷去江城见的那个大人吗?” “是的。” 旁边跑堂的小二嘿嘿一笑,“姑娘是扶余人,倒是说得一口神都话。现在已经不是崂山沈墨,而是邪君沈墨。要说当年,邪君可是咱们抱天揽月楼的常客,不知留下多少千古风流的诗词。咱们神都城,不知多少贵女爱慕他呢。” 白衣女子眼前一亮:“还有他的大作吗?” “没了,没了。就这一幅,还是掌柜私自藏下来的。”小二支支吾吾。 原来此前沈墨成为崂山弃徒,抱天揽月阁里沈墨留下的笔墨都给人带走,如今这一幅却是掌柜私藏下来的。如今沈墨风云再起,成为一方霸主,掌柜便又把它拿出来挂在三楼,显示出与邪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而这也得到抱天揽月楼背后内厂的默认,用以扰乱外界对抱天揽月楼幕后东家的猜测。 接下来,白衣女子想要买下那幅画,可是抱天揽月楼怎么都不肯卖。双方发生争执,随后不欢而散。 虽然双方争执的是自己昔年装逼抄诗留下的字,可是沈墨对此毫无兴趣,见得众人都被这热闹吸引,他估计听不到什么其他趣闻,干脆直接离开。 他打算再神都在观察几日,摸摸底,顺便看看说书人柳逢春的日常活动路线。同时多在抱天揽月楼听听杂闻,对最近的江湖庙堂之事,做些了解。 这些杂闻和他手下收集的情报是有区别的。 从权贵人家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小事里,能侧面分析一番庙堂的格局。 同时也是一种修行。 因为修行需要强大的分析能力,以及不同角度的思考能力。他从这些杂谈趣闻里分析情报,便能锻炼相关的能力。 过了一天,沈墨又来抱天揽月楼,这里却被六扇门的人围起来。 原来昨夜沈墨的那幅字不翼而飞,但又很快寻到,字落在扶余国的白衣女子手里,可是她被人发现时,已经死在槀(gǎo)街的扶余国使节馆。 手里紧紧攥着那幅字,露出满足欣喜的笑容,但是身体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只是心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挖出来。 在她的尸体旁边,留下娟丽的血字: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段大案惊动神都的庙堂。因为死者是扶余国国主的外孙女,也是扶余李家的嫡女,因为母亲是扶余国的公主,又特别受国主的偏爱,且是送到神都来给皇帝做庶妃的,所以被国主册封为云萝郡主。 不过她前天刚到神都,还没接触礼部,昨日就偷偷跑出使节馆,只带了两个心腹武士来抱天揽月楼,想要见识神都的风土人情。 结果回去就出了事。 血字初步判断是云萝郡主留下的。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结合她昨日对沈墨字画的喜爱,以及死前满足的神情,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死前见到的人是邪君沈墨。 而沈墨很可能是这场凶案的凶手。 扶余国虽是小国,却也是大夏在东边的隐患,郡主不明不白死在神都城,如果不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对于神都庙堂的威望是一个打击。 可若凶手是邪君沈墨,要想将他缉拿归案,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六扇门等于接下一桩天大的难题。 上峰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洗脱邪君沈墨的嫌疑。 于是一件凶案围绕沈墨展开。 首先要证明邪君沈墨有不在场证据。 可是邪君沈墨确实离开了江城,杳然不知所踪,难道他来到了神都。近来神都城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极乐佛堂背后的东家据说就是邪君沈墨。 种种迹象表明,邪君沈墨很可能来到神都。 他来神都有什么目的? 为了天师度,还是别的? 总而言之,沈墨成为近日来神都的焦点。 对此,沈墨嗅到一丝针对的味道。 有人知道他来了神都,想逼他现身? 他仍是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打扮,在神都的汹涌人潮里并不起眼,经过数日的观察,发现柳逢春每日除了出摊说书之外,并没有其他异样的活动。 但沈墨确定极乐佛堂和柳逢春肯定有关系。 沈墨自然可以去找黑狐王,可他觉得黑狐王身边一定有想要逼他现身的人盯着。 别人越是想要逼他现身,他不能急着出现。 沈墨甚至决定暂时先不惊动柳逢春,因为柳逢春身边也有人盯着。 他要去找一个人,通过这个人和苏子默见一面。 沈墨在镇魔司外徘徊过,观察镇魔司的时候,明显觉察到一种邪恶的注视之感。足见镇魔司戒备森严,有鬼物邪物看守,它们有独特的神通帮助镇魔司戒严,防备外来者侵入。 … … 神都城中,一座低调古朴的灰色系建筑,被乌木色的房檐、柱子和窗棂勾画出轮廓,落地玻璃镶嵌在雕花的窗棂上,显得更加清透。 抬眼望去园子里的银杏林、樟树林挺拔婆娑,满园子不见大片的草坪,只有蜿蜒曲折的拼石小路和道旁错落有致、镶嵌相宜的花卉。 常青的黄秧被修剪成各种形状,呈弧线种植的杜鹃娇羞而妩媚,白色卵石铺就的溪岸与碧绿的溪水相映成趣,衬着岸上精致的园艺小品,在梧桐树荫下静静流淌。 小溪从一座廊桥下淌过,河面顿时变得宽阔,南来的溪流也汇聚于此,形成小湖泊。白色鹅卵石布满了斜坡的河堤,三两顽童嬉戏其上,白天鹅依然昂首悠游碧波上。东去的流水陡然从大岩石上跌落,便成了小小的瀑布,为满眼的绿色添了生动和情趣。 这是捕神严肃东的府邸,以他的俸禄,几百年都不够在神都城买上这样一所宅院,此是皇帝赏赐给他的。 严肃东这几日心力交瘁,请来一位犯了罪的教坊司琴师为他弹琴,舒缓精神。 在清幽动人的琴声下,严肃东酣然入睡。 不知何时,琴声消失。 严肃东醒来,见到旁边有人端起茶杯,开始品茗。 那人神色恬淡,可是严肃东见到,心中唯有说不尽的恐惧。 “邪君。” 他惊呼一声。 可是四周却好似没有任何反应,不远处的琴师酣然入睡,一点都没觉察到此处的动静。 “严大人,你倒是好享受。” “是的,这些天为了忙我的事,你该当累着了,享受享受,确实没错。” 严肃东号称捕神,如何察觉不到,此刻他即使叫破天,估计也不会有人知晓。何况在邪君面前,来再多普通武者,也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他放平心态,“邪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今夜三更,我想和苏子默在老地方见一面。你帮我带个话就成。” “好。” 邪君沈墨随即消失不见。严肃东耳中听到远处流水声,以及鸟鸣虫叫。 他背心早已湿透。 面对神都的权贵,他宁折不弯。可是刚刚面对邪君短短片刻,却从心底产生畏惧。 因为他很清楚,那些权贵外强中干,说到底不会拿他如何。 可是邪君沈墨,谁又知道他会干什么事出来? 严肃东给沈墨这一惊吓,多日累积的疲劳一消而散,连忙去往镇魔司,见了苏子默。 他带了沈墨的话: “今夜三更,他想和你在老地方见一面。” 苏子默缓缓点头,“严大人,这件事我希望你谁也不告诉。” 严肃东:“我知道的。” 苏子默:“包括陛下。” 严肃东不禁迟疑。 苏子默轻轻叹口气:“严大人,我还忘了恭喜令公子的外宅,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那可是你们严家第三代唯一的血脉啊,可得好生看顾。” 严肃东神色一变,微微躬身:“刚才说的事,我已经忘了。” 苏子默微笑:“那就恕不远送。” 第113章 我只是来打死两位的(求订阅) 洛水将神都一分为二,津桥是连接两岸的最大桥梁,两旁青楼林立,历史久远,王朝有兴有衰,靠近津桥的河段总是热闹非凡,即使到了国势衰颓的今时今日,津桥旁依旧充斥着醉生梦死的欢乐。 三更时分,灯火如昼。 神都别的地方,已经安静得针落可闻,津桥旁的热闹喧嚣仿佛才刚刚开始。 苏子默换了一身白衣,他思忖了好久,才换上白衣的。 但还是不很习惯。 对着镜子,做了一番易容,收敛气息,进入津桥的人潮中,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他双手撑着津桥的栏杆,眺望悠长的洛水。 身后人来人往。 桥下仍有点起鱼灯的舟船往来不息。 “谁在针对我。” 熟悉的声音恰然响起,这是以传音入密的方式。 苏子默目光依旧没有变化,盯着远处的洛水,可是精神很快锁定了由远及近,正缓慢驶来的一艘舟船。 艄公年纪很大,不疾不徐地撑船。 船尾一个青衫文士,背对着津桥。苏子默传音过去: “拜火教,准确的说是魔界四圣中的朱煌,它以拜火教圣灵的方式从魔界偷渡而来,当然,这只是我确定的一个化身,至于它还有没有其他化身,暂时不得而知。它看上了你手中的柴刀,想借此打开一个封印。” “魔界四圣是什么来头?魔界又在何处?” “魔界是处于妖魔鬼神力量源头世界和咱们现世的交汇世界,它们一直想入侵咱们的世界,或者说同化,那对它们来说是一种同化或者净化,对我们来说是一场可怕至极的灾难。” “这是你体内的东西告诉你的?” “不错。” “接着说说魔界四圣。” “其实你应该已经遭遇过魔界四圣之一了,那就是给你天师度那位。它很早以前就抵达咱们的世界,成为大周王朝的护国大神,后来被关押在龙虎山的一个秘境中,由八卦山河阵封锁了出口。据说还有某个诅咒,让它不能出来。镇压它的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太和道人。而它的本体是一只黑色巨龟,至于姓名,我不清楚,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称它为老怪物。” “小师叔,人家可叫你好兄弟。不过你口中的老怪物仿佛更喜欢游戏人间,对于魔界入侵的事,并不如朱煌那样热衷。想来它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敌意。只是它的想法,咱们很难预测。唯有随机应变。当然,最好是不要招惹它,无论它是好是坏。” “没事,反正它认识的是苏子清。” “呵呵,另外,剩下的魔界四圣之二的信息,我也不清楚。但是拜火教一定会在朱煌的指使下,不停逼你现身。它不拿到你的柴刀是绝不会罢休的。” “拜火教看来也是你的眼中钉,对么?” “不错,他们最近勾结扶桑国,和内厂的曹天罡走得很近。杀死扶余国的郡主,一来是嫁祸给你,二来是扶桑国打算对扶余国开战,有了这件案子,大夏就没有理由帮助扶余国抵御扶桑国的入侵。 当然,大夏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力量去帮助扶余国抵抗扶桑国。只是扶桑国一旦占领扶余国,下一个目标必定是大夏。 虽然事情的真相我已经调查出来,可是证据已经被内厂的人消灭。除非抓到他们。只是内厂一直盯着我,我并不好带着镇魔司的人去行动。” “这件事交给我,但我有条件。” “十粒大还丹。” “没有那么多的大还丹,我最多给你五粒,加上一本菩提心禅功,你意下如何?” “般若寺的菩提心禅功?皇家果然底蕴深不可测,这都能让你搞到手。不过我还想要一份太和道人的手稿。” “有一点难度,但你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能给你弄到手。” “成交。你把他们的位置告诉我。” “附近最大的一艘画舫便是拜火教教主如今的居所,上面还有扶桑国霜月宗的宗主霜月武藏,他的三刀御天流剑法已经入道两年,乃是扶桑国第一高手。你遇到他,需要小心一点。” 入道即是炼神,只是两年,除非像沈墨这样的奇遇不穷,否则根本不可能结成元胎。 “扶桑国弹丸之地,能出一个炼神倒是不易。可惜了。” 苏子默知道沈墨话里话外的意思。 有沈墨这句话,足以除掉他近些日子来的心腹大患,为此付出一些修行资源的代价,绝对不亏。 当然,他也很肉疼。 只是在内厂的捣乱下,苏子默要想除掉他们,可以说难于登天,即使成功,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且大夏国势衰颓,实在禁不起内耗。 但曹天罡绝不乐意镇魔司继续强势崛起,对他的打击不会因为苏子默的退让减少。 既然如此,那就干掉曹天罡。 这件事很难,却也要去做。 只是要请沈墨帮他对付曹天罡,付出的代价怕是难以想象,苏子默只能先退而求其次,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沈墨所在的船只将要去远,苏子默又传音一句: “拜火教教主的大智经能请鬼神上身,届时也能发挥出普通炼神级别的战力,你要小心。” “知道了。” 船只已经去远,不断靠近洛水津桥附近最大的一艘画舫。 那是一座浑身朱红的巨大画舫,小船快要和它错身而过时,沈墨身形消失在小船上,眨眼间已经到了画舫。 画舫内部同样是极尽奢华。 沈墨没有什么试探,直接走进里面。 在最大的房间里,正有一场酒宴。 酒宴只有两人。 房门大开。 沈墨看到了里面的人。 一个说不清年轻还是年老的女人,轮廓艳丽,充斥风情,可是眉眼间自有一股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她那一对眸子,更是蕴藏着火一样的热情,能温暖寒冷的冬夜。 至于旁边另一个人,乃是扶桑国的武士打扮,衣着简朴,即使参加酒宴,仍是兵器不离身。 那是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狭长兵刃。 沈墨突然出现,着实让两人吃惊。 他们都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对于沈墨的到来,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你是谁?来做什么?”女人眼中的热情消退,眸光森寒,神态戒惧。 “我只是来打死两位的。” 第114章 杀死你,是我给你最大的尊重 拜火教主起身,神色一柔,“阁下莫不是在说笑,咱们此前应当没有任何瓜葛。” 她身上穿着及地的广阔袖袍,玉带生风,乌黑如瀑的长发更衬得肌肤雪白,展示二八芳华少女般的妖娆身段,语音柔和,使人一听之下,酥酥麻麻,稍有不自制者,很容易就拜倒在她脚下,甘为奴仆驱使。 其实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体会到她语声中涵带浑然天成的媚功。那是拜火教大智经和精神魅惑之术的完美结合。 然而令拜火教失望的事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可怕又无形的精神压力瞬息间闯入她心灵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以大智经为根底,结合中土道门武学,创出一门拜火教前所未有的奇功,得以青春永驻,又凭借请神上身的秘法,使自身在教众面前,恍若神明,数十年间我行我素,除了近一段时间遇到明教教主赵普法,略受挫折,其余时间向来是无往不利。 何况她还有圣灵朱煌大人做靠山。 无形有质的压力不断增强,拜火教主的心灵颇有风雨飘摇、山河破碎之感,她露出怯弱姿态,“阁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她仍是在本能地发动浑天天成的魅惑之术,寄希望眼前的可怕人物露出一丝破绽,届时对方必将迎来她和身旁霜月武藏的惊天一击。 可是,结果令她失望至极。 她的魅惑之术不但没有影响到沈墨,反而令自己浑身不自在,反而流出的魅惑之力反击回来,使她气息不畅。 船体微微晃动。 拜火教主忍不住动手了,她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对方无形有质的压力戳破道心,再无力组织出任何反击。 气质摇身一变。 楚楚动人的柔弱眼眸,霎时间生出如有实质的火焰。 这时,沉默良久的沈墨,忽然再次开口:“你要是识趣,最好自杀。” 他的注意力浑然没在拜火教主身上,而是一直锁定着来自扶桑国的第一高手霜月武藏。 拜火教主眼中有火,面若冰霜,寒声道:“阁下是否逼人太甚?” 沈墨神态依旧是漫不经心,却没有回应她。 释放已久的无形压力终于来到顶点。 船体的晃动剧烈起来。 拜火教主面色潮红,一对朱红的玉环自她袍袖里飞出。她整个人气质变得飘渺冷漠,露出神明般的高岸和无情。 请神! 玉环飞出,生出刺耳至极的魔音呼啸,一时间充斥整个房间,无处不在。 同时生出恐怖至极的热浪。 拜火教主的身影消失了,她已经融入进无处不在并散发出灼热火焰的玉环里。 旁边的霜月武藏犹如井中月,不生半点波澜。 由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沈墨清楚,不叫的狗才咬人。 这个扶桑国第一高手的威胁性,犹在拜火教主之上。 沈墨面对拜火教主的火焰飞环,淡然自若。手指一弹,指尖生出实质一样的剑气罡流,发出龙吟虎啸,荡荡不绝,压制住了对方玉环飞出的魔音呼啸。 在剑气罡流和玉环碰撞的时刻,足下的船板承受不住压力,出现长长的裂缝,船体发生剧烈至极的晃动。 惊叫声、惨叫声在画舫上响起。 可丝毫没有影响沈墨和拜火教主、霜月武藏的战斗。 空气中产生一连串爆炸声,剑气罡流和火焰玉环的交缠来到白热化。拜火教主面色嫣红,都快要滴出水来,再无力施展身法,只是脚踩在船板上,竭尽全力施展大智经和请神秘术,操纵火焰玉环。 在激烈高昂的爆炸声下,他们所在的船舱终于四分五裂,木板乱飞。而三人各自踩中一块破碎的船板,立在水体之上,波浪起伏。 就在此刻,久久无言的霜月武藏终于动手。 他是扶桑国的武道家,在船体爆炸余波不绝的时候,把握住了沈墨气机中的一丝不协调。 不给沈墨调整气息的机会。 眨眼间他出现在高空中,拔出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狭长兵器,正是扶桑国盛产的东洋刀,乃是精品中的神品,三刀御天流传承之物。 他拔刀这一下,已非行云流水可以形容,即使将这个动作分出千百段,也会是无与伦比的齐整统一。 刀未至,犹如实质的杀意朝着沈墨铺天盖地压来,刹那不到就布满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 气机锁定! 在这恐怖至极的杀意面前,沈墨犹自显得闲庭信步,只是一把柴刀出现在他手上。 但这个情景并不会显得不协调。 从文字描述是怪异诡异的,可是亲眼目睹,却又会觉得理所当然,该当如此。 “三刀御天流,以刀使剑,确实别开生面,教在下眼前一亮。”他吐字清晰,语态悠然。 而手中的柴刀早已挥出。 半空中,霜月武藏的东洋刀和柴刀实打实交击了一下。 他在扶桑国早已无敌手,多年以来,三刀御天流从没使到第二刀。这门以刀使剑的剑法已然成为神通,不可战胜。 可是,多年以来无往不利的三刀御天流,终于在第一刀遇上挫折。 人生岂因失败而止步不前。 前路的困难,只会给他以无穷动力。 第一次双刀交击之后,霜月武藏接着反震之力,再次落足虚空。确切的说是以手中神刀阐发气罡,在虚空漂浮不定。 这正是三刀御天流剑法的精髓,以刀使剑,驾驭气罡。 霜月武藏首次开口,语气森森:“尊驾有幸,将能见到扶桑国无人可以见识到的完整三刀御天流剑法。在下,扶桑国霜月宗宗主——霜月武藏。” 他中间微微一顿,“同尊驾一样,想要打死尊驾,又或者,被尊驾打死。” 这是扶桑国一贯以来的作风,敬重强者,并将对方的长处吸收,化为己用。 沈墨的话语被他当场运用,还加上了一句自己的理解。 沈墨淡然一笑,向着不远处正在破碎船板上调理气息的拜火教主开口: “拜火教主,我打算先杀了他,再来杀你。所以你得等一等,还请不要介意。” 拜火教主当然“介意”。 能不能不要动手,有事好商量! 可是她气息大乱,若一开口,刚才的功夫就白费了。而且她足下水体变得漆黑如墨,一条墨青色的小蛇在船板周围游荡,给她无比惊悚之感。 她的注意力已经无法放在沈墨身上。 眼前的小蛇同样是可怕的大敌。 她究竟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位可怕的人物,随即灵光一闪,脑海里浮现出沈墨手中的柴刀。 “难道他就是邪君?” 拜火教主已经无暇思考,墨青色小蛇忽然跃出水面,试图钻进她的长裙。 另一边,沈墨亦在说话的时候,调理好略有不谐的气息。 这是他远比拜火教主高明的地方。 即使开口说话,也不影响对气息的调顺。 霜月武藏并不为沈墨的言语所动,他一生都奉献给了武道,不娶妻,不生子,不收徒。三刀御天流剑法是他的一切。 沈墨的无比可怕,没有让霜月武藏生出半分退缩之心,更是他生命中难以逾越的天关。 “杀了他,我的前路会无比广阔;被他杀死,胜过埋葬于飘落的樱花中。” 接下来的战斗,无论生或者死,霜月武藏都有欣喜之处。 人生的妙谛岂不在于此。 相比拜火教主的心慌意乱,这位扶桑国的真正炼神,充满对武道的虔诚,并从战斗中找寻到对人生的热爱。 被人打死,竟会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恐怕,拜火教主这样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他此刻的心境。 沈墨的精神敏锐察觉到半空的霜月武藏精神有了不可思议的奇妙变化,或者说是升华。 “这人是个奇才。” 对方在生死搏杀的巨大压力下,欣然顿悟,即使沈墨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奇才。 面临这样的对手,沈墨的语声再度清悠悠地在河面响起: “杀死你,是我给你最大的尊重。” 沈墨此刻没有丝毫怜才之意,他要用最大的尊重来对待眼前的敌人。 打死他! 两者浓烈的气机交锋,夜空登时乌云密布。 这不是偶然,而是气机牵引下的结果。 更是三刀御天流的第二刀——“天象”发出的前奏。 三刀御天流,第二刀“天象”足可诠释出这门“三刀御天流”剑法的神髓。 自三刀御天流剑法出世以来,距离上一次“天象”使出,已经过了足足三百年,那是霜月武藏的曾祖的曾祖在扶桑国的天王山使出。 那一次,三刀御天流的天象,斩杀千人! 可是上千武士的生命,抵不得眼前沈墨一个。 正如蝼蚁的生命再多,在人类面前也不值一提。 霜月武藏的眼中、心中满是沈墨,同时一道声音,通过他的武道精神在沈墨的心灵中响起。 这是禅宗的以心印心,却又被霜月武藏融入在自身的武道中。 “若我战败,请收下我的刀。” 短短十个字,却体现出霜月武藏超脱胜负之心。 于他而言,战败并非是需要避讳不谈的事,而是能够坦然面对。 他的生命已经彻底融入进这场战斗中。 第115章 你已经尽力了 月光穿透乌云,仿佛战甲披洒在霜月武藏身上。 虚空如有无形的台阶,沈墨凭空迈上一步。 简简单单的一步,有着无与伦比的玄妙,同时沈墨收了柴刀。他伸出手指,无形的剑气罡流化为实质吐露,恍若一把无形的剑从沈墨的手指尖延伸出去。 一股可怕的剑意伴随这一指剑爆发。 一步配合一剑,居然来到霜月武藏刀锋所及的范围,亦是刀势最盛之处。 可是,沈墨这一步有无尽的从容,根本没有任何身临险境之感,而像是龙王出行,天地响应。 虚空被寒意侵染,自洛水翻腾而出的水汽在寒意下,化作大雪。转眼间将两人交手的战场染为莹白。 大雪飘落到霜月武藏的刀锋上。 犹如火星点燃炸药库。 霜月武藏三刀御天流的天象终于彻底引爆,沾到刀身的雪花成为雪粉,漫空震颤。 霜月武藏的面容再无半分血色,因为他所有的精血都在刹那间燃烧殆尽,注入刀锋之中。 这是用生命诠释而出的一刀。 循着冥冥中的天地玄理,刀锋挥出玄妙的轨迹,一刀如实斩向沈墨。 而沈墨抬起指尖,无形有质的剑气迎上刀锋。 一半是大雨滂沱,一半是大雪纷飞。 两种奇异的天象在半空中交汇碰撞。 此时两岸有不少人注意到洛水中的异象,禁不住看向两人交手的战场,两种天象的交汇触碰,惊呆了所有人。 以武道引动天象的碰撞,乃是他们有生之年首次碰见。 洛水的半空,仿佛两个半神半仙的超凡物种在交手。 他们已经脱离“人”的范畴。 如今已经是深秋,神都的第一场大雪不期而至。 或者说在沈墨的剑气引动下,神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天意渐寒,乃是天地间不可逆转的大势。 霜月武藏以“天象”引动的磅礴大雨终于抵抗不了冬日的到来。大雨被寒意侵染,逐渐转变为雪花。 不知何时,霜月武藏身周已经雪花飘飘。 他的刀势在雪花飘落下,一败涂地。 沈墨借用了天地大势,可是胜得理所当然。 因为沈墨的境界在他之上。 没有震天价的碰撞爆炸声,实质般的剑气携带雪花,如海潮般将霜月武藏淹没。他过去曾在海潮中练剑,此刻却不似从前。 雪花剑气的潮水过后,霜月武藏落在一块碎裂的船板上,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身子千疮百孔,但没有血液流出。 因为他的血气早已注入刀锋之中,毫无保留。 似染霜的东洋刀支撑着他,他用最后的力气询问:“这一剑像是我们扶桑的剑法。” “不错,它叫雪飘人间。” “好名字,好意境。可惜我没能使出天罚。” 那是三刀御天流的第三刀。霜月武藏深深感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霜月武藏再没有回应,他的气息全无。死在扶桑国一招他也不知的神秘武学“雪飘人间”手中。 这也是沈墨第一次斩杀真正的炼神。 非是任何假身、化身。 乌云消散,月光照出霜月武藏的真容,有许多人惊呼,认出这位武者的来历。 扶桑国第一高手,迈入炼神的存在。 许多年以来,第一次有炼神死在决斗中。 人们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而沈墨转身看向拜火教主, “轮到你了。” 拜火教主双腿陷进漆黑如墨的魔水中,两条丰腴的大腿被一条墨青色的小蛇纠缠。 沈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 柴刀淡红色的刀光挥出,将她终结。 可是她头颅被斩的刹那,浑身爆成一团火焰,同时有一对深红的眼眸出现,仿佛跨越时空的距离,邪恶灼热的声音在沈墨心灵里响起: “我会来找你的。” 朱煌! 不需要任何思考,沈墨清楚这个声音来自魔界四圣之一的朱煌。 但没有丝毫后悔,因为对方本就在找他,而且找到他是迟早的事。对注定的敌人,沈墨自然会毫不留情斩断对方的爪牙。 火焰在洛水蔓延,墨青色的小蛇回到沈墨的袍袖上,神态焉焉。纠缠拜火教主,令它颇伤元气。 沈墨朝霜月武藏的东洋刀一伸手,神异的东洋刀飞落在他手中,上面刻着“霜月”二字。 足尖点中起伏不定的水面,刹那间身影消失。 唯有洛水上的熊熊大火,无言地述说着刚才曾爆发过一场残酷的战斗。 很快,有人弄清楚死者的身份,更有人从标志性的柴刀认出沈墨的身份。 邪君果然在神都。 死者是霜月武藏和拜火教主。 霜月武藏是实打实的炼神,拜火教主亦绝不在一般的炼神之下,两大当世少有的高手,齐齐败亡在邪君沈墨手中。 相比前段时间邪君沈墨和阎罗殿主过招不死的传闻。 这一战更显示出邪君沈墨的可怕。 他居然能杀死炼神! 扶桑国虽小,可霜月武藏到底集一国武道气运在身,能以武藏为名,足见扶桑国对他的崇拜。 这是在扶桑国武道中有神明一般尊崇地位的大人物。 来到中土,尚未创下惊世威名,便陨落在神都的洛水中,连象征扶桑武道的霜月剑也被邪君沈墨收走。 等于邪君沈墨用一只脚践踏了扶桑一国的武道尊严。 时隔五年,邪君沈墨再入神都。 以如此煊赫的战绩,宣告他的回归。 有关洛水一战的种种细节,纷纷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进入神都大人物们的耳目。 同时将神都城中的暗潮,推向一个高峰。 “邪君沈墨,真英雄也。”觊觎大位的忠孝三皇子眼中闪过热切。 “崂山一门双杰,着实令咱家忌惮。好在邪君已经叛出崂山,否则咱家岂能睡得安稳?”内厂督主曹天罡看过洛水一战的情报后,颇有些感慨。 晋阳长公主府中传出一声幽怨的叹息。 镇魔司内,苏子默拍手而笑,将手中鱼饵全数洒进湖水中,鱼儿们争相抢食。 他用一种神秘难测的笑容,轻轻开口: “影子,神榜公布的时机已到。” 随着影子低声回应:“诺。” 苏子默又接着感慨一声, “天下风云出此辈,江湖岁月不可摧。” 语音悠悠,余味不尽。 过了一日,一张神榜,伴随朝阳,如一道金光,挂在皇城的城墙上,为神都瞩目。 而榜单的内容,很快在神都掀起滔天巨浪。 第116章 神榜!七武神!(第三更求订阅) 金光瀑布一般的神榜,上面只书写了三个名字,但还剩下四个名额的空位。 同时神榜下方,还有蝇文小楷阐释了神榜的内容。 神榜不止一张榜单那样简单,还代表着恐怖的权势,以及在大夏王朝统治下的极大自主权力。 虽然地方实力派,本就有极大的自主权力,可是实际上是一回事,名分上又是另一回事。 神榜上三个名字,代表的权势、力量足以令天子侧目,而有了神榜给予的合法性,几乎可以说是大夏王朝名副其实的合作者,而不是治下的一员。 每一个名字在如今的世道,都能给一座城池带来深重的灾难,破坏性难以估量,甚至不要命起来,能给大夏王朝沉重的打击。 神榜共有七个名额,每一个都会被授予武神的称号,代表他们已经超脱凡人的范畴,甚至可以归类于神明一类。 故而他们可以称之为七大武神。 如今神榜上确凿的三个名字分别是: 龙虎山老天师。虽然龙虎山被夺走天师度,可是依旧没有人敢低估这个老头子,即使龙虎山处于颓势,难以如过去那般稳坐天下第一正道的交椅,可考虑到过去辉煌的历史,以及老天师的深不可测,朝廷几经商议,还是给予了龙虎山老天师最大的尊重,使其位列神榜武神。 当然,朝廷是否看出老天师想韬光养晦,却故作不知,再一次用神榜将其推上风口浪尖,那也是不得而知的事。 无论如何,老天师位列七武神,名副其实。 而且名字处于第一个。虽然没有确凿的排名,但是老天师就是大家心目中的第一武神,除非长青子复生,才能一较高下。 另一个名字世人并不陌生,那就是威震天下的阎罗殿主,阎罗要你三更死,从不留人到五更。 这是江湖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自从阎罗殿主威震天下以来,首次失手的对象便是邪君沈墨,但这无损于阎罗殿主的威名。 哪怕幽冥教名义的首领是幽冥教主,可是这位许久未曾露面,大家都怀疑他不在人世。而孟婆、判官虽然同为幽冥四巨头,可是威势上还是差阎罗殿主不少。 幽冥教在庙堂江湖,不知有多少潜藏未知的势力,在新时代更不曾落后于人,鬼知道他们还有多大的潜力没有漏出来。除了龙虎山正一观,谁敢说能压过幽冥教一头。 何况龙虎山着实显得后继无人,威势大都系在老天师身上,可以说是啃老。至于玉关子,虽然也是炼神,可能被逍遥王算计,不得不让不明真相的人看清。 总而言之,阎罗殿主位列七武神,争议极小。 而且有心人不难判断出,原本幽冥教是四大巨头,一旦阎罗殿主成为公认的七武神之一,无论名义上还是实力上,都压过孟婆、判官一头,让本来就心存裂痕的四巨头,怕是隔阂更深,即使阎罗殿主彻底压服孟婆、判官,如果幽冥教主再次出世,那么执掌教中大权的阎罗殿主,还能甘心退居其后吗?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即使阎罗殿主察觉,也没法改变。难道让他甘心和孟婆、判官平起平坐。 说不定阎罗殿主还得顺势借用神榜七武神的名头,来彻底压制孟婆、判官。 来证明阎罗殿主七武神之名,当仁不让! 这也能使得幽冥教合法化,更是宣告大夏王朝多年来对幽冥教的明面打压告一段落。 对于大夏王朝来说,承认幽冥教的名分,可以少一部分内耗,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地方反叛势力和异族入侵上,以及对妖魔乱世的事态进行遏制。 某种意义上是饮鸩止渴,却也是下策中的上策。 这一招棋对人心、局势的把控,实是令人叹服。 神都城不少士子高谈阔论,既有大骂,也有欣赏。无论如何,神榜经过人们议论纷纷,只会愈发深入人心。 而阎罗殿主之后的名额,便是邪君沈墨。 相比老天师、相比阎罗殿主,邪君沈墨的资历实是不足为道。可是综合他过去在神都的名头,与阎罗殿主过招不死,又五年后,再入神都,将拜火教主、扶桑国第一高手霜月武藏一战而下,如此辉煌的战绩,已经震动神都。 论战力将他列入阎罗殿主这个层次,即使勉强,可除了老天师、阎罗殿主这等人物,谁敢说能够压制邪君沈墨。 论风头,近年来无人能比邪君沈墨更盛。 论文采,那自是当今第一流。 论气度,自不用说。 而且综合沈墨的背景,他虽是崂山弃徒,可凭借长青子最心爱弟子以及遗嘱为崂山下一任掌教的身份,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再杀上崂山,坐上崂山掌教的宝座,何况据说沈墨是神秘的青龙会的创始者之一,又有极乐佛堂这等风头正盛的杀手组织,加上江城的地段优越,以及遍及各地的不明潜势力,还有镇魔司大统领苏子默与其自小结下的情谊,种种因素加起来,居然令人不得不震惊邪君沈墨的潜力之巨,世所罕见。 还有,以邪君沈墨今时今日之声威,足以承继来自长青子的余荫,当年长青子交游广阔,这些人脉,随着邪君沈墨的声势日渐壮大,自然能很大程度继承下来。 师为九州长者,徒岂是江城之主能概括? 纵然争议不小,可神榜已定,许多人还是无可奈何地默认,邪君沈墨还是有资格进神榜七武神之列的。 只是不免有人酸酸道一句,“邪君沈墨可以称为螭虎,非是真龙,藉师之名,当世夸耀太过也。” 螭虎,龙生九子之一。 七武神的破坏力和巨大战力当能与国家匹敌,见了天子,也大可不必低头,可以称之为真龙一般的人物。 天子为五爪金龙,七武神为三爪四爪。 言下之意,邪君沈墨还是龙生九子之一,算不得真龙。 这个论调,私下里确实有流传。 只是谁也不会犯病去请愿让大夏朝廷更改神榜。 那不是平白得罪邪君沈墨。 常年混神都的人,多少知道邪君沈墨是小心眼,如今人家风头正盛,哪里还能得罪。 明面上反对,既打朝廷的脸面,也打邪君沈墨的脸面,还想不想在神都混。 而神榜后面,还空了四个名额。 如此一来,大家都清楚,只要能有巨大声望,且实力强大能震慑天下各方势力,就有资格入神榜,成为七武神之一。 至于神榜的门槛,换个角度来说,邪君沈墨岂不正是入门的门槛? 故而大家议论纷纷之后,多少心下鄙夷:“老天师为七武神天花板,邪君沈墨当为七武神地板。” 可是如果能成为七武神地板,足以光耀后世。 多少年以后,大家只会说你乃是当世七武神,谁管你排第几,反正神榜没排名! 镇魔司内,苏子默继续洒鱼饵进入湖水,语态清悠:“鱼饵无非是名和利,钓丝是嗔和痴。世人贪婪,世情如网,稍稍抛下鱼饵,岂有不如网中之理。” “小师叔,你从前说的太对了。” 苏子默大发感慨。 潜龙榜是开胃菜,让江湖年轻一辈入修罗杀场争执不休,而神榜才是主菜。 空下四个七武神的名额,可以说将天下中老一辈人物都网罗进去。 七武神不但代表实力和名望,也是地方割据的名实大义。即使那些中老一辈人物不欲掺合进入这趟浑水,可是他们背后的势力会推着他们去争夺这七武神的大义名分。 这玩意,你若是没有,人家却有了,那就是在名分上压你一头。 届时两家势力火拼,人家有七武海的大义,说你是叛逆,你又能如何? 找朝廷评理? 朝廷巴不得你们打个天翻地覆! 大夏中枢的威权衰弱,却不是地方势力能单独抗衡,因此要壮大势力,肯定是朝别的地方势力下手。 七武神的名分,就是一把利剑。 到时候就说你是乱臣贼子,你就算喊冤,手下也会心有惴惴。 内厂督主曹天罡对于神榜的制作是有参与的,可是被苏子默用其他重要的事搪塞过去,以至于神榜出世之后,他才回过神,品味出其中奥妙。 “苏子默竟也如此歹毒了。”曹天罡对手下八大金刚之一的长生金刚说道。 长生金刚只是低着头,可没敢附和。 万一督公阴阳怪气来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也’有包括咱家。” 你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 是的话,督公说不定就生气。说不是的话,督公说咱家是内厂督主,你居然说咱家不歹毒,看来是轻视咱家。 督公喜怒无常啊。 长生金刚可不想触忌讳,不如一默! 曹天罡又自说自话,“张之淼和阎罗老儿俱是大海一般不可测量,他们位列七武神,咱家也挑不出理。只是邪君沈墨,何德何能?” 他微微一顿:“你们把他下落找出来,如此人才,咱家岂能不尽心结交一番?” 督公最后来了个大转折。 要是性急的怒火金刚,早就插口,吵吵嚷嚷要给沈墨好看了。所以如今怒火金刚执行了许多危险任务,而他长生金刚能伴在督公左右。 谁说八大金刚当不了二十年,他长生金刚就要证明自己,做一条老实不叫唤的狗,就能活得长! 长生金刚先是露出沉吟深思的神情,直到确定督公没有其他吩咐,才露出略有恍然之色,朝着督公一拜:“属下这就去寻邪君沈墨。” 第117章 收获(第4更求订阅) 谁也不知道,落水大战一惊神都,神榜位列七武神之一再惊天下的沈墨此刻正在抱天揽月楼。 而抱天揽月楼是议论沈墨最热烈的地方。 那些不敢入耳的酸话,沈墨大抵入耳,他近来脾气挺好的,纯当耳边风,但是记性也好,说酸话人的声音都记得牢牢的。 他当然不会因为别人说他坏话而报复! 他更不会学禅宗的大僧自比如来,说什么类似谤佛有罪,谤我也有罪的话。 只是顺便修炼了一下崂山的摄魂大法,无意中和那些说酸话的人对视一眼,就如过眼云烟那样清淡的对视。 连对方自己都不会注意。 只是沾上摄魂大法难免有后遗症,比如晚上会做噩梦,恰好噩梦的内容是他曾经经历的十八层地狱酷刑而已。 这绝对是巧合! 对于那些人来说,也只是在人群中看了沈墨一眼,连容貌都不太记得。 位列神榜七武神,沈墨感觉压力挺大。 好在他是比较抗压的人。 有压力,更有进步的动力,权当是修行。 难道他还能说自己不能胜任,那会打击他的自信心。 位列七武神不只是看武力,还要看名望和背后的势力,以及话题争议性。否则光论武力的话,铁肩神尼等佛门四圣未必不能上榜。 当然,铁肩神尼才不乐意上榜,因为她练了枯禅神功,平常时候根本不能出手。虽然能借用别人的真炁,却也得看人。如果是沈墨这层次的人物出手,是不可能被她借走真炁的。如果使用自己的真元那就得破功。 为了苟活下去,铁肩神尼是不可能选择破功。 沈墨虽然知晓枯禅神功的理论,可是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选择修炼的。 只是有备无患。 除开武力之外,水月庵的势力自然比不得龙虎山、幽冥教等,连崂山都比不过。 说来说去,神榜七武神目前的三位,都各有各的道理。 朝廷的榜单可不是讲什么公平公正的,终归到底要谈两个字,那就是“内幕”。 有些位置本不是一直存在的,但有了那样的人,就该有那样的位置。 其实仔细推敲七武神,老天师、阎罗殿主即使没有上神榜,依旧有神榜所提的待遇,只是没有官方认定,但事实存在。 沈墨同样如此。 而且以他的性格来说,随时可以从世俗的争斗脱身而出,确切来说,他踏入世俗的争斗并非争权夺利,本质上是为了长生。 因此,某种意义而言,沈墨比阎罗殿主、老天师更可怕。 他更不会被名利诱惑,清楚知晓自己想要什么。 苏子默自然清楚这一点。 他要的不是沈墨成为七武神去做点什么,只需要沈墨成为七武神即可,给天下人立下一个七武神的标杆,让人有追逐的目标。 往后沈墨不会缺乏挑战者。 对沈墨来说,那些挑战者岂非一个个送上门的修行经验? 人的名,树的影。 即使老天师、阎罗殿主也经历过一段不断有挑战者上门的岁月,直到再无人敢挑战为止。 过得甲子,沈墨便可以说,“当初和我交手的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啦。” “请问,我可以坐你对面吗?”一个笑容阳光的年轻人来到沈墨的座位对面。 “随便。” 沈墨回了一句。 随即传音:“我设下了隔音结界,不过这里有内厂的人,想到他们可能懂唇语,咱们还是以腹语传音入密。” 原来笑容阳光的年轻人是苏子默易容改装的,和他阴沉的气质大相庭径。 即使熟悉他的亲信,此刻也认不出他是苏子默。 谁也想不到镇魔司的大统领会和七武神之一的邪君沈墨在抱天揽月楼碰头。 “倒是巧了,内厂督主曹天罡派了长生金刚正到处找你。” “他找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这老混蛋是个疯子,可能就是想认识认识你。以前你虽然名动神都,却还不入他的眼,现在不一样了。” “别说了,被老太监盯上挺恶心的。我要的东西呢?”沈墨听到曹天罡,心中一动。可是苏子默什么人?沈墨打小看着长大的,他近来就算变化再大,再有心机,眉毛一皱,鼻子一挺,他就知道苏子默到底在想什么。 苏子默铁定在想勾起沈墨对曹天罡的兴趣。这说明苏子默打算拉他下水对付曹天罡。 局势摆在这里,镇魔司和内厂肯定不和。要是和了,皇帝就该睡不着觉。 苏子默肯定看曹天罡不顺眼。 以他自己的力量,自然对付不了曹天罡,可是有沈墨相助,那就不一样了。 这和沈墨不谋而合。 既然如此,沈墨更不能焦急,得趁机宰苏子默一顿。 至于圆意,都躺了有些日子了,不差这一天两天。何况人生实苦,圆意还未必愿意醒来。 沈墨禁不住站在圆意的角度,为他着想。 他到底不是无情人,很是在意朋友的感受。多少有些想念惊蛰了。 就这么突然,他这些天来,首次想到惊蛰! 差点就想不起来了。真正的朋友便是如此,即使久不见面,一想起他,依旧会感到折磨他的快乐。 苏子默见勾不起沈墨对曹天罡的兴趣,多少有些惆怅,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一个金丝编织的袋子:“五粒大还丹,以及一块玉珏,玉珏里有精神烙印,你凭借它可以感悟菩提心禅功,至于太和道人的手稿你得等我一段时间。” 他依依不舍的拿着袋子,沈墨一把抓去,出手如电轰雷闪,苏子默都没反应过来。 咕咚! 五粒大还丹被沈墨一把抓入嘴里,吞入腹中,立即化入五脏六腑。好东西吃到嘴里,消化完毕才算是真正的属于他。 “小师叔,你不用这么急。” “不是急,万一没效果,当场就可以找你。先不说了,等我消化一下。” 苏子默:“……” 大还丹在内脏雷音下消化,沈墨身体发出轰天价的响声,楼中的其他人根本没有听见,只是苦了坐在对面的苏子默独自承受了这份噪音。 他以手扶额,只能等沈墨运功消化大还丹之后再说。 第118章 笑傲江湖 良久之后,沈墨体内的异响才平息,他叹了口气:“效果没之前好了。” 苏子默心头一紧,“我可是一粒大还丹都没有了。” 沈墨:“瞧你这小气劲,难道你还有,我就会又找你要?” 苏子默要不是了解沈墨的为人,说不定就信了沈墨的鬼话。 “哎,你错了,你现在是半人半鬼,说的才是鬼话,我还是人。”沈墨瞧出苏子默内心的想法,补了一句。 苏子默:“没事,你迟早不是人。” 沈墨:“……” 任谁都想不到,邪君沈墨和镇魔司大统领苏子默会在抱天揽月楼里互怼,还乐此不疲。 苏子默又道:“曹天罡找你,你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不如去见一面。反正你打不过,逃还是没问题。而且这个老混蛋若非必要,其实不喜欢亲自动手。” 沈墨:“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直接开个价,只要价钱合适,皇帝我都帮你杀。不过长公主和我是多年好友,所以杀皇帝的话,还得加码!” 苏子默心里腹诽,要是多年好友,你当初咋从神都落荒而逃。 他悚然惊醒,突然发现他纠结的居然是长公主和沈墨的关系,而忽略了杀皇帝这件事。 好似杀了皇帝也没啥。 苏子默心头涌起一片凉意,因为他的想法越来越大逆不道了。 这不是他的问题。沈墨从小就跟他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chou)。” 反不反,在于君,而不在于臣。 其实究根问底,乃是他有了野心,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改造这个世界,所有挡路者都该杀。 “苏子默,一个人有了力量,如果还有足够的寿命,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要改造世界,既是慈悲心,也何尝不是内心的欲望作祟?你是见不得这个世界的污秽,犹如你自小有洁癖而已。”沈墨的话音恰然传入苏子默的脑海里。 苏子默:“那我也没有错。小师叔追求的长生,何尝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切欲望。而且你的话我得补充一点,拥有足够的力量和寿命不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得能不想做什么就能不想做什么。” “所以见不见曹天罡在于我,跟他找不找得到我没关系。当然也在于你,你开个价。” 苏子默叹了口气:“小师叔,我本以为咱们之间多少还有一点情谊。” 沈墨:“正是有情谊,我才坐在你面前跟你谈价码,不然我找曹天罡合作也不是不行。” 苏子默:“不愧是你。只要你答应跟我对付曹天罡,镇魔司的力量任你调动,你也可以公器私用,拿来做你想做的事。” 沈墨:“这只是行动上的便利,事成之后,我还另有要求。” “只要能在我承受范围,随你。”苏子默给了沈墨极大的宽松便利。 他对付曹天罡,还有一种紧迫感在驱使,因为天子身上出了问题,现在内庭的事,几乎都由曹天罡来掌控,苏子默想要见天子越来越难了。 曹天罡正是忙于内庭的掌控,才疏忽神榜的事,没有深入参与。 “好,这件事日后再议。我等着你把太和道人的手稿给我,今天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见个老朋友。” … … 到了夜晚,说书人柳逢春常来一个地方,那就是红袖招。 沈墨也在红袖招,他说的老朋友并不是柳逢春,而是有神都第一名妓之称的沈无心。 外号“神女无心,襄王有梦。” 沈无心同样是长公主的闺中密友,和沈墨认识多年。 相比柳晚晴的平平无奇,沈无心的胸怀很大,才能在琴声中体现出山之巍巍,水之洋洋。 她是当代的琴艺大家! 今天是内厂八大金刚之一的声闻金刚过寿,他虽然才四十不到,却极热衷于过寿,今夜全场的消费,由声闻金刚买单。 前提是能得到请帖。 沈墨当然能轻易拿到请帖。 曹天罡在找沈墨的同时,沈墨同样想在内厂打开突破口,最后将目标定在声闻金刚身上。 声闻金刚是沈无心的拥趸。 沈无心在神都不乏狂热粉丝。 并且没人敢强迫她,因为她明面上是长公主的闺蜜,可是真正的大人物们却清楚,当今天子曾私下见过沈无心多次。 在许多大人物眼里,她身上已经打上天子女人的烙印。 是以声闻金刚虽有权势,对沈无心更多像是舔狗一般的讨好。 当然,说不定声闻金刚更想借着沈无心的关系,来讨好皇帝。毕竟内厂的高层,少有不聪明的。 如果直接讨好皇帝,肯定招曹天罡嫉恨,所以需要曲线救国。 宴会开到兴处,声闻金刚长身而起,欣然举杯:“今天三十八贱降的日子,难得诸位大驾光临,令在下倍感荣宠,谨借一杯水酒,聊表对各位的心意。接下来,大家可以在红袖招尽情欢愉。” 最后一句话,将气氛推得更加热烈。 随后是沈无心的琴艺表演,她的琴技自是冠绝天下,即使排除她的背景,单独从琴艺而论,足以让在场九成九的人为之倾倒。 曲终人散。 沈无心到了单独的房间卸下妆容。 外面有人守候。 这种时候,她喜欢独处,不喜欢有旁人。 于是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影子时,沈无心还以为是新来不懂事的小厮之类,略有不喜:“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咱们许久未见,我一来,你就非要赶我走?好,那我走。” 声音有点熟悉,沈无心连忙回头,刚才的薄怒烟消云散,眉眼欢喜不尽,“怎么会是你。” 她赶紧捂住嘴,往四周看了一眼。 “放心说话,外面的人听不见,更不会关注房间里面的事。” 沈无心知晓他的本事,自然放下担心。 “你带我走吧。” 沈墨摇摇头,“咱们不合适。你忘了我说过,我已经是一个老男人了,你还年轻。” “可是,咱们才相差不过五岁而已。” “哦,是吗,我只记得我认识你时你才十八,便一直以为你是这个年纪。而我,那时候心已经很老了。” 沈无心捧腹弯腰笑起来,山川起伏。 “你永远都是这样有趣,哪怕我知道你是装出来的,可就是开心。难怪长公主说你是甘蔗,吃的时候,就是很甜。哪怕最后吐出来的全是渣滓,可还是想吃。她还给你取了个外号叫‘渣男’。” “咱们相处的时候,还是不要提其他女人为好。” 沈无心嘻嘻一笑,在外人面前她清高孤傲,可是在沈墨面前,她根本不必掩饰什么。 “虽然知道你是在避忌,可我还是开心。说吧,你来神都肯定有一段日子了,现在才来找我,怕不是为了看望老朋友。哎,错了,你就没当我是朋友。可我总是没法拒绝你的。好在我总算对你有利用价值,否则你也不会来见我。” 女人就很奇怪,一个男人存心利用她,把她当成工具,她心里纵有再多的委屈,可当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会忘了男人的种种不好。 反而像声闻金刚这样的舔狗,她从来是不屑一顾。 对于沈无心而言,沈墨永远能给她新鲜刺激,且不可捉摸,像是一道不可解开的谜题。这是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没法给她的感受。 “如果在沈墨眼里,你是一文不值,那你会伤心的。所以我起码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找借口来利用你。否则以我七武神的地位,想办什么事,有的是人帮我办。我来找你,岂非证明你在我这跟一般人不一样。” 沈无心莞尔,“你总有说不尽的道理,可确确实实你说啥我都喜欢听。今天声闻金刚在红袖招开宴会,你的目标是他?” 沈墨:“所以说咱们是知音。现在你的后台又多一位了,那就是七武神之一的邪君沈墨。近来曹天罡派人在找我。这个机会你可以给声闻金刚。让他通过你来找到我。说起来,你还得谢我。神都城内,你将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 沈无心笑意盈盈:“好的,我至尊无上的七武神大人。” “他们要找我的时候,你就弹奏‘清心普善咒’,这一曲琴箫合奏的‘清心普善咒’,其中笑傲江湖的意境,当今世上,只有你弹得最有味道。我不会听错的。” “好。” … … 说书人柳逢春离开了红袖招,来到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早就有人在跳舞,步伐诡异,身姿扭曲,神态疯狂。 这是一个神秘瘆人的祭祀舞蹈。 柳逢春等了好一会,对方才停止祭舞。 同时身上流出不同寻常的鬼魅邪气。 仿佛通过刚才那样的祭舞,他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这一切落在暗中观察的沈墨眼中,多日以来,柳逢春终于做出了异常的举动。 老头儿竟十分恭敬地向对方行了一礼, “拜见老祖。” 这让沈墨暗自一惊,柳逢春年纪近百,他口中的老祖会是什么样的存在,柳逢春来到神都,看来和这个老祖脱不开干系。 第119章 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有缝尸人的下落了吗?”神秘的“老祖”开口询问。 柳逢春毕恭毕敬:“有一点眉目。听说在龙虎山时,君子剑苏子清将崆峒赵无极大卸八块,可是我最近调查到,赵无极出现在神都,而且身体完好。料来是缝尸人的手笔。” “嗯,只有缝尸人才能把我的身体拼接完好,如果你找到了缝尸人,在他给我拼接好身体之后,我会赐你一枚道果。”神秘的“老祖”语声中流露出一丝欣喜。 “多谢老祖。”柳逢春不惊不喜一拜。 沈墨心里涌起一丝异样,“赐下一枚道果?” 天师度便是神通蜕变出的道果。这神秘“老祖”居然能赐下一枚道果,不只是口气大,还是另有玄机。 要知道龙虎山是已经传承数千年的玄门第一正派,天师度却仍能是龙虎山的镇山之宝,足见道果的珍贵。 沈墨很怀疑对方口中的“道果”绝不是天师度这样的正品。 还有赵无极,果然如他所料,赵无极的死亡确实有玄机。 死而复生?缝尸人拼接尸体? 沈墨没有事先找柳逢春果然是对的,否则很难听闻这等隐秘。 “你是不信老祖能赐你道果?你可知老祖我既是赊刀人的祖师,又还有另一个称号。”神秘“老祖”瞧见柳逢春的敷衍态度。 柳逢春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赊刀老祖实是无可奈何,但对方确实知悉赊刀人的隐秘,令他难以摆脱,唯有暂时听命行事。 似乎极乐佛堂的黑狐王略知一点赊刀人老祖的来历,可是极为忌惮,警告他暂时不要和赊刀老祖翻脸,除非有它主上邪君沈墨的帮忙。 因为要对付赊刀老祖,正常的神通绝学很难奏效,唯有柴刀那等事物,才有可能真正伤害到对方。 “还请老祖示下!” 赊刀老祖露出神秘的微笑:“赊道人,道果的道!相比你听闻过这样的传说。” 柳逢春露出惊恐的神情,“原来老祖你竟是……” 赊刀老祖打断了他的话,突然幽幽地说:“躲在外面的朋友,夜深风大,不如进来一叙。” 沈墨不为所动。 凭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境界,加上大智经对周围气流的把控,对方绝不可能发现他。 多半是使诈。 赊刀老祖看向左边的院墙,眸光露出恐怖的气息,声音微微一沉,“出来吧。” 院墙倒塌,露出一个白袍文士。 沈墨心中一动,原来是赵普法。 因为沈墨的注意力完全被赊刀老祖牵扯,居然没有发现赵普法早他之前就到了这里,当然这和赵普法的白莲大法又进入一个新境地有关。 当然,赵普法一贯深不可测,沈墨迄今为止,仍旧没有和赵普法交过手,自然不清楚老朋友具体有多少斤两。 若是赵普法有心,七武神中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同时沈墨内心开始思量,似乎可以拉赵普法下水,跟他和苏子默一起对付曹天罡。 想来都有趣,一个崂山弃徒,一个大反贼,皆和苏子默的身份形成天然的对立,结果却很有可能一起合作。 另外,沈墨要对付曹天罡,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好兄弟圆意,可圆意难道就不是赵普法至亲至爱的好师弟? 拉赵普法下水,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休想逃避责任。 沈墨不许赵普法如此没有担当! 赵普法自然没有想到他隐藏如此之深,依旧被赊刀老祖发现,“前辈打扰了,在下和柳老先生乃是熟识,偶然见到他,所以想着跟他打个招呼,只是见到前辈和柳老先生似有要事商议,方才不敢搅扰。” 赵普法客客气气。 面对赊刀老祖的诡异莫测,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和沈墨一样,发现柳逢春在神都出现,且有一点不对劲,才暗中观察。因为抱天揽月楼人流混杂,且赵普法极会易容乔装,并极致收敛气息,导致两人并没有发现彼此出现在抱天揽月楼。 这一次,赵普法通过别的途径比沈墨先发现这个小院,并在沈墨跟踪柳逢春之前,来到院墙外,收敛气息,融入环境。 若是他比沈墨后来,决计是不能瞒过沈墨的。 赊刀老祖:“你的白莲大法已经登峰造极,且另辟奇径,神我合一。若不是老祖我本能觉察到一点危险,自然是发现不了你的。” 他微微沉吟,忽地摇头:“不对劲,只有你,还不至于让老祖感到危险,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身上蓦地爆发出毁天灭地一般的气息,波澜一般朝四面八方散开,却恰好能避开柳逢春。 尘土飞扬。 而沈墨被逼迫现身,尘埃很快落定,沈墨向着赵普法微微笑着:“赵兄,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赵普法本来对赊刀老祖颇有忌惮,见到沈墨出现,禁不住心里一松,“沈兄。” 赊刀老祖见两人竟认识,神情愈发阴沉不定,看向沈墨:“你就是邪君沈墨?” 他可怕的目光不住打量沈墨,无形的精神波动生出,可是落在沈墨神魂上,却如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赊刀老祖暗自惊骇,以他之能,如何瞧不出这邪君沈墨身上有一门神通能护住神魂,化解精神异术的攻击。 要知道,他肉身尚未拼接完整,一身所能,大半体现在精神攻伐上,如此一来,沈墨对他的危险自是大大提升。 “正是在下。这位柳老先生是在下故交。人生之喜。莫过于他乡遇故知。今夜能遇到两个故知,实在欢喜。所以我们打算先走一步,找个地方小聚。”他言语柔和,实则颇为强硬,那就是要带走柳逢春。 赊刀老祖在柳逢春身上有重大布局,岂能任由沈墨将其带走。 他露出神秘瘆人的笑容,“听说你位居神榜七武神之列,那就让老祖领教一下你是否名副其实。” 他本是强大古老的人物,刚刚苏醒不久,在没有吃亏前,如何能让区区后辈给吓着。 沈墨微微冷笑,又对赵普法使了个眼色,“赵兄,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咱们就不跟他客气了,一起动手吧。” 赊刀老祖面容一僵。 他印象里,这等地位尊崇,且又年少的神通者,无不气盛,甚至可以说是傲气冲天,个个以为是天地间的主角,恨不得一个打十个。哪有这样的! 难道,时代当真变了? 第120章 百步神拳,化血神刀!(第3更求订阅) 天地间寒意大作,雪花降临。 周围的院墙倒塌,残枝败木上全数笼罩着一层冰霜。在月光下,分外迷人。 残破的小院,一下子来到冰天雪地里。 又是一场大雪! “雪飘人间!” 有人远远观望到小院这边的动静。邪君沈墨“雪飘人间”的绝世剑法,早已为人所知。 那一次,雪飘人间斩杀了扶桑国第一高手霜月武藏。 沈墨手中是一把充满魔性的东洋刀,那是霜月。 似剑非剑,似刀非刀。 霜月和雪飘人间有种完美的锲合,尤其是在这场身心投入的战斗中,使沈墨心里滋生出别样的情绪,好似天地间冥冥中的冰雪法则朝他展示。 赵普法眼中眸光大盛,周身浮起朵朵白莲,配合天地间大作的寒气,点出一指。 “杀生指!” 赊刀老祖显然认出对方这一指的来历。 这是白莲大法里一招极其可怕的神通,练到极致,可以结出杀生道果。 面对沈墨的雪飘人间,赊刀老祖已经大为忌惮,赵普法再掺合一道杀生指,让赊刀老祖压力更是陡增。 “现在的年轻人如此可怕了吗。” 饶是赊刀老祖强大又古老,降临神都之后,面对当世两大高手的围攻,不得不生出落伍于时代的滋味。 赵普法杀生一指,犹如神灵审判,无可逃避。 沈墨雪飘人间,营造出冰天雪地的领域,更是将赊刀老祖的退路锁死。 并世两大强者在联手之后有绝对的自信,哪怕是阎罗殿主亲临,也要让对方铩羽而归。 何况这故作神秘的赊刀老祖。 旧时代的老东西,该当落幕,更不该挡他们的路。 若没有这份自信,赵普法便不是赵普法,邪君沈墨便不是邪君沈墨。 赊刀老祖根本没有从他眼中的两大“年轻高手”身上得到丝毫尊重。 可恶! 赊刀老祖面对“雪飘人间”的剑意封锁,浑身爆发出阴沉的青光,荡开周围的寒意,一拳轰出。 同时他的身体出现可怕的龟裂。 到底不是他自己的躯壳,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赊刀老祖丝毫没有关心躯壳的问题。 这是尊严之战。 “百步神拳!” 这一拳锲合了天地间的玄理,乃是神道中的杀招,无视时空阻隔,百步神拳直接对上赵普法的杀生指。 可是雪飘人间的朵朵雪花附着在神拳之上,令他很快有举步维艰的感觉。当神拳触碰到杀生指时,雪花格外沉重。 百步神拳像是绑上枷锁,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赊刀老祖口吐奇怪的玄音,赫然有摄魂夺魄的效果,玄音的对象正是赵普法,可是赵普法早有防备,朵朵白莲护住自身,消减了玄音的大部分威能。 虽则如此,他依然有一点目眩神迷。 赊刀老祖抓住这一点间隙,一拳打散杀生指,仿佛一道鬼影,居然想要冲破雪飘人间的封锁。 原来短短交击下,以赊刀老祖的见识,已经感到事不可为。 不得不服老! 等他找到缝尸人,拼接好身体之后,才是找两个臭小子算账的时候! 这笔账先记着。 赊刀老祖历经大风大浪,没有因为年轻人的不尊重恼羞成怒,以至于失去理智,果断干脆地转进如风。 强大古老的又一个特征那就是见风使舵。 否则不可能在旧时代的大劫下没有泯灭,等到新时代的“复苏”。 可是刚刚冲破雪飘人间的封锁,一把生锈的柴刀出现,拦阻赊刀老祖的去路。 见到柴刀时,赊刀老祖悚然一惊。 危险感急剧上升。 他如何不知柴刀的可怕。 这一刀早就算计到他的动向,在外界看来不是柴刀拦阻赊刀老祖的去路,而是赊刀老祖撞上柴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赊刀老祖忽地爆炸,恐怖惊人的血气化为一刀,迎上柴刀。 “魔道神通,化血神刀!” 血色刀光极其骇人,荡开气流,怨毒阴冷,刀声像极了鬼魂的哭泣。 柴刀生出青红色的电芒迎上血色刀光。 一道黑影趁着柴刀和血色刀光碰撞,冲天而起,试图融入夜色,逃之夭夭。 此时,一只墨青色的小蛇如雷轰电闪蹿出,对着黑影咬了一口。 夜空中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但黑影没有任何停留,强忍着疼痛,速度陡然再增加一倍,眨眼不到,彻底消隐无踪。 墨青色小蛇回到沈墨的袍袖里,神态萎靡,显然咬了黑影一口,它也不是很好受。 雪飘人间的气息缓慢消散。 沈墨和赵普法相对而视,摇了摇头。 “应该是法相级数的老怪物,不过经此一役,他必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兴风作浪。”赵普法丝毫没有挫败感,反而有些兴奋。即使赊刀老祖仅是降临,而非真身,可他和沈墨联手能对其造成损伤,足以见得他和沈墨的战力均自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当然,刚才这一战的出力,沈墨更大。 可是他功劳自也不小,抗住了赊刀老祖的第一波攻势。 但也从这判断出,赊刀老祖眼中,赵普法是更好的突破口。 “终究还是差沈兄一点。”赵普法有些感慨。 沈墨:“未必是一点。” 他收回柴刀,装进道服里的玉盒图案。 霜月成为道衣腰部的一个图案,冰雪之意明显。 雪飘人间,墨青色小蛇加上柴刀,以及黑莲和天师度源源不断转化的元气,再次对上阎罗殿主,即使没有铁肩神尼的震慑,沈墨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只是境界上和阎罗殿主仍有不可逾越的差距。 但他还年轻,阎罗殿主已经老了,随着沈墨的日益强大,老家伙们会颤栗恐惧的。 且因为沈墨可怕的战力,他们几乎没机会扼杀正不停成长的沈墨。 他终究要让世人明白,邪君沈墨可不是什么七武神地板。 当然,要是赵普法进入神榜,位列七武神,那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地板! 赵普法不由酸了一句:“沈兄位列七武神,咱们的差距确实不只是一点。” 视争夺天下为人生最重要的一场游戏的赵普法,对于沈墨位列七武神,由此得来的巨大声望,多少有一点羡慕。 他甚至在思考筹码,要不要请沈墨配合他演一场戏,来个公开对决,战胜沈墨,强势进入神榜,成为七武神。 细下想来,确实有可行性,但是代价肯定不小。 赵普法有些惆怅,以沈墨的性格,多半不会给他来个优惠。算了,先哄哄他,趁着哪天沈墨心情大好,开个合适的加码,沈墨未必不肯答应。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到时候公开对决,还可以开个赌盘,操纵一下盘口,甚至连付给沈墨的价码都能赚回来。 赵普法脑子灵活,一想这事,确实很有操作性。 要知道,三十年前紫禁城惊世一战,其实也是江湖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赌局。 虽然前辈高人,不好置喙。 可是当时决战之前,先是传出西门恨娶妻生子的消息,令大家很不看好西门恨,本来势均力敌的盘口出现大变。 后来叶飞仙身受重伤的消息走漏,又导致盘口出现惊人的转变,过一段时间暴露出叶飞仙受伤是假象,盘口接着一变…… 总之决战之前,攒足了戏码,一波接一波,吸引所有人目光,才搞出了这一场江湖百年来最大的赌局。 赵普法向来是个阴谋论者,当然觉得当时这场决战有太多隐情,光是一场赌局,就能让神都那些大人物吃饱喝足。 三十年时光,足以让许多真相掩埋。 赵普法学一下前人故智,也不是不行。 但需要沈墨配合。 先不急,慢慢试探。 同时,他还得先考虑另一件事,内厂八大金刚之四到了西北,联合西北军,对他明教造成重大的打击。追根到底是拜火教不要脸,投靠了内厂,甘为朝廷鹰犬,让明教的发展受到极大的阻碍。 至于拜火教的圣灵,行动受到极大的限制,每一次离开拜火教总坛,都会有极大的损耗,所以赵普法不是很担心。 他这次来神都,主要还是想切断内厂对拜火教的援助。 想要对付内厂,同样少不了沈墨的帮助。 通过沈墨这条线,搭上镇魔司大统领苏子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和苏子默也不是不能合作。 这一笔账也不好算。 得用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沈墨帮他穿针引线和苏子默达成合作呢。让他这大反贼和苏子默直接合作,苏子默肯定不可能答应,沈墨是最好的中间人,再合适不过。 沈墨肯定能意识到他的重要性,狮子大张口是必然的。 头疼! 赵普法思绪乱飞。 柳逢春终于缓过劲来,年纪大了,即使被战斗的余波波及,也得运一会功。 “沈墨,赵教主,多谢相救。要不是你们,老头儿怕是从此跟逍遥自在彻底无缘了。咱们找个地方去喝酒。” 柳逢春脱得大难,心情甚好。 沈墨:“正要向前辈请教,这赊刀老祖自称赊道人,有什么说法。” 他感兴趣的是赊刀老祖口中的道果。 柳逢春是知晓许多秘密的,有这样一个老人在身边,能解答沈墨许多疑惑,大家又是故交,所以沈墨自然要救下他。 “好,走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打边炉不错。”柳逢春直接化身神都的老饕。 第121章 三尸脑神丹 气浪卷起三人。 临走前,沈墨眸光灿灿如星,扫了下方一眼,让那些暗夜里观望的人,能得以和传说中的邪君沈墨,有过短暂的对视。 邪君的目光,如春雨无分彼此地落在每一个暗夜观望的人眼中。 一时之间,他们竟忘了言语。 良久之后,这些人才散去,分别禀报今夜的所见所闻。经历过一场疲劳的禀报后,每个人都疲累至极,随后进入一场“噩梦”。 邪君的邪异恐怖,自然也由经历噩梦的人们再次扩散。 果真没有取错的外号呢! … … 偏僻的小楼! 打边炉的地方也叫小楼。 三人点好酒菜,柳逢春笑着说:“不愧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邪君沈墨,你过去在神都没有白混,这么偏僻的地方,我一说名字,你就找到了。” 对于老头儿来说,沈墨冠绝神都的本事在能轻易找到“小楼”这样的偏僻却又口味殊奇中体现出来。 沈墨用真炁温了一壶酒,不疾不徐地分酒,动作轻缓柔和,颇合天地玄理。这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修行越深,行为举止将越会诠释出“道”来,除非刻意收敛。 当然,这种玄妙,更需要有高明的见识才能观察到。 恰好柳逢春和赵普法都有这样高明的见识。 赵普法有更深的感慨,若论战力,他和沈墨相去不远,抛开柴刀、霜月以及沈墨的道衣上那条小蛇等等外物不谈,赤手空拳,他觉得有机会五五开。 可是对天地之道的感悟,他确实差沈墨这样正宗的炼神不少。 而且在他的感知里,沈墨比传统的炼神更特殊,无论精神还是肉身,都能体现出一种“万物与我齐一”的道韵,这是他在其他正统炼神上没有见到的。 这是令赵普法感到疑惑之处。 为何沈墨的炼神如此特殊? 可惜关于修行的秘密,除非本人透露,旁人最好不要太过好奇。否则会被认为是一种敌意。 赵普法很讲规矩。 再如何好奇,都不会问。 他如此,柳逢春同样如此。 确切的说,柳逢春的好奇心在沈墨分酒的动作上。 一套动作下来,使人神怡气静。 道门上乘玄功的妙旨,似乎都蕴藏在这一套平淡无奇的动作中,如果原封不动地记忆住,天资悟性高的修炼者,甚至能从其中悟出一套不错的武学来。 酒是新醅绿蚁酒,上面自然有浮沫,经过沈墨真炁的温养,散发出迷人至极的酒香。 “请。”沈墨先举起酒杯。 三人对饮。 一边喝酒,一边开吃。 过了好一会,气氛才烘开。 柳逢春提到了赊刀老祖的赊道人:“在正常的修行道路里,道果来自神通,但是赊道人赐下的道果,并非如此。它取自鬼神,经过一种特殊的方式,寄生在人体内。这种‘道果’像是南疆的蛊虫,如果失去赊道人的加持,‘道果’便会反噬宿主,带走宿主的一切,回到赊道人身上。当然,如果有赊道人的力量加持,道果比神将体内的鬼身安分许多,宿主可以随意借用‘道果’的力量,甚至凭借‘道果’来修行。直到借用‘道果’的力量生出的反噬之力打破了赊道人的加持,届时劫难便来了。” 沈墨沉吟,这倒是和道心种魔大法的魔种很像,只不过没有魔种那种高深玄妙,能无限激发人的潜能。 赵普法笑了笑:“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可怕的手段,倒是让我颇受启发。在下于毒药一道颇有苦功,可以凭此原理,制造一种阴损至极的毒药。” 他向柳逢春敬了一杯酒。 这是赵普法独特的地方,在熟悉的人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邪恶的一面。 他独霸一方,开创明教这样的基业,没有狠辣手段是不可能的。 柳逢春:“不要谢我,我可不想背这业障。” 赵普法脸含笑容,“我要使用,也是用在心术不正的人身上,前辈放心,即使作孽,也算不到你身上,我不会跟别人说是受到你的启发。” 柳逢春呵呵笑道:“如此就好,话说可否方便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制作毒药?我这个人对各种奇闻异事,最是好奇。” 他是犯了说书人的职业病,同时很清楚赵普法不会介意他的好奇,因为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赵普法自是毫无隐瞒,尤其是有沈墨在,更需要坦诚以待,博得沈墨的好感,沈墨家业也不小,说不定还能用上,便做个顺水人情。 他轻笑一声,“我打算以三种尸虫入药,服食后一无异状,但到了每年端阳节前后,尸虫将会躁动不安,若不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便会脱伏而出。一经入脑,服此药者行动便如鬼似妖,六亲不认。只是还没想好名字。” 沈墨心想:“你这玩意也太耳熟了。” 柳逢春指了指沈墨:“有他在,还愁名字不好取?” 沈墨于是随口回道:“那就叫三尸脑神丹。” 赵普法仔细咂摸,果是回味无穷,“沈兄大才。” 这倒不是拍马屁,确实诚心诚意。 沈墨笑了笑,举杯,又问了柳逢春一些赊刀老祖的事,于是柳逢春把所知的事都告诉了他。 最后沈墨才问极乐佛堂和黑狐王的事。 “极乐佛堂是黑狐王操持的,它肯定不敢背叛你,只是最近确实给人盯上了。此事和拜火教有关系。” “拜火教?” 柳逢春唏嘘一声,“拜火教教主虽然死在你手上,可是他们很快有了新任教主,或者说你杀死那个,本来就是弃子。 拜火教的圣灵乃是魔界四圣之一的朱煌,而它手下曾有三大魔使,分别是天魔使、地魔使、人魔使,这三位曾各自祸乱世间,被道佛的高人镇压,黑狐王正是曾经的地魔使。 拜火教的新任教主自称地藏,来历神秘莫测,如今和朱煌达成合作,要追回已经和朱煌离心的三大魔使。黑狐王正是他第一个目标,同时也是鱼饵,等待你去找黑狐王,落入他们的网中。这些事大部分是赊刀老祖透露给我的。” 第122章 藏镜人 沈墨心里微微一动,地藏在民间神话里其实就是幽冥教主,难道这个地藏会和幽冥教有关? 幽冥教的势力远比拜火教要大。 所以沈墨不认为“地藏”就是幽冥教教主,可是两者会不会有关联呢?又或者这个地藏是幽冥教主的化身、传人? 他随口又问:“还有少部分消息是前辈自己打探到的?” 柳逢春微微一笑:“既是,也不是。我被困在竹林有一段时间,消息不如以往那样灵通。你问过过去的典故,我头头是道,现今的事,了解得并不清楚。但是我们说书人中背后总有一个能提供江湖情报的人物。正如我们有说书人的代号一样,他们也有代号,会将消息提供给我们。” “莫非江湖传闻是真的?有一类叫‘无不知’的人隐藏在说书人幕后?”沈墨微微沉吟。 “无不知”是一个代号,意思是对于江湖中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无所不知,类似江湖百晓生一样的存在。 在所有传说中,“无不知”会拜一尊祖师,叫做“藏镜人”。 那是许久以前,策划了许多江湖浩劫的幕后黑手。 后来藏镜人身份被揭穿,遭到江湖大派群起而攻之,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藏镜人座下的“无不知”们便日渐湮灭无闻。 柳逢春:“无不知的传承一直没有断,但新出现的无不知,已经不是我过去认识那个。不过你要找他比我容易。” 沈墨微微一奇:“什么原因?” 柳逢春暧昧地笑了笑:“你和沈无心的风流往事在神都城里流传了不少版本,听说你当初亲自在琴音小筑和她相处三天三夜,别说只为了教她弹琴?其实神都私底下都传,你和皇帝老儿是同道中人。而且你先来,皇帝老儿后到。” 沈墨直接略过柳逢春的八卦:“这么说来,无不知和沈无心关系密切?” 柳逢春:“不是关系密切,即使我要找无不知,也得通过沈无心。无不知经常偷听沈无心弹琴。” 沈墨:“没想到神都现在有意思的事情真是不少,时代果然变了,从前隐藏在江湖暗处的面孔,要一一浮现。” 对沈墨来说,从前的江湖可以用风云一来形容,现在已经有快进到风云二、风云三的苗头。 但有所不同的是,老天师、阎罗殿主等人依旧是站在巅峰。 同时,这些过去名声不显,却又突然出现的诡异人物,多少沾点妖魔鬼神之道。 旧法的修炼,无论如何都要经历生死磨砺,力量的获取难以一蹴而就。 所以是隐藏不住的。 又和柳逢春了解一些事之后,沈墨方才把话题一转: “赵兄来神都是为了拜火教和内厂的事?” 苏子默跟沈墨提过,拜火教最近和内厂走得很近,有了内厂的帮助,想必赵普法在和拜火教的斗力中难以沾到便宜。 同时沈墨从赵普法尚有闲情跟他喝酒来看,足见拜火教没有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只是多少让赵普法有些坐不住,才来神都破局。 这显示出所谓的拜火教圣灵,也就是魔界四圣之一的朱煌并不能轻易外出,否则以魔界四圣的名头,怕是赵普法难以抵挡。 如此看来,朱煌暂时不足为虑。 赵普法:“看来沈兄见过苏子默了?” 拜火教和内厂勾结的事很隐秘,要不是事关己身,且在拜火教有内应,赵普法都很难知晓拜火教近来的神秘帮手乃是内厂八大金刚之四。 神都中,能如此清楚内厂动向的自然只有镇魔司。 沈墨见过苏子默,对赵普法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 沈墨闻弦歌而知雅意,“原来赵兄想请我当中间人,借用镇魔司的力量,打击内厂,使其无暇顾及拜火教的事。先说好,请我做事的价码可不低。” 沈墨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运气,他还想着拉赵普法下水对付曹天罡,没想到赵普法赶着送上来。 不过这也是赵普法该做的,圆意的事赵普法该出力。 沈墨和圆意不过是萍水相逢,赵普法可是看着圆意长大的嫡亲师兄! 同时此事让沈墨意识到,内厂对拜火教的支持不小,那么意味着在神都的力量有所空虚。 这也是机会! 五年之期已到,沈墨是时候召集隐藏在神都的旧部了。 此来神都召旧部,指挥若定斩天罡! 哎,他本来和曹天罡也是无冤无仇,要怪就怪圆意需要他练成阳五雷来拯救,偏偏阳五雷又需要天罡童子气才能练成。 只能说造化弄人! 赵普法不知为何,瞧着沈墨笑意,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猎物自行走进了陷阱,可是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总不能沈墨一早就打算对付曹天罡? 不应该啊。 他和曹天罡无冤无仇。 难道是苏子默请沈墨帮他对付曹天罡。 赵普法:“看来苏大统领已经请沈兄帮他对付曹天罡了?咱们这是不谋而合。” 沈墨心想:“你倒是心眼转得快,这么快就猜出部分真相。” 沈墨故作淡定:“赵兄高见,只是我尚未答应。” 赵普法笑了笑:“一门杀生指相赠,再多没有了。” 沈墨心知赵普法猜到他和苏子默的猫腻后,能出一门杀生指,已经不错,“赵兄客气了。” 柳逢春却已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当世两大小阴比谈论大事,柳逢春可不想听进耳朵,这是麻烦。 反正无论两个臭小子信不信,他老人家如今耳聋眼花,而且已经睡着了。 沈墨和赵普法相视一笑,“看来这一顿只能给柳前辈买单。” 沈墨早已设下隔音结界,所以不怕小楼有人偷听。至于柳逢春,沈墨没有避忌,除却信任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柳逢春在内厂有关系,如果泄露消息的话,还可以将计就计。 赵普法自然明白沈墨的想法。 … … 离开小楼,沈墨又换了一身行头。第二日又去抱天揽月楼,然后准备呆到晚上,开始召唤旧部。 期间苏子默又一次出现。 无论苏子默如何易容乔装,沈墨总是能认出他,关键在于柴刀的感应,这是苏子默如何都瞒不过的。 沈墨知道苏子默是来找他,传音叫他过来,相对而坐。 苏子默仍是腹语传音:“你今天能不能用苏子清的身份露面一次?” 第123章 我能来,是给足你们面子 “露面?” “准确的说是见一个人。”苏子默的语气,罕见地有点吞吐。 “谁?你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是长公主。” 苏子默:“不错。” “不见。” “一粒大还丹。” “你上次还说一粒都没有了,你骗我?” “两粒,实在不行,我另外找人假扮。” “算了,我去。你先给我大还丹。” 苏子默很是干脆取出两粒大还丹,这次沈墨跟上次一样直接吞进肚子里,他不由叹口气,效果弱了许多。 炼化完毕,沈墨问:“长公主为什么要见苏子清?” 对他来说,先要到大还丹是首要的,实在事情棘手,还可以再赖账嘛,吃进肚子的东西还能吐出来? 顶多帮苏子默对付曹天罡的时候,他价码给低一点。 “因为苏子清的母亲和长公主很要好,找到长公主头上,非要确定子清是否还活着。”苏子默接着补充了一句,“她也找过我,我说我不知道。” “看来你现在有求于长公主,所以没法拒绝。只是他母亲怎么会怀疑苏子清是否还活着?” 苏子默:“我婶婶说知子莫若母,她知晓苏子清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龙虎山杀死崆峒派的传人赵无极,所以她怀疑苏子清早已遇害,因此求到长公主头上。长公主知道后,就让我一定把苏子清带去见她。当然,只要她确定你是苏子清即可,不必见我我婶婶。” 沈墨:“所以其实是长公主想见‘苏子清’,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苏子默:“我不知道,但你最好跟我去一趟。” 沈墨:“走吧。” … … 神都的南湖是晋阳长公主府邸的内湖,风景极好。 沈墨控制脸部肌肉和身体骨骼,变幻成苏子清的容貌打扮和身材,和苏子默来到南湖,长公主打算在湖心亭见他,如此四周一览无余,不怕有人隐藏偷听,甚至连水底都有镇魔卫排查过。 当然,有沈墨和苏子默并世两大高手在此,除非阎罗殿主那等人物纡尊降贵来偷听,否则旁人是瞒不过去的。 湖心亭传出琴声。 琴声很熟悉,是沈无心弹奏的。 琴声伴有歌声,歌词很熟悉,那是沈墨曾经在神都抄诗装逼用过的一首词——《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琴声配合上沈无心天籁般的歌声,可谓双绝。 湖心亭,两个女人。 沈无心如空谷幽兰,清傲孤高;长公主灿若玫瑰,明**人。而且从外表来看,长公主还颇有少女感,看起来比沈无心还年轻一点。 可是……可是沈墨清楚,她已经老女人了。 沈无心是大姑娘,长公主是老女人! 轻舟靠近湖心亭,苏子默和沈墨到了亭子间。 “拜见殿下。” 沈墨看在两粒大还丹的份上,老实见礼。他展示出极高的职业素养。 邪君一拜,价值两粒大还丹。 这笔账要算清楚,以后谁要是受他一拜,那就是欠了两粒大还丹。到时候做个账本,等他势力足够大的时候,拿给黑狐王,让它去收账。 长公主眉眼带笑问他:“吃过午饭没?” 也不等他回答,招呼手,有精妙的机关傀儡出来,摆好一个白瓷碗,那是一碗青翠透亮的莼菜羹。 “吃吧。” 沈墨默默的吃完。 长公主托着腮,看他吃完。 “好了,你走吧。” “好。” 沈无心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苏子默和沈墨告退。 苏子清出现在长公主府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在神都引起一阵波澜。 … … 琴音小筑,沈无心弹奏起那一首《笑傲江湖》,沈墨很喜欢她弹奏这一曲。 沈无心弹琴时的纯粹就和沈墨对长生的纯粹是一样的。 这首《笑傲江湖》自沈无心学会以来,只弹给沈墨听过。非知音不奏也,谁都不能勉强,包括皇帝。 当然,皇帝从来不勉强她做任何事,甚至没有碰过她。有时候她觉得皇帝看她的目光,居然有一分说不清的慈爱。 说起来,她和长公主如此情投意合,也有心理上的天然亲近之感。难道她和皇室有缘? 而且皇帝每次来,都是一身道服。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是皇帝最喜欢念诵的诗词。 也是沈墨以前对她念过的。 有时候,她恍然觉得皇帝和沈墨竟有些神似。 一首《笑傲江湖》终于弹奏完毕,夜色正朦胧。 沈墨终于出现。 可能他已经来了许久,只是不想打扰沈无心弹琴。一首曲子,既然有始那就得有终。 如同一个故事,既然开了头,那总该有个结尾。 沈墨不喜欢太监。 “你来了,吃晚饭了吗?”沈无心随便找个话题。 沈墨:“吃了午饭。” 沈无心笑着说:“我猜是莼菜羹。” 沈墨不置可否:“你认出我,还是早知道是我?” “咱们是知音,虽然长公主没说,可我就是知道是你。她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沈无心耍了小小的心机,长公主是一早就知道,可沈无心是无论如何都知道是沈墨。 她和沈墨是知音,可长公主和沈墨什么都不是! 其实中午沈墨走后,长公主有些惆怅,沈无心陪了她很久,还逗她开心。 可是,见了沈墨,她心里满是长公主的不好。 一个老女人而已! “除了内厂镇魔司以外,皇室还有一股暗中的势力。外界称他们为大内密探,而他们世世代代皆为大内密探,又自称保龙一族。这股势力,是否也听命于长公主?” “不错。” “看来大内密探的实力很强,难怪苏子默都要敬长公主几分,甚至还有求于她。所以长公主到底什么态度?” “其实她的态度取决于陛下。近来陛下越来越不喜欢见人,宫外只有长公主能时常见到他。而且现在陛下都不早朝了,君臣隔阂日深。” 沈墨略作沉吟:“你上一次见天子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和往常一样。” “好吧,怎么声闻金刚还没有来?” 沈无心:“我跟他们说了差不多这个时间你会到,不知他们为何还没来。” 沈无心恨不得他们不来,如此就可以多和沈墨单独相处。 沈墨面色如常,又和沈无心闲聊,问她“无不知”的事。 “你说他啊,他就是一个喜欢听我弹琴的人,还送了我一个风铃,你瞧这风铃摇不响的,可是一旦响起,就说明他来了。你放心,我只是当他是个普通朋友。只是他身份确实很神秘,许多人想找他,都只能通过我。如果我弹琴时,风铃响起,就证明他来了,那么别人就能找到他。所以我也不能保证,他到底来不来。” 沈无心取出一个紫色的铃铛。 “话说这铃铛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 沈无心露出一抹异样的神色:“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铃铛声像潮水声。可惜只有他来了,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我都不好模拟给你听,因为太豪气了。你知道的,我到底是个十八岁的娇弱少女。” “你都快三十了。” 沈无心:“??” 她忽然有些累了,不爱了。明明先去还说只记得她是十八岁的。 更可怕的是,沈墨这样说,难道是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吗?好可怕! 外面传出故作豪迈的声音: “无心姑娘,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十八岁。” 那是声闻金刚。 一众人随之出现。 八大金刚来其二,另一名是长生金刚。 他脸含笑容,十分和气。 其实外面的人都叫他笑面虎。 可是面对比他强的人,长生金刚可以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 声闻金刚本来也是心机不凡的,可惜他舔沈无心舔习惯了,在外面刚好听到沈无心和沈墨谈论年纪的对话。其实是沈墨知晓他们来了,才撤销隔音结界,不让他们走近时,觉察到隔音结界的玄妙。 沈墨说沈无心年纪大,声闻金刚很不开心,心里还有一分嫉妒。 当然,内厂的人本就蛮横惯了。 他们来得晚,一来是要见邪君,不得不带上充足的人手,二来也想给邪君一个冷落,让他明白,不是谁都怕你邪君。 这是因为沈墨一来神都,就杀了拜火教主和霜月武藏,坏了内厂的大事。 内厂若是忍气吞声,那就不是内厂! 这是面子问题。 沈无心只当没听见,还怪声闻金刚多事,要么早来,要么不来,早不早晚不晚的,打搅她和沈墨单独相处。 她还打算等下次陛下见她,找个机会给声闻金刚上一点眼药。 这个人像苍蝇一样,烦死了! 可怜声闻金刚竟不知自己已经犯了大错。 众人出现在琴音小筑。 内厂的人终于见到邪君沈墨,只觉得也没有传闻得那样可怕,看着挺和气的。 长生金刚先是一礼:“见过邪君。” 声闻金刚见沈墨和沈无心挨得那么近,心中很酸,“邪君,咱们督公想见你,所以咱们今天先请你吃顿酒,说说后面见督公的事。” 沈墨:“内厂八大金刚请我吃酒,那是给我面子。” 声闻金刚不禁一喜,看来邪君再如何名头大,到底还是畏惧督公和内厂的名头。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长生金刚却心里一紧,不自觉远离声闻金刚一点。 他总觉得,今晚天气不好,可能要打雷呢! 现在刚刚入冬,冬雷震震,可不是好兆头,而声闻金刚很像要被雷劈的样子。何况八大金刚是高危职业,说换就换了! 声闻金刚想要回一句:“看来邪君也是识时务者。” 还没开口,话就被噎了回去。 沈墨继续说道:“而我能来,是给足你们面子。” 言语之轻蔑,溢于言表。 内厂嚣张跋扈,何曾见过这等人。 声闻金刚勃然大怒:“邪君,你什么意思,莫非你以为上了神榜,就可以在神都为所欲为?我家督公,即使龙虎山张之淼见了,也得客客气气。” 长生金刚暗自叹口气,声闻金刚咋就成怒火金刚了呢。 其实声闻金刚也不知为何,一下子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果他冷静下来,肯定能觉察到自己刚才居然有些不由自主,可如今怒火炽烈,却是察觉不到。 第124章 这道伤口留下的疤痕会是你这辈子的荣耀 沈墨忍不住笑出声。 呼呼! 可怕的气血爆发,热浪四散,已经升起的夜幕在炙热的气浪下抖动。明明是冬夜渐冷的时候,此刻内厂的厂卫们却仿佛置身烘炉,而且有种莫名的波动,让他们身体不由自主火热起来。 内热和外热交功。 在他们收集到有关邪君沈墨的能力中,着实没有写明对方有这样的本事。 如此邪异,更让他们发自内心恐惧。 唯有精通养生之道的长生金刚隐隐察觉,这股无形的波动乃是针对脏腑发出,而且他隐隐能判断出波动是一种近乎天雷的声音。 外界的热浪并非什么真炁,而是纯粹的气血爆发。 热浪散开,又像是另外一种玄妙难测的奇功。 以他的见识,对任何一个分析,都只能用一句深不可测来形容。一边运功抵抗内外交攻的火气,一边恨不得狠狠踢上声闻金刚一脚。 “声闻啊声闻,你说你好好的,惹邪君沈墨干什么?” 至于沈无心,见到内厂的人个个脸色潮红,汗流雨下,心中好生奇怪。不过她感受到一阵暖意。 虽然沈无心有习武,可是这种暖是特别的。 她知晓是沈墨为她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这个冬夜渐暖起来。 不由对内厂的人更加嫌恶。 沈墨笑声止住,内外交攻的火力方才停歇。他目光落在内厂众人身上。 长生金刚能体会到邪君平静的外表下,眼神里却仿佛隐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无可测量。 难怪都说神榜的七武神像大海一样不可测度。 如今他实实在在体会到这一句话的含义。 沈墨的目光终于聚焦起来,审视地看着声闻金刚:“你刚才的话,虽然是控制不住才说出来的,可也是你的心声。对么?” 面对沈墨的审视,声闻金刚无可躲避,“是。” 他要是跪地求饶,那就是坠了内厂的威名,铁定活不成,还不如跟邪君一拼,就算落个死无全尸,也能让家小有个着落。 “该当如何?” 声闻金刚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反而心下坦然:“都说邪君神通莫测,我却不信,还请赐教。” 若论勇气,他在八大金刚中实是排不上号,可是内厂家法森严,真被逼到这一步,没有一个敢怯弱的。 督公常常教诲他们,可以输,可以死,但不可以坠了内厂的名头。 今日,他就算死,也得咬下邪君一块肉来。 到现在他脑子清明许多,自能觉察到刚才冲动说出那番话,很有些不对劲,可是已经没有找出真相的机会。 同样,声闻金刚也明白邪君的用意,那就是杀鸡儆猴。 他就是那只鸡。 他是不是被人谋害,已经不重要。 在这里,他已经成为一颗棋子。 或者是弃子。 唯一的作用就是逼邪君沈墨动手,更甚者是逼邪君杀了他,从此和内厂结下恩怨。 堂堂七武神,对于冒犯者,哪怕是内厂八大金刚之一,也不该轻饶的。 这一战势在必行。 沈墨不置可否一笑。 声闻金刚不管不顾,往前拔出一刀,霎时间,整座院落已经充塞刀气,刀声响起,而刀光比声音更快。 声闻之刀! 当你听到刀声之时,往往已经中刀。 自古以来有剑气破音的传闻。 而声闻金刚的刀同样快过雷音。 这一刀不但迅捷无比,而且刀光落下时,沉重得如山岳压下来。充塞满院的刀气如此而来。 他甚至对是否会误伤到沈无心也不管不顾了。 想来邪君会对沈无心这弱女子有照拂,如此更是他的机会。 只消能伤到沈墨一丝半毫,也足以让声闻金刚不负督公,不负内厂。 “好。” 刀光劈向沈墨的额头,可是没有如声闻金刚想象的那样让沈墨血溅当场。 快过雷音,如山如岳的一刀,居然就这样被沈墨不闪不避地接下来。 锋锐绝伦的宝刀甚至没有划破沈墨的皮肉。 因为两根血肉做的手指轻轻夹住了刀锋。 那是何等快的一指。 同时两根手指一夹,又是何等恐怖的力道,居然轻轻夹住了刀锋,让声闻金刚的刀锋再不得寸进。 “准度不错,可惜力道差一点。” “还给你。” 轻飘飘两句话从邪君口中吐出。 声闻金刚无暇细想,他手中的刀已经不受自身掌控,用刚才一模一样的刀法,刀背逆斩向他。 迅捷沉重的刀光闪过,刀声如雷。 一道伤口在声闻金刚的小腹出现。 沈墨没有再看声闻金刚,而是看向院外的一株大树,轻声道:“看也看够了吧。” 他说话间,一股罡气吐出,打在大树上,大树碎为齑粉。 一个虚幻的人影破空而走,沈墨紧追过去。 长生金刚大呼侥幸,连忙让人把声闻金刚抬走,来不及跟沈无心道别,直接一路狂奔,生怕晚走片刻,声闻金刚就伤重不治。 “看来是有人捣鬼,想要借刀杀人,让我们内厂和邪君结下恩怨。”狂奔之际,长生金刚依旧细思刚才的种种不对劲之处。 邪君沈墨爆发出的热浪并非是针对他们,而是在排查周围的环境,找出暗中动手脚,让声闻金刚冒犯邪君的人。 以热浪散开,排查周围环境,这等奇思妙想,着实令长生金刚大开眼界。 不得不让他承认,邪君的邪气,亦有不受拘束、天马行空之妙,非是简单的狂傲或者离经叛道。 一路疾驰,内厂的厂卫也发挥出平生最快的速度,风驰电掣般回到内厂。 … … 内厂的议事堂,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内厂督主曹天罡正在剥橘子吃。他吃得很用心。 将橘子剥开,一瓣一瓣放入嘴里。 没有人知晓他为什么对橘子如此迷恋。 皇宫里山珍海味他都吃腻了,唯独对剥橘子吃情有独钟。 刚拿的橘子才剥到一半。 “督公,我们回来了。” 开口的是长生金刚。 “进来。” 曹天罡剥出一瓣橘子,送入口中。 “拜见督公。” 房门推开,长生金刚下拜,两名厂卫扶着受伤的声闻金刚向着曹天罡行礼。 曹天罡没有说话,认认真真吃完橘子,方才惬意地伸了伸懒腰,邪异又清明的眼睛看向两个手下。 “受伤了啊。” 声闻金刚虚弱道:“属下无能。” “坐。” 有厂卫搬来椅子,让声闻金刚坐下。 虽是重伤在身,声闻金刚也只敢屁股挨了一点椅子,不敢真的坐实。 “多谢督公。” 曹天罡让人取来一块丝巾,擦了擦手,然后扔掉丝巾,问:“谁干的呢?” 对于督公的轻言细语,他们也是习以为常,接下来会是雷霆震怒,还是风平浪静,也是厂卫们难以预料。 也不敢预料。 长生金刚老老实实在一旁,一言不发。 督公问他,他才会说。 但心里仍得先整理好说辞。 声闻金刚中气不足地回道:“邪君沈墨。” “哦,我看看伤口。” 曹天罡挥了挥手,声闻金刚包扎的伤口一下子露出来。 曹天罡瞥了一眼,随即眼睛一亮,忽地说了一句让声闻金刚此刻没法理解的话: “小声闻啊,这道伤口留下的疤痕会是你这辈子的荣耀。” 第125章 他要取你的命,随时都可以 “督公!” 声闻金刚很是迷惑不解。 曹天罡问左右的人:“再拿一个橘子。” 立马有人拿了一个橘子过来,督公说拿一个就是拿一个,不能多,也不绝能少。 在内厂没本事不可怕,不听话最可怕。 曹天罡剥了一瓣橘子出来,拿到声闻金刚面前,“吃吗?” 声闻金刚刚想说:“多谢督公厚赐。” 话还没说出口,曹天罡却把橘子放进嘴里,“你受了伤,不适合吃这个。” 他将口中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咀嚼完,向众人问:“我刚才说到哪里?” 声闻金刚回:“督公说,这道伤口留下的疤痕将会是我这辈子的荣耀。” 曹天罡拍了拍脑袋,“哦,对对对。这两天给陛下试丹药,搞得我飘飘欲仙,经常忘乎所以。 知道为什么吗?” 声闻金刚:“属下愚笨,还请督公点拨。” 曹天罡看向长生金刚:“阿生啊,你怎么看?” 长生金刚连忙低头凑上前:“督公,俺也一样,需要督公点拨。” 他见督公似乎心情还不错,说起督公的家乡话。 曹天罡指了指声闻金刚的伤口,“你再仔细看看,再说说感想。” 长生金刚仔细观看,反正看就是完事,然后再说属下百思不得其解,还请督公开悟于我云云…… 最后再来一句,督公高见! 吹捧督公是技术活,可比修炼秘法什么的,要难许多,既不能重样,还得恰到好处,更得面对内厂的诸多竞争者的使绊子,万一说错话,会被上眼药的。 别人看他长生金刚只是督公身边的一条狗,可是他真的很想告诉大家,这条狗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再说当狗有什么不好! 声闻金刚也不禁低头看自己的伤口。 至于长生金刚仔细观察,先是眼神迷惑,尔后迷惑越来越深,最后吸了一口冷气,再摇摇头,神情的微妙变幻,可谓极尽所能。 这一层层感情铺垫下来,看得周围内厂的厂卫差点忍不住拍案叫绝。都说蜀中有变脸的高深戏法,可咱们长生大档头也不遑多让。 如此微妙的神情变幻,实是大家望尘莫及。 长生金刚往后稍稍退后一步:“这一道伤口,可谓是举重若轻,举轻若重,劲力的变化极尽巧妙,可是仔细看来,又是大巧若拙,看久了,又深感其中变幻莫测,属下看得越久,心里越是觉得这一刀的韵味实是深不可测,只是仍有许多疑惑,还是督公开悟于我等。” 厂卫们暗自赞叹,说得真好。 好就好在,说了那么多,仿佛又什么都没说,偏偏还能让人感觉到长生金刚的用心之甚。 曹天罡忍不住微笑,又看声闻金刚:“小声闻啊,你怎么看?” 声闻金刚被长生金刚一番话给震惊了,都忘了伤口的疼痛,下意识回了一句:“督公,俺也一样。” 曹天罡又剥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再用一条丝巾擦了擦嘴,慢悠悠道:“古往今来最厉害的刀,当属天刀,那是传说中的境界,我是没见过,再往后有魔刀,有阿鼻地狱道三刀,还有扶桑国的杀神一刀斩等等,这些刀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非人的刀。 可是这道伤口,并非这样的刀法留下,虽然从劲力上来看,乃是用五岳倒为轻的手法,也就是小声闻最擅长的刀法,可是其中的意境却很独特。 你们以前在家干过农活吗?” “没有。”声闻金刚摇头,大家附和。 曹天罡:“没干过,总看过,听过。我跟你们仔细说说,这道伤口的意境。” 他做了一个手持镰刀的姿势,仿佛面前有稻草,仿佛农夫收割稻草,有收获的喜悦。 “什么感觉?” “像是收获。”声闻金刚回道。 曹天罡:“不错,正是收获的喜悦。农夫收割稻草,而邪君收割生命。这一道伤口被他赋予了独特的意义,威力虽然不大,却让人深思。刀法一般是无情而冷酷的,出刀的人一般是凌厉又霸道的,可是这样一刀留下的伤口,却不得不让人深思。 咱们出刀杀人,就算真的高明吗?将生命当做禾草一样收割,体会其中丰收的喜悦,岂不是更有乐趣? 所以,邪君这一刀是开了此种独特刀道的先河。将来在刀法史上,小声闻必有一笔浓墨。” “督公高见,实在让人深高官生金刚适时送上一句马屁。 曹天罡又看向声闻金刚:“另外,你这伤口好了以后,也不会完全好。留下的疤痕,还有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他要取你的命,随时都可以。” 声闻金刚连忙跪倒:“督公,我这条命是你的,除了你,谁也不给。” 曹天罡摸了摸声闻金刚的头,“乖哈。好孩子!” 声闻金刚眨眼间没了气息。 原来督公喜怒难测之外,还有很强的占有欲。声闻金刚因为这道伤疤,他的命再不是督公的了。 一个性命都不属于督公的人,留在内厂有什么用? 曹天罡喂了一瓣橘子在声闻金刚没法再呼气进气的嘴里。刚才声闻金刚不能吃,因为他有伤,现在可以吃了,因为死人是不用担心伤势加重的。 曹天罡躺在椅子上,面朝屋顶,又伸了伸懒腰,打个哈欠:“邪君沈墨很有意思,我明天会和他见一面。阿生,你回去问他喜欢钓鱼不?” “是。” 长生金刚根本不敢说自己可能不知道邪君现在在哪。 督公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让你诉苦。 办不成事情的人,就失去了留在内厂的意义。 … … 沈墨几乎追着那个虚幻身影,绕了神都一圈。可是最终仍是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因为虚幻身影确实是虚幻的。 沈墨再次回到琴音小筑。 她正在吃糕点。 “怎么样?” 沈墨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想挑起我和内厂的争斗。” 他说话间,院外传来淡不可察的脚步声,来人走近:“邪君,小人是内厂的简长生,奉督公之命,再次来琴音小筑,督公他想请你去玄武湖钓鱼。” 简长生便是长生金刚,他大呼运气,邪君果然又回转琴音小筑,否则他还真不知到哪里去寻找。 沈墨:“知道了。” “话已带到,不敢惊扰邪君清梦,小人告辞。”长生金刚也不敢让沈墨留下确凿的答复。 反正回去之后,说话已经带到,再好生伺候督公,争取渡过难关。 尽人事听天命,他总不会跟声闻那小子一样背时吧! 长生金刚退却。 沈无心颇有些担忧:“曹天罡这个人老怪物很是可怕,你一定要小心。” 她想着要不要马上去求长公主,还是拿着入宫的腰牌去见陛下。 实在是曹天罡凶名太盛,令人闻风丧胆。在苏子默没有崛起前,私下还有人称呼他为九千岁。 陛下万岁,他是九千岁! 足以说明曹天罡的可怕。 沈墨:“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进了屋舍,直接睡在帘后的软塌上。 沈无心只好跟着进去,在旁边升起炉火,如从前一般按摩沈墨的头,轻轻哼着歌谣。 天地间陷入一片宁静。 世界真美好! 第126章 直面曹天罡 “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想人间造物搬兴废……今日容颜,老于昨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 沈无心一边轻轻揉按沈墨的头,一边口中哼出轻慢且看透世事的曲调歌词。 外面起了寒风,下起小雪。 好在她早已点起炉火,所以不怕寒意进入小屋。 如此过了一夜,天光大白。 沈无心再次醒来时,双手空空。 她已经睡在软塌上。 睁开眼,先是失落,后是惊喜。沈墨的身影出现在窗口,窗子已经打开,外面银装素裹,可是寒意却一点都进不了屋子。 壁炉的炉火依旧烧着,木柴的香气熏得人根本不想起床。 她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弹。 却还是强行起来,披了一件袄子,走到沈墨身边。 “下雪了,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不是,早就下过了。” “我不管,它就是。” “随你。” 沈无心又问:“今天要去见曹天罡吗?” 沈墨:“嗯。” “我陪你去,这个老变态见到我总会顾忌一点。” 沈墨笑了笑:“不必。” 沈无心:“你是不是觉得我陪你去,给你压阵,你会没面子?不应该啊,你一向不要脸的。” 沈墨:“……” 过了一会,直到风雪消弭,天地间一片寂静,沈墨才又开口:“时至今日,沈墨要走,天下又有谁能留得住?” “真的吗?就算你能离开龙虎山,可是皇城大内,你若进去,要想出来应该不可能。还有幽冥教总坛等等……” 她还说了几个有名的禁忌之地。 沈墨嘴角一抽,“你最近对这些事还挺了解的。” “无不知跟我说的,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现在我也知晓许多隐秘哟,你以后有不知道的事,可以来问我。” 沈墨微微一笑:“好,我先去见曹天罡。” 沈无心:“那你还回琴音小筑吗?” “当然,毕竟你知晓许多事。”临走前沈墨略有深意地看了沈无心一眼。 沈无心给了他一个飞吻。 沈墨笑了笑,走进冰天雪地里。 沈无心瞧着沈墨离开,颇有些惆怅不安。她有一面镜子,镜子知道许多事。 “镜子,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 … 天气入冬,霜雪挂在神都街道两旁的屋檐上,给古旧的神都做了装束,配合历史气息浓重的建筑,很有人文气息。 沈墨脚踩在半深不浅的雪泥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沈无心就是无不知,无不知就是沈无心。” 这是沈墨离开时发现的事,沈无心对他说了谎。 但他没有揭穿。 如果这件事被外界人知晓,对于沈无心来说是个麻烦。通过沈无心能找到无不知,那是对她的保护,如果沈无心就是无不知的事情暴露,即使有长公主和天子的庇佑,她也会遇到一些难以预料的危险。 这世上不乏胆大包天之辈。 无不知的情报能力,对于任何一个野心家来说,都有极大的用处。 如果是五年前,沈墨会想法设法利用一下沈无心。 因为那时候他还不够强。 现在不一样了。 实力不同,环境不同,地位不同,人生的选择也不尽相同。 他和沈无心相处时,有难得的放松之感,沈墨不想破坏这种感觉,就像对圆意那样。 如果有一点沈墨迷失自我,这种感觉就是他的锚。 不是说让他回到原点,而是在无边苦海翻起风浪时,能借此立稳脚跟。 正如忆苦思甜的意义不在于吃苦,而是让你记得你到底是谁。 这对沈墨把握“我”、认知“我”有用。 修行既有实力的与日俱增,也要不断认识自我,明心见性。 … … 玄武湖畔,一场大雪,让这座古老的湖泊剥离了尘世的喧嚣,获得安和宁静。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湖心一叶孤舟,有一老翁钓鱼。 沈墨走到岸边时,他抬起手朝沈墨招手: “是沈墨吗?” 沈墨:“正是在下。” “我是内厂的曹天罡,就是那个民间说的大内总管。来来来,咱们近一点说话。”曹天罡的声音没有太监的尖锐,像是寻常老农,带着一点瓮声瓮气。 沈墨施展身法,眨眼间到了小舟上。 小舟一点也没晃动。 这是沈墨初次和曹天罡交锋。 他使了个千斤坠。 小舟一动没动。 在这平静的湖水里,让小舟动不难,让小舟不动才是真的难。 曹天罡就是曹天罡。 他一身本事,真如大海一样不见底。 天罡童子功怕是给他练到尽头了。 但沈墨不怕,他有离开的把握,再不济还有赵普法和苏子默暗中相助。对沈无心他当然要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话。 可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比较好。 曹天罡摘下斗笠,露出乱糟糟的头发,间或银白,皮肤也很粗糙,还有老人斑。 沈墨自然忍不住打量他。 曹天罡扇了扇脸,明明冰天雪地,他居然还有些热。 “橘子吃多了上火。来,你坐,别客气。”他笑了笑。 沈墨随即坐下。 曹天罡给自己剥了个橘子,吃了一瓣,随后问:“是不是觉得我的长相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 沈墨:“督公很和气。” 曹天罡哈哈大笑:“那就是不吓人。别看我长得像个糟老头子,实际上我还是很年轻的。只是不想浪费精力在外表上。你说人不都是要老要死吗,没必要费心打扮。” “不错。” 曹天罡:“你敷衍我,不过也难怪,你这样的年纪,正是追寻长生不死的时候,不像我,已经心灰意懒。来,你钓鱼吗?” “可以陪督公试试。” 沈墨做出钓鱼的姿势,没有鱼竿和钓丝。 曹天罡手里拿着钓竿,有丝有钩。 “我年纪比你大,就叫你一声沈老弟,可以吗?” “随意。” 曹天罡:“好的,沈老弟。你说你来神都打算做什么,给老哥透透底。” 沈墨:“故地重游而已,无意间坏了督公好事,我只能说抱歉。” 曹天罡哈哈一笑:“你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杀了几个人可以了。神榜也出来了,你还不走,你肯定有图谋。沈老弟,你就实话实说,哪怕你说要对老哥我动手,我也不生气。” 沈墨:“督公一身天罡童子功早无破绽可寻,我动不动手,对督公来说,有什么影响呢。” 曹天罡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是。要不你拿那把柴刀砍我一刀试试,我觉得呢,它肯定砍不死我。” 沈墨:“不必,柴刀确实破不开督公的天罡童子功。” 他本自垂钓,突然一条大鱼上钩,沈墨收杆,一条大白鱼跃出水面,起码有三尺多长。 白鱼落在船板上,似有无形的网兜着,挣扎不出来。 曹天罡:“能把真炁凝结成气丝,很厉害。你的真炁比我想象的要精纯。难怪你可以使出那样有生命意趣的刀法。” “督公谬赞,在下失手伤了贵厂的人,实在罪过。” “没事,他已经没事了。我送他去了阴曹地府,现在他一点都不会痛苦。”曹天罡摆摆手。 沈墨心想:“这人不但深不可测,还是个变态。” 他那一刀只是炫技,没想到曹天罡居然至极把声闻金刚杀了。 仅仅是因为他那一刀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沈墨能随时取声闻金刚的命。 沈墨只能找到这个理由。 修为深不可测,心理变态,占有欲极强。 沈墨给曹天罡贴了一个个标签。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变态。”曹天罡拍了拍手,“不错,我都当了大半辈子的太监,无儿无女,能不变态吗!” 沈墨微微一笑:“或许是世人不理解督公。” 曹天罡:“嗯,有可能哟。鱼也钓了,但是你要拿走可不容易。另外,我给你一个试探我的机会,下一次再见,就不是试探了,动手吧。” 沈墨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 曹天罡! 能一窥天罡童子功虚实的机会并不多,沈墨并不介意眼前的一点风险。 曹天罡选择玄武湖见沈墨自然有讲究,因为四周一览无余,即使沈墨有援手,也只能在水里。 可曹天罡先来一步,早已把环境摸查清楚。 但他依旧低估了沈墨。 小舟四分五裂,狂猛无俦的劲力从四面八方朝曹天罡攻去。钓鱼的同时,沈墨运用大智经的玄妙,已经将真炁融入四周的水体中。 在曹天罡气机爆发的同时,也是沈墨出手的时候。 曹天罡四周的劲气如铜墙铁壁袭杀过来。 曹天罡狂笑一声,身体泛起如有实质的半透明罡气,将沈墨的劲气挡住,使其不得寸进。 只是如此一来,沈墨已然可以从容抽身。 直面曹天罡,已经让沈墨获取了许多信息,决战并不在今日。 曹天罡拍出一掌,半透明罡气幻化出一只大手,抓向脱逃的沈墨。可罡气大手抓住沈墨时,血肉顿时模糊。 那不是沈墨,而是一条大白鱼。 真正的沈墨已经伴随小舟四分五裂,如一条游鱼进入玄武湖中,无尽的水体,正是沈墨天然的掩护。 与此同时,一根可怕的箭矢,跨过数里地的距离射向曹天罡。 “落日弓!” 曹天罡轻喝一声,捏爆箭矢,如此彻底失去追拿沈墨的机会。 远处苏子默的声音飘荡过来。 “督公,我在附近打猎,这一箭实是误会,还请勿要见怪。” 苏子默长声一笑,呼吸间已经去远了。 … … 十数里地外。 “怎么样?” 沈墨抖落身上的水汽,“虽然我尚未拔刀,可柴刀应该是没法破开他的天罡童子功的,此事难度极大,你给我开的报酬,还得往上提一提。” 苏子默:“小师叔,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赵普法帮你,你就说这事有多少把握。” “没有把握,只能尽力一试。”沈墨没有开玩笑了,面色凝重。 经过近距离接触,他才能真正体会到曹天罡的深不可测,当初阎罗殿主没有掌控住天子,多半和曹天罡对天子的支持密不可分。 “假如有一门神通能帮助你彻底看清曹天罡的天罡童子功真炁虚实,能有把握吗?” “那配合上我的血眼,起码能有三成机会。” “做事情,有一成的把握就可以尝试,何况三成。这已经足够了!这件事需要公主帮忙,小师叔你得牺牲一下色相。” 第127章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 沈墨在去往玄武湖的路上,已经联系上赵普法,让他来玄武湖附近适时而动,不过见得沈墨从容脱身,赵普法自然悄然远去。 他和苏子默并不适合见面。 伴随风雪停止,昨日还繁华如梦的神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宁怡。天街的街道上卓立着一道人影,官府的公人们尚未来除雪,日光落在街道的皑皑白雪上,分散迷离,让人影如梦似幻。 赵普法不由止步,望向前方的人影。 “阎罗殿主。” 赵普法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同时内心生出无限的警惕。 阎罗殿主的身影如梦似幻,可是当他的目光深深落在赵普法身上时,虚幻的身影凝实许多,他高大的身材、粗犷的外貌得以显现凝实,使人不敢直视。 赵普法一身白袍,恰好和白雪映衬,却又生出神明般的强烈存在感,无声地诠释出这位宗教领袖的不凡。 这是他的特质造成的。 作为宗教的领袖,时时刻刻要保持显圣的特质,才能让教众死心塌地。 正如戏台上的主角,一定要吸引人。 即使阎罗殿主这等人物出现,亦没法夺走赵普法应有的强烈存在感。 赵普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实在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殿主相遇,可是正如人生的意外和惊喜,哪一个先到来,根本也是无法预知的。所以我确实无从逃避,殿主将如何安排我呢?” 阎罗殿主的声音在天街的街道上响起,如同竹林间自然而然响起的天籁之声,使人着迷,同时让赵普法这等人物能体会到周围虚空正荡漾着一层层难言的魔力,“弱者被命运安排,强者安排命运。赵教主是否以为自己是弱者呢?” 赵普法清悠地开口回应:“强弱是相对的,我在殿主面前,便是弱者。” 他示之以弱,示之以柔。 唯有尽量和阎罗殿主多说话,才能拖延时间,等到沈墨和苏子默回城,届时攻守之势,方可易形。 只希望,两人的闲谈很短,而他和阎罗殿主的闲谈很长。 阎罗殿主淡淡道:“赵教主在等待沈墨?可惜,他一动我就知晓了。沈墨的行踪能瞒过旁人,却瞒不过我。” 赵普法很清楚,阎罗殿主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恐吓他。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沈墨的动向在他掌控之中,那么阎罗殿主迟迟没有对沈墨行动,难道是在等待什么? 赵普法心中微微凛然,“殿主神通不可测量,令人佩服。我突然想起当年一件事,据传东海灵道人曾被殿主追杀三次,前两次都从容逃脱,但是第三次却终于落到殿主手中,不得不交出羽化飞升经,看来第三次时,殿主就练成了这等追魂索命的神通,是也不是?” 阎罗殿主淡然一笑:“我此事自问做得隐秘,没想到赵教主也能知悉。究竟是孟婆告诉你的,还是判官呢? 不过都不重要,哪怕你现在和沈小子勾结到一起,只要我下定决心,天涯海角,你们都终将成为白骨。 我决心未下,才是你们仍旧能逍遥快活的根本缘由。” 赵普法心中一动,洒然回道:“殿主是小觑了我,也小觑了沈墨。你若真下定决心,那么无论结果如何,殿主身上必定留下永世难忘的伤痕。殿主此来孤身一人,想必是还未彻底收服孟婆和判官,如此说来,殿主在教中事务尚未理顺时,仍然来到神都……” 他忽地闭口。 可是言下之意便是看出了阎罗殿主有不得不来神都的苦衷。 依照赵普法的猜测,说不定是多年未有动静的幽冥教主那里出了情况,且很可能问题的根脚在神都这里。 使得阎罗殿主不得不来。 要知道,因为某些缘故,阎罗殿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踏足神都一步。 阎罗殿主悠悠叹息一声,“正是天下有赵教主这等人物,才让我的大业如此艰难,今日不杀你也不行了。否则你和沈小子沆瀣(hàng)瀣(xiè)一气,终是我接下来大事的隐患。如此,还能借你人头来换取曹天罡的好感,对我的事大有好处。” 他话说得如此直白,正是从心里上要打击赵普法。 因为在阎罗殿主眼中,赵普法已经是一个死人。 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赵普法心中起了波澜,旋即风平浪静,淡淡一笑:“那就让我领教殿主化身的高招,看看你是否能凭借化身置我于死地。” 阎罗殿主不由笑了一声,缓缓开口:“赵教主,我当真是小看你了。如果你今日能逃出我手中,将来必定能跻身我辈,那样会更有趣。” 赵普法心中再次受到震撼,他终于明白阎罗殿主明明知晓沈墨的行踪,却不出手是做了什么样的打算,这人在刻意培养大敌,通过感受生死危险的刺激,来迎接某种极限的突破。 是以今天赵普法能不能逃出生天,对阎罗殿主来说皆是不错的结果。 如果赵普法是视人生如游戏,沈墨是一意求长生,那么阎罗殿主怕是兼而有之。 当真是疯狂! 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求道者不能一心一意,很容易陷入精神分裂的。 或许他猜测错了,眼前阎罗殿主不是一个化身,而是阎罗殿主分裂出的一个人格。 无论如何,他都要迎接眼前天大的挑战。 … … “先说是什么神通。”沈墨无视苏子默的揶揄,直接了当地询问。 苏子默收起玩笑之色,神态凝重:“天子望气术。” 沈墨不禁脱口道:“天子望气,谈笑杀人?这不是前朝大周皇室的独门绝学?早已伴随大周皇室的覆灭而失传。” 苏子默:“不错,小师叔应该还知晓阎罗天子功,这门魔功需要天子龙气方可修炼。而天子望气术同样是需要天子龙气才能修炼。我已经得知,天子望气术在当今世间只有阎罗殿主和陛下会,至于他们二人之外,能接触到天子望气术修炼法的人,唯有长公主一人而已。” 沈墨神色微惊:“阎罗殿主当真修炼了天子望气术?” “不错。二龙不相见!这也是阎罗殿主多年来几乎不曾踏足神都的缘由。” 沈墨叹息一声:“没想到天子望气术居然重现世间,而且还被阎罗殿主学会,不好……” 苏子默:“怎么了?” 沈墨:“你说的二龙不相见,怕是说的是真身不能相见,如果是化身假身呢?幽冥教有化身秘法,阎罗殿主很可能已经到了神都。如果依照你的说法,那我的行踪他早已能凭借天子望气术察知。 他迟迟没有动手,或许有别的缘故。但今天咱们三人联手,肯定会被他看在眼里,阎罗殿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那小师叔如何判定阎罗殿主会以化身前来神都。” “这是另一个原因,咱们先回城,找到赵普法再说。” 沈墨如此判定,乃是觉察到拜火教的地藏很可能和幽冥教主有关。以幽冥教的势力,阎罗殿主多半能听闻此事,肯定会来查探的。 他有天子望气术,那么就能知晓沈墨的行踪。 迟迟不出手,或许另有缘故。但见到赵普法、苏子默和他联合起来后,阎罗殿主怕是很难容忍这样一股力量出现,肯定会想办法削弱他们。 尤其是在曹天罡都没法留住沈墨的情况下,阎罗殿主更是不能坐得住了。 赵普法会是阎罗殿主眼中的软柿子吗? 沈墨无法断定,却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赵普法目前是友非敌,如果遭阎罗殿主毒手,对沈墨接下来的行动大为不利。 沈墨身形一闪,已经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迅捷无伦地回到城里。 他来到城门口时,有惊天杀机从城内爆发。等沈墨入城,洛水中栽入一道身影。 沈墨靠近杀机爆发的地方时,一个如神似魔的中年男子乘着一叶扁舟从洛水离开,还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恐怖的魔影钻入沈墨的脑海,但是阴五雷发动,魔影登即被绞碎。 一场无形的交锋过去。 神都的局势愈发趋于复杂,赵普法是生是死? 沈墨暂时不得而知。 但他只能相信赵普法绝不会轻易死掉,可暂时怕也很难帮上他的忙了。果然做人还是得靠自己。 “天子望气术必须弄到手,否则始终他暗我明。” 沈墨已经深悉收敛气息之法,可是在天子望气术面前,仍是如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耀眼。 阎罗殿主不出手比出手更可怕,犹如一把随时悬着的利剑。 好在他和长公主是多年好友,朋友出事,可不得搭把手。让长公主帮忙弄到天子望气术,倒也不算吃软饭。 只是阎罗殿主对此肯定是有防备的。 其实就算是吃软饭,也没啥大不了。长公主为人成熟稳重,并不像沈无心那样腹黑。 这人啊,一旦有了吸引人的地方,怎么看都有许多优点。 沈墨是个通达的人,总是先看别人身上的好处。 思量间,神都城里,镇魔司方向爆发出一道强大的气机, “崆峒派赵无极,特来向镇魔司苏大统领请教!” 这一声呼喊,杀气腾腾! 有复仇,有热血! 好似赵无极在龙虎山是被苏子默打败的一样。 第128章 世间英雄,邪君与我而已 沈墨变幻身份,隐藏气息,迅速靠近镇魔司。但在他的感应中,苏子默的气息没有出现。 赵普法踪迹不明,阎罗殿主远去,苏子默也好似被别的事纠缠住,面对赵无极的挑衅,没有第一时间回到镇魔司。 当然,即使赵无极诡异地“死而复生”、实力大进,敢来镇魔司挑战苏子默,可事实上,即使苏子默回到镇魔司,赵无极也得过得重重难关,才能有真正挑战苏子默的机会。 伴随赵无极出现在镇魔司大门外,在气机影响下,天色变得昏暗起来,而昨夜刚下过雪的街道,自是格外宁静。 赵无极的到来,让街道多了喧嚣外,更添无数暗流。 神都藏龙卧虎,自然不乏有人看出赵无极已经成为神将,而苏子默是崂山的神将。 这场对决,自然有特殊的含义。 只是苏子默不止是崂山的神将,更是镇魔司的大统领,代表朝廷的颜面。 赵无极不会那么容易逼得苏子默现身。 赵无极神色爆发出清冷的寒光,本来早已停止的风雪再次大作,镇魔司外苍翠的常青木瞬息间变得凋零,像被剥夺走生机,更是结成冰雕,颇有些梦幻迷离。 相比沈墨出自杀神一刀斩的那一招“雪飘人间”,赵无极散发出的寒光,更加绝灭,颇有种寒冰地狱之感。 “还请苏大统领出来一战!” 赵无极的声音再度幽幽荡荡地散开。 镇魔司终于生出回应。 “要见大统领,先过我这一关。”平静淡然的声音好似刀光撕开冰雪世界。 是惊蛰! 惊蛰如神似魔地出现在镇魔司的上空,周身缠绕浓郁的杀戮血气,荡开风雪,遥遥一刀劈出。 饮血刀! 他已经成为饮血刀的新主人! 面对饮血刀,赵无极显然没有大意,一掌拍出。灼热的气浪生出来与冰天雪地组成冰火两重天。 冰火流转,诠释天地中的某种法理,排山倒海地迎上饮血刀! 大阴阳手对饮血刀! 惊蛰虽然从半空而下,却处于劣势。 他一刀刀劈下,被大阴阳手冰火流转的回旋之力化解刀势。 明明是镇魔司外,可得了地利的仿佛是赵无极,惊蛰竟被这一片他熟悉的环境排斥,而赵无极却融入天地大势中。 惊蛰身处劣势局,沈墨却没有打算立刻相助。 他暗中观察到赵无极身着的紫色寿衣,给他一种莫名的惊悚感。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鬼神。 “应该是崆峒派的紫寿仙衣。” 沈墨思忖间,赵无极身上爆发出一股邪异血腥的气息。 “请神?降临?” 沈墨不知赵无极具体使用了什么秘法,这绝不是大阴阳手,而是类似请神上身或者神明降临。 以神请神! 赵无极本身就是神将,再次请出一尊邪神! 冥冥中有磅礴大力降临。 随着那股邪异血腥的气息牵引,轰向惊蛰。 惊蛰明显觉察到危险,顾不得赵无极的大阴阳手步步紧逼,挥出饮血刀,斩向冥冥中而至的磅礴大力。 饮血刀血光闪耀,轰鸣声充塞天地。 轰隆!轰隆!轰隆隆! 饮血刀爆出可怕至极的威能,迎上虚空降临的磅礴大力。 虚无中,两股绝世大力碰撞,良久不散。 而惊蛰完全陷入大阴阳手的泥淖中,挣脱不出。 惊蛰没有陷入绝望,而是身上生出阵阵龙吟声,直透苍穹。 九霄龙吟惊天变! 这是惊蛰神功中最可怕的一层变化。 变化为龙! 蛰能埋藏于九地之下,也能化身为龙,动于九天之上。 大阴阳手的玄光依旧困着惊蛰。 而惊蛰的目光变得无比冷漠,像是龙眸,气息在大阴阳手压制下缓慢地增长,可怕的是,这种增长如无止境。 他的衣服被自身的气息撑破,皮肤皲裂,形成诡异莫测的花纹,仔细观察,有点像龙鳞一般。 只是气息更加阴沉诡异。 惊蛰神功其实也是一种魔功。 饮血刀已经被冥冥中的磅礴大力牵扯着,没法给惊蛰助力。 可惊蛰自身却成了比饮血刀还要可怕的事物。 只是沈墨很清楚,这种极致的爆发,对惊蛰本身来说也是极致的摧残。本是蛰,强行变幻为龙,必遭反噬。 可何尝不是“破而后立,死而后生”的机会。 但能过去,才能叫闯过死关。 过不去的话,沈墨只能念几句往生经,祝惊蛰在九泉下安好。 惊蛰身上龙吟不绝,撑破衣服的气息化为实质的幽光,驱散大阴阳手的玄光,气息诡异恐怖。 虽是九霄龙吟惊天变! 可惊蛰如今的模样,完全是一个龙形的邪魔,皮肤皲裂的花纹,十分恐怖,令人望之生畏。 他周围的大阴阳手气息彻底消失。 赵无极负手而立,紫色的寿衣气息流转,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仙气。以鬼神演化仙气! 此刻,惊蛰成了半人半龙的邪魔,而赵无极仿佛是天神下凡! 两人的气机在虚空碰撞,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赵无极深沉的目光看向惊蛰,“不愧是潜龙榜第五,可今日过去,潜龙榜的人,都要被我踩在脚下。过不了多久,神榜会有我的名字。但你足以自傲,因为接下来我会先击败苏子默,然后去挑战邪君。一个江湖神话即将出现,而你有幸成为第一位见证者。” 他不是针对潜龙榜的人,而是想说潜龙榜的人都是废物! 当今世间,年轻一辈,即使苏子默这等手握大权的大人物,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世间英雄,邪君与我而已。” “我就是下一个七武神!” 赵无极计划先解决惊蛰,再战苏子默,挑战邪君,强势登临神榜,位列七武神,重铸崆峒荣光。 不,他要带领崆峒山来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紫寿仙衣,令他恍若神明般高高在上,仿佛天地万物皆是他奴仆,尽在掌握之中! “你的废话真多。”惊蛰身上的龙吟渐渐消弭,他的气息终于停止增长,来到一个无比可怕的层面。 赵无极冷冷一笑:“我是故意给你时间,让你极致升华,激发出所有潜能,正如苏子默假扮苏子清时对我那样。我要在你最强的时候击败你。接下来无需多言。” 他微微一顿,语气瞬息间低沉不少: “一招之后,拿下你!” 第129章 一生俯首拜邪君(求订阅) 伴随赵无极一声狂笑,他双眸泛出紫光。 沈墨在暗中微微皱眉,因为这股力量,连他都感到心悸,看来赵无极已经使出来自紫寿仙衣的底牌。 另一方面,这等凶险的遭遇,同样是惊蛰的机遇。 紫寿仙衣生出无形的力量,托着赵无极悬浮在半空,他黑发飘扬,宛如魔神降世,爆发出的气机更是不可一世。 即将释放出无比可怕的力量,他反而收敛起刚才的狂妄,生出一声幽远的叹息,却没有任何言语。 赵无极在催动紫寿仙衣的力量时,突然有一股子发自心底的怅然萦绕心头。他生平力量未有如此之盛,却也从来没有现今这样的难过。因为这力量并非他所追求,却又死死地依附他,他也必须得死死抓住,犹如在无边苦海中,一片随时可能沉没的竹筏被他抓住。 他深深地明白,即使凭借紫寿仙衣战胜邪君沈墨,那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 即使最后和紫寿仙衣彻底融合,到底是他驾驭了紫寿仙衣,还是紫寿仙衣驾驭他,也实是难以分清了。 心中有万千感慨的同时,身上的紫色寿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紫气,如烟如雾,如有实质。 惊蛰已经在他失神的刹那,连续劈出十三道可怕的劲气,依旧被紫气挡在外面。 最后紫气化为一只大手,如天罗地网将惊蛰和他劈出的劲气收束在一起,大手一合,惊蛰发出的劲气全部溃散。 大天罗手! 这是迥别于大阴阳手的另一面崆峒绝学,需要以紫寿仙衣才能催动。 惊蛰即使完成“龙吟变”,几乎化身邪魔,也难以反抗。 惊蛰在大天罗手的攻击下,“龙吟变”的特征散去,恢复正常,同时七窍流血,生机绝灭。 “你赢了。”惊蛰淡淡说出三个字。 对他来说,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无须任何借口来辨别。 虚空中饮血刀跌落身旁,却没有如从前那样见得主人战败就离去,仿佛它已经从惊蛰身上找到了归宿。 又或者是因为惊蛰不接受它输送的血气,使它另眼相看。 赵无极淡然道:“接下来你会被大卸八块。” 惊蛰不惊不怒,不悲不喜,也没有回应。 有人替他回应。 “那倒不会。” 一道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光芒斩向赵无极,同时雪花飘飘,点缀虚空。 赵无极身遭的紫色气息在飘落的雪花下,层层溃散,那一道剑光未至,雪花已经先落下,朵朵如剑芒,刺破紫气拦阻,落在赵无极的紫色寿衣上。 剑芒蕴藏恐怖至极的穿透力,居然刺破了紫色寿衣的防护,一道道血花从赵无极身上喷射而出。 他几乎难以置信。 一个眉心睁着猩红血眼的男子出现,看不清面容,手中拿着扶桑的“霜月”! “雪飘人间!” “邪君!” 霜月和雪飘人间完美锲合,加上沈墨的血眼,窥视到了赵无极和紫寿仙衣气机流转的不谐之处,每一朵雪花的飘落,都直指赵无极和紫寿仙衣的不谐! 最终剑光伴随男子的出现,刺中赵无极的胸口。 在“雪飘人间”下,赵无极似乎再次在沈墨手上走到生命的尽头。 不对,他本就是死人了! 赵无极身子爆开,化为漫天紫气,瞬息间四散而去。 至于紫寿仙衣,竟也无半只衣角留存。 沈墨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赵无极还会再出现。这就是紫寿仙衣的能力吗? 即使被人杀死,也能再次复活。 但应该是有次数限制的,否则崆峒山早已称霸江湖,而不是千年老三,还经常被人淡忘。 沈墨没有管惊蛰的死活,如他飘渺而至,又飘渺而去。 只留下旁观者对“雪飘人间”的惊叹。 相比柴刀,雪飘人间的出场,确实极具视觉效果,同时让人深深畏惧和恐怖。 已经有扶桑国的商人准备回国后大肆宣扬邪君是扶桑国一直以来寻找的武道之神! 一生俯首拜邪君! 随着他们回国的还有一船邪君的诗集,这在神都属于半禁的书籍,可在扶桑国却不会受到禁止。 先吹嘘邪君为扶桑苦苦寻找的武道之神,再编一段霜月武藏和邪君之间惺惺相惜的故事。 故事的梗概早从邪君杀死霜月武藏之后就开始加工,大致内容是: 霜月武藏,那自然是扶桑国人所周知的武道家,潜心武道,三刀御天流的剑法已经登峰造极,乃是扶桑国武道神圣的象征。 自来中土之后,一把霜月剑横扫中土,普天之下,能与其抗衡者,唯有邪君沈墨。 那一夜,月满中天,洛水之上,霜月武藏和邪君沈墨发生了惊天动地一战。 三刀御天流的剑法固然当世无敌,可是邪君沈墨昔年远渡扶桑,曾获得了扶桑最为神秘的武学杀神一刀斩的绝招——“雪飘人间”。 三刀御天流剑法终归不敌邪君的雪飘人间,战败之后,霜月武藏切腹自尽,并留下遗言将霜月宗传承的象征“霜月”交付给邪君沈墨。 霜月武藏的故事恰然而止,而邪君的故事仍旧继续。同时,邪君依旧带着扶桑国武道中的神圣霜月武藏的精神,继续挑战世间武道的极限。 如此一来,邪君沈墨固然击败了霜月武藏,却不会招到扶桑武士的厌恶,而扶桑武士的态度,也几乎代表了扶桑国大部分民众的态度。 再顺势推出邪君那惊为天人的诗集,肯定能让扶桑国京都纸贵! … … 沈墨追踪紫寿仙衣的气息来到神都城西的市井里,这是神都城的贫民区,鱼龙混杂。到了这里之后,紫寿仙衣的气息彻底消失。 他踏足市井,周围是小贩的叫卖声,久违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沈墨放缓脚步,感受其中的红尘烟火,竟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同时各种臭味传来,很快驱散了感动。 他屏住毛孔和口鼻。 难怪仙人再喜欢游戏红尘,也要归隐山野! 实在是这味道教人难以忍受。 一天两天还好,日子久了,确实不怎么样。 抱天揽月楼毕竟是大大小小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每日打扫得很干净,和这贫民区的市井相比,自然有天地之差。 沈墨都有些怀疑,紫寿仙衣的气息只是路过这一片,并没有停留。 “看来暂时是找不到赵无极的下落,不知赵普法怎么样。” 沈墨终于想起赵教主! 至于惊蛰没啥好担心的,这是他的死关,能渡过自然是好,渡不过那也没法,炼神不是那么容易成就的。 看他运气了! 沈墨刚准备离去,面前正好是一个猪肉摊。 他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 目光来自切肉的猪肉佬,胡子拉渣唏嘘,突然对沈墨来了一句:“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让沈墨久远的回忆再次被勾起。 从前有一个杀猪的少年想成为他的手下,沈墨被他纠缠,或许因为他那份执着类似于沈墨对长生的执着,沈墨答应收下他。 但告诉他,让他一直在神都潜伏,如果有需要,沈墨会召唤他的。 其实是借口。 沈墨早已遗忘。 可是他似乎没有忘记,还记得当初的切口。 只是他如何认出自己的? “不用对切口了,我知道是你,阿七。” 猪肉佬露出感动,“主上,你果然没有忘记我。” 沈墨看向他切肉的菜刀,心里生出莫名的玄妙之感,“怎么会忘记,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练成惊世的武学。对了,你这把菜刀哪里来的?” 他心想:果然是一块抹布都会有它的用处,没想到当初的少年,居然能有如此奇遇。这把菜刀,似乎有类似柴刀的神异。 在沈墨眼中,菜刀的神异也出现在了猪肉佬身上。两者神气相合。 或许是这个原因,让猪肉佬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直觉,一眼就认出沈墨来。 阿七:“自从主上离开之后,我一直在神都中隐藏身份,有一天我遇见一个道士爷爷,菜刀是他送给我的。他说这把刀是赊来的,但是他用不上了,又说他跟我有缘,所以把菜刀送给我。他还夸我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呢!” 沈墨心中一动,问了道士的相貌,阿七老实回答。 沈墨心里泛起波涛,因为道士的相貌正是他师父长青子的相貌。菜刀是长青子赊来的,难不成是赊刀人赊给他的,可是赊刀人柳逢春不是说,此前赊出去的刀都出了意外? 或者菜刀是赊刀人柳逢春的师兄赊出去的刀? 这件事看来得问问柳逢春。 柴刀?菜刀? 沈墨忽然觉得,他师父长青子难道临死前还下了一盘大棋。 沈墨:“不错,你确实是天生的武学奇才,阿七,我给你一个名单,你去将这些人找来,明天晚上,我要在城南的琴音小筑见到他们,你可以吗?” 他掏出一个名单,上面的名字后还附着有这些人的资料住所。 让阿七去召集这些旧部,正好是对他的考验。 … … 一间裁缝铺。 “我来补衣服。”一个道士走进来。 “哎,明天再来吧,已经收摊啦。”老裁缝有点娘娘腔。 “不妨事,破的地方不多,你将就着补一补。” “既然破的地方不多,你去别的地方吧,天太晚了。” “不行,只有你能补。因为这是一件寿衣。” 老裁缝神情一变,去关上门。 道士将一件破烂的寿衣拿出来。 “这还破的地方不多。”裁缝有些生气。 “没事,你只管补,我给你这么多酬金。”道士拿出三张黑白相间的纸钱。 老裁缝立马接过纸钱,“也不多嘛。” “不少了,缝尸也才这个价钱。” 老裁缝只得叹口气:“哎,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当真不容易。” 他仔细收好纸钱,开始认真缝补紫色的寿衣,说来也奇怪,随着衣服的补丁打上,紫色的寿衣渐渐鼓胀起来,慢慢地赵无极的身形显现。 最后一个补丁打好,赵无极仿佛无事人一样醒来,可是面上仍有惊骇之色: “雪飘人间!” “邪君。” 他看了看周围环境,才察觉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 不,不对。 他又死了一次! 第130章 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是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无言,是邪君杀了我一次,对么?”赵无极冷静下来,问身边的道士。 老裁缝已经离开,因为天快黑了。他们这种老店,晚上不能呆,否则会有不可预测的危险。 道士点了点头。 赵无极:“我就知道,以我如今的力量,神都城里除了邪君,没有人能杀我。不愧是邪君。” “曹天罡也可以。”道士补充一句。 赵无极:“曹天罡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若我不能击败邪君,那么曹天罡迟早会被邪君击败。而且这次,我感觉到我的力量又增加了不少。这次只是击杀了苏子默手下二十四节气之首的惊蛰,下次苏子默是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 道士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还剩两次复活的机会。” “一次就够了,何况是两次。真正的绝顶人物不会被同一个人击杀两次。接下来我会思考出雪飘人间的破解之法,在击败苏子默之后,逼迫邪君用出那把传说中的柴刀。”赵无极神情微冷,语气淡淡。 “嗯。” 道士突然迈步往门外走去。 “无言,你走什么。” “忘了跟你说,天要黑了。这样的老店,晚上不能呆。”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因为它们已经出现了,你帮我挡一挡。” 道士脚底像是抹油似的,往门外走去。 赵无极起身,连忙走出去,才发现四周有恐怖深沉的黑影出现,可怕无比的邪魔气息在裁缝铺荡漾。 他当然不会傻到和这些鬼东西对抗。 连忙逃跑。 突然发现,他的左腿短了一截。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身法出现一点破绽,结果不得不和一个深沉的黑影交击一次。 有他这一阻拦,道士安全地走出门。 “快点,我要关门了。” 赵无极施展大阴阳手,拍飞涌过来的黑影,逼退邪魔,方才在裁缝店门关上的刹那出来。 他对道士指了指自己的短腿,“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 “紫寿仙衣的复活会以你一部分身体做为代价的。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复活指不定会少多少东西。” 赵无极:“……” 好一会,他缓过来,“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跟你说了,你也还是会去挑战苏子默,结果不一样吗。” 赵无极:“……” 良久之后,赵无极才幽幽道:“你能不能对我尊重点,好歹你也是我的护道人。” 道士:“我挺尊重的,你上次复活,叫我闭嘴我就闭嘴了。” “哎,以前的护道人,都像你这样吗?”赵无极颇是心灰意懒。 道士:“看人。” “看性格?我知道我性格确实差了一点。只是古之成大事者,脾气都会有些古怪。”赵无极只能用一种不以为意的语气回应。 道士:“不是,主要是看外貌。” … … 抱天揽月楼,沈墨吩咐阿七去召集神都的旧部之后,又请捕神严肃东替自己去镇魔司看看苏子默在不在,在的话,让他请苏子默过来。 今日赵无极大战惊蛰,惊动神都。 抱天揽月楼可谓灯火通明。 只是柳逢春没有出现,今天换了一个说书人。 苏子默如前几次一样来到和沈墨接头。 “惊蛰怎么样?”沈墨貌似关心地问了一下小随从。 “死关难过,我先给他冰封了。等你练成五雷正法,他闯过死关的把握更大。”苏子默微笑。 沈墨:“我不白救人。” “他以后是你的护道人,爱救不救!”苏子默这次很强硬。 “其实我和惊蛰已经在龙虎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皇家有他的卖身契吗?我要替他赎身!”沈墨一脸正色,似惊蛰这样的修行奇才,实在不该埋没在镇魔司这样的地方。 世间那么大,惊蛰该跟着沈墨到处去看看。 “这也就长公主一句话的事,反正长公主十天之后会去皇宫参加陛下设下的家宴,那是你潜入大内,借阅天子望气术的机会,届时你可以一并解决惊蛰的问题。” 沈墨微微沉吟,仍是以腹语传音:“为什么要选择在那天行动?” “因为天子望气术藏在天涯海阁中,届时看守天涯海阁的扫地太监会去参加这场家宴,如果他不离开,咱们不可能偷入天涯海阁。” “扫地太监?” “嗯,这位未必在曹天罡之下。而且已经不知在皇宫呆了多少年头,除非陛下开口,绝不会离开天涯海阁半步。不过即使他离开,天涯海阁的戒备依旧会很森严,这段日子我会尽力将其中的布置弄出来交给你。” “长公主那边?” “我先替你联系。” “对了,今天回城时,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小麻烦而已。”苏子默神情颇有一丝异样,拒绝深入话题。 沈墨微微一笑:“原来是撞上桃花了。” 苏子默不置可否:“小师叔还是先担心你和沈无心的事,她可一点都不简单。” 沈墨:“我比你清楚。” 苏子默:“你自己把握,不过赵普法他……” “他怎么样?” “死是肯定没那么容易死,但他短时间未必会再露面。好在阎罗殿主没有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根据我的调查,阎罗殿主去见了曹天罡,似乎是为了拜火教的事。” “他们两个没联手?” “不会的,就是见这一面,阎罗殿主也冒了很大的风险。你放心,阎罗殿主对赵普法公然出手之后,必定会大为收敛。他敢对赵普法出手,乃是因为赵普法的身份可以让他在神都对赵普法随意动手。其实要不是为了对付曹天罡,我都想干掉赵普法。” 沈墨:“你的情报能力果然很强,只是不知比起无不知来说如何?” 苏子默:“不一样,无不知手上肯定有一件异宝。沈无心和无不知的关系绝不是外界所言的那样。” 沈墨:“我知道。” 他没有说出自己猜测沈无心就是无不知的事。 “另外,崆峒山的赵无极的事,很不简单。” “他会复活。” “不错,不止如此,小师叔下次遇见他,最好不要杀他。我有种担忧,赵无极再死几次,会引出很可怕的东西。” “你身体里的鬼东西告诉你的?” “不错。” 沈墨沉默了一会,“你死了以后,会不会也会引出很恐怖的事物来?” “是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算了……” “世道如此,妖魔鬼神可怕,人更可怕,与妖魔鬼神为谋的人……” “我很清楚,人心比妖魔鬼神更恐怖。如果我失控,我会提前做好布置。” “我明白你会怎么做,只是你也别指望我,在你失控之后,帮上什么忙,所以你还是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望。” 苏子默有些感动,这话不是意味着沈墨无情冷酷,而是小师叔用这样一种方式逼迫他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想着放弃,留下后手! 以肉身承载邪异,与邪异对抗,这条道路艰难而痛苦,并永远看不见终点。 犹如“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是无间地狱中之大劫”,所以他这条路,充斥着绝望,活着一日,便受一日之劫,永无安宁可言。 虽则如此,苏子默也要活下去,做他该做的事。 “我知道。” “那么再见,接下来有事,我还会请严肃东来联系你。” “他其实是个老实人,没必要这么欺负他。” “错了,欺负老实人才有趣。” 沈墨飘然离去。 苏子默对小师叔行事的邪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他总会以为小师叔是有情之人,可细究起来,又仿佛无情。 他记得师祖曾说过,“沈墨外表是热的,内心是冷的,但灵魂却又是热的。” 外表是热的,指的是小师叔可以为达目的,和任何人都相处得很好。内心是冷的,那是小师叔有种世外高人的超然物外,不会为人世间的事而困扰。灵魂是热的,或许是说小师叔仍是人,不是被纯粹的道性、魔性左右的求道者。 任是无情也动人! 大约就是这样。 … … 沈墨去找柳逢春,最后来到了琴音小筑。 因为柳逢春藏在琴音小筑。 “沈墨,你就如这首曲子,任是无情也动人呢。”沈无心弹奏完一曲,悠悠说道。 沈墨:“我可不要做曲子,那也太短暂了。你知道我今天和曹天罡是去钓鱼的,我钓了一条大白鱼,不过你比我厉害,你也钓了一条大鱼。” 沈无心抿嘴一笑:“什么大鱼?白的,黑的,聪明的,还是傻的?” 沈墨:“那就是一条叫‘沈墨’的傻鱼。不过鱼饵叫柳逢春,一个糟老头子!” 柳逢春走了出来,哈哈大笑:“沈墨,你这是骂我呢,还是骂你自己。” 沈墨:“我就是照实说话。不过你为何要躲到琴音小筑来?” “阎罗殿主来神都了,我能不躲吗?上次要不是你在江城逼走他,我上次就被他抓住了。没想到,我跑来他最不想来的神都,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沈墨:“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赊刀老祖才来的神都。” “有这原因,也有阎罗殿主的原因。实话跟你说,我欠了阎罗殿主一句谶语,却又不敢告诉他。说出去,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沈无心能庇佑你?” 沈无心:“阎罗殿主有其他重要的事,暂时不会来找柳前辈。等他抽出空闲,柳前辈便已经在天涯海阁了,那里会安全。” “当太监?”沈墨可不喜欢太监了。 柳逢春:“我这把年纪,可挨不起那一刀,只是暂时去躲一躲。” 沈墨:“这是你老人家的事,不过我来是有一件事想问你,前辈可曾赊出一把菜刀?” “菜刀?”柳逢春神色凝重起来。 “不错。”沈墨描绘了一遍。 柳逢春叹息一声,“我知道这把刀,但不是我赊出去的,而是我师兄赊出去的。这把菜刀其实来自小雷音寺。” “难不成菜刀是小雷音寺香积厨用来切菜的?” “不错,确切的说,菜刀可以肢解妖魔鬼神,而小雷音寺的斋菜便是用妖魔鬼神制作出来的。” 第131章 阿鼻道三刀(求订阅) 柳逢春继续以一种奇怪的语气述说:“佛宗有盂兰盆会,魔佛出身佛宗,是以小雷音寺会以三十三年为一周期,举办盂兰盆会。盂兰盆会上的斋菜便是以各类妖魔鬼神的肢体做出的菜肴,用以款待踏入炼神层次的长生种之类。” 沈墨:“魔佛的境界到底要多高?” 柳逢春:“这肯定不是我能知晓的,你如果去往万劫谷,找到我师兄遗留的刀法,或许能知一二。其实你可知身上的阿鼻地狱道,乃是幽冥祖师和魔佛论道之后悟出,与阿鼻地狱道相配的还有一套刀法,如同阎罗天子功与天子望气术也是相配的。当然,分开修炼,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合在一起,威力更大而已。” “什么刀法?”沈墨在幽冥教并没有见过与阿鼻地狱道相配的刀法。 “阿鼻道三刀,阿鼻道是地狱里面最邪恶的底层,阿鼻道三刀正是阿鼻地狱的精义所在,由仇恨的力量集结而成,可以说是无人能挡,乃是人世间最为邪恶的刀法我师兄曾说过,此刀法虽然有三式,但是施展起来好比把天地之间最邪恶的戾气集中到刀中,刀光一过,敌人就如置身在刀山之中,跟地狱没有区别。” “所以前辈的师兄留在万劫谷的刀法,就是阿鼻道三刀。” 柳逢春微微一笑:“不错,这是一门绝情绝义的刀法,我师兄都没有把握住,但我相信你可以。前提是你能照见自身,把握本心,才不会成为这门邪恶至极的阿鼻道三刀的奴隶。” 沈墨心想:“若是有这门刀法,配合天子望气术,加上柴刀,应该能有八九成把握破去曹天罡的天罡童子功。圆意,你有救了啊!” 曹天罡的天罡童子功根据沈墨的判断,已然臻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人和功力已经不可分割,成为整体,连一根毛发都含有天罡童子功的功力,或许曹天罡的攻伐之力未必能胜过阎罗殿主,可是防护能力怕是当世无人能比,当然,龟缩在龙虎山的老天师或许是个例外,还有叫苏子清好兄弟的那个老怪物也应该是例外,不过老怪物不是人,倒也可以不用算进去。 “照见自身,把握本心?”沈墨微微咀嚼八个字,悠悠道:“前辈你知道得还挺详细的,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柳逢春尴尬一笑:“人老多健忘!”他有意无意看了沈无心一眼,沈无心只是痴痴看着沈墨。 沈墨很怀疑是沈无心借柳逢春之口告诉他这些事的,可是他没有证据!但这本来也是好事。 他没有说自己也打算去天涯海阁寻找天子望气术,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跟柳逢春遇到呢,给他一个惊喜? 沈墨暗自一笑,又对沈无心:“咱们先回房间吧。” 柳逢春不由愕然,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吗?他老人家很是惆怅啊。 … … 沈无心的闺房里,已经布下隔音结界。 沈无心有些小雀跃,“现在吗?” 沈墨敲了敲她脑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要你助我修行。” 经过白日里与曹天罡、赵无极的交手,沈墨道心得以受到刺激,此时正是修行苏子默给他的菩提心禅功的好机会,同时他会试着融合枯禅神功的理论,看能不能结合菩提心禅,悟出一门更加厉害的敛息之术,说不定能凭此暂时瞒过阎罗殿主的天子望气术。 菩提心禅功乃是佛宗高明至极的一门修心法门,加上枯禅神功的理论,按理说可以做到心灵和气血不再有丝毫外露。 这是有前例可寻的。 因为当初在江城,阎罗殿主一开始就没有发现铁肩神尼在新月阁,足见枯禅神功能瞒过天子望气术。 沈墨当然不可能现在就修炼枯禅神功,一来他只是空有理论,没有具体的修行法,二来枯禅神功修炼之后,有诸多顾忌。 但是配合菩提心禅功以及他一身高深的见识,做个缝合怪肯定是没问题的。 菩提心禅功乃是修心的奇功。 沈无心自然能派上用场。 她的琴声对稳固心境大有帮助,而且论琴道的造诣,她隐约已经可以称之为当世琴圣! 传说世间有一面天魔琴,乃是琴者中梦寐以求的圣物,如果沈无心能得到,凭借天魔琴的威力,沈无心当有望成为仅次于七武神这个级别的战力。 沈无心恹恹:“你早说啊,害我空欢喜一场。” 沈墨:“所以弹不弹呢?” 沈无心:“弹,有什么要求?” 沈墨便说了一点关于菩提心禅功的精义,乃是去争执、去名利、去贪嗔,从而抵达万事皆空…… 沈无心微微一笑:“还记得那年你给我说的《天龙八部》的故事吗?我很喜欢呢。便从你说的章回题目里的五首词里,编了五首词曲。既然故事叫天龙八部,这五首词曲就叫做天龙八音。里面那首洞仙歌,正好符合里的要求。” “那就开始吧。” 沈墨取出玉珏,开始感悟其中的精神烙印。 有沈无心的琴声加持,他修炼起来会更无窒碍,甚至是畅通无阻! 沈无心取出古琴,开始弹奏,嘴里轻轻哼着洞仙歌: “输赢成败,又争由人算……同一笑、到头万事俱空……解不了、名缰系嗔贪……” 沈墨在沈无心的天龙八音之下,很快沉浸入玉珏的精神烙印中。 “菩提心禅,照见自身!” 一段似有似无的经文声,在天龙八音的背景下,通过沈墨手中的玉珏,化为精神源泉,以经文的方式在沈墨的道心中响起。 照见自身? 道心在经声中掀起惊涛骇浪,阴五雷的魔甲化为漆黑魔水流入道心,同时一个身着黑袍、面容扭曲的沈墨缓缓从道心的惊涛骇浪中走出来。 黑衣沈墨,再次出现了? 菩提既是问心! 沈墨不惊不怒,不悲不喜,用一种超然的视角,审视在道心出现的黑衣沈墨,他背后惊涛骇浪仿佛他的注脚,而潮水声却隐隐然是天龙八音! 佛魔交织,生出难以言喻的诡异浩大之感。 第132章 难念的经 黑衣沈墨出现,面容扭曲,邪意森然。 随后,他没有试图以浩大魔意覆盖沈墨仍旧清醒的意识,而是配合背后天龙八音的潮水声,犹如高僧大德面壁时,一一述说自己平生的阴暗面以及犯过的过错。 那些意淫念头,那些从小到大令沈墨社死的场面,一一出现,连感受都原原本本地重现…… 沈墨心底里那些肮脏的欲望,分毫不漏地被黑衣沈墨剥开…… 而且他还无法回避。 因为黑衣沈墨便是他自己。 不过沈墨也没有试图抵挡,任由黑衣沈墨发挥,直到他将沈墨有生以来所有的邪恶一面完完全全地展示出来! “说得很好,还有吗?” 黑衣沈墨词穷…… “那就退下吧。” 沈墨无需分辨,那些都是他自己,没有啥好分辨的。而他是沈墨,而不是什么,不需要断定他是善是恶,是好是坏,只是他自己而已。 菩提心禅功最大的作用那就是让人面对真实的自己。 其中修炼的种种难关,无非是为了“照见自身”而铺垫。 菩提即是问心! 见心明性! 沈墨是身心俱自死过的人,一旦把握住菩提心功的精髓,就如张无忌以九阳神功修炼乾坤大挪移一样,轻轻松松就突破了菩提心禅功的十八重难关。 如果让创造菩提心禅功的高僧大德知晓,世上有人能在一夜之间,修成十八重菩提心禅功,恐怕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沈墨知晓,恐怕会付之一笑,“不难,肉体死一次,神魂死一次,基本上就可以了。” 菩提心禅功在沈墨体内自发流转,没有庄严浩大,没有超然出尘,而是那样自然而然融入沈墨的道心池水中,泛起淡淡的金色,仿佛功德池。 这门功法的练成,让沈墨的道心更加稳定,使天师度、黑莲的循环更加牢固平稳,不容易被打破。 菩提心禅修炼的过程是问心,修成之后是守心,对应道家所言得道容易守道难! 它会让沈墨的精神境界趋于平稳,不容易跌落,被攻破道心,与阴五雷守护神魂有异曲同工之妙。 配合菩提心禅功,足以让沈墨对世间大部分精神攻击的神通绝学产生很强的免疫力。 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沈墨经历过身死魂死,成为完整的炼神,没有缺陷。 旧法的修炼虽然也能成炼神,却是局限于身死魂活,而做不到魂死道生,那样就不是完整的炼神,修炼时容易受外魔侵扰,也容易产生内魔,随着修为日深,自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最后魔心染道,就如得了癌症,即使一时间勉强能控制住,可一旦失控,那就只能徒呼奈何。 修为再高也不管用。 同时这让沈墨意识到,这方世界的修炼法,很容易入魔。因为他的身死魂死颇有巧合之处,即使崂山、幽冥教的传承,都没有只言片语涉及到魂死的层面。 究竟是前代人智慧不足,还是被有意地抹去相关的内容? 崂山上清内景法、阿鼻地狱道、五雷正法、菩提心禅功等等精妙绝伦的修炼法,内容精义浮现沈墨心头,确然没有任何相关魂死道生的内容。 但也有遏制入魔的法门,只是治标不治本,仿佛这种法门,只是为了让修行者抵达更高的高度而已,但路走偏了,前方始终是绝路…… “我的智慧未必高过前人,究竟是我错了,还是世界错了?”沈墨此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可并不意味着这是真正的正确。 但在没有更正确的真相出现之前,沈墨坚持自我。 接下来是参悟枯禅。 枯禅是从“非枯非荣,非生非死”的禅境中阐释出来。有菩提心禅功驾驭枯禅的禅境,沈墨能稳定住“非枯非荣,非生非死”的心境,不会陷入极端,进入生、死、枯、荣四境中。 这也是枯禅神功最难的地方。 一旦修炼,就有莫大的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处于生、死、枯、荣其中一种恒定的状态。 生和荣别以为是好事,那是激发血肉生机和潜能,一旦耗干,反而死的比谁都快。 死和枯却又是一种腐蚀,生机和潜能也会在无形中被消磨殆尽。 唯有保持住“非生非死、非假非空”的禅境,才能闯过枯禅神功的种种难关。 如此,足以见得铁肩神尼的心灵修为有多么高深。 沈墨当然不会练成枯禅神功,一来枯禅神功的具体修行是涉及人体各种奥秘的,二来修炼是为了延寿,他还年轻,没必要当个老乌龟。 他这话不是针对铁肩神尼,而是针对修炼完整枯禅神功的人。 但是理论可以借鉴。 枯禅的真意是藏! 藏了之后,再浓缩,减少生机损耗。 沈墨取其“藏”便即可。 他之所以难以躲避天子望气术的观察,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出在阿鼻地狱身的气血上,无论他再如何收敛气息,阿鼻地狱身的气血,在天子望气术眼中,就如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耀眼,藏不住的。 这也有阎罗殿主看过阿鼻地狱道修炼法的原因。 枯禅修行理论和菩提心禅功结合,加上沈墨从赵无极那里感悟到的一些大阴阳手的玄妙。 沈墨藏纳阿鼻地狱道的气血,并改变了其中的阴阳特质,以及窥视惊蛰得其神功蛰伏的一两分玄妙,一门崭新的功法雏形出现。 准确的说,这门功法由枯禅神功、菩提心禅功、阴阳之道、惊蛰神功的部分玄妙加上沈墨的一些见识,进行缝合。 气血浑融一体,藏纳于自身,浓缩如铅汞,又随时可以爆发,有点类似国术的抱丹。 又想埋藏泥土里的蝉,一旦破土而出,便能震惊世人。 “这是我来到此方世界的第三十二年,便叫你‘三十二年蝉’!” 沈墨给新创造的功法取了名字。 虽然只是雏形,却也能让他藏匿住阿鼻地狱身的气血,改变气血的一些特质,转阴易阳。 其实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门功法完善到极致,恐怕能彻底改变血肉、骨骼乃至于器官,甚至理论上还可以变幻男女性别。 不过最后一个想法,确实有点变态了。 黑衣沈墨还试图影响他! 沈墨自然只当明月照大江,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男女性别转换的构想其实跟大阴阳手的玄妙有关系,从理论上来说,大阴阳手修炼到极高深处,怕是需要去掉性别,俗称自宫,如此一来才能达到崆峒派号称的“元之始,无阴阳”的最高境界。 当然这是崆峒派修炼法能达到的极致,并非修行的极致。 只是到了这境界,怕也举世难逢敌手,退一万步来说,至少是个七武神地板! “不过这七武神地板二字,左右听着不太顺耳。难道是因为他想到了赵普法很有希望进入神榜,成为名副其实的七武神地板,为好友有些愤愤不平?” 应该是这样的! 沈墨“三十二年蝉”开始运转,进入抱丹,藏匿气血,连身上的气质都有实质性改变。 他随即醒过来。 天龙八音仍旧响起。 沈无心连忙停住,举起手指,委屈地说:“为了你,我手指都肿了。” 沈墨嘴角一抽,他明明看到她手指是刚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的,沈墨顾左右而言他:“你瞧我现在有什么感觉?” 他脸上的容貌出现变化。 沈无心颇有些惊疑不定,“要不是你就在我眼皮底下,我可能会认不出你。” 要知道他们是知音,近距离接触下,沈无心很容易生出奇妙的情绪。 可是这种感觉现在被削弱了很多。 沈墨微微一笑:“你怎么就能确定,我真的是沈墨,此前不是我在假装沈墨?” 他身上邪意森森,一下子变得极为可怕恐怖。 沈无心不由惊恐:“你是谁?” 沈墨一笑:“你不是假装害怕,看来确实有用。” 沈无心:“……” “死变态!” 一面古琴朝沈墨砸过来。 沈墨接住:“你也睡一会吧,现在换我来给你弹琴。” “好,你打算弹什么曲子?” “也是取天龙八部故事的意境,叫做……”他微微一顿, “难念的经”。 琴声响起,伴随沈墨独特的嗓音,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意境向着沈无心扑面而至,她不由沉浸其中…… 第133章 天大地大我最大! (关于难念的经古人是否能听懂,其实粤语本来就是古汉语的一种,隋唐中原之音和粤语发音是很接近的,当然不能说粤语就是古汉语正统,只是相对继承了比较多的古汉语的中土发音,如果是宋朝之前的古代人相对于现代人,其实更能听懂粤语。具体我在上章的本章说解释过,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就不再赘述啦) 一曲《难念的经》终了。 沈无心是当世大家,精通音韵,自然能听得懂这南粤之音。 “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这句话在她脑海里久久回荡,因为沈墨就是她参不透的难题。 “怎么样?” “不错,听出了你对江湖路种种艰难绝望的怨怼,却依旧满怀豪情,肆意自由。”沈无心悠悠地说道。 “不,那不是江湖,是修行。修行是一件让人感到绝望的事,因为我知道太多人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但我相信你可以。” 沈墨:“未必。” 他不是畏惧,而是坦然之后的自信。 沈无心突然响起镜子对她说过的话:“别人被命运安排,而我安排命运。” 沈墨没有如此狂妄,却是坦然的自信,两者有一丝难言的契合。 那就是自信。 “修行什么的,我不太懂,但听了这首歌,我对江湖很有兴趣,你的事什么时候结束,我就什么时候去闯荡江湖。” “我觉得你可以定一个小目标。”沈墨没有劝说沈无心,说什么江湖凶险,水很深,她把握不住,因为他真劝不动沈无心。 沈无心好奇:“什么小目标?” “找到天魔琴,它应该很适合你。” “天魔琴?听着名字很邪恶诶。”她顿了顿,“但我喜欢,嘻嘻。” 柳逢春的脚步声正靠近,沈墨:“你今天要带柳逢春去天涯海阁?” “不错,你想去?” “我想取天涯海阁的一门绝学——天子望气术,你有办法?” 沈墨想好了,一个软饭是吃,两个也是吃,为什么不吃双份呢? 沈无心:“带你去可以,不过里面有个老人家很厉害,你要是动什么歪脑筋,怕是不行。另外,你进皇城还有一个难关,那就是皇城有可怕的阵法,如果是炼神进去,实力会被压制许多。” 沈墨:“我听说大约三十年前,大内曾发生过一场惊世决斗,他们没有被阵法压制?” 沈无心:“因为那时候先皇刚驾崩,陛下也是在那场大战之后才正式登基,所以因为没有天子龙气,阵法没有运转。” “这么说,阵法的运转需要皇帝的天子龙气维持?” “确切的说是有天子,才有阵法的运行,其中玄妙,我也不能尽知。” 沈墨心想,“你倒是丝毫不隐瞒。” 沈无心话说到这份上,除了说明她就是无不知外,几乎把能说的都说了。 “什么情况下,才能躲避阵法的压制?” “陛下的印玺,或者长公主的印玺。确切的说,是太后或者皇后的印玺。因为当今太后已崩,陛下也没有立下皇后,那块母仪天下的凤印陛下交给了长公主。如果有凤印加持,当能在大内畅通无阻。” “难关苏子默要请长公主帮忙,居然还有这一层缘由。”沈墨没有去过皇城,而且以前有意避开宫中之事,倒是不太了解这方面的情报。 因为那时候他还不够强大,宫门深似海,贸然掺合进去,很难脱身。 这也是他当初拒绝长公主的重要原因。 沈墨:“镇守天涯海阁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历?” 沈无心:“他的辈分比曹天罡还要高,听说曹天罡能将天罡童子功修炼到前无古人的境地,跟他的指点有关系。 即使曹天罡见到他,一向也是客客气气。只是这位不问世事,一心守在天涯海阁,除了天子,谁也不会理睬。但若有人想偷入天涯海阁带走什么东西,下场都会很惨。 要不我去替你求求陛下,让他将天子望气术赏赐给你。” 沈墨:“我听说天子望气术需要天子龙气才能修炼,这你也能求来?” 沈墨很清楚,即使得手天子望气术,想要天子龙气也得从长公主那边下手,这软饭不吃不行。 另外,曹天罡和拜火教早已走到一起,朱煌对他的柴刀虎视眈眈,即使玄武湖相见,曹天罡也有拿下沈墨的意图,只是被沈墨避开。 沈墨想着,或许可以从长公主这边对曹天罡施加压力,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其实无论是破掉天罡童子功,还是走长公主路线,始终是要让曹天罡交出一点天罡童子气。 这是对方的本命之炁,寻常情况下,曹天罡不可能和沈墨谈判,只有给足压力,曹天罡才有软化态度的可能。 只是沈墨很清楚修炼者心态,即使通过长公主施加压力,最终也得诉诸武力,才有谈条件的机会。 到了曹天罡这地位,又有天罡童子功护体,连龙虎山的老天师都没能从他这里讨要来天罡童子气,足见对方很难被简单的条件打动。 当然这肯定有老天师龟缩不出龙虎山的原因。 至于老天师如何修炼成五雷正法,那肯定是上一代内厂督主不争气,给龙虎山拿捏了。 同时,沈墨想到一件事,内厂督主失去部分天罡童子气,意味着功力有损,境界不圆满,对于皇帝而言,其实是好事,因为更容易掌控了。 五雷正法需要取天罡童子气修炼,从根子上讲也是皇帝对内厂督主的削弱和制衡。 另外一方面,也意味着天子和龙虎山有某种默契存在。 当真是环环相扣。 但曹天罡显然是例外,他的本命之炁没有损失,才有将天罡童子功修炼到前无古人境界的基础。 之所以如此,很可能跟天子当初为了摆脱阎罗殿主,不得不依仗曹天罡之力有关,所以天子对曹天罡有所退让。 如今妖魔乱世,镇魔司异军突起,何尝不是天子对尾大不掉的内厂的一种打击削弱? 天子需要曹天罡,却不需要如此强大的曹天罡。 曹天罡显然是迫于压力,选择了拜火教的圣灵朱煌,来应对镇魔司这把来自天子的屠刀。 沈墨豁然开朗。 苏子默想要对付曹天罡的本质,乃是源于天子对曹天罡的不放心。 只是真让苏子默彻底搬倒曹天罡,那么苏子默就是第二个曹天罡,所以天子之意是曹天罡可伤不可死。 换句话来说,也透露出天涯海阁的老太监并不受天子掌控,或者只负责天子的人身安全之类,并不参与朝堂斗争。 龙虎山、朝堂、厂卫、镇魔司…… 一个个势力浮现在沈墨脑海里,彼此错综复杂的纠缠争斗也在沈墨心中展开。 而他入神都,俨然是一股强大的外力,打破了其中的平衡。 可是天师度修行阳五雷需要天罡童子气,此事张之淼能不知晓?龙虎山失去天师度,意味着暂时隐于幕后,而推动沈墨走到前台,在神都搅风搅雨。 “割据一方,韬光养晦,以待天下有变。” 沈墨明白了张之淼的深层次布局,这老家伙的水太深了。一边用玉关子跟赵普法暧昧不清,一边借用天师度让沈墨到神都来把水搅浑。因为天师度魔性深重,如果正常的情况下,沈墨会在天师度的诱导下入魔,来神都搞事的可能自然更大。 而龙虎山付出的只是天师度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只是天师度对龙虎山到底有传国玉玺般的象征意义,张之淼能抛出天师度,实在有大决断。 曹天罡现在已经被天子步步紧逼,让他舍去一点本命之炁,等于让他的天罡童子功有了破绽,如此一来,他面对天子的屠刀,更无反抗之力。 只能在以后当乖乖听话的忠犬。 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拜火教圣灵朱煌和他的合作自然会更加紧密。无论如何天罡童子功是曹天罡安身立命之本,让他割舍本命之炁,哪怕只有一丝,也是不可能的。 对于我而言,如果想要修成阳五雷,那么必然和曹天罡交恶。 此外,来自朱煌的压力也会让我和曹天罡难以走到一起。 对我来说,削弱曹天罡,也等于消解朱煌对柴刀的势在必得。除非我答应帮它破除那个封印,且它并不会霸占柴刀。 沈墨能看清这些,正是修炼了菩提心禅功,让他照见自身,拨开身处的迷雾,达成的效果。 这也是苏子默的用意。 因为他就是要沈墨明白,曹天罡和天子有嫌隙。 沈墨的选择自然很重要,到底是偏向天子,还是混沌中立?都意味着天子和苏子默接下来对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对于沈墨来说,入局重要吗? 不重要! 修成五雷正法,修成天子望气术,令圆意、惊蛰死而复生,等于他手下平白多出两大炼神。 即使惊蛰迫于故主之情,他还有圆意,还有暧昧不清的赵普法,以及神秘难测的沈无心乃至于铁肩神尼等等…… 将来万事俱备,他还可回去执掌崂山。 沈墨可以打的牌实在太多了。 这些都是可以帮助他修行的资源。 不知不觉间,沈墨不但有了不被命运安排的资格,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排别人的命运。 “天大地大我最大,我命由我不由天!” 此时他更能体会太和道人在太和山立下石碑的心境,那不是狂妄,而是自信和从容。 修行何事,除了长生之外,便是能掌控自身的命运,更甚者,掌控别人的命运。 起风了。 隔音结界消失,窗户打开,外面的寒风吹进来,柳逢春的声音响起,“沈姑娘,咱们可以走了吗?” … … “天地不仁。” 阎罗殿主高渺淡漠的身影出现在曹天罡面前,他双眸幽深,仿佛深不可测的九渊。 “老朋友,你的绝情道更进一步了。此来神都找我,难道是为了试试你的功力能不能破开我的天罡童子功?” 曹天罡放下手中的橘子。 如果让内厂的人见到,定会不可思议,因为即使天塌下来,督公也不大可能放下手中已经剥开的橘子。 “不是,我想见一个人,你帮我找到。我就不找你麻烦。” “你是在威胁我?” “你错了,我是在提醒你。他也该对你这条老狗动手了。” “但我不喜欢你的方式,先打一架吧。让我活动一下筋骨,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 阎罗殿主深不可测的眼眸生出一丝惊讶,不对劲,怎么这老变态似乎很想有人对他动手。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有些失算了,微微思忖间。 曹天罡一拳已经轰然而至。 第134章 邪天罡气 曹天罡一拳轰出,伴随可怖至极的杀意,说明这个老变态并非开玩笑,而是动真格。 “他怎么敢?” 阎罗殿主来不及细想,明明曹天罡在面对“狡兔死,走狗烹”的局势,怎么还敢对他动手。 天子望气术施展开,心灵沉寂如渊,看清楚曹天罡拳路的气机变化。眨眼间阎罗殿主就消失在曹天罡的视线范围。 再出现时,天地间只有一抹激烈的气流迎上天罡童子功打出的一拳。 眨眼间,整座大厅被轰鸣之声笼罩,同时有阵法发动,收束住并世两大高手交战的余波。 一瞬间,阎罗殿主精神高涨,天子望气术窥破对方气机虚实,曹天罡拳势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心神扑捉。 可惜,他的天子望气术所得龙气不足,只能勘破气机变化,仍没有达到以天子望气术制造破绽的程度。 气流和罡气不停撞击。 “你的先天罡气破坏力不足,乃是天罡童子功最大的缺陷,今天就要让你明白,为何本座能纵横天下数十载,未尝一败。” 对他而言,只要没被真正击败过,那就是不败! 阎罗殿主的声音蕴含恐怖的魔道意志,摧毁人心。更恐怖的气流出现,霎时间躲在旁边的厂卫们眼前一白,生不出任何念头。 刹那间,一切外在的景象都消失了,天地间只有一道龙吟不绝的荡荡气流,如长枪大戟,贯穿所有! 霸道凶蛮,破灭一切! 轰! 大厅里全数被连绵不绝的轰雷之声充塞,可怖的涟漪散开,大厅的阵法破灭,厂卫们死伤惨重,好好一座大厅硬是被余波碾压粉碎。 阎罗殿主的身形虚幻不少,他眼前的尘埃眨眼落定。 但见曹天罡垂着一条手臂,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身上泛出异常恐怖的血气,如同一座炼铁的烘炉,原本温度到了极限,又忽然间温度陡然上升不少。 阎罗殿主眸光一凝,“你逆练了天罡童子功,借用我的力量帮你打通三焦玄关,融合了朱煌之血。” 阎罗殿主事到如今,哪里还不明白,曹天罡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这老变态是利用他的力量,来替他打通三焦玄关融合朱煌之血,使其逆练天罡童子功终于功成。 天罡童子功原本有一大弊端,那就是防御力无敌,可是破坏力却乏善可陈。但是一旦逆练天罡童子功,却可以修成传说中的邪天罡气,破坏力之大难以想象,可以说弥补了天罡童子功原本攻伐之力不足的缺陷。 阎罗殿主事先不知,以为曹天罡已经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局势,但凡脑子正常就不会和他动手,没想到这家伙就等着一位绝世高手对他出手,借助绝世高手的力量,替他打通三焦玄关,融合朱煌之血,逆练天罡童子功。 而且这家伙事先将朱煌之血隐藏得很好,并且说动手就动手,让阎罗殿主尚未观察清楚,就不得不出手,根本不给他从容思忖的机会。 其实曹天罡原本打算是想逼沈墨动手,哪里知道沈墨人称邪君,却滑不留手,没有把握根本不会和他硬碰硬。 可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阎罗殿主通过暗中观察,对局势洞若观火,知晓曹天罡现在的形势不乐观,想要趁火打劫,逼迫曹天罡交出新任拜火教主地藏的下落,结果反倒是被曹天罡利用。 这也是阎罗殿主重伤赵普法之后,无意间受到了白莲大法惑神乱心的影响,行事过于操切。 只是白莲大法的惑神乱心太过邪异,阎罗殿主的心境正处于道高魔涨的境地,很难察觉出来。 “还不走吗?”曹天罡笑嘻嘻地看向阎罗殿主。 伴随一声冷哼,阎罗殿主消失。 外面长生金刚等率领厂卫赶到:“督公,属下等来迟了一步,还请督公降罪。” 曹天罡:“你们来了也不管用,何况我也没事。阿生,你把死伤的兄弟们安顿一下。” 曹天罡双手笼进袖袍,浑若无事地走出大厅,好似刚才和阎罗殿主一场大战,连他皮毛都没伤到。 直到走进练功的密室,他才举起刚才笼进袖袍的手掌,已经肿胀得犹如蒲扇,仿佛有实质般的火焰燃烧。 “痛死咱家了!” 他养尊处优多年,早已忘了疼痛是什么滋味。一时间,有点情不自禁! 这也是他为了借助阎罗殿主的攻伐之力打通三焦玄关,刻意扯开天罡童子功的防护所致。 无论如何,融合朱煌之血成功,并借助阎罗殿主打通三焦玄关,邪天罡气修成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此一来,天罡童子功破坏力有限的缺陷将被弥补。 这也是他和拜火教合作的深层原因,那就是为了得到朱煌之血,修炼邪天罡气。 因为邪天罡气至少需要天地间顶级毒素中的一种才能修炼成功,而朱煌之血蕴藏的火毒便是其中之一。 他对沈墨感兴趣的原因正在于此,因为神都城内,只有沈墨最适合做他的对手,至于苏子默,暂时不会和他动手。他也不可能找天子或者那位老祖宗。 结果沈墨老谋深算,根本不像年轻人,一击就走,简直滑不留手。反而老东西阎罗殿主居然还一腔热血,比年轻人还气盛,反倒是帮了曹天罡一把。 他又想起苏子默,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这年头,老家伙们都热血起来,小年轻反而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 什么世道! … … 话分两头,曹天罡和阎罗殿主的交手实则发生在和沈墨玄武湖一会之后,又在上次苏子默和沈墨于抱天揽月楼见面之前。 沈墨在琴音小筑过夜之后,此战已经过去一日。 沈无心和沈墨谈完话,就带柳逢春躲进皇城,苏子默赫然来琴音小筑找上了沈墨。 显然事情很紧急。 照例布下隔音结界。 “什么事,让你非要现在来找我?” 苏子默觉察到小师叔的气机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如非他笃定沈墨会在琴音小筑,哪怕他已经逐渐摸索到沈墨各种掩饰下的真正气息,怕也难以凭空追查出沈墨的踪迹来。 “小师叔不愧是修道奇才。”他隐隐有猜测沈墨是结合菩提心禅创出了什么功法。 “我之前不是说阎罗殿主去见了曹天罡吗?” “嗯。” “其实不是见面,他们交过了手。” “结果如何?” “曹天罡疑似受伤,躲进了修炼的密室不出。但我怀疑他是炸伤。”苏子默沉吟,“他应该要有新的突破了,这对咱们很不利。”他犹豫一下,又补了一句,“陛下也有些等不及。” 沈墨:“所以你对付曹天罡也有天子的意思?” 苏子默:“我知道瞒不过你。小师叔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因为柴刀,朱煌不会放过你。而曹天罡很大可能会修成天怒邪罡。另外他和朱煌的合作其实很深,即使现在不对你动手,迟早也会对你下手。” 沈墨突然明白了,曹天罡对皇帝的威胁比他预料得还要大,所以皇帝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来对付曹天罡。 沈墨潜入皇城,获取天子望气术,恐怕少不了皇帝对苏子默的暗示,所以天子龙气也不难得到。 苏子默离开江城时,答应他种种条件,其实是为了让沈墨帮他对付曹天罡。 事态紧急,让苏子默不得不把一些没说的话,摆在明面上。 沈墨:“天怒邪罡是什么?” 苏子默:“那是天怒心法和逆练天罡童子功生出的邪天罡气的结合,逆练天罡童子功生出的邪天罡气能弥补曹天罡原本天罡童子功破坏力不足的缺陷,而天怒心法乃是实实在在的无上魔功,但他从哪里得来的,我还没查出。两者结合便是天怒邪罡。根据我的情报和猜测,阎罗殿主本来只是想去找曹天罡谈事情,结果却被曹天罡逼迫出手,他很大可能会是被利用了。他的阎罗天子功的力量,正好可以帮曹天罡打通逆练天罡童子功遇到的阻塞,修成邪天罡气。” 他微微一顿,又叹口气:“天怒邪罡的情报我也是刚刚得到。本来小师叔谨慎,没有贸然在玄武湖和曹天罡动手是对的,结果阎罗殿主横插一杠,很大可能让曹天罡得逞,修成邪天罡气。” 苏子默只能感慨造化弄人,也是曹天罡气数使然。 “不过,他就算修成邪天罡气,一时半会也不能臻至圆满,天怒心法凶险莫测,在他天怒邪罡大成之前,曹天罡反而不会如之前那样无懈可击。所以这未尝不是咱们的机会,也是小师叔你的机会。因为邪天罡气和天罡童子功原本的天罡童子气,本是一正一邪,如果你得到,正邪合一,能将你的阿鼻地狱道再度升华,对你问道长生的好处,自是不言而喻。” 沈墨:“前提是我真能对付曹天罡,先弄到天子望气术再说吧,我会在之后去万劫谷,取一门刀法。至于对付曹天罡的事,我会在有把握之后再出手。”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修成天子望气术和阿鼻道三刀,再有所行动。 天地万物无一可恃,可恃者唯我! 提升自身实力才是硬道理。 苏子默却也不劝,因为他很清楚沈墨的性格。 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曹天罡已经可以说是打定主意要和魔界合作了! 不过天子即将修成法相,如果成功,或许大夏王朝的崩溃能够迟缓许多。 第135章 重伤的赵普法 “总之九日之后,天子会在绛雪宫举办梅花宴,具体事宜小师叔只需要提前一日去见长公主殿下,便可得知。” “所以你们是还没安排好。” 苏子默轻咳一声,飘然去远。 其实这也反应出神都如今的局势错综复杂,陡增许多变数。 沈墨本来打算睡个回笼觉,忽然觉察到一丝异样。这是菩提心禅功的厉害之处,将周围的环境和心神无时无刻地融合,如有外来者闯入,必定生出警觉。 正合那句禅语:“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心动”。 乃是有外物相扰,自然而然生出的禅心感应。 沈墨来到琴音小筑后院的柴房。 不等他打开柴房的门,里面的门就被推开,露出一个戴着淡金色佛相面具的身影。 对方揭开面具,露出赵普法的面容,苦笑一声:“沈兄,是我。” 沈墨暗自聚集的功力散去,不得不说赵普法的淡金佛相面具很是灵异,改变了赵普法的气息,居然能让沈墨在一开始没有认出赵普法来。 赵普法的发髻早已散乱,透出从未有过的虚弱。 使他失去过去一贯的从容和淡定。 “还请沈兄庇护我七日七夜。” 沈墨:“阎罗殿主昨日在曹天罡手里吃过闷亏,料想短时间不会找赵兄的麻烦,赵兄大可放心。” 赵普法摇头:“仅是阎罗殿主追杀我,我也有手段避开。可是我眼下的麻烦,并非阎罗殿主。” 沈墨眼睛微眯:“拜火教?” 赵普法轻轻颔首,淡金色的佛相面具在他手中溃散为金色粉末,随风溃散,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阎罗殿主重伤我之后,我本来打算好好养伤,没想到拜火教的新任教主地藏对我紧追不舍,我费尽心力在摆脱他,只是料来他随时可能又找到我,思来想去,唯有请沈兄帮我护法,渡过难关。沈兄要什么报酬,尽管直说。” 沈墨微微一笑:“报酬倒是不必,就当人情先欠着。” 赵普法:“难得见沈兄大方一次。” 沈墨笑了笑:“赵兄的人情可比一般的报酬有价值得多。” 他随即又补了一句:“赵兄可需要疗伤丹药?” 赵普法竟正处于虚弱之中,面对沈墨这等一向冷心之人的关心,居然有点感动,他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有。” 顿了顿,又道:“多谢沈兄。” 其实沈墨就是随口一说,真有好药,他也自己吃了,落不到赵普法嘴里。 沈墨:“那就委屈赵兄在柴房呆上七天,这期间我哪也不去,顺便今晚还要在此召集我在神都的旧部,到时让他们给拜火教制造一点麻烦,让这位新教主,分一分心。” 赵普法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阎罗殿主应该是化身,但是实力未必差他真身多少,不过这一战,让我察觉出他的天子望气术应该虚有其表,只是能窥人气机,还不到令人可畏可怖的地步。这也是我能逃出他魔掌的重要原因。 只是阎罗殿主迟早会和沈兄再做一次决战。因为他在培养大敌,想要借助生死间的危险刺激,做出突破。沈兄一定要小心。” 沈墨恍然有悟,难怪阎罗殿主江城之后,再也没有主动找他,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 培养大敌,助自己突破,这桥段他还有些熟悉,像是前世读过的武侠里的魔师庞斑。 可惜他不是浪翻云,因为沈墨相貌出众,远非浪翻云所能及。 至于阎罗殿主为何要找沈墨,倒是很可能和阿鼻地狱道有关,两人的功法,算得上是同出一源。何况沈墨还有阎罗殿主一心想要得到的黑莲。 但沈墨只能很遗憾地向阎罗殿主表示,黑莲不会跟你了,它已经是沈墨的形状。 另外,让沈墨更有所遗憾的是阎罗殿主修的不是有情道,否则他关键时刻来一句,“殿主,你也不想长公主殿下过得不好吧。” 可惜可惜。 但凡阎罗殿主是个负责任的人,他这话都有飞来横峰般的杀伤力。 老渣男! 沈墨心中充斥着对阎罗殿主的鄙视。 稍微出神片刻,赵普法已经在柴垛边上盘腿,五心朝天,一朵朵虚幻至极的白莲飘荡在身周。根本不给沈墨帮忙疗伤的机会! 沈墨:“……” 他觉得赵普法是不是太着急了,沈墨会是那种趁他重伤,然后要借着帮他疗伤之名,窥探白莲大法虚实的人吗? 沈墨强忍住睁开眉心血眼,观察赵普法的冲动! 这冲动纯粹是赵普法的防备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赵普法行功片刻,伤势稍有稳定,徐徐开口:“沈兄,我这白莲重生大法你看了也学不会,除非你取走我身上的传承鬼神。你想了解我的白莲大法,也是不可能,原因和这个一样。非是小弟敝帚自珍,可不要误会!” 沈墨面不红心不跳:“我是想着能不能帮赵兄打通玄关,并无他意。” 他随即飘然去了前院。 赵普法心想:“我信你的话就是白痴。” 不过他也知沈墨并非真正的小人,说了替他护法,绝不会食言。因此很是放心地开始疗伤。 这是赵普法做人的道理,他本质上是个大丈夫,既然相信沈墨,即使错信,也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明,不会怨天尤人。 何况人世浮沉,处处幻梦,何必认真? 圆意差他就在“认真”二字上,他差圆意也在“认真”二字上。 … … 琴音小筑外,沈无心从宫里回来,路过一株大树,突然间,天地变幻,她置身于白茫茫的大湖之上,波平如镜。 沈无心知晓这是幻觉。 只见一名白衣少女悠然立于湖面,气质飘渺虚淡,“教主有点事要在姑娘家处理,还请姑娘在这稍等一段时间。” “教主?你说的教主是谁?” 如果沈墨在此,会发现白衣少女正是当初在抱天揽月楼想要买下他字的那个被挖心惨死的扶余国贵女。 她明明被挖掉心脏,惨死于扶余国的使节馆中,却突然出现在这个距离琴音小筑两三里地的幻境。 “教主就是教主,他不会伤害姑娘。还请姑娘在这里等一等。我可以陪你说说话,琴棋书画,我都是精通的,绝不会让姑娘沉闷。” 第136章 幽冥教主的应身(求订阅) 赵普法身周的虚幻白莲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得凝实,七日七夜之后,白莲会彻底由虚转实,届时白莲重生大法才能助他疗伤完毕。 期间不得有任何中断。 这也是他急需要沈墨护法的原因。 他能躲拜火教一时,可很难躲过七天。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时竟也十分短暂。 柴房门的没有打开,可是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绣满星星点点的异域服装的人,手里拿着一把邪异狭长的细剑。 拜火教日月星三使者之一的星使“星魂”。 只是他来,还是拜火教的新教主地藏也来了? 赵普法念头直转,沈兄呢? “难不成沈兄被拜火教教主拖住了?” 依旧运功疗伤,赵普法开口:“星魂,你急着追杀本座,是为了杀人灭口,但是以你们新教主的智慧,难道猜不出你早已和我有合作了吗?” 星魂本自准备动手,可是赵普法突如其来的话,令他不由愕然,还投鼠忌器。 他要是急着动手,岂不是证明赵普法的话丝毫不假? 教主已经明确表示过教中有赵普法的内应! 他只恨自己下手慢了,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其实这也是他敬重赵普法的厉害,要让这位名动江湖的大人物知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 没想到,赵普法丝毫大人物的风采都没有,一上来就泼脏水! 赵普法见他迟疑,心中半喜半忧。半喜对方被他言语拖住,半忧是拜火教的新任教主肯定在附近,才让星魂迟疑。 “沈兄啊沈兄,你不要看戏了好吗?我心脏不好!”赵普法心里默念。 可他面色波澜不惊,又补了一句:“星魂,来我明教吧,我教中光明右使之位对你虚位以待,到时候我传白莲大法给你,让你有望成为炼神级数的存在,岂不比你现在修炼‘火流星’的邪法要强?你要知道,即使你立下再大的功劳,你们教主也不可能传你完整的大智经。” 星魂神色一冷,淡淡:“我从没和你有过瓜葛,你也休想动摇我对教主的忠诚,你现在话越多,越是证明你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我不会给你机会。” 他想到以教主的智慧,自能看出赵普法刚才的话有多么虚假,所以足够表明他和赵普法没有任何瓜葛了。 赵普法淡淡一笑:“是的,杀我吧。” 星魂便出剑正欲斩灭赵普法,忽然空间一丝异动。柴房里飘荡起雪花来。 “雪飘人间!” “邪君!” 星魂正欲逃走。 一转身,却发现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微微一笑,“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 几朵雪花穿透他几处大穴,伤口爆开,很快结出寒冷的血色冰晶。 星魂凝立不动,好似冰雕。 雪花飘荡的异象消失。 赵普法:“沈兄,你下次可以来早一点。我运功疗伤,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沈墨笑了笑:“我还真以为他是你的人,现在看来不是,我把他料理了吧。” 赵普法:“先别急。” 沈墨:“原来还真是你的人。” 星魂大松一口气,至少他暂时不用死了。 可是很快,他身上燃起汹汹冰焰,眨眼间成为冰冷的灰烬,死状诡异。 “幽灵鬼火!” “教主!” 这是星魂死前最后的念头。 冰焰带来安宁寂静,柴房里生出莫名的涟漪,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缓缓出现,面目神圣而慈悲。 “地藏?” 赵普法脱口而出,认出眼前男子是拜火教新任教主,代号“地藏”。 他并不是异族的相貌。 沈墨看着对方,心中生出难言的震撼,并非是震撼对方的出场,而是震惊对方的相貌,活脱脱一个男版的沈无心。 “到底怎么一回事?” 白袍男子:“佛经云,地藏王菩萨曾发下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小可代号地藏,实是妄自尊大,但也另有原因。因为小可乃是幽冥教主的应身。只是在邪君和赵教主面前,着实不能托大,两位称呼我俗名沈小风即可。小可的小,风月的风。” 应身在神话传说里,乃是神仙应劫而化生的化身,也就是代替神仙渡劫的。以此类推,富贵人家也有让不受重视的庶子庶女,代替崇佛向道的父母做出家的替身。 幽冥教主便有佛教徒传闻是地藏的说法。 只是以地藏名号,做了异域的拜火教教主,未免显得不伦不类。 沈墨看向自称沈小风的拜火教主,淡淡道:“不知沈教主和沈无心是什么关系?” “无心她正是舍妹,只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相认。”沈小风虽是男子,却气质空灵,甚至有几分贵不可言的气息。 他言语谦卑,却处处透着礼贤下士的味道。 仿佛沈墨和赵普法并非大敌,而是他倾心的大贤,意图收为己用。 沈墨一直以来都不清楚沈无心的身世,当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对于突然冒出的兄长,怕是沈无心比他还要惊讶。 当然,也有可能沈小风说谎,两人早就相认。 要不是沈墨能清晰体会到对方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冷漠无情,怕是就要来一句:“沈教主,我劝你好自为之,毕竟你也不想你妹妹为难吧。” 这世界上变态太多了,沈墨横竖看着对方都像杀妹证道的风格。 虽说世人称呼他为邪君,其实他已经很正派了,如果他的经历写成一本,他身上那正道的光肯定会得到许多读者的认可。 赵普法没有再开口,反正天塌下来有沈墨在,他已经躺平,老老实实运功即可。 不得不说,经历过太多凶险和磨难,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我那愚蠢又固执的师弟呵,现在轮到你的好兄弟邪君保护我了! 沈墨:“无心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见到你刚才这么凶狠地对待手下,肯定会被吓着。” 既然对方不急着动手,沈墨不介意多聊会天,好生窥探对方虚实。 菩提心禅功自然而然发动,在道心里呈现沈小风的身影,只是无论如何,都显得十分模糊。 这也意味着沈墨要是出手,很难把握住对方真正的位置。 说明眼前的小变态确实有点东西! 当然,如今能让沈墨正视的人物,基本上不存在正常人。 毕竟此方世界的修行之道,即使是正常人,日子久了,也迟早成为神经病。 好一点的就是张之淼那种老阴比加老乌龟。 至于他师父长青子肯定不在其列,因为他师父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不能随意品评。 沈小风回道:“星魂既然是叛徒,我肯定不会留着他,给我自己添堵。” 沈墨:“其实我们刚才是故意开玩笑,他和赵兄以及我,没有任何瓜葛。你杀错人了。” 沈小风神情不变,“那也该死。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沈墨扑捉到对方说这一句话时,有莫名的意味。 他是无心说出这句话,可话的内容和他怕是大有牵扯。一朝天子一朝臣?沈墨联想到皇帝对沈无心的偏爱,心里隐隐然想到什么,莫非沈小风和皇室有牵扯? 只是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来。 总不能沈小风是流落民间的皇子,而沈无心是公主不成? 这又不是拍戏。 但其中肯定有联系。 沈墨:“沈教主是个果决的人物,不过咱们的话,到此为止,你出招吧。” 他觉得一直拖延下去也不是事,难保沈小风另有意图,不如手底下见见真章。 让对方先出手,自然是因为无论对方如何神妙莫测,在出手时,必定会暴露真实的位置。 沈小风笑了笑:“邪君莫非以为我会和你动手,其实小可知晓赵教主有你庇护后,我已经放弃追杀他的打算。 只是既然来了,忍不住想见你一面。毕竟咱们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亲戚。何况要对付你的是圣灵,小可一向安分守己,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当然,今日一见,果知邪君是当世人杰,确实配得上舍妹。希望邪君不是短命人,能陪舍妹渡过一段快乐的时光。至于小可,更不是那种会让妹妹为难的兄长。再见。” 他说完话,转身就走。 沈墨手里已经多出一把柴刀,却始终没有劈出去。 因为他有预感,劈出去也有很大可能让对方从容脱身,如此邪君的面子往哪搁,总不能杀赵普法灭口嘛! 反正不久之后,他会修成天子望气术和阿鼻道三刀,要是这小子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定然让他知晓,上次放他走,乃是不想在沈无心的琴音小筑杀她亲哥哥,这次是白刃不相饶了。 沈墨又看了看赵普法,发现他已经闭眼,似乎关闭了五感,全身心投入疗伤之中。 随即离开柴房。 赵普法过了好一会,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确定沈墨已经不在柴房,才舒了一口气。他可没有亲妹妹做沈墨的红颜知己,万一沈墨真攀起交情,只能看好师弟圆意和沈无心谁在邪君心中份量更重了。 所以他选择装聋作哑,听天由命。 好在沈兄还是讲义气的。 … … 某个隐秘所在,沈小风面前燃起一团火焰,火焰有一双邪恶的眼睛, “见到他了?怎么样?” “他已经和柴刀人刀合一,只是应该没有修成柴刀的刀法。否则我即使走掉,也必然会挨上一刀。” “老乌龟说的好兄弟就是他,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他夺刀,平白得罪老乌龟。要怪就怪他让柴刀认主了。我魔界的圣物,如何能让区区蝼蚁掌控。” 第137章 数风流人物,还是沈墨 “回来啦。”沈无心出现在沈墨面前,仔细打量,松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不过我就说嘛,你又强又不要脸,怎么会出事。” 沈墨心想:“你这无不知,还有能不知道的事?”不过沈墨也清楚,无不知,也不可能无所不知,如果真的无所不知,那就离成为真正的神明不远了。只是知晓许多秘密是肯定的。 “你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一个鬼女,还被迫进了一个幻境,说起来这小贱人倒是挺喜欢你的诗词文章,拉着我跟我聊了好久,真是无聊死啦。”沈无心吐槽之后,又继续道:“她说她家教主来了琴音小筑,应该是拜火教的教主,你见到了吗?” 沈墨:“见到了,他说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哥,看起来你们俩长得不能算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亲哥哥?” 沈墨把刚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沈无心沉默一会,突然道:“下次你见到他,把他打死好了。” 沈墨能感知到她身上有一股神秘波动,随口一回,“这么绝情?” 沈无心冷呵呵一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长这个样子,他故意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岂非证明他别有用心?” 沈墨“震惊”,“这么多年来,我见到的都不是你真实的容貌?” 沈无心嫣然一笑:“扶桑国有一门易容的邪术,其实我很早就会了,只需要小小的改变,就能让一个人的气质面貌大不相同。而且你怎么知晓我一定是女子?说不定我的比你还大。” 沈墨:“……” 沈无心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墨。 沈墨一阵恶寒。只是以他的眼力,倒是没瞧出沈无心有易容的痕迹,也不知她是说谎,还是邪术高明。 “反正我下次见到这个拜火教主,不会留手,会送他去见他的前任。”沈墨淡淡回应。 沈无心“嗯”了一声,径自回闺房。 接下来阿七把沈墨在神都的旧部寻到,沈墨发号施令,让这些人在阿七带领下去袭扰神都城里的拜火教中人。 他还打算修成五雷正法之后,重组青龙会,时代变了,青龙会的门槛要相应提高,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掌握青龙令,否则显得没有逼格,辜负了这个名字。 七天之后,赵普法伤势痊愈,他打算再去找沈小风。看得出赵普法这次被沈小风逼得太过狼狈,让他心里憋着一口火。 至于沈墨,便去找上长公主,以苏子清的身份进入皇城,同时知悉了此次皇帝家宴的具体内容,家宴又叫梅花宴,举办的地点在绛雪宫。 绛雪宫是皇帝以前最爱的梅妃居住的宫殿,在大约二十七年前,梅妃去世,死因不详。 梅妃的死因应该是宫廷里的某个禁忌。 如同梅妃的来历,也是一个禁忌。 梅花宴还邀请了潜龙榜上的风云人物,包括崆峒派的赵无极。皇帝打算让这些年轻俊杰比试一番,若能拔得头筹,就有一份神秘的奖励。 长公主透露出,那份奖励是龙血石,里面有他想要的天子龙气。 沈墨将会以苏子清的身份参战,并不能泄露真正的身份。 即使如此,对他而言也没啥难度。 也就赵无极,能让他稍微提起精神。 梅花宴举行时,有布置好的演武场,不会受到皇城大阵的影响。另外,在沈墨拔得头筹之后,长公主会将凤印交给他。 因为是以苏子清的身份出现,沈墨和长公主没有说什么话。 当然,本来也没有话可说。 两人的关系其实就像一个贵女和大明星的关系。 沈墨跟着公主的车马进入皇城,确实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制,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运功都有些费力。 皇城大阵显然是以传说中的龙脉为根基,风水玄学,并非他的擅长,一时间难以细究。 若是得到天子望气术,勘察山川地理,这门弱项也会变成强项。 沈墨一向认为,艺多不压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有些技艺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皇城内,十分压抑寂静,阴气森森。 除了太监宫女较多的原因之外,自然有这里曾发生过太多改朝换代的血腥之事。 太极殿前台阶上的血迹都擦不干的。 神都的皇城比他前世所见的紫禁城要大上许多倍,四四方方,人在其中,着实显得渺小,自然而然会生出对皇城的敬畏。 可是归根究底,敬畏的仍是皇权。 泰山巍峨,给人的感觉便不是敬畏,而是想要登临。皇权却如雷池,让人不敢冒犯。 千百年来皆如此。 只是来源于权力的威严,也会因为权力的崩解而随时瓦解。 不归于自身的伟力,着实会让人自发地膨胀,误以为那言出法随的能力,来源自身,当真觉得自己口含天宪了。 用沈墨前世的话来说,皇帝当久了,便会心中没有逼数。 当朝天子,已经登基三十二年,恰好是沈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其实很长了。 江湖中十年为一代,代代起风云。 至今已是三代风云过去,到了这妖魔鬼神层出不穷的大世。 没过多久,车马进入绛雪宫。 宫中种满梅花,还有许多地方刻有梅花诗,首首精妙,惹人赞叹。沈墨对此,唯有说,“正是区区在下昔年于神都抄的诗词。” 自从沈墨五年前离开神都之后,神都的文坛自此凋零。 当然,说的以前盛开过似的。 但也不怪神都的骚人墨客不争气,只怪沈墨随便一首诗都是五千年文明的精粹,区区神都小儒,怎么挡得住! 昔年冠盖满京华,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是沈墨。 他来了,他走了,他又来了。 进入绛雪宫的梅园之中,禁卫森严静候,大家都在等皇帝到来。沈墨还看到了赵无极,此时正随在当朝三皇子身边。 小赵果然复活了。 他仍是一副桀骜的模样,无论死几次都不能改变,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沈墨能听到他的低语, “殿下放心,此次梅花宴,我必定拔得头筹。”他用一副浑不在意的语气,似乎觉得太过狂妄,又补了一句:“我不是瞧不起如今的年轻一辈,当今之世,能算上人杰天骄的,舍邪君和我之外,再无其他人了。” 说完后,他看到了人群中的“苏子清。” 第138章 请不要输给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赵无极脸一黑,要不是如今身处之地是皇宫大内,他肯定要称一下苏子清到底有多少斤两了。 上一次在龙虎山,他输得实是莫名其妙。 而且他很是怀疑,苏子清就是苏子默,只是没有证据。 或者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苏子清? 圣驾到来,苏子默随侍在皇帝身旁。赵无极瞧见,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苏子清”才是真正的苏子清。 这也是沈墨用了三十二年蝉作为掩饰,令赵无极根本没觉察出丝毫异常来。 皇帝到来,人群中,各自落座。 今日是皇帝家宴,来得都是皇亲国戚,各自落座。赵无极等年轻才俊列居次席。 赵无极来到沈墨身旁,“龙虎山一别,苏兄风采不减。” 在座众人,有不少了解龙虎山发生的事。赵无极死而复生,固然使人好奇,但如今的世道,倒也不是没法理解。 许多人注意力都放过来,想看看这对冤家会发生什么。 苏子清消失多日,再次出现,大家也好奇,天师度给他带来多少脱胎换骨的变化。 至于赵无极击败惊蛰之后,已然来到潜龙榜第五。至于苏子清的排名依旧没有变,还是三十。 同赵无极一样,也有人怀疑龙虎山的苏子清未必是真正的苏子清。 现在需要证实一番。 且看现在的“苏子清”如何应对。 沈墨微笑地拱手,似乎都忘了他上次在龙虎山和赵无极的决斗,两人过过节不小,“赵兄阴阳合一,才真是风采照人,可喜可贺。” 不知沈墨是有心还是无心,这句话让赵无极听来十分刺耳。什么叫阴阳合一,嘲讽他不阴不阳。 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龙虎山真是他? 赵无极心中犹疑不定,最后暗自心想:“不管你是不是,今天的赵无极已经不是龙虎山那个了。待会比试之时,希望你能对上我,到时候会让你明白,什么叫阻道之仇。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他依旧对走上如今的道路耿耿于怀,虽然获得无尽的力量,可他又何尝不空虚。 这种力量,一点都不充实! 现在的他,用毒舌道士无言的说法,那就是他不过是紫寿仙衣在人世间的载体,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赵无极淡淡回应:“风采照人实是谈不上。另外,上次在下走火入魔,没摸到苏兄的根底。这次梅花宴中,还请苏兄拿出真本事来。” 沈墨微笑:“面对赵兄,在下不会大意的。” 他们说话间,皇帝身边的贵人们一一落座完毕。皇帝乃是修道士,此次又是家宴,没有讲究繁文缛节。 待得人到齐之后,便即宣布这次梅花宴的比试内容。 其实正常来说,年轻俊杰汇集,难免要舞文弄墨一番,可是梅园到处有邪君沈墨曾经在神都文坛留下的千古风流辞藻,写尽了梅花。 譬如抬头可见“梅须逊雪三分白”,低头又是“暗香浮动月黄昏”,可教人怎么诗兴大发。 譬如一个普通姿色的女子,来到后宫佳丽面前,无论如何都是献丑了。 梅园雪景,乃是当世一绝,旁人来此,本有诗意,面对邪君留下的千古佳句,也只能望而兴叹。 这也是皇帝对梅妃思念深切,才会让人将邪君写下的梅花绝句装饰在梅园里,聊寄芳魂。 是以,诸多满怀诗意的年轻俊杰,心里唯有一份怨怼:“眼前有景道不得,邪君装逼在前头。” 好在皇帝照顾大家,没有可以附庸风雅,否则一众当今年轻才俊,岂不是只能被迫献丑? 演武场已经布下,乃是大约五十丈方圆的空地,周围有阵法加持。 皇帝和贵人在高台上可以观览演武场中一切,有阵法护持,也不必担心出意外。 何况高台上还有苏子默、看守天涯海阁的老太监以及曹天罡等等当世次绝顶或者绝顶人物。 至于次绝顶,肯定是苏子默。 第一组对决便有赵无极,不过他的对手并非沈墨。 这让赵无极有些失望。 他对身边的沈墨道:“苏兄,我很快就会解决战斗,希望你也快一点,咱们何时遭遇,何时就终结这场大比的悬念。”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当然,也没有什么悬念。” 赵无极嘴角含笑,颇有几分邪异。 他的对手是潜龙榜排名第四的惊神刀。 惊神刀乃是草原上一位人杰,不过最近三年,在中土游历,挑战各派高手,刀法结合中土所长,可以称之为一代刀道大家。 如果他肯走鬼神之道,立时可以成为各派护教神将级别的存在,有堪比炼神的战力。 可是惊神刀同样是心高气傲之辈,不屑于走鬼神之道,要用自己的刀,斩开前路。 这也是大多数潜龙榜排名前十的年轻俊杰的心气。 邪君可以,我也可以。 演武场中,二人相互见礼。 惊神刀:“赵无极,你不用你的成名兵器阴阳双环吗?” 赵无极面露不屑,“神都之中,年轻一辈,除了邪君,没有人可以让我用兵器。你还不够格。” 惊神刀:“够不够格,可不是用嘴说出来的,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我可不会见你手无寸铁,而有所保留。” 赵无极负手而笑:“那就让我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惊神刀冷笑不语,手握弯刀,一步步朝赵无极走过去,每一步都生出雷霆震怒之感。 旁观的人低呼:“没想到江湖中广为流传的奔雷刀法,居然给他改进到如此地步,简直可以说是一门神通级别的刀法了。” 奔雷刀乃是江湖中流传几千年的刀法,连许多镖局的普通趟子手都会。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但是沈墨却清楚,能流传几千年,足以证明这门平平无奇的刀法已经没有缺陷,并符合大道至简的道理。 简单,直接,已经足以致命。 惊神刀施展奔雷刀法要说改进,那也有,在于他的步伐。 惊神刀每一步都是尺量过,一步三尺三,和弯刀的长度一模一样。同时他步伐生出雷霆之声,一声高过一声,乃是在不断积蓄气势。 如果赵无极试图打断,那么等于他自打脸,刚才的狂言妄语,只会让他当众丢尽脸面。 这也是惊神刀的策略。 你既然给我这个机会,那我就好好利用,没有丝毫客气。 他潜龙榜排名第四,还高过取代惊蛰的赵无极一名。 却依旧能不放过每一个能提升胜算的机会。 这是他在草原上悟出的武道。 任何一丝优势,都不能放弃。 草原角力,往往就是拼和熬,熬到最后,能站着的人就是胜者,所以任何一丝优势,都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惊神刀的刀势随着他步伐迈出,愈发恐怖起来。 即使观战的众人,都不禁生出山雨欲来的窒息压迫感。 可想而知,赵无极正面对何等样的恐怖气势。 只是赵无极仍是负手而立,神态轻慢,他确实失去了走上邪君那样道路的机会,可是他也得到了可怕的力量。 惊神刀真以为自己能和邪君相比? 这刀法确实不错,但比起雪飘人间来说,差远了。 最近这些日子,他可是一直在思考如何破解雪飘人间,面对惊神刀山雨欲来的窒息压迫感,和雪飘人间一对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赵无极不屑于用任何言语来打断惊神刀的气势,静静等待。 起风了! 雷霆震怒之声收敛,恐怖至极的刀势狠狠落下。 众人看到长达十数丈的恐怖刀气自空斩落,极端可怕的力量在刀气中尽数宣泄。 这一刀之威,几乎不下于炼神强者含怒一击。 惊神刀不愧是惊神刀。 赵无极双掌一合,居然凭血肉之躯,硬生生接住沉重恐怖的惊天刀气,双掌之间,有阴阳二气流转,电光闪烁。 大阴阳手! 阴阳二气流转,化成铜墙铁壁一般,硬生生抗下惊神刀的刀气,赵无极半步不退! 观战的众人看得膛目结舌,即使大家知晓赵无极两次死而复生,十分诡异,可此刻也不禁高呼见鬼。 赵无极居然生生接下来了惊神刀酝酿已久的惊天刀气。 崆峒派的大阴阳手,本以巧妙变化见长,可是赵无极施展起来,却是以拙破拙。 简直是舍己之长。 偏偏赵无极还成功了。 惊神刀此刻心情沉重,非是任何言语能形容。 “我输了。” 惊神刀此刻的落寞,愈发衬托出赵无极的不可一世。 他确实有这资本。 潜龙榜第四的全力一击,依旧没有奈何他。 赵无极笼起衣袖,双手背负,袖袍里的双掌已经血肉模糊,颤抖不已,只是被一股紫气包裹住,正在快速修补。 “你已经不错了,只是当今世上,能逼我使出全力的,本就没有几个。”赵无极继续杀人诛心。 惊神刀没有回答,丢下视若性命的弯刀,离开演武场。 “我还会再挑战你一次。” 赵无极:“那下次就得赌上你的命。” “第一战,崆峒赵无极胜!” 赵无极从容离开演武场,看了沈墨一眼,“苏兄,我在你手上失去的荣耀,我会亲手拿回来。所以,请不要输给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第139章 魔界四圣之武湟 对于赵无极的请求,沈墨付之一笑。 惊神刀向天子行礼告退,战败之人,无颜再留下,他步履踉跄,充满落寞和萧索。 沈墨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下一位,君子剑苏子清对白马寺怀素。” 白马寺是神都成为最大的寺庙,传承久远,甚至是有据可查的中土第一间寺庙。 他在三皇子身边出列。 显然和赵无极一样,都是三皇子带来的人。 潜龙榜上,并没有怀素的排名。 沈墨和怀素进入演武场。 怀素手持念珠,口宣佛号,没有客套寒暄,直接动手。他结了一个外狮子印。 这是白马寺九字真言手印的功夫,神妙莫测。 沈墨寂然不动,任由怀素施展开,直到九字真言手印一一施展完毕,怀素没有伤到沈墨一片衣角。 这场战斗最是莫名其妙。 因为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激烈的真炁碰撞。 只是沈墨任由怀素将九字真言手印施展完毕,无形中就瓦解了对方真言手印的威力。 仿佛有看不见的暗潮,将怀素九字真言手印的威能吞没。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观战众人不乏有见识者,只觉得怀素已经竭尽所能,可沈墨如一座高山,如如不动,轻描淡写间就把九字真言手印的威能化解,且让人看不出是任何具体的手法。 只能以深不可测来形容。 怀素最后一副败相,向沈墨微微躬身:“苏施主高深莫测,小僧拜服。” 他一袭僧衣,出得演武场,破见落魄,向皇帝告辞离去。 沈墨赢了之后,也不骄不躁,仿佛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气凝如山! 观战众人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以为他已经尽得天师度神妙,很有可能已经踏入炼神。 接下来长公主将沈墨叫到一边,苏子默也过来。 不过众人已经被接下来的比斗吸引目光,除了赵无极,他的目光一直在沈墨身上。 只是沈墨和苏子默用了一种奇怪的密语交谈,他即使会唇语,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沈墨和苏子默这次是用了崂山的密语交流,因为传音入密,也大概率瞒不过皇帝身边的太监老祖和曹天罡,至于隔音结界,也未必有用。 干脆用了崂山密语。 而且还是沈墨和苏子默两人单独的密语。 这套密语十分复杂,能传递的信息很少,所以在抱天揽月楼接头时,两人懒得使用。 总结出来就是。 这些来参加梅花宴的人,还另有目的,那就是天涯海阁。 沈墨其实已经猜到。 惊神刀即使不敌赵无极,可败得实在太干脆了。 原来太监老祖来参加梅花宴,让一些人嗅到机会。因为天涯海阁乃是皇室武藏,里面藏有许多门派的武学精华,甚至还有一些门派遗失的传承在里面。 梅花宴的举办,无疑是给他们机会。 所以有一些人就动了歪心思。 趁着太监老祖离开天涯海阁,试图潜入其中。 沈墨自然明白,为何要先参加梅花宴,再去天涯海阁,因为这样落败的人越多,去往天涯海阁的人就越多,届时能浑水摸鱼。 同时还能让这些人去试探天涯海阁的具体防备。 这也是做戏做全套。 即使皇帝默认沈墨可以获取天子望气术,也不会让外界察知。而这些江湖人士,虽然以武犯禁,可居然胆大包天地想要去天涯海阁,肯定少不了苏子默暗中的推波助澜。 难怪苏子默要准备这么久,并没有提前透露计划。 另外,沈墨隐隐察觉到,皇室对天涯海阁未必掌控住了天涯海阁。他心里隐隐猜测,这一次天涯海阁其实是太监老祖的禁脔,皇帝是否有通过这次的波澜,收回天涯海阁的管辖权之意? 无论如何,太监老祖有看守天涯海阁的职责。 正所谓虎兕(si)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典守者不能辞其过也。皇帝需要一个名义,来收回天涯海阁的监管权。 赵无极俨然是不知这些事的,他很认真地对待这次大比。 拔得头筹,从苏子清手里拿回失去的荣耀,乃是头等大事。 至于沈墨,始终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这些人胆子够大,却还需要一个幕后黑手,才能将他们整合起来,仅仅靠苏子默推波助澜,那是行不通的。 苏子默定然还有所隐瞒。 沈墨菩提心禅功运转,一遍遍捋顺线索,脑海里定格在一个画面上,那是乱龙虎山的那个老怪物,自称前朝大周的护国大神,魔界四圣之一。 “难道和它有关?” … … 皇城之外,赵普法仍是一身白袍,他面前有一个道士,正是赵无极的护道人。 “崆峒魏无言?”赵普法认出对方的来历。 魏无言是崆峒护道人的称号,代代都叫魏无言。 “赵教主也打算进皇城?” 赵普法是知晓沈墨扮成苏子清,参加梅花宴的,他本意是打算在皇城外接应沈墨,只是见到魏无言的出现,心中一动:“皇城的大阵会遭到破坏?你们想干什么?” 魏无言:“原来赵教主并不是我们的人,不过既然碰上了,加入我们这场热闹也不迟。反正你是大反贼,总不会阻止我们欺君罔上吧。” 赵普法突然意识到皇城内绝对有暗潮汹涌,他心想:“走还是不走?” 以他对苏子默的认知,未必对此没有察觉。 “你们打算做什么?” “赵教主应该知晓天涯海阁,当年我们各大派不少人被皇室囚禁在白马寺,泄露了各派的修炼秘法,甚至有一些我们自己已经失传,但皇室的天涯海阁却仍有副本,许多年了,该当讨要回来。对了,天涯海阁里面,当有白莲大法里最精深的无生秘典的副本拓印,赵教主不会不敢兴趣吧。” 赵普法:“你们如此大胆,到底是谁在背后替你们撑腰。” 魏无言微微一笑:“赵教主可知此前乱龙虎山,夺走天师度交给苏子清的那个老怪物?” 赵普法:“魔界四圣的武湟?是了,它本是大周皇室的护国大神。如今脱困而出,是不是为了找会当初遗留在皇城的事物,才和你们这些人一拍即合。” 他话音未落,皇城泛起巨大的潮水声,一场风暴爆发,运转多年的大阵,遭到严重损坏。 巨大的阴影笼罩皇城。 天, 黑了! 混乱将至! 魔界四圣之武湟, 它来了! 第140章 修成天子望气术 巨大的阴影笼罩皇城,气息非常恐怖。 这是大夏王朝立国以来,唯有之事。 演武场的比斗仍在继续。同时皇帝的脸色异常沉重,却没有因此勃然大怒,不知是早有意料,还是已经有了准备。 沈墨见到巨大阴影出现的时刻,心道:“果然。” 现在的样子和当时龙虎山出现的景象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沈墨菩提禅心发动,思索到底谁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老怪物大哥? 还是皇帝、苏子默他们? 不过演武场的比斗尚未结束,这让多少会带一点意外。 沈墨暗中观察苏子默,对方脸色平静淡然。 越是如此,沈墨越觉得巨大阴影在此时出现,多少是打破了苏子默的计划。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 趁着皇城大阵遭到破坏,沈墨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那来自阵法的沉重压力一下子减轻不少。 如同绑了七八个沙包负重,一下子去掉五六个。 “现在岂不是机会?” 沈墨之所以迟迟不行动,乃是因为长公主还没有把凤印给他,他在皇城的战力会受到极大影响,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擅动者死!”苏子默爆发出恐怖的气息,阴暗潮湿的杀意遍布全场。 但是场中许多人没有因此听话,侠以武犯禁,可不是说说而已,何况在皇城大内中引出骚乱,格外刺激。 皇帝身边的太监老祖涌出暗金色的气息,一言不发冲向天上,与巨大的阴影纠缠抗衡。 沈墨意识到,真正让太监老祖离开天涯海阁参加梅花宴的缘由其实是老怪物大哥。 或许这位魔界四圣之一的老怪物,拥有令太监老祖这等人物都觊觎的东西,可能跟抵御魔性爆发有关。 道高魔涨! 太监老祖很可能到了魔性失控的边缘。 沈墨趁着太监老祖冲天而起,悄然离开,他的目标正是天涯海阁,离去前一块猩红的血石落在他手里。 “给你,拿到天子望气术便走。”长公主关键时刻将龙血石取到手,交给沈墨,低语一声:“苏子默也不一定可信。” 局势已经彻底混乱起来,阴暗潮湿的杀意,动摇皇城大阵的巨大阴影,曹天罡作壁上观,太监老祖冲入阴影里搏杀……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打算。 沈墨依旧拿到龙血石,却没有丝毫喜悦。 太乱了,他难以理清思绪。 只是心念如刀, 世情纷纷乱如麻,我自一刀尽数斩! 乱者当斩! 沈墨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冲出幽暗昏沉的梅园,出得绛雪宫,目标直奔天涯海阁。 在他动身的刹那,还有一个身影也动了。 赵无极。 “苏兄,你去哪?” 赵无极从头至尾都在关注沈墨,所以沈墨一动,他立刻跟上。 “赵兄跟着我是为了找我分出高下吗?” 沈墨的身形在一处假山停留。 赵无极昂然道:“自是如此,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沈墨洒然一笑,没有回应,四周空气如铜墙铁壁,四面八方压迫赵无极,他大阴阳手催动,可是起码化了两三个呼吸才解开禁锢,而此刻沈墨的身影早已杳然无踪。 此时,赵无极身边出现一个道士, “无言,你怎么也进来了。” 毒舌道士魏无言:“走吧,去天涯海阁,找回咱们崆峒山的阴阳五行诀。” 赵无极豁然开朗,“你早知皇城会有动乱?” 魏无言点头,“先取回阴阳五行诀再说,说不定还能有一场大机缘。” “你之前都不提醒我?就不怕我出意外?” “没事,你还可以复活。” “我只能复活两次了,我怎么觉得你很想让我死。” 魏无言岔开话题:“得到阴阳五行诀,你便可以修炼崆峒山至高的拳法,届时才有和邪君一较高低的机会。” “走吧。” … … 天涯海阁内,沈无心居然在里面,柳逢春出现在她身边,“镜主,这里很危险,咱们快走。” 沈无心摇头:“陛下想要取武湟之血,压制魔性,延年益寿,包括那位在内,皇城大部分力量都调去了绛雪宫,这种机会很难再有。哎,可惜即使如此,也只有天子望气术才能察知天涯海阁最深处的事物。” “所以,现在修炼天子望气术还来得及吗?” 沈墨的声音恰然出现沈无心耳中。 “沈墨,你怎么这么快?” “我一向都很快。” 沈无心捧腹一笑,天涯海阁震动不已,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人涌入天涯海阁,这个武学宝藏,对于任何修炼者都有莫可抵挡的诱惑力。 至于武湟,对于任何法相级数的炼神,同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武湟之血,得之可以镇心魔,延寿命。 归尘子修炼的灵龟诀,效果只是武湟之血的一丝皮毛而已。 沈墨又问:“天涯海阁里到底藏有什么让你舍不得离开的事物?” “天帝碑文,那是宇内四大奇书之一。昔年魔界四圣之一的武湟曾经为大周皇室驼碑,那块碑就是天帝碑,上面的文字便是天帝碑文。” “宇内四大奇书是什么?” “乃是真正直指大道的奇功,其实你本来该知晓的,昔年你师父长青子曾经去万劫谷盗走了长春神水,同时还觊觎万劫谷的一部经书,那就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可惜他没有成功。看来也没告诉你。” 沈无心的声音变得空灵飘渺,和她自身的声音有差别。 她很有秘密,而秘密是她能知晓许多秘密。 “你把天子望气术给我,想来你已经找到。” 天涯海阁晃动不已。 沈无心拿出一块玉珏,里面有天子望气术的精神烙印。 沈墨一拿到,玉珏就裂开了,一团金色的气息涌出,而沈墨的眉心血眼睁开,淡淡的红光笼罩玉珏。 种种玄妙,通过红光,呈现在沈墨的道心中,天子望气术的种种玄妙一一浮现。 猩红血眼、菩提心禅功、上清内景法等一一发动。 他身上的龙血石碎裂,一道玄黄暗沉的龙气涌入体内。 天子望气术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练成。 似乎他的阿鼻地狱道本来也是天子望气术的基础。 黑莲早已发出欢呼雀跃! 正是黑莲的本能,让沈墨毫不迟疑地开始修炼天子望气术,无论如何,他都能预感到,这门神通对他有莫大的帮助。 吃进肚子的好处,才是自己的。 第141章 柴刀之威 无声的黑暗,犹如潮水般包裹沈墨。 柳逢春往后退了十几步,神情震惊,“镜主,这是怎么回事?” 沈无心有一些慌乱,身上涌出神秘波动,她方才平静下来,“这应该是沈墨自身的原因,咱们先等等。” 黑暗正是黑莲的气息流露,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潮水黑暗中还有漆黑深长的触手,那是黑莲衍生出的根须。 如果有外人试图靠近沈墨,必定下场很惨。 沈墨和黑莲共生,很清楚这些事,他于是沉浸在天子望气术的修炼中。在黑暗潮水的包裹里,沈墨双眼半开半阖,同时一股玄异的气流,结合真炁和元灵释放出的精神力,冲入沈墨的双眼,可是眉心血眼本能地睁开,生出可怕的吸力,带走那股玄异的气流。 玄异气流似乎也更青睐沈墨的眉心血眼。 原本沈墨的双眼,在玄异气流临门一入的刹那,被气流放弃! 玄异气流仿佛在无声述说,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有了更好的目标。 世风日下,连修炼的神通,都嫌贫爱富起来。 玄异气流正是天子望气术的神通种子,它视沈墨的眉心血眼为最好的归宿。 玄异气流进入血眼,没有任何阻碍,仿佛水乳交融,两者激荡出难以言喻的玄妙,同时气机勃发,引动阴阳。 天涯海阁正上空居然被沈墨初成的天子望气术引来一片乌云,蕴藏雷电。气机牵引下,一道水桶般粗细的雷电,倾泻如注。 沈无心神色一变,“快走。” 轰隆! 雷光落下。 天涯海阁里里外外有不少人,见到这一幕,不禁大为震惊。因为他们感受到来自天涯海阁的玄妙神通气息,此时见到雷光落下,哪里还不清楚,是有人在里面修成厉害至极的神通,引来雷罚。 “天涯海阁不愧为武学密藏,这么快就有人获得神通,并修炼成功。” “肯定是炼神,只是不知是谁?” “管他的,先闯进去看看。” 雷光同样削减了天涯海阁的守护,同时让这些觊觎天涯海阁武学密藏的人更加疯狂。 财帛动人心,神通绝学动修炼者之心! 修炼者和普通人相比,贪嗔痴一样不少,甚至还更强烈,所图更大! … … 轰隆! 面对从天而降的雷光,沈墨身上的阴五雷小蛇挺身而出,一跃而上,仿佛化龙一般的姿态,迎接雷光洗礼。 哗啦啦! 小蛇遍体冒出青烟,电光飞溅。 “主人救我!”墨青小蛇发出强烈的呼喊声,情绪甚为激动。 漆黑如墨的道衣延伸,将小蛇包裹住,同时吞噬它身上的雷光。天雷有洗礼的效果。 黑莲散发出的黑暗气息消退,沈墨一身漆黑道衣,随风飘扬。 宛如黑衣沈墨现世。 眉心血眼愈发接近暗红,有莫测玄机。 沈墨气息收敛,漆黑道衣却自然而然生出玄意,袖口的墨青小蛇虽然图案模糊,却另有勃勃生机。 沈墨长长吐了一口气,不小心打在附近一块记载神通绝学的玉珏上。 魔气深重,将玉珏污染,里面的精神烙印也变得模糊起来。 沈无心脸色微变,“这块玉珏记载了崆峒山的阴阳五行诀,给你这魔气一染,我都不好带走了。” 沈墨:“反正天涯海阁号称武藏,再找别的。” 刚刚修成天子望气术的他,心情甚好,无意间损坏一块记载神通的玉珏,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又不是他的。 “你神通成了吗?” “略有小成。” 沈无心:“那你快点看看,天涯海阁最深处,找出那隐藏的天帝碑。咱们快速记下碑文即可,反正那天帝碑是带不走的。” 沈墨点了点头,睁开眉心血眼,天子望气术神通发动。 显然太监老祖镇守天涯海阁,多半就是因为沈无心说的天帝碑。 他倒要看看,这天帝碑有什么玄妙。 沈墨血眼之下,天子望气术察知气机,终于“看到”一片混沌的气息,神秘难测,仿佛蕴藏凶险。 不管对不对,先试试。 反正弄出什么危险东西,到时候皇城也有的是人来善后。 这是普遍的想法,否则也不会有什么御敌于国门之外的说法,毕竟在自己家打仗,怎么都心疼。 至于外面,那就不用顾忌了。 狮子搏兔,须用全力。 面对这一片神秘凶险的混沌气息,沈墨没有用雪飘人间,而是选择最为信赖的柴刀。 帅是一时的,命是一辈子的。 沈墨心里很有逼数! 天子望气术观察气机,寻找薄弱处。 沈无心屏息地看向沈墨,同时已经有人来到他们附近,不过来天涯海阁浑水摸鱼的人都大有见识,见到沈墨血眼睁开,手中握住一把柴刀,哪里还不知道是传说中的七武神邪君在场。 所以不敢靠近,却也好奇邪君到底要做什么。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闭眼运功。” 清心守静的口诀传音落入沈无心和柳逢春的耳中,她和柳逢春得到提醒,立即闭眼运功,守住心神。 沈墨随即长啸一声。 逆转金刚禅狮子吼的魔音勃发。 突如其来,附近的人没有防备之下,只得中招! 这是先清场。 不管这些人有没有歹意,反正都当有歹意处理,魔音无差别攻击。免得待会沈墨斩破那片神秘凶险的混沌气息,惹出意外,还要被人捡便宜。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事可不兴有! 长啸之声,余音不绝。 沈墨挥出柴刀。 一抹青红色的耀眼刀芒升起,附近本来受到魔音贯耳的人,倏地被刀芒刺眼,一时间耳晕目盲,失去了感知。 这一刀毫无保留。 既有三刀御天流的天象,又有雪飘人间的杀意,还有沈墨多年来的刀法精髓,一刀开天! 斩破混沌! 神秘凶险的混沌气息在柴刀下破开,同时一股幽玄神秘的气息出现,化为无形的涟漪朝四方扩散。 同时一块灰沉古朴的石碑自天涯海阁中冉冉升起,耸立在天涯海阁之上,石碑上居然没有任何文字。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一道深刻的刀痕出现在石碑正中央,顺着刀痕,石碑缓慢裂开一条深邃的缝隙。 天帝碑被劈坏了? 众人大惊,他们都瞧出这石碑绝不寻常,可它居然被劈坏了! 柴刀之威,恐怖如斯? 沈墨:”……“ 第142章 当世无敌(求订阅) 柴刀悠悠收回,众人震惊。 而沈无心却身上浮现起异样的波动,她心中响起一个兔死狐悲的声音: “它终归还是被渺渺无垠的时间给杀死了。” 它自然是眼前裂开的天帝碑。 随后,裂开的石碑化为碎块,众人震撼之余,很快蜂拥而上,试图捡走石碑的碎块。 此刻任是傻子,当也清楚石碑的不寻常。 沈墨没有行动,因为裂缝张开的同时,一股神秘的气息从石碑流出,进入他身上的半块魔佛法印之中,消隐无踪。 一种来自黑莲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半块魔佛法印得到了神秘气息,意味着沈墨得到,沈墨得到意味着和沈墨共生的黑莲得到,逻辑天衣无缝,没有任何毛病! “只是我到底得到了什么?” 沈墨忍住和那些家伙争抢石碑碎块的冲动。 他确实感觉自己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可到底是什么好处,暂时不得而知。 让他忍住冲动的缘由是石碑碎块对黑莲失去诱惑力,反而还有难以言喻的厌憎,让和黑莲共生的沈墨,也对其油然厌憎起来。 “我不是针对各位,我只是说各位都在捡乐色!”沈墨心里腹诽一句。 沈无心捡了一块碎石碑,随即好似烫手山芋般扔掉。 她显然察觉到什么。 刚想提醒沈墨,发现沈墨什么都没做,简直是人间清醒。 沈无心靠近他,低语:“他们好像误会了,这不是你柴刀的威力导致的。而是石碑已经油尽灯枯。” 沈墨:“快走。” 他拉住沈无心,如上次在龙虎山带走惊蛰。 皇城上空的阴影铺天盖地而至,无视了太监老祖生出的一个巨大暗金色葵花法相对其进行的拦阻。 “好兄弟,你杀了我的好朋友么?” 低沉古老的声音在皇城中荡开。 沈墨很想说,不是我,是柴刀干的,而且也不是柴刀干的,而是它已经死了,我只是在尸体上补了一刀! 只是老怪物大哥会信吗? 惊蛰那么单纯的人都不会相信吧! 还是算了! 他邪君沈墨一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沈墨带着沈无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闯出皇城,阴影如潮水追击。 来到皇城之外,一朵白莲出现,挡住阴影。 随即轰然破碎。 赵普法被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冲击,随即喷出好大一口鲜血,挥洒当空。 “沈兄快走。” 他的身子飞出极远,速度快跟沈墨逃走的速度差不多了。到了老远的位置,赵普法飘然落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心想:“这武湟好似没怎么用力,害我不得不半空逼出一口鲜血来,免得让沈兄以为我没出力。” 他对自己的反应十分满意,电光石火间,能做出那样的反应实非易事。希望沈墨能看到他刚才有多卖力,心里能有一丢丢愧疚和感激! 另外赵普法到底延阻了阴影的追击。 沈墨得以暂时摆脱阴影的追索,顺便将沈无心丢进路过的玄武湖。 只是阴影的速度很快,千里锁魂,让沈墨没法彻底摆脱,很快心头生出一片阴影,知晓对方追上来了。 这让沈墨意识到魔界四圣是如何的强大。 想来那朱煌即使不如老怪物大哥,怕也差不了多少。 最终沈墨被截下。 眼前再不是他上次见到的老爷子形象,年轻许多,一身黑袍,身材高大,形容邋遢,满脸络腮胡,一双眼睛犹如深空,漆黑幽邃,偶有一丝光芒闪过,仿佛能撕裂夜幕。 “好兄弟,你走什么?”这位魔界四圣之一的武湟没有丝毫杀气,看着沈墨,一脸奇怪。 沈墨菩提心禅功没有照见到对方的杀意,心想:“他好像没有敌意。” 武湟:“你以为我要找你麻烦吗?我和你最近认识,至于老朋友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交情了。谁远谁近,我分得清。何况你杀了它,对我来说是好事。如此一来,我和大周皇室的羁绊彻底没有了。我是来感谢你的。” 沈墨轻咳一声,“前辈,感谢就不必了。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聊。” 他可不敢要这老怪物的感谢,指不定他的感谢就是个大祸害。 武湟:“什么老前辈,我现在看着不比你大多少,就是声音老了一点,但也没关系。我姓武,单名三点水一个湟,你可以叫我武大哥,我叫你苏兄弟如何?” 沈墨:“那我就斗胆叫你一声武大哥。” 名字里带水,肯定水深,不过没有张之淼的水那么多,阴险程度应该不是特别高。 沈墨自我安慰。 反正都给追上了,还能打架不成? 谁都知道,他邪君沈墨一生行事,最爱结交朋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手。 今天这武湟武大哥,那就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大哥! 武湟:“既然咱们这么熟了,我也不跟苏兄弟客气,你既然不要我感谢,那老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答应。” 沈墨心想:“你都知道是不情之请了,怎么能说出口?沈无心都没你这么厚脸皮。” 想着他邪君沈墨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居然被一个老无赖缠上,实在是倒霉。 算了,瞧他老迈无力,不跟他计较! “武大哥有事尽管说,上次你赠我天师度,我一直心里也很感谢你。” 有事尽管说,帮不帮那就得看说的是什么。 武湟指了指沈墨袖口,“这条小蛇我想带走,它是异种,现在跟着你实是埋没了,你让我将它调教几年,到时候再还你。” 墨青小蛇似乎瑟瑟发抖,面对武湟它有本能地畏惧,犹如遇见老祖宗一样。 沈墨无视小蛇恐惧的情绪,心想:“小蛇,这是你的大机缘,我纵使不舍你离开,也不能挡你前程,去吧。” “这是它的造化,今后就让它跟着前辈了。” 沈墨的众多底牌中,小蛇实是排不上号,何况沈墨已经修成阴五雷,小蛇多少有些鸡肋,且让它跟着武湟深造。 有魔界四圣之一的武湟亲自调教,小蛇前程远大,一定有光明的未来。沈墨纵使对小蛇有些感情,也不想耽误它的前途。 最后墨青小蛇泪眼汪汪地落在武湟手中。 “它怎么哭了?” “可能是太激动,武大哥,我家里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沈墨飘然远去,速度很快,仿佛家中着火了一般。 武湟也确实没再追上来。 … … 玄武湖畔,沈无心浑身湿漉漉地从湖中出来,一时间波涛汹涌、山河壮阔。 沈墨出现在她面前,随意打量了一番。沈无心确实深不可测,不是平平无奇的柳晚晴能比。 “那东西被你摆脱了?” “柴刀之威岂是虚传?纵使魔界四圣,也不敢以身试刀。”沈墨神情平静淡然,语气幽深莫测。 沈无心并非真的无所不知,所以见沈墨语气,心下信了大半,不禁赞了一句,“连魔界四圣之一的武湟都被你逼退,你这七武神之名,确实当之无愧。” 不远处有追上来的高手暗自偷听到,无比震惊,很快消息传出去, “邪君沈墨伤到了魔界四圣之一的武湟。” “古老强大的魔界大圣武湟已经在邪君手中落败,短时间不敢露面。” “魔界四圣之首的武湟疑似被邪君沈墨从天帝碑中悟出的无解之刀重伤,正潜伏在天地间某个角落养伤!” “邪君沈墨斩破天帝碑,悟出无解之刀,重创武湟,进军无上天道,恐已当世无敌。” …… 第143章 威势压神都 沈墨和沈无心对话的同时,皇城内的天涯海阁俨然成了修罗地狱。 太监老祖高坐在天涯海阁的废墟之上,面容枯槁,可是一头黑发,却宛如娇柔少女,随风飘扬,格外邪魅。 他双目闪烁起深沉难测的眸光,没有透出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 白马寺的僧人怀素卓然立在太监老祖面前,眼神中蕴含着一丝悲痛,他一只手已经血肉模糊,九字真言手印难以施展。 有许多修炼者已经在武湟摆脱太监老祖,追逐邪君出得皇城之后逃跑,留下来的高手大多非死即伤。 只是崆峒山的赵无极好生了得,居然硬接太监老祖一招不死,带走了天涯海阁的一块玉珏。 想来玉珏应是记载了崆峒山的阴阳五行诀,才使得赵无极不计代价,也要将其带走。 怀素沉重地说道:“老祖今日做下如此杀孽,不怕彻底入魔,再难回头么?” 太监老祖:“要不是你们来天涯海阁捣乱,引出天帝碑,致其碎裂,武湟岂会轻易离去,坏了我的大事。” 怀素:“天帝碑不是我等引出,而且明明是邪君一刀将其损坏,老祖这是迁怒无辜了。” “那我便是迁怒尔等,今后老实留在这里,给我重建天涯海阁。还有,被逃走的那些人带出的玉珏,你们都要给我一一追回。” 怀素等人无可反抗,同时心里悚然,脸有异色,因为太监老祖从始至终没有问过被带走的天帝碑碎块,难道那些碎块,当真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已经有害无益? 太监老祖当然不会解释,而剩下的修炼者们成了奴隶,乃至于在他们其中某些人身上寄生的邪魔鬼物,也跟着成了奴隶。 太监老祖强势镇压残余的修炼者们,回到天涯海阁地下的一间密室,周围的墙壁刻着字迹,字字流血。 而他面朝的石壁,赫然写着十六个大字: “紫霞炼炁,入门筑基;阴阳合一,登峰造极。” 十六个字旋转融合,最后形成一朵魔意森森的葵花,仿佛一张苍老枯槁的面孔,赫然就是太监老祖的脸,发出邪异的怪笑…… 他捂住胸口,不停咳嗽起来,咳出黑血,魔气深重。没有取得武湟之血,他的大劫难以避免。 … … 神都城内,议论纷纷。 宫中太监老祖的威名不胫而走,从他施展出的葵花法相,大家称呼他为葵花老祖,其不但与魔界四圣的武湟纠缠,而且在武湟离开之后,反手镇压了觊觎天涯海阁的修炼者们? 到天涯海阁的家伙,无论正道,还是左道邪魔,少有漏网之鱼。更有人亲眼目睹了天涯海阁尸山血海般的修罗地狱场景,为此连日噩梦! 余下的人物,也成为葵花老祖的奴役。 使得这位深宫中隐藏的葵花老祖,一时间凶名胜过内厂督主曹天罡。 即使如此,葵花老祖依旧未能独领风骚。 玄武湖畔,沈墨从容不迫地和沈无心交谈的场景同样给一些有心人瞧见。 此前皇城内外有许多人都看清楚,携带标志性柴刀的邪君,被魔界四圣之一的武湟追杀出皇城,可是没过多久,邪君就从容不迫地出现在玄武湖畔,加上邪君只言片语的透露,传言散开。 导致最终邪君威势盖压神都,夺走了葵花老祖血洗各路人马的风采。 没有人敢小看武湟,皇城外,不乏有人亲眼目睹,武湟随手一击,令明教教主赵普法身受重伤,半空中狂喷鲜血,十丈长不止! 如此恐怖的人物,没有伤到邪君一片衣角,哪怕传言再如何失真,也足以证明邪君的可怕了! 七武神之名,绝非虚谈。 看来当初阎罗殿主在江城没有奈何邪君,倒也不是有所保留。 赵无极一身狼狈地到了上次的裁缝店,这次他倒是没死,可是衣服略有破损,只能让魏无言带他来修补衣服。 很快补好,趁着天未黑,在裁缝店内稍作休整,便到了抱天揽月楼探听消息。 结果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消息,真假难辨。 有关邪君的内容,赵无极是一字不漏。 他向毒舌道士魏无言抱怨:“迟早,我会让这些人知晓,当今世上,除了邪君之外,还有赵无极。” 魏无言微微一笑:“你还是先胜过苏子默再说吧。” 赵无极不屑一顾:“胜过苏子默有何值得夸耀。” 魏无言:“对了,阴阳五行诀呢?” 赵无极神色异样,扔出一块玉珏。 玉可碎,不可损其白,但这块玉珏染上一层墨色,并无法清洗。魏无言拿到手,叹息一声,“少了一些内容,但也不是不能修炼。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天下奇才,总不至于没法补全少掉的内容吧?” 赵无极:“……” 他脸稍有胀红,半饷后,支支吾吾回道:“我以前也没干过这种事啊。” 魏无言:“我早知道你不行,算了,不如咱们合计一下,去偷葵花老祖的功法,反正你也不阴不阳,他也不阴不阳,他的功法你应该能修炼。” 赵无极:“你才不行,你才不阴不阳。这阴阳五行诀我会补全。” 魏无言微笑:“那就拭目以待。” … … 琴音小筑,沈墨听了阿七等人的汇报,随后端起一杯茶水,泼向阿七。那茶水分散成水滴,落在阿七身上的各处大穴。 犹如同时有数十个高手,替他打通穴位。 阿七很快吐出一口淤血。 他惊讶万分,随即朝沈墨行礼,“多谢主上相救。” 沈墨摆摆手,心里猜测阿七他们最近四处袭扰拜火教的人,很可能惊动拜火教主,被拜火教主沈小风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一记暗手。 如果在之前,沈墨肯定看不出来,白白损失一名得力下属。可是现如今他身负天子望气术,哪怕没有睁开血眼,神通自然运行,也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之处。 所以利用一杯茶水,解决掉阿七的暗伤。 如此,更显出邪君神乎其神的手段。 他淡淡回了一句:“我即将离开神都,在此之前,要和苏子默见上一面,你去找捕神严肃东,让他给我向苏子默带一句话,明日玄武湖畔将有一场大风雪,我会在那里等他。” 天子望气术能察知气象变化,恰好和三刀御天流的第二刀天象相合,沈墨说完后,闭目养神,实则在脑海里模拟那一刀天象。 第144章 万劫谷 阿七很快完成沈墨交代的事,他一身猪肉佬打扮,胡须拉渣,看起来很不靠谱,其实做事情却很靠谱。 第二天一大早,沈墨让阿七跟他出门。 即使沈墨不承认,可是对于阿七他有别样的情绪,这和阿七是长青子留给他的暗子是分不开的。 事到如今,沈墨也不装了,以邪君沈墨的本来容貌在神都城大摇大摆地行走,可惜他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其实并不多,所以在大街上认出他的人,极少极少。 即使认出,也像是躲瘟神一样,装作没瞧见,赶紧溜走。 这让沈墨有些小小的惆怅。 他并没有重伤武湟,没有传闻得那样离谱,而且为人和善,实在不用怕他的。 抛开各种强加在他身上的传闻不谈,他只是一个求长生的普通人罢了! 世人对他误会太深。 阿七跟在沈墨身后,他读的书少,却天生领悟了“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的道理,悟性不浅。 当然这也是他本能地觉得不能靠沈墨太近,也不能太远,心中总想模仿沈墨的气度和风采,故而亦步亦趋。 他对沈墨的感觉是复杂的,有些拘束,有些惶恐,但还有新鲜和刺激,因为再次遇见沈墨之后,他终于可以告别猪肉佬的生活,开启他真正的人生篇章。 沈墨从闹市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忽然缓住脚步,前方离玄武湖不远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阿七,可曾有过心上人。” 阿七:“没有。” 他其实是有的,只是……不说也罢。 沈墨似并不在意阿七的回答,而是神态悠然地继续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情之一物,乃是修道人最为羁绊之物,也是最为难舍。佛云四大皆空,道祖谈太上忘情,实则非是要人断情绝欲,而是深明情之苦楚,求而不得,爱而难舍,种种心魔,多是由此而来。 只是以普通人的智慧,实在难以勘破,所以不如抛却,这是绝情、灭情之道的由来。 阿七,你的刀还不够快。” 阿七心中一震,因为沈墨最后一句,犹如飞来横峰,突如其来,让他心中震荡,却又难以明了。 沈墨笑了笑,“太上忘情并非人人可以做到,绝情、灭情又太过,但是出刀时,做到暂时的忘却,还是可以的。明白这句话,会让你的刀法更进一步,如此才能接下我留给你的千钧重担,你明白吗?” 阿七迷迷糊糊应了一句:“属下受教。” 沈墨淡淡一笑,岔开话题,抬头瞧了瞧天色,轻轻道:“一场大风雪就要来了,你回去吧。” 他话音一落,已经消失在阿七的视线里。 … … 风雪来得又快又大,沈墨驻足玄武湖畔,满足地欣赏如斯大雪,任由天上飘扬的雪花,涤荡心灵。 如此,他在雪飘人间的造诣又得以有一丝精进。 其中也有天子望气术对雪景洞察的功劳。 不得不承认,选择修行天子望气术是极为正确的选择,只是这门神通既然有天子二字,足以证明,皇帝修行这门神通时,会有很大的便利。以一朝国运加持,实是难以想象皇帝凭借天子望气术拥有了何等深不可测的修为。 当今天子,万万不可小觑。 昨日种种,恐怕大部分情况都在天子算计当中,只是对于天子真正目的,沈墨难以尽数得悉。 但天帝碑毁掉,武湟大概率不会再来皇城,这替天子去掉一个隐患,同时还收拾了一批以武犯禁、不知天高地厚的修炼者…… 而邪君和太监老祖却成为神都的话题中心,天子仿佛毫无存在感,又得以安居幕后,笑看风云。 只凭借他目前推测出来的事情,足以证明天子的城府之深,且苟得很有龙虎山张之淼的风采,完全不介意面皮,腹黑心狠。 风雪越大,天地却愈发宁静。 因为少了人和动物带来的喧嚣。 这样的宁静,总给人以无穷的安然。令人不得不对“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生活愈发心向往之。 在一派银装素裹下,沈墨怀着恬静安然的心态看到了苏子默。 沈墨挥了挥衣袖,眼前风雪汇聚,居然生出一张冰雕的桌子,两个冰雕的凳子。 同时周围风雪再不能侵入他身周数丈,仿佛有一座无形的亭子生出。 沈墨淡淡道:“坐吧。” 苏子默毫不客气落座,赞叹一声:“小师叔这操纵外物的本事,愈发神鬼莫测,教人叹服。” 沈墨:“你这么夸赞我,看来有事拜托我?” 苏子默缓缓开口:“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师叔,只是这件事并非为了我自己,也不是公事,而是长公主的请求。” 沈墨:“你先说。” “等到小师叔修成五雷正法之后,长公主想为小郡主求一个弟子的名分。” 世道纷乱,明日难测,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倘若有朝一日,大夏倾覆,那么沈墨弟子的名分,或许能救她一命。 沈墨点了点头,“此事大致无妨,不过得等我到时候见了她才能确定。” 苏子默得到沈墨这样的回答已然足够,“陛下之谋,深远难测,所以我也不能尽数知晓。昨天的事,我是知晓一些,但也不多。宫中的隐秘很是复杂。小师叔接下来将要去万劫谷寻找阿鼻道三刀,对么?” 沈墨:“不错,我新收的下属阿七,你帮我看顾一下。其实他是你师祖留给我的人,希望他能成长起来。” “行。”苏子默毫不迟疑地应下。 沈墨:“明日拂晓之前,我要万劫谷的所有资料。” 苏子默:“我已经在准备了。万劫谷玄秘幽深,里面的凶险除了随时随地会出现的妖魔鬼神之外,还有谷中的土著,他们有些身怀异术,教人防不胜防。但最可怕的还是万劫谷中的幽灵山庄,传说许多走投无路的左道邪魔会去往万劫谷,投靠幽灵山庄。好在幽灵山庄和万劫谷的土著一向是水火不相容,两者争斗不休,才一直没有对外大规模扩张。”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幽灵山庄的庄主,已经和幽灵山庄的传承鬼神融合为一,乃是万劫谷中各类存在眼中神明一般的人物。一身神通通天彻地,小师叔最好不要轻易与之为敌。” “好在幽灵山庄的庄主一向对谷外来的左道邪魔尤为青睐,即使小师叔误入幽灵山庄,以你邪道巨擘的身份,也必然会成为幽灵山庄的座上宾,只是从此之后,难以离开万劫谷。但以小师叔的机警,想必总能找到办法出去。” “我怎么觉得,你更不想让我出来。” “绝无此心。” 沈墨摆摆手:“好了,明日拂晓之前你把万劫谷的资料交给我便成。” 其实沈墨早就了解过万劫谷,甚至他手下有青龙会的成员已经潜入。因为沈墨一向对能助人长生的事物尤为关注,恰好万劫谷据说就有使人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神药。 对于沈墨而言,万劫谷是迟早要去的,提前布下暗子是理所当然。 何况万劫谷有长青子遗留的事物,以及阿鼻道三刀,那沈墨就更有理由前去。 如今他还有天子望气术这等一等一的察知气机神通,即使幽灵山庄的主人再可怕,料来保命不难。 而且当年长青子能离开万劫谷,沈墨身为长青子嫡传,自问不弱当年的长青子,师父可以,徒弟自然也可以。 何况老头子一向风流,说不定还在幽灵山庄给他留了个小师娘,到时候来个内应外合可好? 当然,这是玩笑话。 幽灵山庄固然恐怖,却也不是没有人走出去过,凶险是肯定有的,但也不是九死一生那么可怕。 最坏的结果便是留在幽灵山庄而已。 他还从沈无心那里得知,万劫谷中的长生神药,应该就是长春神水。沈无心说老头子曾经从万劫谷中盗走过一些,可沈墨能断言,老头子绝没有自己服用,不知道他给了谁。 反正没给他! 另外,关于万劫谷的具体事宜,沈无心也说不出太多来。 所以沈墨才要从苏子默这里再弄点资料。 第145章 江湖梦(本卷终) 苏子默离去,沈墨依旧在玄武湖畔,撤去气罩,感受天地间飘扬的大雪,白茫茫的大地,让他心境出奇的安然。 沈墨喜欢下雪的天气,正因如此,他才会不辞辛劳地找到“雪飘人间”。 下雪很好,无论有多少污秽,大雪之下,都可以将其覆盖,所见只有莹白,心灵会得以纯净。 雪地里多出一团白色的丽影,来得轻渺虚淡,几乎融入漫天风雪里,教人难以分辨。 只是瞒不过沈墨。 白色丽影也没打算瞒过。 来者是沈无心。 沈墨:“我很快要回去,你不必急着来找我。” 他说完话,风停雪停。 不知是巧合,还是沈墨当真影响了天象,没有风雪声来打扰两个人的谈话了。 沈墨微微一顿,忽地恍然:“原来你是来向我告别的。” 沈无心浅笑一声,“时的,我不喜欢你跟我告别,所以我来主动和你告别。” 沈墨悠悠道:“我常说别离是为了相聚,你没必要如此放在心上。” 沈无心:“你上次这样说,我足足等了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 她顿了顿,“所以这次告别,我会让你等我。” 沈墨微微一笑:“我可不会等谁。” 沈无心笑吟吟:“你会的,因为你迟早还会找我帮忙。我的离开,也是为了更好地帮到你。你一定要努力修行,不然再见面时,你可未必是我对手了。我怕到时候,我忍不住把你玩弄。” 沈墨:“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如果你的功力够高,咱们到时候双修好了。阴阳合和,本来就是通往大道的一种手段,根本无须避讳。” 沈无心:“我早知道你不要脸,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 沈墨:“其实是坚守本心,坚持道路而已。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付诸行动,何必在乎外界的看法?所谓正邪之分,在我这里,其实只有四个字‘只问本心’。” 沈无心忍不住叹一口气:“懂这个道理的人很多,能一直为此付诸行动而坚定不移的人,我至今只见过你一个。” 沈墨:“其实不止我一个,只是还有其他人你没见到,他们便死在路上了。” 沈无心:“江湖从来白骨多,以前我只是听说,这次倒是见了不少。以后应该会见得更多。”她顿了顿,“何必如此惆怅,且来弹琴。” 她明、慧潇洒的一面,实是非寻常女子可及。 如果沈墨就此死掉,其实沈无心也大概就会弹一首曲子聊做纪念而已,至于往后,顶多有些琴曲,她弹不出原来那种味道了。 沈无心,本来就无心。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对于沈无心而言,人生本来如此,别无外求。 用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凑活着过。 琴声苍茫,有对往古的兴怀,更述说出天地万物的一种永恒。 沈墨为之应和:“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远山的古柏青青,四季不凋;而山涧的石头,千秋不灭,正是天地永恒的一种体现。 琴声随之一变,又说起人生的短促,相比天地永恒,颇有种对比的兴叹,却又认为是自然而然的事。生虽短暂,死却可以得到永恒,作为人生归宿。 沈墨静静听着,没有再应和。 人生相比天地着实短促,可并不是没法改变。 如果天要万物注定有生有死,那么就是“天”错了。 凡是总得有例外! 皇帝都可以当到老死,在活着的时候一直享受权力,哪怕老了昏聩无能,也依旧执掌生杀大权。 这就比有生必有死合理吗? 世上不合理的事太多,从来如此,不意味着对,天也会犯错。 所以沈墨不信命,也不信天。 琴声袅袅消失在玄武湖畔,沈无心也随即消失,沈墨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但他很清楚,沈无心下次出现时,手上会有一面世上最好的琴。 应该就是天魔琴。 沈墨同样即将离开,他会去万劫谷。 第二日,没有风雪,沈墨拿到他想要的万劫谷资料。哪怕神都城对他的议论热度,依旧不减,关于他的传说仍然在大街小巷的酒肆间谈论。 他是冠盖满京华的诗仙,也是纵横江湖的邪君,一生经历之丰富,之传奇,百年来江湖中没有第二个。 何况围绕他身边的故事,还有许多香艳的成分。 都是群众们喜闻乐见的故事。 江湖的湖底是累累白骨,而大家只能看见江湖的波澜壮阔。至于谁生谁死,大多数难进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听江湖故事,作为谈资,本身也是江湖的一部分。 赵无极对此颇有愤愤,愤愤的是没有他的戏份。 只是见大家谈论邪君,他还是津津有味的听着,仿佛那不是邪君的故事,而是另一个他。 江湖本来就是一个梦。 有的人做风流梦, 有的人做武侠梦, 有的人做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美梦…… 沈墨离去得悄无声息,没有放一场大火作为别离。 甚至都没有几个人知晓,邪君沈墨已经离开神都的江湖。 只是他要去的地方,仍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恩怨就是江湖。 万劫谷的恩怨,纠缠了不知多少年头。 已经乱如麻,不可解。 传闻只有寻到阿鼻道三刀的人,才能以乱者当斩的办法将其化解。 没有人知道阿鼻道三刀具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它就藏在万劫谷中,正如所有人都知晓万劫谷有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长春神水,可是多少年来,只有长青子一个人寻到过,并带走了一些神水。 然而长青子的名字是万劫谷中的一个禁忌,谁也不能提起。 … … 沈墨用传闻的方式,跳下眼前的万丈深谷。 谷底有一口深潭,而它便是通往万劫谷的入口,那也是唯一的入口。因为深潭连接的地方其实可以算是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至少在幽灵山庄出现以前,这里确实是世外桃源。 他不断下沉,直到最深处,一股吸力生出,将他吸进去,黑暗吞没了他,等他眼中再次充斥光明时,他已经到了一个新的水潭。 沈墨跃上潭边。 第119章 不疯魔不成佛(第4更) 众人心中生出沈墨不可力敌的沮丧感。 有一个人除外。 原来最先被沈墨击倒,奄奄一息的白马寺僧人不知何时再度站起来,口喧一声佛号,禅音解除烦忧,如若来自天外,来自云间,一种悠然世外的禅意在地穴里荡漾,抹平众人心中的沮丧及对沈墨产生的由衷恐惧。 来自沈墨的恐怖压力,顿时消散不少。 而僧人直面沈墨,不惊不惧,神容中泛起对世情的看破。 短短时间内,这位白马寺僧人身上居然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众人心头一轻的同时,更是惊觉,原来僧人是如此深藏不露。 在僧人佛号下,众人丧失的信心再度得到凝聚,觉得沈墨未必不可抗衡,士气稍有提振。 至少有僧人抵挡沈墨,他们总能找机会杀出去,不至于沦为邪君的俘虏。 不愧是白马寺的大僧,在邪君如此强势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站出来,与之抗衡,如此舍己为人。若是大难不死,他们一定匿名去白马寺多捐一些香火钱。 至于为何不用本名,那自然是怕被白马寺的看门僧人用扫帚打出去,毕竟他们多是邪魔外道嘛! 沈墨沉静地看向年轻僧人。 地穴中寒冰流火不绝,既是奇景,也是灾难,但红姑身边升起无形有质的气罩,将寒冰流火阻绝在外。 沈墨犹如大山,横隔在僧人和天罪之前,他缓缓开口:“你的生死禅突然间臻至至为圆满的境界,绝非刚才白马寺的小僧,说吧,你到底是谁?” 年轻的白马寺僧人合十一礼,“贫僧非想,见过邪君。” “非想?” 众人不乏大有见识之辈,立时想起非想的来历,这是千年前佛门四大圣僧之一,当初黑狐王乱世,便是四大圣僧联手将其封印。 别看黑狐王投靠沈墨,那是它从封印中出来,几经波折,可以说油尽灯枯,才迫不得已屈从沈墨,如今更被它原来的主子魔界四圣之一的朱煌派人困守在极乐佛堂中。 在千年之前,黑狐王的神通犹自在如今的阎罗殿主等人之上,吸收了不知多少邪意、魔意,几乎无人可制。 却最终被四大圣僧联手降服。 谁能料想,千年前四大圣僧之一的非想圣僧,居然会“重生”在一个年轻僧人身上。 让众人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难言的“惊怖”。 他们惊怖的缘由自然是这种“复生”,着实不合常理,以他们对如今世道的认知,非想圣僧未必还是原本的高僧大德,或许已经从圣僧变为“魔僧”。 解除烦忧的禅音,未尝不可能是魔音的伪装。 沈墨眸光深沉地落在“非想”身上,“原来白马寺的生死禅练到高深处,也只是请神上身的把戏,真是教人失望至极。” 非想悚然动容,因为沈墨一语道破“非想”的实质。 只是与常人不同,他这种请神,乃是不可逆转的,从某种意义上,确然是非想圣僧以另一种方式在他身上重生。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非想圣僧晚年的入魔情景注定会在他身上再现。 他此刻依旧有慈悲心,记得来万劫谷的目的。 天罪! 白马寺中有大魔将要出世,需要天罪的力量将其镇压。 相比之前两大炼神级数存在的怯战,非想已经抱着死战之心,因为他无路可退,结局早已注定。 如此,他可以抛开生死,只问成败。 “邪君果是非常之人,只可惜贫僧势必要取走这把天罪,为了天下苍生计,只好得罪邪君。” 非想圣僧有种舍生取义的神圣光辉弥漫四周。 众人不禁放下对非想的戒惧,暗自激赏,不愧是得道圣僧,如此有觉悟,快和邪君决一死战吧,如此他们才有机会趁机溜走。 可是接下来众人神色无比惊恐。 因为自非想圣僧身上生出一股恐怖的涡旋之力。 离他身体最近的高手全身精血脱体而出,钻入非想圣僧体内。同时一层血色罡气出现。 “圣魔血罡。” 他们自然认出这门恐怖的邪法。 “佛魔本一体,为了镇压白马寺中的大魔,须得取走天罪。可贫僧如今难以与邪君为敌,只好借诸位精血一用。此等滔天罪孽,贫僧担下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南无阿弥陀佛……” 如此转折,哪怕是沈墨,都微微吃惊。 这就是佛门大僧的觉悟吗? 只要做好下地狱的觉悟,就不怕造杀孽,千般罪过,我自承受了便是。 当真是“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和尚杀起人来,比他这个邪君还像邪魔外道。 世道当真荒诞。 沈墨当然不能任由非想取走这些人的精血,用来跟他为敌。他当机立断,霜月应声而出。 雪花片片飘落,朵朵皆是刀气,无孔不入地往血色罡气斩去。 正是雪飘人间。 地穴中的极寒之气,同时融入这一招“雪飘人间”里。 因为沈墨出手,非想的吸取精血的邪法被打断。 眼前的事,若是外人瞧见,怕是会觉得无比荒诞。众人正要被佛门中赫赫有名的高僧大德杀戮,而救人者却是天下公认的大魔头邪君沈墨。 着实讽刺。 可却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而非想似乎对沈墨的出手早有防备,血色罡气依旧护体,神色平淡地伸出一指,有玄妙至极的劲力从指尖发射出来,泛起解脱生死的韵味,不带丝毫烟火气地攻向沈墨这一招“雪飘人间”。 正是生死禅的终极奥义体现——生死指。 指劲勃发,犹如潮水般,席卷向朵朵雪花。 潮水拍打雪花,两者在虚空碰撞,顿时间空间都仿佛受到碰撞,周围寒冰流火遇到,顿时粉碎,生出无数涡旋。 余下大难不死的众人,想要脱逃,却被无数涡旋击中,吃痛不已。仅有极少数人,冲出余波的笼罩,却仍旧遇到沈墨布下的气劲罗网。 仅有一两个幸运儿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逃出去。 而地穴中的大战仍在继续。 非想因为结局注定,所以出手不遗余力。 而且他对取走天罪,有极度的执念,仿佛这是他存在的意义。 不疯魔,不成佛! 第1章 梅花沈家 万劫谷中充满各种各样的雾气,而且雾气里掺杂有邪异莫名的力量,使沈墨的视线也大大受到阻碍。 好在有天子望气术对各类气机的察知,让沈墨对危险事物的靠近,能有清晰的预警。 初来乍到这种环境,没有足够的警觉,以及惊人的感知,自是难免要步步惊心。 即使如此,沈墨也极为小心。 雾气以惨白为主,偶尔夹杂猩红,深绿是最少见的。 万劫谷很大,大到绝不下于一个中等型的国家,惨白的雾气比瘴气还可怕,吸多了,就会让人头晕目眩。唯有修炼者,能靠真炁,净化这种雾气,抵消雾气大部分的负面作用。 这里的环境可以说十分恶劣。 难怪除了走投无路的大奸大恶之徒,几乎没有正常人愿意进入万劫谷。 这种环境,对正常人太过不友好。 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沈墨依旧找到了自己当年派入万劫谷的手下遗留的暗记。 只是这也让沈墨心情略有沉重,因为暗记已经很是模糊,想来许久没有更新过。 说明他的下属要么遭遇不测,要么已经放弃使命。 无论哪一种,都不见得是好事。 死亡和背叛是江湖的主题,沈墨唯有接受。 继续前行,他突然脚步一顿,心中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天子望气术施展,察知到一大片阴冷死寂的气机正在靠近。 沈墨屏住气息,融入恶劣的环境中,漆黑的魔衣隐藏在恐怖的植被里。 这里的植被少有绿意,几乎都有剧毒。 万劫谷改名万毒谷,好像也没什么不合适。 惨白的雾气翻滚,让开一条道,隐隐约约间沈墨能看到不少人影,凭借他异于常人的视力,以及菩提心禅功的心灵映照,人影在脑海里勾勒现形! 那是一队亡者,皮肤腐烂,生机全无,神情呆滞。 阴兵! 类似苏子默的黑甲阴兵,却要更加气息腐烂,面目可憎。 好在这一批亡者只是路过,没有停留。 沈墨没有贸然去试探这一批阴兵,因为阴兵背后的源头必然有妖魔鬼神的力量或者掌握这一类力量的神将。 无论哪一种,都显然是个麻烦。 他来是为了寻找阿鼻道三刀以及长青子的遗物的,不是来找麻烦的,当然麻烦来了也不怕,因为现在的沈墨同样有资格成为人世间任何存在眼中的麻烦。 当下,沈墨需要找到可以交流的正常人。 根据那些遗留的暗记,他应该能去到有人的地方。 菩提心禅功发动,天子望气术察知周围的气机,沈墨一步步往前走,暗记留下的方向确实没有问题,沈墨明显能感知到雾气渐渐没有那么浓密了,肉眼可见的绿意在增加。 如果让他自己去寻找道路,恐怕要大费周章。 当然,他的下属能留下这样的暗记,乃是因为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进入幽灵山庄,有幽灵山庄的接引人引路,才能一开始就找到正确道路。 进入幽灵山庄只是不能离开万劫谷而已,所以能出来留下暗记。 只是暗记很久没有更新过,表明他的下属很久没有回来加固暗记。 沈墨一路前行,终于抵达一个雾气淡薄的岔路口,同时遇到了他来万劫谷的第一个“正常人”。 现在在他眼中,没有妖魔鬼神气息的活人,已经算是正常人了。 这是一个老酒鬼。 沈墨出现在他身边。 老酒鬼张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了看沈墨,“外来者?” 沈墨:“老前辈,你怎么认出我是外来者的?” 老酒鬼:“因为你太‘干净’了,我猜你肯定想问事情,有黄金吗?玉佩之类的也可以,这是万劫谷里的硬通货。” 沈墨拿出一片金叶子,“我问你一个人的下落,你要是能告诉我答案,这片金叶子就是你的。” 黄金和玉石在万劫谷中有重要作用,这是苏子默给的资料里提过的,所以沈墨对此有所准备。 老酒鬼见到黄金,眼睛放出亮光,“下半个月的酒钱有着落了。你问吧,只要是最近十年进入万劫谷的人,我大概都说得出来。” “我要找一个叫沈铭的人。” 老酒鬼:“你是梅花岭沈家的人?” 梅花岭沈家乃是江湖中用刀最厉害的武学世家,不过在三十二年前,沈家遭逢一场大劫,家中只留下一个老仆和幼主。沈铭据说是沈家老仆的后人,已经得到沈家胭脂刀的精髓,七年前,他被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组织楼外楼追杀,不得不选择进入万劫谷的幽灵山庄躲避。 沈墨:“你瞧我像吗?” 老酒鬼:“没看见你的刀,说不准。不过还是没看见为好,沈铭那小子说过,见过沈家刀的人,都是死人。我还年轻。” 沈墨:“看来你是认识他,告诉我他在哪?” 老酒鬼:“你来晚了,他已经在五年前死去。” 沈墨:“人死了,总得有过程,总得有尸体。” 老酒鬼摇了摇酒葫芦,“没酒啦,你请我喝酒,我边喝边告诉你。当然这金叶子我也要。” 沈墨:“我可以请你喝酒,你要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当然,这片金叶子,能不能给你,就看你说的故事动不动人。” 老酒鬼:“绝对动人,你跟我来。” 沈墨跟着老酒鬼往前走,对于老酒鬼的话,他信了不少,因为沈墨已经认出对方的来历,老酒鬼是天下第一密探张进酒。十年前进入的万劫谷。 他进入万劫谷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收钱帮人查案子,最后查出真相,说了实话,惹来大祸,只好进入万劫谷避难。 江湖传言,张进酒没喝酒的时候,他的话可以信九成,喝了酒之后,他的话可以信十成。 当然,对方说没说实话是瞒不过沈墨法眼的。 至于沈墨现在的身份,便是当年从大劫中活下来的沈家少主。 而当年那场大劫的幕后主使已经在五年前全部被诛杀,一个没有活下来。 至于沈墨,也曾在五年前离开神都时,放过一场大火。 没走多远,两人来到一个没有名字的酒肆。 第2章 阿鼻道三刀的线索 老酒鬼熟练地点上酒菜,不多,一碟茴香豆,一壶酒,一盘子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 要价不菲,沈墨剪了三分之一的金叶子才够。 贵的居然不是酒,也不是肉,而是一碟能一眼数清楚数目的茴香豆。 老酒鬼极为珍惜地塞了一粒豆子进嘴里,慢慢咀嚼,然后喝一口小酒,像是无上的享受。 “在万劫谷,蔬菜瓜果之类的素食皆是难得的珍品。”老酒鬼叹息一声。 沈墨明白原因,应该是在这恶劣的环境下,想要种菜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 沈墨并不催促老酒鬼,他很清楚一个人在享受时,最好不要打扰他,否则容易生气。 有求于人时,沈墨几乎不会让对方生气。 打情骂俏,却又是另当别论。 老酒鬼没有让沈墨等太久,他道:“五年前,沈铭认识了幽灵山庄庄主的小姐,并试图对小姐无礼。” 他心想,沈铭绝不是贪图美色的人,因为少年时,沈铭认为美色会妨碍他的修炼,为了专注于刀道,选择割舍掉男性的能力。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庄主杀了他?” “庄主不喜欢杀人,只是将他赶出幽灵山庄,其实跟杀了他区别不大。” 老酒鬼顿了顿,继续道:“自从五年前开始,万劫谷的黑夜便愈发可怕起来,只有幽灵山庄以及土著们的居所,以及极少数的几个地方是安全的。他被赶出幽灵山庄,实是无容身之地。当时还开过赌盘,赌他能活过几个夜晚。” “他活了几个夜晚?” “一个都没活过去,他被赶出去当晚就死掉了。” “他到底怎么死的?” 老酒鬼露出惊恐的神色,仿佛那是极不好的回忆,他喝了一口酒,缓了缓才道:“他被我们发现时,身上有一道极为可怕的伤口。许多人看到,晚上甚至睡不着觉。我也一样,为此失眠许多天,喝了许多酒。当然,也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知道那道伤口是怎么留下的。” “怎么留下的。” 老酒鬼:“痛苦的回忆总是很伤人。” 沈墨拿出刚才剪掉一角的金叶子,“有这个,你应该不会痛苦了。但是接下来,你得老老实实把一切交代清楚。我知道你还有儿女在外面。” 老酒鬼收下金叶子:“那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刀法留下的,以我多年来的见识,只知道一种刀法能留下那种使人一见之下,仿佛身临阿鼻地狱的伤口,那就是阿鼻道三刀。那根本不是人能修炼成的刀法。” 沈墨自是想不到沈铭的死亡居然还能跟阿鼻道三刀扯上关系,他沉声询问:“你确定那是阿鼻道三刀?” 老酒鬼:“万劫谷的妖魔鬼神就是从那个时候复苏的,很可能是某个掌握阿鼻道三刀的鬼神复苏了,沈铭恰好遇上。” “还有别人死于阿鼻道三刀么?” 老酒鬼:“我只是怀疑,而且五年以来幽灵山庄失踪了一些人,不过许多是死不见尸。类似的伤口我再也没见过。不过万劫谷一直有一个传闻,当阿鼻道三刀出现时,万劫谷的恩怨将会得到化解。幽灵山庄覆灭也会因此覆灭。沈铭若是死于阿鼻道三刀,那么幽灵山庄应该会迎来覆灭。所以我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阿鼻道三刀。” “沈铭的尸体在哪里?” “幽灵山庄。不过你要想清楚,进入幽灵山庄之后,很难再出万劫谷了。我看你很有钱,应该能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最近有不少外来者进谷,但他们的目标是获取妖魔鬼神的力量,并不是想留在幽灵山庄。他们有向土著互市,并可以花费一些代价,暂时居住在土著家里,避开万劫谷夜晚的恐怖不过土著中通用的货币并非黄金,而是纸钱,你有吗?没有的话,我建议你花费黄金或者玉石住在酒肆的后院。这里的老板娘很漂亮,但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因为都传说她是幽灵山庄庄主的情人。反正找她麻烦的人,最终都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老酒鬼想来是看在多出的金叶子份上,说了一大堆话。 沈墨知道纸钱应该是幽冥教的那种纸钱,很是邪异特殊,看来对万劫谷的土著有大用。 “我为什么要进山庄?你可以找人我运出沈铭的尸体。我出得起价钱。”能用黄金解决的事,那对沈墨决计算不上难事了。 无论如何,他得看到沈铭的尸体。 由始至终沈墨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老酒鬼自然而然猜测他是当年梅花岭沈家的少主。 年纪差不多能对上。 无论如何,沈墨出手很大方。 这是一位金主! 沈墨又问了一些幽灵山庄的事,以及外来者和土著互市的时间,几乎集中在每月十五。 十五的满月,谷中的雾气会散去许多。 另外,每日黄昏,如果没有下雨,那么夕阳会照散雾气,露出幽灵山庄的入口“鬼门”,有看门人打开鬼门,放外人进入幽灵山庄。 看门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属于幽灵山庄中绝不能招惹的人物。 只有黄昏时的夕阳才能照散雾气。 随之而来的便是万劫谷中愈发恐怖的夜晚。 老酒鬼提醒他,即使有炼神的实力,要在万劫谷的夜晚里毫发无损,也不容易。 沈墨:“万劫谷中有多少炼神级别的存在?” 老酒鬼:“应该有一手之数。他们随意一人出去,都能引起江湖震动。” “包括土著?” “是的。” 沈墨心想:“即便如此,谁能一统万劫谷,那也是一股绝不逊色幽冥教的恐怖势力了。” 当然炼神级别的武力和真正的炼神仍有不小的区别。 神将终究没法和正统的炼神相比,潜力完全不一样,苏子默那种,多少有些其他的特殊之处。 即使幽灵山庄的庄主与鬼神合一,乃是万劫谷中神明一般的存在,也至多和阎罗殿主这种当世绝顶齐平。 尤其是从赵普法那里知晓阎罗殿主是有意培养他做大敌之后,沈墨更明白,江城一战中,阎罗殿主尚未拿出最可怕的底牌。 他现在好比是大唐双龙中刚刚得到邪帝舍利元精的双龙级别,而阎罗殿主已经是邪王石之轩的层次。 阎罗殿主看中沈墨的潜力,想要培养沈墨作为大敌,刺激自己突破。 如今人世间的武力,在沈墨心中有大致的划分,最顶层的战力自是脱困的武湟无疑,往后应该是龙虎山龟缩不出的老天师张之淼,能与武湟纠缠的太监老祖应该略次,再往后就是曹天罡阎罗殿主等人,甚至可能包括天子,以及铁肩神尼。 这些人里面,其实以铁肩神尼最为可怕,如果没有摩诃寺那种化身女菩萨的特殊情况,那么铁肩神尼一旦真正出手,等于玉石俱焚,哪怕阎罗殿主都要畏惧不已。 至于沈墨,还得屈居这些人之下。 但沈墨相比这些人最大的优势不是年纪,而是他经历过魂死道生,于炼神一途的潜力超过了这些人。 而且凭借黑莲的特殊,沈墨入魔失控的风险比他们更低。 老酒鬼将谷中的一些禁忌都说给了沈墨知晓,最后把茴香豆和酒水打包,至于肉倒是当场吃完。 就像是把最不喜欢的东西先吃了,好东西留着慢慢享受。 沈墨不清楚是什么肉,一口没吃,酒也没喝。 事实上,他即使数月不食,只喝些清水,也没有什么妨碍。 万劫谷处处诡秘,能不吃谷里的东西最好不吃。 天快黑了,沈墨选择在酒肆的后院过夜。 有老酒鬼介绍,跑堂的给他开了一间后院的客房。至于老酒鬼会明日再来找他,跟他商议运出沈铭尸体的具体事宜以及价码。 酒肆的后院并不小,还有雅致的园林,他跟跑堂的走到客舍附近,暗香浮动。原来这里种了许多的梅花。 沈墨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心中起了丝丝波澜,因为这里的梅花乃是珍稀的异种,他只在另一个地方见过,那就是绛雪宫的梅园。 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亦或者是巧合? 沈墨没有拿话试探跑堂的,因为对方又聋又哑,只是从跑堂的身形、脚步、呼吸等特征,他判断出对方的武功路数以及来历。 酒肆里,区区一个跑堂,竟然是昔年纵横江湖,邪道上凶名赫赫之辈。 能让一名邪道凶人,变得又聋又哑,甘心做一个跑堂,绝不只是靠跟幽灵山庄庄主的暧昧关系就能做到的。 酒肆的老板娘肯定水很深。 沈墨进入客房,跑堂的告辞,他仔细观察了客房之后,才躺在床上。初来乍到,沈墨没有马上就摸底酒肆,而是选择以静制动。 他心里还想着沈铭和阿鼻道三刀的事。 杀死沈铭的究竟是不是阿鼻道三刀,还有沈铭为何会被陷害。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秘密? 以沈墨对沈铭的了解,如果沈铭发现什么秘密,肯定会留下线索。 现目前,他只能从沈铭尸体上尝试找寻答案。 同时,沈墨这个疑似沈家少主的金主来到万劫谷的消息传进幽灵山庄。出手大方,肯定带了不少黄金。 让不少庄客产生兴趣。 第3章 埋伏 沈墨上床假寐,到了半夜,耳中响起江水拍岸的潮声。他很清楚,附近没有江河。 潮水拍岸的声音持续了很久,让人不寒而栗。 沈墨没有出去查看,而是运转起菩提心禅功,照见自身,一个人影出现在脑海中,正在统合一身神通绝学。 他要开始逐渐地将自身所学融为一炉。 这是一个漫长而有意义的事。 其实修炼的神通绝学越多,魔性就会越深重。所以一般而言,即使炼神,也顶多修炼三五门神通,能兼修十门以上神通的炼神,实是寥寥可数,而且稍不注意就会魔性爆发,彻底失控,最好的结果就是化为失去自我意识的鬼神。 是以炼神选择修炼任何一门新的神通,皆是十分谨慎,一般都会和自身的功法相近或者契合才会修炼。 沈墨经历过魂死道生,并有黑莲的帮助,才能大胆地兼容各种神通。 这是他得天独厚之处。 三刀御天流的天象配合天子望气术开始融入雪飘人间。霜月这把东洋刀,不愧是霜月宗的传承圣物,已经有了灵性,虽然比不上柴刀,却能将雪飘人间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果沈墨持霜月,远渡重洋,去往扶桑,要成为扶桑的武道之神,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不禁想起风尘三侠的虬髯客,如果中土将来有真龙天子,横扫寰宇,那么沈墨大可去扶桑自立。 不知不觉间,好似又多了一条后路。 相比诚于武道者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沈墨经历过身死魂死之后,更乐意狡兔多窟。 我的底牌就是我有无数底牌! 安然渡过一夜。 沈墨一大早起来,推开房间的门,在梅花的暗香中活动筋骨。 随后跑堂过来问他要不要早饭,他拒绝了。 没多久,老酒鬼来找他。 “这地方人多眼杂不好说话,咱们去另一个地方具体商议一番,帮手我已经找来,他们在那里等我们。” “走吧。” 沈墨跟随老酒鬼进入迷雾中,他牢牢记着路,没走多远来到一个破庙,里面供奉着不知名的神祇。 沈墨神色微微凝重,他向上挥了一挥手。 两个尸体从房梁上落下。 老酒鬼神情惊恐。 因为正是他联络的庄客。 还没等发出叫喊,无声无息间一只漆黑的魔掌出现,拍向沈墨的后背。沈墨头也不回拔出霜月。 天子望气术早已察觉到这股突然出现的气机,对魔掌洞若观火。 霜月带着菩提心禅功的禅意,无视漆黑魔掌散发出的魔意以及种种幻影,一剑如实刺中掌心。 滋滋之声不绝。 明明剑气森寒入骨,可是刺中魔掌掌心时,仿佛着火一般。 “五毒神掌,南疆五毒岭的五毒魔君?”沈墨开口叹息一声。 “扶桑的霜月,你是霜月武藏的传人,还是谁?”魔掌的主人惊讶一声,“这也不是三刀御天流。” 他说话间,倒退进庙外的迷雾,试图借助迷雾的特殊性远遁。 可是刚涌入迷雾,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他眼前。 四周可怕的迷雾如铜墙铁壁般凝实,朝他压迫过来。 五毒魔君有种陷入天罗地网的无力感。 他肩头涌出一个鬼脑袋。 鬼探头! 硬生生撞破凝实迷雾的封锁。可是霜月如影随形跟上他,五毒魔君心中涌起强烈至极的危险感,反手拍向霜月。 刃光一绞动。 五毒魔君惨叫一声。 一只手留了下来。 同时一股奇怪的笛声出现在迷雾中,如尖锐的利刺,击中霜月。缓住霜月追索五毒魔君的势头,五毒魔君得以大难不死,逃走! 沈墨没有趁胜追击。 因为后面老酒鬼惨叫一声。 他回去查看,一掌拍向老酒鬼,掌力绕了半月似的弧形,击中老酒鬼的后心,一只毒蝎子给掌力震死。 老酒鬼脸色发黑,显然中了剧毒。 沈墨对着他一抓,吸力生出,老酒鬼身子顿时被吸过来,肉眼可见,毒蝎子的毒素被吸出来,只是沾到沈墨的手掌,没法侵入,然后被一股纯净的真火燃烧殆尽。 老酒鬼得以死里逃生。 “有人埋伏你。” 沈墨点头,“五毒魔君是幽灵山庄的庄客吗?” 老酒鬼:“不清楚,因为许多庄客都是隐藏了身份。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来历,除非动手。” 沈墨:“死掉的两个人是你请来的?” 老酒鬼叹息一声:“不错,他们都是比较可靠的人,没想到我害了他们。” 沈墨:“人在江湖,就得有这一天到来的打算。你要怎么处理他们的尸体?” 老酒鬼:“烧成骨灰,带回幽灵山庄。” 他顿了顿,“你的事,我怕是不能帮忙了,这是一种警告。我再掺合进去,怕是回幽灵山庄也是死。 沈墨:“我不难为你,刚才你有听见什么笛声吗?” 老酒鬼说得对,有人想阻碍老酒鬼帮沈墨的忙,而且很可能是来自幽灵山庄的内部。 五毒魔君即使不是庄里隐藏的庄客,也脱不开干系。 老酒鬼摇头,“没有。” 沈墨知道那是束音化形的功夫,老酒鬼没听见笛声,确实正常。 老酒鬼犹豫一下,又道:“其实,酒肆的老板娘应该能帮到你。” 沈墨人挺好的,刚才还救了他,他心中还有几分江湖道义,便指了一条明路。 而且这一单生意,他实在是做不了。 沈墨:“嗯,你可以带我去找她?” 老酒鬼:“其实只要在酒肆点一道菜,你就可以见到她。我陪你去。” 沈墨:“好,我请你吃那道菜。” 沈墨看出老酒鬼心里的小九九,老家伙想吃那道菜。 当然,他说的话也肯定不假。 沈墨感觉到一股阻力,显然山庄里有人不想老酒鬼帮他做事。如果对方只是看上他这个肥羊还好,若是不想让他调查沈铭的事,那么沈铭说不定会被毁尸灭迹。 但沈墨对此早有考虑,如果对方是不想让他调查沈铭的事,反而会露出马脚。 这也是他让老酒鬼回去找人帮忙偷运尸体的原因之一。 即使没有尸体,也能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 他的用意在于真相,而不在于尸体。 五毒魔君中了他一刀,逃再远,沈墨也有把握找到对方。只是有那奇怪的笛声拦阻,沈墨暂时按捺住现在就去找五毒魔君的心思。 先去酒肆找老酒鬼口中的老板娘,能起到声东击西的效果,顺便还能尝试着从老板娘这里打开缺口。 他有理由怀疑老板娘很可能是皇帝纪念的梅妃,即使不是,也绝对有关系。 沈墨隐隐觉得万劫谷的幽灵山庄和皇室是有牵扯的。 … … 迷雾之中,悬崖峭壁里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五毒魔君给自己的伤口包扎好。 一个阴森沙哑的声音响起:“你炼化了鬼头,居然还让人家伤到,真是废物。” “那是霜月,扶桑的武道圣物。本就有斩鬼神之称。这人绝不是梅花岭沈家后人那么简单,你让我去试探他,差点把我害死。”五毒魔君颇是愤怒。 “确实是霜月,真是奇怪,霜月怎么会在他手上。咱们半年没和外界通消息,莫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咱们不知晓?” 第4章 小师娘?天罪?(求订阅) 沈墨眼前是一罐菌菇做的清汤,中央是一颗青菜头雕琢的莲花。简简单单一道菜,居然卖出了十片金叶子的价钱。 沈墨嘴角一抽。 这还不是最黑的,因为眼前这道菜他可太会了。 菜名“云水禅心”,乃是长青子教他的。说实话,做得还不如他。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另外,沈墨如今几乎猜到这道菜是长青子从水月庵学来的,难怪上次铁肩神尼老前辈在新月阁点了这道菜。 长青子从前教他的时候,还说是独门绝技! 老头子居然也不要脸。 煞是可恶! 同时沈墨敢说,如果酒肆的老板娘跟长青子半分关系没有,他的好兄弟圆意注定单身一辈子。 老酒鬼可一点不客气。 从前他就喝了一口汤,那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然,这和万劫谷的环境有很大关系。 在这里能吃上这么一道清淡富有禅意的素食,可谓无上享受。 “老弟,尝一口?” 沈墨摆摆手。 老酒鬼那就更不客气了。 他喝完汤,当即呼呼大睡过去,一扫多年酗酒带来的颓气,嘴角含笑,仿佛梦到妻儿。 跑堂的过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请沈墨到后院。 路过一片诡异的梅花地,沈墨来到一间房子,一道帘子将里面隔开。聋哑跑堂随即离去。 “你就是点云水禅心的客人?” 是一个女子声, 听起来很温柔。 “嗯,进来吧。” 沈墨拨开帘子,首先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女子,身后是一片和外面一模一样的梅花地。 她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看向沈墨。 画中涌出一团雾气,凝结成道路。 虽然眼前的情景诡异恐怖,但柴刀没有那种对鬼物产生的凶险示警,所以沈墨坦然走入眼前道路。 眨眼间,他来到画里。 女子站在梅花旁,打量了他很久: “你叫沈墨,对吗?” “嗯,你便是酒肆的老板娘?” “不错,你可叫我红姑。”她的眼神灵动起来,神情似笑非笑,有种孩子般的天真淘气。 只是沈墨知晓,她肯定是个老女人了。 老女人装嫩,最是惹不起。 “好的,红姑。” 红姑又瞧了沈墨一眼,道:“当然,你要是叫我小师娘,那也是不打紧的。” 沈墨忍不住咳嗽起来,倒不是他吃惊,而是红姑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气,让他心神不定。 红姑咯咯一笑,随即变了神色,叹口气:“那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几年前,反正我是记不太清楚了。你师父带我回到万劫谷,然后过了不久,他就离开。离开时,他跟我说,他收了个弟子,叫做沈墨。他对你很喜欢。他没有孩子,便拿你当孩子。还跟我说,即使他不回来,将来你也会回来。我就一直等,等到了现在。” 沈墨试探性说道:“我师父是不是留了一件遗物在你这里?” 他怕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老头子的遗物就是眼前的红姑。又不能吃,又不能睡,有啥用? 红姑:“他是留了一件东西,却不在我这。” 沈墨松了一口气。 好事! 他颇是遗憾道:“还请小师娘告知,那事物在哪里?” 红姑:“那是一把未成形的剑胎,叫做‘天罪’。也不能完全是剑。既然你来了,它大概也该出世了。难怪最近万劫谷中的土著们那么不安分。天罪就在他们的圣坛。不过它要成形的最后一步,需要用长春神水淬炼。” “天罪?”沈墨一听这名字就觉得很厉害,不知比柴刀如何。 柴刀似有所感应,生出一点小情绪,无形中气息泄露,梅花落了不少。 红姑脸色一惊,“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沈墨露出歉意:“一件兵器,惊扰到前辈,实在罪过。” 红姑:“你师父说你命格注定有三刀三剑,看来你已经得到其中一把了,不知是刀,还是剑?” 沈墨亮出霜月。 “扶桑的武道圣物霜月刀?” 霜月虽然似刀似剑,可还是被许多知晓的人认为是刀。 “三刀御天流你也学会了?” “会前两招天引和天象。” “其实三刀御天流扶桑霜月宗只有这两式,因为第三招,并非霜月可以使出。霜月虽是扶桑武道圣物,比起天罪还是有差距的。” “难道第三招是天罪?” “不错。这也是三刀御天流全名是三刀御天流剑法的根本原因。前两招是刀法,第三招是剑法。第三招剑法就在天罪之中,也以天罪为名。完整的三刀御天流剑法施展出来,到了第三招天罪时,便可跟传说中的阿鼻道三刀一争长短。当初你师父也是以身为剑,施展天罪,接下了传说中的阿鼻道三刀。” 沈墨清楚,这一战是上一代柴刀主人和他师父长青子的一战,原来当初长青子接下阿鼻道三刀的招式是三刀御天流的最后一招“天罪”。 且是以身为剑。 这岂不是说明,老头子当时的肉身等级已经超越霜月这等级的神兵? 他拿到了柴刀,又是老头子传人。 没想到上一代有恩怨两大绝巅人物的绝技,都要落在他身上。 老头子这些事居然都没跟他说过。 不过这也是男人的通病,喜欢在女人面前吹嘘。 老头子到底是个男人,不能免俗。 “天罪出世,需要长春神水淬炼,那么到哪里可以寻到长春神水?” 红姑神色有些异样,“长春神水已经干涸,不过等天罪出世那一天,我会跟你去万劫谷土著的圣地,届时我会拿出长春神水的。我答应过你师父,会助你取得天罪。说到做到。” 沈墨忽然想起,红姑说老头子是带她回到万劫谷。 “莫非小师娘和万劫谷的土著有关系?” 红姑:“我是他们上一代族长的女儿,不过我母亲是外面的人。他们自称为巫族,无魂无魄,却精通巫蛊异术,杀人于无形。因为我不是纯粹的巫族,所以是有魂魄的。我不愿意一直呆在万劫谷,找了一个机会逃出去,在外面遇到了你师父,后来因为一些事,我不能在外面呆下去了,他就将我带回万劫谷。” “原来如此,可是我听说你和幽灵山庄的庄主有关系?” “这件事我答应过要保密,不能跟你说。当然,我和他的关系,也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那是他对我的保护。” 沈墨于是将沈铭的事跟红姑说了一遍。 红姑沉吟:“这件事我知道一点,不过那不是阿鼻道三刀。我很确定。你如果想要看看他的尸体,我可以尝试着帮你去问问。至于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还有你可以去巫族那边打探一下天罪的消息,最好弄清楚天罪出世的具体时间。”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他本来是打算先追寻阿鼻道三刀的线索,没想到反而是先得到长青子遗物的具体线索。 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在他随机应变惯了。 先将长青子的遗物天罪弄到手再说。 只是没想到,老头子居然会三刀御天流最后一招天罪! 杀神一刀斩的雪飘人间和三刀御天流的天罪,俱是扶桑武道千百年来的精华。难怪当初老头子见了雪飘人间,一下子就能将其使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其实归根结底,乃是老头子习得天罪,是以扶桑武道的其余剑法刀法,就不值一哂了。 当然,老头子天资也肯定不在他之下,结合天罪和中土神通绝学,走出自己的武道,才能挨了阿鼻道三刀之后,将一身所学融汇贯通,亲上龙虎山替水月庵解释(亲上龙虎山装逼)。 只是那到底是老头子融合自身感悟的绝学,可恨他当时没有炼神,老头子怕影响他走出自己的道路,没有透露给他。 但天罪里面,应该会有老头子的修行感悟。 假如沈墨不能炼神,那么老头子的安排肯定就用不上了。 说到底,要继承前代的余荫,须得自身羽翼丰满。 这啃老也不是那么好啃的。 沈墨思绪如电光石火一一闪过,随即回道:“小师娘为何会居住在这幅画里?” 红姑:“其实现在咱们才在我的梅园里,刚才你进来的地方才是画。酒肆和后院都是一幅画。乃是我用来抵抗最近愈发恐怖的夜晚所用。” “夜晚到底有什么恐怖?” 红姑解释道:“其实不止万劫谷的夜晚,这世间还有别的地方,晚上同样会很恐怖。 大抵有类似我们巫族的人,在守护那些地方,防止夜晚的恐怖出来。只是现在看来,它们的动静越来越大,外面有些地方应该已经失守。 你是不是还没有执掌崂山?” “我现在是崂山弃徒。” “原来如此,他到底没有将重担交给你。他希望你走出一条长生路吧。不过这些事,告诉你也无妨。我说的那些地方,有的可能是裁缝店,有的可能是铁铺,还有棺材铺等等,如果你有纸钱,就可以请他们帮你做事。修复异宝,甚至缝补尸体之类。但是天黑之前,一定要离开那些地方。纸钱是以一种特殊的手法集聚魔气、邪气等等妖魔鬼神的气息制作完成。那种特殊的手法,需要你成为崂山掌教之后,才能获取。” 沈墨想到老酒鬼说过,有外来者为了获取妖魔鬼神的力量,进入万劫谷,拿出纸钱和万劫谷的巫族进行交易。 其中多半还有幽冥教的人。 缝补尸体,让他想到赵无极。这家伙当时在龙虎山被肢解,后来生龙活虎出现在神都,难道就是因为他的残肢被缝补好了? 这种诡异的复活方式,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当然,肯定少不了他身上紫寿仙衣的功劳。 崆峒山到底是万年老三,有点东西。 而苏子默提示过他,不能再杀赵无极,否则对方再死几次过后,很可能会惹出不好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崆峒派放任赵无极那狂妄小子挑战苏子默的原因? 苏子默看出这一点,才没有出面。沈墨倒是不惯着他,又杀了他一次。 不过说实话,赵无极的资质不错,有望炼神,崆峒派却让他走上新法的道路,获取鬼神力量,确实不当人子。 可也反应出,崆峒派想等着赵无极死够后,引出那恐怖的东西。 那东西,怕是对他们而言,比一个正统的炼神更重要。 接下来,红姑给了沈墨一份万劫谷中巫族领地的地图,极为详细。 “小师娘,巫族里面有没有你的熟人?我这人,有时候下手可能不知道轻重。” 沈墨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 毕竟是师父的老相好,还是要给面子。当然也有长春神水的原因,但是占比不多。 “没有,你最好有一个杀一个。”红姑杀气腾腾,几乎恨不得亲自动手。 沈墨这就放宽心了。看来红姑对巫族的怨气很大,不知道当年有过什么伤心往事,让她这上一代族长的女儿对巫族如此痛恨。 她稍微平复情绪,“其实如果他们知晓你是天罪的主人,绝不会放过你的。何况他们本来就想拿我祭剑,要不是你师父,我早就死了。对我而言,他们不过是一群乱臣贼子。” 第5章 巫行云 红姑似乎想到极为不开心的事,周围的环境变得恐怖起来。她平复心情,刚才的恐怖气息随即消散。 沈墨看得出来,红姑的精神力很强大,这或许是巫族特殊的地方。 红姑:“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你遇到巫族的人,一旦动手,那就一定不要受伤,否则会很麻烦。另外,不要透露你的生辰八字给别人。” 沈墨:“这是巫族异术杀人于无形的关键?” 红姑:“不错。” 沈墨笑了笑:“我的生辰八字,我自己都不记得。” 红姑:“如果你伤到巫族或者杀了巫族的人,他们对你紧追不舍,你可以跟他们说,你是巫红请来找他们算账的。他们便理不直气不壮。” 沈墨点了点头,心想:“原来红姑叫做巫红。” 红姑似乎瞧出沈墨的念头,“巫族的人都姓巫,不过你们中土人除了名,都还有字,我让你师父给我取了一个。他说我行事任性自然,颇有道家行云流水之意,便给我取了一个字,叫做‘行云’。” 沈墨心里嘀咕一声,“巫行云?那你岂不是天山童姥?老头子你改名逍遥子算了,哦不对,是无崖子。” “怎么,这字有什么不好吗?”红姑见沈墨神色奇怪,以为这字难道还另有蹊跷? 沈墨:“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行云二字实在太妙,很好很好。” 红姑慢慢咀嚼:“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真好,真好!你师父咋没跟我说过这两句诗。” 她一时间有些痴。原来她的字竟有如此美好的意境,为何长青子不肯跟她说呢? 沈墨暗笑:“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抄出来给老头子知道,他哪里能告诉你。他真能告诉你,老头子岂不跟我是同道中人,皆是穿越者?” 沈墨:“这是最近几年刚出来的诗,红姑久居万劫谷,少与外界通音信,不知道不足为怪。” 红姑:“难怪我不知晓。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诗词歌赋的。不知这首诗是当世哪位大家所做?” 沈墨:“倒也不是什么大家,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正是晚辈偶然所得。” 红姑:“你?我隐约听人说过,最近十年,神都城出了一位大才子,年纪轻轻,号称谪仙下凡,难道……” 沈墨:“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红姑:“这么说梅须逊雪三分白是你写的?暗香浮动月黄昏也是你写的?” 沈墨轻轻颔首:“都是偶然所得。” 红姑:“近年来谷里的皆是邪魔外道不学无术之辈,我问他们神都的大才子是谁,他们都说不出什么来,没想到居然是你。而且他也有意要瞒我这些诗词作者的姓名来历,没想到天意如此,居然是你。你可知我这几年从你这些写梅花的词句中悟出一门神通绝学,还没想好名字,要不你来取一个?” 沈墨略作犹豫,然后开口,反正明教都有了,连载版倚天女主的名字赵明也给他取出来当做赵普法义女的名字,也不差这一个。 “既然是从梅花的词章而来,那就叫折梅手。而小师娘幽居万劫谷,那便再加上万劫二字,合称万劫折梅手,你看如何?” 红姑:“万劫折梅手不错,你倒是歪打正着,因为这门功夫有曲折变化,杀招重重,可以说千难万劫。等你带我出得万劫谷,我就将它传给你。” 沈墨:“小师娘想离开万劫谷?” 红姑:“当然,万劫谷又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我要离开万劫谷,须得有人帮我击败幽灵山庄的庄主,否则我是出不去的。我一眼就看出你已经炼神,而且希夷给你收拾床铺时,居然没见到你的毛发皮屑,足见你的肉身已经修炼到无垢无净的程度,当世罕见。若是得到天罪,再加上我帮你指点幽灵山庄庄主的破绽,自当有胜过他的把握。何况你还年轻,一年不成,那就两年,过得三年五年,总能胜过他。至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老死,自然等得起。” 沈墨心想,只要不是现在去跟幽灵山庄的庄主决斗,倒也没什么。老头子留下的风流债,沈墨要是一拍屁股,一走了之,倒也不是不行。 虽然子债父偿,师徒如父子,可没听说过风流债也要徒弟来偿还的道理。 只是红姑到底告诉了他天罪的事,还要帮他去探听沈铭尸体的事,又给了巫族的地图,说不定还有其他秘密可以挖掘。 最重要的事,红姑多半服用了长春神水,事关长生之道,沈墨确实该帮一帮她。 “若我有把握,我便带你出去。”沈墨应下来。 红姑见沈墨应允,先是欣喜,随即叹口气:“其实若论天资,你也不是我见过最好的。我见过有人年纪不到二十,便炼神成功,可惜,可惜……” 沈墨:“他怎么了?” 不到二十炼神,由不得沈墨不震惊,对于这种人,沈墨不嫉妒,只是很想知道他的修行体会。 如此奇才,对于修道一途的感悟,必然与众不同,肯定能使沈墨大受启发。 红姑摇摇头,“她的事,哎,都是伤心往事,我只能说人若是生不逢时,比做鬼还惨。哎……” 沈墨倒是不以为然,若是竭尽全力抗争过命运,即使失败,那也没啥好惨的。尽力者无悔矣。 若是遇到一些挫折,就怨命运不公,也非求道者所为。 不过随着红姑情绪变化,环境也生出变化,变得阴暗昏沉,显然是受到她精神力的影响。 沈墨问:“是否巫族的精神力量都很强大?” 红姑:“不错,他们无魂无魄,却有强大的魂力。因为巫族的魂力来源于血脉,这也是他们施展巫蛊异术的根本。觉醒复苏的血脉力量越强,他们的巫蛊异术便越强。” 沈墨心下恍然,同时隐隐猜到,之前在破庙外吹笛声的那个家伙,很可能是巫族,以极强的精神力,将笛声收束,发出攻击。 他又道:“还请红姑告知我,巫族如今的内部派系。” 红姑起初有些疑惑,略微思索就明白了,沈墨是打算利用巫族内部的矛盾,借力打力。她痛恨巫族所有的人,反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红姑:“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只是他们虽然内部有矛盾,可对外向来一致。你自己把握吧。” 她于是将巫族的一些内部矛盾说给了沈墨听,都是过去的消息,只能作为参考。 沈墨能收获这些消息,倒也聊胜于无。 … … 五毒魔君控制住伤势之后,那声音又回来:“奇怪,我去了刚才你和他交手的地方,居然一点毛发皮屑没见到。” 五毒魔君为了防止巫族暗算,早已服药,让自己毛发完全脱落,同时皮肤有毒素侵染,不会有皮屑落下。 “如此说来,他要不是对你们巫族早有了解和防备,那就是肉身已经修炼到极为可怕的程度,不会有毛发和皮屑自然脱落。看来他应该是后者。这家伙根本不像是什么梅花岭沈家的少主,莫非是什么老怪物假扮的?” “确实很可能是某个老怪物,可是当今世上,有如此修为的老怪物,无一不是凶名滔天之辈,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他的底细?” “还不是你五毒魔君的本事不到家,让人家随意重伤,根本不需要用看家的本事。还好你对老酒鬼下了毒手,令他分心,否则之前难以逃出生天。” “本以为是只肥羊,没想到遇到一只大老虎,真是倒霉。最近不是有一些外来者跟你们巫族互市么?找他们去弄点黄金玉石。” “嗯,虽然找他们会冒一些风险,但总比再去招惹这个老怪物强。谷中多事,我近来心神不宁,隐隐约约感受到一点吉凶参半的征兆,想必是圣坛的天罪真要成了。这时候,削弱这些外来者的实力,倒是不错的选择,免得他们打天罪的主意。” “天罪虽然在你们圣坛,可是传说你们却非天罪之主。” “我巫族自有底牌,真要是天罪之主出现,也要让他有来无回。” 第6章 再见判官(求订阅) 红姑还跟沈墨说了万劫谷的来历,原来万劫谷连通了世间邪魔、鬼物、邪神力量的源泉。 巫族本来的职责是守护万劫谷的封印,防止这股源泉的力量泄露出来,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封印泄露出邪异恐怖的力量被巫族利用,创造出各种巫蛊异术,使巫族拥有了神秘不可测的力量。 渐渐地,封印松动,直到如今,万劫谷一到夜晚,便会有邪异恐怖的力量如潮水般撞击封印。 这就是沈墨所听到的江水拍岸的潮声由来。 如果有一天封印消失,万劫谷将彻底沦陷为妖魔鬼蜮。 当然,照红姑的说法,应该还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至于封印,乃是用万劫谷的风水布成的天地奇阵。 接下来沈墨又在酒肆呆着,等红姑从幽灵山庄回来。 没过半天,红姑就回来了。 她似乎有特殊手段可以不用等到黄昏就进入幽灵山庄。 红姑满脸凝重:“你要找的沈铭尸体已经被邪神附体。” 沈墨很是意外,“死人也能被邪神依附?” 红姑:“应该是巫族的转生禁咒之术,有人看见过他,身体腐烂,散发出可怕的腐败气息,但现在已经下落不明。” 沈墨听红姑说过,转生禁咒是巫族最神秘的巫蛊咒术之一。 “此事和巫族有关?” 红姑:“幽灵山庄最近有一个五毒魔君和巫族的一个小子走得很近,说不定跟他有关系。” 沈墨点了点头,“我明天一早先去巫族的地盘逛一逛。” … … 一夜无事,沈墨一大清早就出门。至于老酒鬼已经回到幽灵山庄。 驾驭气流,隐藏在半空的雾气中。 五毒魔君挨了他一击,身上有沈墨留下的气息。 天子望气术施展出来,沈墨经过一番辛苦的找寻,终于追寻到五毒魔君的下落。 沈墨从空中落下,极为隐蔽地靠近,三十二年蝉功发动,隐藏气息,像是要把自己埋藏在万劫谷中的泥土里。 杀一个五毒魔君容易,但沈墨更想弄清楚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何会针对他。 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总得弄清楚。 沈墨通过三十二年蝉与万劫谷的泥土气息融合,才真正体会到万劫谷底下隐藏的恐怖。 他能清晰察觉到这片泥土之下,有阴森潮湿的恐怖气息翻滚,随时随地想要冲出来,即使没有彻底冲破拦阻,泄露的潮湿气息,也在泥土中格外沉重,并且想要渗透进他的身体。 不过魔衣将其阻挡。 相比沈墨所觉察到的沉重,魔衣无声无息地吞噬来自泥土的阴森潮湿气息,如鱼得水,竟有些欢呼雀跃。 沈墨控制着它,让这种气息被吞噬的现象,像是万劫谷中诡异气息的自然流动。 再加上万劫谷的诡异恐怖,沈墨靠近五毒魔君之后,没有被发觉。 这里是一个平台,根据沈墨从红姑那里得到的信息,这里处于靠近巫族的地方。 沈墨以天子望气术察知他们的动静,菩提心禅功在心中好似一面镜子将五毒魔君及身周的景象反应出来。 他“看到”五毒魔君身边还有一个巫族人,应该就是用笛声帮助五毒魔君的那人。 两人刚刚碰面。 还没来得及交谈。 “谁?”巫族人朝周围厉喝一声。 沈墨丝毫不为所动。 他知道这是耍诈的伎俩。不管有没有人跟踪,先诈一下对方。乃是实力不济的体现。似他这样的人物,就不需要使诈,他直接就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五毒魔君和巫族人身边确实还有一个潜伏者。 本事不错,气息很隐蔽。 沈墨没有贸然试探,只是觉察到有这么一个存在。 巫族人喊了一声之后。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沈墨出乎意料,察知到的那个潜伏者,居然主动露面。 沈墨:“这家伙是故意露面的?” 那个潜伏者身周雾气散去不少,露出真容,乃是个神容冷峻的文士。沈墨总觉得对方有些熟悉,菩提心禅功映照对方的身影,天子望气术无声无息地向对方施展,终于给沈墨窥到冷峻文士掩饰的破绽。 “判官?” 沈墨微微吃惊。 他几乎能确定对方就是判官,而且气息比以前多了莫名的邪恶恐怖,使得沈墨心里有些不寒而栗。 “他身上有邪神或者极为可怕的鬼物。” 沈墨判断出判官已经彻底拥抱新法,获取强大的力量,不知道是否有阎罗殿主步步紧逼,要强势成为幽冥教之主的原因? 其实他不知道,这跟他的关系不小,沈墨坏了判官两次好事,根基受损,不得不彻底拥抱新法,来应对阎罗殿主的强势。 属于想做好人都没得选。 相比之下,孟婆的处境要比判官好一点。 五毒魔君瞧着对方,气质冷峻邪异,又做文士打扮,显得深不可测,所以没有贸然动手, “你是谁?” 文士打扮的判官,冷峻的脸色稍缓,透出极度的自信,淡淡开口:“在下沈墨,只是近年来才在江湖中有点名气,两位未必知晓。” 隐藏在附近的沈墨脸一黑。 “沈墨?好似听过这么一号人物。我想起了,一年前有外人进幽灵山庄说过,说是江湖中新出现了一位了不得人物,年纪轻轻就已经炼神,人送外号‘邪君’,兼修崂山、幽冥教正邪两道的真传,说的人莫非就是你。”五毒魔君略有惊讶,同时戒惧不已。 巫族人“咦”了一声,“你当真是邪君沈墨?” 文士淡然一笑:“我想也不会有人冒充我吧。” 巫族人深吸一口凉气,连诡异雾气都吸进去不少,他沉声:“我昨晚也听一位外来者谈到过你,你可不是普通的炼神,听说连幽冥教四大巨头之一的判官,都在尊驾手上一度成为丧家之犬,差点折在尊驾手里。即使面对老一辈绝顶人物阎罗殿主都不落下风。尊驾有通天彻底的手段,来找我们两个有何用意?” 他边说话边后退,打定主意,待会要是“邪君”动手,只好先牺牲五毒魔君了。 人的名,树的影。 邪君的威名不得不让他惧意大增! 幽冥教在外来者中极具实力,其中四大巨头之一的判官都被邪君沈墨打得如丧家之犬,巫族人不认为自己凭借巫蛊异术就能奈何眼前的“邪君”。 假扮“邪君”的判官神色一僵,他本来想利用万劫谷信息不通,假冒沈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没想到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而且严重抹黑他的形象。 他如今力量大增,即使沈墨如传闻般成为七武神,他也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新法的道路,对境界帮助不大,可是对于力量的提升,要比正统的旧法快了不知多少。 只是他变成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也是拜沈墨所赐,总要让沈墨还这一笔债。 隐藏着的沈墨本来脸一黑,听到后面巫族人的话,差点笑出声。 判官虽然心里大为不爽,还是要保持从容,淡笑道:“阁下的话都是外界的谣传,在下本事没那么大。如今来万劫谷,乃是有一场机缘要和两位分享。” 第7章 遇你一次,杀你一次 判官说话间,身上荡起无形的涟漪。 “机缘?”五毒魔君和巫族人相视一眼。 “信你个鬼。”两人心里同时响起一个念头。 而判官身上散发出无形的涟漪,似凉凉的秋风,可是配合谷中的迷雾,然两人心底生出凉意。 沈墨的天子望气术更是能体察到似有似无的恶意,笼罩在两人身上。 “逃?” 五毒魔君和巫族人同时往两边逃走。 可是判官笑容依旧,自他身上分出两股汹涌澎湃的恐怖杀机纷纷卷向五毒魔君和巫族人。 巫族人举起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制造的笛子,仿佛急促的风声响起。 霎时间,周围的泥土里,居然冒出密密麻麻的黑影来。 “祝由招魂术。他是现任族长的子嗣?”沈墨从红姑那里知晓,巫族几种威力较大的巫蛊异术,其中就有一个祝由招魂术,类似传说中的撒豆成兵,能在极短时间内召唤出许多鬼影。 尤其是在万劫谷中,这门招魂术的威力会增幅许多。 可以说,巫族人在万劫谷中战力都会得到很大的加成,随时随地有万劫谷底的恐怖邪恶气息增幅他们的异术威能。 这些黑影飞在半空中,姿态凶残,居然是凶猛的鹰隼(sun)之类。 如果是普通江湖人,一下子就会把胆气吓没。 判官冷声一笑:“看来两位是不给我沈墨面子了,用我们中土的话来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惹来许多关注。 沈墨心知是判官故意用他的身份暴露,想要栽赃嫁祸。 他仍是没有着急动手,反正有天子望气术傍身,判官逃不出他的追踪。 沈墨还从红姑那里得悉,化身之类,死一次便对神魂造成一次损害,一两次尚可承受,再往后神魂的损害就不可逆转。 所以,即使判官又是化身,他也要遇一次杀一次,杀到他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最终会将其彻底抹杀。 其实两次栽倒在沈墨手里,判官对他已经有了心里阴影。 黑影扑杀向判官,密密麻麻,凶残暴戾。 面对这些潮水般攻杀过来的凶恶猛禽,判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阴冷的刀光掀起可怕的罡风,冲向黑影鹰隼。 刀光和黑影鹰隼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鸣声,霎时间大片黑影落下,散发出腐败血腥的味道。 迷雾如潮水翻滚,同时一股毒烟袭杀而至。 原来五毒魔君见巫族人以笛声反攻,拖住判官,顺势挥洒毒掌,爆发毒烟。接着这一击之力,摆脱来自判官的潮水杀机,一下子去得更远。 毒烟没有毒到那些黑影鹰隼,反倒是激发出它们的凶性,悍不畏死地前赴后继的往判官身上扑杀过去。 可是判官身上散发出如潮杀机越发恐怖起来。 潮浪席卷之下。 本来远去的五毒魔君,被一个浪花击中,居然往天上倒卷回判官的方向。 随即判官逼退身遭的黑影鹰隼,紧接着挥出一道阴冷的刀光。 快如石火电光,让人反应不及。 气流凌厉,刀光阴冷入骨髓。 五毒魔君避无可避,被阴冷刀光穿过胸口。 他非但没有恐惧,反倒是怪笑一声,“受死吧你。” 五毒魔君的胸口喷洒出可怕的毒血,在半空化为黑色魔焰。 “百毒魔心火。” 魔焰拥有可怕的毒性,而且五毒魔君通过巫族人的指点,吸取了万劫谷中的邪魔之气,使百度魔心火的威力更大,足以伤到炼神。 判官狠辣的手段,激起了五毒魔君的凶性。 百毒魔心火果然厉害,如蛇一般蹿向判官。判官来不及使力绞杀五毒魔君,而是抽刀回守。 刀光击中百毒魔心火,居然刹那间出现大片腐蚀的痕迹。毒焰顺着刀身,瞬息间扩散。 在外界瞧来,判官浑身被墨绿色的毒火点燃,瘆人无比,教人一见之下,惊悚不安。 五毒魔君厉笑一声。 可是他欢喜之声,尚未过去,身子刚刚落地,就感到背后一凉。 “有什么好笑的?” 五毒魔君转过头,同时一只手按住五毒魔君的肩膀。 而巫族人也没有走脱,他被一股阴冷的杀意锁定着,而且足下不知何时绑住了两根黑索。 追魂夺命一般,一时之间无法摆脱。 而仔细观察,两根黑索居然是判官足下的影子延伸而出。 他居然将自身的影子练成神通! 巫族人的祝由招魂术召唤出黑影鹰隼也难以靠近判官,因为一股无形罡气,将黑影逼退。 五毒魔君的厉笑变成苦笑,“我是幽灵山庄的人,还请邪君饶命。” 判官微笑:“幽灵山庄算什么东西。本来送你一场机缘,既然你不识抬举,留你做什么?” 其实判官的目标是巫族人,五毒魔君既然是幽灵山庄的人,那么对他用处就不大了。 反而可以用来给沈墨拉仇恨。 他脸露杀机。 五毒魔君何其敏锐,怪叫一声。 他胸口的伤口继续扩大,居然有密密麻麻犹如蚊蝇的毒虫飞出来。 整个人也顿时萎靡不堪。 毒虫携带了他大部分的精血,霎时间变得凶恶绝伦,往近在咫尺的判官扑杀过去。 可是判官猛然张开嘴,一下子嘴巴张大得犹如血盆,瞬息间将毒虫如龙吸水一样吞没。 五毒魔君彻底绝望。 阴冷的刀光一闪而逝,五毒魔君魂归黄泉。 判官看向巫族人,微微一笑:“万劫谷中,能杀本座的人怕是没有。阁下还是好好跟我合作吧。” 巫族人迎上判官的目光,心底生出寒意,“若是没有族中长老来救援,我怕是逃生不得。” 他刚想放软话,暂时虚以委蛇。 “万劫谷中能杀邪君沈墨的人自然是没有,但是能杀判官的人,却大有人在。” 虚空中的迷雾里,有魔音重重叠叠,分不出方向来源,在迷雾中荡漾。声音幽深恐怖,让判官既陌生又熟悉。何况对方居然揭开了他的身份,让他不得不为之震动。 “你是谁?”判官的声如雷音滚滚而出。 “认不出我了吗?我遇你一次杀你一次,你应该记得,怎么能忘?” 话音未落,一抹青红的刀光绽放,雷光绚烂,一瞬之间,照破万劫谷中邪异恐怖的迷雾,森寒可怖的气息,瞬息间笼罩了这片宽广的平台。 第8更 邪君沈墨在此(第3更) 判官看向刀光,心中生出可怕至极的危险感觉,同时他视线之内,清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连璀璨的刀光都无法遮掩。 那道身影更让他生出刻骨铭心的恨意,以及难以释怀的恐惧。 同时刀光之下,判官已经无可遁逃。 嗡! 本能地做出反应。 判官灵魂随之一空,巨大的阴影从他身体里冒出,体内的真炁已经和邪魔之力无分彼此,判官神色狰狞,犹如厉鬼降世。 来自沈墨的阻道之仇,化为滔天怒火,让他的力量不可遏制地增长爆发,愤怒的情绪,让他获得了更多的邪魔之力。 喷薄而出! 呼呼呼! 一抹阴冷沉重的刀光迎上璀璨的青红刀光。 两者碰撞。 升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烈光芒,夺目刺眼,让惨白阴森的迷雾溃散,周围的关注者眼睛出现刺痛。 可是如此惊世一战,让人舍不得离开。 这是万劫谷中罕见的惊世大战,绝对是两位炼神级数强者的交锋,生出的异象,让人能深深感受到天地法理的玄妙。 巫族人足下沉重的阴影枷锁得以松动,他却一时间被两大强者的惊世碰撞吸引,舍不得挪动脚步。 两者诠释的法理,哪怕他修行巫蛊异术,都忍不住为之触动。 天地间的法理,到了高深处总是相通的。 为之着迷。 只是碰撞的余波,如海潮般四散,将他撞飞,五脏六腑都受到损伤,浑身瘫痪。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巫族人眼中生出狂热。 巫蛊异术说到底更像法师,威力奇诡莫测,练到极高深处,也能加害炼神,可改变不了他们肉身的孱弱。 他们的异术杀人于无形是好听的说法,实则是根本不敢与真正的强者正面碰撞。 若给敌人随意近身十步,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噩梦。 十步之内,异术的发动哪有武道神通来得快。 这也是巫族人对天罚有无比贪婪的缘由。 因为天罪中有来自外界的绝世武道强人留下的武道感悟。那个男子,曾经折辱了整个巫族! 将巫族的尊严,践踏在地上。 却又无可奈何地成为剑仆,发誓要为他守护天罪,直到天罪出世,等待天罪的主人出现! 可是谁又甘心! 巫族早已打定主意,天罪就是巫族的,谁也不能夺走。 大地震动,飞沙走石。 无可比拟的力量爆炸,让观战者都为之血脉喷张! 大丈夫当如是也! 这是许多观战者内心生出的念头。 逸散的劲风携带雾气,好似带毒的匕首刮得观战者的脸生疼,可是他们仍旧不肯退去。 尘烟散去,判官袍服凌乱,身上还有雷光闪烁。 可是他神态尤为冷静,双手合拢,居然结成一个法印,雷光平息。 沈墨出现在半空中,犹如神明般俯瞰世间。 手中一把柴刀,有猩红的铁锈,黑色的长发飞扬,身上散发出罡气,虚空生出涟漪,使人一望之下,惊悚莫名! 终于有人认出他。 “他才是邪君。” “邪君沈墨在此!” “下方的是幽冥教四大巨头之一的判官。” 没有人关心判官假冒邪君。 已经有新来的外来者,激动地呼喊邪君的名字。 最新来到的外来者听闻过邪君最近在神都的传说。 七武神! 力斩拜火教主和扶桑武道圣者霜月武藏。 甚至传闻邪君最近一战,重伤了魔界四圣之一的武湟。魔界四圣是谁?一般人确实不清楚,可是从旁人述说中的激动神情,足以见得,肯定比幽冥教四大巨头之一的判官要强上许多。 有好事者解释,判官每次遇到邪君都会吃瘪。 江城一战,曾经被邪君斩杀过。 当然,如今的世道,死而复生不足为奇。 邪君能杀判官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邪君沈墨在此!” 外来者多是各方势力的后起之秀,哪怕是幽冥教的人,也对邪君生出难言的崇拜。 不想当邪君的幽冥教弟子,不是好弟子! 曾经的勾魂使者,冥子,如今践踏判官尊严的男人! 其实私下里,幽冥教里的无常使者以及牛头马面等等,掀起了对邪君的崇拜。有皈依者狂热的苗头。 “判官你进步了。”沈墨声音很是平淡。 足下有罡流将他托起。 判官冷笑:“我新修的神通,本不是为你准备的,既然遇到了,那就让你先尝一尝。” 沈墨:“你知道为什么我炼神远不及你久,你却被我遇一次杀一次吗?” 来自半空恐怖的杀机,逼迫判官,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分神。他不敢再开口,生怕一说话,就露出破绽,给沈墨抓住。 这也是因为他给沈墨两次毁掉化身后,神魂受损,境界再也不稳固了。虽然力量更强大,心灵修为却跌落不少。 沈墨字字如刀,继续道:“因为强大的不是神通,而是人。你被力量掌控,而我……” 他语意森森如刀,斩向判官的道心,“掌控力量!” 杀机逼迫判官不敢开口。 更让外人以为邪君句句如刀,斩破了判官的道心,让其无可辩驳。 杀人诛心! 旁观者心中浮现起这个词。 其实判官很想说,那是因为他前两次都是化身,根本没有全力出手的机会。当然他也不敢以真身随便出去招惹大敌。 有了化身,就有了依赖,而他没有摆脱这种依赖的负面影响,反而因为上次被沈墨斩杀化身,更加依赖化身。 这一次是例外,因为他要利用万劫谷中的一个机缘,对自身进行洗礼升华。 他是本尊来此的! 沈墨再次挥刀,配合他刚才霸道无边又发人深省的话语,势不可挡。 判官已经结出邪恶的法印,可是面对沈墨再次挥出的一刀,心中居然生出一个难以遏制的念头, “这一刀,我挡不住。” 或许是沈墨的话语如刀,影响了他,又或许是他的心灵境界跌落,更或许是沈墨这一刀确实强到令人发指。 邪魔之力仍是汹涌澎湃地自法印涌出,他身前凝结出气墙,宛如天罡童子功的护体气罩一般,坚不可摧。 他无可逃避,唯有直面这一刀! 第9章 感悟(第4更) 沈墨挥出这一刀时,携带着面对判官几次占得上风的无比自信,并以天子望气术窥破判官心境和力量不匹配的破绽。 其实判官若是彻底化身入魔,同样能完全掌控自身膨胀的力量。 偏偏他试图和摩诃寺住持衍法融合,想要借助衍法的禅心来抵抗入魔后的失控,又被沈墨留下心里阴影,导致他的心境出现难以弥补的破绽。 沈墨字字如刀,更是直指道心。 可以说沈墨从精神到肉体,皆向判官出刀。 根本无从躲避,无可遁逃。 这一刀下来,更是沈墨三十二年功力的凝聚。 判官拿什么挡? 判官心中生出接不下这一刀的明悟,又是本体到来,反而让他灵魂为之一空。 退无可退! 他再次感受到当初突破炼神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境。 绝望之后未必是黑暗,而是新的开始。 另一边,来自衍法的禅心影响着他。 托身红尘中,白刃不相饶! 气墙如铜墙铁壁,先直面沈墨挥出的一刀。 判官面露出一种即使出身修罗血海,亦安忍不动如大地的安详宁定,仿佛得道高僧一般。 直面沈墨那令人绝望的一刀,他生出堪比迈过炼神关卡的决断,并生出舍身无畏的勇气。 这不畏生死的决心,使他心力在短时间攀升到极限,终于使他完美地驾驭了邪魔之力。 坚不可摧的气墙给柴刀劈开。 可判官却再无畏惧。 心中宁定的他,在这生死一线间,化印为拳。 “沈墨!” 判官一拳笔直地轰出,犹如判官笔一般,这一拳能决定人的生死。拳芒对上柴刀。 同时判官身上,所有的毛孔都渗透出血液,一只笔出现在他手中,笔尖将他的血液汇集。 拳芒同样只是对柴刀的拦阻。 真正的杀招是判官笔。 带着血色的笔,在虚空中划出一个猩红骇人的“死”字。 无穷无尽的邪魔之力以及血色真元,倾泻在笔尖。 而判官写出这个死字后,带着高僧悟道的超脱洒然。 浑身精血仍旧不断注入虚空中猩红骇人的“死”字,让人望而生畏,心头大生寒意。 有旁观者惊呼,想起什么。 “般若寺的舍身决!” 终于有人认出判官刚才施展的秘法,那是般若寺的舍身决,乃是玉石俱焚的招数。 邪君有难了。 沈墨柴刀如庖丁解牛般破开气墙,但遇见拳芒时,柴刀被那股无畏生死的拳意延阻。 在沈墨的天子望气术下,明显察觉到判官在短短刹那不到,心力极致攀升。 不愧是炼神! 任何一位炼神,都是曾经一时的风云人物,不可小觑。 沈墨清楚知晓,判官在生死危机下,终于无畏无我,抛开他对其造成的心理阴影,终于发挥出一身神通。 若是没有修成天子望气术之前,沈墨没法清晰体会到这一切。 可是正因为他修行了天子望气术,又兼修菩提心禅功,让他居然做到了感同身受。 天子望气术和菩提心禅功的结合,居然在生死危机的战斗中,生出如此奇妙的作用,让沈墨略有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如果他此刻的情况给外人知晓,恐怕会震惊整个江湖。 在战斗中能对敌手的心境做到感同身受,等于凭空获取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 判官的舍身决断,成为了沈墨的修行资粮。 “你的感悟很不错,现在是我的了!”沈墨心中生出一股欣然的情绪。 可仍旧要投入战斗中。 判官并不知晓这一切,他也无法分心。 死字迎上柴刀! 两者接触。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两种恐怖的力量在触碰的同时,力量居然不再外放,而是极度内敛。唯有沈墨和判官才能体会到那种可怕的沉重。 空气停止了流动,迷雾仿佛成为固体。 旁观的人感到极度的寂静和压抑。 世间仿佛陷入静止。 可沉寂和压抑是暂时的。 肉眼可见,大地出现细细的裂痕,然后不断扩大,成为裂缝,一种可怕的地表张力开始扩散。 但是来自泥土的邪异气息,居然在裂缝中翻滚,并没有露出来。 因为沈墨和判官之间,产生了无形的沉重力量,将想要涌出的邪气死死按下去。 沉寂没有持续太久。 沈墨清晰感受到一股邪异的死亡力量,透过柴刀的刀柄传递到他身上。阿鼻地狱身被这股破坏性的力量冲击,脏腑受到极大的震荡。 而判官更惨,沈墨眉心血眼之下,清晰看到判官血肉干涸,骨骼龟裂,五脏六腑都成了一滩烂泥,只是被一股邪气吊着身形,没有倒下去。 但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任谁都知道判官已经油尽灯枯。 沈墨缓缓落下,静默地看向判官,犹如看着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 “如果不是柴刀,你赢不了我。” 判官兀自不肯咽气。 “你说的不错,可是结果已经注定。”沈墨并不否认这一点,只是求道者善假于物,一味排斥外物,那也是不可取的。 柴刀就是他实力的一部分,不服来抢! 判官知道这句话对沈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心里突然异常平静,没有怨恨,反而有种大彻大悟,“万劫谷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已经暴露了。会有许多恶意的目光落在你身上,它们也不会放过你。祝你好运。” 他这段话的最后四个字,说不清是祝福还是诅咒。 沈墨尚未还口,便看到判官身上冒出恐怖至极的魔火,熊熊燃烧起来,极致的爆炸力让沈墨不得不退避。 虚空中荡漾着判官发自灵魂的呐喊, “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审判我的生死。” 久久不散。 沈墨避开的同时,顺手拿住那个吹笛的巫族人,这家伙对他还有用。 一去不知多少里,沈墨终于停下来。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巫良。”吹笛的巫族人结结巴巴。 … … 魔火极致的爆炸,最终将判官的痕迹抹除得一干二净。不,还有一点火星,沾到了旁观的一个僧人身上。 他来自神都白马寺,法号“怀恩”。 怀恩被火星沾上,脑海里生出两种不同的声音。 “我是幽冥教的判官。” “我是摩诃寺的主持衍法。” 第10章 血眼与祸鸟(第5更求订阅) 两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最后在一股邪气的捏合下,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邪异的僧人形象。 佛魔一体。 怀恩脑海里顿时多出许多莫名的感悟,同时两种不同的人生开始渗透进他的记忆,好似要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 不,幽冥教的判官和摩诃寺的衍法在他身上重生了。 “怀恩?”他身旁的白马寺僧人唤醒他。 怀恩终于从两种不同的身份中惊醒过来,对于怀恩这个法号,生平首次有了陌生之感。 他找了个借口,说身体不适,并很快离开万劫谷。 佛魔两种人生不但影响他,还有一股邪气深种,使他愈发精神分裂,他首次说了方便妄语。 方便妄语既是对自己和他人都不会造成损害的谎话。 另外,亲眼目睹判官被邪君沈墨无情碾压的他,知晓要从这可怕的困境中走脱的唯一办法,那就是皈依邪君。 可来自判官的人格,阻止他的想法付诸行动;而来自摩诃寺住持衍法的人格,却听之任之,不对他进行任何干涉,只是告诉暗示他去找一个叫“圆意”的僧人。 如果不是有一股邪气对两种人格进行约束,怀恩的脑海会成为两种人格交替霸占的场所。 他离开万劫谷正是来自判官人格的影响,不想他靠近邪君,求得皈依和解脱。 怀恩只好退而求其次,回到白马寺中。 这一次经历,让他佛法大增,很快有凌驾于被抓去天涯海阁当杂役的怀素和尚的趋势,令损失怀素这样一位出色传人的白马寺长老们大为欣喜。 接下来,怀恩被白马寺重点培养。 在这期间,皇帝新纳了一名妃子,听说是已故梅妃的侄女,很受皇帝宠爱。 … … 沈墨临去之前,自然注意到有一点火星溅射到一个旁观的和尚身上,这一点意外,并不让他在意。因为哪怕判官借此重生,他照样见一次杀一次。 何况凭借天子望气术和菩提心禅功,杀判官的时候,还能夺取判官生死之际的感悟,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经验值。 他都恨不得判官多重生几次来给他杀。 可以说判官面临生死的决断和感悟,成为沈墨来万劫谷除小师娘红姑之外最大的收获。 不,就是最大的收获。 小师娘若是收获,他怕老头子气得从坟土里爬出来。 好像老头子活过来也不算是坏事。 意外的插曲,暂且抛下,沈墨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巫良身上。 因为沈墨又换了一副相貌,巫良自然没法将他和之前在破庙遇到的沈墨联系起来。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他已经和邪君沈墨交过一次手。 巫良心中颤栗,又满怀激动地看向沈墨。 沈墨语声如梦似幻,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觉得我刚才展示的力量如何?” 巫良:“无比的强大,如果邪君愿意与我们巫族合作,我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沈墨:“我见你施展了祝由招魂术,你是巫族族长的儿子?” 巫良:“我是父亲的第四子。” 沈墨:“你会继任下一任族长吗?” 巫良迟疑一下,“我有一定的把握。” 沈墨看着他,带着仿佛天魔般的蛊惑,“我能让你一定当上族长。” 巫良心砰砰直跳,沈墨的话,让他无可拒绝,也不想拒绝。能得到这样一位强大人物的支持,巫族的族长舍他其谁,“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沈墨:“暂时没有想到,不过我能去你们巫族做客吗?对于你们的神秘异术,我有些好奇。” 巫良:“异术事关我们巫族的机密,如果我父亲知晓,会很是不妙……” 沈墨:“你父亲与判官相比如何?” 巫良:“巫族的族长有巫珠护身,如果我父亲施展出异术来,应该能抵挡判官。” 巫珠是巫族的至宝,且不能带出万劫谷。 巫良没有见过父亲全力施展巫族的样子,只能猜测。 沈墨:“我救了你,只去巫族做客,应该没问题吧。” 巫良点头:“当然,能接待你这样的强者,乃是我们巫族的荣幸。” 他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如果邪君和父亲为敌,或许是他接任族长的机会。 在强大的力量以及巫珠带来的可观寿命面前,父子亲情也得靠后。 沈墨的话语,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他会忍不住去想,对族长位置的野心,不可遏制地增长。 何况,父亲已经老了! 年老的他,能满足巫珠对旺盛气血的需求吗? 巫良满怀心思地带着沈墨进入巫族的领地,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躲着族人,带沈墨来到他居住的竹楼。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黄昏了,竹楼昏暗。 巫良点起一盏灯。 “天快黑了,还请邪君大人在我这暂住一宿。万劫谷的夜晚,并不太平。”巫良还去泡了一壶茶,奉送到沈墨面前。 他话里有些吞吐。 因为路上沈墨再也没有提过帮他当族长的事。 他心里有些痒痒。 沈墨微笑地接过茶,并没有喝,只是放在几案上,“多谢。” 他注意到旁边的香炉上有一个图案,那是一只神秘的怪鸟,仅有一只眼睛,长在额头上,颜色猩红,好似他眉心的血眼。 “这是巫族的祭器吗?”沈墨问道。 巫良:“这是在下修炼异术的灵器,邪君若是感兴趣,我可以送个一模一样的给你。” 沈墨笑了笑,“不,我对上面的图案感兴趣。” 巫良:“你说上面的祸鸟吗?” 沈墨:“嗯,它叫祸鸟?” 巫良:“大约百年前,祸鸟从万劫谷底的封印出现,它只有眉心的血眼,血液拥有神秘可怕的力量。可惜我们巫族只得到它一些血液,后来它飞出了万劫谷,不知去向。但是当初的长辈们记住了它的相貌,将它列为我们巫族祭祀的神鸟之一。你瞧它眉心那一颗血眼,就是用祸鸟的血液点出的。” 沈墨缓缓点头,他心里生出一股疑惑,难道他眉心血眼的来历是这只祸鸟。 这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异样之感,血眼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他不知的真相,老头子收他为徒,有血眼的因素吗? 他早就知晓沈墨炼神开启的神通,会是血眼? 第11章 菩提心禅炼神通 沈墨微微出神,老头子确实留下一些后手给他。 想来是修行的道路是如此孤独和绝望,老头子肯定是想在沈墨前行的道路上,留下足音,陪伴沈墨。 万劫谷便是老头子的音响? 抛开脑海里奇奇怪怪的念头,沈墨注视巫良,“关于祸鸟的事,巫兄还知道多少呢?” “我……大概就知道这么……多,只有族长才能知晓更多……” 巫良低眉,眼皮子微微垂下,在昏暗的灯光里,他的心绪随着灯火飘摇不定。 沈墨微微一笑:“巫兄,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剩下的,等巫兄成为族长告诉我也不迟。” 巫良心中生出难以形容的欣喜,猛然抬起头,视线撞见沈墨的目光。沈墨的眸子如深渊,将他的视线牢牢吸引,他又仿佛坠入深渊,黑暗里亮起一道光,那是沈墨,恍若神明。 另外一边,沈墨的菩提心禅功犹如一面镜子,将巫良情绪反应在镜子中。 巫良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有关火鸟的事情,全数抖落给沈墨。 当然,他所知的确也不多。 说完之后,竹楼陷入沉寂。 沈墨在沉思。 巫良说完之后,忽然有些忐忑不安,眼前这个恐怖的强者,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 “我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巫良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沈墨吹了一口气,竹楼里的灯火熄灭,陷入纯粹的黑暗中。黑暗里,亮起两颗微弱的星光,直指人心。 那是沈墨的眸光, “你只能相信我。” “我会让你当上族长,前提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沈墨的话语直击在巫良内心最大的欲望上。他还没达到能不受欲望左右的心境。 此刻,沈墨更仿佛无边黑暗的化身。 竹楼里的黑暗,与外面夜晚的黑暗,似乎融为一体,无分彼此,巨大的压力涌过来,使巫良难以喘息,他的心脏好像都停止挑动。 同时沈墨终于确定,无魂无魄的巫族主宰思维和精神力的地方在心脏。 沈墨直击巫良的心神。 好似一根线,操纵巫良的心灵,他接下来问一句,巫良答一句,没有丝毫隐瞒。 竹楼的灯再次点亮。 巫良对刚才发生的事,记忆十分模糊。 邪君对他做了什么。 他想要发问,却看见沈墨闭上眼睛,影子在地上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化身无边黑暗,将靠近他的人吞没。 到嘴边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同时,他一闭上眼,沈墨恍若神明般的身影就出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到底怎么了? 巫良觉得自己中了类似巫蛊的手段,检查身体,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也不愿意相信他会被邪君操控。 灯光下,沈墨的神容静谧安详,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他如此安慰自己。 沈墨盘膝静坐,竹楼外,如江水拍岸的潮声再度涌来,他体内的雷音,隐隐然和潮声应和。 天地万物皆有其妙理,这黑暗潮声,其实也有可取之处。 雷音和潮声应和,沈墨因接下判官绝命一击,五脏六腑受到的震荡开始平息。 他其实受了伤。 可是这好像不是坏事。 随着雷音应和潮声,他的身体开始修复,修复的同时,还变得比过去更加坚韧。 气血在体内伴随雷音流转,好似一条长龙。 天子望气术不但能观察外界,还能返照自身,将他身体里的种种细微变化,清晰无疑地通过菩提心禅功呈现。 他的心灵,在菩提心禅功下,犹如一面镜子。 同时镜子里生出种种感悟,那是来自判官生死之际的感悟,简直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更是修行资粮。 沈墨开始将其消化。 这种感悟不是具体修炼法,却比通常意义的修炼法更为珍贵。同时判官的感悟,对他是毫无保留的呈现。 师父传授弟子都会留一手。 而判官当时的感悟,却没有任何隐藏。 最了解你的人,其实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在沈墨身上完美呈现。 菩提心禅功和天子望气术结合的妙用,确实可怖。只是沈墨也明白了,这是他魂死道生且有黑莲共生,才能做到的事。 让旁人来修行菩提心禅功,很难臻至至为圆满的境界。 因为旁人即使修到炼神,也会随着年深日久,魔性越发深厚,心不可能如明镜无尘。 沈墨却有黑莲转化魔性,如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其实才是修行的正法。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听起来高明,前提是有一颗包容一切的佛心,做到色空如一。 有这份本事,恐怕在成仙成佛的道路上,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哪里还需要修炼? 心如明镜,判官的种种感悟成形。 在澄明的镜子里,居然出现猩红的鲜血,鲜血在镜子里汇集起来,一笔一划地呈现。 最后凝结成一个大大的“死”字。 几乎占据了整个镜子。 旁边的巫良,立时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死气从邪君身上散发出来,他瑟瑟发抖,卷缩在竹楼的角落里。 沈墨一无所觉。 他凝神炼化这个死字,其实是一门神通。 “生死诀?” 当然,没有生,全是死意。 恐怖的死气在血淋淋的“死”字中激荡。 沈墨运转元灵,生出元灵真火,在心神中将“死”字炼化。 渐渐地,死字越来越小,不断浓缩。 死字打上了沈墨的烙印。 同时他身上的各种神通绝学呈现,试图将死字包裹,使它成为沈墨自身神通绝学的一部分。 死字本来凶残暴戾,在各种神通绝学围攻和元灵真火煅烧下,只能屈从,开始融入沈墨的心神中。 晨光熹微。 沈墨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要统御一身神通绝学,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不过一旦完成,他势必能在长生之路上迈出一大步。 竹楼外响起一个巫族的声音, “巫良,族长听说你请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你的竹楼,他想见一见这位贵客。”巫族族人之间的称呼很随意,通常同辈份间,一向是直呼姓名。 巫良看向沈墨。 沈墨平静淡然,“去吧。” 巫良松一口气,“你先去给族长回话,我们马上过去。” 第12章 强势 巫族族长见沈墨的地方,正是巫族圣坛的入口。 岩浆滚滚,气流灼热,没有迷雾,可往四周看去,环境扭曲。沈墨心知,这既有空气灼热的缘故,也有阵法的原因。 巫良没有跟进来。 沈墨走进通道,不过五六步,旁边开了一个小石室,恰好能用来待客。沈墨走进去,石室没有光源,却自然长明。 或者说,四周石壁都是光源。 相比通道的灼热,这里反而清凉。 一张草席铺在地面上,摆上案几,上有一个铜炉,居然自发地吸收四周的热量,进入炉中,才有了石室的清凉。 一炉一壶,里面煮上清茶。 巫族的族长居然一身道士打扮,坐于案几之后,膝盖上放着一面古琴,意趣悠然闲适,颇有道家自然洒脱之气。 正应了那首诗: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眼前的情景,可以说打破了沈墨的预想。虎父犬子? 相比巫族族长的气度洒然,巫良实是一无是处之辈。 所以,沈墨还是更愿意接触巫良这种人。 虐菜一时爽,一直虐菜一直爽! 但是没办法,修行的道路就是如此困难、孤独、绝望,今天很惨淡,明天更惨淡,可还是要面对。 巫族族长:“尊客便是邪君?真是出人意外,居然如此年轻。” 沈墨微笑:“族长不怀疑我是驻颜有术的老怪物?” 巫族族长洒然一笑:“我的巫珠告诉我,你确实很年轻。请坐。” 沈墨笑了笑,坐上草席,隔着案几和巫族族长相对而视,目光没有半分闪躲和退让,自然而然,“族长寻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巫族族长笑吟吟:“邪君叫我巫鹤即可,昨天发生的事,已经有族人告诉我。一来是感谢邪君救了小儿一命,二来邪君来万劫谷的时间有些凑巧,恰逢我族中将有一件重宝出世,不知邪君是否对其有意。” 他开门见山,目光直指沈墨,似乎要看穿沈墨的来意。 沈墨淡然一笑:“天生异宝,有德者居之。如果能有机会得到,我肯定会争取,若是不能,那也就不能。” 巫鹤:“我听人说邪君是崂山弃徒,不知与崂山掌教长青子前辈如何称呼?” 沈墨:“正是家师。” 巫鹤:“原来如此,我早听闻中土有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一见邪君,觉得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以邪君如今的年纪,怕是长青子前辈年轻时也有所不及。可惜崂山之人,有眼无珠,居然将邪君赶下山,真是可笑可叹。” 沈墨:“道友认识家师?” 巫鹤:“壮年时曾经一睹长青子前辈仙容,至今不敢忘怀,这些年对中土之事,也多有打探。何况近来多了一些外客造访我族,便多做了一些了解。闻知长青子前辈仙逝,着实怅惘。好在见得邪君风采,心中欢喜。 哎,人老了,总是免不了怀旧。话不多说,邪君坦然,那我也不废话,那重宝跟长青子前辈有些渊源,却在我巫族扎根,如今出世,我族不可能拱手让人。只是邪君名震当世,我族实是不愿与你为敌。 对于我族而言,重宝之中有些修行传承,咱们可以共享。至于宝物的归宿,我们能否先合作抵御其余觊觎宝物之敌,后面再做定夺?” 沈墨心想:“这老狐狸的话滴水不漏,倒是不好跟他翻脸。” 他挥了挥袍袖,无形的气罩笼住能吸收外界热量的铜炉,石室里顿时灼热起来,沈墨却毫无异色,微微一笑:“若有敌来犯,在下可以保证不趁火打劫,另外,巫族缴获所犯来敌的物资,我要五成。这就是在下合作的底线了。” 他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深入虎穴,放出的话,已经不是讨价还价,而是漫天要价。 巫鹤神情微变,他没想到沈墨居然如此强势,这位巫族老人眼睛微眯,不动声色对着铜炉一弹指,居然破除不了笼住铜炉的气罩。 石室愈发灼热起来,犹如此刻两人间紧张的气氛。 巫鹤愈发觉得眼前邪君深不可测,外界传言没有夸大。 同时对方的强势,更让他这等老狐狸捉摸不定。 “邪君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巫鹤眸光如刀看向沈墨。 沈墨淡笑:“这缴获分成,我也不是为了自己。更是替人收债。” 巫鹤眸光闪烁:“邪君为何人收债?” “巫红!” 巫鹤听到这两个字,脸色有些胀红,随即丧气,“好,是她的话,邪君的要求不算过分。邪君不愧是长青子前辈的好徒弟,好好好!” 巫鹤知道巫红深知巫族虚实,沈墨既然是巫红派来收债的,巫族虽是龙潭虎穴,以邪君之能,配合巫红的指点,自也是来去自如。 何况他还深深忌惮和巫红暧昧不清的幽灵山庄庄主,若是与邪君合作,即使巫族怕也难以抵挡当世两大强者的联手,加上外来者们的虎视眈眈,巫族足以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恐有灭顶之灾。 他可不是巫良那愣头青,清楚巫族一旦给重创,外来者们铁定一拥而上,要把巫族数十代人积蓄和心血抢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同时巫鹤不得不佩服沈墨,一眼看出巫族如今的内外交困,将这龙潭虎穴视若无物,恍若当年折辱整个巫族的长青子复生,霸道又智慧,让人无从抵御。 而巫鹤审时度势,表面上是因为巫红退让,实则是看清局势,知道不能和邪君硬碰硬。 沈墨:“道友爽快,我也不是食言之人。只是既然来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贵族能给我一点祸鸟的血液。” 巫鹤:“邪君怎知祸鸟?” 他恍然明悟,暗骂一句,“孽子。” 巫鹤深吸一口气,取出一个瓷瓶,“仅剩这么一滴,邪君拿去吧。至于重宝出世,还有一段时间。邪君可以随时来我巫族做客。” 沈墨接过瓷瓶,“多谢。” 言罢,沈墨飘然离去。 气罩撤销,石室内方才回归清凉。 可是巫鹤心头着火一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黝黑的棍子,叫巫良进来。 随即,石室传出恐怖的惨叫声。 第13章 小师娘请自重 幽灵山庄,一座墓穴。 墓室里摆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灵柩,里面居然注满血液,猩红骇人。而血液上浮着一个身着黑色衮龙袍服的中年男子,正静静躺在灵柩之中。 灵柩色泽深黑,头尾摆放青灯一盏,灯身古旧斑驳,透着一股古老的气息。 此时,灵柩前出现一个黑衣斗笠人,气息强大而恐怖。 “教主,长青子的徒弟邪君沈墨进入了巫族的领地,他还疑似杀死了判官。” “为何是疑似?”灵柩里的声音深沉沙哑。 “判官的命魂灯没有熄灭,却也奄奄一息,不知道是什么状态。” “哦。长青子的徒弟到巫族领地了?看来已经到天罪出世的时候,你照计划行事,一定要夺下天罪。” 黑衣斗笠人:“是,只是红姑来找我问了五年前沈铭的事?我告诉她沈铭的尸体已经被人施展了转生术,如今下落不明。我猜红姑是替旁人问的,有可能是那个沈墨。” “沈墨?沈铭?他们有什么关系?” “沈墨或许是梅花岭沈家的人,当初祸鸟飞出万劫谷,祸乱一方,被梅花岭沈家的那一代家主以红袖刀斩中,却没有拔出来。而祸鸟的鲜血洒在了沈家家主身上,因此沈家的后人有祸鸟的血脉力量。 至于红袖刀,却被当时吃痛的祸鸟带走,不知所踪。后来沈家就另外打造了一把胭脂刀,却始终不及红袖刀。沈铭正是沈家老仆的后人,我怀疑他是为了打听祸鸟的下落,从而想要找寻到红袖刀,才来到万劫谷。至于指使他来万劫谷的应该是沈墨。 沈墨时隔五年,来到万劫谷是为了调查沈铭的事,结果正好碰上天罪的事。否则天机遮掩下,他也不能恰好赶上天罪出世的日子来此。” “嗯,这沈墨是最近一两年才炼神的吧。长青子不会在他炼神之前告诉他天罪的事。至于那个沈铭,撞见你假冒幽灵山庄的庄主,不死是不行的。他的尸体到底去哪了?” “属下已经将其彻底烧毁。只是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沈墨手中有魔佛法印。” “魔佛法印?两块都在他手上吗?” “不清楚,但很可能是的。” “魔佛法印里面有一记十方俱灭,他若是将其拼凑完整,那一记十方俱灭释放出来,便是我出了血棺,也难有绝对把握接下。在我彻底回归之前,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天罪的事情暂时交给你处理。” 血棺中深沉沙哑的声音逐渐消失,同时浮在血液上的男子,也消失不见。 整个血棺变得半透明起来,仿佛幻影。 … … 酒肆,依旧梅花地。 红姑:“你昨夜去了哪里?” 沈墨:“深入巫族圣坛去试探了一番。” 红姑眼神一紧:“你没出事吧,巫鹤那老东西没有拿你怎么样?” 沈墨:“我报出你的名字,镇住了他。”他把之前的事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 红姑听得咯咯直笑,“你真聪明,要是我肯定直接喊打喊杀。巫鹤也算个老狐狸,可惜遇上你。” 她伸手想点沈墨额头。 沈墨躲开。 红姑:“没意思,你还怕我对你动心不成。” 沈墨微笑:“男人和女人单独在一起久了,没意思也会有意思。小师娘,请自重。” 红姑捧腹一笑,“我突然觉得你比长青子有趣,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喜欢?” 沈墨摸了摸鼻子,“大概很少有女人不喜欢我,毕竟女人是视觉动物。” 红姑先是一愣,领会到沈墨的意思,莞尔:“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我要是先遇见你,再遇见他,可能就喜欢上你了。” 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前见长青子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所以有人喜欢她的敢爱敢恨,一直不忘。 沈墨跟红姑说完事之后,便回到客房。他已经知晓客房和酒肆都是红姑的异宝,无须担心外界的袭扰,自然放下心开始研究祸鸟的血液。 在天罪出世之前,沈墨自然要尽可能增强自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沈墨没有贸然打开瓷瓶,而且瓷瓶由始至终都被他的罡气包裹。即使有巫鹤的暗手,也加害不到沈墨。 瓷瓶在罡气包裹下,悬浮在半空中。 血眼睁开,天子望气术全力施展。他能体会到眉心血眼的欢喜和激动,好似遇上仙丹似的。 但是,不能急。 天子望气术观察下,能清晰看到瓷瓶上有丝丝诡异气息缠绕。 沈墨从红姑那里对巫族的异术有一些了解,知晓这是咒术,而且已经炼咒成丝。 此是巫鹤对他的小小试探。 如果沈墨中咒,那么对巫鹤来说,沈墨的可怕程度就会大为降低。 沈墨以天子望气术察知咒丝的结构,随即撤开罡气,指尖一弹,剑气如丝如缕从指尖冒出,很快缠绕咒丝,居然以剑气将咒丝解开。 在他解开咒丝的刹那。 巫族圣坛,刚要对巫良进行第二轮棍棒教育的巫鹤,忽然忍不住轻咳一声,他随即知晓沈墨破解了咒术。 怒火更胜! 巫良的惨叫声再度响彻石室。 沈墨解开咒术,瓷瓶给剑气拨开,里面一滴猩红的血液飞出来,浓稠得好似菩提子。 血液飞入血眼中。 轰隆一声。 沈墨好似吃到美食一般,绝妙的滋味在味蕾爆炸,一时间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元灵的眉心好似有一只血眼睁开,演绎出诸般有形无形、阴阳相合等等诸般法意,竟有开天辟地般的玄妙萦绕心头。 实是滋味难以形容。 他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仿佛要乘风而去。 这一滴祸鸟血液,居然效果比五粒大还丹吞入肚的感觉还要爽。 当然,只是感觉,实际效果还是不如。 不过最珍贵的是其中蕴藏天地玄理,令沈墨如痴如醉。 不知过了多久,沈墨眉心血眼变得深邃了一些,天子望气术的造诣也因此加深。 一滴祸鸟血液,足足省了他起码两年的苦功。 而且他明显觉察到血眼隐隐有蜕变的征兆。 他还需要更多的祸鸟血液,才能让血眼真正蜕变。 届时血眼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第14章 天罪出世(第4更) 接下来一段日子,沈墨没有离开酒肆,完全沉浸在修炼中。 这一日,房门打开。 久违的阳光照射进来。 红姑的丽影出现在沈墨面前。 “天罪快出世了,我们走吧。” 沈墨缓缓睁开眼,“小师娘要和我一起去?” 红姑笑道:“糊涂了吗?没有我,天罪完成不了最后一步的淬炼。” 沈墨回过神,他沉浸修炼太久,忘我忘形,居然忽略了这件事,脑子还有些木。难怪修道者容易心如铁石,要不是红姑来叫他,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心境,他能完全沉浸在修炼中,等到自然清醒时,说不定已经是一两年后的事,届时或有恍如隔世之感。 当真是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了! 好在红姑的笑声,让他再次重回过去那个平静淡然,万事万物皆在掌握的沈墨。 修行者需有根! 所以沈墨才会让圆意、沈无心成为一个锚点,让他能在将来迷失时,找回自己。 太监是没有根的,所以沈墨讨厌,更不怕曹天罡和葵花老祖! 整座酒肆出现奇异的变化,变成一副巨大的画卷,好似飞毯,不,应该是画舟,悬浮在半空中的迷雾里。 舟中只有三人。 两男一女。 男的自然是沈墨和聋哑跑堂希夷,女的自然是红姑。 红姑望着下方迷雾翻翻滚滚,犹如江河。画舟行在这江河之上。 不知行了多远,一座座巫族的建筑出现在她眼前。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巫族的建筑,她心中悸动、忐忑、焦躁、愤怒种种情绪交织。 她还是她。 当年带她离开巫族的那个男子,却换成了他的徒弟。 希望沈墨如他一样无敌,将整个巫族践踏在脚下。 不远处,圣坛竟有些疮痍,宝光现世。 显然沈墨闭关的时候,巫族迎来多次袭击,但都被他们一一击退。可是异宝出世,动人心魄。 没有谁想要放弃。 圣坛纵使是坚不可摧的堡垒,怎么能敌得过人心贪欲。 沈墨还没出手,巫族已经有些难以支撑。 但圣坛的阵法依旧存在,恐怖的火焰在疮痍中熊熊燃烧起来,收束了宝光,同时展开了巫族最强的防护。 红姑沉声:“他们开启了八荒焚神阵,这是巫族最强的阵法,只能在圣坛开启,一旦开启,整个巫族的领地都会被抽干生机,再不适合居住。看来巫鹤这个老家伙,知晓万劫谷大劫不可避免,早就做好带领巫族离开万劫谷的打算,他倒是好魄力。” 虽然树挪死,人挪活,可是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是需要勇气的。 如果是以往,巫鹤即使身为族长,也不可能带走族人,可是现在,伴随天罪出世,给了巫鹤机会。 外来者对巫族的冲击,让他们不得不开启八荒焚神阵,这导致巫族的领地再不适合居住,他们只能被迫离开祖辈生存之地。 巫鹤的目标是带领巫族,参与外界的大世。 所以他才对天罪的武道心得如此渴望。 因为巫族离开万劫谷,巫蛊异术的效果会大为削弱,且巫族不擅长近身搏斗,天罪的武道心得将提升他们的护身能力。 当真是老谋深算。 但沈墨可没答应跟巫族分享天罪的武道心得,他只是答应了不趁火打劫。 而这些外来者冲击巫族,留下的尸体,将是巫族的收获,还得分给沈墨一半,当然留下的一半,也会帮助巫族在外界迅速站稳脚跟。 妖魔乱世的大世,巫鹤并不甘寂寞,想要带领巫族占据一席之地。 下方出现巫人的惨叫声,更有巫良的声音出现,“七长老死了。” “有炼神突袭入圣坛,大家快回防。” 画舟冲破各种战斗的气劲,降落在巫良面前。 巫良先是看见沈墨,心中激动,然后看见红姑,迟疑一声,满脸红肿的他,向红姑一礼:“三姑,你回来了。” 红姑:“我已经不是巫族的人,你不要这样叫我。” 巫良:“三姑,巫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还请你……” 他想起当年的事,终究说不下去。 红姑冷笑,“沈墨,我们进去。” 沈墨点头,眉心血眼睁开,八荒焚神阵的火焰流转布局,红姑指点过他,加上天子望气术和血眼,这门奇阵在沈墨眼中已经毫无秘密可言。 画舟收入红姑的袖中。 沈墨走前面,红姑和希夷跟在其后。 那火焰在无形有质的剑气罡流下,纷纷避让,且没有招来八荒焚神阵的猛烈进攻。 沈墨带着红姑往圣坛深处走去。 巫良只好跟上去。 他被老头子毒打了好几次,知道都是因为沈墨,可他反而对沈墨生不出恨意,觉得沈墨就是他的救星,老头子未必能熬过这次巫族大劫,他死后,自己能不能坐上族长的宝座,就得看伟大的邪君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沈墨的摄心术。 原本通道灼热的气浪,但是沈墨越往圣坛深处行走,越是感觉到寒冷,周围的石壁,不知不觉间结出深厚的冰层。 空气里的热量越来越少。 “阳极阴生,巫鹤居然能做到我父亲都做不到的事,他已经超过我父亲当年了。”红姑幽幽道。 她有些难过,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因为她父亲当年说过,巫鹤天纵奇才,会带领巫族发扬光大,让红姑不要恨巫鹤。 可是如何不恨? 巫族发扬光大,关她什么事。 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害死她的母亲,害死了她的父亲,还差点害死她。 他们都是她的仇人。 可是当红姑一步步走进圣坛深处时,望着冰层覆盖下的石壁上的巫族壁画,过往的记忆不可遏制的浮现。 那都是她的过往,如何能忘。 她错综复杂的矛盾情绪,一一反应在沈墨内心。 倒不是沈墨故意偷窥红姑的心思,而是他为人谨慎,展开了菩提心禅功和天子望气术,自然有类似他心通的能耐,如此可以防止有人偷袭。 毕竟菩提心禅功和天子望气术映照周边的情况下,周围环境的种种,皆如明镜似的,根本瞒不过他。 第15章 你们一起上(第5更) 对于红姑的情绪,沈墨能明白。 红姑之于巫族,就如沈墨之于崂山。 抛开长青子的关系不谈,两人之间多少有点“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沈墨缓步前行,不疾不徐。 可是路到底走到了尽头。 前面是一个足有百丈广阔的巨大地穴,中间有岩浆汇聚的火泉,喷出大量的雾气,弥漫四周。 周围人影重重,分不出谁是谁,各自戒惧,暂时停止争斗。 因为来自天罚的震动愈发剧烈起来。 距离它出世越来越近。 沈墨睁开血眼,能看到泉眼中插着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事物,有点像霜月,但比起霜月,多了许多凶厉之气。 他甚至能看到刀柄上刻有小字。 “故人赠别离,吾今铸天罪!” 火泉旁还立下一块石碑,上面书写着一段话: 敢越火池一步者死,擅动天罪者当诛! 落款:崂山长青子立。 字字如刀,跨越古今,彰显出无尽的霸气。 沈墨实在很难将其和老年长青子联系在一起。 天罪赤红,透着无可言语的锋利,无物可挡,无物不斩。 红姑深深凝望天罪, “沈墨,剩下的交给你了。不要让他们靠近我。” 红姑一步迈出,居然移形换影般出现在火池边上。 “休想动天罪。”有人大喝,一掌拍向红姑。 许多气浪勃发,轰向红姑。 显然大家各自牵扯,都不想让别人染手天罪。 红姑无视他们,居然敢迈入火池? 即使石碑上写的话是真的,他们也不会让红姑轻易进入火池,接触天罪。 那一掌没有拍中红姑,因为半空中一抹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光芒出现,有斩断一切的锋锐,拦阻住手掌,刺破血肉。 手掌倏地收回。 沈墨持霜月而立。 耳中传来红姑的声音, “石碑是你师父立下的,但执法者是你。你师父跟我说过,他的弟子会护住这片火池,无人可以逾越。” 沈墨:”……“ 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合着逼是老头子装的,圆回来还得靠沈墨自己。 他差点都以为石碑真有老头子留下的力量? 原来在这等着。 红姑踩在火池之上,没有沉没下去,素手握住天罪的刀刃,鲜血泊泊注入天罪,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生机气息散发出来。 “长春神水?”有人惊呼。 原来红姑的鲜血拥有长春神水的力量。 沈墨其实早已猜到。 天罪的淬炼,需要红姑的鲜血来完成。 伴随红姑鲜血的注入,雾气渐渐散去,天罪和红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而众人的身形暴露无遗。 有巫族人,更有十几个外来者。 来自各方势力,甚至有两位炼神级数的存在,除此之外,还有四五个接近炼神气息的神将,堪比当初的鸠摩罗什。 放在外界,这股力量,都足以横推崆峒派之流了。 随着沈墨拦阻,众人开始默契地统一起来。 他们都认出来者是谁。 “邪君沈墨!”有人呼喊出沈墨的名字。 只是巫鹤选择隐藏起来,但沈墨能察知巫鹤的气息,就在这附近。老家伙想捡便宜不成? 沈墨注目两位炼神级数的强者。 一名手持长枪,眸光有如山如岳般的沉重,更令人不可忽略的是,对方生有重瞳的异象。 沈墨心里闪过一个名字,问道: “霸王枪方南天?” 这是在江湖中消失已久的一个传奇人物,号称三十年霸王枪,打遍天下无敌手。 虽然天下无敌手有些过誉,可其生平对敌,确实没有败过,这也事实。 算起来,此人怕是有近百岁高龄,居然气血澎湃,如龙吟虎啸,不弱壮年。 即使炼神,到了百岁高龄,也会气血开始衰败,除非用枯禅神功之内的方式埋藏生机。 显然方南天不是这一种,而是大大延伸了自己的巅峰期。这是阎罗天子功或者阿鼻地狱道之类神通绝学才能做到的事。 沈墨修持的阿鼻地狱道,能把自己巅峰延长到一百五十岁甚至两百岁左右。 方南天的气息绝不弱于霜月武藏,霸王枪也绝不弱于霜月。 “二十年不出江湖,没想到当今之世居然出了邪君这样的奇才,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下去了。”方南天没有传说中那样的霸道,反倒是承认沈墨的强大,灭自己的威风。 沈墨心想:“这人修持霸王枪,霸气入体,却没有因此狂妄自大,倒是不同凡响。” 霸王霸王,既有霸道,又有王道,方才是霸王。 若执迷于霸王的霸气,反倒是偏执。 当然,也有传说中的霸王,以极霸入道,乃是天赋异禀,古今无双,后人不可企及。 方天南虽然生有重瞳,却不似那位霸王。 他有自己的路。 因为前人的路虽然好走,却一眼可以看到尽头,智者不取。 沈墨淡淡回应:“比不比得下去,做过一场才知道。你们这些人应该都认得我,一个个过来,都是受死,那就一起上吧。” 他打定主意,要是一个个来,或有疏漏,可能让他们坏了红姑淬炼天罪的大事,还不如让这些人一起上。 虽然看似冒了风险,可是沈墨有天子望气术傍身,反而能在群战中发挥出最大的优势。 沈墨不可一世的话语,让这些人不禁心动。 因为邪君在此,他们想要带走天罪,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是众人围攻,哪怕邪君有传闻那般厉害,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大家一拥而上,将这邪魔外道打杀,明日就可轰动天下。 倒下一个邪君,众人能获得的好处,更是无可估量。 若是平常,他们肯定是见到沈墨就鸟兽散,如今有方南天这等老牌炼神在,胆气着实壮了许多。 他们真不信谣言里邪君重创武湟之事! 当然,这一切得看方南天和另一位神秘莫测的炼神级数存在如何说。 方南天手握霸王枪,往前一步踏出,“邪君,你是天人之资,我要是和你单打独斗,确实胜你不过。今日只好有辱霸王枪威名了。封兄,咱们一起领教邪君的高招吧。” 他身边不远处的炼神点头,身上有龙吟声大作,又仿佛让人见到万里狂沙。 “万里狂沙封天绝。” “九变龙神功!” 第16章 力战群雄 封天绝乃是大漠的一名沙盗,不知有了什么奇遇,短短二十年间,修为突飞猛进,十五年前消失时,已经炼炁顶峰,距离炼神不过是一步之遥。 大家都没想到,他再出现时,已经在万劫谷中,而且有了炼神级数的气息。 九变龙神功,更是给他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沈墨面对封天绝的气机爆发,却恍若无事人一般,深深看向对方,“阁下精气神交融一片,藏于玄关一窍,神通大成,可这浑融一体的精气神,却非阁下自身之精气神。” 封天绝没想到这名震天下的邪君眼力居然高明若此,一眼就看出他的根底,他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承认,“在下得了一枚前人的道果,方有如今的成就。如若不然,凭在下自身的努力,无论如何也是迈不过炼神的关卡,能在今日直面邪君。” “道果?” 沈墨对此并不陌生,他就有一枚道果——天师度。如果不惧前路断绝,炼化道果,确实能进入炼神。 那也不过是凝结道果的存在,以另一种方式“复生”而已,对于性命之道的修行,毫无意义可言。 即使龙虎山历代天师,都没有想过炼化天师度,只是将其当做传承以及修炼的辅助。 他们的修炼,还是以我为主。 当然,封天绝得到的道果,肯定比赊刀老祖说的那种伪道果强。 即使沈墨,也不得不承认,炼化道果之后,精气神浑融一片,即使根底不是封天绝自己的,他也实实在在迈入炼神。 而封天绝的话,让众人心头掀起波澜,原来可以不靠自身努力,也能进入炼神。 道果竟有如此神奇! 众人不是没听说“道果”,那是神通蜕变而出之物,万分罕见。 封天绝有此奇遇,教人羡恨不已。 沈墨抓住他们心神的激荡,对场上的气机变化洞若观火,一步踏出。这一步竟是无比玄妙的奇异。 有传说中步罡踏斗之妙,一步踏出,如同凌驾于罡星斗宿之上,化身神明般,俯视众生。 在场众人,无一例外,俱自生出一个念头。 好似沈墨随时会向他们出手。 沈墨利用这一步,明明在平地里,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奇妙的角度,以一人对抗在场众人的气势,俨然有居高临下的态势。 令人惊怖骇然。 他神态中极富自信,给众人感觉,哪怕再来同样数目的高手,沈墨也丝毫不惧。 众人心中生出一个荒谬念头,难道我等在他眼中,不过土鸡瓦犬之辈? 霸王枪方南天率先打破沈墨营造的可怕氛围,“得罪了。” 他长身直立,凝立如山,手持霸王枪,不可撼动。旁边封天绝气出如龙,配合霸王枪的气势,朝着沈墨无言地压迫过去,沉闷瘆人。 双方气势交汇,无形有质的涟漪波荡开。 一名僧人越众而出,高声道:“邪君,多有得罪。” 他口中叫道多有得罪,实则手上一点不慢,窥准沈墨和霸王枪、九变龙神功气机交杂的迟滞时机,悍然出手。 一掌拍来,却遭受了难以言喻的阻力。 但是这股阻力却被僧人的手掌吸收,反而增加了他的掌力威能。 沈墨面对这仿佛如滚雪球般扩大的一掌,神态闲适, “白马寺的生死禅?好胆量,我便送你去见如来老佛,你替我去问问他,他的佛法降得住我沈墨吗?” 生死禅有转化外界阻力,为自身掌力的玄妙,只是施展起来格外困难,恰好沈墨和霸王枪两人的对峙,给了僧人从容施展生死禅的机会。 当然,他不过也只是凭借一颗佛舍利方有此能,神将之流罢了。以沈墨今时今日的修为境界,创造生死禅的白马寺祖师复生,也要打过之后,方知胜负。 沈墨和霸王枪两人本来气机对峙,口吐魔音之后,足下生出一股激荡不已的气流,刹那间,气流荡开。 而沈墨犹如闪电急至僧人那一掌前,摆脱了霸王枪和九变龙神功的锁定。 不,并非如此。 众人见到一幕永生难忘的奇景。 因为沈墨的身影一一重叠在半空中,身影的尽头赫然在施展生死禅的僧人一掌之前。 原来,沈墨这一动,在他和僧人一掌之间,居然留下重重叠叠的身影。 虚空中短暂留影,使他看起来好似原地不动,同时走出一个又一个沈墨,一步接一步地重叠闪现,来到僧人身前。 身过留影! 僧人脸色微变,一掌仍是拍下去。 可是沈墨没有出刀,只是一脚踢出去,居然破解了僧人的掌力,正中对方胸口。 僧人口吐一口鲜血,往后倒飞落地,气息微弱,犹如即将熄灭的烛火。 而沈墨的留影消失,仍在和霸王枪、九变龙神功对峙。 霸王枪和九变龙神功却也抓到沈墨刚才出手之后,气息的一丝不谐之处,同时出手。 眨眼间霸王枪就和沈墨的霜月交击数下,声声如雷震荡。 沈墨在交手时,身影重重叠叠出现,九变龙神功的万里狂沙劲也没能将沈墨的身影淹没。 反而在和霸王枪交击数次之后,沈墨长声一笑, “霸王枪名不虚传,痛快。” 伴随这一笑,刚才气息不谐之处便即理顺。 方南天和封天绝自然发现这一点。 他们骇然无比。 邪君沈墨到底功力有多么深不可测。 他们却不知沈墨有黑莲转化魔性,吐出元气,在战斗中补充自身的损耗。黑莲不灭,沈墨元气不尽,随用随补,又有天子望气术和血眼傍身,如今的沈墨乃是人世间最不怕围攻的人之一。 因此面对霸王枪和万里狂沙劲气,沈墨明明招招使力,却从容不迫,表现得游刃有余。 霸王枪知道这种情况下,久战必败。 “封兄,借九变龙神功一用。” 封天绝毫不迟疑,九变龙神功全力爆发,好似大漠里出现沙尘暴,汹涌澎湃,毁天灭地。 而霸王枪枪尖一抖,居然好似黑洞般将九变龙神功爆发的气劲尽数吸纳。瞬息间,宽广的地穴变得无比黑暗昏沉。 一切都陷入诡异的平静中。 第17章 洞悉天地玄机 当世两大炼神级数强者的真炁叠加,其势之强,绝非言语能够形容。 一时间,其余诸人根本插不进手,天地间陷入诡异的平静,却深知这场平静背后酝酿着山呼海啸之力。 霸王枪收束劲气,释放出的恐怖气势,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动弹。 但沈墨挡在火池之前,恍若混洞一般,将令人窒息的气势尽数收纳,不漏半分。 使得红姑可以安心以血淬剑。 他立在火池之前,如山凝立,挡尽一切风雨。 有巫族老人在场,禁不住想到了多年前可怕的一幕,那个男子,闯入巫族圣坛,便是这样护住红姑,折辱整个巫族。 多少年过去,昔日一幕,仿佛重现。 而沈墨衣袂飘飞,他亦是在这窒息压抑环境下,唯一能挣脱束缚者。 沈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静静等待霸王枪的酝酿。 这落在旁人眼中,心里更是掀起滔天骇浪,这是何等样的自信,难不成他的功夫已经练成仙了不成,居然如此自信。 可是和沈墨对峙的霸王枪深深明了,这是沈墨洞悉了这一式霸王枪的隐秘。 因为此式霸王枪绝非简单的气势凝聚,需要酝酿,而是招式已经有了灵性,随着霸王枪气势的凝聚和攀升,会无形给对方制造压力,一旦对方忍不住动手,已经有灵性的霸王枪会自发应敌,后发而先至,寻找到对方出手那一刹那的缝隙,届时枪如出龙,直透空隙,绝非人力可以抵挡。 沈墨以静制动,俨然是窥破了其中玄机。 而使这一招最关键的是需要本心寂然,全然任由招式操控自身一切,达到以枪御人的绝妙之境。 他心念稍稍有异样,立时给沈墨窥视到破绽。 但见得沈墨吹了一口气。 方南天只觉凉意漫生,一阵微风扑面而来。同时这一道微风,竟有沈墨的真炁。 可是这算是沈墨出招吗? 霸王枪自有的灵性无法辨别,可是仍旧本能地出枪。 如此一来,霸王枪失去了后发先至的至妙,这一枪虽出,可沈墨却无隙可乘。 枪尖抖动,刚猛无俦的劲气轰然爆发。 在刹那间,劲气分化,居然有大部分要攻击火池中的红姑和天罪。 原来霸王枪到底非是常人,知晓自己这一枪若是如实落在沈墨身上,决计不能讨得好处,不如不要脸地攻击火池的红姑,引沈墨露出破绽。 果然红姑是沈墨不得不救。 只是沈墨相救的方式,让霸王枪不得不惊叹。 沈墨拍出一掌,掌力至大至刚,却在瞬息间分散,曲直如意变幻,从各种角度,拦下了霸王枪刺出的劲气。 好似霸王枪的变招,早已落在沈墨掌握之中。 就在此时,明明真炁借给霸王枪的封天绝,居然爆发出可怕无比的气势,身形前倾,身形一动,一拳打出,拳罡凝聚,引得地动山摇一般,广阔地穴中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仿佛受到这一拳的裹挟。 同时这一拳的拳意,赫然便是霸王枪。 他借霸王枪真炁的同时,同样洞悉了霸王枪的玄妙,并以九变龙神功模拟出来,成为形神兼备的霸拳! 沈墨气如深渊,波澜不惊,他清楚知晓这是对方炼化的道果的功劳。或者说对方以道果储存了真炁,在关键时刻真炁补充他的损耗,化为杀招。 而九变龙神功的真炁透析霸王枪的玄妙,以炁感应的情况下,让封天绝使出这一招霸拳来。 天下间的炼神,哪怕是靠道果成就的炼神,也绝非泛泛之辈。 沈墨已经出招挡住霸王枪的劲气,再面对突然而至的霸拳,似乎难以分神。 就在此时,他眉心血眼睁开,淡淡红光散发。 一抹青红刀光豁然出现,刀光中雷光闪烁,于千变万化中,透着一股永恒不变的韵味。 刀光一出,赫然迎上霸拳。 封天绝神色怡然,拳势凝聚,与刀光相遇,虚空似乎都因此受到震荡。 此刻霸王枪得霸拳解围,又演化出万千变化的枪尖,洒然而至。 沈墨在两大炼神夹击下,好似已经穷途末路。 其余人早已积蓄真炁,浑身鼓荡,见得沈墨稍微狼狈,众人便一拥而上,各式各样的气劲轰杀过去,弥补缝隙,不给沈墨任何脱逃的机会。 面对周围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当真是险险险! 沈墨身处如此险境,居然还从容不迫地吟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他话音响起的同时,火池中的岩浆疯狂涌出,同时四周的石壁渗透出森森寒意。 原来沈墨居然以从大阴阳手悟出的阴阳妙谛,加上霜月的天象,以及一路来对圣坛大阵的理解,凭借天子望气术对山川地势的把握,借助了地利,营造出这寒冰烈火地狱的奇景。 隐藏在不知何处的巫鹤一声惊叹,因为他本来想借此机会将大阵威力催发到极致,将众人全数困住,让这些外来者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可是沈墨竟不知何时,窥破他的行藏,并以绝顶神通,往他身体里打入一道真炁,催使他让大阵的力量提前爆发出来。 如此一来,大阵的威力没有到极致,反而在沈墨能借用的范围。 无论他承不承认,自己都成了沈墨的帮手。 面对沈墨鬼神般可怖的手段,巫鹤一时间竟不敢下场与沈墨为敌。这也正是沈墨想要的效果。 其实要不是巫鹤被地穴的大战牵扯到了注意力,失了防备,且地穴中各种气劲逸散,即使沈墨察知他的位置,也不可能无声无息间将一道真炁混入逸散劲气中,打入巫鹤体内。 这也是巫鹤并不擅长武道的缘故。 如果换成鸠摩罗什之流,不等真炁近身,便心有察觉了。 沈墨这一战,乃是一身所学的极致展现,将地穴明里暗里的敌人全数算计进去。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竭尽平生智力和神通,每一步都险到极处,稍有差池,都可能功败垂成。 而此刻,寒冰烈火地狱之威无差别覆没在场所有人,使众人不得不自保,地狱寒冰烈火。 如此一来,攻势大减。 至于沈墨,洞悉天地玄机,即使也要受寒冰烈火煎熬,但在混乱的战场中实是显得挥洒自若、履险如夷。 此刻,全力施展九变龙神功的封天绝终于回过神来,骇然失声: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 第18章 见我如见神(第3更) 封天绝乃是得了道果,自然犹如沈墨得天师度一般,继承了来自道果的记忆。 恰好他所得道果的记忆,便有关于天子望气术的描述。 因为九变龙神功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劲气千变万化,虚虚实实不定,练到高深之处,动念间就可以化虚为实,化实为虚。 可如此厉害的九变龙神功正好有一门神通将其克制。 那就是天子望气术。 道果原本的主人,本也是天地间的奇才,号称九变神龙,一生纵横,难逢敌手,可是终究落下一败,乃是终生大恨。 即使神通化为道果,这段记忆,也铭刻在道果中,难以磨灭。 原来九变神龙当初神功大成,劲气已经能虚实如意,将九变龙神功修炼到从心所欲的地步。 当年大周太宗征伐漠北,九变神龙与之为敌,双方在大漠狂沙之中相斗。本来九变神龙,纵横大漠数万里,对大漠了若指掌,此战占尽地利,可结果仍是一败涂地。 原来那大周太宗天纵之才,凭借“天子望气术”神奇奥妙,能因对手的性情克制其真炁,又能因对手的真炁攻其性情中的破绽,这么循环反复,直到将对方的真炁心志尽数攻破。 哪怕九变神龙已经将九变龙神功修炼到从心所欲的境界,终究还是有情众生,给大周太宗以天子望气术击败。 即使后来,另有奇遇,证得道果,也为此耿耿于怀,永世不忘。 封天绝一身所学,全数继承自道果,自然深受其影响。 一认出沈墨施展的正是“天子望气术”。 想到“天子望气,谈笑杀人”种种可怕之处,不再敢有任何战意。 而沈墨见到他失神,自然不肯放过机会,一道无形剑气罡流杀过去。本来封天绝若是接下这道剑气罡流,势必会迎来沈墨的无穷杀招。 可他对天子望气术本能畏惧。 哪怕沈墨一记杀招过来,居然硬生生挨下,不做任何反抗,整个身子在挨了一击之后,顺势往外逃走,眨眼间不知去向。 以他炼神宗师的身份,做出这样狼狈逃窜的行为,简直丢尽脸面。 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唯有沈墨暗自叹一口气,他纵使算无遗策,也想不到封天绝居然一点反抗都没有,直接逃走,让他用柴刀补上一刀的打算落空。 一个炼神真正不计代价想要逃走,哪怕平日里,沈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追上。 不过这样一来,避免了困兽犹斗。所以吓退封天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因为一个炼神要是心存死志,沈墨多少要付出一点代价。 他现在可不能随便离开,否则就等于把红姑卖了。 他不肯离开,自然不是为了天罪。 毕竟天罪可以不要,红姑要是出事,怎么对得起老头子! 霸王枪何其能审时度势,见到封天绝逃走,心知大势已去。在沈墨分心封天绝逃走的时候,霸王枪黑黝黝的枪尖如梨花细雨,变化莫测,布下重重后招。 接着这一番布置,霸王枪随即去远。 虽然沈墨想要留下对方,也得穿过霸王枪留下的杀招劲气。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霸王枪留下话音,在寒冰烈火爆发的地穴里荡荡不绝。 可这声音乃是他以真炁留下,真人早已和封天绝一样,已然去远了。 霸王枪一点也不霸气。 沈墨心里浮现一个台词, “今日我虽死,却仍是……西楚霸王!” 这才是他预料的场景。 结果…… 至于万里狂沙封天绝,更是随机应变得厉害,第一个跑的就是他。 相比之下,沈墨遭遇的霜月武藏,反倒是最实诚的炼神,符合扶桑国的武道精神,不愧是真正的武道家,还给沈墨留下霜月这等神兵。 现今沈墨很是惆怅,就像是打游戏时,大怪跑了,还没掉宝。 伴随两大炼神的逃跑,其余人自是树倒猢狲散,再没和沈墨一战的勇气,可是寒冰烈火催攻的情况下,他们可不如霸王枪方南天和万里狂沙封天绝,想要逃走,可没有那么一气呵成的顺畅。 因此沈墨狂笑一声,借着战退两大炼神的大势,整个人气势高涨,犹如沈墨化身此间一般,身形在众人眼中变得撑天立地一般。 双眸似有雷光闪烁,同时可怕的剑气罡流仿佛从沈墨全身毛孔中涌出来一样,配合寒冰烈火的奇景,在虚空中生出一张罗天大网,将众人尽数网络在内。 同时,大部分人心头都浮现一个念头,如果胆敢逃走,就会迎来邪君雷霆一击,死无葬身之地! 有剑气罡流化生的罗网拦阻,加上寒冰烈火交相逼,众人自然不敢擅动。 不动或许是等死,若是动了,肯定是第一个死,最多能让旁人有机会趁机逃走而已。 他们又不蜡烛,燃烧自我,照亮他人! 若是对方妖魔邪道,大家群起攻之,这些人自然个个重拳出击,可要是力阻邪君,为其他人谋一线生机,免谈! 要死一起死。 不过总有自以为聪明的人,不愿意坐以待毙,来自洗剑阁的剑客冷然开口:“邪君,我等皆非愚昧之辈,不会给你各个击破的机会。今天你是打算和我们鱼死网破吗?” 他想要通过这番话,让众人团结起来,奋起反抗。 可是他话音刚落,眼中就失去了邪君沈墨的踪影,还没回过神,一根手指就出现在他眼前,悠然点杀过来。 还没等他出手拦阻,无匹凌厉的剑气罡流已经贯穿他的眉心。 众人回过神来,沈墨身影依旧在原地,仿佛从来没有移动过。 再看洗剑阁的剑客已然成了一个死人,生机全无。 众人不禁将视线落向邪君,但见邪君脸上无悲无喜,淡漠至极,可是他们由衷感觉到邪君好似真正的降临,身上有视众生如蝼蚁,凌驾万物之上的可怕气息,完完全全地脱离了肉体凡胎。 见我如见神! 曾有武道大宗师如此说道。 此刻他们内心感慨便是:“见邪君如见!” 反抗之心,彻底消失。 沈墨一指点杀了洗剑阁的剑客,也点碎了在场所有人的道心。 第119章 不疯魔不成佛(第4更) 众人心中生出沈墨不可力敌的沮丧感。 有一个人除外。 原来最先被沈墨击倒,奄奄一息的白马寺僧人不知何时再度站起来,口喧一声佛号,禅音解除烦忧,如若来自天外,来自云间,一种悠然世外的禅意在地穴里荡漾,抹平众人心中的沮丧及对沈墨产生的由衷恐惧。 来自沈墨的恐怖压力,顿时消散不少。 而僧人直面沈墨,不惊不惧,神容中泛起对世情的看破。 短短时间内,这位白马寺僧人身上居然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众人心头一轻的同时,更是惊觉,原来僧人是如此深藏不露。 在僧人佛号下,众人丧失的信心再度得到凝聚,觉得沈墨未必不可抗衡,士气稍有提振。 至少有僧人抵挡沈墨,他们总能找机会杀出去,不至于沦为邪君的俘虏。 不愧是白马寺的大僧,在邪君如此强势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站出来,与之抗衡,如此舍己为人。若是大难不死,他们一定匿名去白马寺多捐一些香火钱。 至于为何不用本名,那自然是怕被白马寺的看门僧人用扫帚打出去,毕竟他们多是邪魔外道嘛! 沈墨沉静地看向年轻僧人。 地穴中寒冰流火不绝,既是奇景,也是灾难,但红姑身边升起无形有质的气罩,将寒冰流火阻绝在外。 沈墨犹如大山,横隔在僧人和天罪之前,他缓缓开口:“你的生死禅突然间臻至至为圆满的境界,绝非刚才白马寺的小僧,说吧,你到底是谁?” 年轻的白马寺僧人合十一礼,“贫僧非想,见过邪君。” “非想?” 众人不乏大有见识之辈,立时想起非想的来历,这是千年前佛门四大圣僧之一,当初黑狐王乱世,便是四大圣僧联手将其封印。 别看黑狐王投靠沈墨,那是它从封印中出来,几经波折,可以说油尽灯枯,才迫不得已屈从沈墨,如今更被它原来的主子魔界四圣之一的朱煌派人困守在极乐佛堂中。 在千年之前,黑狐王的神通犹自在如今的阎罗殿主等人之上,吸收了不知多少邪意、魔意,几乎无人可制。 却最终被四大圣僧联手降服。 谁能料想,千年前四大圣僧之一的非想圣僧,居然会“重生”在一个年轻僧人身上。 让众人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难言的“惊怖”。 他们惊怖的缘由自然是这种“复生”,着实不合常理,以他们对如今世道的认知,非想圣僧未必还是原本的高僧大德,或许已经从圣僧变为“魔僧”。 解除烦忧的禅音,未尝不可能是魔音的伪装。 沈墨眸光深沉地落在“非想”身上,“原来白马寺的生死禅练到高深处,也只是请神上身的把戏,真是教人失望至极。” 非想悚然动容,因为沈墨一语道破“非想”的实质。 只是与常人不同,他这种请神,乃是不可逆转的,从某种意义上,确然是非想圣僧以另一种方式在他身上重生。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非想圣僧晚年的入魔情景注定会在他身上再现。 他此刻依旧有慈悲心,记得来万劫谷的目的。 天罪! 白马寺中有大魔将要出世,需要天罪的力量将其镇压。 相比之前两大炼神级数存在的怯战,非想已经抱着死战之心,因为他无路可退,结局早已注定。 如此,他可以抛开生死,只问成败。 “邪君果是非常之人,只可惜贫僧势必要取走这把天罪,为了天下苍生计,只好得罪邪君。” 非想圣僧有种舍生取义的神圣光辉弥漫四周。 众人不禁放下对非想的戒惧,暗自激赏,不愧是得道圣僧,如此有觉悟,快和邪君决一死战吧,如此他们才有机会趁机溜走。 可是接下来众人神色无比惊恐。 因为自非想圣僧身上生出一股恐怖的涡旋之力。 离他身体最近的高手全身精血脱体而出,钻入非想圣僧体内。同时一层血色罡气出现。 “圣魔血罡。” 他们自然认出这门恐怖的邪法。 “佛魔本一体,为了镇压白马寺中的大魔,须得取走天罪。可贫僧如今难以与邪君为敌,只好借诸位精血一用。此等滔天罪孽,贫僧担下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南无阿弥陀佛……” 如此转折,哪怕是沈墨,都微微吃惊。 这就是佛门大僧的觉悟吗? 只要做好下地狱的觉悟,就不怕造杀孽,千般罪过,我自承受了便是。 当真是“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和尚杀起人来,比他这个邪君还像邪魔外道。 世道当真荒诞。 沈墨当然不能任由非想取走这些人的精血,用来跟他为敌。他当机立断,霜月应声而出。 雪花片片飘落,朵朵皆是刀气,无孔不入地往血色罡气斩去。 正是雪飘人间。 地穴中的极寒之气,同时融入这一招“雪飘人间”里。 因为沈墨出手,非想的吸取精血的邪法被打断。 眼前的事,若是外人瞧见,怕是会觉得无比荒诞。众人正要被佛门中赫赫有名的高僧大德杀戮,而救人者却是天下公认的大魔头邪君沈墨。 着实讽刺。 可却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而非想似乎对沈墨的出手早有防备,血色罡气依旧护体,神色平淡地伸出一指,有玄妙至极的劲力从指尖发射出来,泛起解脱生死的韵味,不带丝毫烟火气地攻向沈墨这一招“雪飘人间”。 正是生死禅的终极奥义体现——生死指。 指劲勃发,犹如潮水般,席卷向朵朵雪花。 潮水拍打雪花,两者在虚空碰撞,顿时间空间都仿佛受到碰撞,周围寒冰流火遇到,顿时粉碎,生出无数涡旋。 余下大难不死的众人,想要脱逃,却被无数涡旋击中,吃痛不已。仅有极少数人,冲出余波的笼罩,却仍旧遇到沈墨布下的气劲罗网。 仅有一两个幸运儿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逃出去。 而地穴中的大战仍在继续。 非想因为结局注定,所以出手不遗余力。 而且他对取走天罪,有极度的执念,仿佛这是他存在的意义。 不疯魔,不成佛! 第20章 天罪终成(第5更求订阅) 生死指接下雪飘人间,换得沈墨一声: “好。” 霜月入鞘,随之拔出的是柴刀。 经过雪飘人间的试探,沈墨已经以天子望气术和菩提心禅功看破非想修行法的大致脉络。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 沈墨露出一抹淡笑,有说不出的从容。 身影豁然消失在非想的视线里,再出现时,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一抹青红的刀光。 雷光迸发,有降魔之力。 而整个圣坛,充斥着雷音滚滚的刀声。 出刀之时,沈墨的眉心血眼早已睁开,精神攀升到极限,天子望气术极致运转。 非想的一切动静,内外气机变化,全数展现在沈墨眼前。 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可是临敌应变,沈墨从来不会马虎。 非想感受到来自沈墨的强烈威胁,他抛开忧惧,圣魔血罡全力爆发,如山崩海啸。 而柴刀一刀斩下,没有任何保留,全身真炁为之一空,黑莲甚至都来不及补充,且沈墨心中魔性急速增长,魔意如潮水泛滥,好似真正的大魔降世。 降魔的柴刀,此际也是魔刀。 本来也是如此,柴刀是以魔镇魔! 我即大魔,万魔臣服。 圣魔血罡迎上柴刀,剧烈震动。 有龙吟虎啸之声,更有不可遏制的恐怖大力爆发。 龙吟铁布衫,虎啸金钟罩以及释迦掷象功…… 诸如此类的神功奥义,尽数在圣魔血罡中展现,同时也如上次沈墨大战判官一般,这种感悟也在沈墨的道心明镜里呈现。 沈墨对于这样的大战,实是感到无比的欢喜,唯有这等层次的交手,才能让他获取到更多有意义的修行资粮。 因为非想实是抛开生死,毫无保留。 他此刻的收获远比刚才和两大炼神的交手要多。 圣魔血罡极致爆发,仍旧抵挡不了沈墨的柴刀。因为沈墨已经勘破了圣魔血罡的虚实,找到了其中最薄弱之处。 刀光一动,如无厚入有间! 圣魔血罡布下的铜墙铁壁,终于给柴刀劈开,紧接着刀气犹如大河之水天上来,滚滚而至,雄浑骇人的恐怖劲力澎湃而出,尽数招呼向非想。 非想身后生出尸山血海般的异象,而他双掌一合,身上取自众人的精血轰然爆发,浓烈到无可想象的佛法威能降临,好似铁钳一般夹住柴刀。 沈墨一刀似斩入深不见底的泥淖中,每前进一步,都无比艰难。 同时非想后背生出吸力,正在逃走的人被余波冲击,又有寒冰流火阻击及气劲罗网的阻拦,根本没法走远,很快有一个被吸到非想后背上,一个接一个,人传人。 但见得一个个高手好似排队列似前胸贴后背,精血狂涌而出,进入非想体内,成为非想的助力。 沈墨有黑莲转化元气,能不计代价的出手。 而非想却用一众高手的精血,来补给元气,相比之下,非想的手法简直不能更魔道。 在邪恶凶残方面,沈墨只能屈居下风。 被不断汲取精血的一众高手,居然荒谬地在心中为邪君鼓劲,希望邪君快点斩杀这个僧人。 此刻,他们化身邪君最坚实的拥趸,无比希望邪君快刀斩乱麻地干掉非想,不要有半分拖泥带水。 实在是,他们快顶不住了! 沈墨亦不负众望。 他当然不能任由非想汲取精血,壮大魔功。 斩妖除魔,正在此刻。 沈墨身上阐发出一丝阴森邪恶的魔意,极为弱小。但是魔意一出现,非想圣僧居然禅心出现一丝不该有的松动。 极其轻微。 甚至一般的炼神都无法察觉。 连非想自己都差点忽略过去,可是沈墨却能把握住。 而这一丝魔意正是来自沈墨和黑狐王的羁绊。 魔意有黑狐王的气息。 千年前非想圣僧和黑狐王大战,四大圣僧联手才将其封印,非想不能不铭记此事。 此刻,沈墨凭借他和黑狐王的羁绊,让非想圣僧禅心出现一丝难以觉察的松动,便给了沈墨可趁之机。 这正是天子望气术极高妙的应用。 如果对手没有破绽,那就因情造势,于本不可有中,制造出破绽来。当然,沈墨只是稍稍触及到皮毛,尚未做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却也足够了。 黑狐王的魔意起到关键作用。 其实在沈墨这样的人眼里,哪怕是一张厕纸都有它的作用,正因如此,他才能在临敌之际,想到用有黑狐王气息的魔意来影响非想。 他承认有赌的成分,但是他赌对了。 非想的禅心生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涟漪,可在沈墨的攻势下,这一丝涟漪很快扩大,变为惊涛骇浪。 沈墨抓住这一点破绽,就要往死里下手,根本不给非想圣僧任何调整的机会。 轰! 声声刀光,犹如绵延不绝的闷雷。 沈墨的身影和非想错身而过。 一众高手瘫软倒地,他们被吸走不少精血,再难以反抗,好在寒冰流火也开始平息。 同时沈墨和非想最后交手的劲气极致内敛,没有逸散,要将威能尽数招呼在对方身上,不肯有半分浪费。 才让这些人暂时逃过一死。 可也只是暂时。 但能活着,哪怕只是一个呼吸的安宁,也让人觉得美好。 沈墨缓缓收刀。 非想凝立不动,好一会才极为缓慢地转身,他没有吐血,胸口有一道刀伤,却没有鲜血可流。 因为他自身的精血和其他人的精血,都已经在极致的爆发中燃烧殆尽,一点不剩。 他的身体,其实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非想终于转过身来,朝向沈墨。 同时沈墨也转身看向他。 非想轻轻开口,“总算解脱了,但他们还会不断有人回来,或许会与你并肩作战,也或许会与你为敌。你……要……小……心……” 这是非想留下的话语。 杀生非我意,愿解世间忧! 沈墨心中咀嚼非想的话语,心中好似也能感受到,天地间正有难以言喻的恐怖大劫以极为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态势降临。 但那是以后的事,自然有以后的人管。 他活在当下,且目标清晰。 沈墨看向火池,红姑脸色再无任何红润,却用欣喜的语气对沈墨说道: “天罪成了。” 她怀抱天罪,小心翼翼,如对待刚出生的婴儿。 第21章 亡者归来 红姑抱剑到了沈墨身前,脸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可是眉眼有怀抱新生儿的喜悦。 对她来说,天罪有别样的意义,那是她和长青子的结晶。 直到这一刻,红姑才突然明白长青子的别样“用意”。 那是要让她和天罪建立起羁绊。 而对于沈墨,天罪和红姑皆是长青子的遗物。 红姑递过天罪。 沈墨接下。 当他触及到天罪的刹那,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滋生,犹如一道大门缓缓打开,他瞧见了里面的事物。 而同时,他和天罪真炁交融,自然而然散发出恐怖的气息,让人难以接近。 当然,在场的众人也早已失去反抗之力。 巫鹤隐藏在一边,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仍旧没有选择动手。 还有巫良,躲在最远的地方,希望巫鹤赶紧不识好歹,对沈墨动手,如此一来,族长岂非他囊中之物。 见识到沈墨的种种强大之后,巫良已经迫不及待要当邪君的走狗了。 沈墨对周围人的反应浑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都被心中打开的一扇门吸引。 门后是一个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的身影。 身影的形容他是无比的熟悉,又是无比的陌生。 眼前的身影自然是老头子。 可又绝然不同。 在沈墨印象里,老头子一向给人以扑面而至的逸气之感,并带着几分随和,举手抬足间会有难以言喻的道韵流露,惹人深思,深思之后,却是空空如也,教人怅惘。 可是仔细咀嚼,却觉得大道本来空空。 但是此刻,他所见人影有扑面而来的霸气,令人心惊胆战,而这份霸气中更有渺然出尘的道意,细细观察身影,更能体会到那种恍若天道般的无情冷漠。 凡尘俗子,见了眼前的身影,皆会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沈墨深深注视着眼前的身影。 没有叫出师父。 身影终于睁开眼睛。 “师徒”二人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反倒是在这种无声的对视中,生出奇诡的变化。 原来眼前的“长青子”的面容出现改变,新的“面孔”长出来,那是一张容貌俊秀的脸蛋。 沈墨对这张脸无比熟悉。 因为正是他自己。 长青子的脸怎么变成了他? 仿佛一种取代似的。 犹如他刚刚送去西天的非想对白马寺那个僧人的取代吗? 还是说长青子想从他身上归来? 我的师父竟是幕后黑手? 种种疑惑不解一闪而逝,沈墨手中多出一把刀。 斩! 刀光如惊涛骇浪爆发,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师父不会害他,如果要害他,那就不是他的师父。 更重要的是,沈墨感觉到了来自眼前身影的危险。 刀光如潮水淹没身影。 身影在潮水刀光的绞动下,猛然破碎。可是随着潮水过去,却又再度凝聚。只是比之前,少了一丝凝实。 它依旧看向沈墨,眼中似有悲痛和不解。 只是它依旧默默无言。 好似父母面对儿女的忤逆不孝,生生忍受了。 沈墨没有因此心软,再度挥刀。 惊涛骇浪的刀气爆发,潮水再次淹没身影。 跟上一次结果差不多,破碎后的身影再度凝聚,只是又少了一分凝实。 沈墨一次又一次的挥刀,没有丝毫迟疑。 身影越来越虚幻,最终几乎淡不可察。 沈墨试图再次挥刀,将其彻底斩灭,不留丝毫痕迹。 身影终于开口,“沈墨,住手吧。” 确然是长青子的声音。 沈墨这一刀没有继续挥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说你是我师父,我师父已经死了。”沈墨淡淡回应。 身影:“我自然不是他。而他走之后,你才是真正的他。” 沈墨淡淡一笑:“取代?还是回归?” 身影:“都是,或者都不是。” 沈墨:“你还有其他话要交代吗?” 身影露出一分难过:“沈墨,你当真一点不给机会吗?我们可以共存。” 沈墨摇头。 刀光一闪而逝,身影彻底泯灭。 沈墨没有怅惘和内疚。 而他的心中响起长青子的声音,“沈墨,你做的很好。在某个时间点,你所学所得的一切来自前人的机遇,都可能是他们回归的锚点,只有走出自己的道路,才能摆脱前人的影响,你连我都能毫不犹豫地动手,何况他们呢?真好,又真的不好。” 长青子的话语消散。 沈墨却得到提醒,并且对于这些,他早有猜测,各派的祖师留下道统,或许是他们回归的锚点。 妖魔乱世的大世,那些曾经逝去的存在,或许将会归来。 非想如此,别的存在也可能如此。 这是他们不甘心自己原本的失败,想要以另一种方式再度重生,追逐那永生不死的境界。 沈墨低语:“死了,就好好的死。你们已经是失败者了。” 对于逝去的前辈高人,沈墨没有任何敬畏。 他们逝去,便代表他们失败了。 再回来,也不过是继续走失败的老路。 即使刚才是真的长青子归来,沈墨也会请师父他老人家,好好死下去。师父,你就安心的逝去吧,我会好好照顾红姑。 这是沈墨唯一能替师父做的事。 当然,如果沈墨走出前无古人的道路,能让逝去的存在真正复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复活长青子。 而不是现在这种,你走之后,我成了你。 逝者不该阻挡来者的路。 沈墨缓缓睁开下,手中的天罪静谧安详,流露出秘不可测的气息。 同时,圣坛外的夕阳落幕,至于圣坛之内,飘荡起一股令沈墨感到熟悉的香味。 他很快想到起香味的来源,不正是摩诃寺地下佛殿里,那香炉的香味吗? 这正是铁肩神尼要他来万劫谷寻找的死人香。 不过沈墨此前的重心在天罪和自己的修炼上,没有急着查找死人香的事。 可是死人香就如此突兀地出现了。 亦如人生中的种种变故,可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 能做的只有披荆斩棘而已。 红姑同样露出异样之色,惊呼一声:“死人香。” 片刻后,出去的通道口,出现三个人影,道僧儒三种打扮,他们身上都没有了任何活人的气息,却有实实在在的炼神气息。 沈墨注目过去, 又是亡者归来的把戏? “你们这些死人,真需要明白什么叫安分守己,死了就该好好地死下去!” 沈墨冷酷淡漠的话语,飘荡在地穴中。 第22章 天罪凶威 道佛儒三个人影出现后,刹那间就分别占据天地人三才之位,围住沈墨。 红姑神色悚然:“沈墨,你要小心,这是幽灵山庄的三途大阵。” 沈墨此前就从老酒鬼那里得知,万劫谷中原本有一手之数的炼神级别强者。巫鹤勉强算一个,幽灵山庄的庄主算一个。余下三个不知详细,只是偶露气息,让人察知。 甚至都不能确定是幽灵山庄的人。 现在看来,这三个炼神原来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如果是三个活人炼神,不可能没有名号。毕竟江湖中,每一个炼神都有过一段属于自己的传说故事,大概会在某一段时间作为江湖中的主角,最差也是大反派。 炼神以下的邪魔外道,为了躲避仇家进入万劫谷这鬼地方是情有可原。正常的炼神,谁愿意终日躲在这几乎是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在外面只要肯定找个大势力加入,哪怕你绿了皇帝老子,都有的是人愿意悄悄庇护。 甚至皇帝也不是不可以选择让妃子暴毙而亡,然后让那位炼神改名换姓投靠皇室。 所以用正常的思维,确实难以解释万劫谷中其余几个炼神的由来。 毕竟庄主就一个。 哪个炼神不是心高气傲,呆这鬼地方,还得郁郁屈居人下? 既然是死人,那就一切都能说通。 三才之位上,儒者高冠博带,面容奇古;道者清虚宁静;佛者神容安详。 只是眉心间,都有凝结的死气,更有猩红的朱砂痣凸起,显得怪异恐怖,冲淡了他们生前应有的气质。 “邪君沈墨,交出天罪,可以让你活着出万劫谷。”有威严之声从三个人影口中发出,声音一模一样。 红姑神色微变:“是幽灵山庄的庄主?” 她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 对面话音刚落,三途大阵的威力便发动,整个地穴顿时黑暗下来。寒冰流火的威能全数充入三途大阵中。 无形沉重的气势扑面而至。 红姑有些虚弱,几乎立足不稳。 沈墨抓住她的手,真炁注入她体内,红姑立时好受许多。她主要是失血过多,倒没有其他的问题。 红姑低声:“幽灵山庄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先暂避锋芒。” 她知晓沈墨连番大战,可能吃不消。 沈墨摇头。 活着的三个炼神联手,他多少会有些顾忌,但三个死人,他反而跃跃欲试。 同时天罪也生出跃跃欲试之情。 神兵出世,当有强者祭剑! 沈墨按捺住柴刀的请战之情,亦不拿霜月,手中只有新欢天罪。 一股豪情涤荡心中。 天罪和他有天然的默契,似乎早已等待他多年。 这是为沈墨量身打造的神兵。 无须任何念头,天罪自然而然使出天罪剑法,亦是三刀御天流的最后一招剑法天罪! 黑暗的地穴登时绽放出绚丽光芒。 凌厉的剑光好似水银般,霎时间充塞三途大阵。如裂帛之声,绵绵不绝。三途大阵的威势,赫然被天罪奇诡狠厉的剑光割碎。 空气中还有吱吱声不停,在天罪奇诡的剑光下,三途大阵原本浑然一体,却被剑光好似庖丁解牛般分开。 剑光更如潮浪奔涌,一重接着一重,愈发高涨恣意。 天罪尽情发挥,沈墨只需要注入真炁即可。 此刻,他也尝到以剑御人的滋味。 剑光如潮,不断泛涨,很快三途大阵不能容纳,最终彻底破碎。 三途大阵既然告破,三大“炼神”自然不能化为整体,僧人当先出手,一掌拍出,刚猛的掌力排山倒海而至。 赫然是大金刚掌,且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金刚僧! 僧人皮肤泛起金光。 有人认出亡僧的来历,知晓这是百年前江湖中最具降魔之力的金刚僧,威震正邪两道。 没想到死后,却沦为傀儡亡灵,给人操纵。 金刚僧俨然修炼过部分金刚不坏神功,天罪剑光攻破掌力,和他手掌相撞,居然撞击出可怕的火花来。 随后只留下寸许深的剑痕,而不是被斩断手掌。 沈墨没有趁胜追击,旁边儒者和道者同时杀至,道者出手如风,儒者掌落如雷。 风雷并举! 只这刹那,三人再次站住三才方位,却不是刚才的大阵,而是小三合的合击之法。 原来三途大阵乃是受他们幕后之人操纵,力量固然磅礴,却略显呆板,才让沈墨以天罪庖丁解牛般的方式击破。 如今三大炼神在沈墨的威胁下,觉醒本能,各自以自身风雷土三种属性结合,使出“风雷相生,后土为枢”的易理。 却是比生搬硬套的三途大阵,更圆融无碍。 只是他们本能觉醒的同时,生前的意识也有复苏的趋势。 这也是他们幕后之人要让他们施展三途大阵的缘故,因为想用三途大阵的运转,来磨灭三个亡者残存的意识。 面对小三合的合击。 沈墨淡淡一笑,这一番交手,他已经摸清三大亡者的虚实,虽然仍有炼神的实力,可惜早已不是神气合一的状态,即使遵循本能,施展出小三合的合击之术,破绽也太过明显。 如果他没有天子望气术,对方三者合击,确实会非常吃力。 可有天子望气术寻找破绽,结果自然不同。 这就是天子望气,谈笑杀人最厉害的地方。 能在稍有优势的局面,不断扩大自身的优势,打击对方的弱点,生生把持久战,打成碾压局。 用兵家的说法,就是把一场战争,打成一次战役。 而且随着天子望气术的运用加深,沈墨甚至能隐隐知晓,天子望气术的最高境界,如同围棋中传说中的神之一手一般,能以一个妙招,解决任何危局。 只不过,这样的境界,天子望气术的创始者怕也不能达到。 毕竟神之一手,其实也只是臆想出来的境界。 面对小三合的合击,天罪爆发出真正的威能,一剑刺出,居然有千百剑鸣迎合,并在刹那间吸干沈墨体内的真炁。 千百剑鸣,亦在瞬息间合成一道。 如浩浩洪流,不可阻挡。 亦散发出绝世凶兽般的气息,要撕碎碾压眼前任何阻挡的事物。 这是一把至凶之剑。 能以凶镇万邪! 第23章 鸡犬不留(第3更) 幽灵山庄深处,一名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忽地睁开眼睛,露出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三途大阵居然被轻松破解,同时三位亡者炼神和他的心灵联系变得薄弱起来。 明明沈墨已经经过连番大战的损耗,怎么还能如此气盛? 按常理来说,沈墨即使不是油尽灯枯,也该神气枯竭了,如何还有余力破解三途大阵。 让他最难受的事情是三个亡者开始失控。 须知他冒了不少风险,深入龙潭虎穴,才挖出三具炼神尸体,并日日夜夜以秘法祭炼,才让亡者归来,并恢复了生前大部分实力。 假以时日,即使他冒充幽灵山庄庄主的身份被揭破,他仍旧可以凭借三大炼神纵横天下,不惧任何大敌。 可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三大炼神有失控的征兆。 这已经不是损失惨重,而是棺材板都快赔进去了。中年男子简直痛入骨髓。 圣坛地穴的情况实在太过诡异。 越是如此,他越不能妄动。 而且他深知沈墨手中很可能有魔佛法印,一旦拼凑完整,就能放出十方俱灭的神通,莫说是他,便是教主都要避其锋芒。 中年男子连忙到了幽灵山庄深处的墓穴。 仍是一口巨大的血棺浮现。 中年男子向其禀报自己的判断。 过了好一会,血棺方有回应, “不必去了,他已经修炼成‘天子望气术’,不知是阎罗殿主所为,还是他干的?他们就不怕自食恶果吗?” 血棺中的声音先是平静,最后还是没绷住,异常愤怒。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回道:“教主,接下来我该怎么行动?” 血棺中的声音淡淡回道:“你找机会把那个家伙放出来。” “教主……”中年男子神色有些恐惧。 “既然拿不到天罪,只能驱虎吞狼。而且他修成天子望气术,迟早会发现你,你放出他之后,也得离开万劫谷。” 中年男子:“遵命,只是三个炼尸怎么办?如果让他夺走,怕是大为不利。” “他要是贪心,那才是好事。”血棺中传出阴森的笑意。 中年男子心里一突,才意识到,三个炼尸,怕是大有问题。他背后冒出冷汗,自己以为能凭借三大炼尸,纵横天下,怕是太肤浅了。 血棺消失。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去往幽灵山庄后山的一个神秘地方,准备放出里面的一个人。 这一回准备的种种谋划,居然全数落空,让他损失之惨重,乃是投靠教主以来之最。 中年男子对沈墨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 可是他没有丝毫办法,连教主都放弃天罪,中年男子自然不可能再去跟沈墨相斗。 … … 无尽毁灭的气息淹没三大炼尸。 地穴处处裂开,来到毁灭的边缘。 三大炼尸个个血肉模糊,只有金刚僧卖相相对完整,其余儒者、道者皆肢体残缺。 沈墨暗道一声可惜。 天罪同时绞碎它们仅存的元灵碎片,可以说三大炼尸,这回是死得彻彻底底。 不过在他天子望气术的观望下,天罪剑气绞碎它们元灵的同时,有一种诅咒的气息随即破碎。 这股诅咒气息,令沈墨心中产生不安。 好在天罪将其顺势粉碎。 而且三大炼神彻底死亡,成为真正的骸骨,让这股诅咒气息粉碎之后,也无法再生。 不过刚才交手,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沈墨窥视到一些道佛儒三家之精妙,虽然有一些他早已明悟,却仍有新鲜的体会。 而且金刚僧展现出一些金刚不坏神功的皮毛,让他颇有些获益。 算是意外之喜。 经过连番大战,地穴再也撑不住,马上就要崩毁。 沈墨拉起红姑,根本不管被摧残的众人。 片刻不到,沈墨已经和红姑出现在地穴之外,夜晚的恐怖降临,江水拍案的潮声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红姑一招手,酒肆出现。 沈墨和红姑进去,同时聋哑跑堂希夷也跟着进来。这家伙别的本事不行,保命的本事倒是一流。 刚才地穴那么混乱,他居然毫发无损。 紧接着巫鹤和巫良一老一少进来,巫族这一回也是损失惨重。 不过巫鹤沉得住气,丝毫不见伤痛。 另一边,巫良扛着几个不知什么材质做的编织袋。 红姑疲累至极,也不太想看见巫鹤父子,直接进后院去休息。 沈墨在大厅里接待巫鹤。 “邪君之能,果真通天彻地。”巫鹤感慨不已。 巫良放下编织袋,老实呆在一旁。 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老头子居然忍到现在都没动手。甚至在圣坛大战一结束,就让巫良把此次大战的收获拿出大半,赶紧来见邪君。 一点巫族族长的骨气都没有。 简直丢尽巫族男儿的脸。 他对父亲太失望了。 巫良宁愿自己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战死在邪君手上,也不愿意见到父亲如此虚伪地向邪君讨好。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巫族的男子,头可断,血可流,志气不可夺。” 用中土的话来说,那就是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这一次大战,唯一让巫良庆幸的事是死了几个莽撞的兄弟,族长之位的竞争对手自然少了几个。 沈墨:“巫鹤道友谬赞了,我也不过仰仗神兵之利而已。你来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巫鹤:“圣坛被毁,万劫谷的大阵也迟早要溃散,我们巫族打算搬迁到外面去,邪君在中土经营已久,不知能否给我们巫族安排一个容身之处。这些此次大战,我们巫族的所有缴获,还请邪君收纳。” 他深知外界已经是乱世,万劫谷也没法继续呆下去了。 如果得到天罪,还能凭此割据一方。 现今自是没法做此等妄想,倒不如退而求其次,结交邪君,哪怕做为羽翼,也比盲目出去扎根要强。 沈墨倒是颇有意动,主要是巫鹤这人十分识趣,虽然有野心,却知进退,倒不是不能利用一番。 不过他还得询问红姑。 沈墨还没传音,红姑的声音在大厅响起,她虽十分疲累,却仍是杀气腾腾道:“巫鹤,你们给我发誓,从此以后,巫族世世代代永远忠于沈墨,否则我要你们巫族上上下下,鸡犬不留。” 第24章 羲和之相 红姑杀气腾腾的话语在巫鹤心里雷霆般炸响,掀起惊涛骇浪,他万万料想不到时隔多年,巫红对巫族的恨意没有丝毫减少。 明明上次邪君已经有讲和的意思了,他们也答应将缴获分给邪君。 巫鹤饶是老奸巨猾,面对巫红的强横,依旧有些心虚。 主要是理亏。 不及他细想。 一轮血色的红月出现,将整个大厅“塞满”,巫鹤眼中全然是红月,再容不下其余任何事物。 红月一出,便有神圣和邪异的气息交杂,巫鹤像是一下子陷入深不见底的冰窟里。 同时外面的江潮拍岸之声,生出种种怪异,好似祈祷声、膜拜声,充斥着祭祀的味道。 巫鹤不由失声:“羲和之相,你炼成了月祭,迈入巫首的境界了。” 巫首其实就是巫族的炼神,巫鹤凭借巫珠才能迈入巫首的境界,他料想不到,红姑居然在没有巫珠的情况下,迈入此境,上一个这样的巫族出现,已经是千年前的事。 “不错,我确实成为巫首了。但也是刚刚成就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对于所有的巫族人来说,一直有一个传言,只有得到巫神垂青的人,才能在没有巫珠的情况下,成为巫首。 这样的人物,天然是巫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对于每一个巫族而言,意义重大,便是族长,地位也无法与巫神的代言人相提并论。 沈墨同样察知到红姑气息的强大,对于她成为所谓的巫首,隐隐有些猜测,或许跟天罪有关。 难道是天罪的气息助她打通了类似三焦玄关的东西? 无论如何,红姑变强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巫鹤深知,红姑甚至可以剥夺他族长的身份,抢走他手中的巫珠,以巫神的名义,重新选一个族长出来。 刚刚成为巫首的红姑,要说击败巫鹤,其实不大可能。但有邪君帮忙,这一切都会发生。 巫良面容呆滞,无比震惊,其实内心里给巫鹤打气,希望父亲不要接受如此屈辱的条件。 只是巫鹤终究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答应你的要求。” 巫良内心充满失望、不甘。 不过转念又想,只要抱好邪君的大腿,将来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接下来红姑让巫鹤以巫珠起誓,并定好种种细节,往后每个巫族人都要对巫珠发下同样的誓言。 因为巫红对巫族熟悉无比,所以巫鹤想做手脚都不成。 巫红对此极有兴趣,强忍着疲累,也要让巫鹤完成誓言的仪式。如此一来,巫鹤除了忠心沈墨之外,再无别的选择。 巫鹤最后和巫良失魂落魄地离开酒肆,用巫法躲避万劫谷夜晚的恐怖,巫鹤回到竹楼。 灯火亮起,巫鹤身旁再无他人,他如丧考妣的神情收敛,其实回过神来,效忠沈墨对他而言不是不可接受的事。 反倒是因此能成为邪君的自己人。 当年长青子折辱整个巫族时,就让他产生一个念头,巫族异术不外乎如是,在真正的修行法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早有心追逐正法,只是一直不得门路。 拜入邪君门下,或许是一个契机。 虽然他年纪大了,可有巫珠,其实身体和壮年人没啥差别,还有机会追逐真正的修行之道。 巫蛊异术,固然杀人于无形,并非真正的性命修行。 巫鹤是深悉这一点。 何况经过这个誓言,再也不用担心来自红姑的报复,除了丢了不值一提的面子,他根本没有损失。 而且在万劫谷中作威作福,能有什么趣味,毕竟旁边还有幽灵山庄这样可怕的邻居。 出去万劫谷之后,天大地大,更有红姑和邪君当靠山,加上他身具巫珠,也是炼神级别的战力。 由于巫珠的缘故,他即使离开万劫谷,力量也不会跟其他巫族那样大为削减。 至于红姑,已经成为巫首,可以直接沟通冥冥中的巫神,根本无须凭借万劫谷的邪魔之气来施展异术。 如此力量,足以面对中土任何一方大势力不落下风。 巫族要在外界立足,自是比他此前预想的要容易。 其实他原本打算是投靠大夏皇室,再谋求发展,如今看来,邪君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根据他的情报,大夏皇室已经风雨飘摇,虽是大船,却也残破得很了。 但他还是得在红姑面前装成心丧若死的样子,这样才能让红姑解气。 至于巫良,在竹楼里想了一夜都不明白,红姑不是对父亲恨之入骨吗?怎么就能轻易饶过他? 而父亲这样做,巫族的尊严何在。 当然,巫良更多的不解是红姑的态度。 其实他不懂女人。 女人许多时候要得不是结果,而是态度,巫鹤的认怂,以及那种万念俱灰,如丧考妣的神情,让红姑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而且红姑父亲临死前也让她放下对巫族的仇恨。 对于红姑而言,看着巫鹤这个大仇人在眼前受辱,远比杀死巫鹤,更有意义。 … … 巫鹤走后,红姑对沈墨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心软了,没有赶尽杀绝?” 沈墨:“这是你们巫族内部的事,只要你觉得该这样做,那就没有问题。” 红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现在不大恨他们了,你说奇不奇怪,我刚才看到巫鹤那个样子,忍不住想到我小时候,他常常抱我去幽灵山庄现在的后山去摘长春果吃,那时他对我很好,今日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就觉得他有些可怜。” 沈墨心想,“小师娘,你还是对人心深浅不是很了解,这巫鹤未必有你以为的那样可怜。” 不过沈墨没有说出来。 如果女人被人骗了,最好不要当面指出来,因为她生气的对象,很可能不是骗她的人,而会是眼前的你。 而且巫鹤装可怜能骗到红姑,归根结底,也是因为红姑已经放下仇恨。 沈墨何必徒增烦扰。 红姑微微停顿,又道:“而且我修成羲和之相后,明白了一些事。父亲也不完全算被巫鹤这些巫族人害死的,其实他们加害父亲,也有我父亲的原因。因为我父亲在死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时而会陷入疯狂。那时候我没察觉,还曾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每次祭祀巫神的时候,都会少一两个长老。现在想来,那些长老多半是死在父亲的手上。虽然有这个原因在,他们加害我父亲,也确实是事实,算是以下犯上。其中是非曲直,实是难以论断。” 第25章 轰传天下(第5更求订阅) 红姑说到最后,长长叹一口气。其实她心里隐约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她母亲的死,会不会跟父亲有关。 以她如今修成羲和之相的巫首境界,基本能判断出,当初有巫珠在身的父亲,已经修成大日之相,哪怕巫鹤等人下毒加害,凭借父亲大日之相的能力,任何奇毒都能化解。 可当时她父亲却实实在在被巫鹤等人拿下。 除非她父亲早已心存死志。 只是杀了那些素日里不跟父亲亲近的长老,父亲不至于内疚到心存死志的程度。 但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深想。 沈墨因为听红姑说过她父亲母亲都是死在巫族人手中的事,所以见红姑如此叹气,以沈墨的聪明智慧,哪里还猜不到红姑的叹息缘由。 虽然猜到,沈墨却还是装作不知晓。 他岔开话题:“小师娘,咱们休养一阵,再准备出万劫谷。”他知道幽灵山庄庄主不许红姑离开万劫谷,但沈墨不可能去闯幽灵山庄这不知根底的龙潭虎穴,反正离开时,对方若是拦阻再动手也不迟。 红姑:“我发过誓的,如果没人帮我战胜幽灵山庄庄主,那我就死也不能离开万劫谷。其实这也是你师父给你留下的考验。” 沈墨:“……” 红姑:“好在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而且今天你三途大阵,让我觉得有些蹊跷,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沈墨:“确实有点不对劲,若是三个炼尸被幽灵山庄的庄主操纵,三途大阵不至于破绽百出。以幽灵山庄庄主传说中的能耐,当能让三个炼尸意识彻底受到他的掌控,配合无间。绝不至于出现如此纰漏。何况对方藏头露尾,并不强势。” 红姑:“不错,以我对他的了解,你战胜那三个怪物之后,他就该出面了,结果一点痕迹也不露。藏头露尾,绝不是他的作风。难道他出了什么问题?” 沈墨:“小师娘对幽灵山庄的庄主似乎很是了解,他到底什么来头?” 红姑轻轻叹一口气,“说来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其实做过一段时间皇帝的妃子,不过只是名义上,我身上有父亲替我种下的巫神蛊,没有人能得到我的身子。即使如此,皇帝对我还是很好。可我不喜欢皇宫,哪怕他种了全天下最好的梅花给我看,我还是不喜欢。后来你师父将我带走,回到万劫谷。皇帝知晓后,想抓我回去。但被幽灵山庄的庄主阻拦住。” 沈墨:“幽灵山庄的庄主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红姑微微一笑:“沈墨,你果然聪明。其实幽灵山庄真正的名字叫护龙山庄,乃是皇室的一张底牌。山庄的庄主乃是皇室成员,算起来还是当今皇帝的远房叔父。 外面那些走投无路的江湖人名义上是进入幽灵山庄,实则是作为一股潜势力,落入皇室的掌控,而且他们大多数在外面为非作歹,进入万劫谷之后,能让外界少一些风波,对朝廷而言,实是有利无害的。 如果皇室遇到危机,幽灵山庄这股潜势力自然会出手相助。” 沈墨方才释然,难怪绛雪宫梅园的梅花,能运到万劫谷来,居然有这一层干系在。 幽灵山庄庄主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当今皇叔。 沈墨许多疑惑被解开。 难怪苏子默对幽灵山庄庄主颇有些语焉不详。 这小子怕是知晓其中的一些隐秘。 大夏皇室肯定也不止幽灵山庄一张底牌,到底瘦死骆驼比马大,不可小觑。 沈墨:“多谢小师娘解惑,只是根据此前的迹象,这为皇叔可能出了问题,但也可能是故意引诱咱们去幽灵山庄,他其实已经布下重重陷阱。反正小师娘刚突破瓶颈,你先稳固境界,过一段时间,咱们彻底掌控巫族之后,再去寻他便是。” 红姑:“你倒是比你师父稳重多了。” 沈墨:“我师父在小师娘面前,很不稳重吗?” 红姑有些意外:“他不是一直都很霸道吗?” 沈墨心里微微惊讶,他想起天罪里那个身影的气质,突然有所明悟,长青子或许早已精神分裂。 只是在他面前,尽力不露出自己邪恶霸道的一面。 红姑的话提醒了他,即使是长青子留给他的后手,未必见得全是“好意”。 当然,这一点他已经有警惕。 巫法的修行会导致疯狂、失控,正统的修行法亦复如是,或者所有已知的道路都会导致最终失控,陷入疯狂状态,内心中邪恶的一面被不断放大。 错的或许不是修行法,而是这个世界。 沈墨明悟之后,倒是没有特别的惶恐。他的经历是特殊的,而且沈墨深信自己不一样。 反正不管是不是,他自己先信了。 我,沈墨,来此世间,就是要走出真正的长生之路! 如果做不到,那就做不到。 红姑见到沈墨的反应,心里有些明悟,“难不成你师父的精神也有问题?” 沈墨随口回道:“可能吧。” 红姑:“难怪我见他对我提起你的时候,有些奇怪的情绪,好似不是在说弟子,更像是在说他小时候的事一样。” 沈墨心里有些悚然之余,却也没有太过吃惊,而且他怀疑这是长青子故意装出来,通过红姑来告诉他,“徒弟啊,你师父我不对劲,你要小心。” 因为他觉得长青子在自己面前都能掩盖另一面,不至于在红姑这里,透露太多异常。 这样的透露,实是有些刻意。 这种刻意中,其实也体现出长青子对他的期望。 因为长青子对沈墨的提醒,实则是对长青子自己的压抑。谁不想走得更远,但长青子愿意做出牺牲,帮助沈墨走得更远。 沈墨微微叹口气,“小师娘,咱们去休息吧。” “好。”红姑一听沈墨的话语,疲倦再也挡不住,今天失血过多,她是真的很虚弱。 … … 万劫谷巫族圣坛一战的幸存者逃了出去,没过多久,引起了整个江湖的轰动。 神都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一波又起。 邪君之名,再度轰传天下! 第26章 幽灵山庄后山的傲然身影 昨夜神都大雪。 拂晓时分,风停雪停。宽阔的街道,地上满是积雪,一个八、九岁的可爱小女孩,挣脱了一个白袍男子的手,在铺满白雪的街道蹦蹦跳跳,好不自在。 白袍男子看着她在街道里玩耍,也不阻拦,并不担心她会摔倒。 事实上也如此。 哪怕她蹦蹦跳跳,身子的平衡依旧保持得很好,而且眼珠子乱转,到处打量神都的人物风貌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书本上得知神都历史厚重,如今在亲身体会到书本里的描述。 蹦蹦跳跳见,小女孩来到抱天揽月楼门口。 白袍男子招呼道:“明儿,可不许再往前走了,已经到地方呢。” 小女孩方才止步,虽是刚下了一场大风雪,抱天揽月楼依旧人来人往,场面火爆。 因为万劫谷大战的江湖传闻,已经流入神都,而今日抱天揽月楼的说书人,会将万劫谷大战的细节披露,试问谁不好奇? 小女孩根本不怕人来人往,乌黑的眼珠子左右不停的打量。 直到白袍男子出现在身边,一把将她放在肩头,走进抱天揽月楼。 酒楼里的小二迎上来,不等白袍男子开口,小女孩便孩子气地说道:“给我们开最好的雅间。” 小二忍不住一笑,看向白袍男子。 “照她的话去做。” “好。” 小二领着两人到了一个雅间,并询问白袍男子需要什么,问清楚之后,方才离开。 等他走后。 小女孩气嘟嘟地道:“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还要问你的意思。” 白袍男子微笑:“那是因为明儿还没长大。” 小女孩:“什么才叫长大?” “至少等你长到我的肩头才行。” 小女孩哇地一声大哭,“要是我长不到你的肩头,那岂不是永远都长不大了。” 白袍男子含笑地看着她,“只要你好好练功,一定能长到我的肩头。” 小女孩噙满泪水的眼珠对着白袍男子:“万一呢?” 白袍男子:“没有万一,如果将来你没长大,那就去找你的义父,他给明儿取了名字,就要为你负责嘛。” 小女孩听到“义父”两字,变得欢天喜地,“外面的大厅会说义父的故事吗?太远了,我怕听不见。” 说到最后,她有些小惆怅。 雅间正对着大堂,距离有些远,即使听不清,大堂的情景也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白袍男子道:“你用心运转真炁就能听到。” 小女孩听了白袍男子的话,专心运功,并看向大堂中央的方桌,她知道那是说书人专门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壶茶,一块醒木。 说书人是个侏儒,他拿了醒木,拍了一下,大堂嘈杂的声音顿时一清,说书人径自开口,说起了万劫谷大战的细节。 他口才极佳,说起来仿佛旁观者一般,而且情节跌宕起伏,使人听之欲罢不能。 他说到沈墨出场,旁人已经心潮澎湃,待得提到群雄打算围攻沈墨时,更是心里为之一紧。 有人完全被故事吸引,完全忘了邪君神都大战的威名,嘀咕:“邪君莫不是要栽跟头了?” 小女孩听到,有些生气。 不知为何,嘀咕的那人,平地里一个跟头栽倒。 旁人自是莫名不已,而他也是一头雾水,暗道邪门。 白袍男子看了小女孩一眼,“明儿,不要胡闹。”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继续认真听讲了。 说书人语声不停,“说起那邪君,当真是临危不乱,本是各路人马围绕天罪,展开争夺大战,邪君一来,就以惊天灭世之威,震慑当场,白马寺的高僧一个照面便即落败,一时间魔尘纷纷,巫族圣坛陷入一片昏暗,而邪君傲然身影,立在天罪之前。将群雄和天罪分开。九变龙神功、霸王枪双双出动,霸王枪和九变龙神功联手,不败之招有末日之威,有撼动天地的气流出现,恐怖恐怖恐怖……” 这一战情节曲折,他说到两大炼神被邪君吓破心胆,落荒而逃。 只是留下的群雄可惨了。 得罪了邪君,不是炼神还想走? 留下! 可叹,可悲,可恨! 众人心弦为之紧扣,不知邪君如何对待群雄。他们不禁代入,要是自己,定要给他们杀个鸡犬不留,来个斩尽敌人头! 就在群雄绝望之际,一道悠远到仿佛来自世外的禅音出现,拂平众人的恐惧。原来最先落败的白马寺高僧再次站起,并以高深佛法,对抗邪君。 群雄心中稍安。 并得知高僧居然是千年前佛门四大圣僧之一的非想圣僧转世,一时间如得到救星。 岂不知这不是救星,而是魔星。 待得说书人提起,非想圣僧居然夺取群雄精血,想借此与邪君一战时,满堂哗然,不可置信。 可是又说到,乃是邪君出手给群雄解围,更觉得无比荒谬。偏偏他的故事说起来,丝丝入扣,大家居然寻不到漏洞。 后来非想圣僧到底落败在邪君手中。 大家本以为故事结束。 没曾想三道可怖的死亡身影出现在圣坛出口,三途大阵霎时间展开…… 说到这里,故事戛然而止。 “诸位客官,欲听下回分解,明日再来。” 说书人也知道在这里断章不好,赶紧溜走。大堂里藏龙卧虎,居然没有人把他留下。 小女孩很生气,后面怎么就没了呢。她颇有些担忧地看向白袍男子,“义父会不会有危险,教主爹爹,我们去万劫谷帮义父好不好?” 白袍男子:“你放心,全天下的人都快死光了,你义父都会活得好好的。他比我还能逃命。” 小女孩别过头,“义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才不会逃命。教主爹爹才是胆小鬼。” 白袍男子:“……” 他很想把沈墨的黑历史给全数抖出来,可是一想到小女孩口不择言,万一将来见到沈墨,铁定把他卖了。 算了,还是忍吧。 忍一时越想越气! 可能咋办,继续忍。沈墨干得如此大事,神都各方肯定要派人去万劫谷继续调查,拜火教更不会坐视不理,这就是白袍男子的机会了。 没错,白袍男子就是赵普法。 小女孩是他收养的女儿,并不普通,可以说是天生道骨。赵普法需要借助她的天赋神通,帮自己对付拜火教。 哎,别人都是啃老,赵普法却是啃幼,实在很没面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 … 沈墨万劫谷大战的细节在抱天揽月楼得以披露,神都中各方反应不一。 隐藏的阎罗殿主暗自冷笑,沈墨去万劫谷,倒是好事。他这些天苦心追踪,已经发现蹊跷。教主在万劫谷有布置。 有沈墨那小子在,教主的计划肯定要被破坏。 他暂时可以放宽心,腾出手收拾教中事务了。但最令他蹊跷的事情是判官那个家伙本来去了万劫谷,却不知何时混进白马寺中。 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子默将事情禀报给皇帝之后,皇帝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长公主却是想到,沈墨会见到那个女人吧…… 曹天罡神态自若地分了一瓣橘子给面前的拜火教主…… … … 而万劫谷幽灵山庄的后山,一个古老的洞穴里,有锁链斩断的声音,沉稳恐怖的脚步声响起,一股至绝浑然之邪意,汹涌澎湃而出,一道绝强的傲然身影再现尘寰! 第27章 如来神掌的皮毛 红姑的酒肆。 自从收服巫族之后,沈墨的客房已经关闭很久。 巫良数次想来大表忠心,皆不得门径,为此十分伤心。 而在酒肆客房闭关的沈墨,一边参详天罪之余,同时糅合了金刚僧、非想圣僧的禅意,由此激发了身上的半块魔佛法印。 这块能加持精神的魔佛法印,在吸收沈墨参悟的禅意之后,居然生出不可言喻的微妙变化。 让沈墨不知不觉间,全身心投入其中,参悟其精微奥妙之处。 通过不断吸收沈墨参悟的生死禅、金刚禅、枯禅、菩提心禅等等禅意,一尊金色大佛在沈墨的精神世界里逐渐显示出一个极为淡薄的影子。 但是这金色大佛影子出现时,半块魔佛法印颤动到了极致。 好似它最深处的秘密,给沈墨挖掘了出来。 或者说,沈墨通过这半块魔佛法印,感触到了魔佛根本法的一丝皮毛。 虽然只有一丝皮毛,本质之高,却超乎沈墨想象。 他从来没有想过,世间居然有如此精深奥妙的绝学,仅仅一丝皮毛,就让今时今日的他,感到如痴如醉。 这不是任何邪功,而是触及到大道本真的根本法。 这种吸引,对任何修炼者都是致命诱惑。 即使如飞蛾扑火,也没法拒绝。 沈墨也不想拒绝,因为只是皮毛,他赌得起。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如今的参悟只是小赌。即使有深陷其中的危险,他也有信心能脱身而出。 都参悟到这一步了,怎么能退却? 沈墨全身心投入其中。感谢来自金刚僧、非想的感悟,否则沈墨绝对无法发掘出这半块魔佛法印的秘密。 精神世界里,金色大佛的影子虽然极为虚淡,可沈墨依旧能感受到它的庄严浩大,已经无边慈悲。 大佛充满大清净、大解脱、大自在…… 大佛之大,甚至超越了天地的极限,有充塞宇宙的玄机。 沈墨难以形容这种感觉。 半块魔佛法印的极速震颤中,有经文声响起: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可见如来。” 佛意森森,几乎要充塞沈墨的精神世界。 但是黑莲岂会如佛意所愿。 有黑莲虚影出现在沈墨的精神世界,不断旋转变大,几乎要和金色大佛等量其高。 佛魔对峙! 那佛音再次响起,试图从遥远的过去,化身救世主一般,超度黑莲,或者超度沈墨,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梵音阵阵,试图劝导沈墨。 本来沈墨沉浸在佛法之中,试图参悟玄机。即使黑莲和金色大佛对峙,他也懒得管。 “你居然敢超渡我?” 沈墨生出逆反心理。 佛音虽有劝导,可是沈墨岂是听劝的人? 沈墨决定的事,连长青子复生都劝不动。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音阵阵,隔空而至。 黑衣沈墨高坐在黑莲之上,望向精神世界的金色大佛虚影。 那大佛见得黑衣沈墨以及黑莲,佛音愈发浩大,似有难以言喻的伟岸佛法,隔空而至。 大佛轻轻抬手,同时身影不断放大,几乎塞满沈墨的精神世界。 而本来巍峨巨大的黑莲虚影,硬生生被大佛挤压到一个小角落。 那大佛抬起的手掌终于下沉,向沈墨和黑莲虚影轻轻拍下来。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轻轻一掌,居然似有掌握山河日月的玄机,挥动星辰宇宙的神妙,终于落在沈墨和黑莲虚影之上。 佛光荡起涟漪,似乎要抹去沈墨和黑莲虚影,或者说超度。 沈墨和黑莲虚影在佛光巨掌下溃散。 可是金色大佛却赫然变了面目,眉心一朵漆黑如墨的莲花出现,而金色大佛的面庞却变成沈墨的样子。 大佛不停缩小。 最后溃散。 沈墨的道心如沉静的深潭,黑莲依旧和天师度形成循环,没有变化。其实刚才精神世界的种种,皆是幻象而已。 而道心深潭中,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卍字符号。 金色卍字符号不停转动,道心如镜,将刚才金色大佛落下的那一掌反复重现。 沈墨缓缓睁开双眼,眉心没有睁开血眼,而是有一个金色的卍字符若隐若现。 他的后背有点湿冷。 他以魂死道生的法意瞒天过海,占据了金色大佛的佛意。这也是他看出来了金色大佛的虚有其表,仅是虚无的幻象,才让他有信心如此做。 何况金色大佛虚影乃是半块魔佛法印吸取了沈墨参悟的禅意而生。 沈墨的占据,更是一种接受和容纳。 他所修之法,本来就不拘一格。道也是我,佛也是我,儒是我,魔更是我,什么有用,就学什么。 可以说,沈墨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拘一格的人物。 而且他有黑莲转化各种功法带来的不同魔性,更不怕各种法门之间的冲突,反而能在不断运用中将其容纳消化。 这无边佛法能降服世间几乎所有的邪魔外道,却绝不会包括沈墨。 因为沈墨也可以顺势成为佛法的一部分。 我即佛法,你又如何降服我。 若是屠刀举过来,我便是屠刀,转换自如。 长生是沈墨的追求,可以什么样的方式寻求长生,那就没有定法。 当然,归根结底,刚才徒有其表的大佛只是一门触及大道根本的神通绝学的皮毛而已,所以沈墨能吃下它! 至于现在,沈墨更明白大佛那一掌的来历。 这便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的第一掌法——如来神掌。 金刚僧的大金刚掌就是如来神掌的皮毛演化。 如果要修炼成完整的如来神掌,沈墨猜想,或许一千年的功力都未必够。 而传说魔佛是逆练了这门正法。 既然能逆练,自然正的也会。 所以沈墨根据半块魔佛法印,以各种深奥的禅意注入其中,激发出半块魔佛法印的本质,便顺势得悉了这如来神掌的皮毛。 这也让沈墨意识到,他和当年的魔佛还有难以想象的差距。 前面的路还有很远很远,修行如登山,沈墨现在连半山腰都没到。 可是这只会让他心中涌起无限豪情。 在他壮志凌云时,沈墨忽然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正在某个方向,冉冉升起。 第28章 眼空无物,所向无敌 起风了。 紧接着,万劫谷中下起了雨,但是迷雾没有因此减弱半分。秋风秋雨愁煞人,哪怕身处酒肆,沈墨亦能感觉到一种悲凉。 沈墨很清楚,距离万劫谷消逝不远了。 很快这里会沦为魔土。 可惜阿鼻道三刀并不知在何处。 而此刻,他也没有闲暇关心阿鼻道三刀,因为那股冲天而起的恐怖气息携带着一道声音穿进酒肆中。 “梅妃,这是你选来与我决战的人吗?”声音好似来自天外,飘渺不定,又有深深的寂寞。 红姑出现在沈墨身边,“是他,是……幽灵山庄的庄主。” 她微微一顿,又道:“他好似比过去更可怕了,你要是没有把握,不必顾忌我,我就算留在万劫谷,也不会有事。” 红姑是真正把沈墨当成的子侄后辈,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出事。 沈墨微微一笑,没有回应红姑的话,而是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语气说道:“没想到尊驾深居万劫谷,居然也能养成‘眼空无物,所向无敌’的真正大高手气魄来。光凭这一点,我就知晓,你绝不是操纵炼尸之人。我很想知晓,尊驾是不是遭人算计了?” 沈墨的声音穿过绵延细密的雨滴,跨过重重迷雾,来到幽灵山庄的后山。 幽灵山庄的庄客们悚然不已。 江湖中固然有千里传音的绝学。 可是像这样,隔着重重迷雾、魔气、细雨且有十数里地,却宛如当面交谈者,他们还是首次见到。 “庄主的气息更可怕了。” “和庄主交谈的是邪君。” 庄客们议论纷纷。 老酒鬼的酒都醒了大半。 作为三十二年前,紫禁之巅那场大战的旁观者,他深深明白,又是一场名垂千古的惊世大战要爆发了。 此前万劫谷巫族圣坛的大战,固然轰轰烈烈,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绝世高手之间的决斗。 做人有幸能目睹两场惊世大战,实在是当浮一大白。 老酒鬼趁着众人惊讶间,悄悄地偷了两壶酒。 幽灵山庄的庄主的声音响起,“没什么算计,只是我自困在青冥洞而已。万劫谷即将沦为魔土,我自然便出来了。阁下来幽灵山庄后山见我吧,打败了我,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刀法。” 沈墨的声音再次跨越遥远的距离,“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你有那把刀,自然是来找刀法的。” 沈墨看了红姑一眼,平静淡然地道:“小师娘,我会带你出去的。” 接下来,沈墨的身影消逝在酒肆中,融入风雨迷雾里,且又留下一句话: “就在今天。” “我给你照路。”红姑心潮澎湃,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霸绝天下的男子。一轮红月升起,在沈墨前行的迷雾中,照出一条路,通往幽灵山庄后山的路。 一道门出现。 有一个看门的老人,那仿佛是地狱之门。 看门的老人看守的绝不是幽灵山庄的门。 沈墨心里闪过一丝明悟。 他路过大门,没有进入。看门老人也没有跟他打招呼。 沈墨来到后山,一步步往山上走去,整个人看不出丝毫杀气,刀意内敛,左右的腰间斜挎着三把兵器,两刀一剑。 他一步步上山,好似将过去三十二年自己所走的路,重新走了一遍,要将前尘过往,凝聚为一刀。 沈墨见到这股恐怖的气息时,便明了他要走得更远的话,需要的不只是功力累积,更需要培养出无敌的道心,积蓄大势,破除前面的种种关隘,直达彼岸。 迷雾愈发浓郁,萦绕在幽灵山庄这后山中,谷中有山,山中有谷,寂寞苍凉。 而细雨融入迷雾,更为之添上分分凄迷之感。 幽灵山庄的主人便在山雾的尽头,足下云雾翻滚不休,衬托出他傲然身影。 江水拍岸的潮声再次在沈墨耳中泛起,那夜晚方才有的黑暗恐怖,似乎于此刻降临,而沈墨走到山雾尽头,距离幽灵山庄的主人很近时,整个人仿佛化成一缕清风,融入山雾细雨中。 到此时,沈墨终于看清这位当今皇叔的容貌。 和皇帝的容貌并不相似。 山庄主人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眉毛浓密,鼻子坚挺硕大,嘴唇很薄,这些五官凑在一起,展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威严,神情更是唯我独尊,并不把人世间任何人物,放在眼里。 山庄的主人再度缓缓开口:“出刀吧。” 他负手而立,无匹的霸道之外,更有九天之上神灵般的超卓世外,好似人世间任何事物,都不值得他挂怀。 他要击败沈墨,仅是需要击败沈墨而已。 这是一种独特的超越胜负心境。 沈墨没有出刀,而是缓缓推出一只手掌,淡淡的金光从沈墨的手掌发出,由虚而实,照耀一切。 仿佛一轮朝阳升起。 万劫谷从没有朝阳,只有夕阳。 可此刻沈墨这一掌就是朝阳,仿佛大道之源头。 这一掌虽是如来神掌的皮毛,却有朝阳升起,无可阻挡的大势。俨然有如来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现”的影子。 虽是影子,却神意无敌! 沈墨看出幽灵山庄庄主身具无敌的气势,所以就用无敌破无敌。 你自问无敌,能比这如来神掌更无敌吗? 山庄的主人再如何高深莫测,也依然会用固有思维,认为沈墨会拔出柴刀。 所以沈墨这一掌更出乎他意料。 仿佛飞来横峰般,陡然压在他心头。 所以不把万事万物放在眼里的幽灵山庄主人,此刻也不禁神色微变。 可对于沈墨的不按常理出牌,他无可指摘。 若是指摘,那就落了下乘。 真正的强者,不惧任何变故。 山庄的主人唯有还以一掌,如大河咆哮,气势撼动山岳。 一只泛着青色光晕的巨掌迎上淡淡金光的佛掌。 纵使相隔甚远,幽灵山庄的庄客们,仍旧能感受到两股惊天动地的强大气息在碰撞。 轰隆隆! 双掌交击之后,山庄庄主的身影依旧伟岸,身形挺拔,没有丝毫损伤。 这也不奇怪,如来神掌固然是古往今来第一掌法,可沈墨所得,跟江南七怪的越女剑韩小莹所学越女剑差不多,只是神剑的影子而已。 沈墨所得,也不过是神掌的皮毛。 但他施展出这一掌的目的并非是要凭此伤到对方,而是要借如来神掌的意境撼动幽灵山庄主人那坚不可摧的武道意志! 果然,对方的心神出现了一丝很轻微的涟漪。 而沈墨另一只手,早已握住柴刀。 第29章 大而无当 幽灵山庄庄主心神出现这一丝很轻微的涟的时间很短。 用佛门的说法,一刹那为一念,一念为二十瞬。只需要一瞬的时间,幽灵山庄就能弥补心灵出现的一丝破绽。 这样的机会,纵使炼神也难以把握。如果心里没有准备,而是突然出现,沈墨也把握不住。 但他如看见“未来”一样。 在破绽未曾出现时就握住了柴刀。 等到破绽出现时,刀光已经石破天惊而至。 没有刀气,没有刀芒,没有雷光。只是带着本身的铁锈,柴刀就如此突然地斩向对方的身子。 江湖中固然有快剑快刀,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刺死七只大雁的高手也不乏其人。可是这样的快,跟沈墨的快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这一刀已经快到超出人的念头反应都来不及的程度。 柴刀如实地劈中眼前的傲然身影。 可是沈墨没有感受到丝毫胜利的喜悦,金色的佛掌余威尚未从对方身上散去,柴刀又至。但结果是,眼前的傲然身影生出一股无可匹敌的绝世大力,刚猛无俦的劲力居然硬生生将柴刀震偏。 一向无往不利的柴刀,只是切落对方的一片衣角。 沈墨的身影和幽灵山庄的庄主错身而过。 两人同时转过身子。 幽灵山庄庄主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自我执掌幽灵山庄以来,正邪两道,共有七七四十九位高手落入我的手中,我夺走了他们的一切。真炁、元精、精血包括他们的武学,所以我这一身功力,足可以称得上震古烁今。 直到十年前,我再没有吸收过任何一位高手的功力。而我每一天都受着不同噩梦的折磨,时而清醒,时而疯狂。五年前我将自己关入青冥洞。受着人世间最惨烈的折磨,才能通过痛苦的刺激来保持清醒。 终于,经过五年无间地狱般的苦楚,我将折磨自己的噩梦一一除去。方成就现在的我。 你是不幸的,如果是五年前,我接不住你刚才那样的一刀。但现在是五年后。接下来这一拳,算下来足有两千年的功力,不知道你能挡得住吗?” 庄主句句如山,有沉重的压力落向沈墨的心头。 可是沈墨没有任何受挫的情绪滋生。 他轻轻地回了一句,“知道什么是大而无当,往而不返吗?” 幽灵山庄的庄主并非不读书的人,当然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是大话连篇没有边际,一说下去就回不到原来的话题上。 而此时此刻,却表明了沈墨对他的态度。意思是他功力虽强,却不能收放自如,并没有实际的用处。 虽然这是沈墨战略上的藐视,但确实切中要害。 可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能放不能收也足够了。 言语上不能动摇沈墨,那就无需多言。他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念头,刹那间好似整座山顶的风雨迷雾都被他攥紧在手中,一拳轰出。 沈墨泰然自若,好似也化身入风雨迷雾。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炁足。 在山崩海啸的拳罡中,沈墨不住往后倒飞,跌身落入后山的悬崖,下方有黑暗潮水奔腾,邪气森森。 可是他如随风落叶,那跌宕起伏的绝世拳罡,也成了气流般,让他在山崖旁的虚空中上下飞舞。 幽灵山庄庄主知道这是沈墨以如此奇妙的方式卸去了他的拳罡。 对别人而言,幽灵山庄庄主的拳罡是惊涛骇浪,淹没一切。可沈墨以天子望气术察知气机流转,便能随波逐流,虽是一叶扁舟,在其中却也如履平地,不用担心舟毁人亡。 其实相比大自然天灾的变幻莫测,幽灵山庄庄主的拳罡是要有迹可循得多。 沈墨在山崖附近上下翻飞,好似一只神秘幽邃的蝴蝶,翩翩飞舞,充满秘不可测的魔力。 对方自然不能任由沈墨如此挑衅,脚一踩地,登时留下巨大的凹坑,地动山摇。而人已经随着反震之力,从天而降对着沈墨再度轰出一拳。 沈墨面对这无可抵挡的绝世大力,整个人在拳罡气流中,猛地一闪,再出现时,人已经贴在山崖的峭壁上。 幽灵山庄庄主却从天而降,因为力量太过庞大,难以扭转下坠之势。眼看要跌入下方的黑暗潮水中。 他再度拍出一掌,下方的无边黑暗中出现一个深深的凹陷,而借着这一掌的反击之力,他再度跃向沈墨。 血肉之躯做的拳头,轻轻一轰,大片山石滚落。 连串的气爆声,覆盖山崖。烟尘弥漫,迷雾翻滚,细雨卷飞。 即使有试图靠近的观战者,也被交手的余波震慑,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沈墨却在这惊天神拳下,不停变幻位置。 天子望气术全力施展,沈墨的身法来到一个极限,他每一个步伐,都显得奇诡无比,偏偏变化之绝,之妙,又超乎任何人想象。 沈墨的天子望气术在这种生死危机刺激下,全力运转,并激发他自身的潜能。 可以说,沈墨每一步都好似在走钢丝,稍微行错一步,就会迎接对方重重无尽的拳罡。 而幽灵山庄庄主此身从未遇过沈墨这样的对手,明明跟他在功力上有难以逾越的差距,却能提前勘破他的拳势变化,将这场生死决斗,变成一场惊险刺激的游戏。 或者说是一场暂时看不到终点的追逐。 直到他气力不继,或者沈墨绷紧的精神放松时,才会迎来这场追逐的结局。 幽灵山庄的庄主在不停催发拳罡时,依旧真炁不乱,清越如金石的声音发出,“如果你只把这场决斗看成游戏,那我可没有耐心陪你玩耍下去。等你能正面击败我时,再来找我。” 漫天拳罡消失,幽灵山庄的庄主已经离去。 沈墨从山崖退回到酒肆中。 红姑见沈墨回来,叹息一声:“看来今天你是没法带我离开,但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沈墨微笑:“小师娘,今天还未过去呢。” 他说完话,开始闭眼。 之前交手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荡。 第30章 决斗继续 刚才在战斗中,电光石火间,沈墨虽然能用天子望气术“看到”许多东西,可是要在对方强绝的压力下,将这些看到的东西转化为攻击对方的想法,实是不可能。 但经过这番试探之后,沈墨对幽灵山庄庄主已经认识足够,只需一些时间,他就能想出击败对方的办法。 当然,只是击败。 对方的功力实在是太浑厚了,出手时有破绽,如果一心防御,沈墨很难破掉对方的防御。 因此对方要是当缩头乌龟,沈墨其实也没办法。 好在对方一旦出手,功力的运转时必有破绽。 其实也不算是破绽。 准确来说,对方已经通过一种特定的秘法,将出手间真炁运行的破绽完全用强横的功力掩饰住。 但只是掩盖。 沈墨看得出来,对方下一步的修行就是要将功力和自身完全融为一体。同时沈墨意识到对方所融合鬼神的能力,那就是吞噬。 通过吞噬对手的一切,来壮大自身。 但吸收四十九个高手之后,这种壮大已经来到对方掌控的极限,所以对方忍住继续吞噬高手的念头,通过某种极端修炼方式,来掌控吞噬所得的功力。 他的目标达成了一半。 如果只是防御,对方的功力已经能不经由自身念头,自然护主,才能挡住柴刀。 可是一旦出手,真炁的运行就有了难以弥合的破绽。只是对方以秘法掩盖住。 但这种掩盖其实是让真炁运行速度变得极快,生出更可怕的爆发力来掩盖的。表面上来看,没有间隙。 实则这间隙仍是存在。 只是这间隙不能以正常人的反应来把握住。 可沈墨却知道,既然是秘法,那就有规律可寻。 对方虽然在真炁运行时会同时催动秘法,但这种同时并不意味着真正的同时。 通过回忆一幕幕交手的场景。 幽灵山庄庄主挥出的一拳又一拳变得极为缓慢起来。 沈墨终于找到那个间隙。 他没有欣喜,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沈墨继续回忆,在脑海里不停演算,直到确凿无疑,才从容不迫地睁开眼,对着红姑轻轻一笑:“我再去会会他。” 红姑见沈墨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要再度去挑战幽灵庄主,“当真有把握了?” 沈墨:“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再回来找你而已。” 红姑一想也是,忍不住一笑:“我看他倒是成了你练功的木人桩。” 沈墨摇头:“和这位幽灵庄主交手,我的收获其实不大。他只是单纯的强而已。” 幽灵庄主的强大在于其吸收四十九个高手之后的恐怖功力。 沈墨自然看不上这样的功力,除非获得那种吞噬的能力。但他很清楚,即使让幽灵山庄落败,要杀对方也是不可能的。 那一身恐怖的功力,就是世间最厉害的护甲。 而且以对方用极端修行方式来阻止自身失控的经历来看,对方意志极强,即使用精神攻击之类的神通,也难以奏效。 沈墨再次离开酒肆,去往幽灵山庄。 … … 幽灵山庄的大厅。 一众庄客齐齐朝拜庄主。 “诸位请起。” “谢庄主。” 幽灵庄主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庄客,淡淡开口:“过去五年,本庄主因为闭死关,被人冒名顶替,好在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现在出关,乃是找诸位商议一件事。” 庄客们窃窃私语。 “我早就觉得之前那个家伙不对劲,果然是假的。” “庄主英明神武,可不像那个家伙鬼鬼祟祟。” “说到底还是我们对庄主太过敬重,即使察觉异常,也不敢质疑。” “不错,我也是如此。” “俺也一样。” 瞬息间,大家都找到认错庄主的理由了。 要不是庄主天人一般,让他们不敢直视,怎么会错认庄主? 但也不能怪庄主,可也不能怪他们,只能怪人心叵测,那家伙居然真有泼天胆量假冒。 这时候庄主的女儿出现,她其实是幽灵庄主的义女,据说是幽灵庄主的故人之后,唤作云姑。 酒肆的老板娘叫红姑,所以大家怀疑老板娘是幽灵庄主的情人也不是无的放矢。 否则干嘛给义女取个“云姑”的名字。 夕阳红云,乃是幽灵山庄每到黄昏时的绝美奇景。 云姑:“大家安静一下。” 于是下方的窃窃私语平息下来。 幽灵庄主:“其实幽灵山庄本叫护龙山庄,我乃是当今陛下的皇叔九幽神侯……” 他把幽灵山庄的来历和建立的目标和庄客们说了一遍。 其实这里面有神侯的铁杆心腹,早已知晓内情。 “接下来,万劫谷将会沦为魔土,所以我决定带诸位离开万劫谷,重新建护龙山庄。入我护龙山庄,前尘种种,皆是过往不究。但以后,大家得随我报效朝廷。如果大家有不同意的,那么护龙山庄也不会再对你进行庇护……” “好了,我义父说完,谁赞成,谁反对?”云姑看向众人。 “我赞成。” “我也赞成!” 一个个九幽神侯的心腹跳出来大表忠心。 其他人自然不敢反驳,只好随波逐流答应下来。 一想到今后还能出去,他们多少有些安慰,外面总比在万劫谷的日子好过。 接着云姑拍拍手掌,就有人抬出一个个黄金和玉石打造的盒子。 他们都知道在幽灵山庄黄金和玉石是硬通货,能用来向山庄换各种秘术功法,以及酒食,却不知山庄要这么多黄金玉石干什么。 有些邪魔外道,在外界留有宝藏,也通过告知宝藏位置的方式,来向山庄换取各种所需的事物。 这些年来,幽灵山庄积蓄的黄金玉石,实是难以计数。 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有心的庄客见到这些黄金玉石盒子,心里一突,这么多财富拿出来,难不成神侯打算出去之后造反? 可为什么要弄成盒子? 云姑开口,解释疑惑,“这些盒子里,皆有幽灵山庄多年来收集的九幽魔气,经过黄金镇压,玉石净化,只要炼化,就能增长功力,不逊色灵丹妙药。大家既然答应跟随我义父,这些便是给大家的赏赐。” 老酒鬼心里一惊,这怕不是赏赐,而是控制大家的毒药。 他只想出去,然后找个机会跟妻儿团聚,此刻不禁心乱如麻。 此刻黄昏已至,夕阳红云出现,照出幽灵山庄的大门。 有遥远的声音,居然侵入大门,送到幽灵山庄的大堂里。 “庄主,咱们的决斗,可以继续了。” 第31章 神侯之败(第4更) 沈墨的声音传进幽灵山庄。 云姑有些不满,“义父,这人好不赖皮,明明不敢跟你正面交手,却又不消停,今日还没过去,他就又来纠缠了。” 神侯稳坐在大堂的宝座上,摆手阻止云姑继续说下去,“他这样的人,必定不会做无用功,看来这一次他当真找到如何击败我的办法。” 他神目扫过大堂众人,淡淡道:“不怕死的话,就留在大堂。” 话音未落,众人如鸟兽散。 云姑稍作迟疑,没有离开,但选择去了一个角落里。 … … 夕阳红云出现,万劫谷经久不绝的迷雾消散。 沈墨再次看到幽灵山庄的大门,跟之前见到的门并不一样。夕阳照耀下,幽冥山庄的大门好似染出血色,看门老人的脸也红彤彤的。 沈墨走过他的身旁,忽然问了一句,“另一扇门通往何处?” 看门老人:“门后不是去的地方,而是来的地方。” 沈墨若有所思,眼前的大门缓缓打开。 “进来吧。”神侯的声音传出来。 沈墨一步步走了进去。 迷雾散去的幽灵山庄,在夕阳下格外动人,但是随着沈墨一步步走过,雪花飘落,所过之处原本的幽艳凄迷,顿时变作冰天雪地。 庄内的闲杂人等早已散开。 现今幽灵山庄成了一片安静的战场。 沈墨一开始是想不到自己会如此直接的杀入幽灵山庄,但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差。 他在培养无敌的道心,这样的过程,对他有帮助。 伴随雪飘人间的侵入,幽灵山庄也逐渐打上沈墨的印记。 他好似融入这个神秘的山庄。 直到要走进大堂时,一股若有实质的杀气出现,风停雪停。 沈墨停留在大堂门口,再次看向神侯,这一次对方犹如茫茫天地般难以测度,让沈墨不禁生出己身渺小的感慨。 “你这么快就发现我出手时必然会存在的间隙了,比我预计得要早。”神侯无情冷酷的话语,犹如无形的杀招,揭穿沈墨的底牌,让沈墨难以招架。 可是面对底牌被揭露的局面,沈墨并没有意外,他微微笑道:“庄主能猜到,着实没有令我失望。” 一个是我早料到你发现我的破绽。 一个是我早料到你已经料到我发现你的破绽。 神侯:“希望你的话,不要似星汉无极。” 星汉无极指的是没有边际。 神侯意指沈墨说了不着边际的大话。 沈墨平静淡然:“庄主错了,我不说大话。何况你知不知道,那破绽总是存在的。” 神侯:“若我不出手呢?” 沈墨:“所以在下会逼庄主出手的。” 两人的言语,其实已经在出招。 话到了尽头,但招没有到尽头。沈墨背后的冰天雪地消失,好似带走幽灵山庄的生机,化入霜月。 杀神一刀斩,雪飘人间。 无可抵挡的惊世一斩出现。 沈墨从走进大门开始的蓄力,到此刻终于在这雪飘人间的惊世一斩中爆发出来。 神侯面对这惊世一斩,不闪不避,不惊不惧。 他双掌向下一层,无形的气罩升起。 沈墨蓄力已久的杀神一刀斩,落在气罩上,犹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姑在一旁看到,不禁惊叹义父的盖世神功。 可是接下来她的惊叹立即止住。 因为沈墨又挥起霜月,这次一挥,看似平平无奇,可是以沈墨为中心,数十丈范围内的气流随之而动。 整座大堂都好似跟着动起来。 这一刀,仿佛有将天地都引入其中的气势。 三刀御天流第一刀天引! 轰隆! 一刀而下,如天威降世,割裂空间。 云姑甚至能看到大堂的虚空出现一道深刻的刀痕。 更是快得不可思议,犹如白虹贯日,流星坠地。 云姑只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神侯的气罩再次出现,无形有质的气罩,在天引一刀下,居然出现空间扭曲之感,能清楚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凹陷出现。 可始终没有斩破气罩。 沈墨又挥出了第二刀——天象。 几乎在天引落下时,天象同时发出,这一刀凝练到了极点,可怖到了极点,刹那间已经顺着天引斩出的凹陷斩下去。 气罩的承受力,终于到了临界点,轰然破碎。 “阴五雷!”神侯终于露出一分惊讶。 原来沈墨天子望气术察知气机下,以雪飘人间的森寒杀意藏匿了一道阴五雷进去,侵蚀气罩。又立刻不停地连斩两刀。 里应外合的情况下。 气罩终于破碎。 因为一切来得太快,根本不给神侯反应的机会。 他想不到自己绝强的罡气,也能被沈墨以如此独特的方式破去。 无暇细思。 沈墨拔出天罪。 有了天引和天象的蓄势。 这一剑天罪一出,威力发挥到极致。天罪的剑气,令整座幽灵山庄都战栗起来,一瞬之间,仿佛有尸山血海,无可比拟的恐怖降临。 “这一剑,只有三十二年的真炁,庄主能挡住吗?” 三十二年对两千年,谁更长久? 如果是此前,神侯没有丝毫犹豫,一定会答出两千年。 可是面对沈墨凝聚三十二年真炁的天罪剑气,他竟然觉得自己吸收而来的两千年功力竟有所不如。 那不是量上的不如。 而是其中的勃勃生机,万物竞发,让他产生出自惭形秽之念。 神侯很清楚,他不得不出手拦阻这一剑了。 他能不动声色地接下雪飘人间,也能举重若轻地挡住天引,即使天象落下破碎气罩,也不过露出一丝惊讶。 但沈墨一招一招的蓄力,使出天罪时。 他难以坐住了。 这种一山还比一山高的刀势,让他怀疑沈墨还有更厉害的招数。 他不得不出手反击。 神侯一掌拍出,好似要将整个天地翻转,颠倒时空。 天罪的剑气眼看就要被这颠倒乾坤的一掌拦下,可是在刹那间,天罪剑气分化成无数细微的剑气,曲直如意。 好似针扎一般,以各种各样的角度绕过这一掌,又或者刺进掌风携带的罡气中。 有不少牛毛细针般的剑气抵达神侯身前。 如万针齐发般,势必要扎进神侯的身体。 神侯又是一掌爆发,如挥木屑,所有的剑气登即溃散。 可是神侯没有丝毫得色。 因为一把柴刀不知何时混入牛毛细针的剑气中。 它是如何隐藏住的? 柴刀落下,正好是神侯掌力再次爆发的瞬息间,也正是他真炁运转的间隙。 他明明看到沈墨正全力施展天罪,根本没有余力挥出柴刀。 可是柴刀就隐藏在这些牛毛细针般的剑气里。 明明一眼就可以瞧见。 他为什么忽略了? 柴刀如实落下,在神侯胸口轻轻划开一条口子。 淡淡的伤口浮现。 同时,神侯的功力再次爆发,震飞柴刀。沈墨手持柴刀的身影出现,往后倒飞,直到退到大堂门口,方才止步。 同时背后生出惊天爆响。 因为他将神侯的反震之力尽数往身后卸去。 神侯没有止血,因为他知晓这血止不住的。但幽灵山庄积蓄深厚,并非找不出天香断续胶。 但此刻不是用药的时候,神侯很清楚自己败了, “你用了巫族的异术,李代桃僵。你怎么学会的。” 沈墨微微一笑,他根本没有学会,但他收服巫族之后,将巫族压箱底的神符要了不少在身上。 李代桃僵的神符不过是其中一张。 巫鹤自己都舍不得使用。 但沈墨无所谓。 好东西就是拿来用的,无所谓值不值,只要使用出来就一定有价值,哪怕只是听个响。 神侯以为沈墨会用自身武学来战胜他,却想不到沈墨用出了巫族的异术。 可他能说沈墨不讲武德吗? 胜即是胜,败即是败。 沈墨没有回答,只是负手静静看着神侯。 “我又何必问你如何学会的,你确实赢了。”神侯终归拿得起放得下。 “那么阿鼻道三刀何在?” “你既然修成了天子望气术,那么就能在万劫谷学到阿鼻道三刀,因为……” 神侯稍稍迟疑,随即轻轻说了一句,“不识此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那是沈墨抄过的诗,他用它做答案,还给了沈墨。 第32章 修炼阿鼻道三刀(第5更求订阅) “不识此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沉墨隐隐有所悟。 难道万劫谷的山川地理以及其气脉走势,便是阿鼻道三刀的修炼法诀? 或者说阿鼻道三刀正是从万劫谷的山川地理走势中参悟出来的。 沉墨恍然有悟。 “多谢庄主。” 沉墨转身离开,打败了神侯是一回事,但他们之间仍有高下之分。沉墨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再呆在这里,简直是自讨没趣。 而且他也需要去验证猜想,万一神侯湖弄他,还能趁着神侯伤口没有愈合时,再去“问问”。 神侯既然是当今皇叔,幽灵山庄多半是有天香断续胶的。即使没有,去水月庵讨要也不难。 何况他费尽心机,才稍胜了一招,再来一次,可未必成功,所以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 … … “义父,就这么让他走了?”云姑有些愤愤,她认为沉墨使诈。 神侯却不以胜败萦怀,心想:“输他半招也不是坏事,让陛下知晓我也不是真正无敌,如此我离开万劫谷,回神都再建护龙山庄,多少能打消他一些猜疑。” 他澹然道:“云儿,输了就是输了。你不要以为他耍诈什么的,那是他的本事。你要记住一时的胜负算得了什么?只要你的心没有败,那就不算失败,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云姑不禁一怔,“义父教训的是。” 神侯:“这不是教训,只是我一点心得。你听得进去自然是好事,听不进去,那也是你有主见。为父不会对你的道路有太多干涉。有自己的道路,才有无限的可能。” 云姑:“女儿只想跟随义父的脚步。” 神侯不置可否一笑,负手看向即将落幕的夕阳。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正如夕阳。可是他的雄心壮志,却刚刚要展开。 神侯挥了挥衣袖,想要揽住一襟晚照融入自身的豪情中。 却不免咳嗽起来。 因为扯动了伤口。 “该死的柴刀!”神侯的脸变了颜色,他赶紧去山庄的密室去取天香断续胶。 好在他藏得极为隐秘,否则都未必还留得住。 神侯找到伤药,极为珍惜地抹了一点在伤口上,然后运功逼出铁锈,其实柴刀的铁锈是一种诅咒,不用天香断续胶,就没法化解这诅咒。 … … 沉墨居然胜了神侯半招,这件事让庄客们既意外,也不意外,因为邪君确实做到太多不可思议的事。 老酒鬼趁机熘了出去,去了酒肆。 其余庄客倒是没有如老酒鬼这样去酒肆,仍是选择继续留在山庄。他们本来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的邪魔外道,出去之后,身为护龙山庄的成员,等于洗白,即使受护龙山庄约束,也远比呆在万劫谷要好。 至于投靠邪君?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门路。 他们可不想老酒鬼,在沉墨来万劫谷时,跟他有过交集。 世上许多事能不能做,关键就在于门路。 无亲无故投靠过去,人家凭什么相信你? 庄客里面就没有笨蛋,稍微不精明的活不到现在。 只是邪君的传奇,依旧让他们充满惊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居然一步步打破人们对他的认知。 各方势力的密探、暗子等等进入万劫谷调查,自然知道了沉墨和神侯的大战。 神侯作为皇室的一张底牌随之曝光。 其实以神侯的身份,封王并不过分,可是封为神侯,虽然带了一个神字,到底还是侯,爵位在皇室不算高,更说明神侯跟皇帝血脉较为疏远,如此一来即使神侯有野心, 皇室也能压制。 而沉墨能胜过神侯半招,着实让江湖中各大势力意外。 因为神都大战的始末,这些大势力是知晓的,邪君根本没有如传闻那样重伤武湟,江城一战,也是吃了软饭,靠着铁肩神尼才惊走阎罗殿主,那一战阎罗殿主根本没拿出真正的底牌来。 算下来,邪君拿得出手的硬仗还得是力战霜月武藏和前任拜火教主,以及近来万劫谷巫族圣坛一战击退霸王枪和万里狂沙联手,以及击杀诡异复生的非想圣僧。 这些都是普通炼神级别。 深知根底的人,依旧没有把邪君当成世间顶层的战力。 可是神侯都败在邪君手中,即使这些大势力,也不得不正视邪君可怕的影响力。 好似自邪君重出江湖以来,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输过。 而且打的都是硬仗。 跟阎罗殿主和神侯的两次大战,可以说是绝对的硬仗。 邪君居然没吃亏,还击败了神侯。 神侯何须人也? 虽然名声不显于世,可是坐镇万劫谷,uu看书身为皇室的一大底牌,令当今天子都要忌惮,不得不刻意打压,不肯给予更高爵位的强者,论实力绝非区区霜月武藏之流可比。 可以说,邪君重出江湖之后,不但风云再起,更是一路不败。 有真正无敌当世的势头。 有好事者因为邪君出身崂山,崂山又在中土之东,距离东海不远。那东海乃是日出之地,沉墨扬威神都就是从斩杀扶桑第一高手霜月武藏开始。 扶桑就在东海。 于是有好事者称邪君为“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简而言之,邪君沉墨又号“东方不败”。 假以时日,随着邪君不败金身愈发坚固,这东方不败的名号怕是要坐实,甚至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 … … 沉墨自然不知外界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议论,若是听到东方不败的外号,肯定想把取外号的人好好安排一下。 现在他出现在万劫谷的上空,全力施展天子望气术,观察万劫谷的山川走势,于是山川气脉,在天子望气术观察下,犹如行功路线一般。他甚至在万劫谷的劫海,也就是气海之处,感受到了铁肩神尼想要他帮忙采摘的死人香的气息。 不过那气海,甚是诡异,依稀可见鬼影重重。 沉墨打算先修炼阿鼻道三刀,之后再去采摘死人香。 万劫谷山川气脉,一一浮现在沉墨心中。 一门霸道可怖的刀法在沉墨的道心明镜里开始演练起来。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33章 你恶我更恶(求月票) 沈墨精神沉浸在对阿鼻道三刀的感悟中。 阿鼻道是传说中六道轮回里最具邪恶的轮回,阿鼻道三刀以此为名,自是无比的邪恶。 沈墨一开始参悟,体内魔性就不可遏制的增长。过往的种种杀戮,皆成了心中邪恶滋长的资粮。 而且这股邪恶魔性,连黑莲都不能转化。 阿鼻道三刀的修炼,实是将沈墨本性最恶的一面揭开,并非寻常心魔。来自对崂山的仇恨,对幽冥教的仇恨以及过去那些跟自己有过节的种种人事产生的仇恨,都开始融入阿鼻道三刀的邪恶魔性中。 不知何时,柴刀被沈墨握在手中,原本在他手中与血肉相连,仿佛轻若无物的柴刀,此刻竟变得漆黑沉重起来。 只猩红的铁锈依旧存在,点缀在柴刀漆黑的刀身上,如此一来,反而令柴刀变得更加邪恶恐怖。 菩提心禅功自然发动,照见自身,抵御邪魔魔性对自身的侵入。 于是沈墨的面庞出现了邪异恐怖的景象。 他左半边脸露出邪恶诡异的笑容,右半边脸却平静如佛。 随着阿鼻道三刀的感悟加深,沈墨左半边脸也变得漆黑如墨,而万劫谷中的迷雾以及泥土里的邪魔之气,纷纷向柴刀涌去。 外界看来,好似天地间至邪之气纷纷凝聚向柴刀的刀尖。 任何人此刻望柴刀一眼,都会有置身刀山的恐怖之感。 而沈墨在这种邪异的力量影响下,并没有失控,而是心中再生不出人的情感,他好似也成了阿鼻道三刀的化身。 身是刀,心也是刀。 同时沈墨清晰知晓,阿鼻道三刀是毫无保留的攻伐杀招,此刀一出,既不给敌人留余地,也不会给自己留余地。 所以刀即是道,道即是刀,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完全摒弃人的情感,才能发挥这一刀真正的威力。 欲练此刀,先杀自我。 沈墨道心中生出刀光,试图斩杀自我,彻底与阿鼻道三刀融合。 但黑衣沈墨出现,在刀光斩杀过来时,伸出手握住刀光,猩红的鲜血从黑衣沈墨的手中流出,侵染漆黑沉重的柴刀。 血是虚幻,柴刀也是虚幻。 可一种恐怖的破败毁灭之意自柴刀散发出来。 黑衣沈墨在这股毁灭之意下,没有丝毫畏惧,淡淡开口:“你恶我更恶。” 只见黑衣沈墨气息变得无比阴暗邪恶,更有阿鼻地狱道的法意充斥自身,自阿鼻道三刀发出的破败毁灭之意,好似更浅的墨水遇上颜色更深的墨水。 这已经不是侵入,而是被迫融入。 黑衣沈墨的邪恶之性,比阿鼻道三刀还要黑暗恐怖。 虚幻的柴刀渐渐消失,而黑衣沈墨的眉心出现淡淡的血痕,隐隐然有邪恶至极的怪鸟之声作响。 沈墨缓缓睁开眼。 修行阿鼻道三刀果然艰险。 不过这门至邪的刀法,居然激活了他血脉最深处的魔性。而这股来自血脉的魔性,居然比阿鼻道三刀的魔性还有浓烈。 沈墨知晓,这股魔性来自祸鸟。 祸鸟到底是什么来头,论魔性甚至还能压制住阿鼻道三刀。 虽然有黑衣沈墨吞噬掉阿鼻道三刀的魔性,但黑衣沈墨本就是沈墨自身,从某种意义而言,沈墨已经入魔很深了。 不过只要他修行完整的五雷正法,就能暂时延阻这股来自血脉最深处的魔性爆发,杜绝失控的可能。 但治标不治本。 沈墨很清楚,唯有完全接纳魔性,将自身的神性、人性和魔性再无任何区分时,他才不会因为魔性爆发而失控。 虽然神性、魔性、人性皆出自本我,可以说本是一家,但如何整合到一起,依旧需要很艰难的修行,才能找到办法。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比如一炁化三清这类绝不逊色如来神掌,甚至犹有过之的至高无上的绝学。 如此一来,一身三化。 斩出人三大化身,各司其职,自然不会受魔性失控之苦。因为黑衣沈墨在一身三化之下,能成为相对独立的个体。 或者说是披个入魔的马甲! 以后黑衣沈墨干的坏事,就不能算在邪君沈墨身上。 作恶的是他,又不是我! 沈墨笑了笑,随即收拾心情。无论如何,阿鼻道三刀他算是练成,不过这门刀法和正常意义的神通绝学不一样。它的提升不是通过修炼而提升。 因为阿鼻道三刀已经有了灵性,它会在不断的杀戮中,自然而然地进化,就像打游戏杀怪,不停增加熟练度一样。 可是这种进化,也会让阿鼻道三刀愈发邪性,甚至超过沈墨本身的恶性,到时候黑衣沈墨反而会被阿鼻道三刀取代。 所以这刀法需要谨慎使用。 沈墨从阿鼻道三刀中,也看出一件事。 越是可怕的神通绝学,来自创始人的烙印就越深,所以各派的道统传承真就是有利无害吗? 沈墨早就对此有所怀疑。 他隐隐悟到一个重要的事情。 为何修炼者要说身死道消,才算真正的死亡? 道可以理解成某种行事准则,但也可以理解为修行之道。 即使逝去,只要自身修行之道存在,就还有回归的那一天。 身死不算死,道灭才算亡。 身死魂活,魂死道生! 沈墨把握住某个关键,他在修行路上,眼前无比迷茫的黑暗中,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 自身之道成,然后合于天地宇宙中亘古不灭的大道中,是否道就不会消亡了? 合道! 先是自身之道成,再合于天地间不灭之道,就能与天地长存? 沈墨好似在修行的黑夜里,劈开一丝夜幕,看见前路的光明。 他意识到各派祖师,其实也到了魂死的地步,道统是火种,如果有一天火种点燃,那么他们逝去的魂魄就会同他们自身所创之道一起再生。 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魂死道生。 反过来而言,灭了他们的道统,就等于断绝他们回归的希望? 但各派祖师皆是修道奇才,不可能不防备这一点。 沈墨想到了赵无极,他死几次之后,就会有恐怖的东西出来,难道就是崆峒祖师的降临? 更确切的说,以恐怖的邪魔方式重临世间? 沈墨对这个世界的修行之道理解得愈发深刻,他要感谢长青子在他炼神之前,不跟他透露炼神的具体之事。 因为长青子不想让他对炼神及往后的修行见解,成为沈墨的知见障。 就让沈墨茫茫无知地闯进去,才能不断去接触修行的真相,找到真正正确的长生道路。 正如小马过河,别人怎么说,都不如自己去经历。 虽然前路充满艰险,还有各种意外,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可是这又如何? 修行本就是如此,令人绝望、恐怖、孤独。 不经磨难,不成如来! 民间神话里的天帝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才能得享天帝道果,受那无极大道。 所以长青子肯定是这样想的:“去痛苦吧,去感受痛苦吧,去经历痛苦吧……” 沈墨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 修行其实是他的乐趣。 为了想要达成的结果而去做出努力,其实并不会真正的感到痛苦。 “老头子,你不明白我,修行对我而言,其实是一场认真的消遣!” 第34章 玄皇陵寝 ,从崂山弃徒开始 沉墨修持阿鼻地狱道,立即去往死人香气息出现的那个诡异之地。 他有很深的预感,万劫谷地底下的魔气已经到爆发的边缘。后面再去,恐怕麻烦不小。 沉墨顺着气息,来到一座形似真龙的漆黑山脉,气势迫人,黑雾翻滚,似有不知名的阴魂鬼物隐藏,给人以极大的危险感觉。 他在山脉前止步,前面“龙首”的位置长着怪异的坟草,散发出奇异至极的香味,应该便是死人香无疑了。 不过沉墨没有立即过去采摘,同时他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物。 “见过庄主。”沉墨没想到神侯居然也来了这个地方,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神侯对沉墨的出现,似乎有些意外,但意外的不是沉墨找到这里,他开口道:“阿鼻道三刀这么快就被邪君参悟了,你有此悟性,修炼到如今的境界,确实不是运气。” 神侯心中的讶异其实比表面上要多上许多,因为阿鼻道三刀乃是至邪的刀法,上一代柴刀主人,去了天竺佛国的烂陀寺中,凭借佛音熏陶,以古寺诵经声压制魔性,三年有余,方才修成阿鼻道三刀。 沉墨到底凭什么,压制住了阿鼻道三刀的魔性,这么快将刀法掌握? 不过他虽然告知了沉墨阿鼻道三刀的下落,自己却不敢去尝试,因为这是一门斩杀自我的魔刀。 每用一次阿鼻道三刀,自我就会被魔刀的魔性斩杀一分。直到最后,自我意识被魔刀彻底斩灭,陷入疯狂、失控的结局。 是以每一代修成阿鼻道三刀的人,最终都会在不停使用阿鼻道三刀的过程中,湮灭自我,无一例外。 而且修持阿鼻道三刀须得有柴刀作为媒介,否则一开始修炼,就会出现难以抵御的凶险。 沉墨对神侯心中的讶异是明白的,否则对方不会那么痛快地告知沉墨阿鼻道三刀的下落。 只可惜,沉墨并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能驾驭阿鼻道三刀,并非运气,而是开挂。既有魂死道生的经历,又有黑莲共生,更有得悉五雷正法的奥妙,还有种种深奥的禅意,以及血脉深处的恶性对阿鼻道三刀魔性的压制,做到了以恶制恶。 种种有利条件合在一起,让沉墨能做到驾驭魔刀,暂时不用担心来自阿鼻道三刀的反噬。 这也是沉墨敢修持阿鼻道三刀的底气。 如果神侯有心寻他晦气,沉墨不介意让神侯试试他新成的阿鼻道三刀。 他微笑地转移话题:“庄主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神侯知晓沉墨已经掌握阿鼻道三刀,心中对他的敌意大减,“邪君不知这个地方的来历吗?” 沉墨:“形似真龙,暗藏杀机,这似乎是一座帝坟?” 神侯:“不错,万劫谷本身就是一个古帝的坟墓,但不是咱们中土的古帝,乃是远古时代一位号称玄皇的帝王,万劫谷正是他曾经统治的国度,后来他于虚空中开辟此境,将万劫谷搬了进来,而眼前的山脉,正是玄皇的陵寝所在。” 沉墨:“虚空中开辟此境?玄皇是何等境界?与魔佛相比如何?” 神侯:“那是远古时代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玄皇肯定也借助了什么宝物才能开辟此境,绝非凭自身的实力做到。至于魔佛,乃是中古时代公认的第一人,最后是被中古诸多炼神及以上的存在围攻致死,你说魔佛有多厉害?大概等于我们这些顶尖人物和魔界四圣加一起,才有可能与之匹敌。” 沉墨:“魔佛的实力为何能到这样可怕的程度?” 他见神侯乐意回答,自然不耻下问。毕竟手下败将嘛! 神侯:“邪君看来没有得到崂山或者幽冥教的传承, 这些事居然不清楚。不过你迟早会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 魔佛论境界,未必超出我们很多,但他逆练了如来神掌,战力之强,近古以来,恐怕只有迈入天人之境的太和道人能与之匹敌。 何况他还悟出一门极为可怕的神通,如果由两人施展,则叫做‘摩诃无量’,若是一人施展便唤作‘十方俱灭’,威力惊天动地,不过这门神通一旦施展出来,可以说是玉石俱焚,不分敌我。 《剑来》 魔佛也是修行了金刚不坏神功之后,才使用过两次。 加上他麾下有八部魔众,纵横无敌,当时集合了中土最顶尖的力量以及种种算计,才将魔佛除去,化解了那场滔天魔劫。” 沉墨:“多谢庄主解惑,我来此是为了玄皇帝坟上的死人香。” 他心想小雷音寺看来也是在魔佛借助什么宝物开辟的秘境空间。 神侯:“邪君取死人香最好不要超过三株,否则会沾上来自玄皇帝坟的可怕诅咒。” 沉墨:“多谢庄主提醒,只是无功不受禄,庄主如此示好在下,uu看书不知有什么打算?” 神侯微笑:“外面的人都知晓我在你手上败了一招,你说咱们私下里合作,他们能想到吗?” 沉墨:“……” 他没想到神侯如此豁达大度,前不久两人还大战两场,如今居然私下里合作起来,就是他自己都想不到! 不过沉墨也由此看出神侯的野心极大,恐怕对皇室不忠。 但关他屁事! “在下曾经建立了一个青龙会,只是当初玩笑之作,鱼龙混杂,准备重新整顿一番,庄主若是不介意,可以参上一股。”沉墨觉得拉拢神侯,确实有好处。至少双方可以共享一些资源和信息。 即使神侯暗中算计,倒也没什么,小心防备即可。 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要不去争霸天下,自然是各方拉拢的对象。神侯野心越大,越不会轻易和他翻脸。 神侯微笑:“那这件事咱们出万劫谷之后,再私下派人接触。不过咱们之间,也不必发誓约束。” “如此甚好。”沉墨点头。 他准备回神都时,提醒苏子默,神侯很有野心,不过他可以帮忙稍作制衡,然后再对神侯稍微透露皇室对他的戒备。 如此一来,双方都得送出一些好处给他。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只要不过界,把握好其中尺度和分寸,即使两边都知晓,仍旧得敬着沉墨。 其实对于神侯和皇帝之间,也确实需要一个帮助平衡关系的。沉墨显然是合适的人选。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35章 再入神都,风云又起 神侯还提醒沈墨用玉盒装死人香,沈墨自然照做。他只取了三株死人香,不仅仅是因为神侯的提醒,因为沈墨记得摩诃寺原本也是只有三株死人香。 沈墨记得这个数,自然不欲多事。 不怕麻烦,不代表要自找麻烦。 神侯见沈墨采摘死人香之后,“我进这帝坟寻一样东西,邪君有兴趣就跟我进去,没兴趣,咱们在外界再会。” 他一步踏入深沉的黑雾中。 沈墨没有选择进去。 显然神侯对帝坟了解很深,沈墨贸然进去,指不定就被神侯暗算了。天子望气术也不是万能,这种莫名凶险的环境,沈墨不是必要和有足够的了解,绝不会轻易尝试进入。 他深深看了一眼,随即转身。 身后的黑雾有阴魂影子涌出,试图抓住沈墨。 但沈墨按住柴刀,登时有尸山血海的气息散发,那阴魂影子便被吓退。 沈墨径自回到酒肆,跟红姑说了自己修炼成阿鼻道三刀和遭遇神侯的事。 红姑:“你说那地方我好像小时候听父亲提过,万劫谷中确实有一座神秘的帝坟,不过我没去过。好像我的曾祖父晚年发疯,进入了那里,后来有族人误入你说的帝坟附近,隐隐看见了我曾祖父的身影,他……身上长出猩红的长毛,很是可怕……” 聋哑跑堂希夷也在旁边比划。 红姑:“希夷说中土各派也有前辈高人晚年进入过那里,说进入里面之后,会遭遇不祥。” “晚年,不祥?”沈墨把握住关键词,难道那些前辈高人不愿意晚年等死,所以试图去帝坟寻找机缘?但结果就是遭遇不祥。神侯肯定有极大的把握才敢进去,不知道他想要找什么? 沈墨一时间难以得到答案,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机缘,沈墨没有神侯那样对帝坟了解,贸然进去,未必能得到好处。 接下来巫族撤退出万劫谷,沈墨安排他们到江城附近那片略有诡异的竹林落户,反正他们也喜欢建造竹楼。 上次圣坛一战,巫族的人口少了许多。 竹林不小,足够他们形成村落,安家落户。而且竹林之下也封印有邪魔,不时有邪气、魔气泄露,巫族人自然喜欢这样的地方。 至于竹林的奇阵,巫鹤倒是能认识,所以定居江城外的鬼竹林,对巫族不算难事。 沈墨还通知了石三和柳晚晴有关巫族的事,加上江城守夜人,如今江城的实力可谓大增,在乱世中足以割据自保。 至于红姑离开万劫谷之后,便周游天下去了。 她困在万劫谷多年,早就憋疯掉。如今离开万劫谷,自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沈墨也不担心她,以她如今巫首的实力,一般炼神根本奈何不得她。天下之大,去不得的地方极少。 沈墨安排妥当之后,自然是再入神都。 … … 神都,津桥。 津桥月色,乃是洛水一大奇景,现在已经是深夜,津桥附近依旧游客如织,有不少人来此赏月。 沈墨化身游客,在津桥上看风景。 苏子默同样化身游客,就在他身边。 沈墨注视洛水的起伏,耳中聆听苏子默述说神都近日发生的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压过了沈墨近日来的种种江湖传闻。 因为这件事关系今后天下的走势。 “人皇剑现世了。” “传说中那把天子剑?上古人皇所用?” 沈墨听闻过这一把神兵,乃是上古人皇扫荡天下的神兵。 “不错,人皇剑更是皇权的象征。自大周覆灭之后,人皇剑就不知所踪,这次现世,有很多意味。你也明白,陛下不希望人皇剑落在皇室之外的人手中。” “人皇剑现在在哪?” “小师叔可知天僧、地尼?” “听说过,那是数千年来,佛门最接近魔佛的人物。人皇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天僧地尼出自佛门最神秘的圣地悬空寺,两人皆是悬空寺的行走,所以他们现世之后,虽然留下极大的威名,却如流星闪过,没有在世间停留太久。如今悬空寺又派出两位行走,其中一位就背负人皇剑,声称要为天下择出一位圣主,并将人皇剑交付给他。” “她还说陛下求长生心与惑心合,有辞于臣,君道不正……” “这位来自悬空寺的天下行走,虽是女子之身,却直言陛下之过,过在求长生,不问苍生问鬼神……天下之乱,陛下要担当大部分责任……她还说天子若是决意长生,自可退位让贤,将天下交给有贤德的人治理……” “陛下知道后,雷霆大怒,命我一定要夺取人皇剑,将她拿入天牢……” 沈墨听了之后,心想为万民择圣君,倒像是慈航静斋的做法了。 “我看她倒是没怎么说错话,你家陛下倒是急了。”无论皇帝生没生气,在这家天下的时代,这位悬空寺传人的话无疑是对皇权的挑衅。 子不言父之过,臣不言君之过。 君臣父子,乃是不变的纲常! 现在有人拿起人皇剑,要为万民择圣主,自然是挑战这不变的纲常。 苏子默:“陛下有陛下的难处,有许多事陛下也身不由己。” 沈墨哂笑:“上位者轻飘飘一句身不由己,落在小民身上,就是一座大山压下来,便要给碾碎为血泥。” 苏子默:“小师叔,我跟你说这些事,倒不是请你帮忙,只是希望你不要掺合进去,否则陛下必定容不得你……” 他言犹未尽。 沈墨一场场大战下来,威名越显,皇帝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开始防备起来。 人皇剑出世,神都局势愈发波澜诡谲,沈墨出现这时候再入神都,皇帝免不了生出疑心。 苏子默这番既是劝告,也是带来皇帝对沈墨的警告。 皇帝可以容下一个无君无父的沈墨,却绝不能容忍这个无君无父的沈墨能对皇权造成极大的威胁。 沈墨心想:“等神侯的威胁明显之后,你们怕是要供着我。” 他对人皇剑没有觊觎之心,只是觉得那女行走倒是骂出了天下人的心声,世道乱成这样,即使大部分过错不是皇帝的,皇帝也得背上这口锅。 可是皇帝能认错吗? 沈墨觉得愈发有趣起来,他需要理清脉络,这或许是一个逼迫曹天罡交出一些天罡童子气给他修炼阳五雷的机会。 第36章 枭雄之烈 苏子默在沈墨沉吟间,悄然离去。 沈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知上次来神都时,他离苏子默近,这一次回来,两人的关系却又开始疏离。 这确然是沈墨早有意料的事。 两人所求不同。 即使将来拔刀相向,也是不足为奇。沈墨能随时随地审视自身所处的位置,苏子默现今亦如此。对于两人来说,即使不得不再次为敌,也不会有丝毫为难,且会全力以赴。 沈墨信步离开津桥,往琴音小筑走去。 沈无心去了江湖,留下好大一间院子,总要有人去住。房子久没人住,容易没人气的。 时间流逝得很快,眨眼过了寒冬腊月,沈墨这次再入神都,已经是初春时节。 琴音小筑附近的街道很安静,路上只有一个青衫客。 丝丝风雨将她一袭青衫打湿,她也不以为意,更没有淋雨的狼狈之感,只是在雨中信步,朝着沈墨而来。 雨夜虽然黑暗,沈墨犹自能看清她的面容,气质飘逸淡然,一双眼在雨夜里显得幽邃神秘,最深处仿佛藏蕴星空,充满宁静。 最惹人注目的还不是她的气质,而是她背上一把古拙的长剑,仅是露出的剑柄,便能给人安和恬静之感,那不是杀戮之剑,而是仁者之剑。仁者可以安天下,安人心。 青衫客披着春风细雨,在沈墨面前恰然止步:“悬空寺行走穆师瑶见过邪君。” 她静静立在沈墨身前,风雨沾身,没有丝毫楚楚可怜之态,但能看出她为人的柔和,背上古剑又展示出她内心刚毅的一面。 沈墨轻轻叹息一声。 穆师瑶略有不解,“邪君为何见到我生出叹息?” 沈墨:“我只是想,咱们要是在名山大川里相逢,倒是可以畅谈一番天道。交流彼此的修炼心得。” 对沈墨而言,穆师瑶是慈航静斋那种圣女婊也好,还是当真以天下为己任也好,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看中了对方的修炼之道,确实有独到之处。很希望能与其来一番深入浅出的交流,令他窥视到悬空寺修行的玄妙。 穆师瑶又是欣然,又是失望,“邪君跟传言的不一样,我本以为邪君乃是真正的枭雄,谈笑间能厘定天下大势,平静世间烟尘。没想到邪君如我一般,俱是一心求道的道者。 实不相瞒,我来见邪君,乃是为人皇剑择主。邪君乃是我心中人选之一。如今看来,邪君志不在此。” 她有一颗天生道心,能清晰体会到沈墨对大道的追逐和执着。在传闻里,邪君乃是风流名士,权谋机变,且有枭雄之烈,更有常人难及的通达,无论是沈无心这样的风尘女子,还是长公主那样的高贵妇人,皆对其倾心。遍数历朝历代的开国太祖,多是风流而不下流,更能吸引人妇,英姿天成。 所以她根据传言,误以为邪君便是这种人。 结果让她又是欣喜又是失望。 邪君并非前朝那些太祖太宗,而是真正的求道者。 沈墨洒然一笑:“姑娘既然一心求道,又何苦来趟人世的浑水?莫非是真有慈悲心,欲要普渡众生不成?” 穆师瑶摇了摇头,“若说慈悲心,那倒是有的,却不算多。止于怜贫惜弱而已。只是我修行之道,需借人道而成,凭人道之功,再成天道,方才功德圆满。其实我已经悄悄去见过当今天子,他修行魔功,再难回头。只要他在位,这世道只会越来越乱。所以我才不得不另求一位明主,来全我修行之道。” 她坦然直言,不说苍生大义,而是说出自己择明主的真实意图。 沈墨:“姑娘如何保证自己所选的一定是明主圣君?即使一时是,也难保一世如此。” 穆师瑶:“我自信眼力比世上绝大数人要好,若是我看错了,那别人更会看错。而且我心里不止一个人选,会经过长久的观察,才做出最后的决定。如果最后错了,那只能是我眼力不到家,运气不好,合该此世不能成道。但只要尽心尽力过,便心有所安,自然无悔。” 沈墨:“好一个心有所安,自然无悔。本来我打算抓姑娘去领一份赏赐的,现在倒让我改变了主意。既然来了这里,不如到里面,咱们烹茶论道。毕竟明日之后,也不知是友是敌。” 穆师瑶笑一声:“邪君倒是会说笑,其实我既然敢现身见你,也不怕你抓我。只是这里是你红颜知己沈大家的居所,我进去怕是不合适。” 沈墨微笑:“无妨,反正她又不知道。” 穆师瑶微微迟疑,还是跟着进去,因为她也想和邪君这等高人论道,交流修行体会。 若是有误会,她一定好好解释,解释不了,那就解释不了。人世间的规矩,她只是尽力遵守,但有时候也需要一点权变。 到了花厅,两人在案几前相对而坐。案几上刻有小字: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穆师瑶瞧见,不由细细咀嚼,此句恰贴合她行走红尘的心境。 “这两句话如何?” 穆师瑶一脸认真:“句子很好,字写得不好。” 沈墨:“这是沈无心写的字,她字确实不太行。” 其实字是他用金刚指的功夫刻下的,当时功夫练得还不是很好,所以力道没掌控住,所以字写的有些差。 只是他本意是让穆师瑶阐发一下道悟,好窥探对方的修行之道。 结果这家伙,居然说字写得不好? 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 穆师瑶:“难怪,我就说这字不足以支撑这两句话的意境,颇有缺憾。想来是沈大家心境不锲合这句话。若是邪君来写,自不会如此。只是沈大家居然修炼了金刚指,倒是让人意外。莫非是有人曾对她图谋不轨,她才练金刚指来防身。倒也难为她了。” 沈墨:“……” 穆师瑶说完,见沈墨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可她想来,自己也没说错什么,于是问道:“我是否说错了什么?” 沈墨:“穆姑娘高见,不知你喜欢茶道吗?” 第37章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 穆师瑶摇了摇头:“我不懂茶道,不会喝茶,一向只喝清水。” 沈墨微笑:“清水比茶好,质朴自然。” 穆师瑶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我觉得煮茶很麻烦,渴了直接喝水就好。” 沈墨:“……”他心想,“自己一生之中,见过的女人也算不少了,堪称话题终结者的,你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穆师瑶似乎也觉察到自己好似把话题聊死了。她道:“其实我跟邪君进来,乃是为了讨教修行之道。请指教。” 沈墨随即正色:“我也正有此意,穆姑娘既然有剑,那么咱们论一下剑道。” 穆师瑶双手抓紧衣襟,有些紧张,“要是打坏东西,我该赔多少?或者咱们出去?” 她其实很穷,自从来神都之后,已经喝了好多天清水。其实她下山也带有一些盘缠,可是路上都拿去给灾民赈灾用了。 沈墨微笑:“咱们坐而论剑,若是坏了一样东西,就算我输。” 穆师瑶心里大松一口气,输不要紧,不用赔钱就好。 她所行之道,最重因果。是以不取浮财,更不受他人之舍。只是若为了匡扶天下,却也可以权变。 在她心念微松时,沈墨的剑便来了。 确切的说是剑指,直取中路。 她从没见过如此流畅的剑法,已经无暇拔剑,只能伸手同样以剑指格挡,可是沈墨的剑招如断水水流,又如高天晓月,月光无所不至,且其轻松惬意,简直如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穆师瑶没有离席退却,以剑指对剑指。 沈墨的剑是行云流水,不可阻断,是高天晓月,月光无所不至。但穆师瑶反击的剑法却是一口清溪。 她包容了流水,清溪中倒映晓月,自然包容了月光。 若她所携之剑是仁者之剑,那么穆师瑶施展的剑法便是智者之剑。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者静,智者动。 穆师瑶以流水之动,包容了沈墨行云流水、无所不至的剑势。 而她多年来苦修的剑法,实是抵达随心所欲的地步,虽是不及拔剑,剑指也自然勃发剑气。 可是沈墨的剑法直接将她的剑气裹挟,没有丝毫泄露。 穆师瑶本自是守势,可不知不觉间转守为攻。 这不是她占据上风,恰恰相反,而是她宁静的剑心受到沈墨的剑势带动,随之生出攻势来。 她剑气勃发,打湿的青衫也随着剑气吐露,青衫蒸发水汽,形成白雾,却又不散,反而愈发凝聚。 最后浓缩成一团,在两人之间,来回迭荡。 不知何时,水团落下,进入案几的茶碗。 沈墨收回剑指,穆师瑶同时收回,那水团带有高温,直接泡发其中的茶叶,且有细微至极的剑气纵横,激起乳花白沫起伏,好似刚才的剑势一般。 沈墨自然没有喝茶,只是显露茶艺而已。 穆师瑶也没有喝,她觉得这茶怪怪的。 沈墨微笑:“穆姑娘的剑法有山之静,水之动,动静结合,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 穆师瑶沉吟:“邪君刚才的剑法,行云流水,挥洒自然,且劲力一刚一柔,犹如阴阳两仪,两道劲力形成涡旋,却是带动了我的剑势,又如阴阳混洞般将我的剑气吞噬,是以劲气不但没有外漏,反而在交收过程中内敛。若是外人瞧见,恐怕还以为是什么邪功。实则是阴阳之妙。世人对邪君误会,其实多是偏见了。” 她本以为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但邪君在她看来,并非邪魔左道,而是任性自然,但不合时宜,才让人误会,以为他行事邪异而已。 沈墨淡然一笑:“穆姑娘谬赞,其实世俗人对我什么看法,跟我关系不大。他们的偏见,即使如洪水猛兽,我也能因势利导,成为我的助力。只是我现在很好奇,以穆姑娘的剑法,虽然说已经入道,但要说在神都乱局中自保,并择选明主,或是力有未逮,不知是何缘故,让姑娘有来去自如的底气?” 他到现在差不多摸清穆师瑶的性格,有什么直接问就好,对方能回答,肯定不会遮掩,前提是能入她的眼。 穆师瑶:“我修行的功法视人世为苦海,上得岸来,方才能功德圆满。苦海无尽,波澜起伏,着实凶险莫测,只是若能做到随波逐流,我心如一,自然无惧任何风浪。” 沈墨隐隐有悟,随波逐流,我心如一,这八个字和他行事的宗旨竟有所契合。 穆师瑶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玄乎,她又道:“其实就是五个字‘打不过就跑’,所以我们下山的身份,又叫做行走。” 沈墨顿时觉得这话不契合自身了,他岂是打不过就跑之人?他是见到不能获胜之后,会选择战略性撤退。 不能获胜和打不过差别可大了! 沈墨:“看来穆姑娘修行的功法里,还有一门绝顶的身法相配合。” 穆师瑶轻轻颔首,“邪君猜得不错,这门身法唤作不死身法,彼之力加于我身,而我心意无限,将其包容,则不能伤我身。此乃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之道。”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沈墨颇有恍然,阿鼻道三刀来自万劫谷的山川气脉,本自是无法之道,却成为有法之刀。 以无限为有限,若能以心意之无限,包容阿鼻道三刀凶威之有限,自然不惧魔刀斩灭自我。 毕竟我心无限,如何斩灭? “穆姑娘所言发人深省,多谢。”沈墨没想到这姑娘论道,竟不有意藏私。 穆师瑶微笑:“邪君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一向以为修道者,不当敝帚自珍。使自身的道和他人之道,经过深入交流,于人于己,其实皆有所得。只是能与我论道者,终归是少数。” 她不敝帚自珍,却是要看人的。 与上士论道,中士讲道,下士不足为道。 她说到最后,轻叹一口气,“其实对于天下而言,似邪君和我这样没有多少野心的高手越多越好,否则难以应对往后的滔天魔劫。” 第38章 人皇剑已得其主,未得其时 沈墨:“滔天魔劫是指魔界入侵吗?” 穆师瑶点头:“不错,魔界入侵,如一场滔天洪水,那是一场大灾难,届时如你我皆是魔界眼中的食物。它们的行事风格更是顺者昌、逆者亡,届时我们除非彻底入魔,成为它们的一员,否则避无可避。即使成魔,也有高低之分。” 沈墨:“穆姑娘意思是天下太平,就能阻止魔界入侵,或者减弱魔界入侵带来的危害?” 穆师瑶:“天下太平,气运凝聚,便可以修复许多毁坏的封印,如此一来可以让魔患减弱许多。只是如今世道愈乱,我实在想不到好法子,只觉得皇帝肯定是错了。不知邪君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沈墨微微一笑:“我倒是没啥看法,不过可以给穆姑娘说个故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穆师瑶:“邪君说的故事,我自是要洗耳恭听。” 沈墨徐徐开口:“我说这个故事也不是我编的,而是一位姓周的先生编撰,故事的名字叫做《理水》,在故事发生的年代里,天下遭遇洪水,百姓为此苦不堪言,可是人人都知晓要对付洪水,朝廷却只知道发布一条条虚浮的公文,折腾来折腾去,并不解决问题。 然而洪水泛滥,百姓的土地被淹没,只能饿肚子,事态随着时间过去,愈发严重起来,于是朝廷见问题不但没解决,反而一直扩大,所以坐不住了,派使者来调查洪水灾害。 使者来到洪水泛滥的地方,有官吏粉饰太平,向使者抱怨百姓有的是榆树叶子以及青苔,根本饿不着,他们实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才抱怨得那么厉害。 为了向使者证明榆树叶子和青苔可以吃,他们还请出大儒宣扬榆树叶子和青苔食用之后,大有好处,可以治病,长期服用之后,更是身强体健。 此外,还有地方的乡绅向使者抱怨百姓:‘洪水还没爆发时,他们懒得不肯填……’ 反正是百姓们好吃懒做,才导致洪水爆发,官员、乡绅们,倒是一点都没错。 使者们还去实地考察了一番,确实有许多榆树叶子和青苔可以食用,而且还有松皮做饼,柏叶做糕,配合鼎煮的鲜肉,加上各种蘸料,实在美味极了。 使者亲身尝试之后,也跟着抱怨起来,百姓明明有吃的,还非要闹腾。而且树皮树叶用来制作食物,虽然味道清苦,却也有一股清香,正好可以洗一洗肉的膻腥味。 说实话,他们觉得树皮树叶用来制作美食,比肉好吃。肉都是腥味,没有蘸料掩盖,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们于是回去禀报,‘水灾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百姓,他们真是一点苦都不能吃。’ 他们还带回精致的树皮饼,树叶糕,给上面的人看,瞧瞧这糕点饼干,多么精致,还有清香。 上面的人都舍不得吃,拿出来做展示。 可灾害没有减弱,百姓们过得越来越苦。于是一个叫禹的官员出现了,有人劝他不要多管闲事,百姓们苦一点没什么,而且水灾能减少人口,让那些人闹腾得不会那么厉害。 禹没有附和,而是经过考察,觉得以前治水的法子不行,要换一个。于是有官员说那是一直以来都沿用的法子,怎么能有错,老祖宗不会有错。禹是离经叛道。甚至还有人揭开禹的老底,说他父亲犯过大错,更有人攻击禹的出身不好,道德败坏。 禹不为所动,组织百姓,按照他想出的法子疏理洪水。以前的法子是堵水,哪里有水堵哪里,就像官府为了防止百姓乱嚼舌根,不让他们说官府的坏话,逮到就会重罚。 禹的法子是引导疏通,很快治水有了成效。 百姓们跟着他治理洪水,以他为主心骨,有了凝聚力,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最后大部分人都愿意团结在他身边,于是禹建立了新的朝代……” 穆师瑶听得出神,良久之后,才道:“这个故事真好。禹真是用心做事的人。我明白了,换一个皇帝并不能解决问题,要让百姓过得好,自然就人跟随,大家一起努力做事,自然就人心凝聚了,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麻烦不能解决呢? 我原本以为有个圣明君主,便能改变世道。其实不是这样啊,是先做了实事,自然就人心凝聚了。神都的人都高高在上,他们不懂人间疾苦的,我也不懂。乱世的圣明君主也不在这里。我得离开了,先去帮助那些受苦的人,教他们修炼,脚踏实地的做事,改变自身的处境,圣明的君主,会在这些人里出现的。” 她说完话之后,对沈墨深深一礼,“多谢邪君指点迷津,告辞。” 她走得很洒然,而且兴致勃勃。因为她一直不知道如何让天下太平,只知道皇帝肯定做得不对。 现在她有一些明白了,但光是明白还不行,得脚踏实地的去做事,有了成效才行。 人心是思念安定的,只要有了安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世道安定做出努力。 她心里没有权力欲,因为平定世道,以人道成天道,正是她的修行。 沈墨以天子望气术扑捉到穆师瑶最后离去的身影,隐隐约约间,她的身上像是有一层神圣的光辉笼罩。 同时,他也知晓穆师瑶确实离开神都了。 很快有消息传出去。 悬空寺圣女穆师瑶夜会邪君,随后就离开神都。镇魔司、内厂等等势力去追她,却被她击退,而后杳然不知所踪。 反正是没留在神都。 有人传言,穆师瑶已经为人皇剑择主,无须逗留神都了。 “当时,穆师瑶在邪君的红颜知己沈无心的琴音小筑与邪君相会,两人相谈甚久,或是在谈笑间评议天下大事。” “穆师瑶一见邪君,就说此非真龙天子耶?” “人皇剑已得其主,却未得其时,大夏气数还未尽。” “不然,穆师瑶实是妖女,人皇剑择主之言,实是蛊惑人心。邪君受她诱惑,将来必乱天下。”有儒生愤愤不已。 周围的人下意识离他远一点,主要是怕雷劈下来,他们跟着倒霉。 第39章 轰动神都的消息 沈墨到底有没有得到人皇剑,暂时没有人敢去找沈墨查证,只能猜测。毕竟有消息传出来,沈墨去万劫谷这一趟,又有奇遇,得了一把名为天罪的绝世神兵,还学得天地间至邪的刀法——阿鼻道三刀。 听说那阿鼻道三刀一出,使人犹如置身刀山地狱之中,凶威可谓是震铄古今。 虽然没有人敢来找沈墨证实,但不妨碍神都出了好几个版本邪君和悬空寺圣女穆师瑶的香艳故事。 世道如此,自古皆然,这类的故事最引人关注。 至于苏子默也没有来找沈墨查证人皇剑的事,因为沈墨若是说在他手上,苏子默总不能去从沈墨手里抢夺人皇剑,若是说不在,他回去告诉皇帝,皇帝难道不会猜忌他说谎?是在袒护沈墨? 去了反正里外不是人,还不如避开。 … … 苏子默来到天牢第九重看苏子清。 苏子清已经在天牢呆了许久,胡茬丛生,但是功力深厚了不少,除了没有女人之外,他在天牢的待遇不差,还能安静地练功。 苏子默说了邪君借用他身份的事,然后问他:“你现在出去,会很麻烦,但你如果想要出去,也是可以的。” 苏子清:“那我选择出去。” 苏子默:“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出去,可没人替你解释,而且就算解释了,也没用,人家不会因为解释而放过你。” 苏子清神色傲然,“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邪君能做到的事,我相信我迟早能做到,他能迈过劫难,成为炼神。我相信我也能迈过去。要是我在外面死去,只能证明我是不过如此而已,活着也是一种屈辱。” 苏子默深深看了他一眼,“很好,你可以出去了。” 苏子清:”……“ 其实他是在放大话而已,开什么玩笑,现在出去不是送死吗?他虽然有些膨胀,还不至于到脑子进水的地步。 无论苏子清如何不情愿,他都被放出了天牢。 重见天日的感觉并非那么美妙,但好像也不太差。而且在天牢第九重,他确实功力大增,而且时常梦到一个人影使出一套名为“绝情斩”的刀法。 为此他被迫忘掉了多年来苦修的剑法,脑海里完全被这门“绝情斩”占据。 施展绝情斩不需要兵器,空手就能生出极为可怕的刀气。 一斩之下,可谓刀出无回,没有任何余地,是以六亲不认,名为绝情斩! 苏子清径自往万花楼去,修炼那么清苦,他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自然要放松放松,而且万花楼人流复杂,比较容易听到许多江湖奇闻。 至于为什么不去抱天揽月楼? 原因自然是万花楼的业务更丰富,有更多的选择。 万花楼所处的胡同不算偏僻,可是苏子清快到时,周围安静得很,周围一个行人都没有。 而在他前面胡同的尽头,一个人影静默地站立。 仿佛早就在等他。 “你或许不认识我,我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崆峒派赵无极。” “你就是赵无极?”苏子清神色戒惧。 赵无极:“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管假冒你身份的人是谁,既然有人用你的身份打败了我,那我就得赢回来。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 “等等,谁告诉你我出来的?” “没人告诉,只是我一直在监视苏子默……” 苏子清:“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赵无极:“我对自己说过,在打败邪君之前,我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你如果不露面,自然没事。你既然露面,我当然不会放过你。” 苏子清:“其实我可以出面解释一下。” “太麻烦了,杀了你就是最好的解释。” 苏子清突然明白苏子默那句“人家不会因为解释而放过你”的真正意思。该死的苏子默,他是早就知道赵无极会来找他。 … … 镇魔司,亭子里。 “大统领,这个时间,赵无极差不多要对苏子清动手了。” 苏子默抛洒鱼饵喂鱼,“苏子清可以死,但尸体得留住,这一点你要做到万无一失。” “属下明白,只是真的不告诉他真相吗?” “他不需要真相,只需要力量。否则他以后……”苏子默轻轻叹息一声,“活不下去的。” 他心里更是说道:“苏子清,去感受痛苦,经历痛苦,你才能将天牢里附身你的怪物真正驾驭住。你当然也可以憎恨我这个兄长,憎恨会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影子:“如此一来,苏子清肯定要误会大统领。” “让他误会去吧。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是。” … … “苏子清再现神都,与赵无极在烟花巷狭路相逢。但他没有使出五雷正法,而是用出一门传说中的刀法。” “什么刀法?” “这门刀法乃是一千年前,扶桑武道圣者柳生杀神所创,叫做绝情斩,后来柳生杀神还创出了杀神一刀斩,以及不死邪刀。绝情斩境界稍逊,可是威力奇大。” “如此说来,赵无极怕是麻烦了,结果如何?” “结果是苏子清败亡。” “怎么会?绝情斩不是很厉害吗?” “绝情斩当然是传说级的刀法,只是它正好遇上了克星。当初扶桑武道圣者来中土挑战各大派掌门,一时间无人可敌,直到遇上崆峒派掌门。原来崆峒派的七杀神拳正是绝情斩的克星,柳生杀神落败之后,回到扶桑,痛定思痛才创出杀神一刀斩,到了晚年,又悟出不死邪刀,最后癫狂出海,不知所踪。” “如此说来,赵无极练成了七杀神拳。他倒是报了龙虎山大战的仇。” “他虽然胜了,却在离去时说过,苏子清不是苏子清。但他在挑战邪君之前,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希望邪君能回应一下。” 抱天揽月楼议论纷纷,关于赵无极的传闻极多,再加上邪君身上桃色话题的热度大有减退,可以说赵无极几乎是神都今日第一热度了。 可是,很快一个新的重磅消息出现在神都城街头巷尾里。 神都大大小小势力无不得悉,一时间炸开锅,根本无暇关心赵无极的事了。 第40章 魔佛密藏(第3更) 镇魔司,一名六扇门捕快送来一张粗制滥造的地图,可是地图的内容,绝不寻常,而且上面有细密的梵文注释。 地图送到了苏子默手里,他刚去看了又被送回天牢的苏子清的“尸身”,就得悉这个消息。 苏子默虽然不如沈墨那样才识盖压神都,却也识得梵文,他微微惊讶,念出梵文的内容:“小雷音寺入口的地图。” 影子听到之后,不由心神一震,他仿佛看到了神都城内,有无尽的暗流要沸腾起来。 小雷音寺乃是中古第一人魔佛的老巢,里面不知藏了多少秘密和修炼宝藏,任何一个势力如果能掌控小雷音寺,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资源,就足以在短时间内成为当今天下的顶级势力。 若是龙虎山、幽冥教甚至朝廷得到,也能产生质的飞跃。 尤其是传闻小雷音寺里,很可能藏有如来神掌的修炼法门,若是阎罗殿主、龙虎山老天师或者任何一位当世强者得到,恐怕就立时有了问鼎当世第一人的机会。 毕竟如来神掌,直指大道,即使不是佛门中人,照样能获益匪浅。 当然,若是佛门中人得悉如来神掌的修炼法诀,甚至很可能成为第二个魔佛,无敌当世。 这是一步登天的天大诱惑,没有人能拒绝进入小雷音寺探险。 “大统领,这个地图已经流传在神都的大街小巷,怕是真的要局势失控了。” 苏子默手里摩擦地图,只见那纸张转瞬化为飞灰,足见他内心的波澜不定,“小雷音寺地图本来分成八份,由八部魔众分别掌控。而八部魔众,分割在天南地北,久不问世,要想找齐八份地图碎片,将其拼凑完整,哪怕是幽冥教都很难做到。除非动用朝廷遍及天下的暗探,才有希望成功。” “难道是陛下?” “还是曹天罡?” “这件事一定进行了很久,甚至要有二三十年之功,才能做到。” “地图出现,怕是没人能坐得住了,哪怕是朝堂诸公,也会让陛下夺取小雷音寺。” “可是小雷音寺入口的钥匙在小师叔手里。” “这件事不难查到。” 苏子默自言自语,情绪有些失控。 他一直想缓和朝廷与沈墨之间的关系,可是小雷音寺入口的地图一出现,等于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作废。 朝廷绝不会容许沈墨继续掌控小雷音寺入口的钥匙。 一定会逼迫沈墨将钥匙交出,最不济也要共享。 而且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沈墨甘心交出钥匙? 苏子默知道朝廷现在局势艰难,绝不愿意付出太多代价的。除非沈墨主动退让。 即使退让,这次逼迫,也绝对会造成难以弥补的裂痕,关系难以再修复。 等到朝廷掌控小雷音寺的资源后,还会再容忍沈墨吗? 决计不会的。 沈墨绝对能看出这一点。 所以小雷音寺的钥匙交给谁,也不能交给朝廷。 何况现如今还有人皇剑的芥蒂存在。 这件事幕后的主使,实是将沈墨推到举世皆敌的局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千古流传下来的真理。 … … “督公,小雷音寺入口的钥匙就在邪君身上。”长生金刚小心翼翼在曹天罡身旁伺候。 曹天罡剥了橘子吃,然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道:“阿生啊,你说这小雷音寺入口的地图是谁搞出来的?” “我看一般的势力肯定弄不到这份地图,而且地图是真是假也不好说,倒像是针对邪君的布局,只是小的愚昧,猜不出是谁。” 曹天罡:“你说邪君会不会怀疑是我?” 长生金刚擦了擦头上刚冒出的冷汗,“小的只知道督公神通盖世,宇内无敌。” 曹天罡哈哈大笑,“你去告诉邪君,这事不是我干的,我不认。” 长生金刚背后的衣襟被打死,但没法拒绝督公的命令,只好躬身缓缓告退。 督公这时候让他去告诉邪君这事不是他干的,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邪君会不会以为是挑衅? 还是督公确实说的实话,此事跟内厂无关? 难办,实在难办。 去是不能去的,但督公的话得带到。可一般人没给邪君递话的资格。 长生金刚心念一动,连忙去了一个小院子。 “柳老哥,你在吗?我是内厂的简长生。” 小院门打开,露出两个人影,正是柳逢春。 简长生一看见柳逢春,立即跪下,“柳老哥,请救小弟一命,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 他这样子吓了柳逢春一跳。柳逢春也是老江湖,知道这一跪,不答应都不行,而且还得跪回去。他连忙跪下搀扶简长生,“简大人,你有事说事,小老儿能帮就帮,不能帮,你把我命拿去。” 简长生顺势起身,他也知道再跪下去,可就等于拿刀子架人脖子上,过犹不及,他于是说了督公的命令。 柳逢春:“这么说,此事当真和内厂没关系?” 简长生:“你也知道,我掌管内厂机密多年,若是督公真派人寻找小雷音寺入口的地图,我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此事,我敢保证,跟咱们内厂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逢春点了一杆旱烟,“小雷音寺地图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要不是有大势力暗中行动多年,决计不能拼凑出完整的地图来。而且我看过这拓印出来的地图,不像是造假,何况要知真假派人一试就知道真相。所以现在不是我能不能给你带话的问题。” 简长生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看来这地图标注的入口,一定会有绝顶高手前去埋伏着,而此刻邪君身边,肯定也有数不尽的高手围住,咱们现在去,怕是见不到邪君?” 柳逢春:“现在人肯定不多,但是邪君一旦离开神都,恐怕就是举世皆敌,没有势力能抵挡小雷音寺的诱惑。更没有人愿意见到邪君独吞小雷音寺的密藏。我还是得去见一见他,你的话,我也会带到的。” … … 琴音小筑外面已经来了许多高手,大都是各方势力派来打探的,也有一些闲散人士来凑热闹。 “大家不要怕,咱们只是来问话,真要是出了事,大家一拥而上,邪君总不能把大家都杀光,等他耗尽真炁,就在劫难逃。”最外围有人给身边的高手鼓气,也是告诉邪君不要乱来,大家就是来问一问小雷音寺的事。 第41章 琴声破气 虽然有人暗地怂恿、鼓气,可是一众江湖高手还是展现出多年来站桩的功夫,使得脚下的好似不是青石板,而是松软的泥土,立定生根。 反正他们幕后的势力只说是过来打探邪君的反应。 所以琴音小筑周围的情况就变得很诡异,明明来了一大票江湖高手,不时有人鼓劲打气,可琴音小筑的大门好似深渊雷池一般,没有人敢越过去。 而且给大家鼓劲的人,也只敢在最外围,口中豪言壮语,声音却压得极低。 总而言之,即使邪君出来,他们也打定主意不出手,心中更是牢记江湖道义的最高准则——“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后面来的高手,见前面的高手都不敢动,自然更不敢动,还以为邪君已经施展出什么邪法。 他们更不见有人跑,心中忐忑,以为若是逃跑,必有灾厄。 到后来,因为气氛变得压抑寂静,更没有人敢开口说话,毕竟太安静了,一说话就很显眼,说不定就招来邪君邪法的打击。 这份诡异平静,好似人传人一般,来一个定住一个。 后面来的人固然不明所以,先来的人,亦察觉诡异,自是更不敢轻举妄动,还以为自己修行不到,没法察觉出邪君的邪法。 柳逢春远远见到这情景,不敢靠近。但他知晓琴音小筑有一条很深的密道,通往院中的一口废弃枯井。 柳逢春进入密道,抵达琴音小筑,从枯井出来,看到沈墨正在造琴。 沈墨自是知晓他到来,悄无声息布下一道隔音结界,但没有理会柳逢春,而是认真地给琴上弦。 不多时,琴弦上好。 沈墨笑了笑:“前辈,你这时候来找我,莫非是给谁带话?” 柳逢春于是说了简长生拜托的事。 沈墨点了点头,示意知晓,却没有继续说这件事,只是微笑:“前辈来得正好,接下来的场面,前辈会毕生难忘的。不过在我琴声截止之前,你千万不要运气,气动则危。” 说到最后一句,沈墨神情肃然。 柳逢春不明就里,但肯定照做。 沈墨对着刚做好的新琴悠悠道:“这一曲叫做破气式。” 他挥了挥衣袖,刚才柳逢春来时,他布下的隔音结界散去。 外界仍是寂静一片。 但见得沈墨趺坐在地,神情洒然,新作的七弦琴被他横放在膝盖上,铿然一声,便有悠悠荡荡的音符自沈墨的指尖拨弄而出。 曲声大气悠扬,古韵浓烈,不失江湖豪情。 但闻者无不气血沸腾,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此乃杀人之音”。 外面一众江湖高手,耳闻琴音,心生不妙,连忙捂住耳朵。 可是琴声极聚穿透力,捂住耳朵也是无济于事。 他们一个个在琴声的杀气下,气血沸腾不止,心中恐惧,于是个个运功抵抗。 只这一运气,好似真炁也被琴音同化,生出杀气来,体内的真炁如怒潮般狂乱,难以平息。 他们却不知,这是沈墨将天子望气术的玄妙融入琴音中,以琴音感应诸人身上的气机,一旦运功抵抗,琴音便好似蝙蝠发出的音波,将真炁视为障碍物,感受出真炁运转的破绽,届时一个音符杀入真炁运转的破绽,立时就会真炁混乱。 若是不明就里,越是运功,体内真炁越难以平息。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其中玄妙,见得自身真炁行岔,自然全神贯注地运功,想要让真炁平复,越是如此,破绽越多,琴音破气之效就愈发明显。 当然,这也只能对付普通江湖高手,若是触摸到炼神门槛的人,精气神已经开始浑融,自然难以被琴声撼动。 但对付外面一众高手,已经足够。 他们个个在普通人面前,实是高来高去的超凡人物,可在沈墨面前,却也比普通人强不到哪里去。 只是沈墨若是对他们舞刀弄剑,挥拳动腿,难免没有逼格。 才耐下性子,做了一面七弦琴,施展出琴音破气的功夫。 说白了,沈墨今天就想装逼。 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因为他明显被算计了,需要找个出气口。 沈墨刚开始,运转这琴音破气的功夫还有些生涩,到后面愈发得心应手。有天子望气术打底,这门破气功夫,极具潜力,假以时日可以练成神通,如独孤九剑的破气式那样,破尽天下豪杰的真炁,方才不枉破气之名。 赵无极带着小女孩远远观望,耳中有琴声飘入。他早在琴声发出时,就警告小女孩,不要运功。 因此小女孩没有受到琴声波及。 只是她听久了,愈发好奇,忍不住问:“教主爹爹,义父用的什么神通?感觉好厉害。” 赵无极微笑:“这不是神通,而是一门极为上乘的剑法,能破真炁。你牢牢记住,可以从琴声里面领悟出这门剑法。” 小女孩于是闭眼,仔细聆听琴音。 赵无极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他这女儿天生就有可怕的精神异力,在这个时代,注定大放异彩。 “白莲大法终归会在明儿身上突破到前无古人的境界,只是不知我能否看到那一天到来。” … … 琴声破气,固然有些邪异可怕,但对于普通人却没有伤害,听闻后,顶多是热血沸腾,觉得这曲子苍凉豪迈,绝不寻常。 可是外面的高手,功力粗浅的还好,真炁紊乱,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但功力深厚,且精气神尚未浑融,那就惨了。 琴声落在他们耳中,千变万化,恐怖异常,运功抵抗之后,真炁就愈发失控,最后体内真炁如洪水越过堤坝,再也不受掌控。 好一点的,只是走火入魔;惨一点的,便是七窍流血,五脏六腑均自受损,当场半身不遂。 更严重的人,自是功力尽散,浑身瘫痪,一身所学,付诸东流。 不知何时,琴音终于止歇。 可是他们从头到尾,居然连邪君面都没见着。 要说这琴声是邪法,也有些勉强。毕竟还是有聪明人醒悟过来,放弃运功抵抗,立时真炁反噬之苦大为减轻。可见这琴音好似陷阱,并不会主动攻击人,若是非要撞上去,那也活该。 可以说自邪君出道以来,大大小小的战斗无数,唯独这一次,最出人意表,甚至称不上一次战斗。 可是结尾,却教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诸位听完琴音还不走,是打算留宿在这里吗?” 第42章 注定的死亡(第5更) 邪君平静淡然的声音响起,落在他们耳中,犹如天籁一般,哪怕浑身瘫痪的高手,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潜能,居然死死抓住同伴,让他将自己带走。 简直就是奇迹! 随着琴音小筑周围的高手鸟兽般散尽。 对邪君的试探悄悄告一段落,但周围依旧有隐藏在黑暗里的暗子潜伏,以各种方式,试图监视邪君的行动。 至于赵无极已经牵着小女孩离去。 他在暗处,对沈墨的帮助更大。 … … 柳逢春对沈墨刚才琴声破气的功夫惊叹不已,他闯荡江湖多年,吃过的盐,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异想天开的破敌手法。 琴声破气之妙,甚至比无形剑气,更叫人难以防御。 “这面琴,还请前辈收着,若是见到沈无心,到时候交给她,上面有我留下的玄意,她若是用心参悟,以她在琴道的造诣,早晚能悟出类似的神通来。” 这门琴声破气的功夫虽然以天子望气术为基础,但一法通而万法明,沈无心将来也能有别的方式将其演绎出来。 柳逢春小心翼翼接过琴,问:“接下来有什么要我出力的地方吗?” 沈墨摇头,“泄露小雷音寺入口地图的人,情愿把地图散播出去,也要让我处身风尖浪口,看来对我恨意不浅,肯定还有下一步的行动,或者已经在行动了。但这并非坏事,只有露出马脚,才有破绽给我抓。至于前辈,既然内厂的人情送上门,不接总是不好的。你回去之后,顺便给我带一句话。我接下来会去极乐佛堂。” 柳逢春心里明白,这是沈墨对曹天罡释放的善意。 不得不说,沈墨的做法很是不拘一格,有时候甚至不合常理。前次来神都时,沈墨尚未有今日的威势,却敢公然得罪内厂。现如今,一路顺风顺水,屡次平推大敌,却又放低了姿态,向内厂释放善意。难道沈墨是不想因为小雷音寺钥匙之事,弄得举世皆敌,所以开始寻找合作伙伴,准备共享小雷音寺的好处? 但沈墨为何不找苏子默,而要去找已经得罪过的曹天罡? 还有,曹天罡派人带话,莫非真的是要对沈墨示好? 柳逢春心中疑云密布,却还是照着沈墨的话去做。 柳逢春随即离开琴音小筑。 沈墨自然没有告诉柳逢春他真实目的的打算。其实跟谁合作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墨要把愿意跟人合作的态度放出去。 上次来神都,他威势未显,所以尽显强硬,旁人才不敢轻易冒犯。 如今,经过屡次大战,他的威势已经奠定,足以和任何大势力的首领对话,再强势下去,就得和天下顶层的力量短兵相接。 对他而言,除非是必要的修行磨砺,不然没必要和顶层的力量开启大战。 曹天罡派人带话,正是沈墨威势的体现。 如今的沈墨,在曹天罡眼中再不是后辈,而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至于曹天罡释放善意的原因很简单,他肯定知晓沈墨修炼了阿鼻道三刀,且天师度的事情应该已经打探出来,若是没有,那么内厂也太废物了。 所以曹天罡知晓沈墨必定会找他要天罡童子气。 曹天罡如今正被天子猜忌,又和朱煌与虎谋皮,自然不可能舍去一些天罡童子气,导致自身功力受损,天罡童子功出现破绽。 但是修成阿鼻道三刀的沈墨,已经有一定把握破去曹天罡的护体罡气,所以曹天罡是不愿意冒险,让沈墨对他下手的。 这番善意的释放,就是试探沈墨的态度。 而沈墨说要去极乐佛堂,也是善意。因为极乐佛堂有内厂的人和拜火教联手监困黑狐王。 沈墨言下之意,就是给曹天罡机会撤去内厂的人,这是缓和两者关系的契机。 沈墨如此做,也表示出他连曹天罡都可以表露出合作意向,何况其他大势力? 如此一来,各方势力自然会掂量,如果沈墨与内厂甚至其他大势力合作,大家还能从邪君这里打开突破口,从而谋取小雷音寺的魔佛密藏吗? 因为曹天罡有意抛过来的橄榄枝给沈墨接住,自然就在无形间瓦解掉沈墨身上的风波,让各方势力不得不考虑与沈墨合作的可能。 毕竟沈墨没有真正的举世皆敌,你不去合作,他也会找别人合作,到时候去晚了,恐怕连汤都喝不到。 另外,沈墨和曹天罡无声的默契,也帮曹天罡暂时摆脱来自天子的压迫。 沈墨很清楚,他再想要天罡童子气,此刻去强取,无疑是和曹天罡鹬蚌相争,不如暂时后退一步,再做计较。 而曹天罡也顾忌沈墨的阿鼻道三刀,双方是一拍即合。 原本地图出现,沈墨已经要被逼到死局,多半得走上举世皆敌的道路,可是给沈墨和曹天罡这一无声配合,立时就把局势盘活,且让沈墨掌握一部分主动权。 只是复活圆意的事,又得往后推一推。 反正惊蛰也躺着了,圆意不算孤单。 虽然他们没躺一起! 其实躺着很好,说不定圆意还想躺到大结局呢。 沈墨心里腹诽了一下好兄弟,外面有人过来敲门,正是阿七和他在神都的几个手下。 “进来。” 随后大门打开,阿七带着一副担架进来。 “主上,我们好几个兄弟死得莫名其妙。” 沈墨揭开担架上的白布,看了一眼,乃是窒息而死。可是身上看不到中毒以及其他与人接触的痕迹。 更像是自己憋气憋死的。 “他怎么死的?你们有亲眼见着他如何死的吗?”沈墨询问。 阿七拿出一张纸,“这是他临死前留下的字。” “我忘了如何呼吸,救我……” 沈墨眼睛微眯,“忘了呼吸?” 呼吸乃是人身体的本能,怎么可能忘掉? 沈墨微微沉吟,想到一个人,难道是孟婆? 阿七又道:“我们还有好几个兄弟,都死得很蹊跷,有一个兄弟居然在路上摔了一跤,脑袋刚好撞到一颗尖锐的石子,恰好刺中脑后玉枕穴,而且那时候他又刚好犯了头疼病……” 阿七接连说了好几个人的死亡原因,皆是十分蹊跷,仿佛种种巧合凑在一起,才导致死亡。 其中看不出任何外力加身。 可是事情联系在一起,就显得很是诡异。 沈墨听了之后,心知这些巧合并非巧合。忘记呼吸的人,应该是突然间被抹去有关呼吸的记忆,包括身体的记忆,这有点像孟婆下的毒手。 因为沈墨领教过孟婆“遗忘”的神通。 但其他人的死因,又和“遗忘”沾不上边,甚至要不是发生在同一段时间,完全可以当成倒霉鬼来看待。 可现在很显然,他们不是倒霉鬼。 “到底是什么方式?” 沈墨默默思考,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死神来了。这和里面的剧情,实是无比相似。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就像是一场注定的死亡。” 沈墨突然意识到这种死亡的方式,不正是民间传说中阴曹地府的无常索命吗? 难不成幽冥教研究出了“生死簿”。 “这是对我的挑衅和警告?” 第43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沈墨微微沉吟时,忽然间阿七身边的一名手下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走火入魔?” 沈墨瞧了一眼就知道他身上出了什么事。 沈墨对着他一抓,手下的身体就悬浮在半空中,来自沈墨的真炁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身体。 强势的真炁将他体内暴动的真炁镇压,可是他也忘记了如何呼吸,虽然暂时闭气没事,但迟早会出现问题。 沈墨凭借高深的见识和修为,真炁强行接管了他的身体,控制他的呼吸节奏。以他如今的境界,哪怕是刚闭气的死人,真炁注入的情况,也能让人暂时“活”过来,恢复短暂的清醒。 可是眼前的人,双眼泛白。虽然还活着,却已经脑子受到重创,成为白痴。 原来他走火入魔的一瞬间,真炁失控冲入头部,大脑受到严重损坏。 沈墨的真炁依旧控制他的身体,但他一旦撤去真炁,这个手下的生命特征就会很快消失。 可怕的是,沈墨由始至终没有察觉到是什么样的力量造成的。 仿佛这是眼前手下自己出现了问题。 思忖间,又是一个手下倒地,跟刚才的情况一模一样。 接下来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沈墨眼前只剩下阿七还站着,其他人全部倒下。 沈墨放开了对眼前手下身体的控制,悬浮在半空的手下落在地面上。 “你怕吗?”沈墨对阿七问道。 阿七手抖地回道:“有一点。” 但是他手颤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好似得了癫痫一般,这种颤动很快遍及全身,不可遏制。 沈墨:“拔出你的菜刀。” “是。”阿七浑身颤抖,但他和刀已经产生特殊的联系,心念一动,菜刀就飞到他手上。 “神与气合,人刀合一。” 阿七听到沈墨的声音,一时间福至心灵,来自菜刀的一股阴冷气息涌入体内,他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离开。 阿七恢复了正常。 但身子也变得阴冷起来。 沈墨:“刀不离手,可以暂时保住你的命。” 菜刀是一种可怕的邪异凝聚而成,沈墨提点阿七用人刀合一的办法,以邪制邪,自然能将他身上不知名的力量驱走,但只是暂时的。 同时人刀合一之后,来自菜刀的阴冷邪异会不但侵蚀阿七的身体。 不过在人刀合一之前,这种侵蚀已经开始了,只不过极为缓慢,现今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这也会让阿七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主上,他们怎么办?”阿七询问时,眼中有丝丝黯然,因为他已经发现地上倒下的人,一个个都失去了生命特征。 沈墨摇了摇头:“你给他们处理后事吧。” 阿七心里很难过,同时感到恐惧,因为这种死亡,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没别的办法了吗?” 沈墨:“死亡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难题,不只是他们,我也一样在和死亡抗争。我能帮到你,那是因为你有这把菜刀。我帮不到他们,那是因为他们没有。” “这难道就是命运?” 沈墨平静淡然的神情里透出一丝残酷:“这是结果。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它出现了就是出现了。” 阿七仍是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处理后事,然后尽最大的努力掌握你手中的菜刀。”沈墨拍了拍阿七的肩膀,离开琴音小筑。 漫步长街,沈墨并不如他表面上的平静。 手下在眼前诡异莫名地死去,对他而言是敲响了警钟。虽然他已经很强了,但仍旧有许多事控制不了,甚至无能为力。 修行让他成为超凡脱俗的异类,逐渐会产生类似我是神灵一般的情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做到任何事。 但现实是他依旧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灵,更不够强大,依旧有他无法解决,甚至没法理解的诡异凶险存在着。 刚才那种诡异无形的死亡方式,会不会以更高等级的方式降临在他身上? “生命是渺小而脆弱的。”曾经长青子对沈墨说过这样的话。 沈墨能从他眼中看到深深的敬畏。 强大无比的长青子,究竟在敬畏什么? 或许越是强大,越会在某一瞬间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脆弱,以及依旧和普通人一样,对死亡无能为力,只能做些徒劳的反抗。 世间万物,从一出生就踏上了前往死亡的旅程。 哪怕沈墨已经经历过几次“死亡”,可那能算真正的死亡吗? 但沈墨仍旧得面对死亡,并奋起反抗。 纵使接下来的人生充斥无常,也不会让他退缩。 因为退缩没有任何意义。 … … 内厂,曹天罡没有吃橘子,而是罕见地拿起笔墨,写下一幅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他的字实在是很好,乱笔狂草中,透出诗句的仙气、狂气以及散发出扑面而至的逸气。 三种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不会有丝毫突兀之感。 “督公这幅字当真是笔落惊风雨,天下间,难以再找出第二幅来。”简长生在旁边夸赞,倒不完全是违心之言。 皇宫的大太监都是饱读诗书之辈,而且不用醉心科举,所以研读经史子集时,不必揣摩迎合官场的风向,更容易有自身独到的见解。 曹天罡一笔狂草,就是在洒脱无忌的心境下磨练出来的。如果只看这幅字,旁人定会以为是哪位狂傲的大名士写出,才气霸漏。 “字还凑合,好的是诗句。邪君这个人,确实有狂的资本,难怪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出来。他跟咱家一样,都是不信命,不认命。”曹天罡搁笔,然后拍了拍手,又问:“邪君那边怎么样?” 简长生于是把柳逢春的回复以及琴音小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琴声破气?看来他天子望气术确实登堂入室了。陛下想要让我和他二虎相争,阿生,你怎么看?” 简长生这时候可不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过去。官场上墙头草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已经打上督公的烙印,面对这道送命题,简长生收起一贯给自己说话留余地的作风,神色无比坚定,一举一动浑然天成, “督公,圣贤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陛下一再逼迫督公,实在是有失人君之德,依属下看,大不了跟三十三年前一样,换一个皇帝。” 三十三年前,先帝驾崩,朝廷对外宣称的结果是“落水受惊,不治而亡”。要知道皇宫里有大医国手,这种理由只能说是用来糊弄傻子的。真实情况是先帝触犯了太多人利益,被各方势力联合谋杀。 简长生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却正是为了保命。在这种局势下,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曹天罡:“阿生,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简长生拜倒在地,磕头道:“小的只知督公,不知陛下。” 第44章 新时代的神话 沈墨以琴声破气的方式给予了各方势力警告,让他们试探的爪牙不得不收回。 从另一方面而言,邪君一向杀人不容情。 这次的警告,无疑是温和的信号。 “邪君绝非事情做绝的人。” 同时说书人柳逢春在邪君和内厂中间牵线搭桥的事情为人知晓,各方势力愈发不愿轻举妄动。 好在小雷音寺的入口距离神都不远,所以各方势力已经派人把守入口,若是邪君试图偷偷离开神都,去开启小雷音寺的大门,那么一定会受到阻拦,随后各方势力一定会蜂拥而至。 沈墨清楚这一点,如果他隐匿行迹,反而容易招致各方势力的敌意,因此大摇大摆在神都的街道上行走。 对于周围暗子若有若无的关注,他也浑不在意。 沈墨来到抱天揽月楼,他找上了一个人。 … … 夜晚,抱天揽月楼依旧灯火通明。 赵无极根本想不到,在邪君吸引了神都所有目光的时刻,邪君会突然找上他。 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 老实说,他脑子有些空白,因为赵无极视沈墨为此生最大的敌手,也是他追逐的对象。 可是赵无极并不想在此时与沈墨交手,因为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 “沈兄,我一向以你为我此生最大的挑战,但是我师父告诉我,一定要做有把握的事。” 沈墨气定神闲地发问:“那无极兄是否有了向我出手的把握?” 赵无极摇头,“没有,不过我一向不听我师父的话。” 旁观的众人先是失望,随即心潮澎湃。上次在镇魔司大门外,赵无极“身死”于邪君的“雪飘人间”,经历过上次的死而复生,赵无极明显实力大增。 这次再对上邪君,恐怕比上次大战要精彩许多。 若是邪君稍有损伤,实力削减,在神都群狼环伺的情况下,邪君恐怕要虎落平阳,陷入可怕的危局。 何况赵无极无论“死”了几次,依旧是热血青年,接下来的大战让众人心血一热,恨不得两人立刻就打起来。 赵无极顿了顿,却是又继续开口:“但我这次决定听我师父的教导,一定要有把握了,再对邪君出手。” 沈墨哈哈大笑:“无极兄如此谨慎,我会对你向我的挑战生出期待的。不过我今天也不是来和你交手,而是有事情请你帮忙。” “邪君要请我帮忙?”沈墨的话如奇峰陡然而出,令赵无极差点没招架住,内心里还生出一丝窃喜,因为他视邪君为追逐的对象,却又害怕邪君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此刻邪君的话,无疑是认可了他的能力。 也就是沈墨没把三国演义抄出来,否则赵无极定会想起“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这一段。 他虽然自视甚高,但能得沈墨认可,着实不寻常的意义。 沈墨环顾四周,“诸位看够了吗?如果不想散功,那就立刻离开抱天揽月楼。” 这话提醒众人想起琴声破气的传闻,在场的江湖豪客,绝不怀疑邪君是否有胆量这样做,纷纷散去。 对于江湖人而言,功力散去,有时候比死亡还可怕。 大堂一下子空了许多。 即使有暗子,也是在抱天揽月楼外围,并不敢进入里面。 人的名,树的影。 邪君找赵无极谈话,根本无须找个僻静的地方,直接就可以清场。当然,沈墨如此狂妄的行为,简直深得赵无极之心。 而且邪君专门为他清场,使得赵无极浑身都有些飘飘然。 大丈夫当如是也! 邪异霸气,视天下人如无物,神都那些高手,也不过是土鸡瓦犬之流,插标卖首之徒而已。 天下英雄,唯我与邪君!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象中的邪君。 当然这也是沈墨一贯的风格,对付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方式,千人千面。 何况天子望气术需要因情造势,也就是针对不同的性情,做出不同的调整和运用。 沈墨刚才看似狂妄得不可一世,实则是看人下菜。 因为赵无极吃这一套。 虽则如此,沈墨还是习惯性布下隔音结界,同时阿鼻道三刀的气息勃发,大厅立时昏暗下来,让外面的人难以看清沈墨和赵无极的交流。 但又让他们知晓,沈墨和赵无极有密谋。 接下来的事,让外面的人去猜。 这种半遮半掩的未知阴谋,才最有震慑力。 过了一会,大堂灯火再度通明,至于邪君,在众目睽睽下飘然离去,仅留下赵无极在原地沉思。 赵无极心潮起伏,想着刚才邪君说的那些话: “我曾建立青龙会,现如今打算将其重组,邀请一些当世顶尖的人物加入。这不是什么约束个人行为的组织,我目的是希望大家在修行上互相帮助。你知道阎罗殿主为何没有跟我继续死磕吗?因为他同意跟我合作,大家一起追逐天道,突破极限,成为活着的神话。所以这个组织也叫‘神话’。” “还有,龙虎山上的苏子清是我,你可知天师度为何落在我手中?” “因为我和张之淼已经达成默契,他也是我们神话组织里的一员。” “加入之后,大家没有身份高低之别,即使你要挑战我也可以,但我们成立这个组织最重要的目标就是不停开辟修行道路,超越前人,留下我们自己的印记……” “你潜力很大,虽然暂时与我们很有差距,可迟早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你出身崆峒,承继的是上古大圣广成子的道统,加入我们之后,可以代号‘广成仙尊’,相信你终有一天,能达到广成子的成就。” 广成子?老实说这个上古大圣的名号,赵无极没有听过,可是一听名字,就觉得很厉害。 因为沈墨说崆峒派是广成子留下的道统,赵无极也不敢提问,因为这会显得他很无知! “南海水月庵的铁肩神尼知道吗?她修炼的是观音法相,已经突破至水月庵历代庵主都没达到的境界,踏入最后一着‘死关’,但她能走到这一步,就是因为我数次出生入死,替她寻得一件秘宝,才有如今的造化。而我也受她庇护,逃过一次死劫。” “在这个时代,什么门派、世家、皇室、圣地,都是阻挡我们前进步伐的拦路虎,迟早会被我们这真正互帮互助的神话组织碾碎。你知道的,那些旧时代的老家伙们有多么迂腐,居然让你走上现在这样错误的道路。否则你的潜力,将难以想象。” 这一番话说到了赵无极的心坎上。 “如果你答应我,想要加入神话,可以去神都郊外的极乐佛堂去,如果你能救出里面的黑狐王,那就是通过了来自‘神话’的考验。我会帮你纠正你如今修行中,错误的地方。” 最后邪君离开时,用了一种淡漠悠远的语气,传音到赵无极耳中, “我来到这世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纠正以前错误的修行法。你能帮我吗?” 赵无极听到最后一句,简直浑身热血都要被点燃。 平定内心激动的心潮之后,赵无极已经有了答案。 第45章 极乐佛堂 对于沈墨而言,赵无极答不答应加入神话根本不重要,因为他都没想好神话的结构该如何。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都知晓他和赵无极有过很近的接触,密谈过一阵。这就很重要。 无论如何,赵无极已经是炼神级别的战力,对于任何势力,都是绝不容小觑。 已经有一个内厂和沈墨暧昧不清,又多了一个赵无极,加上藏在暗处的赵普法,即使苏子默和沈墨再次反目,沈墨身边的潜势力依旧不可小觑。 如果接下来能顺利搭救出黑狐王。 沈墨身周的潜势力又会增加。 他的危局自然就无形间化解不少。 当然,琴音小筑里那些诡异的死亡,依旧给沈墨内心蒙上阴影,这种离奇的杀人方式,不知何时会升级到能对付炼神的地步。 假如沈墨和人决斗时,遇上这种麻烦,恐怕情况会很不妙。 因为在炼神级别的交手中,任何一次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带出致命的威胁。 沈墨目前最大的怀疑落在了幽冥教身上。 好在阿七凭借菜刀都能压制住那种诡异,沈墨暂时不用担心这种麻烦,他身上的柴刀、天罪乃至于霜月都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沈墨体内还有黑莲和天师度的存在。 随着沈墨的底牌越多,面对各类危机,他越是能游刃有余。 … … 拂晓时分。 神都城外,穿城而过的洛水两岸,春雨如酒柳如烟。 赵无极被毒舌护道人魏无言拦阻去路。 他注目洛水的波澜起伏,仿佛从奔涌不息的洛水,看穿了人世的浮华,悟得人生的真谛。 人生就是如此起起伏伏不定,可是始终如水东流,要到达他该去往的地方。 赵无极终于找到除了挑战邪君之外的人生意义。 走出前人未有的道路,留下自己的烙印,成为神话。 只要一想起这些话,赵无极就心潮澎湃。 任由春雨打湿紫衣,湿冷的风雨扑打面上,赵无极格外清醒。 “无言,你当真要拦阻我?”赵无极终于转过头,看向拦阻自己的护道人。 魏无言:“不论邪君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该放进心里,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我反对!” 赵无极背负双手,“无言,咱们是不同道路的人,你根本不懂我。我不是被邪君的话打动,而是知晓了人生的意义。” 魏无言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管你有什么意义,你最好少去掺合邪君的事,这个人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赵无极叹口气:“无言,你是我该以为的那样的吗?邪君没有蛊惑我,他只是给我指出一条道路。而你们,一直对我在进行欺骗,不是吗?” 魏无言一时语塞,“你知道了什么?” 赵无极:“你觉得我该知晓什么?我又不傻,否则凭什么被你们选中。紫寿仙衣有大问题,我再死两次,你们的目标就达成了吧。” 魏无言:“你既然知道,还一直不揭穿,现在却突然这样,是不是邪君对你透露了什么?” 赵无极:“不错,他能帮我,也能帮你们。你们的路错了,我要重新走回正确的道路。” 魏无言:“没有正确的道路,所有的路都是绝路,你不要被他欺骗,成为他的棋子。” 赵无极叹了口气:“无言,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你情愿相信命运,相信世间一切都有注定的结果,你很丧气。但我不一样,我不信神,不信祖宗,不信命,更不认可你们所谓的宿命。所以我也不会像你一样遵守祖法。” 魏无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背叛崆峒吗?” 赵无极正色道:“无言,这不是背叛,而且错的是你们。” 他随即轻轻叹一口气,“错的也是世界。” 魏无言见赵无极神色坚定,“那我无话可说,你想摆脱崆峒,那就只能先问我手中的剑。” 赵无极感受到一股阴冷死意的剑气出现。 而魏无言已经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他身后,剑气刺向他脑后玉枕穴。 魏无言的剑太快了,快得超出他的反应。 可是剑气刺中赵无极的玉枕穴时,没有带走赵无极的性命,反而被一股正反涡旋之力绞碎。 赵无极反手打出一拳。 虚空都似受到震荡,一拳落在魏无言的腹部。 魏无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身子缓缓软倒在地。 赵无极看向他,神情有些哀伤,“我早知道凭借紫寿仙衣复活之后的破绽在脑后玉枕穴,所以一开始就防备着。至于你的破绽在小腹,那也是我许久以前就知道了。我说过,我是不下于邪君的修道奇才,你们总是不信。” 魏无言:“你很好。” 随即他气息断绝。 赵无极替他闭上眼眸,低声自语:“我会继续变强的,带着你的那一份,直到强大得让那些老家伙正视他们的错误,强大到让崆峒派成为世间第一。” 他说完,将魏无言的身体扔进洛水中。 赵无极没有再看洛水一眼,一直往前走。 从今往后,他没有护道人了,今后的路只有靠自己去走。 … … 洛水的对岸,魏无言好半天才爬上岸,他胸口闪烁了几次红黑的光芒,方才理顺呼吸。 “这小子的七杀神拳短短时间就掌握到神髓了,差点真把我打死。”魏无言嘀咕一声。 “现在你是崆峒派弃徒了,能不能走上和邪君一样的道路,就看你自己。我可没有帮你。” “真不知道邪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不过现在我算是解放了,当你的护道人很累,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你成天说的那些白痴话,简直跟智障一样。” “什么带着我的那一份继续变强,还有世间第一,听着就很羞耻。修炼很有意思吗?还不如多睡几个女人来得实在。” 魏无言吐槽不已,然后决定回崆峒山。 他不用跟着赵无极到处走了,该是享受人生的时候。 崆峒山以后的阴谋阳谋,关他屁事。 … … 极乐佛堂位于神都郊外,在一开始,它的位置很神秘,需要极乐佛堂的人引路才能找到。 但现在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只要有心就能找到。 那是一座孤零零的佛堂,四周是空地。 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座巨大的坟茔。 之所以会让人生出这样的念头,乃是因为极乐佛堂周围百丈没有丝毫生气,哪怕是一只蚂蚁都没有。 这是一片彻底的死亡之地。 赵无极来到极乐佛堂百丈之外,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这份预警,没有让他退却。 若是救出黑狐王的考验那么简单,神话就不值得他加入了。 闯入极乐佛堂越是危险困难,越证明加入神话的难度极大,也越能证明神话的价值。 赵无极压抑住自己内心生出的悚然之感,却也没有贸然进入,而是随手抓取旁边林子的一只小兔子。 他将小兔子丢进去。 滋滋! 小兔子一进入极乐佛堂百丈范围,立时身上燃起莫名的火焰,眨眼间就被烧成飞灰,融入极乐佛堂的泥土。 “应该是一种专门燃烧生灵血肉的特殊火焰,果然如传闻所言,极乐佛堂被拜火教控制。这火焰来自拜火教的圣灵么?” 第46章 魔界四圣之朱煌 赵无极观察到这无形异火是以生灵血肉为燃料,心中有了计较。他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往极乐佛堂走去。 但行动间,浑身散发出阴冷死气。这正是崆峒山阴阳五行诀的妙用,转阴易阳,转生为死。 又因为当初那块藏有阴阳五行诀的玉珏沾染过沈墨的魔意,所以残缺,赵无极干脆就顺势将这门残缺的阴阳五行诀补全为魔功,是以将大阴阳手和阴阳五行诀魔功融合出来的七杀神拳,实则是七杀魔拳。 他身上的阴冷死气和一股潜藏的冰冷无情魔意结合,不断接近极乐佛堂。那股无形的火焰沾到他身上,却被死气阻隔,没法继续燃烧下去。 同时魔意冰冷绝情,正是克制生灵血肉的生机勃勃,周围那无形的火焰,仿佛潮水般散去。 即使暗中观察的沈墨,都不禁对赵无极高看一眼,在没有天子望气术的情况,赵无极经过一番试探就找到这拜火教大智经演化而来的朱颜白骨火的破绽。 这朱颜白骨火正是以生灵血肉为养料,不停壮大自身的邪法,修炼到高深处,整个人便是火中精灵,即使炼炁大成,有望突破炼神之辈,被有成的朱颜白骨火一扑,也要当即血肉精华被火焰夺走,即使炼神遇到,也要麻烦不已。 赵无极以死气为表,魔意为核,皆是朱颜白骨火没法燃烧的事物,自然就过了极乐佛堂外围第一道难关。 其实这本是拜火教或者朱煌给沈墨准备的。 佛堂大门无风自开。 赵无极负手走进佛堂,面色平静淡然,看向佛堂里的神龛处,里面阴影深沉,佛龛前四盏灯没有一盏亮起。 “出来吧。” 一个黑袍人影缓缓出现,声音苍老沙哑, “后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赵无极深沉地看向对方,“你的样子似乎有些面熟。” 黑袍人影语声沙哑,“崆峒派的小辈,你应该听过黑日蚀心大法。” 赵无极:“原来是蚀心老魔。” 他说到这里,神情冷漠,又淡淡道:“你算什么东西,三十年前就被正邪两道追杀,不得不逃亡西域的废物,如今成了拜火教的走狗,你倒是能耐起来了,还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原来蚀心老魔乃是三十年前邪魔外道里极为出名的人物,那时候就有突破炼神的资格,按理说被正邪两道追杀,应该有机会“死而后生,破而后立”,成为真正的炼神,可现在赵无极看到,只有失望。 不过是借助魔界朱煌的力量,才把自身气息提升到了炼神而已,若是对付炼神以下的人物,还能装一下,遇上他赵无极,有什么资格拿大? 小辈? 谁是小辈? 蚀心老魔被赵无极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他自然能看出赵无极为何对他不屑,这深深刺痛他身为魔道大佬的自尊心,居然敢骂他废物,蚀心老魔语声嘲讽,“你以为你有多厉害,不过借了崆峒山的异宝,方有今日的力量,比起我,你能强到哪里去?我叫你一声小辈,那也是给你们崆峒派面子。” 赵无极冷笑一声:“狐假虎威的废物,能与我这真正的蛟龙相比?话不多说,今天要放出关在佛堂里的黑狐王,你要是识相就滚一边去,若是不识相,我就送你去十八层地狱。” 蚀心老魔虽然有听闻赵无极的名头,却没想到这小子狂妄至此,果真不把除邪君之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守在极乐佛堂,本是奉了拜火教主地藏沈小风的命令,于此守株待兔,等待邪君到来,没想到邪君没来,倒是视邪君为平生第一大敌的赵无极来了。 他不欲节外生枝,还想劝(拳)退赵无极,让他好自为之。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一点都不尊重老前辈。 蚀心老魔心火腾起时,赵无极已经一记七杀魔拳轰杀过来,根本没有提前打招呼,完全没有高手的风采。 且不讲江湖规矩,偷袭他一个老前辈。 蚀心老魔的黑日蚀心大法立时发动,本来昏暗的佛堂,一下子变得无比漆黑,好似所有的光线都被蚀心老魔吸走。 而在这漆黑的环境里,蚀心老魔却能如鱼得水。 可他还是没有避开赵无极的一拳。 七杀魔拳拳意勃发,仿佛充塞整座佛堂,无所不至。拳意爆发,粉碎黑暗,佛堂在短暂的漆黑之后,再度出现光亮。 蚀心老魔不得不在施展身法没有摆脱七杀魔拳之后,选择硬抗。带着黑色蚀心魔火的掌力拍出,如潮水般卷向七杀魔拳。 七杀魔拳沉重如山,蚀心魔火爆发如洪。 两者碰撞,产生气流激荡。 可是这气流激荡没有往外扩散,反而被一股莫名的涡旋吸力牵引,往交手的两人内敛。 这正是七杀魔拳的可怕。 拳力发出时,不会往外扩散,而是劲力内敛。既伤人也伤自己。可终究是伤人更多! 蚀心老魔受到这股气流激荡的反扑,猝不及防之下,气血沸腾,真炁运转出现大问题,一口老血不由喷出。 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反击。 赵无极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头顶,一脚踩在他头上。 蚀心老魔好似木桩子一般,被踩入佛堂的地面里,仅仅露出小半截身子。 赵无极缓缓落在蚀心老魔面前, “告诉我黑狐王被关在哪里?” 赵无极负手而立,脚踩了踩蚀心老魔的脸,对这三十年前的魔道老人,极尽羞辱。 但魔道最是尊崇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赵无极的羞辱,反而彻底击溃蚀心老魔的心防。 “你把神龛上的佛像打碎就可以见到了。” 赵无极:“算你识相。” 他一脚踢碎蚀心老魔的颅骨,却能将其伤而不死,劲力运用妙到毫巅。倒不是他故意留下祸患,而是如此一来,蚀心老魔背后的人物要救下他,势必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且有阴阳暗劲潜藏在蚀心老魔身上,下次遇到,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他赵无极一腔热血,却不是没脑子。 但动拳头更爽快。 赵无极一拳轰碎佛龛的佛像。 那佛像粉碎,先见到的不是黑狐王,而是一根森白的手指骨,朝着赵无极点杀过来。 手指骨沉重而缓慢,可是四面八方有恐怖的压力挤压向赵无极。 而手指骨点杀的过程中,有恐怖的火焰出现,似乎要将虚空都点燃,佛堂的空间变得邪异扭曲。 赵无极心中生出极度惊悚的感觉,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到来了。 七杀魔拳毫不犹豫地全力催发,轰向那一指。 可是在他出拳的刹那,劲力不再内敛,而是被这可怕的一指彻底吸走,同时火焰翻腾,一场恐怖的爆炸出现,气浪翻滚,刺目耀眼的火光朝四周散开。 在气浪的激荡下,赵无极也稳不住身形,往后倒退几步。 指骨吸收赵无极的七杀魔拳之后,火焰燃烧剧烈,缓慢地出现一个模糊人影,一双邪异的火眼,尤为突出。 恐怖恐怖恐怖! 令人窒息的压力,让赵无极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知晓自己迎接到了有人以来最大的挑战,且胜算几乎是没有。 “神话果然是邪君那样的人物才能加入,这样的考验,如今的我要通过,怕是连一丝可能都没有。” 不过他还有两次复活的机会,因此并不是真正的绝望。 紫寿仙衣并非一定要通过裁缝缝补才能复活,那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即使没有,也会在某个角落,缓慢地吸收日月精华,进行“复活”,只是过程会很长。 但再次死而复生,他的实力也会大增,有过交手一次的经验,赵无极自问仍有战胜对方的机会。 这一次就当做试探。 为了加入神话,他情愿浪费宝贵的“复活”机会,直面可怕的火焰人影,不肯退走。 在窒息的死亡压力下,赵无极依旧负手而立,全身的潜能被调动,他要榨干自身所有的潜能,与这恐怖火影绝命一搏。 “崆峒派的紫寿?”邪异恐怖到极点的火焰身影居然开口说话,声音充满魔性,好似也有火焰一样,能点燃人的气血。 赵无极平淡回应,“不错。” “人间的小神将,看在你们崆峒派祖师的份上,你滚走吧。这个地方不是为你准备的。”邪异恐怖的魔音徐徐发出,好似一座大山压在赵无极身上。 “你在等邪君?” “可以这么说,我不想浪费力气在你身上。” 赵无极冷笑:“看来你就是传说中魔界四圣之一的朱煌?” “你见到的只是我留在人间的一根指骨而已,若是真正的我,此刻你已经是飞灰。”邪异恐怖的压力愈发沉重,赵无极感受到一股可怕到极点的灼热,他身体似乎都要燃烧了。 赵无极:“大言不惭。” 佛堂的火焰温度陡然上升许多,“看来许多人已经不知晓魔界四圣到底有多么可怕了,人间的小神将,接下来你会后悔。” 赵无极不为所动,眼前只是朱煌的一根指骨所化,他要是被惊走,还能有脸加入神话? 第47章 一刀和一指 随着火焰温度陡然升高许多,赵无极的视线和其他感官,全数被火焰身影占满,再容不下其余任何事物。 眼前不过是朱煌一根手指骨的化影,可是对天地之势的运用上,已经不亚于当时任何一位炼神。 但是赵无极无所畏惧。 再如何恐怖骇人,说到底还是一根指骨而已。 人间和魔界抗争多年,能屹立至今,足以说明魔界并非那么无敌。而他赵无极会给这位朱煌留下一次深刻的记忆。 咚咚咚! 赵无极的心跳声好似闷雷炸响。 这不是他恐惧的情绪滋生,而是赵无极正在催发全身的气血,他要倾尽所有与之一战。 来自朱煌的气势压迫,只会不断压榨出赵无极的潜能来。 紫寿仙衣的气息疯狂爆发,试图和这位恐怖至极的魔界四圣抗衡,或许这气势压迫,激起了它本身的记忆。 朱煌没有如想象那样用气势将赵无极碾碎,有些意外。 这个家伙的脑袋不正常! 朱煌唯有如此解释。 在它看来人类是渺小且脆弱的。 赵无极很是另类。 他和紫寿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特别,并没有被紫寿驾驭,反而处于一种让它觉得意外的平等关系。 只有不正常的脑子,才会不被紫寿这样的怪物奴役。 朱煌赤红的手掌斜斜劈出,像是刀一样。 这一掌是如此缓慢,可是劈过来的过程中,好似整个佛堂的空间都卷起来,随着这一掌收缩,让赵无极要被四周卷起来的空间碾碎。 赵无极气血无尽爆发,七杀魔拳轰出,劲气漩涡出现,居然不管四周空间的碾压,悍然攻向朱煌。 他这是杀敌一百,自损一万的打法。 可是朱煌根本不愿意此刻的“降临”化身受到损伤,那是他用以对付邪君的凭借,若是在赵无极手中损伤,那么他夺取柴刀的计划又得推迟。 其实用不了多久,它就可以走出佛堂。 即使沈墨不来,它也会去找沈墨。 可是赵无极的到来,打破它的计划。 火焰身影往前迈出一步,看似迎上了赵无极的七杀魔拳,实际上空间出现颠倒,它往前变成了后退,试图摆脱掉七杀魔拳漩涡吸力的束缚。 但是这一记七杀魔拳无比凝聚,仿佛跨越时空一般,即使火焰身影已经用颠倒乾坤的步伐躲避,胸口依旧印上一个可怕的拳印。 火焰身影随着虚化了一些。意味着这一具化身受到伤害,它降临的步伐需要推迟一段时间。 火焰身影愤怒。 来自火焰身影的掌刀伴随四周空间的挤压,早已完全笼罩赵无极。 赵无极已经无处可逃了。 他心里明白,这个朱煌的层次超出他太多,根本无法可挡。自己的七杀魔拳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已经尽力。 “看来得死一次了。” 赵无极不得不承认差距,只是他很有信心,会在不久的将来给对方更加沉重的打击。 这一次死亡只是试探,而非落败。 他要用一次珍贵的是死亡机会,进行战略性的撤退,如此而已。 紫寿仙衣在掌刀和四周空间的压迫下,仿佛成了赵无极的皮肤,充斥着堕落、杀戮以及血腥味,赵无极的血液也好似完全注入其中。 可怕的掌刀化为火焰,试图点燃赵无极的身体。 紫色的寿衣生出种种紫黑的魔纹,杜绝了火焰的入侵,但无比可怕的空间压力挤压着赵无极的生存空间。 他整个人似乎都要被压扁。 在这一刻,赵无极脑海里闪出一道灵光,他悟道了来自紫寿仙衣的神通。 “化虹!” 一条紫色长虹,冲破火焰身影掌刀的笼罩,逃出极乐佛堂。 一丈……三十丈……九十九丈…… 快要离开极乐佛堂百丈范围的时候,赵无极感受到一股令人绝望又压抑的气息,火焰身影还是追上他。 他很清楚,如果出得一百丈,对方可能就不会继续追他。 他就能少死一次。 看来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赵无极发狠,那他也不给对方机会。 可是正当赵无极想要燃尽气血,向死而生时。 来自火焰身影的恐怖压力忽然消失。 因为一个伟岸的身影挡在他身前,并阻挡了火焰身影的步伐。 是他! 赵无极完全料想不到,在他都准备再死一次时,邪君伟岸的身影替他挡住一切压力。 仿佛他幼年时见到的崆峒山。 这就是他想要成为的存在。 “可我,让他失望了,是吗?” 赵无极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无力,到底没有通过这一层考验,但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通过考验的。 一定! “无极兄,接下来交给我吧。麻烦你,再去一次极乐佛堂,把黑狐王放出来。”沈墨平静淡然的话语,让赵无极斗志暴烈起来。 好。 赵无极再次走进极乐佛堂。 而火焰身影没有管他,邪异的双眼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漆黑道服男子身上。 两人间气机交汇。 一个赤红漫天,一个深沉阴暗。 好似拂晓时分,黑暗和红日同时出现。 天空乌云凝聚,电闪雷鸣。 一场暴雨顷刻而至。 这一场暴雨来得并非偶然。 却浇不灭火焰身影的灼热气浪,更冲不散来自沈墨的深沉黑暗。 沈墨负手看向朱红身影。 朱煌有种错觉,他好似看到了完整体的赵无极似的。 这两个人居然有种神似。 令它分外讨厌。 沈墨是更加成熟可怕,且稳定冷静的赵无极。 它和沈墨默然无言,两者气机的交锋,在骤然而至的暴雨中展现出莫大的威力。 旋转推挤,横冲直撞。 平地狂风暴雨,到处充满气劲。 然后以沈墨和火焰身影为中心,方圆三十丈的风雨气浪逐渐被排空。 两人之间变得格外宁静。 沈墨缓缓拔出时生锈的柴刀,柴刀的刀刃却不见铁锈,锋锐绝伦,宛如清泓涟漪,明澈动人。 “你想要它对吗?”沈墨终于开口。 火焰身影深深感觉到沈墨身上秘不可测的气息,它不得不承认,还不能走出极乐佛堂的它,哪怕没有被赵无极消耗,依旧没有十足把握拿下沈墨。 但是这个家伙,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 事情有些出乎它意料。 而且它知晓,自己和赵无极交手的动静,完全被这家伙看在眼里了,如此身负天子望气术的对方,肯定看透了一些它的底子。 可这又如何? 它终归是身为魔界四圣之一的朱煌。 它才不会像武湟那样选择游戏人间,而是要忠实地履行身为魔界四圣的职责,让伟岸的魔帝来到人间,清洗人间的污秽,让人间成为魔土。 是的,在它看来,人间是污秽的,而魔土是纯净的。 这也是魔帝的想法。 它不过是魔帝忠实的拥趸。 眼前的蝼蚁是不会理解它身为魔界四圣的伟大抱负。 是的,沈墨只是蝼蚁,一只强壮的蝼蚁,依旧是蝼蚁。 当然,自从魔帝陷入悠长的沉眠之后,它们被蝼蚁们不断削弱,甚至武湟那个家伙,还当过人间王朝的看门犬。 武湟那个家伙都不会感到耻辱吗? 魔界的脸都要被武湟丢尽了。 … … 青天白云,武湟悠然地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一条墨青色小蛇趴在他身上,懒洋洋的不肯动弹。 “人间的太阳就是舒服。” 武湟自言自语,忽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 武湟摇了摇头,选择继续享受阳光。 … … 火焰身影:“这本就是我们魔界的圣物,你窃据了它。” 沈墨淡淡一笑:“可它并不认你。” 火焰身影:“我知道你不会甘心交出它,没有人能抵挡它的诱惑。只是你们人间的人拥有它,只会不幸。当然,遇见我,也是你的不幸。” 沈墨:“等你接下我这一刀,再说吧。” 柴刀斩出。 阿鼻道三刀! 刀鸣声如狂龙之吟,悠悠不绝。 一刀斩下,尸山血海的恐怖气息弥漫天地。 火焰身影的眼中没有了沈墨,只有眼前的柴刀。准确的说是一座刀山,让人感到无尽恐怖和畏惧的刀山。 这是幻觉,也是真实的幻觉。 任何一个普通江湖高手见到这一刀时,便跟置身刀山之中没有任何分别。 火焰身影面对这一刀,深沉无言。 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森白的指骨,泛出赤红的火焰。 刀山落下,似要碾碎森白的指骨。 可是指骨并没有被刀山碾碎,而是刺入刀山之中,朝着沈墨的眉心点杀而去。 凝聚天下至邪之气的阿鼻道三刀,和指骨产生激荡剧烈的碰撞。 刀山不断消散,又不断生出。 指骨在刺入的过程中磨损,却又无比坚定地刺向沈墨的眉心。 不知道是刀山先行消散,还是指骨在被磨损殆尽时刺入沈墨的眉心,一切变得极为缓慢。 沈墨的道心受到极度的刺激。 朱煌确实可怕。 仅是一截指骨,就不得不让他全力施展阿鼻道三刀。 天子望气术在指骨出现时,失去了作用。 指骨的力量极度凝聚,没有任何破绽,且在出现时,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仅是一截死寂的指骨而已。 阿鼻道三刀和指骨陷入毫无花假的消耗中。 犹如两个绝世高手在比拼真炁。 第48章 邪君抚僧顶,龙象般若成 指骨终于穿过了阿鼻道三刀的刀山幻境。 可是依旧没有点杀到沈墨的眉心。 迎上指骨的是一只淡金色的手掌,指骨点杀中佛掌,经过阿鼻道三刀的刀山幻境之后,指骨已经出现深刻的刀痕。 淡金色佛掌携带渡化一切的佛法威能,钻入指骨的裂痕中。 指骨的裂痕越来越大,里面的血气和真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如来神掌?” 朱煌生出愤怒,以及难以言喻的恐惧。 在经过阿鼻道三刀的消耗之后,指骨的结构已然不稳,再遇上一切邪魔外道克星的如来神掌,简直如积雪遇见阳光。 这是天生的克制。 指骨在颤栗。 如果早知道沈墨有如来神掌的法意,它绝对会龟缩在极乐佛堂里。要是它多一点耐心就好了。 只可惜它太急迫,太不把沈墨放在眼里。 它眼中的蝼蚁,怎么能学到如来神掌? 指骨燃起火焰,试图将如来神掌的佛法驱除,可是它刚刚生出火苗,漆黑如墨的阴沉黑水浇上指骨。 森白的指骨染上浓重的墨色,火苗熄灭。 “阴五雷!” 指骨内部进入了如来神掌的佛法,外部却是腐蚀一切的阴五雷。 佛法和魔功同时作用下,指骨好似被水火交攻,裂痕越来越大,而阴五雷的魔水不停侵蚀,指骨滋滋之声不绝,怪异难听。 但是指骨无比顽强,居然抗住了阴五雷和如来神掌的佛法。 “我还会回来找你的。”指骨恨意滔天,天色昏暗下来,周围的环境变得无比漆黑,一道裂缝出现,指骨试图进入裂缝中。 黑暗中一朵火焰出现,居然将指骨包裹住。 正是沈墨的元灵真火。 火焰裹住指骨,它内部的残余如来神掌的法意居然生出奇妙的震动,成为火焰的燃料。 指骨在元灵真火下,居然开始融化。 “观音元灵火,你怎么会?” 元灵真火包裹指骨,黑暗退散。 元灵真火的出现,如同压死指骨最后一根稻草,而且指骨对沈墨的元灵真火,似乎有别样的畏惧,比面对如来神掌的佛法还要异样。 沈墨心中一动,难道这女菩萨指点的元灵真火,并非寻常的元灵真火?他听指骨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元灵真火里别有内情。 “观音元灵真火,一听就不寻常。” 沈墨修炼时,也只是自然而然,而且这元灵真火,对炼化器物有用,攻击力着实一般。 他也是见指骨实在难缠,又突发奇想,把指骨当做一件邪物来炼化,才使出元灵真火,哪知道效果比他预想得要好上许多。 “不错,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沈墨智珠在握,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中。 指骨:“你肯定是偷学的,水月观音起杀心,当年在魔界屠尽道门,怎么可能让你学到她的根本大法。难道她想再次成为男子,从你身上归来?” 沈墨:“现在时代变了,人世间已经开始道佛合流,你以为还是你过去的时代吗?” “我曾亲上水月庵,受根本法印,悟得无上佛法,修持如来神掌,兼修五雷正法,阿鼻地狱道。集道佛魔为一体。” “你以为还是魔界入侵人间的时代吗?你错了。我来此世间,就是要集合人间道统,带领人间的修炼者反推魔界。” “武湟已经站在我们这一边,魔界对我们而言再不是秘密。” “水月观音、龙虎山初代天师等人已经在归来的路上,朱煌,别以为你躲在魔界有多安稳。” 沈墨身上不停爆出元灵真火、如来神掌法意以及阴五雷等…… 道佛魔三家最精深奥妙的法意皆在他身上呈现,证实沈墨的说辞不虚…… “武湟不可能背叛魔界。” “若是为了它呢?” 沈墨打出一道阴五雷,化作墨青色小蛇模样,上下飞舞。 指骨出现极大的震颤,“怎么会……” 在沈墨的言语打击下,指骨的反抗意志薄弱起来,因为沈墨所言配合他身上各种气息,实是铁一样的事实。 朱煌意念不过寄托在一根指骨,哪里能分出其中虚实。 指骨仿佛能感觉到一个天大的阴谋正在围绕魔界进行,这个阴谋很可能已经持续了无数年,直到今日,终于揭开面纱。 朱煌在指骨的意志逐渐被瓦解。 元灵真火融化指骨,只见它变成一点点森白的乳液,而在天子望气术察知下,这些乳液实则是极其细微的符文组成。 符文里有朱煌力量的玄妙。 沈墨炼化指骨的同时,也是在窥视朱煌的力量。 即使只能窥到冰山一角,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收获。 说到底,他只是对付了一根指骨而言,可见朱煌的本体有多强大。 魔界不可低估! 沈墨沉浸在对指骨的炼化中。 指骨的意志也逐渐溃散,最后只留下一股不可化解的怨毒之气,似乎有声音响起, “我还会回来的。” 朱煌能偷渡一次,就能偷渡无数次。 沈墨很清楚,这个老东西很可能再回来。 但那时候,沈墨说不定已经进步到了极高的层次了。这次是一根手指骨,下次就要你一条腿! 沈墨无所畏惧。 他对魔界四圣,根本不存在敬畏,无非是力量更强大的怪物而已。指骨带给他的不是祸患,而是修行资粮,是经验! 不知过了多久,指骨的森白乳液完全燃烧殆尽,沈墨从里面窥视到一些来自朱煌的玄妙,同时还有一股不可化解的怨毒之气,沾在沈墨身上。 沈墨并不以为意,刚才我都不怕你,现在还能怕了你不成? 这怨毒之气留的正好,等下次遇到红姑,直接可以用来当媒介诅咒朱煌试试。 小师娘可是很强的。 不过这算不算惹了小的,还有老的呢? 沈墨心里冒出稀奇古怪的念头。 他轻轻将其平复。 指骨让他窥视到来自魔界的神通——朱颜白骨火,确切的说是朱颜白骨道的神通之一。 这门神通的玄妙和阿鼻地狱道十分锲合。 沈墨可以将其和阿鼻地狱道结合,让阿鼻地狱道再次升华。 伴随阿鼻地狱道成长,沈墨的肉身不会比大成的金刚不坏神功要差。到时候,是不是改个名字? 叫不死金身? 浑天不灭圣体? 荒古圣体? 或者直接将阿鼻地狱道改名八九玄功得了,是为肉身成圣的无上法门。 反正名字他可以随便取。 因为伴随阿鼻地狱道的升华,沈墨有预感,肉身迟早有一天能千变万化,且不惧任何物理上的攻击。 加上五雷正法对神魂的保护,沈墨可以说是精神肉身都不会露出破绽来。 他就要这样一步步吸取道佛魔各门各派的精华,走出自己的道路。 时代确实变了,从沈墨开始改变。 新时代不是走鬼神的旧路,而是融合过去一切的修炼法,走出一条真正长生驻世的道路。 成为名副其实的神明,俯瞰尘世,并推动文明的发展和进步。 这也是长青子对沈墨的期望。 极乐佛堂出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烟尘漫天,赵无极和一个僧人走出了极乐佛堂。 而爆炸居然没有摧毁这间佛堂。 随着爆炸声过去,极乐佛堂周围一切变得诡异平静。 “拜见佛主。”僧人大礼参拜。 黑狐王化成它的心脏,而且陷入沉睡。 现在是魔僧鸠摩罗什。 他感受到了如来神掌的气息,那是卍佛之宗,一起佛法的源头。鸠摩罗什现在是全身心地皈依沈墨了。 在如今的魔僧眼里,沈墨就是佛主,佛主就是沈墨。 否则不可能参悟到失传已久的如来神掌。 而上一个被西域密宗认可为佛主的存在,正是魔佛。 魔佛涂炭生灵,在中土人人喊打喊杀,可是密宗却视之为佛主再世,反而把中土佛宗认定为佛逆。 只是随着魔佛被围攻败亡,密宗才在明面上收回对中土佛宗的敌视,可是在密宗的传承里,对魔佛的评价很高。 至于沈墨是不是僧人不重要,佛主有亿万化身,任何身份都可能是佛主。 正所谓人人皆可见如来! 沈墨见到鸠摩罗什的反应,立时猜到他的心思,不过他看出鸠摩罗什虽然有死而复生,破而后立的经历,理论上已经成为炼神,实则比起真正的炼神,还是少了一点东西。 沈墨决定帮他,让他成为真正的炼神。 沈墨起身,轻轻抚向鸠摩罗什的头顶,密宗上师好似醍醐灌顶一般,按住鸠摩罗什的脑袋。 “龙象功要与般若经结合,才能真正毫无破绽。但何谓般若?般若并非平常意义的智慧,而是超越聪明和知识,消除分别心和执着心。你当上龟兹国师那一日起,就杜绝了般若,是以不能真正炼神。如今我帮你消除外相,赐你为魔之尊者,魔即是佛,佛即是魔,无分别心,佛魔并存。你将由魔道去体会必经的超脱之路,进而彻底领悟如来之意。” 般若是什么,鸠摩罗什自然明白。 可是要消除分别心和执着心,说起来容易,做到几乎不可能。 但在沈墨的抚顶下,鸠摩罗什得以开悟,彻底佛魔一体,再无分别。 今后他是魔僧,也似魔之使者,更是鸠摩罗什。 龙象般若功真正成了! 往后这龙象般若功每精进一层,就多一层龙象之力,多一层般若智慧。 实则是肉身和精神齐头并进的上乘修行法门。 赵无极在一旁看得心神俱自颤动不已,因为他看到了邪君制造出一个真正的“炼神”。 这是什么? 这就是神话! 不愧是邪君,能做到一切不可能、不可思议之事。 这才是他想要的终极挑战! 第49章 以前尘为宝筏,来渡今世苦海 鸠摩罗什结跏趺坐,但是身子不断长大,直到接近原来的一倍,方才停止,同时身上炼神的气息纯正浓郁,手掌大如蒲扇,气血奔腾如江河,骨髓震动有雷音。 他已经实实在在踏入炼神境界,达成密宗千百年来,罕有人达到的成就,而且能清晰看到前路的广阔。 虽然仍旧有黑暗笼罩,可是鸠摩罗什清晰知晓,前面仍有道路可走。 鸠摩罗什佛心充斥着感动。 另外一边,沈墨抚摸鸠摩罗什头顶,浑身有淡淡金光,庄严耸立,漆黑道服出现变化,好似一件褴褛的黑色袈裟,褶皱如黑水隐藏在身周淡淡金光之下,黑色和金色交织,升腾起濛濛迷雾,教人看不清沈墨的面容。 而他足下,赫然有一朵虚实不定的黑莲,将沈墨承载。 赵无极在旁边观看良久,心神激颤间,仿佛看到沈墨浑身长出无数法眼,须臾这些法眼长出无数漆黑深长的触手,伸进虚空,佛光涤荡,却有雷音一般的经文声出现,不可听闻,只在赵无极内心响起,好似轻语呢喃。 其实正是沈墨从鸠摩罗什佛心深处,“看到”了一个浑身长满佛眼的怪异存在,那是密宗供奉的菩萨。 轻语呢喃,实则是一段修炼口诀,乃是鸠摩罗什接受密宗传承时,获得的记忆。 口诀无比残缺,玄奥艰涩。 “无上瑜伽密乘。” 沈墨脑海里闪过一丝明悟,那是西域密宗的佛法源头。 “看来得抽空去一趟西域,找出这无上瑜伽密乘看看。” 沈墨对残缺的修炼口诀极感兴趣,因为里面蕴藏有精神修行的秘密。 沈墨终于回过神,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鸠摩罗什的头顶。只见大和尚身量有过去一倍,要是戴上一串骷髅头做的佛珠项链,妥妥就是个沙僧再世。 不过以骷髅头骨为装饰,也并不罕见,可谓渊源极长。无论是远古部落时代,还是如今,战斗之后,时常出现斩人首级的行为,因为世间的人都认为,人的灵魂就藏在头颅之中,将人的头颅割下来不但可以伤害敌人的肉体还可伤害他的灵魂。 而西域密宗中,这一点尤为常见。僧人参拜的金刚、明王、护法神等神佛大都有骷髅装饰品,比如骷髅冠、骷髅项链等等。 密宗的怖畏金刚甚至戴着五十颗鲜人头。这是密宗认为神灵们佩戴骷髅头骨可以震慑、降服邪恶势力、恶灵、妖孽等。 西游记的里沙僧戴的是“取经人”的头骨。其实皆是三藏法师的前身,法师此前九次路过流沙河都被沙僧吃掉,留下的头骨被沙僧做成项链。 在沙僧皈依之后,遵照菩萨指示,取下脖子上的九个骷髅头骨,把观音的红葫芦串在其中,放到流沙河,骷髅头骨和红葫芦就变成宝筏,将唐僧等人载过河去。 这一段故事,沈墨如今回味起来,结合如今时代的“逝者归来”,居然有莫名的联系。 流沙河可以看做人世苦海,三藏法师前世的头骨做成宝筏,便可以凭此渡过苦海,直达彼岸。 这和修行中以肉身为渡世宝筏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西游记的故事里是把法师前面九世的肉身拿来做成了宝筏,而后者是指今世。 “以前尘为宝筏,来渡今世苦海?”沈墨似乎触及到了逝者归来的理念。 但长青子没有选择这条道路,说明老头子了解到这条道路大有问题。 至于西游记的故事能和修行扯上关系,其实不足为奇。 因为他前世时,都有不好证据表明,西游记很可能是一本修行秘籍。至少是参照了某个修炼体系而写成的故事。 沈墨回归神,鸠摩罗什已经在一边侍立。 此刻月上中天,居然过去了很久。 沈墨知晓,他无意间出神,以为时间很短,实则已经过去大半天,到了深夜。 沈墨负手而立,看向鸠摩罗什:“鸠摩尊者,你继续呆在极乐佛堂,随时等候我的召唤。” “谨遵佛主法旨。” 鸠摩罗什毫不犹豫地回到佛堂,他将佛堂里的沙尘收集起来,铸成一个破旧的佛像,佛像面容模糊,隐隐有沈墨的神意。 而袈裟漆黑深沉,褶皱起伏,法意玄奥。 若是人看久了,会觉得佛像似有一千只手长出来,每只手的手心都有眼睛凸起,朝向不同的方向。 这是密宗参拜的魔佛法像,鸠摩罗什本来对它记忆不是很深刻,但是刚才沈墨出神时,这久远的记忆,清晰浮现在眼前。 千手代表对世间众生的护持,千眼乃是察知世间一切苦难。 不过中土佛宗,千手千眼的神像是观音独有的。 在鸠摩罗什将新的佛像铸成时。 水月庵,祖师佛堂,一尊千手千眼的菩萨像,突然间破旧许多,引起了水月庵看守佛堂的弟子注意。 … … 玄武湖畔,沈墨和赵无极立在湖水上,明月倒映湖心,波光粼粼,月光四散,好似一叶扁舟,载起两人。 “无极兄,恭喜你加入神话。”沈墨温润的眼神落在赵无极神色。 赵无极心潮起伏,随后迅速按捺住,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似乎一尘不染的邪君,沈墨的眼神空明,毫无杂质,可赵无极深知,这副超尘绝俗的外表下,实则有一颗谈笑杀人的冷厉道心。 这正是赵无极所追求的特质。 “多谢邪君,要不是你帮忙,我根本完不成考验。这样会不会对你在神话的威信造成不好的影响?” 沈墨负手含笑地看着赵无极,“此前为了避免无极兄心有挂碍,我却是忘了说,这考验过后,虽然能加入神话,却还不算我们的正式成员,现在无极兄虽然加入神话,只能算临时成员,仍旧有漫长的考察期要渡过,今后仍有对你的考验,但我相信你一定能通过所有的考验。” 赵无极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要是就这样加入神话,说明神话的门槛很低。他现在仅是临时成员,让神话的门槛,比他原本想象中还要高上许多。 这种感觉真不错,绝非什么崆峒山传人能比的。 赵无极好似投身进修行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事业当中,浑身充满动力。 “我一定会通过所有的考验,接下来的考验是什么?” “无极兄这次和朱煌化身交手,所获匪浅,还是先行消化收获比较好。”沈墨其实是还没想好。 “不错,原来这次考验,也是对我修行的考验,若非邪君,我不可能有现在的收获,多谢。”赵无极朝沈墨深深一礼,随即又道:“但我终有一天,会与你等量齐高,向你发出挑战。” 恩义归恩义,但邪君做为赵无极此生的终极挑战,这件事的重要程度,远非任何恩义能比。 沈墨微微一笑:“我等着这一天。而且我得提醒无极兄,加入神话绝非容易的事,这一路常有艰险,而且还有外来的诱惑,让你放弃对神话的加入,譬如人世间的权势、其他势力修行法的诱惑或者你身上的怪异恐怖会将你吞噬,这些都会阻碍你加入神话,成为我们的一员,你能坚持吗……” 赵无极知道这是“问心”,他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放弃。” “我再说一次,神话绝非寻常意义的势力组织,它的存在是为了让我们这些有望走得比前人更远的求道者互相帮助,若是在修行的道路上,发生冲突,即使身为同组织的成员,我们也会毫不留情展开厮杀。 而且不一定是正面搏杀,也会偷袭,反正是无所不用其极。所以神话的理念既是互帮互助,可前提是不挡道。 一旦挡道,那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你能接受吗?” 赵无极:“这正是神话对我产生莫大吸引力的原因,修行不是本该如此吗?” 他眼神里透出无比的坚定,“大道之争,不在口舌。” 沈墨轻轻颔首,“那我再跟你说一下细节,你现在是临时成员,再通过三次考验就是见习成员,届时你才能享受到我们神话里互帮互助的优待。至于成为见习成员之后,你可以拥有一个招收临时成员的名额,这个名额很珍贵,你不要轻易给出去。至于成为正式成员之后,临时成员的名额会有三个,但三个成员里,只能出一个见习成员。” 赵无极:“邪君手上如今还有别的临时成员名额吗?” 沈墨:“你是我邀请的第一个成员。” 赵无极浑身激颤,他没想到邪君居然第一个邀请的他。赵无极见过邪君和朱煌化身的对峙,自认为还当不起邪君如此重视,可他迟早会让这份重视名副其实。 “我很快会成为见习成员的。” 沈墨含笑:“这自是毫无疑问的事。” 他又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有一件事得告诉无极兄,似张之淼这等存在成为正式成员,其实是不用经受任何考验的。还请你见谅,因为你跟我们还有很大的差距。” 赵无极洒然一笑:“这些考验本身就是为了让临时成员成长为正式成员,邪君的良苦用心,无极如何不明白。” 在赵无极眼中,强者当享有特权,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50章 神游万里 赵无极了解加入神话的具体事宜之后,当即向沈墨告辞。他迫不及待回去消化和朱煌化身交手的经验,然后变得更强,如此才能有十足把握通过后续考验,尽早地成为神话的见习成员。 他现在是邪君手下第一个临时成员,可以说占尽先机,若是被后来者追上,赵无极都不敢再见邪君的面了,简直丢死个人。 为了防止这样的惨事发生,赵无极唯有尽快成为见习成员,才能把坑位占死。 赵无极离去,沈墨没有离开,依旧在玄武湖的湖心,夜深人静,水中月色朦胧起来,原来不知何时,水面上泛起大雾。 可是沈墨低下头,足下静谧的湖水如明镜般,里面现出一个身影,年轻的身姿,不受岁月侵蚀的脸蛋,清丽照人,皮肤更是如婴儿般白皙幼嫩,吹弹可破,仿佛在发光,同时也中和了她身上那股清冷绝尘的气质,眼神不经意间流露出圣洁柔和的慈悲。 任谁见了这对任何人都能产生莫大吸引力的身影,都会想到一个词语——“女菩萨”。 然而沈墨不为所动,因为他见过对方的老丑。 正如普通男子见到梦寐以求的女神居然会拉屎放屁,还很臭一样,心中肯定会嫌弃的。 女菩萨不是别人,正是“年轻”的铁肩神尼。 当然,沈墨很是怀疑,这容貌是经过修饰的,怎么看铁肩神尼年轻时都不可能如此好看。 除非现在的铁肩神尼长得跟周海媚演的灭绝师太一样,他才会觉得这女菩萨是年轻的铁肩神尼。 可惜不是,如今的铁肩神尼就是个老太婆。 “沈墨。”女菩萨慈悲柔和的目光跃出水面,落在沈墨身上,语声如流水潺潺,使人如坠梦幻。 在她说话的同时,水中的她走出来,身姿朦胧,乃是水雾聚集而成。 沈墨微微欠身,“菩萨大法,愈发神妙了,实在令人惊叹。” 女菩萨眼波流转在沈墨身上,微微一笑:“你不必急着给我拍马屁,我本自困庵中祖师法像里,谁知被你的气息惊动,差点坏了我的道行。随后,方知这段时间,你居然干下这么多大事,干脆借我水月庵祖师法像之力,神游万里,来送你一样东西。” 菩萨摊开手,手中躺着一件事物,正是圆意身上那半块魔佛法印。 沈墨伸手接过。其实他本来就打算去水月庵把剩下半块魔佛法印拿回来,顺便交付死人香,没想到女菩萨如此贴心,神游万里给他送来,实是教人“感动”。 同时,他更惊叹水月庵的老底子深厚。女菩萨虽然受枯禅局限,一动真元就得破功,却依旧有其他玄妙,能凭借水月庵的底蕴,神游万里。 这等神通,老头子都未曾施展过,也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 只是此事给他提了一个醒,说不定龟缩在龙虎山的老天师也有类似手段。 各派源远流长,能传承至今,都有几把刷子的。 他随即说了万劫谷中取死人香的事,主要是趁机打探玄皇帝陵的秘密。顺便问问,上次为何不提取死人香的禁忌。 女菩萨笑了笑:“倒不是不提醒你,只是其中自有玄妙,那神侯未必安了好心。多取则沾因果,少取则无事。但沾因果,也不是坏事。一切看你的缘法。” 她说到最后,颇有深意。 沈墨大约也猜到了,心想:“我若是多取,惹上诅咒,等于和玄皇帝陵沾上因果,既是因果,也是机缘?但结果是好是坏,就看我自己造化。” 女菩萨不提前说,归根结底就是缘法二字。 神侯说破,既有“好意”,也是想让沈墨和玄皇帝陵不要牵扯太深,他当日看似邀请沈墨进玄皇帝陵,实则是笃定沈墨不会做如此没把握的事。实是老谋深算。 但沈墨当时权衡利弊,也清楚不进去是最好的,否则神侯指定会在玄皇帝陵里尝试摆他一道。 同时,沈墨也清楚女菩萨为何要神游万里送半块魔佛法印,因为沈墨如今备受各方势力关注,他现在去水月庵,等于给水月庵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女菩萨自然不想无端惹来这么大的关注,才情愿耗费水月庵的底蕴,神游万里送来半块魔佛法印,顺道取回死人香。 沈墨:“三株死人香,菩萨点一下。” 沈墨取出玉盒,女菩萨看也不看,直接收进怀里。到底是水雾凝聚,胸怀想多大就多达,居然能把玉盒藏得严严实实。 女菩萨白了沈墨一样,“你这小猴儿,往哪里看。” 沈墨:“我只是好奇菩萨的幻身凝聚之法。” 女菩萨不置可否一笑:“等你黑莲结胎生相之后,自然也能如我这般神游万里,只是肉身一定要放在绝对安全的位置。不过你若是修成金刚不坏身,旁人寻到你肉身,一时半会也难以奈何。还有,你修成阿鼻道三刀,确实可以去小雷音寺,只是小雷音寺的秘密,并非你一次就可以探索明白。好在你有阿鼻道三刀的传承,必定可以得到小雷音寺的那件事物,不像其他人,在这时候进去,注定会空手而归,甚至枉送性命。” 沈墨心中一动:“原来菩萨知道很多小雷音寺的事。” 女菩萨微笑:“要说不知道,那之前也确实不甚明了,要说知道,那也是刚知道不久。” 沈墨心想,若是女菩萨所言为真,倒是可以运作一下。 他原本心里就隐约有个模糊计划,如果压力太大,可以尝试开个团去探索小雷音寺,名额自然价高者得,当然价钱也不能太高,否则其他人就情愿明抢了。 如今听了女菩萨的话,知晓阿鼻道三刀的传承是探索小雷音寺的关键,自是更有底气组团去小雷音寺了。 沈墨:“多谢菩萨指点迷津,我正为此事困扰呢。” 女菩萨似看穿沈墨的算盘,笑意盈盈:“即使我不说,你这小祸害,还能想不出破局的法子,修炼者和普通人能有啥区别,一样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只要能舍得筹码,诱之以利,自然入你彀(gou;注:牢笼、圈套)中。” 她又轻叹一口气:“若论思虑周密,随机应变,你已经是当世第一流,不过你的格局还不够大。但也不怪你,毕竟你的高度还不够。” “高度?要有多高?” 女菩萨指了指天,笑得露出晶莹洁白的牙齿。 沈墨心想,到底是幻身,把牙齿都做得如此完美,果然女人活了几百岁,也还是爱美。 在笑声中,女菩萨幻身消散,不留半点。 沈墨怅然若失,“忘了问圆意咋样。” 不过都躺平了,还能咋样! 沈墨伸了伸懒腰,准备先回琴音小筑,忙活一天,确实很是乏累,需要休息。 明天,他打算亲自去找曹天罡。 这一次沈墨没打算找苏子默合作,而是决定选择曹天罡,因为朱煌化身被他干掉之后,曹天罡能依靠的盟友不多了。 这时候的曹天罡很适合跟沈墨合作(趁火打劫)。 江湖正是如此,上一刻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下一刻就可能称兄道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 … 沈墨干掉朱煌化身的事,自然传了出去,而鸠摩罗什成就真正炼神的气息,更不满不了真正的强者。 加上赵无极和沈墨的亲厚关系。 如今神都各大势力,赫然发现,沈墨身边已经集结了两大炼神。而且还有暗中的明教教主赵普法。 这是一股教人无法忽视的庞大潜势力。 最后沈墨和女菩萨幻身在玄武湖交流的气机,自然被有心人察觉,虽然有莫名水雾和隔音结界遮掩,但依旧有人判断出,那是某位法相层次的高人神游万里来见沈墨。 法相可以说是炼神的顶点,绝对的巅峰人物,即使神通不以战斗见长,论实力也足以位列七武神。 沈墨数年来,突飞猛进,大家都清楚他肯定奇遇不少,但背后肯定有大人物庇护,否则早已被提前扼杀。 只是许多人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敢冒着得罪幽冥教和崂山的风险,倾力庇护邪君。 可是昨夜沈墨和女菩萨的私会,事情的真相逐渐水落石出。 铁肩神尼! 此前江城一战,就有传闻是铁肩神尼出面,惊退阎罗殿主,如今女菩萨和沈墨私会,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毕竟神都高手如云,藏龙卧虎,还是有人辨识出女菩萨的气机来。 “难怪邪君当年拒绝长公主,原来是为了铁肩神尼。” “两人至少相差两百岁吧。” “听说有足足三百岁。” “邪君到底还是吃软饭了。” “这口软饭谁不想吃,要是铁肩神尼她老人家能看上我,我年年给她过大寿。” “果然什么草根崛起都是谎言。” “邪君本身也是崂山嫡传,何谈草根。只不过你们这些世俗人,一厢情愿地给邪君加戏。” “要说最可怜还是长公主,追她的人能从神都城排队到江城去,据说长公主拿出不少好东西倒贴邪君,没想到邪君最后还是选择了神尼她老人家。” “嘿嘿,你们就不懂了,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百抱金山!” 第51章 请邪君不吝赐教 沈墨回到琴音小筑之后,大睡了一场。因为最近实在有些心力憔悴,他要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后面的行动。 因为身上有霜月、天罪、柴刀三把神兵,一个比一个有灵性,所以沈墨根本不担心进入深沉睡梦时,会被人偷袭。 有三大神兵自动护主、示警,当世任何炼神来,都能挡一挡。 若是如红姑所言,凑齐三刀三剑,估计以后若是有人刺杀他,等不到他动手就会被六大神兵绞碎。 说不定还会出现神兵之间抢人头的事。 他这一睡,睡了足足三天三夜。 等沈墨醒来时,正是子夜时分,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心里生出莫名的感应,隐匿气息,顺着感应走到了神都的天坛附近。 穆师瑶独自坐在祭坛的圆石上,晶莹雪白的皮肤,好似能在夜里发光,而她一袭青衫更有清辉流淌,仿佛清霜般冻结整座祭坛。 沈墨心知,他是走入了一个外面人看不见的结界里。 穆师瑶此时回神都邀请他来这里,难道有什么事? 对于沈墨如今的境况而言,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因此他倒不拒绝跟穆师瑶再次会面。 “邪君。”穆师瑶清丽出尘的眸子似月光一样动人,声音泛着玉石般的清脆,使人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无忧无虑的清思,随之忘俗。 更让沈墨惊讶的是,穆师瑶像是独立世外的桃源般,同这个世界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沈墨猜想她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和他有关? “穆姑娘,不知有何事见教?”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竟也能穿过无形的结界,有湿意,却无冷意,生机蕴藏。 穆师瑶清幽幽地叹口气,仿佛瓷器破碎一般,“邪君,我本不想来麻烦你,可是此事因你而起,我不得不来找你寻求答案,实在抱歉,今夜的打扰,就当我欠你一桩人情。” 沈墨缓缓点头:“穆姑娘先说你的事。” 他没说答不答应。反正是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见机行事。 穆师瑶道:“我那一晚上,听了邪君的话,悟出许多道理,于是去践行它,很快就有了一点成效,但是麻烦随之而来,我被天道盯上了。原来邪君提点我的道路,竟无意中契合圣德之道,与如今天道并不相容。” “天道?” 穆师瑶:“不错,正是天道。或者是一种冥冥中的规律和准则。我身上有无形的枷锁,随着我步入此道越深,枷锁就会越沉重。但并非无法可解,因为曾有人走上和我类似的道路。” 沈墨:“穆姑娘想说的莫非是魔佛?” 穆师瑶叹息一声:“不错,我知道开启小雷音寺的钥匙就在邪君手里,只希望邪君你进入小雷音寺时,能捎我进去。魔佛乃是逆天而行的强者,他也曾经深受天道枷锁的困扰,为此创出一门破除枷锁的神通,名为‘破天十绝’,取天地之数极于九,而破于十之意。我也不是要学这门神通,只要能见其法意,就能大有所获,对我眼下的困境起到帮助。邪君能在此时此刻来见我,我已经算是欠你的情,若是能捎我进去,那么应有的代价,我自不会少你半分。” 她说到最后,声音极弱:“只是我实在没钱,大概……大概只能赊欠。” 沈墨这才明白为何穆师瑶一开始就说是欠人情,因为实在太穷,除了人情,已经拿不出别的东西。 可实际上,不知多少势力,只希望能拿到她一件人情。 对于穆师瑶说她没钱的事,沈墨确实是相信的。 这个女人确实很奇怪,明明穷得要命,却仍愿意去帮助普通人,而且是不辞辛劳,要从根子上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她的理由也很纯粹,并非出于慈悲心,而是源于修炼的需要。 “穆姑娘没想过换一种道路试试?” 穆师瑶:“我想的是,现在我可以放弃这条道路,往后遇到其他道路的难题,还是会放弃,终究会一事无成。既然选择,那就一条路走到底,有多难我也认了。这叫有始有终。而且一件事做了开头,没有结尾,实在是很可惜的。” 沈墨深以为然,“穆姑娘说的不错。但我这人做事很公平,那就是等价交换。我不是不相信穆姑娘的人品,只是平白赊欠,总也要有个抵押吧。” 穆师瑶:“我身上也就两把剑值钱,但都不能拿出来抵押……”她略有些迟疑,然后坚定地道:“要不给邪君当打手如何?在进入小雷音寺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帮你,直到你出去为止。但你须得带我见到破天十绝的法意。然后另外欠你三个人情,一个人情一件事。只要是不违背我修行之道且在能力范围内的事,我都可以答应。” 沈墨心中一动,这送上门的打手,不用确实可惜,反正他已经决定组团去开小雷音寺的副本,带一个略知根底的穆师瑶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沈墨略有勉强:“穆姑娘可谓诚意十足,只是神都大小势力对你手上人皇剑有觊觎的人,未必见得比关注在下的少。我到时候带上你,怕是有点麻烦……” 穆师瑶:“这一点我考虑过,我到时候换个身份就好了。” 她对沈墨展颜一笑,瞬息间变得光彩照人,身后长剑气质也随之一变,熠熠生辉起来,一种唯剑唯我的气质油然而生,颇是咄咄逼人。 “这是我另外一个身份,太上剑宗的魏师晴。实不相瞒,我其实身负悬空寺、太上剑宗两大圣地的道统。” 沈墨微微惊讶,心想:“你这眉清目秀的姑娘,居然也是卧底!” 为什么要用“也”,那自然是因为好兄弟圆意同样是卧底! 太上剑宗是个隐世门派,传人极少。但所传的太上剑经,乃是和青羊观同出一源,各有千秋。 悬空寺和太上剑宗,一个道门,一个佛门,实是风马牛不相及。 穆师瑶说出身份,实在是对沈墨示之以诚。 “穆姑娘,你其实不必说出来的。” 穆师瑶微笑:“邪君别误会,我的身份两边都是知晓的。因为我天生剑心,本该入太上剑宗,结果先入了悬空寺。太上剑宗不愿放弃我,就让我承继两家宗祧(tiāo)。当然,此事传出去终归影响不好,还请邪君不要外传。” 沈墨看得出她剑骨剑心,只是太上剑宗和悬空寺他都不了解,上次居然没看出穆师瑶身具两家道统。 好吧,其实穆师瑶不说,他现在也看不出来。 这女子身上有秘法遮掩,沈墨对她的根底和深浅,只能做到略知一二。 不过连他都看不出穆师瑶的深浅,旁人更难看出来。 她现在变成太上剑宗的剑仙子,只要容貌稍加修饰,活脱脱是另一个人。 沈墨:“此事我自不会外传,那小雷音寺一行,我就改口叫你魏姑娘。对了,我打算……” 他把准备和曹天罡组团,拍卖进入小雷音寺名额之事说与穆师瑶听,因为到时候根本瞒不住,还不如现在就说了。 反正穆师瑶只是来当打手的。 她也没钱参加这场拍卖,现在沈墨让她可以走后门,已经算是捡着便宜。 穆师瑶听后,非但没有觉得沈墨无耻,反而大为赞叹,“邪君这一步,可以说是把死局做活。旁人要是面临你的处境,定是左右为难,邪君却能跳出局外,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破局。但换做别人,却是不能如你这样做。” 她倒不是拍马屁,而是发自内心认可沈墨的法子,因为这符合她修行的理念,天地间万事万物,必有遁去的“一”。 沈墨的做法,无疑是符合遁去的“一”。 沈墨淡然一笑:“世上的路,总是人走出来的。不能因为前面没路,就觉得真没有路了。遂古之初,谁传道之,还不是前人摸索出来的。” 穆师瑶默默咀嚼,随后深深一礼:“邪君,我觉得我上次走得太急,请允许我这段时间跟在你身边,受你一些言传身教如何?” 她觉得沈墨身上有许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对于穆师瑶而言,见贤思齐焉乃是如吃饭喝水一样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墨心想,他身边又多出一个炼神级数的强者,实是再好不过,如此跟曹天罡合作,自是更有底气,外界更不敢轻易动他。 穆师瑶说是炼神,其实也算,但沈墨明显能感觉到穆师瑶走的路很特别,并非旧法的炼神,也非驾驭鬼神,身上的气息十分纯净独特。 对于穆师瑶而言,她能从沈墨身上学到许多;对于沈墨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互相试探对方深浅的交流过程中,必定各有收获。 只是两人更心知肚明,这种交流,让两人不得不受对方影响,到时候如果不能摆脱对方的影响,便可能生出心魔来。 可修道人畏难而上是寻常事,这一点顾虑,实是不值一提。 随后沈墨和穆师瑶演了一场戏。 … … “后学末进魏师晴,请邪君不吝赐教。” 琴音小筑外,一道剑气冲天而起。 第52章 修行是向死而生 忘情剑道,太伤剑气! 太伤,并非太上。 有人惊呼,认出剑气的来源。那是号称能伤一切的太伤剑气,须得天生剑心,步入太上剑经的忘情境才能练成。 神都之大,卧虎藏龙。 太伤剑气一出现,登即被人识破来历。 几乎上百年没有传人下山行走的太上剑宗,终于派出传人,行走人间了。 而这位太上剑宗弟子,一下山挑战的第一个目标,赫然就是邪君沈墨。 她哪里来的胆量。 但作为隐世圣地传人,确实当有如此气魄。 可是一出现,就直面邪君,实在是教人叹息。 这对手没挑好。 实则是随着邪君沈墨步步登天,年轻一辈已经罕有人敢向邪君发出挑战了,大家都默认邪君为老一辈的巅峰强者。 实在是邪君的战绩太硬,教人无可指摘,足以媲美昔年的太和道人。 太和道人据说在三十岁武道大成之后,直到七十岁之前,扫荡群魔,与天下论武,从无一败。到他七十岁之后,再没有出手过,而之后三十年,魔道才死灰复燃。 可以说横压了整个江湖一百年,乃是在世的武神,又因为修道,被世人称之为“荡魔天尊”在世。 邪君如今也是走得太和道人当年的路线。 自从重出江湖之后,一件件大事下来,没有过真正的败绩,万劫谷中更是在一众高手中以一敌众,硬生生抢下绝世神兵天罪,又和皇室的老辈强者神侯大战,胜其半招,回归神都,斩杀了朱煌化身。 更遑论还有判官、霜月武藏这等实打实的炼神死在他手里。 从重出江湖被幽冥教追杀,到现在威压神都,不过短短一两年时光而已。 而且有最新的绝密情报泄露出来,邪君沈墨身上那魔佛法印,实则蕴藏极为可怕的神通,一旦释放,纵使当世绝巅人物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这个消息流传出去之后,也让各大势力对沈墨的顾忌越深,不敢逼得太紧。 何况现在还有邪君和铁肩神尼的暧昧传言,那可是老辈的绝巅人物,虽然不能随便出手,可一旦出手,势必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纵使幽冥教也要遭受重创,皇室都得暂避锋芒。 “弱者向更弱者挥拳,强者向更强者拔剑!” 有人质疑太上剑宗传人的不理智,也有人为之激赏。 琴音小筑之中,原本平静淡然,波澜不起。 待到冲天剑气极盛时,剑气俯冲而下,直入琴音小筑,方才有一股可怕的刀意出现,如一座大山拔起而起,山尖有尸山血海的气息,接下剑气。 刀山好似恐怖的黑色漩涡,吸尽剑气。 轰隆! 琴音小筑周围的青石路面出现晃动,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内敛,将两者碰撞的余波吸收殆尽。 … … “太上剑宗圣女魏师晴问道邪君,与邪君共处一日一夜,为其折服。” “可惜这一代圣女,居然被邪君俘获芳心。” “邪君有难了,不知道铁肩神尼会如何看。”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 “说的你好似见过太上剑宗的圣女一样。” “当然,那是一个明**人的奇女子,任谁见过一次,都忘不了。” “跟悬空寺圣女比起来如何?” “各有千秋。” “做人当如邪君,斩尽仇人头,游遍芳丛。” “去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太上剑宗圣女魏师晴挑战邪君失败之后,居然选择要与邪君共游神都,而且直接在琴音小筑住下,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大家都想看邪君辣手摧花的。 事实如此,让人不得不接受,并感慨邪君的魅力。 魏师晴的冲天剑气,给神都各方势力留下很深的印象,更有太伤剑气威名赫赫,邪君等于平白多了一个炼神级数的帮手,变得愈发难以对付。 … … 穆师瑶虽然陪沈墨演了一场戏,但也不是完全演戏,她确实挺迷邪君这个人的。 倒不是说有什么女儿家的情愫,而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欣赏,想要学习沈墨身上的优点。 她不仅向沈墨问道,还询问沈墨过去的经历。 沈墨倒是没有怎么隐瞒,大致说了一遍。 对于沈墨遇到那些艰难险阻,她十分感兴趣,虽然沈墨平铺直叙,可她依旧能感受到沈墨面对困难的态度。 邪君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人,面对小敌依旧保持谨慎,面对大敌格外勇烈。无论是重出江湖之后,面对孟婆的追杀,还是判官,甚至阎罗殿主,皆展示出其不畏强敌的一面。 对手越厉害,邪君越是勇悍。 她问沈墨,为什么遇上越厉害的对手,他越有勇气。 沈墨笑了笑:那不是有勇气,而是知道后退不能解决问题,没有其他选择了。 “当你没有选择时,所有的选择都是最好的选择。”沈墨意味深长回她。 “既然人从出生就注定死亡,那么就不要有害怕,任何选择都不会更差。所以就大胆地去做任何尝试,只要不放弃就行。我们修行,实则是向死而生。” “修行是向死而生。”这是穆师瑶最感慨的地方。 她觉得邪君实在是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老有人说他吃软饭呢? 经过几天的交流,沈墨从穆师瑶身上同样收获不小。 穆师瑶擅长剑道,而沈墨的剑法,实是称不上当世绝顶,哪怕有天罪,他也是凭天罪的本能使剑。 对于天罪剑法,他没法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 至于雪飘人间乃是剑法中的刀法,用在天罪上不太合适。 最适合雪飘人间的还是霜月。 它虽然不及天罪,更不及柴刀,却能和雪飘人间完美契合。 穆师瑶的剑道是忘情道。 沈墨见过阎罗殿主的绝情道。 他隐隐参悟到,天罪的剑法应该是灭情道。 情起当灭,处于绝对的理智和霸道,才能发挥出天罪的最大威力。忘情更柔和,绝情太刚硬,灭情正处于两者之间。 并非说三种摆脱感情羁绊的道境有高下之分,而是看人。 沈墨就更适合灭情。 他不能强行遗忘感情,否则有迷失自我的风险,绝情更不适合他,灭情则刚刚好。 情起而灭,却又会再生。 随生随灭,使其不为情所困,也不会忘记情的滋味。 情之一物,犹如双刃剑,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就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来。 “今天不能陪你论道了,我打算去见曹天罡。” 穆师瑶:“我陪你一起?” 沈墨摆摆手,微笑:“不必了,我一人去足矣。这次是去合作的,不过到了小雷音寺之后,我和曹天罡就未必是合作关系。” 穆师瑶:“明白。” 她主要是欠了沈墨不少人情,所以平时能帮忙就帮忙。哎,其实琴音小筑很好的,因为沈墨不但会吃东西,还会做东西吃,最重要的是沈墨还不差钱。 穆师瑶下山之后,大半时间都很穷困潦倒,喝清水是常态。 直到进入琴音小筑之后,才开始吃到美食。 虽说喝清水也能过,但能吃到好吃的,谁又能拒绝呢? 穆师瑶很是惭愧,她这算不算蹭吃蹭喝? 好在沈墨对她有所安慰,作为她的临时东家,沈墨这段时间给她包吃包住的待遇。 说到这,连沈墨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穆师瑶倒是觉得没啥,包吃包住确实不赖。 凭她的本事,要名利富贵,实在是唾手可得,但不义而富且贵,于她如浮云,没啥意义,还不如喝清水来得安稳。 反正她不吃饭,也没事。 而且食人间烟火,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会拉屎。 她已经很久不拉屎了。 以前吃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纵有一点杂质,稍微运功就逼出毛孔,洗个澡就痛快了。 人间烟火却不如天材地宝、灵丹妙药那样纯净。 当然,有一些秘境里,能长出堪比灵药的稻谷,那等食物,吃下去也不会出现杂质过多的情况。 修炼者到了高深处,饮食之癖还是要戒,吃多了对身体多少有些不好。 所以才会有许多修道士强调辟谷。 即使沈墨,现在也是偶尔大吃一顿,其余时候吃得都很精致。 只是若全然不享用美食,做人确实缺少趣味。 酒色财气,实是修行之害。 “可一点不沾,那就没人气了。”沈墨如是说道。 “仙人仙人,仙字总还有半个人在。” 沈墨寻常之话,也令穆师瑶有所感触。 这是在悬空寺和太上剑宗体会不到的。 … … 沈墨离开琴音小筑,直接以瞬息千里的身法,来到内厂。 他一出现,内厂的大阵就自发示警。 这是因为沈墨懒得遮掩气息。 而沈墨身影一出现,内厂的厂卫们登时认出,纷纷失声。面对沈墨如神似魔的身影,一步步靠近。 内厂的厂卫们,心中好似有一座大山逐渐落下。 要不是内厂的家法严峻,他们起码有一大半都要跑了。 守卫大门的看门厂卫,乃是内厂的精英,面对缓步走来的沈墨没有后退,但无形的气势逼迫过来,四大看门厂卫,都被震得倒退吐血。 以往他们都只是听说邪君如何如何厉害,今日一见,方知传闻没有半分夸大。 “还望邪君手下留情,督公请您进去。” 第53章 再会曹天罡 沈墨一步踏出。 砰然一声,犹如凭空起了一个霹雳,化为一阵狂飙涌进内厂,而内厂的大阵,竟被硬生生挤开一个豁口,久久不能闭合。 对于内厂的厂卫而言,此前有关邪君的种种传闻,都不如此刻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内厂是横行霸道惯了,但邪君的行事作风,比内厂还霸道。 他们对此非但没有愤怒,反而觉得理当如此。 这也是沈墨的用意。 要和内厂合作,可不能抱着请客吃饭的态度,这不是过家家,也容不得绵里藏针,更不是绣花,而是需要暴烈的举措,让对方意识到跟他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墨循着感应,来到内厂里一个演武场上,曹天罡坐在白虎皮椅子上,旁边茶几上的橘子一个也没动。 四个煞气冲天的高手挡在他身前。 他们结成大阵,气机浑融无间。 沈墨负手盘问:“修罗阴煞阵。” 曹天罡哈哈大笑:“邪君好眼力,当年阎罗殿主转修阎罗天子功,将一身修罗阴煞功逼出,凝聚成四颗修罗阴煞珠,前些日子把它们送给了我,我又把它们送给我麾下四大金刚。他们四人修炼了灵犀功,心意相通,四人结阵,能发挥出修罗阴煞功的威力来。但威力到底有多大,就得请邪君来称称他们的斤两了。” 沈墨心想:“曹天罡居然和阎罗殿主也勾结上了。不过他被皇帝逼迫,做出这事来,不足为奇。现在曹天罡和阎罗殿主联合,我不在神通上压服他,自然难以在接下来的合作中占据优势。不过曹天罡和阎罗殿主联手也不是坏事,接下来合作成功,我们这股力量在神都就不可阻挡了。至少探索小雷音寺的事,即便皇帝那边,也难以强行抢过话语权。” 世事就是如此荒谬,他和阎罗殿主本是水火不容,接下来到进入小雷音寺前,却又得凝成一股力量。 沈墨淡然一笑:“曹公公,我要是下手没轻重,打死了人,可不要找我赔偿。” 不等曹天罡回答,四大金刚中的神腿金刚伸了伸腿,“邪君能打死我们,那就是我们自己没本事,怪不得邪君。” “拳脚无眼,刀枪无言。请邪君赐教!”其余三大金刚齐齐往前踏出一步,衣衫猎猎而动,恐怖的阴煞气流以四人为中心在演武场散开,气流极为可怕,好似犁地一样,在演武场坚硬的石板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而四周有光芒闪烁,自是有大阵开启,挡住大战的余波冲击,免得毁坏内厂的建筑。 气流炸裂,如同鬼啸。 神腿金刚率先行动,一个金刚腿,催动修罗阴煞阵的力量。原来这修罗阴煞阵能把四人的功力凝聚成一体,如臂指使,打任何一个人,都要面对四人力量的合击。 看似四人,实则一人。 且练有灵犀功,心意相通,没有明面上的破绽可寻。 一招大力金刚腿弹出,好似潜龙出渊,肆虐的罡气配着金刚腿,好似毒龙钻一般袭杀沈墨。 罡气快要席卷沈墨时,出现刺耳的撕裂。 原来沈墨以腿对腿,同样是大力金刚腿,只是驱使的劲力来自阿鼻地狱道。 阿鼻地狱道对修罗阴煞诀,幽冥教两大奇功,产生对抗。 腿对腿! 轰! 沈墨一腿踢出,有排山倒海的恐怖巨力。 只一个照面,神腿金刚的腿就被撞击骨折,他忍住疼痛,甩了甩腿,折断的金刚腿又复伸直。 而沈墨没有趁胜追击,因为其余三大金刚已经先后出手,彼此呼应,气劲叠加,声势浩大至极。 刚刚受到重创的神腿金刚也没有闲着,以拳为腿,罡气山呼海啸而至,配合三大金刚的出手,直有火上浇油之感。 但沈墨神色从容,步履悠然,面对四大金刚的修罗阴煞阵,于方寸之间,身形变幻了不知多少次。 先接触到沈墨衣角的是妙手金刚,沈墨指尖往他掌心点杀过去,妙手金刚双掌间,正生出无穷罡气,见得沈墨指尖点杀过来,妙手神通一出,就打算将沈墨的指剑夹住。 他双掌将将夹住沈墨指剑时,旁边多臂金刚手持降魔杵对着沈墨便是当头一杵,这是昔年般若寺的大圆满杖法,化繁为简,在空中排山倒海而至。 沈墨没有闪躲,反而用后背接过这一杵。 多臂金刚非但没有惊喜,反而眼中大为惶恐,原来沈墨后背似有吸力一般,将他的降魔杵吸住,同时他手又被降魔杵吸住。 沈墨身形一转,居然顺势拿多臂金刚和降魔杵为武器,攻向正手持大刀的怒火金刚。 同时来自降魔杵的伟力,通过沈墨的身体,尽数往妙手金刚倾泻。 四人气机浑融一体,多臂金刚这里露出了破绽,修罗阴煞阵就宣告被破,余下三大金刚亦不得各自为战。 妙手金刚双掌立时血肉模糊,往后倒飞。 神腿金刚以拳为腿,笼罩天地般轰杀过来。 这时多臂金刚也终于摆脱来自沈墨的吸力,与神腿金刚两相呼应。 只见得沈墨在四大金刚中间,从容来往,身上三大神兵一样都没有用,却在悠然的步伐间,将四人浑然一体的大阵破解,逼得四人各自为战。 场上的局势,自然也让人瞠目结舌。 沈墨或是一拳,或是一指,或是一掌,或是一腿,总能在四大金刚的攻势下,分出前后之别。 而在四大金刚眼中,却好似同时面对四个沈墨一般。 四大金刚的气机愈发薄弱,沈墨的气机却愈发强盛,犹如明月出现,群星退散。 过了不知多久,四大金刚的气机黯然许多。 伴随一阵爆炸,烟尘弥漫。 好一会,尘埃落定。 四大金刚个个倒地不起,身上有扭曲的鬼影,将他们断掉的肢体拼凑起来。 只是个个垂头丧气,对于邪君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战意。 沈墨方才伸了个懒腰,仿佛到了此时,他才开始活动筋骨。 “曹公公,你这四位手下,还是差了点,我还没使力呢,他们就倒下了。”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自是无比狂妄。 可此情此景,再配合上说话的人,反而是理所当然。 曹天罡鼓掌而笑,神目如电,精光闪烁,“好,好,好!不愧是邪君,不用动用神兵,也能破掉修罗阴煞阵,着实出乎咱家意料。” “来,上茶。” 他顿了顿,“上好茶。” 沈墨既轻松破解修罗阴煞阵,又没动用神兵,在内厂一众高手面前,自是无比高深莫测。 要知道拳脚功夫本不是邪君所长。 即使传闻一再拔高邪君,他们此时也觉得低估了。 想到内厂成立以来,还是首次被人如此强势闯入,他们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沈墨和曹天罡来到内厂的花厅,里面早已装饰得风雅别致,与曹天罡一向表现出的粗俗格格不入。 看来是曹天罡特意为他精心布置的。 “请喝茶。”曹天罡捧着一杯茶水,里面茶水翻滚,好似青龙一般的罡气在其中若隐若现。 沈墨接下。 那青龙一般的罡气破水而出,龙爪扑面而至,沈墨恰好吹了一口气,似有雷音翻腾,迎上青龙罡气。 崩! 青龙罡气随即溃散。 而沈墨也好似把沸腾的茶水,吹凉。只是没有入口,轻轻将茶杯放在茶几上。 “曹公公的龙爪功已经是登峰造极了,教人佩服。” 曹天罡摇了摇头,“上次与你在玄武湖相会时,咱家只恨没有用出全力。” 沈墨微笑:“如果我不是要借曹公公的天罡童子气修炼阳五雷,就不会和公公你有冲突。” 曹天罡神情淡淡:“即使如此,邪君现在也顶多有六成把握能破我的天罡童子功,即使做到,我也能让邪君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 沈墨:“那么公公愿意和我赌一赌吗?” 曹天罡呵呵笑道:“邪君知道我不会赌,因为这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要邪君助我在小雷音寺寻到金刚不坏神功的修行纲要,我可以助你修行阳五雷。” 沈墨深邃的目光看向曹天罡,曹天罡眼中精光爆闪,有股邪异如龙的力量涌出,与沈墨的目光在空中无形碰撞。 天子望气术被这股邪异力量挡住。 “邪天罡气,名不虚传。”沈墨说出八字。 曹天罡淡淡一笑:“比起陛下的天子望气术,邪君的天子望气术更加精细一点,但威力还是逊色不少。” 沈墨容色平静:“我又不是天子,所以我的天子望气术自然修炼不出那种人皇威势来。” 曹天罡微笑:“不错,只有我们这种人,才会明白神通绝学不是威力大就好,而是适合就好。没有无敌的神通,只有无敌的人。 其实修炼到炼神,无论正邪,都曾是一时风云人物,各自绽放出光彩。邪君如今的光彩确实太盛,但还不至于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黯然失色。”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与邪君同处于一个时代,也终究不是一件令人值得高兴的事。走了老的,又来小的,谁受得了?” 第54章 商议 沈墨心知曹天罡说的“老的”是长青子,他不想讨论太多长青子的事,因为曹天罡这人绝非善类,挑起长青子的话题,明显是有坑的。 沈墨岔开话题:“曹公公为什么被天子如此逼迫,莫非你当真要造反。” 曹天罡本想和沈墨聊聊长青子的事,他见沈墨表现得无懈可击,就想从沈墨授业恩师长青子的话题下手,谁知沈墨根本不接茬。 其实他现在是势必要跟沈墨合作,但两者之间,谁主谁次,十分重要。因此就算是闲谈,也暗藏机锋。 而沈墨更是看清这一点,从一开始就以霸道的姿态强入内厂,不显露根底的情况,轻描淡写地破掉修罗阴煞阵,实是让曹天罡摸不到深浅。 如果上次与沈墨在玄武湖相会时,曹天罡还可以对沈墨有压倒性优势,那么现在的沈墨已经让他捉摸不透,两人之间要分出高下、生死,只有真正倾尽全力打过一场才能见到分晓。 虽然曹天罡内心仍有极大把握,哪怕被破去天罡童子功,依旧能以邪天罡气的威力,斩杀沈墨。 可是正如他所言,曹天罡根本不敢赌。因为对他而言,惨胜就意味着失败,毕竟还有天子在一旁对他龙视眈眈。甚至一旦他露出虚弱,连拜火教和阎罗殿主都会上来要上几口。 曹天罡可不想做出一鲸落万物生的奉献。 他心里有了忌惮,就愈发想要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压倒沈墨。却没想到沈墨年纪轻轻,狡猾程度却是生平罕见,不但不中他的言语陷阱,反而石破天惊问出一句,他是否想要造反。 这句话曹天罡不能正面回应,不想造反,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造反,那就是彻底和皇帝翻脸。 曹天罡眼中精光内敛,犹如古井无波,“咱家只想安稳活过后半生。” “咱家现在老了,不能像年轻时一样拼命了。” 沈墨:“与魔界朱煌合作,也是为此?” 曹天罡神色不动,“咱家现在不也打算跟邪君合作么。” 沈墨:“不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我还有一事好奇,天罡童子功和阳五雷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墨说完,看着曹天罡。阳五雷这等龙虎山根本大法,居然要凭借天罡童子气而成,本身就有极大的问题。须知天道不假他人而成,虽然未必全对,可也是修行的常理。 龙虎山此事,大违常理。 曹天罡:“邪君有此好奇,不足为怪。其一,龙虎山和皇室关连很深,天罡童子气也是皇室拿捏龙虎山的手段,只不过因为一些意外,天子以前须得仰仗于我,是以帮咱家挡住了来自龙虎山的压力,不需要割舍一部分天罡童子气出去。其二,就涉及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了。” 沈墨:“什么秘密?” 曹天罡微笑:“既然是秘密,要知道总要有一些代价。” 沈墨不置可否一笑,摊开手掌,手心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卍字符号。 他看着曹天罡道:“金刚不坏神功原是般若寺的混元童子功,昔年多少高手为此功上般若寺求功法,般若寺自然不允。直到某一天,金刚不坏神功出现在江湖上,此功名字跟混元童子功相去甚远,但明眼人一下就认出,金刚不坏神功就是混元童子功的修正版本。而混元童子功又叫做天罡童子功。那号称古往今来第一掌法如来神掌的基础,正是需要以金刚不坏神功为底子。在下,恰好懂一点如来神掌的皮毛。” 曹天罡:“邪君身上总是有层出不穷的秘密,你有这一丝如来神掌的法意,进入小雷音寺之后,自然比任何人都有机会接触到金刚不坏神功,看来咱家不跟你合作都不行。至于那个天大的秘密,你迟早也会知晓……” 他微微一顿,继续开口:“最近几年,不但有妖魔鬼神复苏,更有许多异宝出世,机缘层出不穷,实则都预示了一件事,他们正在归来,或者将要归来。” 沈墨:“他们是指各派祖师?” “不止,还有那些曾引领一时风云的人物,或者说昔日的江湖神话,他们会在这个时代短暂归来,并终将逝去。当然,也会有不甘心的人,试图完成真正的重生。 龙虎山初代天师,大概就是其中一位。如果凭自己独立修炼五雷正法,将有很大可能被借体重生,如果修炼龙虎山根本大法的情况下,夹杂了其他人的异种真炁,被借体重生的概率就会降低很多。而且借助天罡童子气修成阳五雷,还有独特的玄妙。这是龙虎山历代天师都知晓的秘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历代天师自然不希望祖师重生到自己身上。 但张之淼这个老东西,没有收下传人,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他想要‘唯我独法’。” “唯我独法?”沈墨情知曹天罡是借机挑拨他和张之淼,却还是好奇这话的含义。 反正早就算是得罪龙虎山了,不差这一番挑拨。 曹天罡:“唯我独法意思是一门根本道法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其余修炼此法的人,皆是唯我独法的牺牲品。所以任何修炼根本大法的人,都会是悟得唯我独法境界那人眼中的猎物。 张之淼没有传人,就是因为不想对传人下毒手。而且他已经有一个后手,即使失败,龙虎山也不会断了传承,如果成功,那个后手就没必要存在了。因为他唯我独法的对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在归来的‘初代天师’。 这个老东西,瞒过了所有人,但他想要欺师灭祖的野心,却瞒不过我。” 沈墨心想,“看来张之淼本身就不认为我能修成五雷正法,毕竟天师度已经是鸡肋,谁知我居然能化解天师度的魔性。如果我修成五雷正法,无疑是要和他作对,甚至还要对付正在归来的初代天师。 但照曹天罡的说法,所有的根本大法,都可能出现想要唯我独法的存在,我身负如此多的绝学,指不定还有其他人觊觎我的修为。这倒是债多了不愁,也无所谓了。而且是不是猎物,由实力决定。这种唯我独法,有点像养蛊,充满邪性,却不失为一种开辟修行道路的尝试。” 沈墨更能体会到来自这个世界修行法的恶意,不但容易入魔,还有被夺走修为的风险,每个人都像是蛊一样存在于这个世界,互相厮杀,试图存活到最后。 如果自己不想变强,那么世界会逼着你变强。 这种养蛊式的修行,是否此方世界想要培养出一个什么恐怖的存在出来,来应对某种灭世危机? 沈墨不禁脑洞大开。 他想到穆师瑶身上的天道枷锁。 穆师瑶明明是想以圣德之道,教化人心,却不为此方世界天道所容,看来此方世界的天道是注定要此方世界的修炼者走丛林法则的道路,不能给予安稳。 如果以跳出世界的眼光,就能觉察到这像是一种超乎天道之上的存在的布局。 前提是沈墨所知的信息都没有差错。 沈墨觉得他的猜测,或许很接近真相。 “看来小雷音寺事件解决之后,可以尝试回崂山一趟。或许老头子的死亡,还另有隐情。”沈墨一直以来,都有意无意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重出江湖以来,除了苏子默,崂山的人再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 或许是崂山的人无颜面对他,也或许有其他的原因。 这个答案,看来得他回到崂山才能真正明了。 沈墨:“多谢曹公公解惑。” 曹天罡轻叩茶几,又继续道:“我们需要尽快进入小雷音寺,因为陛下突破在即,一旦天子在咱们进入小雷音寺之前突破,那么事情将会非常棘手。皇室的力量会变得难以阻挡,即使我和你联手,也不大可能抵挡住来自陛下的压力。届时什么世家门派,皆得向天子真正低头。” 沈墨:“天子还修炼了什么功法?居然让曹公公如此忌惮?” 曹天罡:“那是元始天魔功,一种极为可怕的魔功,犹自在阎罗天子功之上。一旦天子修成元始天魔法相,就会变得不可阻挡。他也会借助元始天魔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统御人间,甚至反侵魔界。” 沈墨:“元始天魔功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曹天罡摇头,“咱家不清楚,但上一个修炼元始天魔功的人就是魔佛,逆练如来神掌,修炼元始天魔功,让魔佛差点横扫了整个修行界,要不是恰好遇上魔界入侵,集合两界之力,魔佛根本不可能被消灭。我甚至怀疑,陛下就是魔佛的转世,因为他破除炼神的关口,实在太过容易。而且陛下进入炼神之后,整个人的气息都完全转变。像是他原本的灵魂已经死去了一样。” 沈墨心神微微荡漾,暗道:“难不成天子也魂死道生了?” 只有沈墨才能明白,魂死道生之后对修行有多大的加成。他原本天资已经很高,但突破至炼神,依旧极为艰难,可是如今修行起来,比原本炼神之前还要容易一些。 因为他的资质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增加许多。 这就是魂死道生带来的隐性好处,也是沈墨精进神速的秘密之一。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以朝廷的资源,天子要修成法相,不必拖到今日。其中定然另有关窍。沈墨仔细推敲,觉得曹天罡的话有些不尽不实。 存在夸大。 “这个家伙,更大的用意是为了挑起我对天子的敌意。他最后一句话和前面那句突破炼神的关口很容易的话,结合起来看,并不是魂死道生。因为炼神无论如何都是很艰难的,不存在容易。曹天罡怎么能知道天子很容易?除非那就不是突破炼神……” 沈墨隐约觉得,肯定是阎罗殿主跟曹天罡说了什么,曹天罡的话,有真有假,并不是为了给他透露一些秘密,更像是通过这些半真半假的话,来试探沈墨的秘密。 而哪些真哪些假,需要沈墨自己来辨别。 沈墨面色波澜不惊,“听这些秘闻确实有趣,但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 曹天罡有些失望,最后一句话是阎罗殿主让他说出来诈沈墨的,因为阎罗殿主觉得沈墨身上有一个关于修行的大秘密。 但沈墨没有反应。 反过来想,没有反应,反而很是可疑。 只是接下来沈墨不给曹天罡信口胡来的机会,直接进入主题,那就是给出七个进入小雷音寺的名额,让曹天罡去分配。获得的好处,沈墨要七成。 两人扯皮之后,各自退让一步,沈墨要六成。 然后就是组织一场拍卖会,将名额明码标价,届时沈墨会亲自到场。 同时,沈墨给曹天罡三个额外名额,自己则有五个额外名额。 这算是最后两人各自退让的结果。 两人大致议定结果,沈墨便即离去。 在他离开之后。 过了良久,阎罗殿主的身影浮现。 “奇怪,这小子怎么会死过三次?”他手里有个黑色的虚幻书薄。 第55章 风起云涌的大世 曹天罡负手而立,出现在阎罗殿主面前,“死过三次?怎么可能?” 阎罗殿主手中的黑色书薄缓缓融入他身体里,他神色淡淡:“生死簿不会出错。” 曹天罡沉声:“难道他有类似紫寿仙衣的异宝?不对,若是如此,他身上的气息不会如此纯正,具备无穷潜力。而且他身上的魔性居然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我几次试图破开他的道心,都被他轻松化解。难道崂山的上清内景法,竟有如此独到之处?” 曹天罡适才和沈墨商议时,既有言语进攻,也有无形间试图影响沈墨的精神,可是无论他使出什么样的试探方式,皆被沈墨无形间化解。 他影响沈墨不成,反而让自己有所气浮,在扯皮过程中,落了一点下风。 沈墨给曹天罡的感觉,简直就是滑不留手的泥鳅,简直无从下手。 阎罗殿主想起那朵黑莲,但此事涉及幽冥教里极大的隐秘,他自然不会向曹天罡吐露,“崂山之法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否则长青子何以能在我等之上,并差点凝成道果,进军天人。” 曹天罡:“当年长青子的事,你我皆有参与,若是那小子发现真相,以他的进步速度,迟早会超过我们,到时候……” 阎罗殿主:“等到小雷音寺一行结束,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会亲自出手,跟沈墨做一个了断。” 曹天罡:“看来你是突破在即,急需要一场生死大战来逼迫自己捅破那层窗户纸,只是为什么不找别人试试,非要选他?” 阎罗殿主淡淡道:“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你不用试探我了,这次合作,我不会使绊子,只是到了小雷音寺后,大家就各凭本事。” … …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厂出面举办了一场拍卖会,拍卖的物品赫然便是进入小雷音寺的名额。 很快,名额就被瓜分干净。 其中镇魔司得了一个,皇帝得了两个,余下四个,却是给其他势力平分。 虽然结果不是很令人满意,但是曹天罡、阎罗殿主、邪君并世三大强者是拍卖会背后真正的主使者,即使皇室面对这股力量,也得退避三舍,做出最大让步,只是以镇魔司的名义,多要了一个名额。 如此一来,邪君手中五个名额,曹天罡这边三个,外面七个。足足有十五位当世强者可以进入小雷音寺。 时间定在三月三。 拿到名额的人,还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进入小雷音寺的事。 … … 琴音小筑,沈墨正在消化拍卖会所得,他没有要什么残破的异宝或者上古神兵碎片,而是把所有的收获都换成灵丹妙药。 沈墨和阎罗殿主等人最大的差距就在于功力。 他虽然有黑莲吞吐元气,但效果在恢复功力上,对于功力的提升效果不是那么显著。 因为只是拍卖进入小雷音寺的名额,又不是拍卖真正的秘宝,所以收获只算是中规中矩。 沈墨把提升功力的丹药先尽数消化,至于疗伤的秘药或者珍稀药材,就暂时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 … 沈墨再次出现在赵无极面前。 “邪君。”赵无极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紫气笼罩,显然过去一段时间,他又有所进步。 可是再次见到邪君时,他能清晰体会到,邪君依旧高深莫测,令他摸不到边,而且内心隐隐然生出一个念头,他和邪君之间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进一步拉大。 赵无极心中略有一丝沮丧,但很快振作起来,有这样目标可以追逐,能激发出他的无穷斗志。 沈墨看向赵无极,微笑:“无极兄果是修道奇才,这段时间大有进步,现在可以接受成为见习成员的考验了。” 赵无极面上波澜不惊,“还请邪君告知考验的内容。” 他虽然和沈墨仍有不可逾越的差距,但对于神话的考验,极富有信心,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沈墨:“随我一起进入小雷音寺。” “没别的了?” 沈墨:“没有了,到时候能和我一起出来,你就算通过考验,如果迷失在小雷音寺里,那就算是失败。” 赵无极:“我不会失败,但这次考验对我来说,明明好处颇多,毕竟进入小雷音寺的名额很是珍贵,并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他已经知晓邪君、曹天罡、阎罗殿主组织了拍卖会,对沈墨和阎罗殿主暗中联手,组建神话的事,自是更加深信。 沈墨淡然一笑:“不错,既是考验,也是给无极兄的好处。因为神话成立的目的就是大家在修行上互助。我们可以在立场上不同而敌对,但对修行的追求是一致的。不过,无极兄切莫对我们产生任何信任,因为如果道路不同,涉及大道之争时,即使同为神话成员,我们之间也必然不死不休,绝不会有任何留手。因此你就算见到阎罗殿主和我在小雷音寺大打出手,也不要感到有任何意外。” 赵无极点了点头,“我自然认可邪君的理念,否则也不会想要加入神话。若神话是世俗意义的组织势力,那就可太令人失望了。” 神话成员之间的关系由立场来决定,这一点可谓深合赵无极心意。 他受够了门派的约束,可不想神话是另一种形式的门派,那就太没有意思。 神话这种自由松散的联盟,才是对他有莫大吸引力的关键。 唯一可惜的是,他连见习成员都算不上。 赵无极没有怨责邪君,因为一切源于他实力的不足,可是他相信自己,很快能成为见习成员,甚至正式成员。 除了邪君之外,他并不把所谓的阎罗殿主、老天师放在眼里,无非是年纪大了一些,他迟早能追上。 唯有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邪君,才是他的终极挑战,因为邪君进入炼神之后,进步的速度没有放缓,反而不断加快。 即使上古中古时代,以往那些风起云涌的大世里,这样的人物,也是罕见之至的。 数千年来,只有两个人有类似的特质。 一个是魔佛,另一个就是横压江湖近百年的太和道人。 而现在又是一个新的风起云涌的大世,大世之争中,他赵无极绝不弱于邪君之外任何人,定要踏上真正的绝巅。 第74章 力退强敌 六道天罡的威力极大,连武湟化身都能压制,使其出现破绽。可是威力再大的神通,也得能打中人才行。 沈墨身体能融入黑水中,若黑水不尽,则沈墨无所不在、无所不至。 要胜过沈墨,先得除去黑水。 可是当他们注意力全部放在黑水上时,沈墨也会随时出现偷袭。 在没有找到克制黑水的办法之前,阎罗殿主心知是没法奈何沈墨的。 何况五脏观像活物一样呼吸,令阎罗殿主感到深深不安,这个地方太过诡异,而且不知道武湟本尊什么时候会来。 因为黑水、五脏观、沈墨的出现,这让阎罗殿主和曹天罡陷入深深的难题当中。 其实要不是他们多事,帮助沈墨挡住武湟化身,沈墨刚才很可能被武湟找出位置,不得不中断对树根飞灰的炼化,未竟全功。 或者他们要是仔细盘查五脏观,也有机会发现沈墨的存在,打断沈墨炼化树根飞灰的进程。 可惜事实是两人无意间帮了沈墨,还阻拦了武湟。 霜月武藏的炼尸诡异地出现在阎罗殿主身后,融入阎罗殿主的身影中。挨了沈墨一刀,炼尸已经威力削减不少。 外面中庭的水涌进来,黑水仍旧在泛涨。 水脏雷藏匿黑水中,恐怖深沉的气息无所不在。 “两条路,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走’?” 沈墨的言下之意很是简单明了,自己走是活路,让他送走就是死路。 阎罗殿主声音低沉,“你要是能杀死我们,绝不会有这么多废话,看来你也不想和我们硬碰硬。” 他目光直指人心。 沈墨不置可否一笑:“你可以这么以为。” 他语气淡然,阎罗殿主根本看不出沈墨的内心波动。 但是黑水积蓄上涨,五脏观好似活物一样开始呼吸,大殿里令人不安的气氛越来越浓重。 “我们走。”阎罗殿主对着曹天罡道。 他话音未落,曹天罡蓦地生出警兆。 可是他足下不知何时已经被黑水如泥淖一样陷住,邪天罡气爆发,震散黑水,如此一来却使他身形凝滞刹那。 柴刀劈来。 青红电芒闪烁。 曹天罡内心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他体表泛起淡金色的气罩,可是电芒触及气罩,居然将其瓦解。这种电芒的力量,令他心里有阴影浮现。 “绛宫雷!” “不可能。” 绛宫雷乃是以混元一炁和观音心火炼成的,混元一炁比天罡童子气还要高一个层次,不是天罡童子气罩能够抵挡。 气罩轻易被破去,曹天罡只能靠自己身体迎接下绛宫雷,但不止绛宫雷,还有柴刀。 曹天罡到底是当世枭雄,千钧一发之际,将杀生道果放在面前阻挡。 柴刀似早已料到,轻轻一挑。 杀生道果被柴刀挑落,得以脱出曹天罡的魔掌。 而阎罗殿主也随即出手,一指弹中柴刀的刀身,柴刀发出清脆的鸣叫,好似雷音震荡虚空。 黑水化为浪潮,试图淹没两人。 水脏雷爆发,无孔不入。 阎罗殿主连忙取出一个黑色纸钱做出的小船,露出肉疼之色。 “走。” 小船登即变大,将阎罗殿主和曹天罡承载,黑水被黑色纸船生出的一股诡异莫测力量排开。 但是他们四面八方出现剑气。 “天罪!” 天罪有破罡气的奇效。 阎罗殿主布下重重叠叠的气劲依旧被天罪刺穿。 曹天罡给破了天罡童子气罩之后,更是只能以肉身硬接,身体出现细细密密的血孔,有鲜血渗透出来。 但是黑色纸船好似幻影一样在消失。 沈墨柴刀如实劈出。 阎罗殿主点出一指,细小凝实的漆黑混洞出现。 柴刀接触混洞,绛宫雷再次爆发,混洞破碎。 可是黑色纸船几乎完全消隐。 柴刀去势将尽时,居然刀芒硬生生拔长一截,斩中了阎罗殿主伸出的那一指,小半截手指留下,淌入黑水中。 沈墨暗道可惜,差点就能把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留下。 不过武湟真身将至,若是浪费太多力量在他们身上,却不易应对后面的武湟。 黑水缓缓退去,凝聚到沈墨的身后。 如果有人观察,就会发现沈墨的影子漆黑浓稠,充斥着一股玄妙的魔意。 水脏雷和不死树根须的结合,让沈墨的水脏雷拥有了一种不灭的特性,只要一滴水脏雷尚存,就能通过吸收天地万物的生机再次扩张。 但水脏雷扩张的上限在于沈墨,如果超出沈墨的掌控,水脏雷会失控,届时会反噬他。 无论如何,“黑水”会让沈墨变得特别难被杀死。 甚至在五脏观这样的环境下,沈墨黑水的威力还能大增,因为在五脏观,沈墨便掌握了部分天人合一的玄妙。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要是没有黑纸小船以及沈墨顾忌武湟本体就在附近,会被沈墨活活耗死。 水脏雷主困杀,绛宫雷主灭杀。 两者结合,对于法相级数的炼神,都有死亡威胁。 沈墨如今的神通愈发高深莫测起来。 如此他也明白,老天师张之淼在龙虎山是何等无敌,以水脏雷镇压驱使一百零八头邪魔,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 同样,阎罗殿主要是龟缩幽冥教总坛,恐怕神通加强的效果不会下于沈墨在五脏观。 这些老牌强者,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有经营许久的老巢。 但沈墨如今也有五脏观了。 不过他得想办法将五脏观移出幻境。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杀生道果从黑水里挣扎而出,原本白里透红的皮肤变得脏兮兮的,脸蛋不再是凶萌,而是只有萌,它尽力露出人世间最可爱的面容,还眨了眨眼睛。 沈墨暂时没有理会它,而是看向赵普法,微笑:“赵兄,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赵普法苦笑:“沈兄切莫取笑我了,这次要不是你,我怕是要栽到在这里。” 沈墨微微一笑,“我知道赵兄仍有底牌未曾使出。” 赵普法摆摆手:“沈兄莫要揭我老底,我可没有你现在这样有底气,看来不死树的根系已经到你手里,这是五脏观里除却杀生道果之外,最珍贵的事物。某些意义上而言,比杀生道果还珍贵。” 沈墨好奇:“赵兄知晓不死树?” 赵普法:“沈兄救我一命,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远古至今,世间有两种不死树,一是瑶池秘境的蟠桃树,二是人参果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兄所得便是人参果树的根须。沈墨得到不死树的根须,就有了培育出不死树的可能,不死树结出的果子能够增加寿元。杀生道果吸取了部分不死树根须的玄妙,使它原本就有的增加寿元效果变得更强。但它能结出,全赖于五脏观上代主人的倾心培育。” 沈墨:“杀生道果不是由白莲大法的杀生指而来?” 赵普法:“杀生指的神通圆满,就能结出杀生道果,但这一枚杀生道果有所不同,沈兄应该可以看出,它已经‘活’了。” 沈墨身具天师度,心知天师度再如何奇妙,依旧没有真正的魂灵,不似这枚杀生道果,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生灵。 赵普法顿了顿,正色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这是一种试验,试图将不死树结出的果实和神通道果结合,走出一条不死之路。 这枚杀生道果便是五脏观上代主人的试验,而五脏观不知为何落在了魔佛的小雷音寺幻境中。” 沈墨心中一动,以神通结出道果,再让道果结合不死树的玄妙,这确实是一条思路。 道果蕴藏道果主人的大道,身死道不灭,道果本身也可以寄存道果主人的记忆,若是再通过不死树的玄妙,道果从不死树结出,是否就由虚变实,有了一具类似血肉生灵的身体? 这样的异类,天生就寿元悠长。 “赵兄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赵普法叹息一声:“五脏观上一代主人正是彭祖师,他曾经试图走出一条长生之路。因为彭祖师晚年认为,唯有长生之后,才能有无尽的时间来改造世界,从而解脱众生。” 沈墨微微点头,又道:“看来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绝不知其中玄妙,否则这两个家伙肯定会拼死带走杀生道果。” 赵普法:“沈兄为何没不遗余力地将他们留下。” 沈墨摇了摇头:“真把他们逼上绝路,咱们都未必能活下去。” 法相级数的存在,一旦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连天人都得忌惮三分。 赵普法:“沈兄说的是,不过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沈墨笑了笑:“瞒不过赵兄,事实我还有一個大敌就在附近。若是浪费精力在阎罗殿主和曹天罡身上,我怕是过不得他这一关。” 说话间,外面风停雨停,雷声消失。 此刻五脏观外的,天地间陷入极度的静谧当中,新月高悬天空,月光披洒人间,好似要照出一条解脱众生的道路。 一个玄秘不可测度的庞然巨影,缓缓临近了五脏观。 沈墨微微一顿,叹息道:“刚一说他,他就来了。” 赵普法神情异变, “武湟?” 第56章 小雷音寺,魔佛传承 三月初三。 神都附近,一处隐秘的山谷,终年氤氲升腾,迷雾深重。正是小雷音寺入口的位置所在。 沈墨带着赵无极、穆师瑶、鸠摩罗什来到山谷。 一处断崖之下,阎罗殿主、曹天罡一行人已经到来,共有十个。沈墨还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孟婆”。 但现在不是了断恩怨的时候,沈墨没有理会。 按照地图指示的方法,山谷的气机出现变化,断崖的峭壁出现一座古朴沉重的寺门。 门匾上有四个玄奥的文字,任何人一见之下,都会懂得它的意思——“小雷音寺”。 沈墨走到寺门面前,寺门缓缓打开,但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挡住外人的进入。 沈墨身上涌出不可窥视的黑暗魔雾。 “沈墨,激发魔佛法印的气息,带我们进去。” 阎罗殿主等人早已来到沈墨身边,个个目光聚集在沈墨身上。 原来要进入小雷音寺,必须有魔佛法印的气息笼罩着,才能进入。 话音未落,来自沈墨身上的魔雾将众人笼罩,寺门生出一股吸力,众人进入其中。 随后寺门紧紧关闭。 这处山谷的迷雾在阳光照射下,徐徐散开,再无任何异常可言。守在外界的众人,看到寺门消失,迷雾散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点小雷音寺入口的痕迹。 本来还有想跟着蹭进去的高手,也不得不遗憾离开。 当然,他们离去时,心里诅咒,希望沈墨等人永远被困在小雷音寺中。 … … 从无尽的黑暗中,沈墨缓缓睁开眼,他身处一间禅房里。来自魔佛法印的许多信息,在他进入小雷音寺的刹那,灌入他的精神识海里。 原来这个地方并非真正的小雷音寺,而是当初魔佛精神凝结成的幻境。这片幻境赫然是一千五百年前的般若寺。 如今的天下第一人,正是那太和道人,一百年前脱离般若寺,在太和山传下道统。 一百年前,对方不过是般若寺内一個小小的沙弥,准确的说是般若寺弃徒。 而如今般若寺的辈分依次排下来是戒玄灵虚。 魔佛法印的信息告诉他,这片幻境乃是一千五百年前整个时代的投影。所以如今的般若寺虽然处在烈火烹油的盛况,实则距离灭亡的时间已经不远。 而且在三年后的一场大劫中,般若寺的人没有一个幸免,哪怕是俗家弟子也不例外。 大劫的源头正是魔佛的恶念。 沈墨只有斩杀魔佛的恶念,才能通过这片幻境的考验,并且能因此开启魔佛的传承。 至于魔佛恶念到来之后,会灭掉般若寺所有人,包括如今的沈墨。 沈墨甚至能清晰体会到死亡的凶险在道心不断弥漫。 他有种现世报的感觉,不久前才考验了赵无极,现在就轮到他自己了。而且根据魔佛法印的信息,这种传承开启过多次。 但最后没有人完成整个传承。 柴刀的上一代主人同样在小雷音寺开启了传承,可最终还是失败了。传承的完成需要许多步,如今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对于沈墨而言,眼下的第一步,也不简单,不知道其他传承者的第一步也是如此吗? 他是不得而知的。 眼下的情况,倒是有点无限流下副本的意思。 沈墨的身份是戒字辈,法号不说也罢。 戒字辈的高僧共有两个,沈墨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他的师兄戒晦。晦气的晦,难怪般若寺会灭亡在他这一代,实在是法号里有个晦,命运早已注定。 虽然是戒字辈的高僧,但沈墨的身份年纪很轻。因为他是代替如今的大周天子出家。 戒晦自然不敢收他为弟子,只能代替已故的亡师收下沈墨。 所以沈墨如今的身份,其实也刚到般若寺不久。 这个开局设定就很像鹿鼎记的韦小宝代替康熙出家那一段。可惜不是轻松搞笑路线。 般若寺的僧人们,除了沈墨之外,没有人知道,三年之后的他们会全部死于大劫,无一幸免。 当然,这是幻境,真实世界的他们,本来就死了。 可人生处处梦幻,又何必较真。 “不知赵无极、穆师瑶、鸠摩罗什他们身在何处?” 沈墨消化完魔佛法印的信息之后,想到自己带进来的三个人。他有五个名额,最后却空了一个,本来想敲赵普法竹杠的,却没有找到他,最后就空置下来。 他思忖间,外面传来一个脚步声,呼吸悠长,脚步极轻。 这不是刻意隐藏的脚步声,而是浑身真炁自然而然运行,令身子极轻导致的结果。 “师叔,时候不早,我们该上路了。” 沈墨这个身份是凭空虚造的,但背景来历魔佛法印还是给他介绍清楚。 接下来他要代表般若寺去参加清河郡王的六十大寿。因为清河郡王有谋反之意,而般若寺就在清河郡附近,所以皇帝派他这个身份来代替出家,也有就近监视的意思。 般若寺对皇室亲近,届时清河郡王一有一动,就可借助般若寺的力量剿灭反贼。 沈墨随即推开房门,看到一个须眉半白的老僧,正是灵字辈高僧灵观。这老僧已经年过九十,修炼的是易筋十二势,乃是般若寺中四大炼神之一。 “见过师叔。”般若寺礼法森严,哪怕老僧是炼神,因为沈墨如今高出一个辈分,见了面也规规矩矩。 沈墨颔首:“灵观师侄,就你我前去吗?” 灵观:“住持还派了十八铜人罗汉随行,免得路上发生意外。” 沈墨笑了笑:“是为了保护我而安排的吧,你替我多谢住持师兄的好意。” 灵观憨厚地一笑。 沈墨和他出去,谁知路刚走到一半,寺内钟声大响。 却是在召集僧众。 显然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灵观神情微微异样,这钟声连续响九次,乃是他入寺以来,首次遇到。以往遇上再大的麻烦,也不过响七次而已,九次足以说明事态极其眼中。 “师叔,弟子先去大殿看看。”灵观留下一句话,匆匆往大雄宝殿赶过去。 沈墨心里一奇,总不会又是鸠摩罗什来拜山吧。 他理了理衣襟,施施然往大雄宝殿过去。 第57章 魔界武湟,特来拜山 沈墨走到半路,忽然感到背后一凉,他转过身往后看,发现不知何时背后跟着一个身形干瘦的老僧。 “阿弥佗佛。”老僧口喧一声佛号。 沈墨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对方的身份,“般若寺住持戒晦。” “见过住持师兄。”沈墨行了一礼。 戒晦看着沈墨,使他内心忍不住悸动。因为眼前的老僧,实在太过可怕,沈墨明明在他身前,却完全把握不住对方的气机,对方体内的真炁半点不漏,可沈墨却有种直面万丈深渊的感觉。 他平生所遇高手,即使阎罗殿主与之相比,都有所不及。 一千五百年前,般若寺住持戒晦,居然如此可怕,当年般若寺还能在劫难逃,实在难以想象。 他知道如今身处是幻境,可幻境中对方的气息和实力,都如此深不可测,足见当初真实的戒晦有多么恐怖,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戒晦干瘦得好似皮包骨一样,似乎没有发觉沈墨这个冒牌师弟的异常,合十道:“师弟,你先别走。” “是。” 沈墨没有问对方为何不在大雄宝殿,钟声响了九道,究竟发生什么大事。因为见了戒晦之后,他完全能感觉到对方的可怕,根本不像是幻影,他也好似真正的融入一千五百年前的岁月里。 这是个虎啸龙吟的风云年代,亦是一个修行盛世。 戒晦眼神平静,如同万年古井,不会因为任何事物,产生波澜,他对沈墨道:“师弟,你随我往后山去。” 沈墨自没法拒绝深不可测的戒晦。 戒晦走在前面,沈墨紧随其后,不多时来到后山的一个石洞。寺内响起九道钟声,明明有泼天大事,可老僧依旧不疾不徐,浑如没事人一般。 沈墨跟他走进石洞。 石洞很浅,不过三丈,周围石壁更是光滑,外面的光亮照进来,满洞生辉,能清晰看到路尽头的石壁上有石刻留存,乃是上古梵文,沈墨需要细心研究,才能通释其意。 戒晦:“师弟,再过几日般若寺有大敌来访,届时我怕照应不到你,所以让你先在这临阵磨枪,参悟石刻,这几日能领会多少是多少。” 沈墨心中微微惊讶,难不成是魔佛恶念提前来犯,绝不至于吧。 “不知是何大敌,要不要请朝廷帮忙?”沈墨回道。 戒晦摇头,“那大敌如今对朝廷恶意极大,若是请了朝廷的相助,恐怕会大开杀戒。我让师弟临阵磨枪,也是为师弟着想,因为对方很可能知晓师弟的来历,届时若对你生出杀机,恐怕我也难护你周全。” 沈墨:“师兄召集僧众,就是为了应付那大敌,提前做准备。” 戒晦:“不错,我召集僧众,先让他们有所准备,免得大敌来时,手忙脚乱。” 他顿了顿,“至于来者是谁,数日后,师弟就知晓了。现下师弟还是安心参悟石刻,否则大祸来临,恐有性命之忧。” 沈墨心知以戒晦的境界,不可能看不出他如今的实力,居然能说出性命之忧的话,足见来者的可怕。 但魔佛法印明明白白说过般若寺的灭门大劫在三年之后。 那这次的大敌,究竟是谁? 以如今般若寺势头之盛,戒晦修为之深不可测,当今世上除了魔佛恶念,还有谁能让戒晦如此凝重。 难道是太和道人? 这不太可能,因为太和道人还帮般若寺传下道统,明显念了一丝香火情。 沈墨遍数记忆,搜寻这段历史的资料,一时间想不到会是谁。 毕竟有关般若寺的资料,已经过去一千五百年,多有散失,兴许这件大事记载过,却湮灭在历史中。 因为后世关于般若寺灭门之事,沈墨最初还是从铁肩神尼那里得知。何况其余细节。 沈墨微微沉吟,又道:“师兄,你让我自己通译这些上古梵文么,只有数日时间,难免有所疏漏,而武学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要不你直接给我说一遍,我记性不错的。” 戒晦点点头,“其实石刻上文字的含义不重要,在于你领会到的意,但师弟说得也不错,我就提点你十六字,乃是石刻的精髓所在,亦是本寺武道根基。只望师弟能有所领悟,将我般若寺修行之道发扬光大于后世。” 他说到最后,语气平淡至极,可听者有心,沈墨总觉得有种托付的味道,难不成这便宜师兄,竟知晓他真正的来历不成? 此境似真似幻,实在教人不可捉摸,又让沈墨不禁敬佩魔佛的神通广大,居然能以精神烙印,造出此等近乎真实历史的幻境。 此等手段,才称得上通天彻地。 他此刻又不禁想到一件事,难不成万劫谷中的玄皇帝陵也是类似的存在? 沈墨心中思忖,面上不显,向戒晦一拜:“还请师兄传授十六字真言。” 他这一礼,自是实诚。 对于传道解惑者,不可不敬。 戒晦坦然受了这一礼,毕竟他所传真言以及眼前的石刻,俱是天下修炼者梦寐以求的无上机缘,平常人能得之,不说炼神有望,只要专心修炼、参悟,活到百岁,也能身强体健,百病不生,且有金刚神力。 他徐徐而道:“此十六字乃是‘混元一炁,金刚炼体,破而后立,无坚不摧’。这十六字实是一生一世都修炼不完的,为兄智慧略高于常人,花了一百三十余年,也才初窥门径。师弟须得好生琢磨,莫要遗忘,今后必定受用无穷。” 沈墨凝神细听,自是一字不漏。 他沉思间,戒晦已经飘然离去。 沈墨一边沉思十六字真言,一边凝望石刻上的文字,他通晓梵文,解译文字时,觉得字字深奥莫测,前后不连贯,细思之又觉得又若有若无的联系,越想越深,越不得解。哪怕和十六字真言结合,也是颇有牵强附会之处。 沈墨想得越深,身上气息越是紊乱,呼吸也变得奇怪,思绪难以畅通。好在他有個习惯,那就是遇事情不钻牛角尖。 很快从这种紊乱的思绪中抽身而出。 沈墨干脆盘膝坐在地上,放空思绪,过了一会再看壁上石刻,只觉得一字字生动起来。 “知见障?” 沈墨突然意识到,戒晦不翻译石刻的用意。 因为这些文字本就是知见障,若是沉迷文字的含义,那就南辕北辙。只有撇开对文字含义的追索,直接把文字当成图形来看,才能悟出真正的神通绝学来。 类似如此的故事他不陌生,很小的时候就看过。 沈墨再看那一个个石刻文字,俨然是一个个图像身影,千姿百态。 石刻文字总结起来,共有三十二个身影动作,正合如来三十二身相之数。这三十二个身影动作本来修行起来极为艰难,稍有差错,就可能身心俱疲,走火入魔。 但是沈墨身具阿鼻地狱道,肉身横练已经是古今一流。 他照着习练三十二个身影动作,无论遇到何等艰难关隘,都能履险如夷。而且越练越是精神,渐渐懂得了何谓金刚炼体。 这三十二个身影动作,赫然便是金刚不坏神功的入门基础。当真是天下第一肉身横练之法,即使沈墨的阿鼻地狱道几经升华,与之相比,也略有逊色。 修炼之后,沈墨到底有多年阿鼻地狱道的基础,自然将这三十二个身影动作融入阿鼻地狱道之中。 其实到了他这个层次,神通绝学已经没有真正意义的佛魔之别。 “师弟果然天资颖悟,这么快就破除知见障,入了门径。”戒晦的声音响起,让沈墨从练功的沉浸中剥离出来。 “还得多谢戒晦师兄提点。”沈墨不矜己能地回应,又见天色黄昏,“我这是练了大半天?” 他本以为该是深夜。 戒晦露出一抹微笑,“何止大半天,已经过去两日半了。” 沈墨:“没想到竟过去这么久,师兄已经安排妥当了吧。” 戒晦:“差不多了,再做什么准备,也是多余。所以我就来看看师弟,顺便等那位到来。想当初为兄参悟出这三十二身相,也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是本寺最快,师弟参悟的速度能排在本寺第二。” 沈墨心想:“老和尚夸起自己,倒是一点不害臊。” “师兄天资绝世,非人所能及。” 他这话触及戒晦心事,老僧不禁轻叹:“若说天资绝世,非人所能及,当今世上也就太和能当得起。这也是本寺莫大的屈辱。若是师弟有朝一日进军天人之境,可寻太和道人论道,若能侥幸胜过他一招半式,那为兄哪怕身入无间地狱,也没有遗憾了。” “到底是什么事,竟让师兄如此耿耿于怀?”沈墨见戒晦话多起来,趁势拉起闲话,想要了解更多的时代隐秘。 戒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当时我还不是住持,甚至还没资格继承住持之位,跟随在上代住持身边,也是这个石洞里,参悟出三十二身相。当时我欣喜不尽,一声长啸。 却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道人。我认出他正是本寺弃徒张太和。他对我一笑,说如来三十二身相虽然高深莫测,却太过深奥,很容易失传。修行人自创神通绝学并不算得什么,拾取前人故智更不值一提,只有创出普通人都能学习参悟,由浅入深的神通绝学,方称得上真正的大宗师。 我这些年心心念念,金刚不坏神功是何等神妙绝学,今日一见其修行入门的基础,实是失望。如来广开方便之门,不该设下如此门槛的。” “我当时大怒,于是与他争论,未曾想他一摆手,就把我制住。我那时候方知天高地厚,世上居然有如此人物,一招之间就把我制住。往后多年,我参悟佛法神通,方有今日的修为,可细细思来,却仍不及当年的他,何况如今? 后来他百岁大寿,将昔年般若寺所学整理出一门炼气心法,居然能将本寺诸般入门武学刚柔不能兼具的破绽弥补。当时心禅堂七位长老,包括我们戒字辈的师兄弟,一起参悟七日七夜,居然发现这些内容一字不能更改。”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了。 沈墨却不难猜到,自己门派的武学破绽被人弥补,然后发现不能改易一字,纵使对方是好意,也难免感到屈辱。 “其实无论修道修佛,当以胸怀为第一,只是道理人人懂得,真落在自己身上,却是知易行难。师弟往后若想有成就,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须得有天下第一的胸怀气度才是。” “师兄所言,贫僧必定牢记。只是我也不求天下第一。” 戒晦问道:“师弟求什么?” 沈墨:“只求解脱人生苦海,摆脱生老病死。” 戒晦微微一怔,叹息道:“这又比天下第一难多了。” 每个时代都可能出天下第一,可解脱人生苦海,摆脱生老病死之人,从古至今,也未有过。 他方知这个便宜师弟志向之远。既为之欣喜,又为之叹息。 就在此时,山体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周围环境突然潮湿许多。 戒晦神色一沉,终于长叹一声,“他来了。” 沈墨走出山洞,看向天空云层的阴影,恍若玄龟之形。云层浓郁,阴影密布,好似黑水浪潮自天而来,有掩盖般若寺之势头。 “黑水滔滔,倾尽天下。” 寺中僧人纵使早有准备,此刻也有武僧惊呼不定。 山体变得愈发潮湿,无生的压迫感,让山体变得无比安静。 “师弟,先随我去山门迎接恶客吧,以他的能耐,师弟纵使隐藏,也能很快发现的。”戒晦轻悠悠说道。 于是沈墨跟着戒晦往前山过去,很快到了山门。 十八铜人罗汉早已严阵以待,后面更有一百零八武僧组成的伏魔大阵。 可山门外,仍有气息如潮水用来。 一个魁梧伟岸的中年男子缓步上山。 沈墨心中早有意料,可看到对方仍是不免吃惊。 “魔界武湟,特来拜山。” 中年男子赫然是武湟,但不是沈墨所见的老年模样,而是中年,气机鼎盛,犹自胜过在龙虎山、皇城大闹之时。 这个时代,也正是武湟最巅峰的时期。 他还没成为大周王朝的护国大神。 第58章 在世的神明 武湟抵达山门之外,目光注视山门内众僧,恐怖的潮湿阴影,仿佛江水滔滔,汹涌澎湃地涌入山门。 在武湟注视下,一切事物都在被潮湿阴影吞没。 黑水滔滔,倾尽天下! 这正是外界给武湟冠以的无上称号。 魔界四圣之武湟,一人可为天灾,所过之处,如洪水泛滥。迄今为止,遭遇大周王朝多次围剿,可依旧不能将其奈何。 十八铜人罗汉在黑水滔滔之下,甚至难以站稳脚跟,伏魔大阵也有在潮湿阴影下,被冲垮的趋势。 武湟气机之盛,简直千古罕见。 这也是他多次与朝廷大军搏杀,从围剿中杀出一条血路,养成的大势。我身如天灾洪水,不可阻拦。 眼看山门就要被潮湿阴影彻底冲垮,数千年传承的般若寺即将被黑水污秽,这时戒晦一步踏出,好似堤坝一般立于山门之前,口喧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佛号落下,似是龙吟的禅音自戒晦口中发出,荡荡不绝,响彻山上山下。 音波所至,犹如沙土般掩埋来自武湟的潮湿阴影。 “武湟亲至般若寺,敝寺不胜荣幸。”戒晦以天龙禅音压下武湟气机,殊无自得之情,朝着仿佛有充塞天地之势的武湟合十一礼。 武湟淡淡开口:“戒晦大师,我不是来跟你拉家常的,今日我要来般若寺中一件物事,战帖早下,可别怪我不请自来。” 他声音犹如雷霆震荡天地,宏大得不可思议。一字字又如一座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并感受到来自武湟凝练至极的精神意志,如滔滔黑水,势不可挡,覆灭天下。 这样的人物,当真是区区一座古寺能抵挡的吗? 魔界四圣,果然名不虚传,任何一位都能引起王朝动荡。 般若寺千百年威名所系,就在今日的戒晦身上。 众僧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知道那是何等沉重的压力。以朝廷的力量尚且不能围剿武湟成功,般若寺能做到吗?戒晦能做到吗? 众僧心头充满疑问。 随着武湟声音平息,好似拂平了山河褶皱,山门内外,一片平静,有若实质的压力,让每个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如此,武湟莫怪小僧无礼了。”戒晦立于山门之前,身材变得无比高大。 沈墨就在戒晦身后不远处,只觉得这位便宜师兄,气息不动如山,颇有佛门所言八地菩萨的气质。 一切顺逆境不可摇其心! 而此刻戒晦身上气血沸腾,,好似大日一般,照耀山门,灼热气浪更是往四面八方散开。 饶是沈墨肉身横练已经是当世罕见,与其相比,依旧逊色不少。戒晦的血气已经磅礴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且无比纯粹。 甚至可以说,戒晦已经超越本身时代的局限,能与古今的大宗师坐而论道,而非寻常的法相炼神所能形容概括。 武湟见到戒晦爆发气血,忽地轻轻叹息,潮湿阴影如江水滚动,山体震颤,每个人心灵都好似卷起惊涛骇浪,难以自持。 “无礼?戒晦大师,你还没这个资格。” 戒晦不惊不怒,平静询问,“那谁有这个资格?” 武湟向南方望去。 他虽然没有言语,可是众人心头都响起一个名字——“太和道人”。 那位名副其实的当世第一人,横压江湖近百年的不世出奇才,不,绝不能以奇才来概括他。 哪怕般若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曾经般若寺的弃徒,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无上大宗师,天人之境,横贯古今。 佛门中遍数上下五千年,也只有魔佛能与之并称。 前有魔佛,后有太和。 这是修行道路上两座不可逾越的丰碑。 无论古人今人,见之唯有仰望,不可逾越。 纵横天下的武湟,也不得不发自内心认可对方胜过自己。 须知让武湟这一类几乎纵横人间无敌的存在,认可另一個存在比自己更强大,难度之大,甚至胜过杀了他。 戒晦对于这位太和道人,同样有非同一般的情感,既有憎恨,也有敬重,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他已经修炼到如今的境地了,依旧没有前往太和山问道的底气,因为他生怕一去,就折断了般若寺千百年的气运。 或许与武湟之战,是他的机会。 破而后立。 这一战他无论胜败,只要活下来,就能大有收获,将一身修行臻至般若寺历代先辈都罕有人能至的境地,届时他或许能有底气问道太和山。 戒晦心潮起伏间,又问:“武湟见过他了?” 他这是试图用言语来搅乱武湟的道心,令其想起不好的回忆,增添接下来大战的胜算。 武湟神色微动,眼中精芒爆闪,好似山洪爆发,毁灭一切。 众僧的心灵再次受到洪水般的精神意志摧残,并能感受到其中的不甘与愤怒。 过了好一会,武湟的昂藏身影稍有佝偻,微微叹息一声,他身上洪水爆发的气势减退,深深地看向般若寺的山门,“百年前,他便是从这里走出的吧。” 不等戒晦回答,武湟继续说道:“本座自魔界而来,可谓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笑傲天下风云,纵使大周皇室,倾天下之力,能耐我何?直到遇到他之前,我从没有感受到什么叫做无礼,或者尊严扫地。” 说到这里,武湟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山门内外陷入极度的寂静和压抑,直到一阵轻微的山风吹动武湟的衣袂,潮湿阴影忽隐忽现,天地间好似只剩下武湟一人,般若寺的山门变得无比空阔,情状诡异至极。 沈墨清楚,这是武湟自身精神意志侵染周围,将般若寺山门内外,化为他的道场。 这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亦是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眼前人是一位魔界圣者,而非道门不世出的宗师。但若是不知道对方身份,恐怕沈墨会当真以为对方是道门的宗师人物,已然知晓天人之妙。 天人合一的道意,甚至驱散了般若寺一草一木中的佛法。 须知般若寺千百年来,日日诵经声侵染山门内外,一草一木早有了佛法,此刻却被武湟的道意驱散。 足见对方的道意之霸道,且道意的本质盖过了般若寺的佛法。 这是道统上的胜过。 众僧内心遭受的打击比刚才还要大。 沈墨却知晓,那道意绝非来自武湟本身,而是太和道人留在武湟身上的道意,随着他进入深层次的回忆中,道意在武湟的回忆中浮现出来。 这是何等可怕的道境,居然能将自己的道意埋藏在对方的记忆里。 沈墨细细思之,既震撼,又大觉诡异。 这样的手段,已经近乎传说中的仙佛神圣。比请神入梦的方式,还要令人震撼,且明显高明不止一筹。 或者说,太和道人已经是一尊在世的神明。旁人是请神上身,而他自身就是神,能存入别人的记忆里。 实在可怕、恐怖,难以言喻。 沈墨震撼之余,却无恐惧,而是有些激动,修行的前路还有如此精彩的境地,太和道人能做到,他也能做到。 这不是狂妄,而是自信。 相比修行前路茫茫的黑暗,以及走到绝路的无措,能知晓有人做到过这样的事,对沈墨而言,实是一种激励。 相比前路的黑暗和绝望,自然是知道了往前面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更好。 沈墨不怕前路的黑暗和迷茫,但能借助前人的余辉走过一段艰难的路,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省点力气出来,用在无路可走的时候。 武湟长长叹口气,将记忆深处的道意完全排斥出体外,使般若寺的草木再无一丝原本的佛法留存。 沈墨由此可知武湟的不怀好意,正是借用太和的道意,进一步对般若寺众僧做出心灵上的打击。 但这个哑巴亏,戒晦只能吃下去。 谁叫他先挑起的话头。 武湟随机应变,不拘一格的行事方式,其实颇对沈墨胃口。难怪武湟叫他好兄弟,难道是惺惺相惜? 相比众僧心情沉重,沈墨毫无心理压力,他可没有什么背负道统荣耀的心理负担。 做不到的事,那就是做不到,但也只是现在,不代表将来做不到。 无论遇到多少挫折,沈墨都是一以贯之的态度,此刻不代表将来,活着就意味着还有一切可能。 若是死了怎么办? 死去万事空,想什么都没用! 武湟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娓娓道来,再不参杂任何情绪,“那天早上,我路过太和山,见得风光秀美,便在山下的河水中修炼,正当我神游天外时,一阵清晰的啸声将我拉回现实,那啸声飘渺,有若垂天之云,起伏之间,有破除天地桎梏之感,实是无比的自由自在,我终于在人间领会到了何谓逍遥自在的快乐。” “就在啸声停止的那一刻,我突然知道啸声的主人是谁,正是人间的大宗师太和道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知道。” “等我明了对方的身份,想要上山与其见面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已经见过我了。” “而我对他曾来到我身边竟一无所知。” 第59章 一合身相,我即如来 来自武湟心灵的惊怖感染了众人,山门内外,安静得如同鬼蜮。 和僧人们不同,沈墨清晰无比地把握住武湟的心态,他来般若寺寻找的那一件事物,并非是为了凭此去向太和道人报仇,而是想凭借外物的力量,支撑他再去一次太和山,走到太和道人面前而已。 对于武湟这种存在,再见一次太和道人,绝对能给他带来非比寻常的经验,帮助他打破自身的桎梏,窥视到另一番境界。 武湟沉默片刻后,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肯定很好奇,我怎么意识到他已经见过我的。” 武湟说完后,撕开胸口的衣服,露出一个清晰血红的掌印,他露出一丝苦笑,“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一掌他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这样的经历,真想再体验一次。” “其实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很快,武湟内心的不甘和遗憾被他压下去,他眼神恢复平静,以一种淡漠至极的语气,悠悠开口:“所以,需要戒晦大师和贵寺来成全我的心愿。” 武湟话音甫落,所有人为之色变。 武湟娓娓道来他在太和山的惨淡经历,实则是借用了太和道人的威势,给般若寺众僧心里埋下心里阴影。 因为他使听故事的众人感同身受。 将过去的失败经验,化为一件利器,来对付新遭遇的敌人,这种手段,既邪异又大有效果。 戒晦眉头深深皱起,他心知寺内众僧已经很难与武湟一战,此时般若寺千古威名,系在他一人身上而已,大日般的气血再度爆发,如七月最毒的日头,照耀般若寺的山门内外。 戒晦的身形伟岸,双掌合十,朝着武湟一拜,“恕小僧不能成全武湟的心愿。” 他这一拜,犹如平地炸响霹雳,狂飙陡然生出,而自身不动,如同须弥山。 “金刚神力,混元一炁,不动明王根本印,般若寺三大绝学,果然不凡,痛快,痛快!” 武湟一口点破戒晦修持的佛法绝学,身形的佝偻一闪而逝,变得愈发魁梧高大,身上涌出巨大的潮湿阴影,淹没来自戒晦的狂飙气机。 戒晦面对武湟的滔天气势,不退反进,一步再度向前,刹那间如同山岳拔起,挡在滔滔黑水之前。 “师弟,看清楚了,这是第三十三道身相,一合身相,我即如来!”戒晦浑身毛孔有血雾冲出,缭绕如山岳耸立的身体。 沈墨天子望气术下,能清晰观察到戒晦每一寸血肉在燃烧,爆发出毛孔的血雾,正化为最纯粹的元气,帮助戒晦打破肉身的桎梏,攀升到从未抵达的境界。 极尽升华! 戒晦山岳一般的身体里,释放出狂猛无俦的气机,僧袍早已撕烂,露出淡金色的躯壳,仿佛一座大佛降临在般若寺的山门外。 武湟没有阻止戒晦升华自身,平静地观望这一切,相比取得般若寺内那一件事物,眼下极尽升华的戒晦更让他感兴趣。 沈墨眉心血眼不由自主睁开,天子望气术极致运转,他要将戒晦此刻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气机运转,每一个动作的全部细节……完美地复刻在脑海中。 戒晦毫不意外沈墨开启“天眼”神通,慈和平静的僧容露出前所未有的狰狞、凶恶,巨岳似的庞大身体如若一座刀山,使人望而生畏,心灵中充斥惊怖。 “我即如来,我身即地狱!” 佛魔本无别,金刚不坏身的另一面就是阿鼻地狱身。 沈墨有了异样的感悟。 “一定要‘看’清楚!”戒晦的面容充斥地狱般的恐怖,浑身爆出的血雾凝结如刀,邪恶骇人,“这便是你师兄我一生的领悟。” 沈墨突然读懂了戒晦,因为般若寺中只有他才有这份资质,看懂戒晦一生所学,并能记忆下来。 他承继这份领悟时,同样承继了戒晦的心愿, “我也想见那太和道人,若是终究不能去,那你便代我去见他一次。” 这是戒晦的心愿。 亦是般若寺那七位长老和一众坐化的戒字辈高僧的心愿。 山中的草木,在大日气血的灼热气浪冲击的情况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它们再不是沾染般若寺佛法的草木,有了太和道人的道意,已经不纯粹,用眼中的说法是它们成了异端。 佛法对众生慈悲,可对异端却不会有丝毫慈悲。 众僧同时被灼热气浪迫退,他们面容滚烫,几乎窒息,可依旧目不转睛地关注戒晦的一举一动。 戒晦身如巨岳,耸立天地,气势强烈到众僧都难以直视了,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忍不住闭目,聆听上穷青冥,下至黄泉的佛音。 “师弟,为兄或许见不到你最璀璨的时刻了,但为兄最璀璨的时刻,你马上就要见到,就是现在。” 来自戒晦的声音在沈墨心灵中响起。 现在如来法相! 一座大佛之影,取代了戒晦巨岳之身。肉身和法相融为一体,再无气血沸腾,唯有称霸现在的力量。 现在如来经! 这才是戒晦修行的根本大法,以此为根本,驱使混元一炁、金刚神力、不动明王印三大绝学。 大佛一跺脚,山门外的大地出现龟裂,而裂开的声音,竟如一阵阵潮水般的经文声,绵绵不绝。 借着这一跺之力,大佛伸出手掌,朝着武湟魁梧的身影印了过去。 这一掌好似将整座般若山都化入掌中,五指张开,犹如五座山峰。山势完全和大佛拍出的一掌融为一体。 “这一掌名为,五指山!” 掌法不是如来神掌,而是戒晦毕生的感悟。不动明王印镇压一切,金刚神力镇压一切,混元一炁提供绵绵不绝的力量,永无止境。 一掌笼罩天地,武湟无处可避让,无法闪躲。 而武湟也没有打算闪躲。 他身后的江潮阴影发出雷鸣似的潮声,身形岿然不动,完全挡住了来自戒晦山崩海啸的气机。 同时武湟身后江潮一样的阴影狂涌而出,化为一只遮天大手,迎上戒晦倾尽毕生心血的一掌。 两掌相交,如同滔天海啸和一座从天而降的大山碰撞。 山门内外,一下子陷入绝对的黑暗。 因为碰撞的声音太大,大到众人能承受的极限,因此众人反而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黑暗、寂静、压抑。 除却灵观等寥寥可数的几位高僧外,其余僧众尽数七窍流血。 沈墨看似无事,可是若有人能看破黑暗,就会发现他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裂缝,几乎看不到尽头,他将两者交手的余波卸去。 气机牵引下,在场众人,越强的人承受的余波冲击越大。 黑暗持续了足有盏茶时光,方才缓缓退去。 但是弥漫天地的烟尘,持续了很久。 众僧心里无比紧张,想要看清烟尘中的身影,可是仍有不可名状的恐怖力量如涟漪般荡漾开来,教人看不清其中的虚实。 沈墨睁开眉心血眼,淡淡的红光在天子望气术的运转下,似要看破一切虚实,得到真实的答案。 但他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 红光驱散了涟漪般的恐怖,尘埃逐渐落定。 而众僧,哪怕七窍流血,也勉力睁开双眼,看向烟尘落定的地方。 一道身影从散落的烟尘里缓缓走出。 身影越来越清晰。 片刻之后,众僧终于看清了缓缓走出的身影。 第60章 柴刀逞凶(求订阅) 灵观对着浮现的身影大呼一声:“住持。” 原来缓缓走出烟尘里的居然是戒晦。 僧人们欣喜至极,饶是多年修持的禅心,也在此刻把握不住,大声欢呼,庆祝这劫后余生。 可是灵观的笑容很快止住。 因为戒晦一步步走出,直到众僧身前,忽地倒地,现出他背后的一个魁梧身影出来。 原来武湟好似附着在了戒晦身上,操纵他的身体,直到靠近山门时,方才不加掩饰地现身。 而戒晦早已人事不省,完全让武湟驾驭了自己的僧体。 灵观在戒晦倒地之前,已经有了察觉,在戒晦倒地的瞬间,他一指朝武湟魁梧的身影点杀过去,凌厉至极的先天罡气能轻易切开十数丈的巨岩,但落在武湟身上,却不见一点火花。 灵观暗道不好,只见武湟身上涌出潮湿的阴影涟漪,层层波纹荡漾,笼罩在灵观及身后的众僧身上,一时间他们的血气尽数被封禁。 原来这阴影涟漪有诡异可怕的诅咒。 “北斗封神。” 灵观认出来自魔界的禁咒,知晓这是针对炼神存在的封禁诅咒,一旦中招,正常情况下,除非结成法相,否则断无解咒的可能。 他尚且如此,身后众僧更是不堪。 可是无形的涟漪散开,并没有把所有人禁制住。 武湟顺着心中感应看过去,那是般若寺唯一没有倒下的僧人。他双目生出精光,看到的“沈墨”乃是一个手持柴刀的年轻人,而不是刚才所见的青年僧人。 在他的法眼之下,沈墨原形毕露。 可是落在其余僧人眼中,他们的便宜师叔或者师叔祖戒色,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柴刀,似乎没有受北斗封神的影响。 武湟不知沈墨如何不受北斗封神的影响,不过眼下般若寺只剩下对方还有一战之力,只要拿下眼前的小子,他自然能达成此行目的。 只是对方手中的柴刀,令他有莫名的熟悉感,一时间却有些想不起来。 对于沈墨而言,魔佛法印清晰无疑地告知他,眼前的“武湟”有魔佛传承的关键事物,杀了这位好大哥,对他有极大的好处。 同时沈墨能体会到这位千年之后的“好大哥”对他毫不掩饰的杀意。 或许般若寺众僧即使没有被北斗封神封禁,也会震慑于武湟的神威,但沈墨不会,天子望气术加血眼的窥视下,已经判断出对方是强弩之末。 就在武湟注视沈墨,杀意释放时。 灵观喷出一口鲜血,他到底修为非同小可,施展出般若寺的红莲断灭大法,这是类似魔道天魔解体大法的秘法,一经施展,便能将全身血肉化为无俦大能,功力陡增数倍。 他以功力的暴涨,强行冲破北斗封神的禁制。 “师叔,你走吧。” 戒晦传法师叔,俨然是把道统传承的希望寄托在师叔身上。灵观虽然不理解,却决心维护住持的心愿,要帮助沈墨逃出武湟的魔爪。 他说话的同时,朝着武湟拍出一掌,生出绝世大力。 “韦陀掌!” 韦陀是佛们的护法大圣,神通可想而知。这一掌蕴含的力道,在红莲断灭大法的加持下,已经接近戒晦的金刚神力。 而灵观为沈墨护法,想助他逃走,正合了韦陀舍身护法之意。他过往联系过千次万次韦陀掌,却都不及这一次符合韦陀掌的真意。 一掌之下,护法之意尽显。 面对这力量雄浑浩大的一掌,武湟没有选择硬接,而是身子一斜,居然从韦陀掌的雄奇掌罡下打开一个豁口,顺着这个豁口,武湟一指点出,正中灵观的肩井穴。 原来灵观这一掌虽然将韦陀掌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到底他境界不够,掌力催发时,无法做到浑融一体,不露破绽。 若是对付一般的炼神还好,可是落在武湟这等人物眼中,自然对其破绽洞若观火,以一招洞悉天地玄机的步伐破开灵观的韦陀掌笼罩,并以一指点中对方的肩井穴。 无形的涟漪散开,北斗封神再度封禁灵观的气血。 只是这无意间,却又让灵观红莲断灭大法戛然而止,保住了他半条性命。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电光石火间。 武湟再度控制住局面。 而沈墨也没有趁机逃走,柴刀已经注满真炁,青红电芒闪烁,刀锋遥遥指向武湟的心口。 武湟终于知晓沈墨不走的原因,对方居然在他对付灵观的刹那,占据了这片山势,取得地利。以武湟如今强弩之末的情况,难以再如对付戒晦那样,施展天人合一的境界,驾驭这片天地的大势。 沈墨正是看出这一点,毫不迟疑驾驭周围万物之势,同时酝酿阿鼻道三刀的刀意。 武湟神情深沉起来,在他一生之中,除却太和道人那一次,旁人对他自是避之则吉,眼前的年轻人居然敢直面于他,实在出乎他意料,但武湟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身负惊人艺业,他淡淡开口:“小子,报上名来。” 在他话未说完的时候,武湟已经振衣而起,拍出一掌。原来他要趁沈墨回应的时候,在其刀势含而未发时,先发制人。 可是沈墨未曾如他所愿回答他的发问,而是劈出一刀。雷光闪烁,森然的刀意爆发,天地间好似被一座刀山占据,血腥恐怖的气息弥漫四周。 然而潮水阴影弥漫刀山,生出万千变化。沈墨的阿鼻道三刀乃是破除一切阻拦的至邪之刀,可是当刀势和武湟的潮水阴影接触时,方才体会到武湟真正的可怕之处。 武湟的掌势饱含了江河生生不息的变化,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短短的接触,让沈墨实是获益匪浅。 天子望气术、道心明镜,疯狂吸收来自对方掌势的玄妙。 起初掌势和刀势接触时,尚能占据上风,很快刀势就摸到掌势的玄妙,生出相应的克制之法。 武湟何等人物,如何觉察不出这一点异常。 可惜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否则当以力破巧,丝毫不给沈墨拉锯战的机会。 武湟知晓再消耗下去,他势必露出虚弱的底子来。他一掌不计损伤地抓向柴刀,另一掌朝沈墨的胸口拍去。 这是近乎同归于尽的无赖打法。 沈墨纵使知晓柴刀能伤到武湟,却也不愿意生生挨这一掌,与武湟同归于尽,他只好收刀。 就这一收,武湟便如脱笼之鸟,摆脱阿鼻道三刀的刀势笼罩,他短暂接触之下,已经判断出在如今的状态下,他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 可是武湟刚退出刀势笼罩,沈墨却再度劈出一刀。 原来沈墨刚才收刀没有收实,而是见机行事,天子望气术能知风起于青萍之末,见武湟稍有动作,沈墨立时就如影随形地劈出一刀。 这一刀来得仓促,却也饱含真炁,划破武湟的衣角。 武湟惊怒一声,“原来是它,等我恢复功力,定要杀死你,取回我魔界的圣物。” 他一声长啸,声如雷爆,刹那间破空离去。 只是空中飘落了一滴浓郁的黑血,落在地面上,居然砸出一个大坑来。 黑血静静躺在坑里。 “武湟之血,能镇心魔,延寿命。”沈墨脑海里有魔佛法印传出信息。 “难道这幻境里的武湟还能和真的一样,或者这幻境武湟本身就是靠武湟之血幻化而出的?” 沈墨持刀而立,细细沉思,在黄昏和黑夜交界的情境中,有一种超然独立的风采。 随后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云层薄淡,夜月竟若隐若现的挂在天空上,像是水的倒影。 众僧看向沈墨,只见他在微风细雨中双目似有电光闪过,似乎洞悉了宇宙的奥秘。 他们身上也因为沈墨目中的电光,生出阴郁至极的电流,北斗封神的禁制有了瓦解松动。 这是沈墨对阴五雷的妙用。 若非有天子望气术,沈墨即使会阴五雷,要解开他们身上的北斗封神禁咒,亦得花费不少时间。 而且还是因为武湟刚才没有多少余力来加固北斗封神的封禁。 灵观负伤起身,对着沈墨一拜,“多谢师叔相救。” “多谢戒色师叔!” “多谢师叔祖。” 其实一众僧人依旧迷迷糊糊,难以相信沈墨已经将武湟击退。 任谁都难以想到,救般若寺于水火之中的居然是他们眼中本该不学无术的朝中宠臣。 世事太过荒谬了。 “你们先运气疗伤吧。”沈墨受了他们大礼之后,淡淡回道。 “谨遵师叔法旨。” “谨遵师叔祖法旨。” 大部分僧众连忙拿出伤药,打坐调息。 至于沈墨已经来到戒晦身前,将他扶起,真炁源源不断输入,一来是看看对方还有没有救,二来是他想知道幻境中的戒晦到底是不是真实不虚。 沈墨输入的真炁,直如泥牛入海,全无反应,即使身具天子望气术,也难以看出戒晦到底真不真实。 他不得不佩服这個幻境,已经做到以假为真。魔佛果真是深不可测,绝非此时的他可以揣度明白。 沈墨只好放弃,然后摇了摇头。 旁边灵观见沈墨神态,长长叹一口气,“师叔,那武湟迟早会杀回来,你不如回神都去,在那里就不用担心武湟再找你麻烦了。” “师弟,你不必走,我有办法帮你战胜武湟。” 第61章 混元一炁,五雷正法 般若寺内,水月潭中倒映着旁边的琉璃佛塔,与沈墨曾经在摩诃寺所见的佛塔一般无二。 或者摩诃寺本就是借鉴了一部分般若寺原有的布局而敕造。 不过摩诃寺内的琉璃佛塔旁边,没有这个水月潭。 戒晦和沈墨站在水月潭边上。 微风吹动戒晦的僧袍,他身形微微晃动,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僧,此刻尽显虚弱的姿态。 可是沈墨的道心明镜映照和天子望气术察知下,戒晦虽然功力全失,可精神修为却更进一步,抵达一种玄妙莫测的境界,此时孱弱的肉身,对戒晦而言,似乎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沈墨既惊叹魔佛幻境的奇妙,让戒晦这本是幻影的存在,都能在大战之后,自然而然地升华精神,诠释出破而后立的玄妙。 又深深觉察到,戒晦的精神依旧有一丝他难以理解的独立性,仿佛能破开此界的虚幻,去往真实界。 炼假为真? 沈墨:“恭喜师兄破而后立,更进一步,倒是不需要我再出手对付武湟了吧。” 戒晦摇了摇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他说话的同时,体内有一股微弱且坚韧的真炁滋生,在戒晦身体里游走,融入血肉之中。 真炁不存于经脉,而存于血肉,功力和身体进行完美结合,无分彼此,再不可撼动。 这对沈墨大有启发。 “师兄和此前已经大为不同了。”沈墨赞叹。 戒晦淡淡笑道:“所谓梦幻泡影,自然随意变幻。只是师弟分得清何谓真,何谓假吗?” 他顿了顿指着水中倒影的琉璃佛塔以及天上明月,“你瞧这水中明月、佛塔何其真实动人,可它到底不是真实,水中明月尚且如此,我们呢?水潭之外,难道就不是水潭,只是身在其中,确实难以发现而已。” 沈墨若有所思地回应:“真假何须分辨,只要能清楚知晓自己是谁,便知除我之外,再无他物。自身为真,外界皆为虚妄,何须管它是水中月、镜中花?” 他的话以一种巧妙的角度来分清虚妄和真实,那就是以自身为真实,与外在的虚幻分割开来,自然不受真假幻境的迷惑。 无论如何,以我为真,外界的虚妄自然难以影响到我。 戒晦抚掌而笑:“师弟,你果然天生慧根,假以时日必入陆地神仙之境,成就天人。该传你的法,我都传了。为兄身无长物,只有这一点混元一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留给你,助你修成正法,来日武湟再犯,你可以此破他虚妄。” 他说话间,一指朝沈墨伸过来。 沈墨没有闪避,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指,而是一缕浑朦难测的气息,那自然是戒晦修持的混元一炁。 确切的说是曾经真实历史中戒晦留下来的混元一炁。 沈墨有种突然解锁隐藏任务获得奖励的感觉。 因为他出手击退武湟,所以戒晦对他的好感度拉满,将自身存在的凭依混元一炁交付给他。 这缕混元一炁,正是戒晦在幻境出现的关键事物,那是戒晦一千五百年前的遗留,亦饱含了戒晦的执念。 沈墨接触到混元一炁时,亦明白了戒晦请托他完成守护般若寺道统的心愿。 身死不算死,道灭才算亡。 戒晦早已身死,所留存世间者,无非是道。 是他守护般若寺道统传承之道。 这就意味着沈墨要改变幻境的历史,使般若寺不在三年之后的魔劫中灭亡。 可这本就是沈墨要做的事。 铁肩神尼不愧是佛宗老前辈,应该知晓一些小雷音寺魔佛传承的隐秘,所以才提醒他有了阿鼻道三刀,便可在小雷音寺获得好处。或许破局的关键,就在于柴刀和阿鼻道三刀。 如此说来,真正让戒晦甘心情愿地交付出混元一炁的缘由正是沈墨亮出柴刀,施展出阿鼻道三刀,击退武湟。 获得混元一炁,修成正法,乃是他能在最后击败魔佛恶念的另一个关键。 正法又是什么? 沈墨在接触这一缕来自戒晦的混元一炁时,已经有了答案。 “五雷正法!” 既然曹天罡的天罡童子气能助沈墨修成阳五雷,那么天罡童子功的完善版本金刚不坏神功没理由不能帮助沈墨修炼阳五雷。 混元一炁,金刚炼体! 戒晦交付的在这一缕混元一炁,正是沈墨修持五雷正法的关键。 这一趟小雷音寺来对了,不需要再找曹天罡,他有了比天罡童子气更好的选择。 以混元一炁来修持五雷正法,或许是龙虎山历代天师都没有过的经历,修持而出五雷正法,会有什么样的不同,沈墨暂时不得而知。 戒晦使出那一指后,缓缓坐到地上,一指触地,气息渐渐全无。 沈墨正对着他,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道经有言,人出生时,通过母体的脐带,跟随母体一呼一吸,获取养分。这叫做先天内息呼吸。 出生之后,脐带剪断,便由先天内息呼吸,进入后天口鼻的呼吸。五雷正法是仙法,混元一炁的作用就是帮助沈墨重新架起回归先天呼吸的桥梁,这也是无数炼炁士智慧凝聚的结晶,道门仙法的根本。 这种神仙之术,自古流传,但龙虎山祖师,定是其中大成者,超越了时代的局限,悟通了天地宇宙的某种奥秘,由此勘破大道,超脱凡俗。 沈墨沉浸在修持五雷正法时,不禁回忆道心萌发的那个夜晚,他前世一个暑假,来到山中的亲戚家里,在夜晚来到一处叫做仙人岩的地方,仰观明月,心中油然生出对人生的思考。 他的追求到底是什么? 生老病死的人生之苦中,名利富贵究竟是否显得那么重要,在暑假之前,他的同桌,在一个中午后,突然溺水而亡。生命无常,让他实实在在体验到。 后来他意外死亡,又复生到这個世界,更让他体会到人生无常,生命是多么脆弱且局限,自重生那一刻起,他便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就是要勘破生死的奥秘。 三十三年以来,他修为愈发深不可测,道心犹如明镜,明心见性,眼耳口鼻身,早比常人灵锐百倍,气力神通渐渐臻至当世绝顶,凭此争雄斗胜,不弱于人。可要是凭此打破天人的限隔,其实依旧是痴人说梦,夏虫语冰。 但在小雷音寺幻境的际遇,让沈墨终于窥到进军天人的希望。前有太和道人的传说,现有戒晦的以身传法,皆是沈墨前行的动力。 在他带着对大道的追求和感悟,修持五雷正法,重新建立起先天内息呼吸时,旁边的水月湖出现变化,湖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 一个栩栩如生的大石龟露了出来。 … … 神都城,天师观。 这一代龙虎山的天师并不在龙虎山修行,而是来到神都,受封为大周皇室的国师。 云房之中,石榻之上,一个束发高髻的道士盘坐着,面容清瘦,手持拂尘,超然绝世,背后是一个天尊的画像,面容模糊。 可是如果有人来访,注视天尊画像,就会发现画像里的天尊会逐渐浮现出道士的面容。 这人正是龙虎山此世的天师张弘景,人称羽衣宰相,乃是当今大周天子十分倚重的大人物。 一个玄色冕服的人物出现在云房里,直面张弘景。 “请神入心,我即是神。龙虎山中古往今来,有此功果者,不出一掌之数。” 张弘景对于突然闯入的玄色冕服者颇有意外,以他之能,也是在对方快要出现时,才稍有察觉。 天下间,何时出了这样一位高人? 两人目光对视。 张弘景能清晰感受到对方那斩破一切窒碍,力求道果的无畏之心。 对于这样的人物,他不得不严阵以待,凝声开口:“阁下到底是谁,所来何事?” 玄色冕服者:“张道友执掌天下道宗已经有五十个年头,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你是否感到过真正的满足?” “不,你不会。因为人世间的名利富贵,实是唾手可得之物。既然容易得到,那就不会对此感到珍惜和重视,你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打破生死的桎梏,摆脱衰老的必然,突破人生必有的困境,这是人世最大的挑战,一旦成功,获得的满足感又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为此你尝试过用婴儿的心肝,来修炼长生不死的邪术?我说的可对吗?” 玄色冕服者最后的话如同一把刀子插进张弘景的心口,让他内心生出惊涛骇浪,如此隐秘的事,对方是如何发现的。 “那些都是弃掉的死婴,何况我是为了成就仙道,才不得不尝试一番。只是终归还是失败。”张弘景为自己辩驳一句。 玄色冕服者忍不住一笑,“可见长生有多么大的诱惑力,竟然让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师,都忍不住去尝试邪术,来探索长生的奥秘。” “我来此不是为了揭露你干过的丑事,只是想与伱合作。” “怎么合作?”张弘景心神很快平复,淡然问道。 “张道友可相信轮回?” 第62章 魔佛恶体,危险降临 张弘景:“轮回之事,虚无缥缈,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玄色冕服者:“如果我告诉你,真有其事呢?你我皆身处一个虚幻的轮回中,但现在有了一个走出这虚幻轮回的机会,去往真实的外界。” “你是什么意思?”张弘景惊骇地问道。 原来他自出生以来,就时常有一种孤独的感觉,那不是任何人事能够消解的孤独,因为他心中隐隐有个想法,这个世界的一切并非真实,直到成为龙虎山的天师之后,这份感觉仍没有半分消解,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不相世界是真实的,自然也不信神,他只信自己。可是要摆脱这份来自人世的虚假和孤独,他唯有选择得道超脱。 这是在龙虎山上静修所不能达到的。 于是张弘景选择来到人世间,决心以一个清醒旁观者的身份,来寻求一個得道超脱的答案,为此他不惜修炼邪术。 在他看来,正邪无非是道路不同而已。 可是,尽管他做出了所有的尝试,并得到执掌天下道宗的权势,仍旧不能消解半分内心的孤独和苦痛。偏偏这份感觉,无人可以述说。 他曾经试图去见太和道人,可是那位并不给他见面的机会,由此张弘景更难以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曾经在皇宫的太极殿和般若寺住持戒晦论道,将对方辩驳得哑口无言,但张弘景辩倒对方之后,没有丝毫的喜悦。 戒晦当时飘然离去的姿态,深深铭刻在他脑海中,临走时露出的笑容,仿佛意思是他比自己更知晓人生的真相。 这让张弘景很是愤怒,却又试图问个明白,但戒晦没有给他机会。 自从那次论道之后,张弘景觉得自己愈发不像自己,便开始尝试请神入心的法门,他试图以自身为道门天尊,统御万神,来解开人世的迷雾。 可是他的神通愈发高强,心里却越来越沉重,因为他有时候醒来,恍然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 像极了龙虎山的祖师画像。 为此,他很久没有回过龙虎山。 玄色冕服者的言语,揭破张弘景内心的隐秘,他惊骇之余,心中有了难言的惊喜,仿佛他迷茫的一切,在他脱口反问时,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他根本没有错,错的是世界,这个世界确实是虚幻的。 玄色冕服者:“就是你所想的意思。” 他进来时,面容本来十分模糊,可是这句话过后,他的面容在张弘景眼中清晰起来,那是一张邪魅冷煞的面孔,睥睨世间,额头上有一个清晰的逆反梵字,脸上有好似逆鳞般的怪异纹路。 当张弘景看到他的真容时,目光完全被对方额头逆反的梵字吸引,因为他身为龙虎山的天师,熟知许多典故,对这个特征并不陌生。 “你逆练了如来神掌,你是魔佛?” “我不是魔佛,我是魔佛的恶体。你跟我合作,我会带你走出这个世界,摆脱这虚假的轮回。” “再告诉你一件事,过不久,这个虚假的轮回也不会再继续存在了。因为魔佛想要毁灭我,连同这片幻境,一起毁灭。” … … 明月当空,江流汹涌,一片乱礁石上,武湟盘坐在最高处,面前站着形象各异的一女二男,分别占据了一块礁石。 这是他麾下的七宿使者之三。 说是麾下,实则也是他自魔界来人间之后,收下的弟子,各自传了一部玄武七宿星经,请天上玄武七宿的星神上身,获得神通。 武湟眼中精光闪闪,俨然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已经恢复功力,但手腕处依旧有一道猩红狰狞的伤疤,不住有深红血雾似要破体而出,却被一道深黑阴影死死压住。 对于伤疤,武湟不甚在意,目光如江潮般淹没眼前的三人,离他最近的弟子是一个西域的苦行僧鸠摩尊者,半年前武湟与他相遇,传他斗宿心法,请神入心,其进境可以说一日千里,并糅合了其本身西域密宗的秘技,隐隐然有开宗立派的气象。 武湟对其颇为欢喜,故而虽然鸠摩尊者乃是七宿使者中武湟最后收于麾下,却最得武湟信任。 至于鸠摩尊者身后一人是个秃头老者,乃是金刚寺叛徒,大半年前选择加入武湟麾下,得传牛宿心法,一身牛魔大力,当世罕有匹敌者,前些日子和崂山一个修炼巨灵玄功的长老相遇,对了三掌,将对方打得全身骨骼粉碎。 秃头老者右边是一女,乃是女宿星君,又称婺(wu)女,请得女宿星神上身,擅长将罡气化为实质般的细丝罗网,乃是当今世间最可怕的杀手之一,擅长追踪暗杀之术,加入武湟麾下之后,一身神通比从前更加诡异恐怖许多。其本身也纵横江湖二十年,未尝失手过。 三人各自在千里之外,被武湟以精神召唤而来。 武湟先说了般若寺的事,然后道:“本座召你们前来,实存有必杀此人之心,你们也不要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轻视,否则必遭厄难。 我以玄武星宿卜算吉凶,算出接下来一行,凶险重重,但大凶之中,藏有大吉,蕴有造化,也不知你们谁能得此造化。” 三人心知武湟身为魔界大圣,超凡脱俗,有通天彻地之能。既然如此说了,必然无假。 他们个个心生凝重。 武湟继续道:“无论如何,只要见到我说的那人,无论他是否身具我要那件事物,都要全力出手,不可有丝毫保留,不得存丝毫侥幸。只要伱们能伤到到一分一毫,对我此行而言,都大为有利。” 三大高手绝非凡类,自然明白武湟对那人的在意,犹自在那件必得的事物之上。 不过三大高手,尤其是婺女虽然没有心存轻视,却也极富信心,她二十年杀手生涯从未失过手,何况还有两位星宿使者相助,若是不择手段去杀一人,哪怕对方是鬼神一般,也未必能逃出他们的袭杀。何况她们身后还有人间几乎无敌的魔界大圣武湟。 … … 沈墨终于凭借来自戒晦的混元一炁,架起沟通天地桥梁,阳五雷的修炼已见端倪。 他尚未来得及消化这份喜悦,脑海里出现了武湟的身影,双目露出精光,正凝视者他。目光如刀锋般犀利,让沈墨有种危险迫近的感觉。 这份感觉一闪而逝,沈墨睁开眼睛,看向天空,不知为何,天上玄武星在北方的夜空,光明大盛,神话中玄武的形象由此无比地鲜明起来。 而宇宙无边无际,壮丽辽阔的意象,亦由此进入沈墨胸怀,让他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感动。 随后他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往声音方向看去,原来水月潭已经干涸,露出一个大石龟来,碎裂的声音正是来自大石龟。 它刚一出世,就破碎了。 这让沈墨想起那个天帝碑,也是莫名其妙就碎了。 在大石龟破碎的同时,沈墨脑海里多了一段玄妙的文字:天地间万物本由一而来,生于世间,便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用,然若源溯其流,无非是一。若能守一于中,则我与草木无异,与星辰无异,一以贯之,则天精地华,皆为我有…… 这本是道门无上超脱的真言,却出现在般若寺水月潭中一个不知名大石龟身上,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沈墨不得而知。 他开始运转来自脑海的道门无上心法,神与意合,直入清静自守,不为外物所动的神妙境界。不知不觉间,就好似与天地万物化生为一,伴随天上星宿在无边宇宙中一起运转。 来自宇宙深空的精粹能量,实则是他的能量,我即万物,万物即我。于是尽情取天地万物的精气,为我所用。 … … 武湟说话间,忽地抬头一望,天上与他息息相关的玄武星宿,忽然大亮,几乎充塞北方的夜空,他不由面容凝重,随后长长叹息。 三大高手从未见过武湟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虽然修炼有一部玄武七宿的星经,但远没有武湟那样和玄武星宿息息相关,几乎连成一体。 “那件东西已经和我失去了感应,并与另一股力量结合,看来是那个小子把我的遗蜕精气取走了。” 武湟目光中露出一分失落,随即放声一笑。 此刻江潮拍打过来,风浪大作,而武湟面朝风浪,犹如万水之神,下方大作的风浪成了对他的朝拜,他开口道:“自我以玄龟之身,觉醒自我开始,便踏上修行之路,更得魔界圣帝指点,摆脱玄龟之体,炼成神通。从此以后,开启了纵横人间魔界之旅。而在圣帝失踪之后,天上地下除了太和道人外,纵使魔界其余三圣,也难以让我放在眼中。可是般若寺的那个小子,给我一种超出天地之外的感觉,究其根底,仿佛无迹可寻,并手持我魔界圣物,夺我玄龟遗蜕的精气,假以时日,必定不可限量。若是将其扼杀,夺走他的命数,本座未尝不能真正与太和道人一战。” 他言语之间,露出欢欣的神色。 对于沈墨的性命,他是势在必得了。 “出发吧。” 第63章 旧法的修炼体系 沈墨行功完毕,已经是拂晓时分,残月和疏散几颗星辰,依旧悬挂在天边,等待昼光的到来。 冷夜的寒风吹拂到沈墨身上,他非但没有丝毫冷意,只觉得浑身阳和,察知体内的真炁,已经如水银般沉重,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勃勃生机。 他心知是阳五雷初见成效,连带真炁的形态都出现转变。 天子望气术自发运转,道心如明镜,对于周围的环境,完全体会于心。心念一动,就能意识到接下来周围的环境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哪里的尘沙会被吹起,哪里又会飘来一片树叶。 这是自然而然的知晓,不需要任何思考。 这也是天子望气术在阳五雷真炁的加持下,对于环境的体察更加细微的体现。 干涸的水月潭再次注满水,而大石龟的碎块却全数化为泥沙,沉在水月潭底。 沈墨看向便宜师兄戒晦,对方一指触地,气息全无。整个身子,犹如石雕,不见任何血肉生灵的特征。 这是金刚法体结成的遗蜕,虽然失却生机,仍有不可思议的佛性,即使一般的神兵利器,也难以轻易毁伤。 沈墨对其合十一礼,虽知对方本身是幻境的幻影,依旧生出感激之心。 他得离开般若寺了。 因为沈墨内心生出浓重的阴影,知晓不久后武湟会再次出现,这一次可没有前次那样好的机会了,而且对方肯定会有备而来。 般若寺僧众中,有本事者如灵观等人,早已身受重伤,一时半会间难以好全,余者碌碌,在对付武湟反而是累赘。 而且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般若寺是三年之后才会遭遇灭顶之灾。真实的历史中可没有沈墨。 因此沈墨离开,对他们暂时而言,并非是坏事。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他们本就“死”了。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武湟势在必得之物已经落到沈墨身上,因此如今在武湟眼中,肯定没有任何人事,能与沈墨相比。 沈墨自不迟疑,准备离开。 灵观守在水月潭外面,沈墨来到他面前,“武湟索要之物,已经在我身上。现在我会离开,他大概也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你们且好生养伤,等我回来。” 沈墨留下话,随即去远。 灵观不能扑捉到丝毫师叔离去的痕迹。 对于这位高深莫测的师叔,他实在没法琢磨,但内心对沈墨引开武湟的做法,充斥感动。 他施展红莲断灭大法,虽然因为北斗封神,戛然而止,但一身半数血肉,已经化为无俦大能,伤及根本,生机流逝,不可遏制。 因此灵观所剩时日再无多少。 沈墨先是逼退武湟,如今又决意引开武湟,对于视般若寺为性命的灵观而言,无疑是有着大恩大德。 “师叔,你对本寺的大恩,灵观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当以命抵偿。”灵观心里默默发誓。 … … 沈墨沿着山下的溪谷,走出般若寺地界,四周是崇山峻岭,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他也无心分辨,只是想着远离心中中那片阴影过来的方向即可。 沈墨朝着东方去,因为他预感一直朝着东边行走,心里的阴影不会因此加重。 他几乎是乘风而行,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这次和当年从地牢脱身的感觉类似。 功力境界,远较那时要高,可是前面的路依旧充满黑暗崎岖,不知何时,才能看到终点。 不知不觉间,快要飞出溪谷,回首望向般若寺,连一个黑点都谈不上了,只是心里隐隐有些感应,唯此而已。 日光早已充斥天地,落在沈墨身上,没有半分灼热之感,反倒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阳五雷的特质渐渐显现出来。 只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阴五雷和阳五雷依旧不能统合,两者不能靠近,否则必有麻烦。 两者可以说是水与火一般不相容。 来自天师度的记忆,也只是将两者分开使用。 真要将其完全相融,起码得修炼出五雷正法的道果出来。 另外,这次来自大石龟法诀的另一个收获是沈墨对旧法的修行体系有了更全面的认知。 旧法从炼精化气开始,可以分出三个明确的大境界。 炼炁,炼神,天人。 而炼神分为普通炼神、元胎、法相。 元胎又能分为上品和下品。上品是参悟胎息境界,夺取天地间的精气,化为己用,不断提纯元胎,如此成就法相的希望大增。 下品元胎是修行时仍旧以后天呼吸为主,有了足够的积蓄之厚,自然能缔结元胎,但想要结成法相就不能依靠自身,需要借助外力,或是前人遗留的道果,或是借助妖魔鬼神,或是异宝…… 总之在没有胎息口诀引导的情况下,结成的下品元胎没有潜力可言,只能走上借助外物的道路,最好的结局就是化身异类,成为扭曲怪异的长生种,时而清醒,时而疯狂,然后逐渐疯狂成为常态。 上品元胎则不然,能有极大的希望结成法相,而且这样缔结的法相才能继续往后走下去,进而窥视天人之境。 然而法相和天人之境,看似只差一個境界,实则是天地之差。 修成法相可为宗师,身死道不灭,能在修行法中留下精神烙印,几乎就是各派开山祖师的境界,如果用心险恶,可以在修行法中留下后门,以心魔的形态,在后来者道心中重生,演绎“归来”的故事。 但这种方法有很恐怖的副作用,渐渐被后来者察知,摒弃不用。 另外,也有高明的修炼者,从这种方式寻找出化身鬼神的途径,存活了更长一段时间,可是鬼神之道依旧不是真正的长生之道。 他们保留意识时,可以称之为鬼仙,神通不见得比生前差。 但鬼仙不可能永远保留活人的意识,短则百年,长则数百年,意识势必会烟消云散。 随着这法门代代相传,研究改善。后人又弄出护教神将的法门,通过与鬼神融合的方式,成为异类,风险虽然很大,但不失为一个给门派提供顶尖战力的办法。只是护教神将,哪怕能换肉身,也一样要面临意识消散的问题。 逐渐修炼者意识到,哪怕精神脱离肉身存在,也会有寿命。 前人才会发出感慨,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性命双修才是王道,肉身神魂一样都不能放弃。 至于所谓的丹不是金丹,而是修炼法的圆满。 如果修炼法不能圆满,即是经历各种磨难,神魂也不能化为纯阳,不可能真正超凡入圣。 而超凡入圣说的就是天人。 修炼法圆满正是迈入天人的关键。 修炼法圆满的一个重要象征就是“道果”。 神通圆满,即是修炼法圆满,可生道果。 道果有无穷妙用,甚至可以直接造就出一个炼神出来。 如天师度便是道果所化。 到了天人境界,法相就会蜕变为元神,散则为气,聚则成形。黑莲原本是幽冥教祖师的元神所化,后来被龙虎山五雷正法打碎,仅留下一颗黑莲种子,千古之后,被沈墨以魂死道生的方式催生,再次长成黑莲。 虽然远没有当初身为元神的威力,可是本质极高。 沈墨凭借和黑莲共生的关系,自然就获得了不少好处。而且犹豫天师度和黑莲相生相克,两者互相牵制,沈墨却是解决了一件隐患。那就是黑莲中可能有来自幽冥祖师的精神烙印。 如果沈墨炼化黑莲,与其完全融合,很可能成为幽冥祖师的载体。 但沈墨和黑莲是共生关系,如此风险降低不少,然后他又得了天师度,因为黑莲和天师度水火不容,彼此牵制,造成黑莲里即使有一丝幽冥祖师的精神烙印,也不会有机会闹出风浪来。 而且在天师度五雷正法的磨损下,会日渐薄弱,直到消弭无痕。 可要不是有黑莲转化魔性,天师度本身的五雷正法威能也是难以体现的。 可以说两者形成一个闭环。 又与沈墨共生! 而老天师张之淼本身的用意是让天师度引领沈墨入魔,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墨有和天师度相生相克的黑莲。 如此一来,老天师的算计落空,反而便宜沈墨。 天师度帮助沈墨消除黑莲的隐患,黑莲又帮助沈墨消除修炼的大部分神通绝学生出的魔性,才让沈墨如此突飞猛进。 否则短时间内兼修如此多神通绝学,且性质不已,沈墨极有可能走火入魔,像天龙八部里的鸠摩智或者萧远山等人一样,生出各种隐患来。 其实凭借黑莲和天师度本是借助外物修炼,潜力有限。好就好在沈墨没有跟它们融合,只是共生,且彼此牵制,难以对付沈墨,反而为沈墨所用,且沈墨又得了大石龟的无名法诀,不经意间吸取了来自大石龟的玄龟精气。 那玄龟精气,好比人之元阳。 元阳越是深厚,根基越是牢固。 元阳的多寡,某种意义上决定了修行的上限。 幻境中的太和道人的元阳修持百年不泄丝毫,加上本身震古烁今的天资悟性,成就之大,自是难以想象。 铁肩神尼亦是典型,在真实世界里,身上修持有三百年的元阴,虽然根骨差太和道人许多,好在熬过了工龄,积蓄之深,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三百年元阴爆发出来,怕是无人能挡。 只是有一点不好,不能动情。 一旦动情,情欲就好似火星溅入冷油中,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太和道人,因为悟透阴阳之妙,倒是没有这种隐患,何况元阳本就有火性。 是以在真实历史中,太和道人到了两三百岁时,仍旧性如烈火。 沈墨对旧法了解越深,对前面的路就越发明晰。 他身上既有旧法的深刻痕迹,又有不少新法的影子,比如驾驭柴刀、黑莲,皆是借助外物修炼,可他并没有沉浸进去,只是做到为我所用。在旧法的道路上,因为他死过三次,破而后立,自身的神魂又和正常的修炼者相差甚远,总之是死中有生,生中有死的格局。 如果照搬旧法的路子,在修炼法上,同样难以圆满,因为一些修炼细节上没法对应。 但是沈墨生性不拘一格,管他妖道、人道、鬼道、魔道、神道,我自求我道便是。 第64章 神秘诡异的五脏观 沈墨出得溪谷,体内阳五雷和阴五雷因为长时间急行,气息有所躁动。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还需要一段时间静修,才能让阴五雷和阳五雷各安其所,不会出现水火交攻的场面。 恰好此时天际乌云密布,一阵闷雷出现,大雨轰轰地落下。 沈墨心知,值此天气,他阴五雷和阳五雷会不由自主吸引天雷降落,即使他能化解天雷之威,却不知雷暴何时会停止,在被武湟追踪的情况下,这总是一个麻烦。 因此沈墨决心以静制动,并打算利用雷暴来遮掩自身的气息,想必武湟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在这种天气下找到自己,绝非易事。 正好前面不远的小山有一座道观,沈墨打算过去暂时避一避,等到雷雨过去,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是一座古老的道观,应该废弃许久。 沈墨以天子望气术察知气机,判断出道观中应该有地下密室。 若是旁人遇见这种地方,在雷雨天气自然不免心有忐忑,可是即使荒废的道观真的闹鬼,沈墨也不怕。 相比武湟,普通的鬼怪,简直是可爱可亲的。 沈墨如一阵微风进入道观里,天空乌云凝重,道观的牌匾沾满灰尘,本来看不出原来的名字。 但沈墨目力了得,一瞥之下,倒是认出这是古篆体。 “五脏观。” 沈墨倒是觉得这名字有趣,他只听过五脏庙,还是第一次见到五脏观。道观除了破旧废弃之外,倒是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沈墨还是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神龛上没有神像,他猜想可能是被人搬走了。 因为神像要是铜铸,还是能值不少钱。 他懒得想太多,直接用察知气机,判断地脉走势的方式,找出地下密室的位置,然后进入里面。 如此和外界天雷有大地阻隔,使他身上的阴五雷和阳五雷气息躁动,引来天雷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他安心在此炼炁,甚至希望雷雨持续得越久越好,如此在天地雷威的情况,武湟对他纵有精神感应,这份联系也会被雷暴暂时阻断。 他便可安心消化来自般若寺的收获。 沈墨抓紧时间,平息阴五雷和阳五雷气息的躁动,五雷正法和柴刀的青红电芒显然契合,这将增加柴刀破魔的威力。 沈墨此刻的着重点正是五雷正法。 龙虎山数千年来,能始终执掌天下正宗牛耳,一切的根本来自于五雷正法,这可以说是天下魔道神通的克星。 五雷正法博大精深,沈墨很快沉浸进入,有三大神兵护身,自然不惧有人偷袭,他全身心参悟新炼成的阳五雷,试图在短时间内,最大可能发挥出五雷正法的威力。 … … 沈墨以胎息运功,根本不露气息给外界知晓,好似陷入龟息一般。在他沉浸五雷正法时,古老破旧的道观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 武湟招来的婺女根据武湟指引出的方向,来到沈墨之前走出的溪谷附近。因为雷暴的突然到来,武湟失去了对沈墨方位的锁定,因此婺女等人在武湟的吩咐下,分散开去寻找沈墨的下落,并争取给沈墨制造困扰。 至于武湟则坐在一个高崖上,静待雷雨过去。 大暴雨倾盆而下,而坐于风雨中的武湟安然无恙,他如沈墨一样,陷入龟息的状态中,开始调节自己状态。 等到暴雨过去,沈墨即使躲过婺女三人的搜查,届时武湟也能知晓沈墨的方位,那时候就是他和沈墨再较高低之时。 婺女不愧是纵横江湖二十年的杀手,即使在暴雨中,依旧凭借惊人的直觉,判断出沈墨大概能去往的地方,她追出数里,发现前面现出一座古老破旧的道观,隐约露出火光,这时雷雨交加,天地黑漆一片。 一阵森白的电光闪烁,方能看清四周的环境。 可真是荒郊野外,杂草丛生。 雷暴雨之下,唯有眼前的道观能给人一丝安全感。 婺女很怀疑沈墨就在里面,出于艺高人胆大的心态,她打算先进去看看。 古老破旧的道观气象森然,配合风雨如晦的场景,颇有些鬼气,而里面的一丝火光隐现,非但没有让人心有安稳,反而让人有莫名的恐惧。 可是婺女的杀手生涯,早已让她的意识千锤百炼,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她毫不犹豫推门而入,直往大殿去。 大雨滂沱,观内的中庭几乎如水泽一般。 婺女跨过水泽,进入大殿。 火光来自大殿神龛上的一个三脚香炉,里面燃着一炷香。 奇异的香气飘荡于大殿中。 婺女凭借微弱的火光,看到大殿里的人影,共有五個人,一女四男,每人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信笺。 这座大殿的神龛,居然没有供奉任何神像仅有两个神主牌位,牌位上各有一个字,但篆字古老,难以考证,反正婺女是认不出来的。 而且木牌虽然古旧,却没有那种岁月的斑驳,和大殿本来的烂破,不太相称。可能是大殿中的人带来的。 其中一名胖乎乎的道人,开口:“朋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是逗留,恐有不测之危。” 他语气诚恳,好心劝慰。 婺女心知可能遇上了江湖中奇人异士在此密谋,她眼角余光扫过大殿每一处,没有察觉到异常,心想武湟大人要找的那小子,或许不在此处,否则早被殿中的人发现,她于是拱手:“小女子只是过路人,想来避雨而已。既然打搅了诸位的密会,自非不知好歹之辈,这就告辞。” 她说话间,转身离去。 岂知一把剑就往她背心刺来。 原来出手的正是那语气诚恳的胖道人。 他一副老实模样,实则心肠狠毒。 但婺女多年杀手生涯,充满警觉,即使转身试图离去,依旧注意四周的动静,长剑来得无声无息,且大殿黑暗,只有微弱的香炉火光,仍就被她察觉。 婺女早有罡气成丝,暗自布在身周。 长剑刺来,登时陷入罗网中。 只是对方的长剑好似绕指柔一样,以诡异刁钻的角度穿透罗网,刺向婺女手部的神门穴。 原来她练气成丝的关键就在于指尖,一旦被刺中手部神门穴,罡气罗网不攻自破。 婺女罡气成丝缕手套一般护住双手,对着长剑拍过去,手法巧妙至极。 对方的长剑俨然是一件利器,却仍旧被她罡气手套接住剑势。只是交手时,婺女能发现对方真炁纯正深厚,显然出身不凡。 交手片刻,婺女给逼回大殿。 另有两名男子有意无意围住他。 婺女心知不使出请神之法,难以善了。 可是雷雨天气,请神上身,颇有些凶险。 她心里踌躇,那女子淡淡道:“大劫当前,你们还要节外生枝吗?” 胖道人随即住手,只是婺女仍旧被三道气机锁定。 胖道人开口:“非是我出手狠辣,而是她很危险,诸位道友或许不知,我却知晓她乃是当今江湖中最可怕的杀手之一,这时候突然到此处,说不定我们中某一人就是她的目标,因此我才打算趁她不注意,先下手为强。” 婺女没想到竟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才让胖道人下定杀心。她淡淡道:“我只是过路而已,你们的事我不知晓,也不想过问。” 在她开口解释时,五人手中的红色信笺居然自行燃烧起来。 外面的雨水涌进来,被红光侵染,变得猩红如血。 一下子大殿陷入极为可怕的诡异当中。 婺女见得猩红雨水涌入,下意识要闪躲。 胖道人呵斥一声,“你若是还要性命,就不要动。大家屏住呼吸。” 一时间其余四人照做,犹如木雕一般,毫无气息。 婺女见他们如此,当机立断,运起龟息大法。 潜行匿息乃是她最擅长的手段,她曾经不着寸缕去往深山老林中,潜行匿息,直到连毒蛇毒虫爬过自身,都没有擅动。 完全融入进沾满枯枝败叶的泥土里。 猩红雨水似乎想要寻找活物,但殿中诸人个个如同石雕朽木,终究瞒过了猩红雨水。 好一会过去,猩红雨水如潮水般退走。 直到一滴不剩,胖道人才舒一口气,“总算渡过肾水劫。” 他顿了顿,又道:“五脏对应金木水火土五劫,一劫比一劫可怕,如果能全数渡过,神龛上就会出现供奉天地两个神主牌的供品,到时候我们平分。” 婺女这才明白,这五个来历各异的人物,出现在此处,竟是为了道观里的供品。 真不知道观里的供品有何神异,居然让他们甘冒奇险,经历如此诡异莫名的劫难。 适才要不是胖道人早知猩红雨水的特点,恐怕会有人遭遇不测。 胖道人说话间,看向婺女。 婺女知道对方的意思,“我对你们的事毫无兴趣,这就走。” 胖道人:“不行,劫难发作,你出得大殿,就会被吞掉,届时会增添后续四劫的威力。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好心提醒你。大家齐心协力,千万要珍惜自己的性命。” … … 地下密室,一条猩红扭曲的水蛇被漆黑的水体缠住。原来猩红血水那么干脆地退去,有沈墨的一分功劳。 确切的说是阴五雷对猩红血水有莫大的吸引。 天师度里有关于猩红血水的记载,“此乃先天肾炁,可与阴五雷中的水属雷结合,使其进阶为——水脏雷!” 第65章 故人相逢 如果是真实世界,沈墨或许会相信这是巧合,可现在的世界是幻境。因此沈墨心里生出疑窦。 非是他自大,他有些怀疑这座道观是因为他而出现的。 五脏对应五行,恰好和五雷正法对应。因为五雷正法最精妙的部分正是是以内五雷修行为主,正所谓: 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山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中央土雷在脾宫。 阴五雷是以水属雷为主,结合先天肾炁,统御山雷、土雷,进阶形成水脏雷。 阳五雷是借先天一炁,以心宫火雷为主,统御木雷、土雷,进阶形成绛宫雷。 天罡童子气、混元一炁皆是先天一炁,混元一炁等级比天罡童子气还要高一个级别,所以沈墨借助混元一炁和来自水月庵的观音元灵真火(元灵真火即是心火)修成的阳五雷,直接就形成进阶的绛宫雷。 即使龙虎山历代天师,也顶多具备其中一样,兼具水脏雷和绛宫雷的人,在龙虎山历代天师中,都是罕见之至的。 可以说,沈墨现在论五雷法的修行,比龙虎山历代大多数天师都要正统。 龙虎山正统在崂山弃徒身上,若崂山那些前代师长泉下有知的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沈墨修成借助元灵真火炼化混元一炁修成阳五雷的进阶——绛宫雷,心中自然明了,这是铁肩神尼早有预料的。 先是传他观音元灵真火,实则又可以称为观音心火,与道家心火实是一脉相承。 这和观音前身是慈航道人的传说吻合,至少说明水月庵是道佛兼具的传承。 铁肩神尼如此厚爱,沈墨都怀疑他现在的身体莫不成是神尼的私生子?可是神尼元阴不泄,还是个处女。 难不成是神交? 沈墨猜测各种可能,心念一闪而过。 但种种线索串联起来,铁肩神尼又指点他去万劫谷,结合长青子在万劫谷铸就天罪,且曾经和水月庵颇有暧昧的关系,沈墨隐隐然觉得铁肩神尼和老头子应该有某种谋划。 难不成老头子是总设计师,铁肩神尼是推手,而沈墨有意无意中成了他们计划的执行者? 究竟是什么布局? 沈墨暂时难以猜测,但毫无疑问这个布局和沈墨求长生的目标不冲突,甚至有一致性,不然沈墨很难入局。 他们做出这个布局,显然是想借沈墨的修行路,来达到某种结果,实现某个目标。 至少暂时看来,这個布局对沈墨是大为有利的。 老头子有如此布局,要避开彻底入魔的结果,绝非不可能的事,但他仍是选择坐化,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缘由,沈墨也是难以想透彻。 要找答案,只有从铁肩神尼和崂山下手。 可是对于沈墨而言,这份好奇心还得排在长生问道之后。 坚持道路,坚守本心,无论是何种布局,皆不能掌控他的命运。许多棋子其实都是陷入局中,遗忘初心,才会被人左右利用,而难以自拔。 当然,实力也是关键的因素。 只要实力够强,大势一成,根本无惧任何阴谋诡计。 沈墨明了一些布局之后,大部分精力依旧放在对水脏雷的修行上。 水脏雷完全可以做一个杀手锏使用。 这是他给武湟大哥的惊喜。 其实和幻境武湟交手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沈墨能试探出许多武湟的底细,将来在真实界如果和武湟成为敌人,他可以占据无形的上风。 正是有心算无心。 当然,也不是一定会和武湟为敌,只是有备无患。 … … 随着猩红血水的劫数过去,大殿陷入短暂的平和气氛。 那五人中唯一的女子向婺女开口:“姑娘你误入此观,算我们倒霉。但今晚的事,你最好不要透露出去,否则会给你惹来不幸,亦让我们多一件麻烦。” 她声音亲切柔和。 这时一阵电光照亮夜空,婺女方才借机看清她的面容,那是一张极为清丽脱俗的俏脸,肌肤雪白,在电闪之下,依旧保持着平静宁和,饶是婺女身为女子,也被她惊人的美态吸引。 她竟想不到世间会有如此超凡脱俗的绝色。 其实不止是她,包括胖道人等也被她的绝色震撼。实则五人来历各异,几乎同时手持红色信笺来到五脏观,此前是素不相识。 而他们来的时候,大殿漆黑一片。 后来神龛前突然出现诡异的三脚香炉,里面香火燃烧的微光,并不足以将女子的绝色完美呈现。 直到借助外面的电光和香火的微光,他们才得以一窥女子的全貌。 大殿陷入短暂的寂静。 或许是因同为女人,且对方先是阻止其他人对她下手,又善意提醒她,婺女对她颇有亲近好感。这情绪对一个杀手来说是致命的,婺女明知如此,仍旧生出一分好奇心,因为她现在不再是独来独往的杀手,也是武湟座下的女宿使者。 武湟并非严厉苛刻之辈,待他们这些手下其实极为宽容。 婺女终归是女人,有了靠山之后,内心难免不如过去那样无情冷硬。 她打破寂静,开口询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出去之后我好还你人情。” “不必了,出去后,咱们若是还能相见,并非好事。”她语气幽然,透着一股难以解释的神秘。 这时大殿里又进来一个苦行僧人,他双手燃着火焰,让大殿生出一丝暖意,与香炉里阴冷的香火微光迥然有异。 “密宗火焰掌。”胖道人认出。 婺女同样认出对方,正是和她同为武湟座下七宿使者之一的鸠摩尊者。 “鸠摩尊者,你怎么找来这里的?”婺女见到同伴,大感安慰,终于不用独自一人面对此间的邪异。 胖道人见到苦行僧居然和婺女一伙,心中大为警惕。 实则他会一点望气术,能看出苦行僧实是深不可测之辈,乃是极为危险的人物,加上绝不一般的婺女,凭他们五人素不相识的关系,很难说能在关键时刻压制苦行僧和婺女。 这次机缘,除了应有的五行劫外,还有人劫。 侧面反应出,五行劫后会出现的供品有多么不凡。 不知他这次是否有幸能渡过劫难,享用供品。 鸠摩尊者先是向婺女点头示意,随后借着手中火光看向绝色女子,目光里生出一丝异样。 绝色女子并不避忌,对鸠摩尊者点头示意,“没想到我最先遇到的熟人会是大师。” 胖道人等人惊疑不定,他们实在想不到绝色女子会认识这刚进来的苦行僧。 其余四人不自觉靠拢。 绝色女子、深不可测的苦行僧以及江湖中的顶尖杀手婺女,三人联手的话,非是他们任何一人可以匹敌。 鸠摩尊者:“小僧也未曾想到会先遇见姑娘,这里有什么怪异吗?” 绝色女子回道:“此事一时半会间难以解释,待会大师跟着我一起行动,咱们若能渡过待会的劫难,此行便即不虚。” 其中的意味,大殿之内实则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明白。 婺女跟着虚张声势,“不错,鸠摩尊者,咱们跟着这位姑娘一起行动即可。对了,你进来时,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吧?” 她话音刚落,香炉的香火彻底熄灭,一股阴暗潮湿的力量更是熄灭了鸠摩尊者的火焰掌。 大殿顿时成为纯粹的黑暗世界。 大殿外,无数似暗器发出的声音乍现,黑暗中,不知有多少诡异尖锐的事物从外界射进大殿。 在漆黑里,胖道人只听到一连串清脆的响声,竟是有人用手指弹中那些诡异利器。 如此黑暗的环境里,兼有外界的雷雨风声干扰,还能准确击中那些袭杀进来的诡异利器,实在是业艺惊人。 而其余人只能用各类手法、兵器形成水泼不进的防御,抵御那些看不见的诡异利器。 他们如此施为,自然大耗功力和体力。 但他们也不敢撤去防护,直接去击落那些暗器。 毕竟稍有差池,很可能就死于非命。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精疲力竭,几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诡异的暗器才彻底打完,同时香炉燃起火苗,逐渐照亮大殿。 像是一个火盆似的,驱散大殿的阴冷和诡异。 胖道人看到苦行僧和绝色女子俱是气定神闲,即使那个女杀手,也呼吸不乱,只是出了不少细汗而已。 诡异暗器是无形的精金之气凝结,发射结束之后,仅在地上留下暗器被击落的痕迹。 他看了看苦行僧和绝色女子身周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深刻痕迹,知道是那诡异的暗器留下。 与他们周围的杂乱痕迹相比,高下自是不言而喻。 胖道人立时明白,刚才以神妙手法击落暗器的不止一人。 鸠摩尊者对绝色女子道:“姑娘剑法绝世,教小僧大开眼界。” 绝色女子微笑:“我不过是仰仗了神兵之力而已,倒是大师的般若指,神妙绝伦,实是当世罕见。” 鸠摩尊者不知是想起什么,轻声道:“这是雕虫小技,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不算什么。” 胖道人插口,“大师身怀绝艺,何必谦虚。倒是你另一位同伴,却不见得能与你相称。” 第66章 杀生道果 胖道人试图挑拨分裂婺女和鸠摩尊者之间的关系,毕竟若是三人铁板一块的话,即使侥幸渡过接下来的劫难,他亦捞不到任何好处。 鸠摩尊者没有理会,而是专注地看向神龛下首三脚香炉里的火焰,不知何时火焰居然好似岩浆一样流出三脚香炉。 大殿外是凄风苦雨,而大殿内赫然有化为火海的趋势。 此刻,众人往殿外看去,不知何时外面已经成一片漆黑墨海,水体阴冷骇人,其中似有无数阴魂咆哮。 胖道人心怦怦直跳,他知晓真正的考验来了。 … … 沈墨仅靠惊人的五感,就能得悉大殿内诸多人物的情状。鸠摩尊者自然是鸠摩罗什,而绝色女子是穆师瑶。 但是沈墨无暇关心两人的情况,因为大殿外有莫名凶险的恐怖如惊涛骇浪般涌入沈墨的心神。 这些恐怖是形形色色的人影,足足有四五十个,好似五脏观过去留下的精神印记。 相比大殿中经历的水劫、金劫以及现在正经历的火劫,这些恐怖人影才是五脏观内最可怕的存在。 沈墨心知乃是他吸收先天肾炁,打破了五脏观的平衡,才放出这些诡异恐怖的人影。 果然是福祸相依。 只是如此一来,五脏观真正的隐秘也由此揭晓。 他甚至隐隐约约感受到类似于道果气息。 或许整个五庄观的诸多诡异恐怖,全数是为了迎接这颗道果的出世。 诸多诡异恐怖人影涌入沈墨心神,生出阴冷至极的气息,他的心神受到极大的凶险刺激。 心灵中的危险之意,在刹那间攀升到了极点。 沈墨身处不知为何陡然间危险指数如几何倍增长的五脏观中,没有丝毫大意,面对袭入心海的诡异人影,他立即催使刚炼成不久的绛宫雷。 但见沈墨心海之中,至阳至刚的绛宫雷轰然爆发,灭除邪祟,驱除他心中的魑魅魍魉。 雷霆好似山洪爆发一样,淹没心海中的诡异身影。 沈墨睁开眉心血眼,还没来得及庆祝他驱散那些侵袭入心灵的诡异人影,他脚下的地面裂开,伸出猩红狰狞的树根,更好似肉身的血管一样,形成地网天罗,试图将沈墨困杀。 沈墨举起柴刀,青红电芒配合绛宫雷,轰然爆发,没有任何保留,斩向意图纠缠扑杀自己的猩红狰狞树根。 阿鼻道三刀的刀意化成刀山,沉重地落在那些汹涌而至的猩红狰狞树根身上。 雷光爆发,树根发出焦糊的血肉味,似有痛苦诡异的哀嚎。 而柴刀落实,斩中树根。 他没有斩碎一切阻碍的欣喜,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好似他瞬息间在与整座五脏观角力、抗衡。 柴刀和树根形成莫名的僵持。 背后却是沈墨和五脏观的角力。 伴随沈墨和五脏观的角力,大殿的火焰吞没了两个身影,浑身火焰燃烧,无论如何都不能扑灭。 小胖道人找到了唯一的生路,那就是香炉。 火焰明明是从香炉涌出,但在香炉周围三尺的范围却是格外的安全,即使火焰涌出,也不会伤到香炉周围三尺的人。 剩余的人纷纷往香炉方向聚集,或是站在神龛上,或是在神龛下,值此凶险至极的时刻,大家无暇内斗。 在沈墨斩中猩红狰狞的树根时,火焰纷纷消隐无踪。 外界依旧闪烁雷光,暴雨倾盆。 五脏观的中庭早已化为泽国。 众人没有丝毫大意。 突然间香炉的香灰被一阵不知名的怪风吹起,而且小小的香炉,居然不知聚集了多少香灰。 霎时间,即使近在咫尺,众人也被烟尘阻隔视线,且有莫名沉重的诡异力量加在他们身上。 他们好似变成了普通人一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烟尘大雾中挣扎,且还要面对无边的黑暗。 没有人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垠的恐怖,占据了众人的心灵。 穆师瑶任由恐怖侵蚀心灵,神色沉着冷静。 鸠摩尊者同样如此,他自来中土之后,经历过太多坎坷,身上有一种看破生死的韵味散发出来。 何况他深深知晓,主上就在五脏观内。 沈墨几乎被埋在地下密室,四周的狰狞猩红树根好似坚不可摧的铁牢一样困住他,而且树根上的根须不断朝他的方向挤压,想要将沈墨碾碎。 哪怕柴刀暂时抵住树根,这些根须依旧可以袭扰沈墨。 一朵黑莲出现在沈墨座下,漆黑深长的黑莲触须开始和树根的根须纠缠。 而天师度出现在沈墨头顶,好似一个阴阳雷环,散发出莫名恐怖的气息,镇压邪魔。 面对如此可怕的凶险,沈墨再无任何保留。 哪怕眼前的凶险有可能打破天师度和黑莲的平衡,沈墨也得毫不吝惜地施展出黑莲和天师度的威能。 好在外界的凶险,让天师度和黑莲本能地感到危险,黑莲和沈墨更是共生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十分卖力地进行抵抗。 另一方面,沈墨修成绛宫雷和水脏雷,乃是龙虎山正统中的正统,几乎让天师度误以为是龙虎山初代天师再世,此刻在沈墨驱使下,没有任何抵抗,十分温驯。 有天师度坐镇头顶,驱散魑魅魍魉般的诡异人影。 沈墨在这种逼迫下,更是现出原形。 黑衣长发,盘坐黑莲,头顶悬着阴阳雷环,似正非正,似邪非邪,说不出的恐怖、浩大。 同时水脏雷自他身上蔓延出去,无孔不入地钻入树根的罗网中。 那些根须本来就在和黑莲的触须对峙纠缠,受到水脏雷的侵袭,有的渐渐萎靡,像是被吸干精气一样。 而五脏观内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仿佛整座五脏观成为某种修炼法的展示,甚至整座古老破旧的道观,本身就是天地法理的凝聚。 不,应该是天地法理凝聚而成的诡异怪物。 沈墨仿佛听到心脏的跳动。 咚咚咚! 一株抵天的大树虚影出现,以诡异猩红狰狞的树根为根,牢牢扎根于五脏观。 虽然身处弥漫的烟尘中,胖道人依旧“看到”了抵天大树。 而虚幻的抵天大树,正结着一枚虚幻的果实,香气飘逸四周。 胖道人说出话之后,闻到香气,赫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他发出惊骇欲绝的喊叫,神情惊怖至极, “是……杀生道果!” 第67章 天煞孤星的沈墨? 这颗成形的道果非常妖异,浑身泛起淡淡的血光,果皮像是牛乳般白里透红,甚至能清晰看到果肉里居然分布着血管,整个形态如同天真纯净的婴儿一般,眼睛眯着,好似半睡半醒。 胖道人目光不由自主被其吸引,可是很快他浑身毛骨悚然,婴儿的眼睛终于睁开,露出纯洁无瑕的眼神。 但他只从中感觉到残忍恶毒的邪念。 胖道人咬破舌尖,精血喷出,以秘法扭过头,不再看婴儿一般的纯净道果。 当他回头时,一股死亡的气味扑面而至,他看到了身旁不远的三个同伴,个个保持着和刚才一般无二的姿势,可是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均自了无生气。 胖道人完全看不出他们致死的原因,如此更显出此刻身处环境的残忍恐怖。 抵天大树,妖异的道果。 五脏观里,死亡的气息飘荡散开,取代此前的佛香。 胖道人心中悲痛,觉得下一个或许就会轮到他自己,婺女发出嗤笑声,鸠摩尊者合十无言。 穆师瑶却一如往常。她对生生死死,从不在意,就连教她剑法的太上剑宗宗主逝世,她也没有生出任何悲戚,并非穆师瑶冷血无情,而是她觉得生死是可以挑战的事,但发生了就得接受。 胖道人最后瞧了瞧三個临时同伴的尸体,以及鸠摩尊者等三人的各自鲜活的神态,突然间意识到生与死之间,原本就一线之隔。 他有所释然。 这时婴儿道果愈发凝实,身上的果皮光洁细腻,隐隐可见人类才有的毛发毛孔,血管和血肉隐藏在果皮里,淡淡的红光收敛。 随着婴儿道果的凝实,抵天大树似乎耗干精力,变得愈发虚幻,甚至出现溃散。 而在婴儿道果凝实时,沈墨终于从和猩红狰狞树根的对抗中解放出来。树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深红的飞灰。 水脏雷如一口墨池蔓延,驱散猩红狰狞树根的残留,逐渐占据五脏观的地面。 暴雨依旧如注下着,汇聚进水脏雷的墨池中。 这正好让水脏雷借助雨水汇聚的泽国,可以在五脏观中任意传导水脏雷的威力。 雨水成为水脏雷的媒介。 香炉早已熄灭,好似火盆一样。 婴儿道果出现在香炉上面。 大殿里,死亡的气味愈发浓郁,哪怕穆师瑶心头,也笼罩出一层死亡阴影来。 婴儿嘴角露出笑容,恰好一阵电光在天边闪过,深黑的大殿,迎来短暂的光明。殿中众人看清婴儿的笑容,在这样的环境里,非但没有觉得天真可爱,而是感到无比的毛骨悚然。 其实世上有不少邪法,都是和婴儿有关,甚至以婴儿的形态展露在世人面前,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婴儿形态,其实是一种恶毒恐怖的象征。 电光里,它抬起手,好似数数一样指着殿中众人。 胖道人离得最近,也是最先被婴儿指到,他几乎立刻感到死亡的笼罩,庆幸的是,婴儿的手指方向飞快地离开他,一一略过鸠摩尊者、穆师瑶,终于落在婺女身上。 婺女发出一声惊叫,随后露出一抹和婴儿一般无二的纯净笑容,随即了无生气。她杀过不少人,可是那些死在她手中的人,没有一个在死亡前,如她这样快乐。 但婺女的死状又是极其恐怖的。 除开她美丽的头颅之外,其余的身体在刹那间成为干尸,没有丝毫血肉可言。 婺女已经是江湖中顶尖的杀手,本事不小,可是面对婴儿随意一指,根本没能做出任何反抗。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她是如何死的。 初来大殿时,她势单力孤,十分危险,那时候她挺过了危机,直到鸠摩尊者到来,她的危机感大为解除,然后胖道人一方又折掉三人,让婺女不由嗤笑,因为她这边的实力明显已经碾压了胖道人。 可是她也失去了作为杀手应有的冷静。 当一个杀手放松时,离死亡就不远了。 婺女没能躲过婴儿邪异恐怖的一指。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邪异恐怖的婴儿会对距离最远的她先下手,而不是去找离它最近的胖道人。 婺女的死亡让婴儿胖乎乎圆脸红润不少。它本来不太清晰的五官,居然隐隐和胖道人有些重叠。 婴儿从香炉跃起,跳到胖道人肩头,骑在他肩膀上。 胖道人感受到来自婴儿皮肤的阴冷邪异,死亡和恐惧的气息侵入他的身体,他浑身僵硬,内心布满阴影,甚至难以动弹。 在这一刻,他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免得面对如此恐怖的情景。 来自婴儿邪异阴冷力量控制了胖道人,他连自杀都做不到。 婴儿胖乎乎的小手蒙住胖道人的眼睛,湿哒哒的,黏糊糊的,让胖道人惊恐得没有言语,他也难以发出声音。 婴儿天真的眼神,对大殿里的一切充满好奇。 目光在穆师瑶和鸠摩尊者身上打转。 暴雨没有终止。 此刻暴雨中走来两道身影。 正是阎罗殿主和曹天罡。 步入大殿,湿漉漉的雨水侵入进来,甚至大殿地下以及中庭有水蔓延进入大殿,地面被黑色的雨水侵染,他们觉察到一点不对劲,但这里很邪异,出现不对劲是正常的。 终于他们两人的目光被大殿中骑在胖道人身上的婴儿道果吸引。婴儿天真无邪的眼神映入两人的眼帘。 他们对视一眼,“杀生道果。” 他们出现在幻境的时间比沈墨还晚不少,直到现在才降临在幻境中的五脏观附近,且没有身份,就是完全的外来者。 只是凭借他们的本事,很快被五脏观异样的邪气吸引。 借助外面天边不时电闪的雷光,他们看清婴儿。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都熟知许多隐秘,第一时间认出婴儿道果的来历。 “杀生道果。”阎罗殿主口中有一丝惊喜。 曹天罡屈指弹出几缕炙热着火的罡气,大殿的黑暗被驱散不少,但环境依旧昏沉。 阎罗殿主看到极乐佛堂的鸠摩尊者和太上剑宗的圣女魏师晴,心里微微一沉,他知晓这两人是跟着沈墨一起进入小雷音寺的,他们在这里,邪君沈墨何在? 阎罗殿主沉声道:“极乐佛堂的鸠摩大师、太上剑宗的魏仙子,邪君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鸠摩尊者和穆师瑶相视一眼,没有回答。 阎罗殿主何等精明,自然明白两人肯定不知沈墨的去向。 其实鸠摩尊者内心有所感知,却不大能拿捏准。他知晓沈墨大概就在五脏观。 即使不在,恐怕他新认的便宜老大武湟也感应到这边发生的事,毕竟如此邪异的场景,引动的诡异气机,即使雷雨也难以掩盖。 阎罗殿主却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和曹天罡任何一人都不惧沈墨,何况此刻沈墨不在,只有鸠摩尊者和太上剑宗的圣女。 优势在我! “曹兄,杀生道果能增加寿元,你我将其拿下平分。” 曹天罡:“自当如此。” 他见只有鸠摩尊者和穆师瑶出现,心里微微放下心,即使找不到金刚不坏神功,先拿下杀生道果,此行也算收获不浅。 杀生道果显然感受到来自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的可怕气息,天真无暇的婴儿脸出现一丝惊惧和惶恐。 这份惊惧和惶恐感染了它身下的胖道人。 不过胖道人已经翻出死鱼眼,生也好,死也罢,能不能早点结束。 他其实已经经历过三次类似的诡异事件,但没有任何一次能跟此次的凶险程度相比。 胖道人实则是太和道人的徒孙,他头上还有七位二代师长,皆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且大师伯、二师伯、师父、四师叔个个都是炼神中人,但无一个能和眼前两人的气息媲美。 如果他没有猜错,新进来的两个可怕人物,恐怕已经是炼神中的法相层次。 就算师祖太和道人亲自到来,也得认真使出一招神通,才能拿下其中一人。 实在是太可怕了! 杀生道果已经被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的气机锁定,可是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却没有急着拿走杀生道果,反而先盯上鸠摩尊者和穆师瑶。 不管沈墨在不在,先拿下两人再说,如果顺利拿下,既能断掉沈墨的两大臂膀,又能证明沈墨没有躲在暗处。 “鸠摩大师、魏仙子,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和曹兄送你们走?”阎罗殿主魔音深沉,杀机毫不掩饰。 来自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的气势,压迫得穆师瑶身子微微晃动,而鸠摩尊者连退三步,方才合十站定。 显然两人都不是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的对手。 … … 沈墨正在以水脏雷炼化来自猩红狰狞树根的深红飞灰,或者说是一种莫名的诡异气息,水脏雷因此而飞速壮大。 他虽然知晓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到来,却一时半会间难以分神出手。 不过他清楚,无论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多么厉害,穆师瑶都能挡一挡。这个女人很不一般。 如果他料错了,那就料错了。 至于鸠摩尊者,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大不了再死一次好了。圆意、惊蛰都还没复活呢。 难道他是天煞孤星不成? 沈墨暂时能做的是,心里默默为两人祈祷一番。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催动大石龟的精气,让武湟大哥赶紧过来。 可武湟到来,先干掉阎罗殿主两人还是先干沈墨,还真不好说。 风险很大。 沈墨只能按部就班先炼化猩红树根的飞灰再说,这是一桩机缘。朋友和手下死了还可以再找,甚至复活,机缘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大不了事后,给他们多念几遍往生经。 他如今佛法不差的,念诵的往生经肯定很有效果。 沈墨心念纷飞,水脏雷按部就班地炼化来自猩红狰狞树根的飞灰,不疾不徐。 … …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气势连成一片,排山倒海向两人压过去。 他们也不想夜长梦多。 穆师瑶和鸠摩尊者苦苦挣扎,一旦心神被破开一丝缝隙,就再难弥补,势必没法迎接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的神通冲击。 可是正常而言,他们败势已定。 就在阎罗殿主和曹天罡觉得稳操胜券时,意外发生。 大殿中飘进来一朵绽放出神圣柔和光辉的白莲。 第68章 不死树的根须 阎罗殿主漠然地对着进入点出一指。 阎罗指! 瞬间,可怕的罡气爆发,直接着落在刚进入大殿的白莲上。白莲豁然开了一条口子,随即出现惊人的爆炸。 爆炸的余波,好似浪花一样在大殿起伏。 而刚才爆炸的地方出现一个白袍身影,对着阎罗殿主两人微微一笑:“见过阎罗殿主,见过曹督主。” 阎罗殿主漠然看着他,淡淡道:“赵普法,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曹天罡沉吟:“进入小雷音寺的人只有十四个,沈墨一行四个,你混在我们十个之中?” “好小子,居然瞒过了我们两人的眼睛。” 此前在小雷音寺的入口外,他们一共十人先到,后来沈墨带着鸠摩尊者、穆师瑶、赵无极出现,然后就催动魔佛法印,在开启小雷音寺大门后,将他们带入这片幻境。 显然十人中,除却曹天罡和阎罗殿主外,赵普法就隐藏在其中。 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这一点让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大为忌惮。 赵普法微笑:“在下可没有这样的本事,乃是有人相助。” “谁?”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心里同时浮现“沈墨”的面容。 他们还以为赵普法是沈墨帮忙,安插在那八人之中,如果进入小雷音寺之后,余下八人跟他们一起的话,说不定就随时可能在关键时刻捅他们一刀。 因为其中一个是阎罗殿主的朋友,另外七人是通过拍卖会得到的名额,每一個的底细他们都很清楚,跟他们没有恩怨,所以戒备之心没那么重。 偏偏赵普法就混迹在这八人之中。 赵普法微笑不语,没有解释,其实他从赵明那里,了解一些小雷音寺幻境的隐秘。 小雷音寺的幻境十分特殊,所以他们出现在幻境的时间会不一样。 确切的说,修为越高,出现在幻境的时间越晚。 而且修成法相,也不会被幻境安排身份。 这一点隐秘,其他人尚未察觉。 进来的十四人中,以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的功力最为深厚,因此两人出现得最晚,甚至可以说,他们两个的功力不相伯仲,因此同时出现。 赵普法来到五脏观并非偶然,因为他进入小雷音寺的目标就是五脏观。杀生指和杀生道果皆是白莲大法传承里的一部分。 当年魔佛称雄世间,曾寻到传说中不死树的根须,施展白莲大法,并加上绝世高手的精血,培育出一颗杀生道果来。 赵普法靠着小女孩赵明的帮助,隐藏身份,进入了小雷音寺,为的就是这颗杀生道果。 其实五脏观内,还有一样事物,比杀生道果还要珍贵,那就是不死树的根须,只是其中充满禁忌和风险,赵普法不敢尝试,能得到杀生道果,他便知足。 获得杀生道果,增加寿元还在其次,毕竟赵普法尚且年轻。主要是杀生道果里有元神种子和秘法传承,对于赵普法而言,有莫大的帮助。 “这枚杀生道果他拿定了,天王老子来,也拦不住。”赵普法脸上微笑,心里却抱定决心。 曹天罡眯着眼看向赵普法,淡淡开口:“阎兄,赵教主便交给我来打发,正好抓了他,还能向拜火教换点东西出来,剩下两人交给你了。” 阎罗殿主:“你倒是会捡便宜。” 曹天罡:“毕竟我们太监都是小人,比不得你这样的大丈夫。” 他话音一落,身上出现哗啦啦的声响,仿佛大江奔流。原来他的气血早已如铅汞一般沉重,无比凝聚,抱成一团,已经进入一种大圆满的境界。 用道家的术语就叫做“抱丹”。 丹不是实物,而是象征,象征修炼法的大圆满。 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肉身横练境界。 天罡童子功在他身上可谓是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因此他才需要金刚不坏神功做出进一步的突破。 天罡童子功的道路,他已经走到尽头。 当然,他不只有金刚不坏神功一个选择,还有邪天罡气。 这是逆练天罡童子功产生的效果。 正邪合一,犹如刚柔并济,威力陡增,但对于性命之道的修行来说,实是没有进步,反而有些退步。 伴随气血爆发、流淌,曹天罡神色爆发出汹涌、澎湃的气势,强劲的罡气勃发,滔滔不绝,并藏有难以言喻的邪异破坏力。 赵普法看向曹天罡,仿佛看到一条血色长河,这是一人气血的威力爆发造成的,即使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蕴藏着无法描述的恐怖力量。 不愧是武道宗师! 赵普法自然难以抗衡这种力量,他心灵已经和杀生道果取得联系, “我不会吃你,只要你身上的秘法传承,你知道的,我们是一条路的!”赵普法心灵和杀生道果联系,以心印心。 同是一脉相承的白莲大法。 杀生道果对赵普法的戒备有所放松。 “自己人不骗自己人!”赵普法心灵传出极为诚恳的讯息。 杀生道果的眼睛扫过阎罗殿主和曹天罡,露出些许畏惧,怎么看都是赵普法顺眼许多。 婴儿道果仍是骑在胖道人身上,对着赵普法点出一指。 赵普法没有回避,而是感受到一股澎湃无比的汹涌生机进入他的身体里,有这股磅礴生机,足以支撑他毫无顾忌地施展许多秘法。 婴儿道果很是萎靡。 它刚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 就在这时,曹天罡一拳而至,携带着天翻地覆的杀机。 赵普法心念一动,神通展开,但见得一口金钟出现,绽放出炽烈无比的光芒,挡住曹天罡的一拳。 金钟出现,便有不可撼动之念。 “金钟罩?” 原来这是以白莲大法模拟出一式金钟罩的神通,消耗的却是赵普法的体内生机。 白莲大法本就是脱胎于佛门,能模拟许多佛门神通。 只是模拟,能得七成左右的威力。 曹天罡的邪天罡气破坏力极大,金钟罩刚一出现,就被邪天罡气的拳芒震荡,出现裂痕,并发出悠长惨烈的钟声。 可是伴随钟声,赵普法发出一声悠长的长吟。 … … “天龙禅音!” 沈墨正在以水脏雷炼化猩红狰狞树根的飞灰,他已经从飞灰里得到一些关于猩红狰狞树根的信息。 “不死树的根须!” 这诡异的树根乃是传说中的不死树的根须,妙用无穷。 沈墨发现了树根的来历,此刻更不能终止炼化,因为树根已经化为飞灰,不会存留太久。 沈墨现在是能炼化多少是多少。 不过水脏雷炼化树根飞灰是按部就班,急不得。 沈墨犹自能分心察知大殿的动静。 赵普法到来对沈墨大为有利,否则阎罗殿主两人秋风扫落叶击败穆师瑶和鸠摩尊者之后,拿下杀生道果后,注意力就不再会被牵扯,很可能发现他。 尤其是阎罗殿主,同样身具天子望气术。虽然对方在天子望气术上的造诣一般,但没有被牵扯注意力的情况下,未必发现不了沈墨的存在。 好在大殿诡异,杀生道果吸引目光,且先有穆师瑶两人在,又有赵普法突然出现,让阎罗殿主的精力被尽数牵扯住,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时间拖得越久,对沈墨越有利。 炼化树根飞灰的过程,更让他对五脏观有一种神秘难言的掌控,届时他能在五脏观做到天人合一。 即使武湟到来,他也能凭借神秘诡异的五脏观,真正和对方有一战之力。 甚至沈墨能感觉到,炼化树根的飞灰,以及掌控神秘诡异的五脏观乃是他是否能在后面应对魔佛恶体的关键节点。 他心里能清晰感觉到,在幻境内,有一种宿命轮回开始启动,那就是他和魔佛恶体必然展开决战,除非他放弃幻境的机缘。 而且他若是放弃机缘,很可能会导致极为可怕的后果。 那就是魔佛恶体掌控幻境,甚至从幻境中走出来。 这将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且因为魔佛法印的缘故,走出幻境之后,说不定也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同时他意识到,在幻境里消灭魔佛恶体的机会不小,因为他出现在般若寺获得混元一炁、金刚炼体的法门,还有大石龟的无名法诀以及精气,及五脏观的机缘等等,皆是魔佛为了消灭魔佛恶体留下的后手。 在幻境里对付魔佛恶体,他肯定有极大优势。 若是放弃这些优势,在外面遭遇,那就很不好说了。 当然,沈墨同样好奇赵普法是怎么混进来的,他之前进入小雷音寺时,也没发现阎罗殿主身边的那些家伙里谁是赵普法假扮的。 只能说赵普法真正做到了瞒天过海。 “赵兄,你得多挺一会。”沈墨心念起伏之余,又为赵普法暗自鼓劲。现在这情况,让他想起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和黄蓉躲在牛家村密室里疗伤那一段。 外面打得热热闹闹,大部分都是他的老熟人。 要是武湟待会又来,那可就热闹极了。 可现在他不能参与进去,得苟住,先发育! 然后,沈墨心里开始默默酝酿,等炼化完树根飞灰、掌控五脏观之后,得用什么样的方式登场。 第69章 佛本是道 曹天罡和赵普法的交手轰轰烈烈,占据了几乎半个大殿的空间,可是五脏观神秘诡异,两人交手的余波,并不能影响到五脏观的主体结构,大殿始终被一种诡异莫名的氛围笼罩。 赵普法以白莲大法模拟出诸多神通的威力来,代价就是几乎和寿元息息相关的生机。杀生道果输送的纯粹生机,正好帮助赵普法抵消代价。 因此赵普法可以和曹天罡周旋,并暂时不露败象。 杀生道果一脸凶萌(● ̄(?) ̄●)地关注着赵普法和曹天罡的战斗,随时准备偷袭或者逃跑。 身为兼具可怕、恶毒、恐怖等等邪法象征的杀生道果,本来将要给世间带来大恐怖,可惜还没来得及发育,就遇到一、二、三……五个凶人,而且曹天罡和阎罗殿主都是绝世大凶,令杀生道果很是惆怅,它很是怀疑人生。 为什么就没有足够的弱小来给它欺负呢? 它选择胖道人当坐骑是因为胖道人身上的气息让它有一点熟悉,曾经似乎有个老爷爷来过五脏观。 虽然胖道人的气息是一滴水,老爷爷是数不清的水,可本质还是接近的。所以它才没有吸干胖道人。 “这是个有背景的!”它刚出生,就无师自通了某些人类世界必备的生存技巧。 欺软怕硬,欺善怕恶! 赵普法的到来,让它心里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而且不用自己出手面对绝世凶人,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些食物而已,很划算! 作为一个凶邪之物,它拥有超乎常人的生存智慧。 当然,这也和它吸收了胖道人的三個临时同伴以及婺女的生机有关,因为它连他们的人生智慧也有所吸纳。 胖道人和凶萌的杀生道果很有些心灵相通,因此能体会到杀生道果心内天人交战的拟人化情绪,一边是偷袭,一边是逃跑,左右都不好不选,真是为难! “我不该来的……” 胖道人觉得自己的处境也是如此,关键是能不能跑,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他已经沦为一个凶邪怪物的坐骑! 真是可恶。 … … 相比另外半边战场的热热闹闹,穆师瑶和鸠摩尊者面对阎罗殿主的战场却充斥空寂、幽冷。 情状很是诡异,来自赵普法的天龙禅音根本对另外半边的大殿造不成丝毫影响。 可穆师瑶清楚,这是阎罗殿主的法相造成的影响,形成奇异的力场。这说明阎罗殿主已经窥到一丝天人之境的门槛,修为也来到法相层次的巅峰。 即使太上剑宗和悬空寺也找不出比阎罗殿主更强的人物。 穆师瑶心知,她遇上下山以来最大的劫难,且没有任何办法逃避。 此刻已经不是掩饰身份的问题,而是如何能在对方手里撑下去,能撑多久,事情还能不能有转机。 阎罗殿主的嘴唇极薄,显示出他的冷漠和寡情,可是他身上的邪异感,配合这样的面相,会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对于许多女子而言,会对他情不自禁,飞蛾扑火。 阎罗殿主年轻时确实很吸引女人,他淡淡开口: “太上剑宗的忘情道,对本座的绝情道大有启发,可惜我曾去过太上剑宗,那时你师父已经垂垂老矣,根本没资格和本座动手较量,没想到他居然还藏着你这么一位出色的传人。” “当年失望的心情,在今日化为欣喜,世事的奇妙,正在于此。”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前人确实没有说错。” 面对穆师瑶和鸠摩罗什两大炼神级数的存在,阎罗殿主充斥着欣然,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要找一个有份量的对手实在不容易,且每一个这样的对手,身后大都涉及非同小可的势力,在外面打起来不免有些放不开手脚。 如今身处的诡异环境,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且有足够的理由同对方动手。 他满腹欣然,已经是吃定对方,言语间更能制造出无形的压力。 穆师瑶没有生出丝毫畏惧,只是浅浅一笑:“阎罗殿主的传奇自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尽,我自小都听过你的故事,对你是又敬又佩,只是今天难免有些失望。” 阎罗殿主“哦”了一声,“失望在何处?” 穆师瑶:“失望的地方在于殿主小看了我,居然以为能用言语来给我制造压力,这岂不证明殿主的眼力不太行?” 阎罗殿主不由冷笑一声,“好。” 直到此刻他才放弃对穆师瑶的略微轻视,将其摆上一个更有份量的敌手位置。 穆师瑶也不再说话,而是进入一种极为宁静的心灵境界——剑心通明! 以往她偶尔可以进入这种境界,生死危险的压迫下,她完全沉浸在这种境界当中,甚至完全忘却身边还有一个帮手鸠摩尊者。 此刻穆师瑶如同沉到心灵的湖底,看到了一扇门,只要打开,她就能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天地。 可是看到门和打开门,依旧要有许多功夫去做。 她此刻却并不关心这些。 剑心感知周围虚空的变化以及阎罗殿主每一丝动静。 轰! 穆师瑶的长剑蓦地拔出,不往前居然往后刺过去,原来阎罗殿主竟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道阎罗指的劲气刺向她背后的灵台穴。 剑尖和指尖出现极致的碰撞,发出撕裂虚空的鸣叫,声波散开,虚空都荡起涟漪,震动起鸠摩罗什的血肉骨骼。 鸠摩尊者心里生出一丝惊骇,如果这一指是突袭他,他怕是很难从容抵挡。 对于穆师瑶的反应,鸠摩罗什佩服之至。 不能当拖后腿的。 他自尊自傲,除了拜服他眼中的“佛主”沈墨之外,根本不会对他人心服口服。 鸠摩罗什的僧衣鼓胀,充满龙象大力,一招千锤百炼、登峰造极的龙象掌朝阎罗殿主拍去。 要不是阎罗殿主和穆师瑶陷入短暂的交击中,他万万把握不住这个机会。 阎罗殿主惊疑一声,“好和声。” 他另一只手画出一个圆圈,天地间深刻而又玄妙的道理仿佛尽在这个圆圈当中。 鸠摩尊者的龙象掌就陷入圆圈里,一时间难以拔出。 可这也带去了阎罗殿主的部分注意力。 穆师瑶的太伤剑气滋滋不绝地发出。 刹那间,不知和阎罗殿主交击了多少次。 以穆师瑶为中心,地面出现一圈又一圈的裂纹,正是她凭借忘情剑道的奇妙,卸去一波又一波来自阎罗指的可怕破坏力。裂纹又如古人烧龟背占卜一样,充满吉凶难测的意象。 阎罗殿主的攻势没有丝毫停歇,一只手压制龙象掌,甚至让鸠摩尊者不得不陷入和他比拼功力的险境,另一只手攻势越来越快,强绝骇人的劲气仍在不断出手的过程中向上攀升,永无休止一般。 穆师瑶面对阎罗殿主的可怕劲气,反应也相应变快,剑心通明,返照对方的出手,如同镜中倒影一样做出准确无误的回应。 到了后面,穆师瑶已经无法跟上对方的出招,仅由本能来做出应对,这是最无奈的举措,可也是最好的应对。 阎罗殿主忽然间变指为掌,布满诡异的阴森罡气,突然抓住穆师瑶的长剑。 长剑充满仁义气息,名为不仁,天地不仁,是为大仁。 不仁剑本是沉重如山,如山之厚,居然也被阎罗殿主的诡异罡气撼动。然后罡气顺着剑身激荡穆师瑶的身体,让她出现短暂的凝滞。 而阎罗殿主顺势撒开手,一掌化为一指,点杀在穆师瑶的小腹上。 穆师瑶口喷鲜血不止,可另一只手居然掐捏出一个剑诀,完全不顾自身遭遇重创,无我无敌一般,轰然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点向阎罗殿主的胸口。 可是阎罗殿主于刹那间,做出不可思议的反应,险险避开。 但剑诀的剑气居然也如影随形追至。 阎罗殿主再次做出难以想象的反应,点出的一指收回,未尽全功,而是选择拦截穆师瑶的剑气。 而穆师瑶手中不仁剑也顺势刺出一剑。 且不是阎罗殿主早已了然于心的太伤剑气,而是另一种莫名的剑气,充满死寂、解脱。 阎罗殿主险险避开要害,可是肩头还是给刺中,露出一丝血迹。 他往后退数步,同时从和鸠摩罗什的比拼中抽身。 鸠摩罗什已经面如白纸,刚才的比拼让他消耗极大。 阎罗殿主冷冷地看向穆师瑶,“彼岸剑诀,撒手剑!没想到魏仙子的真实身份居然是悬空寺的圣女穆师瑶。” 穆师瑶小腹流血不止,她轻轻捂住,微微笑着:“魏师晴、穆师瑶都不过是名字而已。以一人身负两大道统,小女子也不算头一遭。殿主的气量实在让我意外,居然会为这点小事而惊讶。” 她虽然伤势极重,依旧云淡风轻,不以生死萦怀。 阎罗殿主蓦地生出一丝杀心。 这样的对手,有一个沈墨便已足够,不必再多一个。 鸠摩尊者挡在穆师瑶身前,口喧一声佛号,“殿主,你莫要当小僧是不存在的。” 他接收到沈墨的心灵讯息,让他无论如何都再坚持一下。 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希望在“佛主”。 此时天上的斗宿星芒大盛,居然越过乌云和暴雨,一团星芒降落在鸠摩尊者身上。 玄武七宿之斗宿“请神”! 鸠摩尊者身上被星芒笼罩,生出恐怖难言的降魔伟力。请星斗之神上身,乃是道门神降秘法,居然出现在一个佛门高僧身上。 饶是阎罗殿主见多识广,此刻也有些意外。 这年头,难道就没有一心一意的道统传人了吗? 全都是三心二意,两面派,当间谍! 鸠摩罗什掐捏法诀,身前出现一个“斗”字,正是斗宿星神伟力的凝聚。他此刻抛开外貌不谈,活脱脱是一个道门的斗战法神! “请殿主赐教!”鸠摩尊者一步向前。 道佛一体,佛本是道! 他感觉自己更接近“佛主”了。 以有法求法,法自殆矣! 以无法求法,法便无穷无尽! 他心中抛开了道佛之别,力图接近“佛主”沈墨的境界。 佛本是道! 第70章 问心无愧(第三更求订阅) 鸠摩尊者这一步上前,反倒是让穆师瑶心里有点小小纠结。 她既意外鸠摩尊者的斗宿请神之法,一个佛门高僧,眨眼间成了道门护法神一类的存在,事实摆在眼前,确然有些难以消化。 另外,她身负秘法,要走是阎罗殿主留不下的。 她本来已经打算开溜,结果鸠摩尊者一步迈出,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师瑶只好趁着鸠摩尊者以道门斗战请神法再次挑战阎罗殿主的时候,赶紧恢复伤势,待会见机行事。 反正能力范围内,待会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实在不行再开溜,做到问心无愧即可。 她其实觉得有生必有死,对于生死并不萦怀。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孤独而绝望地走上必死之路,只是作为人,不能逃避恩怨是非,有恩不偿,有怨不报,非是她的性格。 穆师瑶心里抛开纠结,专心疗伤,待会才有余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在如此险境,泰然处之,当着阎罗殿主的面疗伤,这份气量,让阎罗殿主心中杀机更甚。 鸠摩尊者敢于再次挑战他,勇则勇矣,还不放在阎罗殿主眼中。 不过始终要除去鸠摩尊者这个障碍,才好再对穆师瑶痛下杀手,届时穆师瑶应该又有一些还手之力,到时候杀她,算是他有一分怜才之心,没让穆师瑶死得窝囊。 阎罗殿主决心先收拾眼前鸠摩罗什,无须任何言语,他决心一下时,经年累月的苦修让他直接抵达寂然不动的心境,眼中再无其余人,只有鸠摩尊者一个敌人。 旁边赵普法的天龙禅音、曹天罡的邪天罡气暴动,本来隐然有穿透他法相领域的趋势,此刻也被完全阻挡在外。 一股强大的气流产生,好似要掀翻脚下大地似的,鸠摩尊者对此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成败得失,生死荣辱,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身上同样生出强悍的神力,一个如有实质的斗字,蕴藏着天地间的玄理,如太极八卦一般旋转,挡住来自阎罗殿主的强大气流。 阎罗殿主漠然无情地点出一指,这次再没有人妨碍他全力出手,惊天动地的一道阎罗指,毫无花假地点杀向鸠摩尊者。 这一指落在鸠摩尊者眼中无比缓慢,可是瞬息间却充满他的视线,让他生出天上地下,无所遁逃的感觉。 事实上,他也无路可去。 他没有做出任何思考,本能般推出身前的“斗”字,聚集斗宿星力的真法文字,终于和阎罗殿主绝情的一指交击。 两道绝强的法意随之碰撞,产生出大道玄音一般,诠释出天地间的某种高深法理,在五脏观内悠悠地回荡。 胖道人听得如痴如醉。 忽然,大道玄音消失,转而化为一声沉郁至极的闷雷,在胖道人脑海里炸开,他脑子一片空白。 而警惕的杀生道果,早已捂住耳朵,凶萌的脸蛋,挂着一丝恐惧,“人类”竟能如此可怕。 它本以为人类都是它的食物,这份认知来自它的本能。 可事实和本能的认知完全相反,它对世界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在它心里,“人”俨然成了一种极为可怕危险的存在。 可是它的坐骑为什么如此孱弱呢? 小小年纪的杀生道果,暂时无法理解。 可能它的坐骑也还没有足够的成长吧? 毕竟他还没成长为类似那個曾到五脏观的老爷爷的样子。 杀生道果很有些惆怅,本以为它出世之后,会一路无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想到吃掉婺女和胖道人的三个同伴,便是它的巅峰! 这就很奇怪,它明明还很幼小,可因为吃了婺女等四人,又有些来自成熟人类的智慧和见识。 它目前的状态,就像是有些成熟的小大人,事实上仍是一个幼儿。 … … 斗字终归没有在惊天动地的阎罗指上支撑太久,毕竟阎罗殿主这次算是一般意义上的全力出手,将阎罗指的威力发挥到一个巅峰。 蕴藏神光的斗字寸寸断碎,鸠摩尊者如遭雷击,但仍能往后倒退三步,足印周围全是深刻的裂纹,面色灰白惨淡。 阎罗殿主自是一眼看出鸠摩尊者在他绝世一击之下,五脏已碎,必须马上运功疗伤。 “你也算是当世一个高手了,只可惜遇见的是我。” 阎罗殿主挥了挥衣袖,生出强大的气流,要绞碎鸠摩尊者。 这时一声剑吟,一道似来自天地之外的寒芒破开阎罗殿主挥出的气流,往阎罗殿主冲去。 剑芒直指阎罗殿主的眉心。 正是穆师瑶关键时刻,刺出一剑。 她这一剑大有玄妙。因为阎罗殿主施展出阎罗指之后,又挥出强大的气流,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刻,且体内气机并非圆融无碍,加上刚才还被穆师瑶小小地伤到,自然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破绽。 这一剑的玄机,足以惊退鬼神。 阎罗殿主到底了得,在穆师瑶天外一刺的剑芒下,犹自镇定。他轻巧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剑光绝盛的锋芒。 哪知剑芒划出蕴藏天地玄理的轨迹,剑势每前进一分,势头就强盛一分,力量雄奇。 阎罗殿主越往后退,剑势便越发博大,不可抵御。 阎罗殿主退了一步就知其中奥妙,没有继续后退,反而立定脚步,沉如山岳,双指身处夹向迫来的长剑。 刹那间,有雷火迸发。 来自长剑的杀意,深深刺入阎罗殿主的身体,更引起他肩头伤口的疼痛。 阎罗殿主到底有傲视当世的修为境界,夹住长剑,抵御住来自长剑的剑气和杀意。 瞬息间他全身泛红,随又转白,白又转红,呼吸间就交替多次,情状诡异。 随即一股无比可怕的反击之力生出,穆师瑶只觉得排山倒海的绝世大力撞击回身,连人带剑向后直退十数步,直到靠在大殿的梁柱上,方才止住后退之势。 只是大殿不免震颤一声,她喷出一口鲜血出来,隐约可见内脏碎片,玉容惨淡至极。 而阎罗殿主身上的诡异形象消失,恢复正常,负手而立,静如山岳。 “上次江城一战,我面对沈墨那小子,都舍不得耗损精血,用出阎罗舍身法。今日,你逼本座使出它来,足以自傲。” 其实那日打算施展阎罗舍身法的关头,恰好铁肩神尼出现,使他知道用了也徒劳无功,更不想和铁肩神尼陷入死斗,于是选择退去。 可他更想不到,沈墨的进步速度会快到远远出乎他意料之外,早知还不如当日咬紧牙关,跟那疯老太婆死斗,只消能避免和对方同归于尽即可。 只是这到底要犯生命危险,阎罗殿主和铁肩神尼有杀徒之仇,且是对方最心爱的弟子,倾尽心血,所以时光倒转,他也未必真能下定决心。 毕竟铁肩神尼这疯老太婆绝对有可能真得要和他同归于尽。 其实阎罗殿主多年以来一直在等铁肩神尼坐化,但修成枯禅神功的老太婆,明明看着没几口气了,偏偏一年又一年地继续活下去。阎罗殿主不得不佩服枯禅神功的续命之能,他甚至怀疑铁肩神尼有可能比他还后死去。 以他如此心境,每每想起枯禅神功,都觉得这玩意格外恶心,居然让老年人有了和年轻人拼比谁先寿终正寝的底气。 而且老太婆一向龟缩水月庵,非是他这种绝世强者,实在没法将对方逼到情愿破功,玉石俱焚的程度。 以老贼尼年轻时刚烈,妖魔邪道灭之绝之的性情,这些年如此隐忍,一旦爆发,会是何等可怕,饶是阎罗殿主稍稍深想,都有些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因此他总是难以下定决心,去解决铁肩神尼这个真正的心腹大患。 没想到,却因此纵容出沈墨这头幼虎来。 真是一念之仁,方有后面步步之错。他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对亲生女儿的杀机来。 原本他已经绝情到可以放下亲生女儿的地步,可是到底放不下。 杀山中贼容易,杀心中贼难。 穆师瑶算是女儿的情敌,就在杀女儿之前,先帮她杀一个情敌吧。阎罗殿主杀机炽烈地看着穆师瑶。 穆师瑶暗自一叹,她没想到使出那样一剑之后,阎罗殿主依旧能接下,并以秘法反击,导致她真正遭受短时间难以压制的重伤。 使得她暂时无法催动逃生秘法。 她失策了。 穆师瑶唯有接受命运无情残酷的一面,且没有任何怨言。 无论如何,她都做出了问心无愧的选择。 即使如此,闭目待死,也不是她的风格。接受命运无情残酷的一面,不意味着彻底放弃,而是没有懊悔和抱怨,勇敢面对。 “阎罗舍身法?听起来像是脱胎于出家人修持的舍身大法,可是殿主气量不行,这等损伤部分精血的大法,何以称得上舍身二字。小女子不才,愿意向殿主展示一下真正的舍身大法。” 但见得穆师瑶浑身真炁如氤氲翻滚出体外,气血若大海沸腾,不仁剑握在手里,居然萦绕出鬼哭神嚎的异象。 此刻,穆师瑶周身竟营造出独属于自身的力场,将阎罗殿主制造的力场排斥在外。 她在燃烧残存不多的生命! “请殿主指教。” 第71章 不在此间 在施展出舍身大法的刹那,穆师瑶再不寄托任何人,忘却成败得失,连下山的目标都已经希望。 修行的前路还有多远,全然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甚至她都忘却了眼前的敌手。 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用舍身大法燃烧仅存不多的生机,尽情绽放自己,如此而已。 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从她的心灵深处泛起,遍及四肢百骸。施展舍身大法带来的灼热和痛苦,完全消失不见,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和恬然自足。 在阎罗殿主的力场里,她有了独属于自身的力场领域,来自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血液暴动声乃至于地上每一粒尘沙的滚动,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对她造不成任何搅扰,如同背景。 这是精神无限延伸的境界。 要知道任何人,一旦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上,就会忽略其他事物,可是穆师瑶在此刻获得一个超然视角,关注到此刻周遭正在发生的一切,这是一种超乎自然的感觉和触觉。 于此刻,她更能清晰体会到阎罗殿主身上那庞大无匹的罡气和精神力量,如果说沈墨是一口深潭,高深莫测,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断和应变;那么阎罗殿主便是充塞天地的龙卷风暴,无坚不摧,即使一时间静止不动,也向外界宣示出无可比拟的恐怖破坏力。 他的强大,无须任何掩饰。 阎罗殿主迈出沉郁如闷雷的步伐,开始缓慢坚定地接近穆师瑶。 穆师瑶握紧不仁剑,剑锋指向阎罗殿主。 直到两丈外,阎罗殿主缓慢沉郁的步伐止住,再往前一步,他就要承接穆师瑶燃烧生命的一剑。 那是无比璀璨的一剑,充斥不可预测的威能。 阎罗殿主一步顿住,恰好避开剑势的爆发,掌握了进攻的主动权。 他负手而立,犹如一座插天入云的孤峰,眼中锋芒如实质般射出,直接要引爆穆师瑶的剑势。 穆师瑶按捺住了剑势的爆发,目光同样有如实质般和阎罗殿主的目光交锋,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无比昏暗,即使外界的风雨,也在他们精神交锋的牵引下,变得愈发剧烈起来。 天空中闷雷响个不停。 阎罗殿主终于真正展现出当世老牌强者的底蕴,目光如一记记重锤敲打穆师瑶的心灵。 一股惊悸和绝望的感觉,遍及穆师瑶全身。 她只要流露出一丝软弱,惊天绝世的一击就会击破她的剑势,降临在她身上,将她粉身碎骨,血肉化为泥土。 外界黑云如墨,大殿逐渐被黑暗密布,哪怕赵普法和曹天罡都受到影响,放缓神通的攻伐,不自觉将注意力放了一分在阎罗殿主身上。 实则白莲大法变化多端,简直如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让曹天罡始终没法将赵普法逼到绝路上去。 这也是因为赵普法可以毫无顾忌施展种种神通秘法,才能如此千变万化。 一旦赵普法体内的生机续不上,就是他败亡的时刻,好在来自杀生道果的生机足以让他支撑不少时间。 曹天罡亦没有像阎罗殿主那样被激怒,反正阎罗殿主一旦收拾掉穆师瑶,再和他一起对付赵普法,自是手到擒来,无须付出任何代价。而且他本身防御大于进攻。 是以两人斗得轰轰烈烈,决定战局胜负的关键却不在他们身上,在阎罗殿主那里。 轰,五脏观无端响起一下闷雷,遍及大殿每一个角落。 穆师瑶通过闷雷,无端地看见了一幅图像,那是沈墨的身影,盘坐在一朵黑莲之上,身体似乎和天地架起一座桥梁,与天地万物有种密不可分的联系,或者说浑融一体,无分彼此。 至少在五脏观是这样。 霎时间,她似乎和沈墨达到一种神交的状态,感受到了沈墨此刻向她展露的境界,也因她完全不设防,才能做到心灵的亲密无间。 究竟为何她能在心灵中毫不设防,那也是因为她已经抛却胜败和生死,做到万事万物不萦于怀。 来自沈墨的魔种,浇灌了她的道心。 这是一场唯有两人才能心领神会的离奇遭遇。 如非穆师瑶放下一切,尽情绽放至极,便不能以心灵包容一切,见到沈墨的精神意象。 霎时间,她整个人的精神与五脏观建立起一种神秘的联系,霎时间心灵窥视到一丝天人合一的缝隙。 阎罗殿主心中讶异,他没想到穆师瑶在他精神重压之下,犹自心如茫茫太空般,无可着力,让他寻不到丝毫破绽。 而且此刻穆师瑶不但绽放了自己,还与一股庞大的力量结合,那自然是眼下的五脏观。 阎罗殿主没有生出丝毫畏惧,反而平静中夹杂一丝欣然,杀死这样的对手,自然有助于他修行上的突破。 到他这地步,才知道对手难得,绝非虚言。 在穆师瑶与五脏观相结合时,阎罗殿主一下子消失,仿佛再不存于天地之间。 饶是穆师瑶能轻易体会、扑捉到五脏观内每一滴水、每一粒尘沙,可她的心灵依旧寻不到阎罗殿主的踪影。 好似对方已经形神俱灭,彻底消弭在天地之间。 可穆师瑶深知,这不是事实。 阎罗殿主的精神和心灵全部收敛,到了扭曲视线,且能完全避开穆师瑶此刻精神感触的地步。 对方名震天下数十载,绝非虚传。 两人在岁月和修行积累的差距,并非一时半会间能够抹去。 大殿内卷起气流,越来越剧烈,尘土飞扬。 胖道人几乎迷了眼睛,根本看不到穆师瑶和阎罗殿主交手的情景。杀生道果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小脑袋仍在思考是偷袭还是离开? 曹天罡和赵普法交手的动静亦越来越小。 大殿完全快沦为阎罗殿主和穆师瑶两人之间的战场。 大殿外,来自天边电光好似受到大殿内的闷雷感染,闪烁得愈发强烈。 殿内忽明忽暗,场景可怕、诡异。 同时,随着风沙蔓延全部大殿,殿内好似只剩下了穆师瑶一人而已。孑然独立,等待着阎罗殿主出现,宣告最后的审判。 穆师瑶将五脏观内的大殿变为自己的主场,可此刻她却失去了进攻的主动权。 不得不说阎罗殿主的应变,绝非寻常。 竟能在如此异变的情况下,重新把握住这场战斗的主动。 穆师瑶失去对阎罗殿主方位的感应,却没有因此感到沮丧或者彷徨,她心灵至静至极,不起任何波澜。 剑势蓄满,静静等待阎罗殿主的出击。 好似等到天荒地老,她也不着急。 终于,穆师瑶四周的虚空生出异样的声响,初始时远在天边,可是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响,好似九天的狂飙,终于冲入大地,变得震耳欲聋,甚至掩盖住殿内殿外的雷声。 一时间,大殿内只有气流激荡的巨响,再无其余。 阎罗殿主终于要出手了。 一股股强绝的气流,好似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自四面八方将穆师瑶团团围住,没有丝毫缝隙。 阎罗殿主身在何处,已经完全不重要。 他已然出手。 一出手就给人以无可想象的绝望。 气流里更蕴藏无坚不摧的强大罡气,终于从四面八方朝着穆师瑶冲击过来。 哪怕判官之流,面对四面八方的气流冲撞,一时间也难以应对,总不能同时向四面八方出击。 但穆师瑶在阎罗殿主出手的刹那,自然而然知道了对方绝强一击不在任何一道气流中。 在气流即将淹没穆师瑶的刹那,阎罗殿主一拳自虚空中轰出,扑面而至。 这些强大的气流还不足以毁灭穆师瑶,气流只是掩人耳目,阎罗殿主霸绝天下的一拳,才是真正的杀招。 穆师瑶已经洞穿这一拳,但没法不忽略气流的威力,可是她硬生生忍住气流对身体的侵袭,一剑划出玄妙至极的轨迹,诠释天地玄理一般,从一个玄妙至极的角度刺向扑面而至的一拳。 这一剑的神韵,颇有来自世外、天外的仙气,好似随手一击,却已然妙到毫巅,绝非任何人世间的言语能够形容。 彼岸剑诀——不在此间! 穆师瑶终于施展出不在此间这一招最为精微奥妙的彼岸剑法,往后的剑招,需要她自己来创造。 她终于完完全全踏入剑心通明的境界,不会再有境界倒退的事情发生,在这個境界里出出入入。 阎罗殿主这一招杀拳,本自无物不破,可是面对穆师瑶不在此间的一剑,居然找不到对方这一剑的任何破绽。 因为这一剑来自世外,不在此间,全无根底可寻。 好一个阎罗殿主,既然不能从法理上找出穆师瑶剑法的破绽,那就干脆不找,直接一拳轰在穆师瑶的剑尖上。 拳剑相交! 狂猛无俦的巨力如洪水爆发,穆师瑶再次被撞飞。 她的身子撞到神龛,庞然大力自身上卸载在神龛上,将其撞碎。 而手中的不仁剑竟然出现清晰的裂纹,足见阎罗殿主这一拳的力量是毫无保留,亦显示出法相级数的炼神爆发全力时,有多么可怕。 境界和力量的差距,根本不是短时间依仗一颗雄心就可以弥补的。 虽然五脏观有诡异的力量守护,让大殿承受了不少力量冲击,依旧没有损毁,可这一次,大殿的天顶终于给刚才两者交锋的余波捅破,暴雨如注灌入大殿中。 天空的电光依旧闪烁不停。 这一场雷暴,竟不知要持续多久。 在电光闪烁间,忽明忽暗的大殿里,阎罗殿主的脸色从白、红、青三种颜色不断交替。 这一次,他付出了三年寿元的代价。 天顶破开窟窿的暴雨倾洒在他身上,让他高大的身影,如若山岳般承受天地间的狂风暴雨,且不为所动。整个人形象狰狞凶恶,仿佛真正自十八重地狱走出的阎罗,要对冒犯他的人,做出死亡审判。 他亦不会错失良机,再度酝酿出一击,要将穆师瑶彻底毁灭。 赵普法和曹天罡已经罢手。 有曹天罡的牵扯,赵普法想要救援都不能,只好以目光为这位天地间的奇女子送行。 就在阎罗殿主酝酿出死亡一击的刹那。 胖道人已经不忍看结局,杀生道果已经打定主意溜走,鸠摩尊者想要救援也无力。 穆师瑶虽然全身再不能动弹一丝一毫,但心境进入前所未有的宁定,无论如何,她已经竭尽所能地面对一切劫难。 生命的成败得失,不当以最终的结果来定论。 过程的精彩,同样不逊于结果。 只是她还想看看,后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这是心愿,不是遗憾! 另一边,阎罗殿主酝酿出的死亡一击即将挥出。 大殿外,电光暴闪,一声惊雷却来自大殿之中。同时,来自天空的雷暴,再次推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高潮,今天这场雷雨,百年罕见。 或许也非任何偶然。 恐怖到任何言语都没法形容的雷暴,于刹那间充塞天地。 是否是苍天在悲戚穆师瑶的惨淡结局, 又或只是另有转机? 第72章 血火考验(求订阅) 来自中庭的黑水,在这种绝望的气氛下,伴随雷暴在瞬息间漫入大殿每一个角落。 同时,殿外出现让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五脏观的大门无声破碎,“日已落,月未升”的浑朦奇景出现,黑中泛红,景色流动进入大殿,泛着神秘、混沌,教人看不清其中究竟。 一股神圣磅礴的气息从浑朦奇景中飘荡而出,仿佛来自九天之外,高渺浩瀚。 胖道人身心颤栗,几乎有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这仿佛神明降临之威,涤荡大殿,让每一个人心头如压上一座大山。 浑朦奇景来到鸠摩尊者体内,他身躯膨胀,好似顶天立地一般,完全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散发出神圣磅礴的气息,层层重叠,好似九天垂落,不可阻挡。 武湟降临! 砰! 阎罗殿主对着穆师瑶酝酿出的死亡一击被神圣磅礴的气息震荡,差点反噬自身,还好他到底修为盖世,硬生生将凝聚的罡气散去,方才避免露丑。 如此,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对降临在鸠摩尊者身上的“武湟”严阵以待。 对方既然只是降临,那顶多只能发挥出法相级别的力量,阎罗殿主虽然大为忌惮,还不至于感到不可力敌。 “鸠摩尊者”身周浮现黑中泛红的气息,面容模糊,充斥着神秘、混沌,教人看不清究竟。 此刻他即是武湟的化身。 原来武湟已经觉察到道观的异常,值此天地大变之际,更显出事情的非同一般,且婺女在他感应中,已然离奇死去,他凭借和鸠摩尊者的心灵联系,分出部分力量降临在鸠摩尊者身上,打算先看看这座神秘诡异的道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冷漠的双眼扫过大殿每一个角落,将大殿的情景了然于心, “人间何时多了这几個还能入眼的高手?”武湟心里生出一股意外的情绪,无论是阎罗殿主,还是曹天罡,皆能入他法眼,不见得比戒晦差多少,赵普法也算可堪入眼,至于穆师瑶,虽然气息奄奄,可身上有一股他都不能忽视的道意支撑近乎支离破碎的身体,以及杀生道果的本质气息,甚至让他内心生出一丝悸动来。 这里每一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难怪婺女死得离奇,连七宿星经都未曾来得及施展出。 武湟从婺女的死状来开,应该是杀生道果下的杀手。 面对五脏观如此多非同一般的高手,武湟几乎以为是大周皇室又针对他布下的杀局。 但他仅是化身降临,从容不迫,进退自如。 自然会让这些人无功而返。 鸠摩尊者已经被重创,在武湟降临后,精神彻底沉寂,武湟自如难以从鸠摩尊者心中获取真相。 他只能凭借鸠摩尊者残存身体的情绪,感知到鸠摩尊者拼死都想救下穆师瑶的决心。 武湟一向对下属都没话说。 更心知鸠摩尊者想要救下穆师瑶自然有原因,所以穆师瑶暂时可以从“敌人”的阵营里划去。 而且一个重伤垂死的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只是他气机感应,隐隐约约还嗅到一丝玄龟精气的气息,十分薄淡,找不出具体位置。 “看来那小子也在附近。” 而且道观十分神秘诡异,充斥着让他都有点不舒服的感觉。蔓延进入大殿的黑水,更蕴藏着莫名的邪异力量。 武湟心里微微凝重,目光最终落在阎罗殿主身上,淡淡开口:“是你打伤了我的属下?” 阎罗殿主自然认出武湟的气息,他心里意外,什么时候鸠摩尊者成了你武湟的下属? 难不成传言真的不假,沈墨其实和武湟关系莫逆,两人真的穿一条裤子?阎罗殿主大为戒惧。 细细想来,确实如此。首先是神都皇城大战,武湟明明追着沈墨离开神都,结果沈墨毫发无损。以武湟之能,沈墨焉能逃脱魔爪? 然后就是鸠摩尊者居然修持了玄武七宿星经,那自是魔界武湟的不传之秘,鸠摩尊者得武湟真传,着实和武湟关系不一般。 看来武湟所言,确然是事实。 鸠摩尊者也是武湟的下属。 阎罗殿主因为来得太晚,根本没搞清楚这个幻境的时代是一千五百年前,这里的武湟和外界的武湟,不可混为一谈。 可是信息的偏差,让他根本觉察不到自己判断失误。 而且种种信息联系起来,简直天衣无缝。 让他认定武湟和沈墨穿一条裤子,起码关系匪浅。 不仅他是如此,连曹天罡也如此以为。 只有赵普法和穆师瑶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现在降临的“武湟”当真是和外界同一个? 而且曹天罡和阎罗殿主还有一个笃定武湟和沈墨是同阵营的缘由,那就是沈墨明明有五个名额,进入小雷音寺时,身边只有赵无极、穆师瑶、鸠摩尊者三人,以沈墨一向的缜密,剩下一个名额难道会不利用。 他们没发现第五个人,并不代表就没有第五个人。 如果是武湟那就想得通了。 以武湟魔界圣者之能,在进入小雷音寺时,瞒过他们的感应,不足为奇。 适才阎罗殿主不也一样消失在穆师瑶的感应中? 阎罗殿主知道双方绝无和解的可能,因此懒得套近乎,何况武湟绝非真身降临,并非不能一战。 此刻要是三心二意,等沈墨再出现,局势就彻底逆转。 如今沈墨还没有出现,想来是被什么绊住,不趁现在夺走杀生道果,等到后面沈墨出现与武湟联手,他和曹天罡什么都捞不着。 曹天罡和阎罗殿主均自是当世枭雄,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对杀生道果出手。 武湟见阎罗殿主根本不回自己的话,反而径自朝杀生道果出手,他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道,这厮不怀好意,哪能让他轻易得逞。 “本座面前,也敢放肆?”武湟淡漠之声飘荡在大殿中。 他才不会让杀生道果落在阎罗殿主和曹天罡手里,鬼知道他们拿了杀生道果,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毕竟武湟眼力何等毒辣,一眼瞧出杀生道果和这神秘诡异的道观有莫大干系。 他一爪探出,直取阎罗殿主要害。 阎罗殿主当机立断,“我来拦住他,你取走杀生道果,咱们一起杀出去。” 曹天罡心知此刻得立下决断,知道阎罗殿主的话是他们最佳的行动方案。 可是赵普法哪里会让他取走杀生道果。 杀生道果若是落在阎罗殿主、曹天罡手中,他一身白莲大法的底子都得被两个老东西摸清楚,往后遇到这两个家伙,怕是十死无生。 瞬间,某种可怕的鬼神力量从赵普法身上爆发,他身上出现一道莫名的伤口,恐怖的白莲圣火自伤口喷出,还带着新鲜的血腥味,直接袭击试图夺走杀生道果的曹天罡。 杀生道果见得赵普法为自己拼命,赶紧又是一指,一道生机注入赵普法体内,帮他消弭施展禁法的代价。 凶萌的小脸蛋,满是给赵普法鼓劲的神情! 赵普法精神一振! 曹天罡无奈之下,只好回身抵挡,毕竟白莲圣火诡异可怕,还带有某种诅咒。 他虽然不惧神兵利器,对于某些传承久远、威力奇大的诡异咒法,还是颇有忌惮,不愿意轻易尝试威力。 … … 阎罗殿主全身真炁弥漫。 武湟魔爪来到他头顶一尺处,尖锐的罡气要刺破他的脑袋。但是武湟凌空一爪,俨然将自己空门暴露出来。 这对于寻常修炼者而言,无疑是大露破绽,可阎罗殿主深知,这是对方拥有绝对自信,在阎罗殿主反击之前,已经能贯穿阎罗殿主的首脑。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是鸠摩尊者的身体。 武湟自然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有什么损坏,也不打紧,魔界有的是断肢重生的魔功、邪法。 阎罗殿主无暇细想,催动阎罗舍身法,刹那间脸色白红青三次交替转变,一股强大的气旋旋转而起,直接向凌空而下的武湟击去。 这是阎罗殿主毕生功力的凝聚,且耗费精血不少。 阎魔灭神斩。 幽邃深黑的气旋,好似蕴藏有使人形神俱灭的威能。 武湟的魔爪生出黑中泛红的幽光,与阎魔灭神斩相撞,好似虚空裂开,气流激荡,虚空中泛起吱吱乱响。 刺眼夺目的光芒自两人交手碰撞的地方往四周散开。 轰隆隆! 阎罗殿主被武湟一爪击飞十数步,又在地上滚了丈许,方才稳住身形。大殿中裂开了一道七八丈长、深难一眼见底的裂缝,泛起诡异莫名的气息,令人怵目惊心,毛骨悚然! 两人交手的威力确实惊天动地。 阎罗殿主一生中经历过不少险恶大战,向来战无不胜,尚是首次被人击倒地上。哪怕对方是魔界武湟,也让他大感屈辱。 武湟也没有趁此追击,因为他现今只降临了部分力量,攻破阎魔灭神斩,也受到反震之力。 他安稳地着落在地上,负手而立。高大伟岸的身形,依旧不可一世。 “人间的小辈,你尽力了吗?” 阎罗殿主缓缓起身,身上燃烧起幽邃深黑的魔火, “武湟,你这具化身,我杀定了!” “阎魔噬身法?” 阎魔噬身法是比阎魔舍身法还要阴损的秘法,损失的寿元以十年起步,所能获取的力量,亦呈几何级上涨。 但是武湟看出了阎罗殿主的真实用意,这家伙想用他作为踏脚石,闯破天关,进窥天人之境! 法相到天人,看似只有一个境界的差别,实则有千山万水之遥。要想突破,只有经历绝境,在绝望中破开两大境界的天堑,搭建一条天梯,才有希望爬上去。 阎罗殿主本来想等沈墨成长起来,通过与沈墨决战来找寻突破的希望,毕竟他了解阿鼻地狱道,且沈墨年轻,经验不如他。 这是一个很理想的对手。 但现在他决定改变主意了,如果今天被武湟化身灰溜溜赶走,他势必心气大跌,即使再找沈墨决战,胜算也不大了。还不如就此和武湟化身决死一战,若是斩灭武湟化身,对他的信心有非同小可的增长,甚至能借此真正触摸到天人的门槛。 为此,他不惜施展代价极大的阎魔噬身法。 无论如何,今日两战之后,他生命的步伐,将踏上一个全新的阶段。 修行的天关,始终要经历血火的考验才能迈过。 他对此早已明了! 穆师瑶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跟她全无干系,阎罗殿主和武湟一战的成败,对她有何得失,已经不在她参考范围内。 她与沈墨仍旧处于一种心心相印的关系里,此刻她即是沈墨的眼睛,注视大殿中发生的事情,又以一种超然的视角,来体察殿中大战里产生的修行经验。 即是武湟等人察觉出异样,也只以为是来自穆师瑶的关注,而不会联想到沈墨。 这种超然新奇的感受,让穆师瑶几乎遗忘她命不久矣。 何况她本就是世情于她没半分牵挂的性格,只需做到问心无愧,生命的成败得失,实是不值一提。 只是她还是想再看看悬空寺外漫山遍野的空桑花。 “沈墨,你说我还能见着吗?”她心内自语。 “会的。” 第73章 沈墨登场(求订阅) 阎罗殿主身子缓缓升起,背后升起一尊阎罗天子法相,仿佛真实的阎罗帝君降临,神灵当空,恐怖的气息好似涟漪荡开,很快周围一切似乎变得静止。 再也听不见雷霆的轰鸣、风雨的咆哮。 武湟神目淡然,从容不迫地挥出一拳,漆黑潮湿的阴影轰然而出,好似将外界的恐怖风雨都雷暴都吸引在一拳之中。 江潮拍岸的声音大作,淹没一切。 阎罗殿主面对武湟绝强一击,没有任何保留,背后的阎罗天子法相飞出,阎魔噬身法的加持下,阎罗天子法相飞出,刹那间化为一个漆黑混洞,不断旋转,罩向武湟绝强的一拳。 漆黑潮湿的恐怖阴影,好似江河奔腾,冲撞一切,可是遇上阎罗天子法相所化的漆黑混洞,并没有做到无往不利。 两者出现短暂的僵持。 随即毁天灭地的风暴爆发。 轰隆! 轰隆隆! 恐怖的爆炸声响起,极致的爆炸,让大殿的天顶再也不复存在,漆黑云层下,狂风暴雨有如天瀑垂落。 大殿一时间在气浪席卷风雨的情况下,好似陷入惊涛骇浪中。 阎罗殿主如海浪中一块巨大的礁石,丝毫不为惊涛骇浪所动。 武湟凭空虚立在风雨浪潮的潮头,“如果你只是这点斤两,那你今天必死无疑。” 他一向不说大话。 “如果加上我呢?”曹天罡浑身燃起金芒,刚才阎罗殿主和武湟的惊天交击产生的恐怖余波让赵普法露出不应有的破绽,曹天罡凭借强大的防御力不受余波影响,反而趁机冲破赵普法的死命拦阻,终于将杀生道果抓在手中。 杀生道果凶萌的脸蛋染上一丝惊惧,这家伙的生机它根本吸不动! 曹天罡一手捏着杀生道果,眼中精芒爆闪,居然很讲义气的没有逃走,而是选择和阎罗殿主一起面对武湟。 他想的很清楚,一旦武湟解决掉阎罗殿主,那么下一个就是他,且还有不知何处的沈墨虎视眈眈。 还不如趁此机会,干掉武湟化身,如此武湟本尊也会受到影响,届时他和阎罗殿主联手离去,再无人可以阻挡。 而且和武湟化身这种强者交手的经验实在难得,今次和阎罗殿主联手,生命安全亦大有保障,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难再拥有。 武湟神色不动,淡淡开口:“不过多一个送死的人而已。”他连戒晦都杀了,何况只是曹天罡? 虽则他还是化身,可本尊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降临。 就当在找到取走他玄龟精气的那小子前,拿这些家伙松松筋骨。 阎罗殿主在他开口的瞬间,再次出手,仍是如法炮制的一招阎罗天子法相飞出,化身漆黑混洞。 可是这一次,曹天罡身体里飞出罡气如龙,投进漆黑混洞中。 “六道天罡!” 漆黑混洞的神通名为——六道。 加上曹天罡的天罡真炁! 两者结合,居然生出阴阳浑融的变化。原来六道乃幽冥神通,至阴至煞,而天罡真炁乃是至阳至罡,两者结合,正是一阴一阳,乃是一招威力莫测的大神通。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使出这一招六道天罡,威力根本不是刚才单独的一招六道所能比拟。 大殿变得幽幽暗暗无光,好似幽冥地府降临,回到生死原点。 武湟恐怖的阴影巨潮涌出,依旧没有拦下六道天罡的降临,阴影不断被六道天罡如大磨盘般磨灭。 武湟双手推出,朝着六道天罡不断打出潮湿阴影,天地间的风雨雷电,往他身前汇聚,抵消六道天罡的威力。 可是最终六道天罡还是磨灭了他布下的层层阴影,终于击中他。 武湟如同戴上了重重枷锁。 六道天罡不断磨灭下,鸠摩尊者体内的神光愈发黯淡,他降临在鸠摩尊者身上的神圣磅礴气息逐渐减弱。 可是六道天罡的威力终于消弭,武湟的神光终于得以保留,并以极快的速度重新磅礴起来。 这时候阎罗殿主和曹天罡都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他们再出手一道大神通须得缓一口气。 这一口气的时间,足以让武湟的力量借助鸠摩尊者体内的神圣气息再次降临。 就在此刻,一道绚烂到极点的刀光亮起,居然引动了天上雷光以及瓢泼风雨,所有的天象都汇聚到这一道刀光之中。 刀光如一轮明月,瞬间斩到武湟身前。 “三刀御天流——天象?”赵普法不由脱口而出。 难道是沈墨? 可他完全想不到沈墨此刻对武湟出手的理由。 明月刀光的背后是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黑衣蒙面,看不出面目。赵普法记得这个人,就是跟着阎罗殿主和曹天罡一起进来的,浑身死寂。 他还以为对方修炼了什么邪功。 没想到这人居然会三刀御天流的天象? 赵普法一时间难以想明白,难道此人也是扶桑霜月宗的武道大家?可是小小扶桑能出一个霜月武藏,已经足够幸运,哪里还能出现第二個不下于霜月武藏的武道家? 武湟的神圣光辉被刀光斩灭,正在降临过来的力量嘎然截止。 鸠摩罗什身上褪去来自武湟的神光,气息近乎死寂。 黑色的身影落在地面上,木然不动。 阎罗殿主轻轻叹口气,“没想到他的力量可以源源不断降临,否则我也不会让他出手。” 他遗憾的是虽然斩灭武湟的化身,可是没有获得多少生死绝境的感悟。 好在拿下杀生道果,已经是很大的收获。 阎罗殿主不管气息近乎死寂的鸠摩尊者,对着赵普法、穆师瑶道:“现在,就送两位一起上路。” 他一挥手,黑衣蒙面的身影手持弯刀上前。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同时爆发绝强的气机死死压制住赵普法,让他难以做出任何反抗。 赵普法暗叹一口气,没想到还是折在此处。 他视人生如一场游戏,所以即使不幸身死,也是早有预料。 他露出标志性的微笑,同时看了看穆师瑶。 没想到穆师瑶同样微笑,却不是面对死亡的坦然,而是让他想起了沈墨。 “沈墨?” 不知何时,大殿里积满黑水,令众人再无下脚之地。 一根根漆黑深长的触须出现,怪异恐怖。 可怕的是,明明风雨如注而下,但落入黑水时,居然一点涟漪都没有荡起,而是诡异地融入其中。 穆师瑶本来肉身支离破碎,此刻却感受到一股阴冷的生机涌入体内,让她续上即将断掉的一口气。 阎罗殿主生出一丝惊诧,他目光着落在黑水上,看到水中居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一朵他梦寐以求的黑莲。 身影盘坐在黑莲上,倒映黑水中。而那些漆黑深长的怪异触须,正是从黑莲身上延伸而出。 熟悉的身影,黑衣长发,正是沈墨。 一朵黑莲缓缓从黑水中浮现出来,非虚非实。大殿破碎的天顶,如同血肉般蠕动长出,渐渐弥合。 待到完全弥合时,再无风雨落下。 至于大殿中,仍是积满黑水。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踩在黑水之上,没有下沉。黑衣蒙面的身影亦复如是。 沈墨盘坐在黑莲上,微笑地看向曹天罡,“劳烦曹公公把手上的杀生道果放开。” 曹天罡怎么会让煮熟的鸭子飞走,“沈墨,别以为你装神弄鬼,我们三个就会怕你。” 沈墨:“我武湟大哥的本尊就在附近,你们斩灭了他的化身,已经让他怒不可遏,你说我要是多留你们一时半刻,待会你们出去时,会不会碰上他的本尊?” 曹天罡:“我们三人联手,天下大可去得,武湟是化身也好,还是本尊也罢,都吓不到我们。” 沈墨不置可否地道:“看来曹公公是吃硬不吃软。” 阎罗殿主:“曹兄,你上了他的恶当,这小子在拖延时间而已,咱们走。” 他对沈墨的出现深感不安,觉得自沈墨出现后,整座道观都好似活了过来,仿佛走进了一个不知名怪物的身体里。 没有迟疑,阎罗殿主一招手,黑衣蒙面的身影拔出弯刀,朝着沈墨劈来。 三刀御天流的天象,一气呵成。 沈墨同样一抹刀光回应。 双刀交接,沈墨的刀气破开对方的刀芒,斩落对方的黑色面巾,露出真容。 赫然就是死去的霜月武藏,神情木然,毫无生意。 原来他已经成了阎罗殿主的炼尸。 沈墨想到万劫谷遭遇的炼尸。 显然霜月武藏也是被阎罗殿主以类似的手法炮制成炼尸的。这是幽冥教的秘法。 看来他以后杀炼神,也不能太讲究,该挫骨扬灰还是得挫骨扬灰! 这事给沈墨提了一个醒,他手下毫不留情,一刀劈中霜月武藏,可是只是劈出浅浅的伤口,且没有任何鲜血。 同时皮肤泛出诡异的古铜色。 霜月武藏出手的同时,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同时出手。 他口口声声说要走,其实是声东击西,仍是要给沈墨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能方便离去。 六道天罡再次浮现。 漆黑混洞裹挟天罡真炁,阴阳浑融的大磨盘罩住了沈墨。 眨眼间,沈墨和黑莲就被六道天罡吞噬,半点痕迹不存。 “这么容易就成功了?”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心里都生出一丝难以置信。 不对劲! 他们同时往身后瞧去。 漆黑平静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波纹。 一朵黑莲承载沈墨的身影冉冉升起,和他刚才登场时一样。 沈墨以黑水为媒介,竟能无所不在,无所不至! 第74章 力退强敌 六道天罡的威力极大,连武湟化身都能压制,使其出现破绽。可是威力再大的神通,也得能打中人才行。 沈墨身体能融入黑水中,若黑水不尽,则沈墨无所不在、无所不至。 要胜过沈墨,先得除去黑水。 可是当他们注意力全部放在黑水上时,沈墨也会随时出现偷袭。 在没有找到克制黑水的办法之前,阎罗殿主心知是没法奈何沈墨的。 何况五脏观像活物一样呼吸,令阎罗殿主感到深深不安,这个地方太过诡异,而且不知道武湟本尊什么时候会来。 因为黑水、五脏观、沈墨的出现,这让阎罗殿主和曹天罡陷入深深的难题当中。 其实要不是他们多事,帮助沈墨挡住武湟化身,沈墨刚才很可能被武湟找出位置,不得不中断对树根飞灰的炼化,未竟全功。 或者他们要是仔细盘查五脏观,也有机会发现沈墨的存在,打断沈墨炼化树根飞灰的进程。 可惜事实是两人无意间帮了沈墨,还阻拦了武湟。 霜月武藏的炼尸诡异地出现在阎罗殿主身后,融入阎罗殿主的身影中。挨了沈墨一刀,炼尸已经威力削减不少。 外面中庭的水涌进来,黑水仍旧在泛涨。 水脏雷藏匿黑水中,恐怖深沉的气息无所不在。 “两条路,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走’?” 沈墨的言下之意很是简单明了,自己走是活路,让他送走就是死路。 阎罗殿主声音低沉,“你要是能杀死我们,绝不会有这么多废话,看来你也不想和我们硬碰硬。” 他目光直指人心。 沈墨不置可否一笑:“你可以这么以为。” 他语气淡然,阎罗殿主根本看不出沈墨的内心波动。 但是黑水积蓄上涨,五脏观好似活物一样开始呼吸,大殿里令人不安的气氛越来越浓重。 “我们走。”阎罗殿主对着曹天罡道。 他话音未落,曹天罡蓦地生出警兆。 可是他足下不知何时已经被黑水如泥淖一样陷住,邪天罡气爆发,震散黑水,如此一来却使他身形凝滞刹那。 柴刀劈来。 青红电芒闪烁。 曹天罡内心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他体表泛起淡金色的气罩,可是电芒触及气罩,居然将其瓦解。这种电芒的力量,令他心里有阴影浮现。 “绛宫雷!” “不可能。” 绛宫雷乃是以混元一炁和观音心火炼成的,混元一炁比天罡童子气还要高一个层次,不是天罡童子气罩能够抵挡。 气罩轻易被破去,曹天罡只能靠自己身体迎接下绛宫雷,但不止绛宫雷,还有柴刀。 曹天罡到底是当世枭雄,千钧一发之际,将杀生道果放在面前阻挡。 柴刀似早已料到,轻轻一挑。 杀生道果被柴刀挑落,得以脱出曹天罡的魔掌。 而阎罗殿主也随即出手,一指弹中柴刀的刀身,柴刀发出清脆的鸣叫,好似雷音震荡虚空。 黑水化为浪潮,试图淹没两人。 水脏雷爆发,无孔不入。 阎罗殿主连忙取出一个黑色纸钱做出的小船,露出肉疼之色。 “走。” 小船登即变大,将阎罗殿主和曹天罡承载,黑水被黑色纸船生出的一股诡异莫测力量排开。 但是他们四面八方出现剑气。 “天罪!” 天罪有破罡气的奇效。 阎罗殿主布下重重叠叠的气劲依旧被天罪刺穿。 曹天罡给破了天罡童子气罩之后,更是只能以肉身硬接,身体出现细细密密的血孔,有鲜血渗透出来。 但是黑色纸船好似幻影一样在消失。 沈墨柴刀如实劈出。 阎罗殿主点出一指,细小凝实的漆黑混洞出现。 柴刀接触混洞,绛宫雷再次爆发,混洞破碎。 可是黑色纸船几乎完全消隐。 柴刀去势将尽时,居然刀芒硬生生拔长一截,斩中了阎罗殿主伸出的那一指,小半截手指留下,淌入黑水中。 沈墨暗道可惜,差点就能把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留下。 不过武湟真身将至,若是浪费太多力量在他们身上,却不易应对后面的武湟。 黑水缓缓退去,凝聚到沈墨的身后。 如果有人观察,就会发现沈墨的影子漆黑浓稠,充斥着一股玄妙的魔意。 水脏雷和不死树根须的结合,让沈墨的水脏雷拥有了一种不灭的特性,只要一滴水脏雷尚存,就能通过吸收天地万物的生机再次扩张。 但水脏雷扩张的上限在于沈墨,如果超出沈墨的掌控,水脏雷会失控,届时会反噬他。 无论如何,“黑水”会让沈墨变得特别难被杀死。 甚至在五脏观这样的环境下,沈墨黑水的威力还能大增,因为在五脏观,沈墨便掌握了部分天人合一的玄妙。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要是没有黑纸小船以及沈墨顾忌武湟本体就在附近,会被沈墨活活耗死。 水脏雷主困杀,绛宫雷主灭杀。 两者结合,对于法相级数的炼神,都有死亡威胁。 沈墨如今的神通愈发高深莫测起来。 如此他也明白,老天师张之淼在龙虎山是何等无敌,以水脏雷镇压驱使一百零八头邪魔,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 同样,阎罗殿主要是龟缩幽冥教总坛,恐怕神通加强的效果不会下于沈墨在五脏观。 这些老牌强者,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有经营许久的老巢。 但沈墨如今也有五脏观了。 不过他得想办法将五脏观移出幻境。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杀生道果从黑水里挣扎而出,原本白里透红的皮肤变得脏兮兮的,脸蛋不再是凶萌,而是只有萌,它尽力露出人世间最可爱的面容,还眨了眨眼睛。 沈墨暂时没有理会它,而是看向赵普法,微笑:“赵兄,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赵普法苦笑:“沈兄切莫取笑我了,这次要不是你,我怕是要栽到在这里。” 沈墨微微一笑,“我知道赵兄仍有底牌未曾使出。” 赵普法摆摆手:“沈兄莫要揭我老底,我可没有你现在这样有底气,看来不死树的根系已经到你手里,这是五脏观里除却杀生道果之外,最珍贵的事物。某些意义上而言,比杀生道果还珍贵。” 沈墨好奇:“赵兄知晓不死树?” 赵普法:“沈兄救我一命,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远古至今,世间有两种不死树,一是瑶池秘境的蟠桃树,二是人参果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兄所得便是人参果树的根须。沈墨得到不死树的根须,就有了培育出不死树的可能,不死树结出的果子能够增加寿元。杀生道果吸取了部分不死树根须的玄妙,使它原本就有的增加寿元效果变得更强。但它能结出,全赖于五脏观上代主人的倾心培育。” 沈墨:“杀生道果不是由白莲大法的杀生指而来?” 赵普法:“杀生指的神通圆满,就能结出杀生道果,但这一枚杀生道果有所不同,沈兄应该可以看出,它已经‘活’了。” 沈墨身具天师度,心知天师度再如何奇妙,依旧没有真正的魂灵,不似这枚杀生道果,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生灵。 赵普法顿了顿,正色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这是一种试验,试图将不死树结出的果实和神通道果结合,走出一条不死之路。 这枚杀生道果便是五脏观上代主人的试验,而五脏观不知为何落在了魔佛的小雷音寺幻境中。” 沈墨心中一动,以神通结出道果,再让道果结合不死树的玄妙,这确实是一条思路。 道果蕴藏道果主人的大道,身死道不灭,道果本身也可以寄存道果主人的记忆,若是再通过不死树的玄妙,道果从不死树结出,是否就由虚变实,有了一具类似血肉生灵的身体? 这样的异类,天生就寿元悠长。 “赵兄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赵普法叹息一声:“五脏观上一代主人正是彭祖师,他曾经试图走出一条长生之路。因为彭祖师晚年认为,唯有长生之后,才能有无尽的时间来改造世界,从而解脱众生。” 沈墨微微点头,又道:“看来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绝不知其中玄妙,否则这两个家伙肯定会拼死带走杀生道果。” 赵普法:“沈兄为何没不遗余力地将他们留下。” 沈墨摇了摇头:“真把他们逼上绝路,咱们都未必能活下去。” 法相级数的存在,一旦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连天人都得忌惮三分。 赵普法:“沈兄说的是,不过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沈墨笑了笑:“瞒不过赵兄,事实我还有一個大敌就在附近。若是浪费精力在阎罗殿主和曹天罡身上,我怕是过不得他这一关。” 说话间,外面风停雨停,雷声消失。 此刻五脏观外的,天地间陷入极度的静谧当中,新月高悬天空,月光披洒人间,好似要照出一条解脱众生的道路。 一个玄秘不可测度的庞然巨影,缓缓临近了五脏观。 沈墨微微一顿,叹息道:“刚一说他,他就来了。” 赵普法神情异变, “武湟?” 第75章 真假武湟 以往武湟喜欢催动巨潮阴影,遮蔽日月,造成极为恐怖的压迫感,这一次他的巨潮阴影收敛许多。 阴影到来,仅仅覆盖五脏观表面。 他深刻地感受到那个取走他玄龟精气的小子就在五脏观中,此前干掉他化身的三个小辈,早已不知踪影。 武湟没有多在乎,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五脏观的那个小子身上。 多年来他纵横魔界和人间,连人皇都不放在眼中。自他脱去玄龟之身以来,化为魔中圣者,可谓高出众生,寿元悠长。 自从魔界圣帝消失后,更是纵横世间,罕逢敌手,如今的时代,除却太和道人外,余者皆不放在眼中。 可惜他仍旧清楚,自己没能抵达长生不死的境界。如无意外,再过一两百年,他就需要一段长时间的沉眠,来抵御岁月的侵蚀,等待勘破生死的机会到来。 实则在他离开这次魔界之前,其余三圣已经陆续陷入沉眠。 武湟没有打算在魔界沉眠,那里太过沉闷无趣。 他决心来人间领略其中的多姿多彩。 直到太和山下的遭遇,才让武湟清醒意识到前路有多么精彩,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去见太和道人一面。 为此,他下定决心取回令自己多有厌恶的玄龟遗蜕,让自己抵达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虽然这会让他变回讨厌的玄龟之体。 没想到玄龟遗蜕居然会对沈墨张开怀抱,任他取走玄龟精气。 因此武湟对沈墨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好似沈墨和他有一种不可言喻的神秘联系,甚至超出他目前的理解范围。 他的目标并非杀死沈墨或者取回玄龟精气那么简单,他更想知道沈墨凭什么能取走玄龟精气,又和他有什么样的神秘联系。 接触沈墨的过程,对他而言其实也是一种分外难得的经验。 经验! 对于他这种层次的人物,这种特殊的经验,远远比获得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有用。 这将有助于帮他人情人世间的本质,找寻到出路,由此勘破生死。 当你修为境界到一定地步之后,就会有这样的探索欲望。 修炼者绝情寡欲,若非功法需要,那简直是扯淡。能力愈大,生出的欲望就越强烈。 只是会对人世间许多事物看轻而已。 正如人不会对蚂蚁争抢的事物感兴趣。 所以对于武湟而言,自茫茫宇宙飞入大地的一块天外陨石,都比人间的任何珠宝有趣。 当巨潮阴影包裹五脏观时,沈墨对武湟的到来感到分外清晰。 他们现在比面对面还要亲近。 这一场臆想中的决战,远比他预料得要复杂许多。 这不是直来直去的“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落在大殿内众人眼中,沈墨好像一下子消失在殿中,实则沈墨无所不在,他已经成为五脏观,五脏观即是他。 而包裹五脏观的巨潮阴影即是武湟,武湟即是巨潮阴影。 明月的光辉一如既往的洒落,千载如此。 沈墨和武湟有了人世间最为亲密的接触,却又隔了一千五百年的岁月,无比遥远。 嗡嗡嗡! 沈墨脑海里生出不可遏制的玄音,超越生死轮回。 他忽然出现在一个大湖里,周围是丰盛的水草,食物充沛。而沈墨自己成为了一只小小的玄龟。 这只玄龟非同寻常,黑中泛红,充斥着神秘、混沌的色彩,教人看不清它龟背上的具体纹路,逐渐逐月的生长,玄龟成为一只大龟。 直到有一天,玄龟捡到一页经文。经文对它有神秘的吸引力。 可是它根本看不懂经文的内容,但玄龟已经在湖中呆了许多年头,甚至偶尔能聆听到人类说话,于是它渐渐懂得了人类的语言。 许是它运气不错,后来临水建了一间私塾,它不时悄悄过去偷听私塾先生的教学。 逐渐地,它掌握了人类的文字。 这是個漫长的过程,它亲眼见到私塾先生如何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 它开始意识到衰老的可怕。 也意识到,经文的内容,似乎可以解决这个大麻烦。 它开始练习经文的内容,但习惯性地,仍旧不时前往私塾。 这些年,它小心翼翼地清理私塾附近的蚊虫鼠蚁,防止它们破坏私塾的房屋结构。 但它没法延缓私塾先生的衰老。 渐渐地,私塾先生身上的生机越来越少。 它忍不住去见它。 或许是因为修炼经文内容的缘故,它炼化了横骨,能说出人类的语言。许是因为私塾先生是它心内下意识里最信任亲近的人,所以它告知了一切。 私塾先生很惊讶,没想到他教授了这么多学生,其中居然会有一个不是人! 他耐心地询问它有关学问的内容,它磕磕绊绊地回答。 因为它虽然会说话,在此之前多是自言自语,但到了后面,它的回答就极其流畅了。 私塾先生很高兴,“在我的学生里,你的学问是最好,可惜啊,我快要死了,不能把最精微的义理教给你知晓。” “什么义理?” “那是一种超越生死的道理,你了解它就不会害怕死亡。” 玄龟不是很懂,它将经文交给私塾先生,希望能帮到他。 私塾先生看了之后,笑着告诉它,“若是我年轻时看到这篇经文,我会很感兴趣,现在却是不需要了。” “现在我要教你最后一个道理,身死不算死,道灭才算亡。” 私塾先生将经文还给它,让它离开。 它看得出私塾先生还有话对它说,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它只是听见私塾先生低声自语,“它本是自由自在的生灵,我何必想着用人类的道德礼仪去约束它?它不欠我,我也不欠它。” 过了几日,私塾先生死了。 玄龟心内空空的。 经文的修行内容刻在它骨子里,可玄龟修炼起来,并不如从前那样快乐。 它想变成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再也不可遏制。 后来有人帮它实现了这个目标。 那就是魔界的圣帝。 圣帝是个很奇怪的存在,他对玄龟的要求便是让它成为魔界的圣者,并帮它脱去玄龟之体,成为异类。 很快在圣帝的指导下,它拥有了强大无匹的神通和力量,并能化成人形。 可他清楚,他仍旧不是人。只是成了人族畏惧的魔界四圣之——武湟。 魔界昏暗、污秽,环境压抑,武湟很不喜欢魔界。 可是圣帝却告诉他,人间比魔界更污秽。 魔界的污秽是看得清楚的,要清除掉很容易。 但人间不一样。 人间的污秽都隐藏得很深,且不易清除,他想要做的事,就是清理人间那些看不见的污秽,打造一个真正的净土。 有许多人不认可圣帝的理念。 双方冲突。 武湟没别的想法,就是跟着圣帝打架,他也因此越来越强大。 可是依旧远远不及圣帝,而且有一天圣帝消失了。武湟可不是朱煌那几个家伙,对于圣帝的志向无比依从。 朱煌等人还在为圣帝的志愿而战斗,可武湟却开始独来独往。 魔界和人间的战争,关他屁事。 随着时间过去,能做他敌手的越来越少。后来他寻到一门厉害的神通,于是过去一百年时间,他几乎都在魔界里修炼这门神通。 等他出关离开魔界之后,才发现人间的高手远不如一百年前多了,尤其是妖魔邪道,被清除许多。 原来是太和道人花了几十年时间,荡除群魔,人间清净不少。 一个太和道人,压了人间正邪两道接近百年。 武湟因此感到好奇,可是他太显眼了,因为人间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他这样的大魔头,且他修炼的神通不刻意收敛,总是容易引发天灾。 惹来了朝廷围剿。 可武湟才不怕,来一群打一群,实在太多,就直接开溜,反正不死拼。但他却在无形中让沉寂的魔道死灰复燃。 后来便是去太和山的事了! 武湟的经历嘎然截止。 就在此时,沈墨感觉到自己就是武湟,武湟就是自己。 这是他体内玄龟精气的本能感染。 在精神世界里,沈墨也看到了武湟,武湟也看到他。 此刻,外界的星空无比壮丽,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横跨天际。 来自玄龟的无名口诀自发运转。 阴影包裹的五脏观架起天地桥梁。 漫天星华自空而下,而大地的精气自下而上,交汇于五脏观以及包裹在外的巨潮阴影中,一时间,周围数里地的生命都好似和两人产生某种玄妙至极的感应,他们成为大地山河的一部分。 绵延不绝的山脉,便是大地的经脉。 原来整个大地,竟是一幅优美绝伦的经络图。 在这一刻,两人齐齐陷入天人合一的玄妙。 武湟虽然拥有超越法相的力量,可是他的境界始终不是天人。 一时间,物我两忘。 两人同时消化这难得的机遇,在此之后,沈墨进窥天人之境将会顺遂很多。 良久之后,两人同时睁开眼。 武湟:“多谢,原来天人之境,便是道家练神返虚的意思。我终于明白,那一次为何太和道人在我面前,我却茫然不知,像是个瞎子似的。 可惜知易行难,即使窥到这个境界,距离达成它,依旧有千山万水之遥。但这总比不知道前面有什么路可以走,要好上千百倍。” 他由衷地对沈墨生出感激。 只是内心疑惑更甚,因为在沈墨体内,他感受到来自于他的精神气息,这绝非玄龟精气带来的。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好似他早已见过沈墨? 沈墨同样内心充满疑惑,眼前的武湟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实? 魔佛的幻境当真能如此真实吗? 还是眼前的“武湟”,其实是武湟在一千五百年前留下的一个后手。 他突然意识到,小雷音寺的幻境绝不只是魔佛的一个考验,还有其他强大古老的存在进行了干涉。 这里很可能是一个试验场所。 魔佛的目标是想让沈墨这位魔佛法印的持有者帮他消灭魔佛恶体,那么五脏观的缔造者目标又是什么? 眼前如此真实不虚的武湟,又是从何而来? 外界的武湟,和此刻眼前的武湟,究竟谁才是真的? 沈墨不由联想到真假美猴王的故事。 那段故事里,如来说过一段话,“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竞斗而来也”。 眼前的武湟和外界的武湟,会不会也是类似的关系? 因为沈墨犹自记得,武湟很擅长精神大法,曾在龙虎山对他轻易入梦。 第76章 斩前尘 无论如何,沈墨都能体会到今次和武湟的遭遇,对他而言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天人合一的奥妙在于,肉身可以无时无刻吸收天地精华,并成为人与外天地沟通的媒介,在这个过程中,肉身不会不断增强,甚至打破本来的桎梏,成为超乎寻常的另类存在。 这是天人境强大的根源。 同时,经由肉身转化的天地精华还能增强精神力量,随着精神领域的扩张,自然而然就能接触到铁肩神尼所言的无色界,所谓无色界,便是诡异力量的源头。 通过武湟的经历,他更意识到魔界就是圣帝自无色界开辟而出的世界,更接近无色界的诡异力量源头。 诡异力量对现世的侵入,可以说是一种污染。 因为没有强大精神力量支撑,只会被诡异力量奴役。无色界更是超乎现实物质的世界。 他刚才在那种境界下,有所接触,立时感到深深的恐怖,却又禁不住产生无限的向往。 这一切的秘密,唯有等他真正进军到天人境才有机会去尝试揭晓,并凭此寻找出一条长生不死的道路。 天人境很难! 偶尔能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并不意味着就能成为天人,这比炼神要艰难许多,得力容易得道难。 想要真正进军天人境,仅是靠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是不够的,还需要开辟出自己的道路。 在这方面,人族有系统的知识传承,其实要比武湟这种异类要容易许多,强如武湟,有些人族才能明白的道理,他并不是很能理解。 这是思维方式决定的。 开辟道路,拓展生存空间,本就是人族最擅长的事。 传道,辟道,无外乎如是。 沈墨感受到了来自武湟的灼热目光,这位老大哥正在凝视他。 武湟道:“那日我重创戒晦,你神色淡然,便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你们不像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如同刚认识的陌生人一般。现在的感觉更奇怪,我们似乎早已认识。若是可以的话,你能解答我的疑惑吗?” 沈墨微微沉吟,这正显示出武湟作为魔界圣者的一面,观察入微。他纠结于要不要告诉武湟真相。 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沈墨,他只是别人里的一个人物,他又会怎么看待? 幻境终归是幻境。 可是幻境之外,难道就是真实? 因为刚刚的遭遇,沈墨几乎是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武湟的前半生。两人可以说在那种情绪未曾散去的情况下,俨然是世上最知心的好友。 没有人能比沈墨更懂得此刻的武湟。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无论是好是坏,真相比结果更重要。 沈墨于是把幻境的事删繁就简地告诉了自己,顺带宣传神话组织。 万一幻境的武湟也是真实的,神话组织岂不是比魔界更对他的胃口。 神话组织(传销和修仙结合)还是有搞头滴! 武湟听罢,没有扭曲疯狂,而是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武湟又道:“没想到世上还有另一个我,且是一千五百年后的我,照你的说法,我本来是要被大周皇室降服,成为护国大神的。而且那时候我肯定拿回了玄龟遗蜕。” “然而在这里却并非如此,一切是缘由于你吗?” “你说这里是幻境,我倒是深信不疑,因为我长久以来就有一种感觉,周遭弥漫重重的困锁,使我不能真正的任意逍遥。如今从你这里我总算得到答案,错的不是我,而是这個世界。它本来就是一场虚幻。” “至少……不很真实。” “我大概理解我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斩去前尘,才诞生了我。又用某种办法,将前尘困在幻境中。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至于你毁坏天帝碑,看来也无意中契合他的心意,那时起,他与过去做到了真正的一刀两断。” “自己分析自己?”沈墨不得不承认,虽然听起来很有些神经质,可是武湟的分析很是靠谱。 武湟仰天叹一口气,“在一千五百年之后,他必定已经踏入天人境,即使如你所言,他被封印过,一开始出来时,力量或许还不如此时的我,但力量对他而言,也只是唾手可得之物。” “现在的他,肯定已经拿回超越我此时的力量。他向你索要那条小蛇,并非是一时兴起。” 沈墨心中一动:“究竟是何缘故?” 武湟直接“出卖”自己,“譬如五脏观内的那颗杀生道果,已经成为实实在在的生灵,那条小蛇也不例外。而且我没料错的话,小蛇应该是龙虎山的一个试验品,他也应该参与过。” “创造一个新的生灵,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经验,对于勘破生死的奥妙,大有助益。但杀生道果和你所言的小蛇,都还不算完整的生灵,它们各有各的缺陷,当你弥补它们的缺陷时,自然能收获非比寻常的经验。这对勘破生死的奥妙,自然大有助益。”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非得是天人境的存在才有资格去尝试。” “他比我走得更远。” “而我不过是他为了避免失败的备份。” 武湟认清自己存在的意义之后,并没有任何颓丧。 沈墨不由为他这种旁观者的心态而激赏,一个人能对自我做出如此深刻而理智的审视,有什么成就都不让人意外。 顿了一顿,武湟又道:“我虽受圣帝魔功指引前路,但魔功的终点,仍是教人如何得道超脱。道魔佛,三家各自道路不同,可是目标仍是一致,那就是要踏上最高的山峰,也就是道的终点。此所谓得道,亦是殊途同归。” “佛本是道,魔也是道。” 武湟双目闪烁着智慧的深沉光芒,似蕴藏宇宙的玄机。 沈墨问:“武湟道友是否还打算去见太和道人?若是见到他,伱会动手吗?” 武湟一脸肃然:“我想见太和道人不过是想要问道,如果不能以平常的方式问道,那么做一场恶斗又有何妨?” 沈墨又问:“太和道人会是如武湟道兄一样的存在吗?” 他意思是这里的太和道人会不会是如眼前武湟这样,都是人家的前尘过去。 现在看来,大有可能。 武湟一怔:“我不知道。” “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前去见太和道人?” 沈墨:“新得了不少领悟,我想消化消化。” 武湟洒然一笑,“三日后的此刻,我在前面的峡谷口等你,你若来,我们就一同前去,你若是不来,我会独自上太和山。” 他没有提鸠摩尊者的事,即使沈墨不说,武湟也知晓了。 但不重要。 巨潮阴影从五脏观离开。 红日从远处的峡谷口跃出,天地间染上一层勃勃生机,包括五脏观。 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一夜。 沈墨这一夜的离奇,还胜过他平生经历的任何一个夜晚。 与武湟从敌人到类似知己的关系,实在出乎他意料。 对了,他还忘了邀请对方加入神话。 三日后见面时再提这件事吧。 … … 大殿里,沈墨再次出现,他一指生出阳五雷的醇和雷气,刺激鸠摩尊者枯竭的神魂,使其焕发生机。 如此将鸠摩尊者从寂灭的边缘拉回来。 阳五雷的雷气简直是加强无数倍的千年老山参,哪怕是刚死不久的人,都能硬生生吊一口气回来。 至于穆师瑶,这一次身体支离破碎,她的情况远比鸠摩罗什复杂,因为穆师瑶身具两大圣地的道统,肉身的崩溃,导致两大圣地的真炁再也没法维持平衡。 太伤剑气的霸道,彼岸剑诀的仁和,两者性质迥异。 沈墨只能暂时以生机给她吊命。 能不能熬过这重生死大关,始终得看穆师瑶自己。 暂时稳定住穆师瑶的伤情之后,穆师瑶微笑:“多谢。” 沈墨摇了摇头道:“你还有心情笑,以你现在的情况,即使治好,恐怕也有不小的可能成为残废之人。” 穆师瑶含笑:“这也比我料想得好许多,我本来以为人生的道路,都快要终结掉。没想到我还能继续存活一段时间,甚至真的有机会再去看看悬空寺外漫山遍野的空桑花。这实在很好很好。” 沈墨打趣道:“除此之外,你想好我要是治好你,你怎么报答我么?” 穆师瑶:“这不必想,我只需要等候你的吩咐便是。报恩的最好方式,不就是让恩人得偿所愿吗?” “如果是我做不到的事,那我这条命也只好还给你。” 沈墨笑了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活着的你,肯定比死掉的你对我更有意义。” “我还以为你会说更有价值。” “价值是对不是朋友的人而言,意义则不一样。” “那我们是朋友?” “为什么不是呢?你这个人,很对我脾气。”穆师瑶此前在大殿的所作所为,赢得了沈墨的尊重。 他以前其实有些刻意地想要保留情感,作为锚点。 现在沈墨,却没有这一番刻意了。 喜欢做什么事,去做就好了;何必那么看重成败得失。 执意求长生,处处皆算计,何尝不是一种负累。 沈墨其实从穆师瑶身上学到了一种特质,那就是问心无愧。 做什么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沈兄,咱们也是朋友,你说这杀生道果怎么算?”赵普法厚颜问道。 沈墨只当没听见。 实在是一尘不起的大殿里,风太大了啊! 第77章 袖里乾坤 沈墨再次回到五脏观内的地下密室。 在经过种种异变,及沈墨的炼化之后,地下密室变得完全不同。它所处的位置让沈墨联想到摩诃寺内那些邪魔藏匿的不知名空间,也就是无色界。 地下密室可以说算是一个独立于五脏观之内的私密空间,即使旁人闯进五脏观,在没有沈墨允许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发现这间密室。 密室在有无之中。 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奇异感觉。 密室应该是五脏观主人以前的练功房,周围刻着神秘古朴的图形,这是沈墨此前看不到的。 最令沈墨惊异的是,密室正中央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具青铜古棺。 棺材板深沉漆黑,与古棺严丝合缝。 并对沈墨生出强大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不是邪异的,不是诡异的,甚至没有任何隐藏的恶意,只因为他如今是五脏观的主人,所以青铜古棺对他自然而然产生认可。 而且里面肯定藏着有关于五脏观的秘密。 沈墨走到青铜古棺前,心念一动,他想要打开青铜古棺。 于是古棺的棺材板缓缓推开。 没有任何外界施加的力道,它就自己开了。 很听话! 古棺内部,没有沈墨预料中的古尸,空空如也。 沈墨颇感意外,他沉静地目光扫过青铜古棺每一个角落,都看不到任何异常,如果说有异常的话,那可能就是青铜古棺太过光滑,棺材底部犹如一面一人身的青铜古镜。 沈墨专注地凝望着它,其中沈墨的倒影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慢慢地,诡异又奇妙的事情诞生,棺材里不知何时躺着一个虚幻的人影,人影的面目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他忽然间就明白了青铜古棺的正确使用方法。 沈墨霜月划破指肚,一滴滴鲜血流入青铜古棺中,于是青铜古棺的虚幻身影变得愈发凝实起来。 一个崭新的肉身出现,除却没有沈墨的思维和记忆外,跟他现在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区分,连血眼的祸鸟血脉,都完美复刻下来。 沈墨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血眼气息。 “备份?” 沈墨终于理解青铜古棺的作用,那就是给五脏观主人留下一个肉身备份。 这样的能力,简直是夺天地造化。 须知肉身是渡过人世苦海的凭依,如果受到不可修补的损伤,那么莫说渡过苦海,便是成就天人,都几乎不可能了。 假如能给自己肉身留下一個完美的复刻,那么往后面临种种修行劫难的底气也就更加充足,也不怕遇上想要和自己玉石俱焚的对手。 从这里,足以反应出五脏观的制造者,对于人体的了解有多么深刻,才能创造出青铜古棺这样的异宝。 同时沈墨也能深深感受到青铜古棺里具备无法理解的诡异力量。 “或许青铜古棺本就是一个拥有复刻肉身能力的妖魔鬼神?” 用妖魔鬼神制造异宝,实在不算是新鲜事,甚至炼神存在,也能用以制造异宝或者邪器,炼尸本身就算是一件宝物,介于神兵和异宝之间。 修炼者无所不用其极。 永远不要低估修行者的下限,因为没有下限。 留下肉身备份之后,沈墨有种冥冥中的预感,如果他在外界身死道消,那么他将从青铜古棺复活。 不知幻境里的武湟,是否也是通过类似的方式自一千五百年前形成,被丢入幻境中。 斩前尘为化身? 这倒是和一身三化的大神通有异曲同工之妙。 青铜古棺在沈墨的意念中缓缓合上。 自离开崂山,成为幽冥教叛徒以来,沈墨即使在江城呆过一段时间,都没法说自己有根。 现在他终于有了有根的感觉。 五脏观便是沈墨现今的根。 他能理解曹天罡同阎罗殿主与虎谋皮的心态,因为太监依赖皇权是没有根的,所以曹天罡迫切想要在乱世中,脱离皇权,完全独立自主,且有自己的根底。 要做到这一切,对曹天罡而言,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支撑。 而且历史告诉曹天罡,太监大都没有好下场,越是如日中天,那么离横死也就越近。 “太监都该下地狱。”这是沈墨曾听长公主说过的话,即使她身为太监们的主子,也看不起太监。 沈墨摇了摇头,又开始注意密室里周围墙壁的图形。 说来也奇怪,密室没有光源,极度黑暗,可是密室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沈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的黑暗,不是真的黑暗。 至少对沈墨不是! 四面墙壁,共有四幅大为迥异的图形。沈墨只能暂时看面前墙壁的一幅图,且称之为第一幅图。 这幅图是最简单的。 其余三幅图,他只要用心观看,就会头晕恶心,气血逆行。 显然是天人境才能修炼的神通绝学。 好吧,实话实说就是沈墨暂时不到其他三幅图的修炼门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你们给我等着! 沈墨心里对其余三幅图腹诽。 但看向第一幅图,他神情和蔼可亲许多,未必是他不到其他三幅图的修炼门槛,难道就不是眼前这幅图形跟他天生契合。 换成赵普法之流,说不准连第一幅图都没资格修炼! “袖里乾坤,有炼神实力皆可修炼,门槛极低,乃是我五脏观一脉,最基础的一门神通。” 自第一幅图形传来一阵心灵讯息。 沈墨:”……“ “此神通入手极易,但修炼起来,却是无穷无尽,没有止境,故而以袖里乾坤命名,意乃指神通潜力有乾坤之大,也能容纳乾坤。” “袖里乾坤有收纳、困敌之用,若给人破去,非是神通不行,乃是施法者实力不济。” 来自第一幅图形的字句,字字戳心! 沈墨心想,这肯定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那些心里脆弱的人,一旦遇到挫折,怪这怪那,就是不怪自己。 “邪君一生,不弱于人!” 袖里乾坤的修炼,需要一件道服,最好事道服本身有类似收容的能力,如此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这不就是为沈墨漆黑道服量身定做的? 沈墨神情淡然,无须激动,即使没有漆黑道服,他照样能修炼袖里乾坤,这一点优势,根本不值一提。 随即,沈墨催动漆黑道服,体内真炁照着图形运转,并流入道服中,果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这也不能说明漆黑道服有什么用,可能是他天生就适合修炼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虽然入门极易,可是练到高深处,绝不容易。 过了大半日,沈墨已经将袖里乾坤练到第一层,然后…… 这就遇到瓶颈了? 袖里乾坤一共九层,他第一层就遇到瓶颈? “袖里乾坤第一层,寻常炼神者也可入门。第二层需要领悟天人合一的境界,对天人合一理解越深刻越容易突破。” 图形再次传来心灵讯息。 真贴心? 沈墨觉得肯定是五脏观的开辟者胡吹大气,说不定袖里乾坤只有第一层是真的,后面很可能是对方臆想出来的。 他卡在第一层,绝不是自己的问题。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神通本身就没有一点问题? 适合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沈墨袍袖一甩,身上杂七杂八的事物便出现在密室里,袍袖再一挥,这些东西立马消失,进入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里。 以往柴刀需要装入愈合,才不会和漆黑道服起冲突,现在无需如此,柴刀进入袍袖里,里面自成法界。 而且施展袖里乾坤时,自然有莫大的吸力,用以攻敌时,另有法界形成,与储物法界相互独立。 神通的威力如何,倒是需要有人来试试才知道。 但有一个无关紧要的优点,实在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就是比较装逼。袍袖一挥,风轻云淡间,就能把敌人收入袖中。 可以说一派仙风道骨,教人多少有些悠然神往。 往后成就天人,也可以弄个马甲,叫做地仙之祖镇元子?这岂不是比什么邪君要威风? 比较天人境也叫大地游仙、陆地神仙、在世神明之类。 “神话上至九天,下至九幽,势必要在天地间大放光彩,邪君的名号,在人间用用还行,但用在神话里,有些掉格。往后在神话里用一个马甲叫‘地仙之祖’,好似也不错。” 地仙之祖,与世同君。 多少还保留了邪君的君字! 他这个山寨版的五脏观主人,吸收了一些不死树根须的玄妙,往后未必不能培育出不死树,结出人参果(草还丹)来。 届时门下培养出七七四十九个天人境,成为真正的地仙之祖,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岂不是比什么太和老道还要威风? 沈墨神情有些飘。 低调做人! 沈墨玩耍了一会袖里乾坤就出去,第二层的突破还不着急,得给穆师瑶检查身体了,察看她的伤势具体究竟,好对症下药。 他没修炼成袖里乾坤第二层,跟惦记穆师瑶的伤势不无关系。 要知道,心中无女人,修炼自然神。 来到穆师瑶身边。 “你神气似乎有所不足,莫非这五脏观内还有什么麻烦吗?”穆师瑶略有关切。 沈墨摇头,一脸云淡风轻道:“没什么麻烦,我先前是去了观中静室,静心思考你的伤情。虽然有些耗费心神,但好在终于给找到一点眉目,你把手给我。” 第78章 师徒 “你把手给我。” 听到沈墨最后一句话,穆师瑶有些惊慌。她听说有些邪法,便是以献祭某部分肢体为代价,来获得不可思议的异力,从而救死扶伤。 果真没有叫错的外号,难道邪君打算用邪法来救治她? 穆师瑶清楚自己的伤势,用正常的手段,实是很难治愈的。 沈墨见她神色略有慌乱,“怎么了?” 他心想:莫非是害怕男女授受不亲?不至于吧。江湖儿女,还在意这些。 何况,沈墨的手明显也比穆师瑶的好看。 手活也比对方好! 穆师瑶略显紧张,“不可以用其他部位做代价吗?” 她又补了一句,“我是手要持剑的。” 沈墨随即恍然,板着脸色:“不可以,必须用手。” 穆师瑶很是惆怅,“好吧。” 随即沈墨握住了她的手,精纯内敛的真炁,在她全身每一个角落游走,酥酥麻麻的。 穆师瑶这才明白,沈墨不是要施展什么邪法。 他是在检查自己的身体。 穆师瑶从未试过,毫无保留地将身体向另一个人展开,不设防护,当然她也没法设防。 且对方还是一个男子。 男女始终有别的。 来自沈墨的真炁,在穆师瑶身上推宫过血,让她很舒服,发出浅浅的呻吟。但很快,身体又发出深入骨髓的疼痛,她身体本能地啊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想的,只是现在她对身体的控制力大为减弱。 “想叫就叫出来。” 穆师瑶反而闭紧嘴巴了,因为旁边还有赵普法呢。她总觉得,那样叫出声会很羞涩。 至于杀生道果,凶萌的婴儿脸好奇地瞪着穆师瑶和沈墨,它心想:这难道是什么可怕的刑罚? 它见到穆师瑶又痛苦又欣喜,觉得人类的手段,果然高深莫测。 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过了一会,沈墨算是将穆师瑶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 他一脸沉凝,好一会才开口:“你的伤能治,倒是有一桩麻烦。” “什么麻烦?” “你需要修炼一段口诀,可这是我门中不传之秘。” 他打算传授穆师瑶一部分般若寺石洞里的玄妙,凭其破而后立的神奇,让穆师瑶恢复这几乎必死的伤势。 “那就不麻烦你了。”穆师瑶很清楚,偷学别派神功,乃是修炼者之间的大忌。 沈墨:“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你拜我为师怎么样?” 修炼者敬天法祖,师徒名分一旦定下,便有很强的约束力,哪怕是魔道中人,也罕有人敢欺师灭祖。 “正好赵兄做个见证。” 赵普法忙道:“穆姑娘,若是你拜沈兄为师,我也不敢当你长辈,咱们各论各的。” 穆师瑶略有些迟疑:“那我这算是加入崂山吗?还是幽冥教?” 沈墨摇头,“都不是,我打算自立门户,便用这道观的名字为名,唤作五脏观。你当我开山大弟子怎么样?” 收穆师瑶这样的修道奇才为弟子,其实很有牌面。 人之大病,在于好为人师,沈墨亦不能免俗。 而且穆师瑶潜力极大,若是将来沈墨遭遇大劫,难道真指望鸠摩尊者来救他,又或者指望被他忽悠的赵无极,还是老谋深算的赵普法? 沈墨思来想去,他认识的人当中,还是以穆师瑶人品最为贵重,且潜力无穷,救下穆师瑶,若是强行收她为手下,未免有隔阂,不如以师徒名分约束。 而且穆师瑶是修道奇才,两人还可以交流修行经验,互相进步。 可以说穆师瑶即可以当徒弟,又能承担一部分道侣的功能。 穆师瑶:“邪君是为了救我命,师瑶怎么会不答应,只是我已经加入悬空寺和太上剑宗,将来若有冲突,我怕是不能参与进来。届时救命传道之恩,实是无以为报了。” 沈墨微笑:“真有那样的事,我也不为难你。” 穆师瑶随即向沈墨盈盈一拜,“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赵普法贺喜道:“恭喜沈兄收了个好弟子。” 他是发自内心羡慕,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折服一個炼神级数的存在,实是非常不易,何况穆师瑶来历殊奇,本身潜力极大,这样的人物,莫说收为弟子,就算想要深交,也不是易事。 只是沈兄未免太过不解风情,收什么弟子,直接双修多好? 他都想说,小弟这有一份道门房中术,童叟无欺,只愿从沈兄这里换得杀生道果参悟几日,结果咋不给机会呢? 沈墨轻笑:“赵兄,咱们相交莫逆,对也不对。” 赵普法下意识道:“这是自然。” “所以我收得佳徒,你不随上一份贺礼吗?” 赵普法脸上标志性的微笑,缓缓消失,他都想说明教有急事,得赶紧逃走了,但又舍不得杀生道果。 合着孩子都舍出去了,狼毛都没见着? 失策失策! 穆师瑶抿嘴一笑,她实在没想到邪君,哦不,新任的师父居然有如此无赖的一面,倒是怪有意思的。 一想到今后又多了这么一位有意思有本事的师父,觉得自己着实幸运。 赵普法颇有不舍地拿出一根木钗,瞧着平平无奇。 “这是从瑶池秘境流传出来的,坚不可摧,且另有妙用,便作为给沈兄师徒的贺礼吧。” 赵普法极为缓慢地递过去,可是手刚到半路上,木钗就消失了。 “袖里乾坤?”赵普法震惊。 沈墨一脸云淡风轻,“赵兄好眼力。” 他又对穆师瑶道:“这份贺礼我先替你收下,等你伤势好转,我再给伱。”这一番话,像极了小时候家长给小孩保管压岁钱的口吻。 穆师瑶:“……” 赵普法轻咳一声:“沈兄,你说这杀生道果怎么处理?” 那边杀生道果游手好闲地散起步来,至于胖道人,仍旧在昏迷中。可能醒了,但是不敢醒。 装晕先混着! 沈墨拿了人家好处,这回不好装没听到,笑吟吟道:“赵兄,咱们亲兄弟,明算账。这杀生道果,我借你参悟也不是不行,只是今后……” 赵普法:“出去之后,我给沈兄办三件大事,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给你弄得妥妥帖帖。” 沈墨忍不住一笑:“刀山火海,对赵兄怕是没什么难度。” 赵普法咳嗽一声,“反正你有事尽管说。” 沈墨随即道:“如此甚好。” 他又对着杀生道果,“过来。”接下来沈墨打算简单地问问杀生道果一些五脏观的事。 杀生道果对沈墨本能地畏惧,立刻恭敬地小跑过来,“见过老爷。” 这话它脱口而出,仿佛本能一般。 沈墨:“你对五脏观还有多少记忆?” 杀生道果摇了摇头,“我只知你是五脏观主人,那就是老爷。还有就是,记得曾有一个老爷爷来过,跟他有点像。” 它指了指胖道人。 沈墨看了看昏迷的胖道人,“道友,莫要装晕,请起来说话。” 胖道人无奈睁开眼,“太和山第三代弟子清都子见过前辈。” “你是太和道人的徒孙?” “正是。” 沈墨听杀生道果说老爷爷有点像胖道人,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洪金宝演的张三丰形象? 难道太和道人还是个胖子,形象邋遢。 无论如何,沈墨都很容易将太和道人和前世传说中的邋遢道人张三丰联系在一起。 就很形象! 沈墨又问杀生道果,“那位老爷爷来五脏观做什么?” “做客。” “以前的老爷长什么样?” 杀生道果摇头,“不记得了。” 沈墨心知,看来五脏观的事,太和道人或许知晓眉目,看来得跟武湟去太和山见一面,顺道带胖道人回太和人,这总算一件人情吧,届时太和山不至于为难他。 沈墨于是对胖道人温言和色,“我对太和真人,一向心向往之,等我这边事了,便送道友回太和山,若是能见真人一面,那自是再好不过。” 胖道人面色为难:“道兄,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师祖莫说是我,就算是我师父,也难得见他一面。不过道友救我一命,送我回山,我必定恳请我师父,无论如何都尽量满足道兄的愿望。” 沈墨:“如此甚好。” 他接着让胖道人先出大殿运功疗伤,又让杀生道果传授赵普法白莲大法最深层玄微的奥妙。 而沈墨则带穆师瑶进入后殿,传授她石壁的修行法。 以穆师瑶的天资,自是一点就透,且能举一反三。 她身兼悬空寺和太上剑宗道统,偶尔只言片语,颇能给沈墨启发,要不是穆师瑶需要赶紧疗伤,沈墨都想要和她促膝长谈下去。 在穆师瑶疗伤时,沈墨又让杀生道果放了一点血,以阳五雷的雷气渡入穆师瑶体内,帮助她弥补损失的根基。 如此一来,折腾两日。 穆师瑶终于无须沈墨相助,便可自行恢复伤势。 这一破一立,穆师瑶便能缔结剑胎,堪比旧法炼神的元胎。 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对于自身的天道枷锁,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沈墨同样收获匪浅,尤其是在剑道上,大有收获,对于天罪的使用,渐渐有了新的想法。 他打算对天罪剑法进行改造,重新创造出独属于自身的剑招。 第79章 一见太和道成空 接下来,沈墨打算带着胖道人去和武湟在峡谷口汇合,然后前往太和山。 至于穆师瑶、赵普法、鸠摩尊者以及杀生道果则留在五脏观。 现在五脏观已经和周围的山势深深结合在一起,并有杀生道果看守门户,届时阎罗殿主等人就算再来,一时半会间也难以攻下。 因为有了沈墨的默许,五脏观的诡异力量会外来者进行压制,至于赵普法等人,则不受限制。 这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主场优势。 这次见了太和道人之后,沈墨会再回般若寺一次。 虽然魔佛恶体按照历史还有三年不到的时间才会降临,但沈墨也得弄清楚,魔佛恶体灭亡般若寺的具体原因。 在武湟对他的敌意消失之后,沈墨也能深深体会到又一个恐怖深沉的恶意正在不断扩大。 他清楚知晓,那定然是来自魔佛。 这次的危机感比此前武湟的还要强烈,但又暂时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一路前往太和山,沈墨终于有时间观察一千五百年前的风土人情。他和武湟没有着急地上太和山。 见太和道人是一件大事,两人均自要将身形调理到最佳的状态。 因此一路上不疾不徐。 且能游览大好河山。 两人路上有时谈论修行之道,恍若至交,有时候却沉默无言,好似陌路,看得胖道人颇有迷惑。 他明明看得出两人绝对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可是沈墨和武湟,除开修行之外,竟然别无话题。 但他仍能体会到沈墨和武湟之间,有种类似他师父和其他师叔师伯之间的亲厚兄弟之情。 这两位当世顶尖的强者,俱是罕逢敌手的大人物,联袂上太和山。饶是胖道人对本门极度自信,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万一师祖突发奇想,出门远游,那乐子可就大了。当然,胖道人根本不担心师祖年事已高,会突然坐化之类的事。 其实没有炼神之前,正常寿命也不过一百岁,炼神之后,寿命能到一百五十岁至三百岁左右,三百算是一个极限,不过有几种极为罕见的秘法可以突破这个极限,譬如枯禅神功。 但如果成就天人,相传能得至少五百之寿。 虽然炼神之后的修行,对胖道人依旧十分神秘莫测,但他师父偶尔说过,炼神之后,寿命的事。 起初太和山弟子对炼神之后的寿命不甚了了,毕竟太和山才创立百年不到。 曾有不少新入门的弟子杞人忧天,担心过祖师年事已高,会不会突然羽化。便有资历深的弟子举了例子,因为太和道人怜悯农户,加上修炼习武,一开始消耗巨大,因此会时常让山下的农户送蔬菜和柴火上山,让他们有稳定的收入。 如此,山下的农户都过世了两三年代人,可太和道人依旧清明强健。所以新入门的弟子还在杞人忧天,担心祖师羽化的时候,年纪大,却还没炼神的老太和弟子,已经开始担心会死在祖师前头了。 别说是三代四代弟子,即使胖道人的师父师叔师伯们,都有如此忧虑。 甚至师祖偶尔还发牢骚,对胖道人的长辈们说道:“你们要努力修行啊,我真怕我死的时候,都没一个徒弟给我送终。” 祖师似乎一点不避忌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但对有没有徒弟送终就比较在意,观念属于比较传统的。 可惜,即使太和山的修炼法已经比较浅显,且能由浅入深,徐徐渐进,但炼神这道天关,依旧难以逾越。 因此胖道人等弟子,也会去寻找其他机缘。 这让太和道人也觉得自己创造的修炼法有许多不足,他还试想过,若能创造出一边修炼一边改善人的天资、根骨、悟性的法门就好了,这些年,太和道人也在往这個方向尝试。 一路不疾不徐,到了太和山外。 武湟忽地止住脚步,沈墨同样如此。 武湟替沈墨做主,对胖道人道:“你快回山禀报你的长辈,说即将有恶客上门,此行不见太和道人,我是誓不罢休。” 他对见太和道人一面是十分渴望,但又不想为难沈墨,所以到了太和山山脚下,决定自己来做恶人,至于胖道人欠沈墨的救命恩情,自然又另当别论。 胖道人终于脱离魔爪,只好朝沈墨一拜,然后急忙上山。 至于武湟在山脚下止步,乃是因为时隔多日的朝廷围剿,再次出现。他可不想这群阴魂不散的苍蝇,打搅他见太和道人的兴致。 “兄弟,你等我去收拾掉那群宵小,待我破敌之后,咱们一起上山。”武湟斩钉截铁,往左前方而去,化为阴影巨潮。 而那边也暴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人众足有上千,个个非凡。 大周朝廷出动这样的精锐,也绝不是仅仅因为武湟不收敛神力造成天灾的缘故,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存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是非。 沈墨不怕是非恩怨,但他也没必要掺合进去。 而且武湟也不需要他的帮助。 沈墨不是第一次来太和山,他从地牢出来之后,就曾来过太和山潜修,离开龙虎山之后,又去过一次。 跨越一千五百年岁月,沈墨又至太和山。 这是炼神之后的第三次。 一千五百年之后的他,来到一千五百年前的太和山,虽然明知是幻境,沈墨依旧感到了岁月真实存在。 他眼中浮现出一千五百年前的太和山,岁月逆转,一幕幕出现在沈墨面前。 他仿佛在刹那间跨越了时空,顿时一千五百年岁月倒流而过。沈墨仿佛神游了时空,天地精气源源不绝进入他的身体,最终他眼中的太和山再不是太和山,而是一个巨大的道人身影。 沈墨几乎要屈服在道人身影之下,成为一个虔诚的信徒。 他终究没有屈服,身子挺立。 太和山在他眼中逐渐恢复原状。 可是沈墨却知晓,他已经见到了太和。 仙路尽头谁为峰,一见太和道成空! 沈墨不吝于给太和这无上装逼的赞美,因为太和道人确实值得。 他以为只是短暂的失神,实则已经过去大半个白天,夕阳已经落下,一轮圆满的明月悬挂高空。 前方是清澈透亮的湖水,在月光下静谧迷人。 只是这样的风景,一旦看久,就会司空见惯,初见的动人,会大大削弱。 沈墨更知道,无论人生有什么样的精彩,一旦成为惯常生活的部分之后,就没有动人之处了。 他突然意识到太和道人有种深深的寂寞。 因为沈墨仍旧能对宇宙的神秘报以敬畏,并不时能感受到来自修行进步的喜悦,且能不断探索那些天地玄理的精彩,可这些神秘、精彩,早已成为太和道人的一部分。 当宇宙的奥秘已经对他敞开怀抱,随时随刻都在领略时,那么就等于一个朝思暮想的女神,对你成天地不着寸缕,一开始你可能还会欣喜若狂,久而久之,就没有任何冲洞的兴致了。 如果要解决这个办法,那就只有换个美女。 他突然明白,为何太和道人会在千多年前突然羽化,那不是羽化,而是去往另一个世界,太和道统的覆灭,有没有可能是整个道统都随着太和道人离开这个世界了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沈墨心绪万千,可是道心又陷入一种至静至极的体会里,动静显得如此协调。 这种至静至极的境界,更是他和穆师瑶朝暮相处两日后的新鲜体会,此刻自然而然展现出来。 剑心通明的至静至极心境,意思是在任何错综复杂的情况下,依旧能在纷扰的念头中,保持清醒,做出正确的抉择。 这不是绝对的理智,因为杂念犹在,可是杂念不会对自己的行动造成干扰,正如人专注做一件事,即使外界嘈杂依旧,但也能吸收外界的信息,并对其做出反馈。 就很玄乎。 见过太和道人的巨影之后,沈墨虽然感触良多,可此时至静至极的心境里,依旧生出一阵空虚、寂寞。 他期盼已久的太和道人确实见到了,可满足愿望之后的空虚随之而来。他意识到,如果有一天他达成长生不死的愿望之后,真能迎接长生不死之后的空虚、寂寞吗? 得道难,守道更难。 正如有钱人说自己不开心,烦恼很多,普通人肯定嗤之以鼻,但事实确实如此,因为有钱满足了普通欲望之后,就想要找更高层次的刺激,可是满足之后,当其习以为常,那就不值得欣喜了,事后自然会有说不出的空虚寂寞,于是会找更强烈的刺激,甚至逐渐变态。 所以越是厉害的修炼者,也越容易变态。 或者选择出世,四大皆空,杜绝人世间的欲念纷扰。 他陷入思索之后,突然感到数人的接近。 “侯爷,我们是大内密探,可否让我们跟你说一件事。” 沈墨回过神,他才想起自己在幻境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代替皇帝出家的侯爷。 魔佛法印对这个身份只是略微提及,本以为是背景板,现在难道又要开什么隐藏支线剧情? 难道是关于武湟的? 沈墨首先提醒自己,武湟可是他至亲至厚的好兄长! read3(); 第80章 破碎虚空 沈墨负手淡淡开口:“你们若是为武湟的事而来,那么没什么好谈的。武湟的神通,已经超出你们这些世俗人能理解的范畴,如果你们还想活命,现在应该选择远远离开,而不是试图拉我下水。” 一阵沉默后,适才大内密探的声音再度响起:“武湟几次从朝廷的围剿中逃脱,他的厉害,我们早已心中有数,这次朝廷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而来,且了解到武湟已经被太和道人破了心胆,今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再度脱逃。当然,要是侯爷肯出手相助,那自是再好不过。” 沈墨冷漠地回绝,“你们走吧,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你们要是不怕死,就去找武湟,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毕竟武湟是沈墨至亲至厚的兄长,这些普通货色的权限,还不足以开出令沈墨心动的价码,因此沈墨自然不屑于跟他们讨价还价。 “侯爷,你这是要跟朝廷割裂吗?” 沈墨:“随你们怎么想。” 随即外面的大内密探一阵杀机爆发。 沈墨挥了挥手,袖里乾坤使动,数名身影不受控地给吸进袖子里,沈墨再一挥衣袖,数人落在地上,人事不省。 沈墨随即离开。 片刻后,再次有身着大内密探服饰的人出现在昏迷的人身边,他摸了一个人的脉象,发现昏迷的人已经被废了武功。 昏迷的大内密探在他真炁刺激下醒转,“卓统领,侯爷他居然对我们下手,他背叛了朝廷。” 卓统领冷笑:“来之前大统领就告诫过你们,这位沈侯爷或许已经被邪物附体,不再是咱们过去认识的那一位。而且大统领是如何说的?他若是不跟咱们合作,那你们需要立即离开,而不是妄动杀机。你们真是一群蠢材!” 卓统领知晓这些人被废,乃是一种警告。 他简直想不到,大统领都告诫过他们,该如何做,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还能坏事。 要不是看他们已经功力被废,且作为大内密探,身份特殊,要施展家法,也得大统领出面,他现在都想将他们立毙当场。 “可他背叛了朝廷,我们只是……” 卓统领一巴掌将这人扇晕,大内密探固然可以骄横,但不可以愚蠢,真不知道这群人是如何被训练出来的,素质太低了,一点都不懂格局。 卓统领深为忧虑,希望这个“侯爷”,没有被几个蠢材激怒。好在他既然没有痛下杀手,代表事情并非没有缓和的余地。 只要对方能置身事外就好。 因为卓统领从大内密探所被废除功力的手法来看,这位侯爷着实可敬可怖,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小觑。 捉拿武湟是涉及大周皇室龙脉气运的大事,绝不能再生波澜。 … … 沈墨依旧保持至静至极的心境,来到太和山附近的山林中,许是太和山有太和道人坐镇,自然而然汇聚灵机,山林中到处都是古木参天,数人方能合抱的巨木,随处可见。 他的感知散开,甚至无须运转天子望气术或者睁开血眼,周围百丈范围内,哪怕一粒尘沙翻动,都能在他内心中清晰无疑的体现。 树林里有血腥味,沈墨很快看到十几名高手的尸体,每一个人都静止不动,保持生前出击的姿势,但胸口都中了一道极为锋锐的罡气。 毫无疑问,正是武湟出手。 他们保持死前的姿态,好似在同一时间被武湟杀死,且超出他们的反应能力,因此脸上惊恐的神情都没有。 这些高手恐怕到死都想不明白,武湟的出手居然高妙到如此地步,正如沈墨所言,触摸到天人合一门槛的武湟,神通非是世俗人可以理解。 沈墨一路走来,已经发现上百高手的尸体,大周朝廷这次可谓损失惨重,而且沈墨通过这些尸体的伤口,完全能感受到武湟对罡气使用的不拘一格。 有时若大河之水天上来,豪情万丈; 有时宛如绣花针,细腻别致。 或是波澜壮阔,或是幽情勃发。 武湟的神通已经能融入世情又超脱世情,抵达一個沈墨都为之神往的境界。 并非是这群高手皆为土鸡瓦犬,实则是武湟逐渐抵达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超乎他们原本的预计。 其实树林的众多高手,早已布置成大阵,且阵中有阵,借助山林地脉,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 但武湟识破杀机,从容不迫,将大阵各个击破,且不带半点烟火气。 创下如此战果,对武湟而言,实是简单的热身而已。 可对于朝廷的高手们来说,面对武湟即等于宣告死亡。 沈墨循着武湟传来的心灵讯息,出得树林,来到半山腰,两人面前是一面倚天石壁。 武湟正盘坐在一口巨岩之上,旁边孤松华盖如云。 “贤弟,你和我一样,都在此前感受到太和道人对外界释放的心灵讯息了吧。” 他说的就是太和道人的道人巨影。 沈墨点头。 武湟显然不似沈墨那样沉浸其中许久,足以证明他的心境修为在沈墨之上。 大周朝廷的来人或许以为武湟会被太和道人攻破道心,其实不然,武湟借此心灵攀升到一个此前未有的境界。适才树林那些尸体,不过是他如今对修为的印证而已。 武湟:“太和山的山底下,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地下湖泊,且非是自然形成,乃是太和道人修行时,自然而然汇聚了水脉,百年方成如此奇景。我终于知道我和他有多么巨大的差距,也清楚前路究竟是如何精彩和壮丽。通过这次短暂的心灵交流,我明白我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希望我们到时候还能再见面。” 沈墨由衷感受到武湟十足的信心,已经勇攀高峰的斗志,他已经视太和道人为一座最高的山峰,并要将其逾越,但也承认,此时的他,没法逾越这座修炼史上的巨峰。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方是大丈夫! 武湟雄奇的道心,势必让他做出不可思议的成就。 “兄长打算走出这片天地。” 武湟微笑:“既然这是一场幻梦,终究该到我梦醒时分。无论如何,我都要太和道人给我这个机会,也明白,这里的他并非真正的他。无论如何,我都想真正见他一面,在那之前,我当然要走出去。贤弟,我瞧你文采风流,伱觉得我接下来这一步,该如何形容,且为我这次梦醒,做上一个完美的注脚。” 沈墨很清楚,武湟是要超脱这片梦境,去往外界的真实天地。届时外界将会有两个武湟,一个来自一千五百年前,一个存在于一千五百年之后。 无论是哪一个,归根结底都算是沈墨放出去的。 世事当真就如此奇妙吗? 他心潮激荡,又佩服武湟此刻的道心雄奇,脱口而出,“那就叫‘破碎虚空’。” 武湟忍不住鼓掌大笑,“好一个破碎虚空。” 没有比“破碎虚空”更能形容他接下来要走出的一步了。 当沈墨脱口而出之后,眼前的倚天石壁出现一段文字,好似龟蛇盘结,字字如道, “余十岁习武,十五岁参悟道经,至三十岁后,得窥天人之道。至此,天地宇宙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往后百余年,余致力为天下修行者,开辟新的修炼之道,终有所悟,可惜不能传世。随后周游天地间诸般恶境险地,深至魔渊,上穷九天,寻得此间幻境,留下道影,愿有缘者见之。 留字以记, 太和道人立。” 如果说沈墨此前所见道人巨影,浩然博大,那么此刻所见的道影,便精微细致。 巨影为“道”,此刻道影化作一个个文字,精微细致,却是“法”。 一道一法,方才是太和道人留下的完整道影。 沈墨凝神细看文字,一字字看完。 将其中精微细致之处,留记于心。他从中获得了将阳五雷和阴五雷完全融合的灵感。 太和道人已经到了神通绝学无不如意的境界,任何人世间的秘法使出来,都从心所欲,阴阳浑融,不会有任何冲突。 沈墨凭借这一场机缘,寻到了完美驾驭融合阳五雷和阴五雷的办法。 这其实也是龙虎山历代天师都不能化解的难题。 阳五雷和阴五雷若同时修炼到绛宫雷和水脏雷的层次,那么就难以避免冲突,仅能凭强大的精神力量压制,却没法完美驾驭。 或许老天师张之淼寻到了办法,但在此之前的天师们,肯定都深受其困扰。 沈墨专心致志地看石壁上的文字,而武湟却看也不看。 他已经抵达得法忘法的境地,只需要在幻境迈出“破碎虚空”这一步,走出幻境,见得另一个我,便可做到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追逐太和道人的脚步而去。 其实幻境的破碎虚空,并非真正的破碎虚空,毕竟幻境比不得外界真实的天地,但能走出这一步,便让武湟再非幻境中懵懂无知的蠢物,成为罕见之至的清醒者。 而来自朝廷的剩余围剿力量再次集结,在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带领下,向武湟和沈墨两人靠近。 天地间,也逐渐被一层浓郁的阴影笼罩。 read3(); 第81章 日月当空 “皇爷,武湟应该就在前面,根据太和山的地图,那是是一面没有去路的倚天绝壁。”卓统领立在此次统帅朝廷精锐的大统领姬薄身前。 姬是大周的国姓。 姬薄是大周的皇室成员,亦是此行大军最大的依仗。 一千人的精锐,即使折损上百人,士气也没有稍减半分,因为姬薄是大周的战神,所有人都相信,这位大周战神,一定能带领他们拿下武湟。 天子望气术是大周皇室的秘技,姬薄在天子望气术的造诣,已经直追大周太祖,因此他虽然没有见过沈墨,仅仅望气,就得悉沈墨再不是代替陛下出家的那个侯爷。 姬薄身后的玄衣卫如潮水般随他靠近武湟身处的位置。 大军徐徐而上,即使天空有沉郁的阴影,也没有影响玄衣卫的步伐。 直到距离武湟百丈的位置,乃是武湟身处巨岩的另一角,姬薄挥手让玄衣卫们停住。 姬薄骑着一头黑色的宝马,马头形似龙首,这是天下罕见的神驹——黑龙驹。而他背着一杆长枪,赫然就是霸王枪。 他目光朝前方看去,武湟就在他目光的尽头。 在此之前,姬薄南征北战,成为大周的战神,可是他终有老去的一天,在他老去之后,暗流汹涌的帝国,需要一个守护神。 武湟正是由他选中。 正如他过去每一次对敌人的征服和践踏,武湟正是他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敌人,将其收服所带来的满足感,亦必定会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其实收服武湟的计划很大胆,几乎遭到朝廷大部分人的反对,可是姬薄一意孤行。 非是他有绝对的把握,只是因为他已经习惯胜利的滋味,且每一次胜利都越来越容易,带来的满足感便越来越淡薄。 在武湟出现之前,姬薄已经很难遇到像样的挑战,如果有,那就只能去挑战完全没有战胜可能的太和道人。 何况太和道人还有崇高的名望。 姬薄当然不会去干这样愚蠢的事。 因此武湟出现之前,姬薄已经时常感到空虚,他的功绩实在太大,大到皇帝已经不敢再给他任何立功的机会,而姬薄对大周神都的种种日常琐事以及朝廷的勾心斗角也感到十分厌烦。 收服武湟的计划,虽是他一意孤行的结果,其实也得到了皇帝的暗中支持,大概皇帝是想借此让他和武湟两败俱伤。 即使皇帝对他最是崇拜不过,帝王的本能,依旧让皇帝想要平衡朝局,获得安全感。 于是姬薄也算是成全了陛下。 登上巨岩,看到武湟的刹那,姬薄突然明白了武湟是什么样的人,这位魔界的圣者,有着不同世俗人的追求,他对人间的权势绝对是毫无兴趣。 姬薄想起了那块天帝碑,象征“永无止境”的道。 许多人都以为天帝碑是真正的天帝留下。 其实大谬,天帝碑的帝不是神话的天帝,而是永恒存在的道。道经有云,“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 帝是道的产物,本身是道的延伸。 世人对道并不理解,往往牵强附会到神话上面。 而此刻的武湟,也仿佛成了一种“道”的象征。 武湟身上没有惊天的杀机,可是哪怕一缕发丝,都可能成为惊人的杀人武器。 姬薄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手,这是天子望气术观望不出来的。只能亲眼见到,才能深深体会到此刻武湟的状态。 对方已经进入到一种无人、无敌、无我的状态。 与这块巨岩,以及身后的倚天绝壁融为一体。 武湟目光和姬薄接触的刹那,开始起身。 他的动作极为缓慢,可是即使放缓千百倍,也不会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凌乱,只有贴合自然。 简单的一个起身动作,就让姬薄身后的玄衣卫感到无尽的恐慌。 天空中的沉郁阴影,亦随着武湟的起身,压在他们每一個人的心头。 武湟缓步朝姬薄等人走来。 这次,一向军令如山的玄衣卫,在没有听到姬薄的军令前,不由自主开始射出强劲的弩箭,箭矢经过特制,能破解修炼者的护体罡气。 箭雨如暴风雨而至,可武湟好似一座大山走来,风雨不侵,哪怕箭矢带起最狂暴的劲气,也不能让他的步伐有一丝一毫的错乱。 箭雨很快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兵器,想要阻止武湟魔王般的步伐。 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在沈墨的感知里,太和山下的地底大湖正在以难以理解的方式干涸。玄衣卫如蚁潮一样对武湟前赴后继,可是依旧没有能动摇武湟分毫。 武湟哪怕一片衣角,都如大山般不可摇动。 一名名玄衣卫在武湟身边倒下。 他们平生的绝学和武技,在武湟面前失去了任何效果。 地底大湖在干涸,而武湟身上的力量却越来越浓厚,且和他本身浑融一体,无分彼此,那是象征大道的力量。 不知何时,天上的乌云散去。 玄武七宿横跨天际,再无一物可以遮掩玄武七宿的光芒。 “贤弟,或许玄武七宿才是我真正的来处。” 武湟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在姬薄手下,横推当世无敌的玄衣军,此刻兵败如山倒,这样的场面,乃是姬薄都意想不到的。 甚至玄衣军在武湟心灵压迫下,连阵法都结不出来。 无论如何,姬薄都远远低估了武湟。 他背后的霸王枪终于离开他的后背。 姬薄凝望武湟,无须任何言语,枪尖直指武湟的胸口。 长枪跨过空间的阻隔,至强的力量爆发,终于抵在武湟的胸口。但姬薄只感到一阵绝望。 因为霸王枪正在以他难以理解的方式消解。 伴随霸王枪消失的还有姬薄雄壮的身躯,以及他座下的黑龙驹,正在姬薄自身难以理解的方式消解。 时光仿佛在刹那间停顿,姬薄看到消失一半的霸王枪,消失一半的黑龙驹,以及他只剩下半截的雄壮身躯。 一切都停滞了,唯独他脑海里的念头,不曾至歇。 这到底什么样的力量。 “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武湟轻声低语。 他再不看姬薄,自巨岩跨空而走,清风吹动山间的云雾,同时让时光再次流动。 姬薄耳边仍有武湟的话语, “你也不是你,只是一个幻影。”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姬薄脑海里响起一段佛经的开头。 以往他不信这些,可是此刻竟觉得如今的下场是因果报应。 佛经有云,因果通三世的,即前世、今生、来世。 或许是他前世对武湟作了孽,便有今生面临如此绝望的果。 以往他胜利之后,全然是空虚。 此刻他吃了败果,反而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满足。 他转身,试图看尽武湟最后的身影。 只见武湟的身影铭刻在虚空,渐渐淡化。 而横跨天际的玄武七宿,随之隐去。紧接着太和山的地界,有日月当空的奇景浮现。 此刻姬薄残余的半截身子归于尘土,彻底失去了生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82章 道传寰宇,域外天魔 残存的玄衣卫都见到了这终生难忘的一幕,在太和山的地界里,日月当空而照,仿佛统治一切的武湟,伴随天上的玄武七宿消隐在半空中。 这个可怕的魔界圣者,终于消失在他们的视界。 同时,大周的战神,皇爷姬薄,永远地归于尘土。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玄衣卫能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玄衣卫的卓统领抱着姬薄残存的肢体,久久无言。这是大周数十年,最大的一次失利,甚至已经动摇国本。 可是,来不及思考更多,太和山的山体发生崩塌。 原来地下大湖被莫名抽空,这种大山即将沉降入地底。 沈墨感受到山崩地裂的危机,没有停留,直接离开太和山。 在离山数十里的地方,远远观望太和山消失在地平线。 眼前的太和山绝不是沉降那么简单,而是消失。 但是沈墨睁开眉心血眼,看到了一个虚幻又巨大的道人身影,从山中的一座道宫起身,由小变大,几乎撑天立地。 这让他想到了前世所看蜀山传的长眉真人,从大殿中显化出巨大元神的情景。 碰巧的是演长眉真人的那個老头,同样也演过张三丰。 虚幻又巨大的道人身影只有沈墨才能看见。 “我的样子只有你才能瞧见,而且是根据你的内心显化出来的。”巨大的道人身影终于开口,声音明明该震荡天地,却只有沈墨能听见。 沈墨由此明了,道人身影的面容会成为蜀山传长眉老道的模样,非是偶然,而是他内心觉得对方应该是这样。 以心显形? “不要奇怪我为什么会和你对话,因为你吸收了我的道。现在的我,也不是真的我,只是我残留的道痕。如果你有一天能修炼到天人的境界,就会明白,道在人在,道灭人亡。切记,不要试图化为鬼神。如果你能做到道传寰宇,那么我们还有真正见面的机会,希望……我能坚持到那一天。” 道人身影缓缓消失在沈墨眼前,太和山从此了无痕迹。 沈墨甚至都没有见到胖道人的师长。 幻境的历史在这一刻做出彻底的改变。 按照外界真实天地的历史,这个时间段,太和山依旧在,太和道人依旧在,现如今却变化了。 而且大周皇室也没能成功捉拿武湟,使其成为大周的护国大神。 这些改变会对幻境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且沈墨有一点很在意,明明这个地方是幻境,可是他的经历,无不告诉他这是一场真实。 以假为真? 或许在他进入幻境的某一刻开始,幻境逐渐成为真实? 沈墨之所以产生如此疑惑,乃是因为他不懂幻境的存在原理,甚至还以以往的经验,判断幻境就是镜花水月那样的存在。 现今看来,未必如此。 他仍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定义幻境,这应该是错的。 “贤弟,或许玄武七宿才是我真正的来处。” “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来自武湟的话语在沈墨脑海里作响。 有生于无? 玄武七宿是武湟真正的来处? 无色界? 从无,沈墨想到了无色界。 难道幻境的根源于无色界,处于从无到有的状态。 这是一个从虚幻往真实演变的世界。 如果是这样,那么小雷音寺的幻境会不会对现实造成入侵? 种种细节和线索联系起来,沈墨突然把握住了一点真相,消灭魔佛恶体的根本缘由会不会正是阻止魔佛恶体让幻境入侵现实呢? 阻止魔佛恶体,以及幻境里一些被封印的禁忌存在出去。 正如铁肩神尼封镇摩诃寺里那些邪魔,让它们不能出来。 龙虎山驱使一百零八邪魔,其实也是封印囚禁,阻止它们出去祸乱人间。 似乎许多大势力都有封禁邪魔的禁忌之地。 譬如传说中大禅寺的后山,有一处封魔洞。 又譬如崆峒山,有一个封神洞。 数千年前大劫中覆灭的蜀山剑宗曾有锁妖塔。 至于崂山也有一处古墓,乃是绝对的禁地,非掌门人不可靠近。那是崂山世世代代要遵守的祖训,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魔佛恶体想要走出幻境,看来般若寺有对方走出幻境的关键事物。 而且要覆灭般若寺道统才能拿到。 难道是在琉璃佛塔,还是那个水月潭,更或者在石洞? 甚至那要命的事物,已经在沈墨身上,譬如与魔佛法印有关? 细思极恐! 沈墨深深预感到,在太和山消失后,魔佛恶体的凶险阴影越来越巨大,但没有靠近的意图,似乎三年后是一个重要日子,魔佛恶体一定要在三年之后前往般若寺,才能成功实现他的意图。 这份预感来自魔佛法印,无比深刻。 至于沈墨另一个疑惑,那就是什么叫做道传寰宇。 难道是开辟自己的道路,然后公布天下,这其中有什么好处? 沈墨觉得这是天人境之后修行的一个关键,牢牢记住。 毕竟来自太和道人的经验,还是需要重视。 另一边武湟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离开了这个幻境,不知道遇见外界的老者武湟,两人见面,会有什么样的火花。 会不会基情四射? 还是直接见面就打,伱死我活? 沈墨还是挺想看看热闹的。 可惜,暂时出不去。 他从头至尾观察了武湟的破碎虚空,表示眼睛看得很清楚,手脚跟不上。 实在是做不到! 不得不说,破碎虚空的场景真的很拉风、很装逼。沈墨很羡慕。 “在幻境里做到破碎虚空也不算什么本事,我不信你能在外面的世界也能做到这一点。”沈墨未免有些酸溜溜。 来太和山一趟,逼全部让武湟装了。 到底谁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他邪君一生,装逼何曾弱于旁人。 要不是看你是我便宜大哥,岂能给你这个机会! 沈墨心里疯狂腹诽。 … … 真实界,一片僻静的山谷,沈无心找到了传说中的天魔琴。 她轻轻拨弄琴弦,天地震荡,法理为弦,奏出大道玄音。半空中,一个漆黑混洞出现,掉下一人。 沈无心震惊:“莫非我召唤出了域外天魔?天魔琴的威力,恐怖如斯?我还没使力啊。” 她震惊之余,颇有自得,“沈墨啊沈墨,你以后怎么是我的对手,等着吃软饭吧。” 她心中欣喜,面色淡然,看向从漆黑混洞掉下来的人影,“你便是我召唤出的域外天魔吗?” 人影正是武湟,没想到破碎虚空的后果极其严重,他消耗太大,隐隐有点油尽灯枯的感觉。 他看向沈无心手中的天魔琴,感受到其中叵测的威力,心中大为忌惮,面上不显,“什么域外天魔,本人魔界武湟,这里是哪?” 他猜想自己已经来到真实界,却不知究竟是哪里。 沈无心笑吟吟:“原来是魔界圣者武湟,失敬失敬。” 武湟:“看来你认识我,如果我没瞧错,你这面古琴是天魔琴?” “不错。” 武湟暗自聚气,心想无论如何先制住对方再说。 可惜沈无心话音未落,武湟就眼前一黑。 一块红中泛黑的板砖直接砸中他天灵盖。 先下手为强! 武湟本来破碎虚空,消耗甚大,如今身上仅存一点真炁,不足以护体。那板砖乃是一件异宝,偷袭时无声无息,且能瞒过得道高人的心血来潮,一击建功。 武湟给击中天灵盖,登时晕倒在地。 可怜他刚刚领悟破碎虚空的奥妙,准备进军天人境,结果一出来,就被沈无心一板砖砸中天灵。 那板砖乃是一个极为厉害邪魔炼制而成的异宝,加上武湟破碎虚空,耗尽精气神,以致于武湟中了暗算。 而且武湟由始至终都看着沈无心的天魔琴,心知这是一件大有来历的事物,哪里能想到沈无心如此卑鄙,居然暗中偷袭,简直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 沈无心见武湟晕过去,又掏出一根青色的绳子,直接把武湟结结实实绑住,“你这域外天魔还敢冒充武湟?别以为我不知道武湟是个糟老头子形象。” 上次沈墨带着她从皇城杀出,武湟长什么模样,沈无心是清清楚楚。何况武湟能认不得她? “什么武湟,简直不堪一击,武鬼(乌龟)还差不多。” 不过沈无心见武湟出现得蹊跷,居然是从一个漆黑混洞出来,确然不像是此方世界的人物。 出于小心谨慎,绑了捆魔绳还不够,又取出金针,刺中武湟一身要穴,让他醒来也休想挣脱。 江湖凶险,看他皮糙肉厚,正好威胁他发个毒誓当个保镖之类。 沈无心微微一笑。 她认真想了一个毒誓,写在纸上,确定毫无破绽,又找出一卷邪恶的人皮,乃是上古时的术士研究出来的邪恶玩意。 一旦以此发下誓言,就不能违背,否则必受天谴,有神形俱灭的大祸。 可惜沈无心凭借镜子的指点,也就搞到一张。 她之所以打算用出来,乃是见这个武湟挨了她这么重的一记板砖,居然都没出血,料想对方横练功夫已经到了当世顶级。 使她忍不住想到沈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83章 南天门 幻境。 自从太和山离奇消失,大周战神姬薄死在武湟手中后,那些曾经被姬薄带领玄衣卫镇压的势力蠢蠢欲动,天下不安。 而在太和山西面三百里,一场万仙大会,正在进行,参与密会的成员,主要是道门三十六贼。 这三十六贼,个个都是道门的翘楚,因为不同的原因,暗地里叛离本门,秘密结社,自称为三十六义。 但被道门称之为三十六贼。 只是道门内部,也不清楚三十六贼具体是哪些。 这些人身份不低,甚至有道门的高层。 即使道门想要内部调查,也阻力很大。 … … 沈墨一路往五脏观回去,脚程不疾不徐,他仍在感悟日月山川之道,消化来自太和山的诸多感悟。 夜深,沈墨在一株大松树上盘膝打坐,清风明月入怀。他真炁充盈、神与气合,方圆一两里地的动静,返照内心,听到前面数百丈外,有人在小路上轻声低语, “待会还是老地方,不要去晚了。” “去不去都没事,大佬们商议了两夜,都没见出什么结果。我瞧今天也差不多。” “听说今夜不一样,有一位道门的大人物过来。” “呵呵,说的那些大佬不是道门的大人物似的,要我说,太和老道都消失了,咱们还怕什么,时机一到,直接杀入南天门便是。” “慎言慎言,太和坐镇南天门一甲子,平息魔潮,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手段留下。这次太和山沉底,南天门将出,我们不求吃肉,能跟在后面喝点汤足矣。而且今夜来的大人物不简单,到时见了,保准你大吃一惊。” “你这样说,那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声音的源头越来越远。 沈墨听到后,微微沉思,“太和山沉底,南天门将出?” 他没想到太和山还有别的秘密。 两个说话的家伙,像是和道门有些干系,但明显不是正道。不过道门佛门从来藏污纳垢不少,这也不新鲜。 而且世人大多好坏不分,如他这样正气凛然的人,也能被冠以邪君的称号,足见世俗人的眼光有多么不靠谱。 不过沈墨听到南天门多少有些好奇,毕竟南天门可是神话里天庭的门户。既然以“南天门”命名,多少能和仙道沾上关系。 何况他身负太和道人的传承,对此类事,责无旁贷。 沈墨悄悄跟上前去。 他跟着前面两人的气息,走到一处山谷。 清风徐来,明月在天。 山谷却是绿幽幽一片,煞是诡异恐怖。 沈墨却知道,那是山谷中点了许多鬼火。 若有外人走到附近,一见这些鬼火,自然望而生怯,不敢靠近。 沈墨艺高人胆大,悄无声息地融入昏暗的山谷中。 不多时,就见到前方有许多人影出现,鬼火忽明忽暗地照在脸上,奇幻莫名。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以道士服居多,形容古怪的也不少。 看得出,大部分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更有人直接戴着妖魔鬼怪的面具。 在正西方向有一处大平台,人影交错。却是几個人在围攻一个鹅黄衣衫的持剑女子。 “崂山剑法。” 沈墨一眼认出来。 鹅黄衣衫的女子剑术不差,可是围攻的几个人,也是一流好手,在对方步步紧逼下,左支右绌,败局已定。 “崂山剑法,瞧来不过尔尔。”有人大笑。 显然是认出女子剑法的来路。 “她是崂山弟子?”有人迟疑,不想惹麻烦。 大笑的那人道:“据我所知,崂山的坤道中,没有这一号人物。不过她多半和崂山有点干系,咱们先把她抓来绑住就是。” 说话间,那黄衣女子剑被打飞。 黄衣女子虽处险境,依旧使出一招极为巧妙的手法,荡开正往要害攻来的一条木棍。 “崂山掌法中的一招若往若还。” “余兄你这朝天一棍使得可不怎么样。” 朝天一棍乃是大周太祖在军中创下的一招棍法,流传甚广,但易学难精。 男子这一招朝天一棍已经甚有火候,只是女子的一招若往若还来得奇巧,他才没有拿下对方。 “你们让开。” 给荡开木棍的男子生出火气,让同伴不要再动手,他气力贯通木棍。那是一根乌木棍,经过特殊的炼制,一棍下来,何止千斤力道。 女子失了兵器,见得木棍攻来,无可奈何一招懒驴打滚避开。 那使木棍的男子哈哈大笑:“崂山的身法倒也不错,只是不大美观,跟叫花子似的。” “这一代崂山已无杰出的人才,这正道第二大教的名头,怕是很快要拱手让人。” “只等云掌教坐化,崂山必定声势一落千丈。” “崂山之法,确实缺陷甚大,巨灵玄功、上清内景法,徒有虚名。” 显然在场密会的人,没有人出身崂山。 冷嘲热讽的人,要么是正道第三的崆峒,要么和龙虎山、崆峒交好。尤其是龙虎山,一向和崂山不对付,而且现今崂山人才凋零,亲厚龙虎山的道门中人,自然不时要踩上几脚。 沈墨在旁边听了半天,把场中的每一个身影都看在眼中,本来他就是来凑凑热闹。 听了这些人冷嘲热讽,沈墨心里老大的不爽。 他大抵有种情绪,崂山他可以骂,别人却不行。 “谁说崂山之法,徒有虚名。”一声低沉幽深的魔音在深谷中响起,有若实质,如大手般覆盖在鬼火上,鬼火愈发黯淡。 突如其来的魔音,让谷中密会的人们大感意外。 “阁下是谁?莫非是崂山云掌教亲至?”起初大笑的人叫做巫道人,在一众人中大有见识。 首先魔音主人定然和崂山有关,而崂山人才凋零,有此功力者,除了崂山云掌教,他想不出第二个来。 “我是谁,你们还不配问。” “小姑娘,你跟这使棍子的家伙再打一次。” 魔音分不清来源,但魔音一起,众人皆静。 按说今次聚会之人,高手众多,但越是高手,越能体会到对方那传音所蕴藏的功力有多么可怕。 使棍子的男子倔强道:“伱要是出手帮她,那我直接认输。只是我不是输在招式,只是功力年纪远不如你这位老前辈。” 虽然沈墨没露面,可众人都当他是某个隐世的老怪物。 且不露名号,看来只是和崂山有些关系,却非崂山云掌教。 “凭你也配让我动手,我只是让她跟你再打一次。朝天一棍,何足为奇。我只需要指点她几句,今后江湖中就没你这号人了。” 使棍子的男子:“若你几句指点,就能让她胜过我,那我无话可说,哪怕她使的不是崂山武学。” “崂山武学博大精深,岂非你这等井底之蛙可以领会。我只让她使一招崂山剑法入门的定阳针,你就得血溅当场。” “好,那就试试。” 黄衣女子趁机捡起被击飞的长剑。 沈墨的话音又想起,“小姑娘,你先使半招定阳针,然后又将这一招从头使全。” 黄衣女子本来身处绝境,此刻这位神秘的老前辈出现,等于是绝处逢生,她如何敢不信对方。 只是定阳针这一招,她七岁时就开始练习,实在是平平无奇,如何能破对方千锤百炼的朝天一棍。 黄衣女子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做过多的思考。 她长剑一刺,登即是半招定阳针使出。 使棍子的男子不敢大意,立时一招气贯山河的朝天一棍使出,可是棍和剑尚未接触,黄衣女子收招,露出好大的破绽。 使棍子的男子纵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武者本能下,也依旧一棍打下去。 黄衣女子见得长棍气势十足,心下多少有些胆怯,可定阳针这一招她熟悉无比,又是一招完整使出。 说来也奇怪,她半招使出,突然收回长剑,又是一招完整的定阳针使出,体内真炁突然就生出莫大的爆发力,半招之后的完整一招,威力居然比她平时习练,陡增数倍。 她往常练习崂山剑法,从没想到过剑法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爆发力。 而且这一招使出,去势甚急,居然后发先至,一剑贯穿对方心口。 但在旁观者看来,就像是使棍的男子主动将心口送过去一样。 使棍的男子长棍斜斜地与女子擦肩而过,身子软倒在地。 “你……” 遗言尚未说出来,当即气息全无。 黄衣女子何曾想到,她居然能一招之间刺死这样一个江湖好手。 “多谢前辈相救,实不相瞒,我不是崂山弟子,而是崂山附近古墓的传人。” 黄衣女子恭恭敬敬地道。 她尚未死里逃生,便道出实情。 在她看来,这位前辈能让她杀死眼前的使棍男子,已经是莫大恩德了,实在不能让对方为她犯险。 一命抵一命,她后面若是死了,也不算吃亏。 “你是不是崂山弟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要救你。只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左道邪魔,搅扰了老祖我清修,我才略施惩戒。” 魔音再度涤荡深谷。 巫道人沉思间,忽地灵光一闪,神情大为惊恐, “你这是传音搜魂大法,难不成你是幽冥魔教的高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84章 祖师婆婆 巫道人平素说幽冥魔教说顺口了,话一出口,便大感懊悔,怎么能直接说“幽冥魔教”呢。 只是覆水难收,此时后悔也来不及。 “不错,算你还有点见识。” 巫道人见这个老怪物没有计较他言语出了问题,心下大松一口气,“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阎罗。” 巫道人心神一震。 自从太和道人扫荡群魔以来,哪怕幽冥魔教也在这几十年销声匿迹,是以即使道门中大有见识之辈,对幽冥魔教都不甚了了。 但巫道人恰巧对幽冥魔教有些了解。 阎罗乃是魔教最顶级的称号之一,这人自称阎罗,俨然是幽冥魔教中地位极高的大人物。 他们当真是运气不好,居然选择了老魔头潜修的深谷做密会场所。 另一方面,看来太和道人一去,过去那些积年老魔,终于敢冒头。 巫道人愈发不敢大意,“原来是阎罗前辈,失敬失敬。” 其他人对幽冥魔教不甚了了,但见巫道人如此郑重,均自不敢有丝毫大意,何况巫道人所言“传音搜魂大法”,一听就很吓唬人。 “少说这些废话,你们这些小辈,聚集此处,究竟是为了何事,若说不出子丑寅卯来,今夜也休想安稳地过下去。” 魔音深沉,任何人都不敢大意。 主要是对方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这些人虽然大都业艺不凡,可人都见不到,也不好来个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反而各自戒惧,生怕对方偷袭。 巫道人心想:“我们都在这聚了两夜,你要是不知晓那才有鬼,看来我不说实话也不行,正好试一下,看能不能拉你入伙。” 他今天还约了一位道门的顶级大人物,心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有利,若能拉阎罗老祖入伙,对于他们进入南天门之事,更是有利。 “我等聚于此处,乃是为了商议进入南天门的事。” 他又说了一些南天门的典故隐秘。 原来南天门乃是太和道人镇压魔潮的门户,里面藏有诸多秘宝、神通、功法以及诡异事物,若能进入南天门,等于进入一座宝山,随地都是机缘。 只是南天门不易闯入,他们才在此商议,希望选出一个首领,让大家听从调度,齐心协力探索南天门门后的隐秘。 可是商议来,商议去,大家自是谁也不服谁。 至于黄衣女子,却是误入此地,大家不想她泄露风声,才想要将她留下。 沈墨“嗯”了一声。 深谷中陷入一阵沉默。 突然间, 依稀可见一道黑色长龙水瀑仿佛自明月中延伸至深谷,颇有几分武湟巨潮阴影的风采。 但见得一名风采照人的中年道人,踩在黑色水龙头部,神容冷肃,教人一见之下不由凛然。 水声哗哗,似乎有厉鬼怨魂咆哮。 “是龙虎山张真人到了。” “原来今夜要来的大人物竟是他。” “张真人执掌天下道宗,怎么会来参加咱们的万仙大会,莫不是兴师问罪而来?” 众人不免窃窃私语。 他们见龙虎山这一代天师张弘景到来,心下自有诸多揣测,同时也暗自松一口气。 有执掌天下道宗的张真人在场,自不惧幽冥教的阎罗老祖放肆。 深谷众人齐齐见礼。 张弘景淡淡回礼,他修为高深,听得刚才魔音,又道:“幽冥教的阎罗道友,还请出来一见。” 他那黑色水龙护在身前,颇有威仪。 但是没有回应。 突然间,黑色水龙咆哮一声。 一道黏稠的黑水出现,碰上黑色水龙,只见得黑色水龙如遇见天敌似的,倒退到张弘景身后。 那黑水一沾即收。 张弘景神色一惊:“你怎么会本门的阴五雷,你到底是谁?” 他修成阴五雷多年,是以能化出磅礴浩大的黑色水龙,可是刚才短短时间的触碰,黑色水龙居然不战自退。 大是出乎张弘景意料。 他更体会到对方的黑水分明就是本门的阴五雷,造诣比他还深。 那黑水也幻出水龙模样,可是神威凛凛,顾盼飞扬,明明比张弘景的黑色水龙短小许多,但其中神气,远非黑色水龙可比。 “什么阴五雷,这是我幽冥教的修罗阴煞雷,伱龙虎山从本教偷学过去,改名为阴五雷而已,可惜修罗阴煞雷的精髓你龙虎山只学了個七八成。我这阴五雷已经得至阴无极中生出的一丝至阳,所以你那阴五雷见了老祖我的修罗阴煞雷,犹如母的见到公的一样,自然分出尊卑来。”低沉的魔音娓娓道来,说得煞有其事。 男尊女卑,实乃天经地义的事,张弘景不由惊疑不定。 他自是能感受到沈墨的阴五雷俨然已经到本教五雷正法阴五雷中最上乘的水脏雷层次,要说他也摸到水脏雷门槛,只是比起沈墨的水脏雷,依旧有一些差距,而且他确实从对方的气息中感应到一丝纯阳之意。 难不成真如对方所言,本门的阴五雷借鉴了幽冥魔教的修罗阴煞雷。 他哪里知晓,这是沈墨得了太和道人的道意,参悟阴阳之妙,让水脏雷多了一丝纯阳法意,且水脏雷炼化过不死树的根须,本质上自非张弘景的阴五雷可比。 张弘景的反应,令深谷中众人心中大为震惊。 他们都是老江湖,从张弘景的反应就可看出,阎罗老魔,怕是句句属实。 好你个龙虎山,枉称什么玄门正宗,居然偷学幽冥魔教的魔功,还改成阴五雷。 难怪龙虎山的阴五雷魔气森森,居然有这般来历。 巫道人更是深信不疑,他听说过龙虎山初代天师,曾以五雷正法击破幽冥祖师的黑莲元神。 想当初,幽冥祖师何等不可一世,龙虎山初代天师居然能以五雷正法破其元神,确实不可思议。 原本他还以为是龙虎山的五雷正法确实是天下魔功的克星,现在看来是另有缘故。 肯定是将人家的功法研究透彻,才能找准破绽。 “什么天下第一玄门,没想到也比我们这些道贼好不了多少。”巫道人大感安慰。 本来他对张弘景的身份颇有敬重,此时却觉得不过是一样要拉屎放屁的绝世美人而已。 张弘景出场给众人的震撼,因此消减不少。 他本来这次打算收服道门三十六贼,以为己用,没想到出师不利至此。 黄衣女子心想:“原来龙虎山的五雷正法居然有一半出自幽冥魔教的魔功,难怪云前辈对我说龙虎山很虚伪……” 张弘景:“道友,我龙虎山一向行得端,坐得正,此类无中生有的事,还是莫要说了。说不准还是贵教瞧了本门阴五雷的修行秘要,又推陈出新。” “若是如此,岂不是显得你们龙虎山无能,为何阴五雷到了我教,就比在你们龙虎山高明?” 张弘景一时语塞,随后怫然不悦:“道友言语犀利,贫道无意和你争辩。今日万仙大会是为了南天门的事,事关重大,道友若是无意参与,我等自觅地他去,不搅扰你清修。若是道友有意,咱们也可以一起商议。毕竟南天门一旦出了问题,受苦的到底是世间众生,你我虽然道路不同,可同为世间生灵,当维护我们生存的天地。” 他一席话抛开正邪之别,着实大有格局。 若是沈墨不是一来就给他下马威,此刻又是另外的说法了。 “商议倒不是不行,只是我一向不待见龙虎山,要我说,这万仙大会,怎么能少得了崂山参与。” 龙虎山和崂山素来不睦,张弘景如何会让崂山参与进这件事来。而且此事和他与魔佛的密谋有关,更要牢牢掌控。 沈墨正是以魔佛法印,感应到张弘景身上有魔佛恶体的气息,才决定要深入参与南天门的事。 敌人要成的事,一定要想方设法破坏! “可是崂山远在天边,咱们不好耽搁时间。” “怎么会,眼前不就正有一位吗?” 张弘景看向黄衣女子,“姑娘刚才自陈并非崂山之人,对么?” 黄衣女子:“小女子虽然不是崂山弟子,可算是得了云掌教真传……” “既然得了崂山掌教真传,那足以代表崂山,反正以你的资质,继承崂山掌教的衣钵,倒也算是绰绰有余。” 一个深沉难测的黑影出现在黄衣女子身边。 黄衣女子一惊,随即明白这就是救她的魔教前辈,虽然正邪有别,可救命之恩,不可或忘,“小女子林英,拜见恩公。” 她盈盈一礼。 “林英?”沈墨心中一惊,这正是崂山唯一一位女掌教的名字,这位叫林英的祖师婆婆成就甚大,就连长青子都对其赞赏有加,说林祖师算是将崂山道法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自她以后,上清内景法才算是尽善尽美。 另外这位林祖师还有一套乾坤两仪剑,乃是一门极为厉害的神通,练到高深处,还能进阶为——两仪灭道剑,即使天人境也难以尽数参透。 可惜无论是乾坤两仪剑还是两仪灭道剑,俱已失传。 另外,乾坤两仪剑以阴阳之道为基础,正和他从太和道人所得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墨对乾坤两仪剑和两仪灭道剑皆十分感兴趣。 看来这祖师婆婆他是帮定了! 只是对方如何创出乾坤两仪剑的,让沈墨颇为不解。因为他虽然夸了夸林英的资质,其实以沈墨目前的观察,对方的才情,还不足以创出乾坤两仪剑来。 真不知其中有何蹊跷。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85章 魔佛葬天于此 张弘景计较利益得失,很明显,眼前的大魔头要助他成事,几乎不可能,可要是坏他事,那实在是轻而易举。 唯有暂时和对方虚以委蛇。 他想要进入南天门,非是为了什么机缘。 乃是魔佛恶体请他入南天门寻找一件对他们计划极为重要的事物。 此行不容有失。 于是道门三十六贼、张弘景都只好同意林英和沈墨的加入。 同时有了沈墨和林英、张弘景加入,三十六贼信心更是大增,毕竟谁都不知道南天门里面有什么样的恐怖,此行力量越强越好。 随后经过抓阄,三十六贼分成两派,各自归于龙虎山张弘景,以及代表崂山的林英麾下。 林英修为低浅,按理说当不得如此大任,谁叫她身后有沈墨支撑。 可是接下来林英指挥调度,井井有条,十八道贼,对她的安排不由地暗自服气。 而且她天然有一股常人不及的气量,在这种指挥调度下展现出来。 “觉醒前生?”沈墨对林英有更多的细致观察,天子望气下,明显能察觉林英整个人有种潜移默化的蜕变。 “伏笔?” 沈墨隐约间从林英身上看到了一条独特的修炼道路存在。 到了今天,他更明了一件事,幻境里有许多幕后人物的身影,譬如武湟、譬如魔佛、譬如五脏观的缔造者、譬如太和…… 幻境是一个棋局,有许多真正的大神通者在幕后落子。 借假修真? 沈墨逐渐触及到一个概念。 林英身上的惊人变化,自也让张弘景有所意外。 但张弘景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他眼中的阎罗老魔身上。 双方各怀鬼胎,数日后来到太和山的遗址,巫道人等对此早有准备,寻到一個入口。 入口有恐怖的妖魔气息泄露,令人惊惧。 但一行人还是毫不犹豫地进入。 经过短暂的感知模糊之后,众人来到一座残破古旧的大门前。 有类似五脏观那样的牌匾出现,只是文字意思换成了“南天门”。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有中横穿万古的威压,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压抑。 但真正令沈墨震动的是——一个道人身影出现在南天门牌匾的上方,盘膝而坐,隐隐然有种坐断万古的气魄。 “太和道人?” 沈墨目光凝注在道人身影上面。 可是道人面容模糊,让沈墨看不真切,甚至出现诡异的变化,逐渐成了沈墨的模样,但又不时模糊起来,深沉难测。 沈墨目光缓缓收回,而此刻南天门的牌匾缓缓出现一道深刻猩红的刀痕,或者说早已出现,只是除沈墨外,无人可以发现。 沈墨回过神,发现周围只剩下林英以及巫道人,其他人都已经进入南天门。 原来张弘景见沈墨失神,就招呼他这一派的道贼进入南天门,抢占先机。林英只好让身边的人跟着进去,而她决意留下。 不过巫道人居然也自愿留下,等沈墨回过神。 沈墨自也不怕刚才张弘景暗自下杀手,三大神兵护体,对于偷袭根本无所畏惧。 “前辈,你终于醒了。”林英舒一口气。 沈墨轻轻颔首,对着南天门的牌匾一挥衣袖,袖里乾坤施展! 一阵微风拂过,牌匾纹丝不动,至于牌匾上的道影依旧存在,且愈发模糊。 “前辈,难道这牌匾有什么机关?”林英不由好奇。 沈墨嘴角一抽,装逼失败了。 袖里乾坤居然对牌匾无效! 这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袖里乾坤不行。 他觉得牌匾大有神异,说不准是一件异宝,想要带走,没想到居然收不进去。 蛐蛐牌匾,居然这么不给他的面子。 沈墨想要驾驭气流,飞上去摘下牌匾,结果双脚跟生根一样,根本浮不起来。 “这里居然禁止飞行。”沈墨微微一惊。 可他一副凭虚御风的姿态已经做好! 随后沈墨只好双膝微微一屈,轻轻跺脚,整个人弹射上了牌匾上方,一手拿住牌匾,竟如有万钧之重。 以他如今的肉身之力,居然拿不下一块小小的牌匾。 至于旁边的道影,更没有其他异样。 沈墨摘不下牌匾,只好仔细端详牌匾,其实他早已看清楚,上面的刀痕多半是柴刀留下的。 这么说曾有一代柴刀主人来过南天门,并斩中牌匾。 可是沈墨心里有个预警,若是他也来一刀,会惹出大祸。 沈墨于是没有尝试。 说不定那一代柴刀主人斩了牌匾一刀之后,就出事了。 林英和巫道人神色凝重,以为沈墨发现南天门的秘密,此刻正在进行试探。 沈墨尝试摘取牌匾无果,对着林英和巫道人淡淡一笑,“这牌匾的秘密,你们是难以明白的,走吧。” 他一派高深莫测地下来。 林英:“前辈果然深不可测。” 她确实看不懂沈墨的用意。 巫道人亦一脸迷雾,他确实看不透沈墨的做法,只觉得对方果然深沉难测,他这一趟赌对了。 他情愿放弃抢占先机的机会,也要跟在沈墨身边,乃是觉得沈墨不可测度,在沈墨身边更有安全感。 沈墨下来之后,又看了刀痕和道影一眼,确实只有他能看见。 他心中明白,刀痕和柴刀有关,所以他能看见,道影是太和道人遗留,所以他也能看见。 道影不时变成他的模样,似乎是一种暗示。 沈墨感知到一种责任和命数在他身上浮现。 在他承继太和道人的道痕时,亦得了太和道人坐镇南天门的命数和责任。 但道影没有完全成为他的模样,显然是时机未到。 “南天门外,坐断万古?” 沈墨仿佛看到了他未来的命运。 这和“道传寰宇”是否有关联? 柴刀、南天门、坐断万古、道影,隐隐间有一条线联系在一起,那一代的柴刀主人又为何要斩牌匾一刀,其中有什么含义? 谜团在沈墨心中形成。 他决定进入南天门寻找答案。 … … 进入南天门,没有传说中神话天庭的仙气缥缈,反而阴暗幽沉。在沈墨三人面前,横隔着一条猩红如血的河流,来不知所来,去不知所去。 如潮魔意,汹涌而至。 好在前方有一根铁索,延伸至对岸。 但是河流中有数具新鲜的白骨浮沉,煞是恐怖。 “古木道人、鱼道人……” 一个个名字在巫道人口中出现。 这些都是三十六道贼的外号。八壹中文網 显然要过铁索桥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其中有大风险。 沈墨立在铁索桥的一头,足下有漆黑魔水蔓延,驱散周围的如潮魔意,魔水凝聚黏稠,缠在铁索桥上,延伸到对岸。 “走吧。” 水脏雷好似在铁索上浇筑了一层水泥,使铁索桥安全性大大增加,林英两人顺着铁索桥踩过去,周围不时有恐怖魔音贯耳,但借由水脏雷的黏稠之力,两人如履平地迈过去。 到了对岸,阴霾沉重,几乎看不到太远,可沈墨依旧能看到一群散乱的脚印。 有这些人走前面,跟过去便是。 沈墨顺着脚印前行,平静淡然。 落在林英二人眼中,那自然是胸有成竹。 巫道人察知周围环境,确实恐怖无比,暗赞自己这一次跟对了人,否则跟着张弘景那心怀叵测的老道,指不定就被当炮灰了。 不过三十六道贼中,有许多人都亲近龙虎山,且对张弘景有种迷信,还有几个指望着这次探险后,让张弘景帮他们夺取掌门之位,因此跟随张弘景,也不足为奇。 而且不相信张弘景,难道相信幽冥教的阎罗老魔? 要不是沈墨横插一杠,大家肯定都奉张弘景为首脑,听其安排。 所以巫道人留下,实则在旁人眼里,无疑是个大傻瓜。 哪怕林英这几日指挥调度,展现出非常寻常的气量,那也只是流露出潜力而已,如无大魔头撑腰,那些道贼依旧不会对她有多少尊重。 很快走过浓郁的阴霾迷雾,来到一个广阔的平坦地方,一个小山一样的大墓出现。 里面传出厮杀声。 大墓旁边,有新鲜的尸体,还有一株株硕大的黑色灵芝。 “墨灵芝!” 巫道人既惊又喜。 这是一种罕见的天材地宝,能增加功力,延长寿元。 在外面罕见之至,没想到南天门中一座大墓旁边居然长了许多。 可是他不敢擅动脚步,因为新鲜的尸体抓着墨灵芝,肉身以可见的速度缓缓干瘪,显然正被墨灵芝吞噬血肉。 而沈墨看向大墓的入口,上面有墓碑,分明写着类似南天门牌匾的古字——“魔佛葬天于此!” 六个字,贯穿万古的恐怖意志扑面而至。 魔佛葬天? 葬的是幻境中的天道? 沈墨犹自记得穆师瑶曾说过,魔佛曾经也受天道枷锁,最终斩破枷锁而出。想要找到斩破枷锁的法门,正是穆师瑶来小雷音寺的目标。 而这座大墓的出现,俨然就是魔佛对天道的反击。 葬天于此! 哪里是斩破枷锁,对天道进行反击,分明是反杀! “肯定是装逼!” 沈墨不信魔佛真能反杀天道,顶多是小雷音寺幻境内的天道意志。 只是“葬天”二字,着实霸气。 沈墨决定先收藏,说不定哪天他也能学以致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86章 儒雅随和的大魔头沈墨 当沈墨观察古墓的墓碑时,林英怔怔站在原地,一脸地不可置信。 “怎么?”沈墨轻轻问道。 林英下意识地回答,“这是我的家。” “你的家?” 沈墨立刻联想到崂山那座古墓,但他没有见过,因为古墓所在的后山是崂山的禁地,只有崂山掌教才能靠近。 林英:“不瞒前辈,我居住在崂山的那座古墓,和这座大墓很像。你随我来。” 林英在前面领路,沈墨跟上前去。 巫道人紧跟着。 前面出现一团团雷蛇,忽明忽暗,阴森恐怖。 林英毫不畏惧地走进去。 沈墨没有迟疑地跟上,发现周围的雷蛇居然没有攻击他们,脚下是一条很干净的小路,不知道终点在何处。 不知走了多久,小路终于到尽头。 前方出现一座紧闭的石门。 林英停下来。 “这里也通往大墓?”沈墨询问。 林英点点头,“我试试看能不能开启石门。” 她手中浮现一个阴阳八卦的虚影,显然这是一种手印产生的效果,阴阳八卦印上石门。 沉重的机关声响起,尖锐刺耳。 沈墨眼中,石门开启,内里幽深,乃是一条深长的甬道。 甬道路况很复杂,岔路极多。 沈墨隐隐能听到遥不可及的打斗声。 随着深入甬道,打斗声渐渐不可闻,反而听到了淡淡的水声。他知道现在已经逐渐深入地底。 甬道虽然复杂,充斥黑暗和诡异,但是林英熟门熟路,带着沈墨走进甬道深处。 最终他们来到又一座石门。 林英不禁眉头一皱,“不对,这里怎么还有一座石门?” 她蹙眉凝思,“是了,这里曾经有一座石门,后来被毁坏了。” 林英再次以手印使用出阴阳八卦幻影,结果石门没有丝毫反应。 她颇是遗憾,“看来咱们没法进去。” “未必。” 沈墨见林英尝试无果,淡淡回了一声。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柴刀,登时一股刀山血海的气息出现,给人以极大的恐怖。 绛宫雷充斥柴刀。 阿鼻道三刀威力再次陡增,一刀劈下。 石门被劈开,露出一座宏伟的石室,比巫族圣坛的地下密室还要广大许多。 沈墨收刀而立。 走进石室,里面的室顶,好似苍穹,缀满类似星辰的事物,散发光芒。石室内部,有一口石碑,静默伫立。 林英摇了摇头,“这里跟我家完全不一样。” 她略有些失望。 但心中也万分好奇,为何两座古墓的结构如此相似。 石碑上文字古拙神秘。 沈墨认出这和巫族的文字有些类似,却更繁琐古拙,难以辨认。 他看向巫道人,“道友可否认识?” 沈墨带巫道人进来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来巫道人绝对是出身万劫谷的巫族,二来大墓凶险,带个人还能做一做诱饵。 不过见到这神秘古拙的文字,沈墨觉得巫道人又有了新的用途。说不定巫道人认识这些文字。 巫道人心里一惊,他确实认识这些上古巫文,可是眼前的大魔头是如何知晓的。 “阎罗前辈怎么知道我认识?” 沈墨微笑:“我昔年去过万劫谷,对你们巫族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何止是了解,一千五百年后整个巫族都成了沈墨麾下。 巫道人:“阎罗前辈果然高深莫测,连我的来历都知晓。不错,我确实出身万劫谷,只不过早已和巫族脱离干系。这些文字,乃是上古巫文,即使巫族中,也不过仅有两人认识,再过些年,怕是要失传。” 他顿了顿,又道:“石碑上是一部功法,唤作斩天拔剑术。”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 “莫非这内容还有什么问题?”沈墨以天子望气术和道心明镜观察巫道人,并不怕他说谎。 巫道人:“斩天拔剑术是巫族的巫神所创,这不是一部修身养性的剑经,而是一部摧残肉身和神魂的魔功,即使修炼成功,每使用一次都会对肉身和神魂造成严重伤害,这是一部先伤己再伤人的功法!” 沈墨:“你且念给我听。” 他想着这斩天拔剑术,或许就是穆师瑶需要的东西,可以帮助她斩破天道枷锁。 巫道人先说清厉害,乃是怕沈墨以为他存心暗算,只要说开了,沈墨听不听都在沈墨自己,他就不用担心被沈墨误会。 巫道人也是看明白,这個大魔头,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反而有一份说不出的儒雅随和。 一个儒雅随和的大魔头? 说出来恐怕没有人相信,可这确然像是事实。 巫道人于是一字字诵念石碑的内容,他一开始还好,可是到了后面,七窍流血而不自知。 沈墨见状,掌心抵住他后辈。 巫道人回过神,身体一股暖流淌过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他又惊又骇,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功力如此深厚的人,而且真炁精纯,难以想象。 “太和道人一去,天下还有何人能压制眼前的大魔头?”巫道人心中感慨,他仿佛看到一尊无敌世间的大魔王,冉冉升起,犹如地平线的红日跃出,注定闪耀人间。 “还请道友继续。” 巫道人一字一句念诵出来。 好在有沈墨替他输入真炁,支撑着精气神。否则还没念完,巫道人恐怕就得身受重伤,甚至根基大损。 他深知这魔功可怕,念完之后,都不敢回想。 以他的修为,念一遍尚且抵挡不住其中反噬,若是真修炼了,怕是直接得搭上性命。 沈墨字字牢记,却也觉得心中大为烦躁。 于是以上清内景法化解其中烦闷。 他又看了林英一眼,没想到她在旁边聆听,居然浑若无事,天子望气术和道心明镜察知下,隐隐在林英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和她面貌相似,气质却大不相同的身影。 那身影还在沈墨道心明镜中露出一丝柔美的笑容,转瞬即逝。 沈墨很是怀疑,眼前的林英难道也是类似便宜大哥武湟的存在,乃斩出的前尘化身之类? 他们的相遇,莫非不是偶然。 而是自己天命主角般的气质,吸引了对方? 沈墨毫不怀疑,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主角,注定能走出自己道路的人。 得道就是走出自己的道路,随心而行! 以道心明镜强行记住斩天拔剑术的剑经。 沈墨同时停止对巫道人输送真炁。 “多谢。” 巫道人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当。” 不得不说,眼前的阎罗老魔,刷新了他对魔道人物的认知。他见识匪浅,对眼前的大魔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看法滋生,那就是眼前的大魔头既有佛门高僧那种虚无寂静的气质,又不时流露出道家那种有意无意的法意,这和道门推崇的太极思想不谋而合,乃是人力所能抵达的极限,配合他身上隐隐存在的邪性和魔性,尤其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率性而为,简直对任何修道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人要是扮作道门大宗师,也不会有丝毫违和感。 就在巫道人暗自沉思时,石碑突然碎裂。一个虚幻的人影扑出,直往巫道人身上过去。 似乎他念诵完石碑的文字,便激发了某种诅咒。 石碑破碎,正是诅咒爆发的起点。 虚幻人影快如雷轰电闪,巫道人根本反应不及,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阴寒无比,同时雪花飘落。 一朵朵雪花出现在虚幻人影身上,且有一道惊人至极的剑气爆发。八壹中文網 “雪飘人间!” 沈墨再次使出这极度拉风的一招。 他不假思索使出雪飘人间时,心中亦隐隐震惊。 没想到这些时日他功力精进如此,使得雪飘人间的威力大增,再遇到霸王枪之流,一招雪飘人间,足以制敌了。 虚幻人影在雪飘人间之下,身形一缓,惊人剑气刺向人影的眉心。 同时,沈墨口中发出类似龙吟的禅音。 天龙禅音! 这比金刚禅狮子吼还要厉害的降魔之音发出,虚幻人影登时溃散。 而沈墨浑身气质大变,犹如一般秘不可测,浑身真炁沸腾,若大海般无量。 林英和巫道人才首次感受到沈墨的真实实力有多么可怕惊人。 巫道人如今更是明白,难怪张弘景那样的人物,都没有和沈墨在深谷闹翻。 实在是这位大魔,根本不可招惹。 上一个百年,乃是道门的不世出大宗师横压一世。 下一个百年,却是轮到魔道的不世出大宗师横压天下了。 道长魔消,道消魔长! 天命不外乎是。 虚幻人影给沈墨的天龙禅音震散,可来自石碑的危险却没有结束。一股恐怖至极的威压出现在石室中。 顶上的星辰黯淡,宽广的石室化为幽暗深沉的大海,波涛起伏,黑雾弥漫。 不多时,弥漫的黑雾凝聚成一颗淡漠无情的眼睛,足有一人大小,目光扫过三人。 林英和巫道人心内均自升起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个巨大的眼睛,好似代表天道,要惩罚世间。 沈墨手中的天罪嗡嗡作响,生出既恐惧,又兴奋的情绪。 天罪? 以天罪人,还是天道有罪? “看来是后者?” 沈墨收回霜月,紧握天罪。 这一战乃是天罪所求。 沈墨身为剑主,岂能不满足它?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87章 血眼对天眼 无声的气势在沈墨和巨大眼睛之间爆发。 林英和巫道人早被逼到角落,不敢有丝毫动静。 在这股气势下,巫道人眼角嘴角都不自觉溢出鲜血,鼻血流出,浑身颤抖。 旁边的林英比他要好一些,只是有淡淡的血丝自七窍溢出。 显然石碑破碎之后,一个恐怖至极,仿佛天道化身的存在苏醒。 沈墨更是明白,无论是什么地方的天道,终归是可怕的。 但他抑制住拔出柴刀的冲动,握紧天罪。 这一战天罪有无比的渴望。 一道无比恐怖的嚎叫自巨大的眼睛爆发,藏着深深的怨恨,对准沈墨。 沈墨能清晰感受到这段仇恨,来自他身上的魔佛气息,确切的说是魔佛法印。 巨大眼睛散发出的气势,甚至渐渐逸散在大墓中,陵墓中打斗的众人都能感知到,不寒而栗。 他们预感到一个可怕的存在正苏醒过来。 但这些人并不清楚,沈墨正直面恐怖! 面对巨大眼睛的恐怖气势,沈墨静默立着,身上的剑意滚滚而出,如惊涛拍岸,乱石穿云。 此刻,他的隐隐有武湟巨潮阴影的气势,更让巫道人想起万劫谷中,深埋地底的那种黑暗潮汐。 顶部的诸多星辰亮起,光芒在沈墨身上得到汇聚。 映照得沈墨如同一轮大日。 事实上,也是如此。 沈墨浑身气血爆发,灼热的气浪抵抗来自巨大眼睛的阴寒森冷。 广大的石室形成水火交功的局面。 以沈墨和巨大眼睛两人中间为分界线,一热一冷。 巨大眼睛透出死寂,此刻更像是回光返照,要带着眼前讨厌的敌人跟它一起归于寂灭,了结仇恨。 沈墨握紧天罪,天道又有何妨? 以手中剑斩之而已! 沈墨剑意与顶部星辰结合,令巫道人和林英各自恍惚。巫道人想起了巫族供奉的武神,林英想起了崂山云掌教。 沈墨年纪还这么轻,居然让她有种看到云掌教的感觉。 一样的强大,且都能完美融入身边的环境。 而巨大眼睛,天道的威严,天道的压迫感,让林英喘不过气来,沈墨从容不迫地面对,让林英脑海里响起一句话, “顺行成人,逆行成仙。” 此刻前辈正走在逆行成仙的道路上。 但见沈墨血气如骄阳,身形若高山,爆发出的剑意愈发雄浑豪迈。 巨大眼睛正在复苏天道伟力,而沈墨的气势也在不断上涨。 两者间,谁会到达顶峰,还是在同一时刻抵达顶峰? 恐怖恐怖恐怖! 巫道人不由后悔,他不该来! 林英却不断吸收两者气势交锋透出的玄理,她如一颗海绵,贪婪吸收一切可以让她进步的事物。 终于,自巨大眼睛中,生出一道纯白的电光,好似长矛一样射出,速度极慢极慢,可整个石室的空间都仿佛自此凝固。 长矛出现时,沈墨和屋顶星辰的感应给切断。 天地间只剩下长矛电光,余者皆是黑暗。 电光炽烈,充塞沈墨的瞳孔,再无其余。 就在此时,沈墨缓缓拔出天罪,虚空为之震动,天地为之变色,黑暗中亮起一抹猩红。 剑气激荡,直接与电光长矛碰撞。 猩红和纯白两种光芒炸开,彼此混合,让地面和石壁变得无比焦黑,却没有任何爆炸的热浪,反而热量好似被周围石壁吸收,石室变得气温极度寒冷,冻绝生机。 沈墨和巨大天眼第一次交击告一段落。 两者再次陷入静默的对峙。 无声的气势酝酿,不知何时,又会再度爆发出来。 … … 大墓中另一个类似大殿的墓室,众人停止打斗。地上有残缺的炼尸肢体,有新鲜的尸体,还有活着的人。 其中赫然便有曹天罡、阎罗殿主,他们身边还有两个炼神级数的存在,正是进入小雷音寺的其他人,张弘景身边的道贼已经死了七八個。 张弘景本来陷入下风,只是靠着魔佛恶体给的几样压箱底手段,才支撑到现在。 但随着大墓深处的异变爆发,阎罗殿主等人主动停止了争斗。 “那东西苏醒了!”张弘景颇是震惊。 “有人比我们先一步进入最深处。”阎罗殿主淡淡道。 自地底爆发出的气势,好似乌云一样笼罩众人心头,十分压抑。 阎罗殿主眼睛生出异样的精光,好一会才收去,对曹天罡道:“又是那小子。” 曹天罡一脸晦气,“怎么又遇上他。” 阎罗殿主冷笑:“现在我们又多了两个帮手,而且他可没有上次那个道观做依仗,优势在我们这边。” “不错。” 阎罗殿主又看向张弘景,“在下阎罗殿主,适才多有得罪,现在咱们恶斗,只会便宜了下面的那人,不如咱们联手。” 张弘景:“你叫阎罗殿主?你们幽冥教有两个阎罗?” 阎罗殿主心里一惊,“难道这个时代也有一个阎罗殿主?”他已经摸清楚,这个幻境时代,乃是一千五百年前,虽然不知真假,却大致和历史相符。 当然,最大的变动就是太和山消失,弄出了一个南天门。 在阎罗殿主看来,肯定是魔佛搞的鬼。 张弘景:“休要装蒜,他已经来了,就是你说的那人。” 阎罗殿主随即明了,乃是沈墨用他的名义骗人,他心中怒火越盛,但面上不显,向张弘景解释了几句。 张弘景不是很信,“你们走前面。” “好。” 阎罗殿主心知此时和张弘景怎么解释都是多余,还不如先下去,不能再让那小子得到什么机缘了。 阎罗殿主一开始只想培养大敌,可是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沈墨已经不是大敌,而是要超过他,成为一座他难以企及的高峰。 他本来把沈墨当成磨刀石,结果石头太硬,都有把他这把刀磨碎的架势。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阎罗殿主无比懊悔,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毫不留情杀死沈墨,不给他一丁点机会。 “曹兄,咱们走前面。” … … 巨大天眼此刻染上一层血色,血光湛湛,好似神怪志异里的诡异,以眼睛的形态威压众生,教人不由自主地惊悚骇然! 另一边,沈墨衣袖飘飘,血气炽烈恐怖,可大袖飘荡间,居然有说不出的仙气,而天罪猩红恐怖,充斥霸道和凶厉。 洒脱和死寂,两种不同的气息在沈墨身上展现。 给人仙魔一体之感。 阴与阳,黑与白,不再那么界限分明。 然而巨大天眼,散发出的血光,吞噬半边石室光亮,化为浓稠如墨的深沉黑暗,威势之强烈,让人发自内心生出无可抵御之感。 好似面对煌煌天道,唯有顶礼膜拜,不可违逆。 威势徐徐散发,侵蚀顶部星辰,使其化为一张黑暗恐怖的天幕,隐隐有血色流动,盖压而下。 天幕垂落的天道气势。 沈墨不惊不惧,手中天罪更是没有抬起,刺破苍穹。 他仅仅一抬头,发出一声不屑的叹息,仿佛在说,虚张声势,不足为道。同时一股可怕的精神力量从沈墨身上展开。 林英和巫道人一下子就体会到,这位大魔前辈的精神高度一下子攀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同深渊中一座高山冉冉升起,有山之巍巍,水之洋洋。 浩瀚的精神气势,从墓室中逸散。 连正往大墓深处走来的阎罗殿主等人都能深切体会到。 阎罗殿主心神一颤,“这小子?祖师?黑莲?他怎么能领悟出如此强大的精神境界。” 一个人的修为上限和心灵力量有很大关系。 在阎罗殿主看来,沈墨的心灵境界已经极高,要获得比他更强大的功力,只是时间问题。 心灵境界越高,同样的力量就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何况沈墨身上还有诸多异宝以及神通。 简直就是一个多宝天尊化身世间。 光是沈墨身上的三大神兵,都让阎罗殿主觊觎不已。哪怕最次的霜月,都有独特的灵性。 至于天罪和柴刀,若是他得到其中一件,何惧沈墨之有! 阎罗殿主不是没有秘宝,只是那些秘宝的杀伤性和层次,没有一件能和柴刀相比,也不能和天罪相比。 羡慕、嫉妒、贪婪,几乎让他的道心生出魔火,要焚烧他的阎魔之身。 可是阎罗殿主任由魔火滋长。 魔火越是剧烈,越能激发出他的潜能,让他的力量再上一个台阶。 唯有如此,他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将沈墨扼杀,否则走出这个幻境后,要不多了多久,他必为沈墨刀下之鬼。 要是沈墨知道他心声,起码得给他补一句,“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曹天罡感受到沈墨的气血,同样生出极大的忌惮,而且他心知沈墨肯定得到了金刚炼体的传承,这是他此行最大的目标。 大道之争,不死不休! 当然,沈墨要是愿意跟他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反正作为太监,他可没什么尊严和骨气,他又硬不起来! 太监还讲气节,那就不是太监了! 张弘景跟在后面,他的目标是那颗巨大天眼,乃是魔佛恶体带领他走出幻境的一个关键事物。 而此刻,沈墨精神攀升的同时。 眉心一道竖着的血痕浮现,缓缓睁开。 血眼对天眼! 第88章 山登绝顶我为峰 沈墨眉心血眼睁开,顿时广大的石室变成血茫茫一片,来自血眼的淡淡红光如水体荡漾,使林英两人如置身修罗血海中。 “祸鸟!”巫道人几乎失声,那是巫族记载里最恐怖的原始妖兽之一,来自九幽,十分不祥! 他从血眼里感受到祸鸟的气息。 原始妖兽拥有极长的寿元,强大的再生能力,传说巫神曾经试图捉拿原始妖兽,获取血液,想要走出一条以人身化身妖兽的道路。 除此之外,还有传说中佛门的佛祖,据传就是原始妖兽中最为强大存在之一的“凤凰”转生,传下如来涅槃的大道。 原始者,万物之始祖,原始妖兽个个都身具天地间最为古老的血脉,天生近道。 甚至可以比喻为道生一中的“一”。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天地大劫中,原始妖兽逐渐凋零,或者藏身魔界、九幽之中。 相传魔界四圣便是原始妖兽转生成人。 可是巫族记载里,祸鸟从未出世过,眼前的大魔头又是从哪里获取了祸鸟血脉? 他自然不清楚,在这个幻境时代之后的几百年,祸鸟将会出世,而沈墨则来自于幻境时代的一千五百年之后。 原始妖兽個个曾与天斗,与地斗,试图超脱生死。 九幽血眼气息一流出,登时惊起天眼中天道意志的本能惊恐。仿佛沉睡已久的记忆被唤醒。 此时此刻,小小的血眼毫不畏惧地对视巨大的天道之眼。 两者皆是血色。 血,既有恐怖,也有生机! 从生到死,由死而生,皆和血有关。 两种奇特的眼睛对视,仿佛各自都窥视到了对方最深层次的秘密。 沈墨“看到”名为天道的怪物,无情收割那些强大的生灵,有人类,有妖魔,有鬼神,不一而足。 天地万物,皆要臣服天道之下,遵循有生必有死的规律。 而一个个强大生灵,试图打碎天道,超脱生死,为此前赴后继。 天道不死不灭,万物有生有死! 沈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他何尝不知,对天地万物而言,有生必有死对世间众生是有利的,天地并非真正有无限资源供给生灵。 生灵是贪婪而不知足的,长生不死会破坏平衡。 但是,这依然阻挡不了他超脱生死的决心。 生命是一条早已注定死亡的归途,而沈墨选择向死而生。 石室剧烈地颤动起来。 大墓之下,仍有不知名的事物被镇压着,有天道的气息,更有——魔佛的气息。 … … 通往大墓深处的甬道,阎罗殿主忽然止住脚步。 他的天子望气术不及沈墨精微,可也能察知到来自大墓最深处的气息。 “天道?魔佛!” 曹天罡:“什么意思?” 阎罗殿主神情愈发凝重,“有魔佛和天道的气息,这座大墓不止魔佛葬天于此那么简单,我怀疑魔佛有残躯镇压在大墓最深处。魔佛修行过金刚不坏神功,肉身恐怕已经到了血肉重生的层次,他很可能要借由残肢重生。” “是了,以天道气息结合魔佛残躯,能在某种程度上躲避天道的监察,可是魔佛意念当初也被巫神留下的钉头七箭书斩杀,魔佛纵使复生,也不可能真正意义重生。难道钉头七箭书没有将魔佛的意念斩杀干净?” 阎罗殿主说出曾经魔佛死亡的一段隐秘。 事实上魔佛之死,乃是人间和魔界通力合作的结果。 钉头七箭书不过是对魔佛下手的诸多可怕手段中的一种,崆峒山的阴阳镜、龙虎山的天师度、崂山中那把失传的古剑,皆在其中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或许有另一种可能。”曹天罡幽幽道。 “你是说魔佛死后,有执念恶念未曾消解,化为厉鬼?” 对于鬼神由来,一直有类似的传说,那就是强大的生灵死后执念不消,恶念化为厉鬼。 这种厉鬼和一般的鬼神还不同,一旦出现,就会本能地想要毁灭一切,每次都会引起大灾难。 尤其喜欢以强大的修道生灵为血食。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一想到魔佛若是恶念化为厉鬼,以魔佛通天彻地的能耐,这个厉鬼会多么可怕,实在难以揣度。 说不定随时都会出现在大墓中,寻找机会,借助魔佛残肢真正重生人世。 这一趟小雷音寺之行,前有五脏观,后有魔佛葬天大墓,实在凶险恐怖。 偏偏两次他们都遇上了沈墨。 两人心里蒙上不好的阴影。 曹天罡老谋深算,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见势不妙,看来只能把阎罗殿主这个老朋友卖了。 反正也没啥交情。 阎罗殿主心里盘算,若是事情不对劲,可以利用曹天罡挡一挡,这老家伙肉身横练当世罕见,什么神通,都能抗一抗。 他知道,对方到了关键时刻,未必和他一条心,有道是先下手为强。 只是阎罗殿主内心起了盘算,可是一点心思都不露出来。 至于身边两位来自其他势力的炼神,亦各有各的打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即使同门师兄弟,都可能反目为仇,何况他们这个临时拼凑出的团队。 … … 张弘景跟着他们前进,却没有察觉,他自己的皮肤逐渐泛起黑色,并随着深入大墓,变得愈发浓郁。 他身后的道贼不自觉离张弘景远了一些。 在他们眼中,张弘景好似化身恶鬼一般的存在,令他们不寒而栗。可是他们也算老江湖,根本不敢提醒,生怕由此招来灾祸。 甚至有人故意拖延脚步。 他们是道贼,不是盗墓贼! 这里实在太凶险了。 … … 似龙吟般的剑鸣炸响在大墓中。 血眼和天眼对峙时,天罪发出悠长的剑音,刹那间迸发出极道锋芒。 而剑光斩出的刹那,赫然携带有斩天拔剑术的奥义。 沈墨记住了斩天拔剑术的可怖剑经,而天罪居然自行学会了,虽然只是皮毛,可是融入天罪本身气息之中,依旧给天眼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这剑成精了?”巫道人感慨。 他走南闯北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通灵的神兵,居然能自行学习剑法。 嗡! 剑芒划破虚空,斩向天眼。一瞬之间,迸发出无可比拟的风雷声,响彻天地之间。 海到尽头天作岸,山顶绝顶我为峰! 沈墨一剑斩出,心中豪情万丈,睥睨天道。 刹那不到,宏伟剑气,以煌煌大势斩中天眼,甚至顺势劈开顶部的天幕,斩天拔剑,名不虚传。 这一剑的璀璨光华,让林英和巫道人永生难忘。 但见天眼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缝,猩红的鲜血流淌出来,无比可怕,教人内心惊悚骇然。 可这场战斗没有结束。 天眼被天罪斩中,鲜血流淌间,居然趁着这一剑过后的空隙,以天崩地陷的势头,冲向沈墨。 任谁都想不到,巨大天眼被斩出一条深刻伤痕后,不进反退。 而且凭借这一剑的伤害,好似和沈墨建立起冥冥中的因果,不可摆脱。 沈墨感受到天道意志入侵。 他似乎早有预料。 “来吧。” 天眼带血,到了沈墨身前,化为一个血茧将沈墨深深包裹,天道的意志开始入侵沈墨的身体。 可是在天道意志入侵的刹那,绛宫雷轰然爆发。 至刚至阳的绛宫雷,正是一切邪祟的克星。此时的天眼,亦是邪祟的一种,早已失去天道本身不偏不倚,不阴不阳的特质,只是天道化生的怪物罢了。 血茧包裹沈墨,却在绛宫雷爆发时,受到更严重的创伤,同时水脏雷冒出,吞噬血茧。 沈墨居然生出泼天胆量,想要以人吞天。 这是无可想象的壮举。 如果是外界真实的天地,沈墨绝对不敢冒险,可他看得出来,这个天道巨眼,实则外强中干。 面前巨眼既是挑战,也是他窥视天道的一个绝佳机会,不容错过。 绛宫雷爆发,水脏雷吞噬,太和阴阳之道掌控平衡,血眼来进行融合消化。 同时天罪染上了天眼之血,也就是天道之血,得到淬炼,同样有所裨益。 只是外界看来,沈墨被血茧包裹,好似要入魔一般,甚为可怕。 巫道人看向林英,“怎么办?” 林英有些恍惚,喃喃道:“吞天道,炼阴阳,破而后立,死而后生……” 她的声音好似变了一个人。 “后生可畏……” “此刻,焉能不为你护道。” 林英缓缓闭上眼,一身鹅黄褪去,不知何时身上的衣裙转变为红色,红衣黑发,恐怖深沉,如同一只徘徊世间的厉鬼在她身上得以复生。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转为血红,散发出沧桑的气息,好似从遥远的过去醒来。 而石壁破开一个大洞,烟尘弥漫,阎罗殿主和曹天罡的身形出现在烟尘之中。 尘埃很快落定。 阎罗殿主的目光直接落在血茧上。 “天道,沈墨?” 他一眼就看出沈墨正和天道纠缠,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想要炼化天道意志。 岂能让他得逞? 阎罗殿主刚要有所动作,一个红衣厉鬼般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现在,你们的对手是我!” “多谢祖师婆婆护法!”沈墨本自要收功,迎战阎罗殿主等人,此刻见红衣女子出现,于是继续运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89章 一气化北溟(第3更求订阅) 红衣黑发的林英声音飘荡于广阔的石室中,身后是包裹沈墨的血茧。 她一人堵住甬道,好似化身天堑,让阎罗殿主生出不得寸进的感觉。他注目红衣黑发的林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股阴冷怪异的气息,没有贸然动手。 阎罗殿主看得出,沈墨正在炼化血茧,现在对沈墨动手其实并不是最佳时机,而是要等到沈墨全身心投入其中,神气和血茧完全结合后,再出手,届时沈墨的炼化大计就真正到了紧要关头,不可能收手,导致前功尽弃。如此才能有真正的可趁之机。 沈墨自然知晓这一点,可他见林英出面拦阻,居然真敢毫无顾忌地全身心炼化血茧,这份气量,让阎罗殿主都不由动容,心中杀机越发炽烈。 越是如此,他面上越是不显,反而冷静地观察眼前的红衣女子。 “姑娘非是常人,又被他称呼祖师婆婆,难道是崂山林祖师当面?”阎罗殿主打听到现在崂山掌教姓云,可沈墨既然叫她祖师婆婆,那么只有一个人符合。 “没想到后世还有知我者,我知道你是冥祖的传人,要收拾老太婆,你还不够资格,起码得冥祖来。” 冥祖自然是幽冥祖师。 显然化身红衣厉鬼的林英和冥祖有过交集。 不是在生前,而是在死后! 阎罗殿主身上卷出强烈的罡风,化为狂飙冲击红衣林英,可是她立于风中,衣袂沉静,完全不受影响,好似根本不是处身在现实中。 阎罗殿主面对化身天堑,且不可捉摸的红衣厉鬼,心中依旧摸不清虚实,他一边观察沈墨的状态,一边道:“前辈在后世,也有只言片语流传,而且关于你的描述,当以惊才绝艳来形容。崂山道法神通,因你光大,你是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自你之后,崂山历代掌教唯有长青子还算个人才。可是前辈而今化身厉鬼,又能有多少斤两?” 他如今很清楚,这不是真实的过去。 而是一千五百年后的“过去”。 本质上不涉及真正的时空逆转。 红衣林英不咸不淡地回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阎罗殿主眼神流出冻绝一切的冷漠,“那就得罪了。” 若是以往,遇见这等化身厉鬼,仍旧保存一定清醒的前辈高人,他一定会选择与其坐而论道,因为这种过去和后世的交集,必定产生火花,绝对有难得的修行经验诞生。 可现在不行,两者必有一战。 阎罗殿主很清楚,厉鬼的清醒只会是暂时的,随时都可能彻底失控。 他要在对方失控前,暂时将对方封印或者困住,否则等对方彻底失控,爆发出的力量,再难以估计,很可能跟他玉石俱焚。 不要跟真正的厉鬼谈理智,真正的厉鬼没有理智! 现在红衣林英其实只能算厉鬼形态,尚未完全成为厉鬼。 她身上还有活人气息。 这是一种活死人状态。 一旦活人气息彻底消亡,就是对方彻底化身厉鬼之时。 这也显示出对方的惊才绝艳,意识藏于幻境,于一千五百年后的“过去”复苏。 沈墨体内崂山上景法的气息,其实正是唤醒红衣林英的关键。 他们的相遇并非偶然。 每一個天人都可谓得道,走出自己的道路,或是埋藏希望的火种,或是留下一些想要完成的遗愿,等到特定时间点复生完成,然后消亡或者失控…… 林英亦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她现在要先给眼中的后辈沈墨护法。 “希望他最终能与我们一起战斗。”红衣林英心想。 她很清楚,死亡并非终结,而是一场新的起点,且前面的路艰难又绝望,有一些人已经选择放弃、沉沦,可仍有一些她这样的人物,选择继续战斗。 但不是什么人都有和她们并肩战斗的资格。 每一个新人的加入,对她们而言,都是巨大的鼓舞。 人间、魔界,不过是一个试炼场而已。 阎罗殿主身上的狂飙化为寒流冻结一切,肃杀之气,遍布甬道和石室中。 “晚辈钟阎,请林前辈赐教。” 话音一落,阎罗殿主一步上前。 排山倒海的真炁爆发出来。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此刻。如同穆师瑶当日向阎罗殿主挑战一般。 只是阎罗殿主充满自信,绝不相信如今的红衣林英,真能击败他。 “后辈,借你柴刀一用,可否?”红衣林英的反应超过阎罗殿主想象。她怎么能向后辈借神兵? 不讲武德! 可是沈墨没有任何迟疑,柴刀应声飞出,落在红衣林英手上。 她轻轻抚摸柴刀。 当啷! 一声刀鸣发出,犹如久别的重逢。好似她和柴刀曾有过一段相遇,又或者某一代柴刀主人和她曾是亲密道侣? 不得而知。 刀光一闪。 并不同于沈墨出刀的青红电芒、璀璨刀气,柴刀自红衣林英手中使出,更不是阿鼻道三刀,没有使人置身刀山之感。 刀光湮灭了一切光明,黑暗的天幕垂落,一切事物都进入黑暗中。 黏稠无比的黑暗,堪比武湟的巨潮阴影,淹没向阎罗殿主。 阎罗殿主对柴刀有诸多防备,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刀是“黑暗降临”。 “我也去过万劫谷,悟出刀法。” “这一刀名为——‘黑暗潮汐’。” 红衣林英的声音在黏稠的黑暗中响起。 巫道人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内心生出不可抑止的惊惧,如同回到小时候,乱入了谷中禁地,无助彷徨。 他旁观尚且如此,何况亲自领略黑暗潮汐的阎罗殿主。 黑暗中,一道锋锐至极的气机斩破阎罗殿主身前狂涌的寒流,冻结一切的阴煞罡气并不能阻止锋锐气机,裂帛般的凄厉声音发出。 阎罗殿主甚至生出一种自身元灵都要被切割分裂的错觉。 他没有贸然使出阎魔法相,反而不住后退。 黑暗潮汐汹涌而至,似潮水般要吞没甬道诸人。 同时,四道强弱不一的气机出现,抵御黑暗的降临。 黑暗被捅破,光明再度显现。 终于凭借曹天罡、阎罗殿主以及两位炼神的力量,暂时抵住了黑暗潮汐的侵袭。 这一刀也足以证明红衣林英能真正发挥出柴刀的威能。 甚至沈墨使出阿鼻道三刀的效果,都有所不如。 红衣林英挥出一刀之后,身上的红色愈发浓郁,好似随时要滴出鲜红的血液出来,空气里飘荡起血液的异香味。 沈墨尚未完全沉浸入血茧,能辨别出来,这是死人香的味道。 祖师婆婆身上也有死人香? 不过对方既然去过万劫谷,有死人香不足为奇。 倒是对应上了。 沈墨凭借对柴刀的感应,默默记住黑暗潮汐的刀法。此时不学,更待何时! 红衣林英眼眸的血色同样无比浓郁,像是有火焰燃烧。 她的气机再次提升。 “炼神之后,方可称为神通者。神通乃是阐释天地法理的产物,唯有神气合一,才能发挥出神通的真正威能。可是仅仅做到这一步,根本没机会将神通化为道果。因为这些神通不是你们自己创出的。神通和道果只有一个层次的差距,可其中的意义有天地之别。”红衣林英淡淡说道。 “今天,就让你们瞧瞧,如何自创神通。” “我即是神。” 红衣林英的声音回荡在甬道中,有种难以言喻的霸道。 她此刻不再是厉鬼,而是鬼神。 有神明的霸道,厉鬼的恐怖。 柴刀与她生出难以言喻的联系,好似化为神明手中的权杖。柴刀轻轻一挥。 这一刀叫做“一气化北溟”。 道经中“北溟”即北海,以旷远非世人所见之地,以喻玄冥大道。北溟有鲲,以喻大道体中养成大圣之胚胎,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非北海之广不能养成也。 这一刀“一气化北溟”全无女子柔弱之气,显现出北溟的广大辽阔,一刀化作潮水,流淌的却是玄明大道。 而柴刀的凶厉之气,在这一刀下尽数内敛,好似北溟深广,恐怖暗藏。 阎罗殿主等人不得不全力出手应敌,抵御这近乎大道显化的“一气化北溟”。 四人联手与刀光潮水交击。 生出恐怖的涟漪,甬道居然硬生生拓展开,和石室连成一片,好似圆形的石室横向凸起一大片。 曹天罡感受到筋骨皮膜的剧烈摩擦,以他邪天罡气的可怕,居然不能完全消解恐怖涟漪,身上出现一道道细密的口子,好在没有和柴刀有实质性接触。 至于阎罗殿主,衣衫褴褛,极为狼狈。 另外两个炼神级数存在,更是瘫软倒地,他们是被动应敌,根本没有溜走的机会。 因为他们身后,有个不必林英逊色的恐怖气息堵住他们的退路。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同时感应到身后的气息,回头一望,竟是张弘景,此刻对方浑身漆黑,皮肤上有神秘恶纹,额头显现出一个逆反的“梵”字,好似化身另一个恐怖的厉鬼,而非道门高人。 两人竟有些进退不能。 “张弘景”双手抓住两名瘫软倒地的炼神存在的头顶,两人顿时精气神飞快流逝,注入“张弘景”体内。 随后两具干尸出现。 张弘景脸上的逆反“梵”字有了饱满的血色。 红衣林英依旧化身天堑,并手持柴刀,守护在包裹沈墨的血茧之前,她浑身好似有血色火焰在燃烧。 她的时间不多了。 而红衣林英无暇顾及这一点,神情冷厉地看向“张弘景”, “魔佛!”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90章 一粒金丹吞入腹 “张弘景”皮肤漆黑,脸上逆反的“梵”字愈发深刻,神态沧桑,“我还不是魔佛。” 他说话间,流出的精神力量好似大海般徐徐起伏,莫可抵御。 红衣林英心情沉重,挥出两刀之后,她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身上的诡异,此刻的肉身濒临崩溃。 “不管你是不是,都不能越过我。”红衣林英依旧无比强硬,声如剑鸣,无畏一切。 “张弘景”漆黑的皮肤泛起深红,目光幽深,身上泛出横扫世间的气势,仿佛魔佛重临。 这位以佛入魔的至强之魔,曾经祸乱世间。 那是一个鼎盛的修行大世,各类奇才怪杰层出不穷,连天人都出了好些个,可是魔佛出世,为了超脱生死,曾经亲上一个個门派圣地,挑战当时最强的一批人,造成道门佛宗损失惨重,终于惹来众怒,迎来终结和毁灭。 悠长岁月过后,这位乱古大魔,再度有了复苏迹象。 而且他好似已经抛却佛性和人性,完全由恶性主宰。 此刻“张弘景”化身魔佛,缓缓抬起手掌,恐怖的漆黑佛光绽放,顿时周围所有人产生一种万劫沉沦之感。 无尽的毁灭之意,随着漆黑佛光绽放,突然迸发。 “如来逆掌。”阎罗殿主心中震撼。 曹天罡眼中精光闪闪,若是他能修炼如来逆掌,就再也不忌惮皇室、魔界朱煌了。 深沉难测的法意徐徐散开,漆黑佛光好似滔天浪潮般涌向红衣林英。 整座大墓在震颤,一切热量飞速流逝,阎罗殿主等人好似陷身阴冷死寂的绝域。 这恐怖一击,哪怕是阎罗殿主和曹天罡联手,也难以接下。 红衣林英再度挥出柴刀,一道道刀气似狂风暴雨般冲击如来逆掌的掌势。 轰隆! 刀气被如来逆掌的漆黑佛光湮灭。 红衣林英孤零零地站在漆黑佛光之前,身上的血色无比浓郁,她已经来到一个临界点。 这时一个温暖的手掌抵住她的后背,纯净的真炁冲入红衣林英体内。 “定阳针。”来自沈墨的声音提醒。 红衣林英以柴刀斩出定阳针,这一招阳刚至极,兼有柴刀青红雷芒的霸道,同时沈墨一招“雪飘人间”使出,至阴至寒。 柴刀和霜月各自招式融合,在虚空中演绎出一个太极。 阴阳鱼般的气流首尾相缠,好似能将万事万物化为混沌。 乾坤两仪剑,或者说乾坤两仪刀! 太极旋转,无声无息地吞没漆黑佛光。 这一式如来逆掌,以红衣林英和沈墨联手施展出的太极图接下。 幽暗消失。 “张弘景”脸色凝重,再度挥出一掌。 但是这一掌尚未使出,红衣林英反手拉住沈墨,以一种神异的方式钻入地底。 沈墨浑身依旧包裹着血茧。 两人来到一个宽广地穴中,有暗河流动,且有一座建有地宫的坟墓出现。 墓中之墓。 墓碑上写着篆文——“魔佛之墓”。 外界的大墓写着魔佛葬天于此,而此刻的墓碑却写着“魔佛之墓”。 红衣林英:“看来当年围剿魔佛之前,魔佛已经预感到他的结局,建下这座墓中之墓,咱们进去看看。” 沈墨中断炼化血茧,相助红衣林英,此刻也内息沸腾,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调息,否则很可能走火入魔。 “他还不是真正的魔佛,没这么容易找到这里。”红姑又说了一句。 两人进入坟墓的地宫,里面居然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事物留下。 沈墨略有遗憾,随即坐下,身上的血茧好似红毛般长在他身上,意蕴不详。 红衣林英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魔佛修炼过如来神掌,或许他建立这座空墓,乃是有如来涅槃之意。” 沈墨:“未必。” 他觉得这个墓依旧有说不清的邪异。 但当务之急,仍是炼化血茧,如此一来猩红血眼会威力大增,届时也不怕魔佛和阎罗殿主等人追杀。 “嗯,你先抓紧时间炼化血茧。”红衣林英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她没有在空旷的地宫中乱走,免得招惹出什么东西,或者打破莫名的封印,引来灾祸。 要不是这座大墓和崂山古墓结构几乎一样,她根本找不到这个墓中之墓。 整座地宫形如棺材,泛起微光,昏昏暗暗。 红衣林英坐在沈墨旁边,没有言语,等待沈墨炼化血茧。 沈墨忽地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了?炼化不了?” 此刻沈墨浑身是来自血茧的红毛,扭曲恐怖,隐隐有怪异不屈的嚎叫作响。 沈墨本以为凭借黑莲,以及道心明镜足以压制天道意志的反噬,没想到血茧如此难缠,加上他此前妄动真炁,如今体内的气息变得难以理清,暂时无法恢复正轨。 他大致说了一下自身的情况。 红衣林英听后,沉吟道:“你修行的道路实在太过凌乱,现在倒是你拨乱反正的好时机。” “祖师婆婆的意思是?”沈墨心有所悟。 红衣林英,“拨乱反正。不过走的不是缔结元胎、法相的道路。” 沈墨:“那该如何走?” “元胎、法相的修行其实很粗糙,但对于大部分人都够用。可你不一样,你老实告诉我,伱死过几次?” “一次。”沈墨回道。 红衣林英似笑非笑,“好小子,你在祖师婆婆面前还打马虎眼,说实话……” 沈墨轻咳一声,“不瞒您,我死过两次。” 红衣林英:“怎么死的?身死还是魂死?” 沈墨:“一身一魂。” 红衣林英:“果然,难怪你一身修行如此殊奇,没想到你在天人之前,就能有如此经历,当真是老天保佑我崂山。这样一来,你倒是有资格修行丹道。” “丹道?”沈墨生出一分好奇,他其实还有隐瞒,那就是确切而言,他应该死了三次。但那一次,他还不算是沈墨。 红衣林英负手而笑:“不错,这是最艰难的一条修行路,即使我也不敢说悟得多少,可是潜力极大,绝非循规蹈矩的元胎、法相这类炼神法可以比拟。丹道既有圆满的意思。”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沈墨:“听过,难不成真有修成金丹的说法?” 红衣林英:“金性不朽,丹表示圆满。你将一身道法神通集合,结成金丹,对你整合一身所学大有裨益。也是解决你如今修行劫难最好的办法。此前你几乎是依仗外物和极高的心灵境界才能压制体内的神通冲突,可是堵不如疏,疏不如使其浑融一体。修炼金丹,正是你解决办法的唯一途径。当然,若是你学会水月庵的观音心火,那就更好了。” 沈墨嘴角略微抽搐,“晚辈确实会观音心火。” 红衣林英略有诧异,“莫非你的道侣来自水月庵,那也得嫡传中的嫡传才会,你的道侣对你倒是不错。若是被水月庵的长老发现,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沈墨脑海里浮现铁肩神尼的老丑面容,他赶紧让画面掠过,老丑的铁肩神尼变成千娇百媚的女菩萨,他心情才略微好受一点。 沈墨轻咳一声,“不知观音心火和金丹有什么关系?” 红衣林英只是随口八卦一下,倒不是很关心沈墨如何学得观音心火,她道:“你肯定以为水月庵乃是佛宗,和道门的丹道能有什么关系,其实还真有关系,因为观音心火本就是从道门的三昧真火而来,可惜三昧真火早已失传,所以我才会说观音心火。而且昔年水月庵的祖师,曾也是道门高人。” 沈墨轻轻颔首:“还请您继续说金丹大道。” 红衣林英,“金丹其实对应的是炼神的元胎和法相,它属于二者结合,金丹之后,便是化神境,可以对应天人前三重。” 沈墨:“化神之后呢?” 红衣林英嗤笑一声,“你虽然际遇不错,但修炼到化神也差不多到尽头了。而且化神之后的境界,我也不知道。” “天人有几重?”沈墨又问。 “九重天人。” 沈墨:“那还请您指点我金丹大道。” 红衣林英:“指点谈不上,因为我也没修炼过,只能把口诀给你,你自己琢磨修炼。” 沈墨:”……“ 沈墨不由腹诽:这么不负责任吗? 可是林英才不管他,径自念出金丹大道歌:“乌飞金,兔走玉,三界一粒粟。山河大地几年尘,阴阳颠倒入玄谷。人生石火电光中…… “正中恐有邪,真里须辨假。若是清虚泠澹人,身外无物赤洒洒。都来聚气与凝神,要炼金丹赚几人。引贼入家开宝藏,不知身外更藏身。身外有身身里觅,冲虚和气一壶春……” 她不疾不徐地念完,“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开始吧。”红衣林英催促道。 沈墨:“??” “这么快?” 红衣林英:“上古有圣贤朝闻道,夕入道,你现在万事俱备,只差结丹,就不要磨蹭了。” 不知为何,看着长满红毛的沈墨,她忍不住想笑。 沈墨:“那我试试。” 他确实具备了结丹的所有条件。 观音心火腾腾燃烧,他身上的红毛扭曲嚎叫得愈发剧烈。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由我不由天。”红衣林英低声自语,她心想:“倒不是故意催促你,而是我也等不了你太久。” 她没有修炼过金丹大道,却还是想见一见。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91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伴随元灵真火在沈墨身上燃烧,沈墨道心中同样有火焰出现,那是一盏灯。 确切的说,有一道人影提灯而至。 黑衣沈墨出现在道心中,看向提灯人影,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他师父长青子。 “沈墨,今天我要教你一件事。” 这是沈墨初入崂山时,长青子对他说的话。 此刻道心中的长青子同样说出来,好似回到过去。 昨日重现! “修行就是点一盏灯,照亮自己的前路,也照亮后人。” “若是灯熄了怎么办?”沈墨当时曾问。 “那就再点,有一口气便能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 “若是一口气也无,那怎么办?” 道心中提灯的人影消失,灯火熄灭,黑衣沈墨也长满红毛,浑身被血茧包裹,一口气都出不来。 陷入沉沉的死寂。 … … 红衣林英看着红毛再次化为血茧,包裹沈墨,使其气息全无,同时火焰也完全熄灭。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通常意义而言,此刻沈墨已经等于死了。红毛攥取生机,心神死寂。 红衣林英定了定神,心想:“穷则变,变则通。或许这也是他的机会。” 她复又安定下来。 沈墨结丹,她搞得比自己曾经步入炼神时还紧张。 其实也正常,年少时锋锐正盛,视死生为常。如今经历越多,反而没有少女时一往无回的恣意任性。 “退则进,弱则强。虚为盈,无为有,以反为正,以减为增。故学之进与不进,惟视心之忘与不忘耳。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不知何时,沈墨内心响起一段文字,似乎是太和道人低语,又好像他前世读过的一段道家经文,似是而非…… 此刻,沈墨的道心本如枯竭的泉水,伴随经文声,生出奇异的震动,熄灭的元灵真火再度点燃。 而黑莲和天师度陷入绝对的静止当中。 “坚守本心,坚持道路。” “我心如石,不可转也。” 水脏雷融入元灵,森寒冷清;绛宫雷融入真炁,滚如沸水。 一静一动,一阴一阳。 元灵和真炁彼此吸引,霎时间,地宫内外,天地间的元气风起云涌。 熊熊火焰,在沈墨肉身和道心中燃烧起来。 好似炉火,锻炼大丹。 … … “张弘景”和阎罗殿主、曹天罡达成合作,一起往大墓深处探索,阎罗殿主有必杀沈墨的理由,曹天罡从“张弘景”这里获得如来逆掌第一式“无路可去”的一半修炼口诀。 在阎罗殿主天子望气的勘察下,配合“张弘景”冥冥中的感应,他们找到通往地下之墓的入口。 终于,他们找到了魔佛之墓。 但是眼前的景象,让阎罗殿主等人大为震动。 眼前的魔佛之墓内外有元气疯狂涌动,以其为中心,形成风暴,而地底暗河上,水汽蒸发,凝结成一朵朵白云,在幽暗的地底世界里,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这是修炼产生的异象! 阎罗殿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昔年修成法相,也有类似的修炼异象,可是动静要小上许多。 “风起云涌。”曹天罡想起天涯海阁一本古籍的记载,上古炼炁士修炼有成,当有风起云涌之异象。 “张弘景”缓缓吐出四个字,“金丹大道!” 阎罗殿主和曹天罡内心震动,同时浮现出“沈墨”的面孔。 这小子居然正在修炼金丹大道,而且要成功了。 他们对金丹大道只是有所耳闻,那是一条很艰难的修行道路,反正只是耳闻,已经被当今的修行法抛弃。 无论新法还是旧法,都和金丹大道无关。 那太过虚无缥缈。 可是眼前的异象,加上“张弘景”的确认,让他们不得不信,传说中的事情在发生。 金丹大道! 传说中最接近真正长生之路的修行道路。 难以置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 “不一定是沈墨,说不定是那个老妖婆。”阎罗殿主很难接受沈墨短短时间内就要结成金丹。 “其实就是他。”阎罗殿主又叹口气,他知道接受现实,才能战胜它。此刻,他无可回避。 阎魔法相开始在阎罗殿主身上显现,不能让沈墨得逞。 “张弘景”缓缓抬起双掌,如来逆掌正在酝酿。 曹天罡同时听到了张弘景传授如来逆掌第一式后半段的修行法诀,他基础足够,只需要照着法诀行功,就能拍出如来逆掌,只是火候要差许多。 曹天罡默运邪天罡气,转化成如来逆掌的掌力。 三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凝聚,目标正是风起云涌的魔佛之墓。 要闯入地宫,首先就得打散外围的元气风暴。 如此也可以中断沈墨的修炼过程。 水脏雷融入元灵,好似长龙般窜入融合绛宫雷的真炁中,试图让阴五雷和阳五雷相互合抱,如龙虎交汇,诠释阴阳。 这一步迈出,十分艰难。 随时都可能激起阴阳的不协调,造成大爆炸。 沈墨已经来到上古炼炁士最艰难的一道关口,迈过去就长生有望,迈不过去就身死道消。 生死系于一线。 同时,五雷正法居然和金丹大道完美锲合。 或者五雷正法本就是从金丹大道衍生出来的修炼功法。 天地元气源源而入,但是极为杂乱,不成体系,融入沈墨体内,让他体内阴五雷和阳五雷脆弱的平衡将要打破。 就在此刻,外界三股无匹强大的力量涌向地宫,先是撞碎外界的元气风暴,循着气机,来到沈墨身上。 恐怖至极的力量爆发。 让本来濒临死亡冲突的阴五雷和阳五雷同仇敌忾,又如三记重锤敲击在沈墨的肉身和元灵上。 阴五雷和阳五雷终于在巨大的外界压力下,融合为一。 黑衣沈墨出现在道心中,座下是黑莲,头顶天师度,如同仙人庆云。 而沈墨陷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中,与棺材形状的地宫合为一体,好似来到五脏观的状态,不,地宫好似五脏观内那具棺材的放大版。 两者在此刻有了冥冥中的联系。 龙虎交汇,圆满无漏。 沈墨终于修成金丹大道。 金者,其性不朽;丹者,圆满无漏。 此刻肉身也得到升华,成为不漏之身,传说的人仙之体。 金丹不是任何具体的事物,乃是一种状态,圆满不朽的状态。本来被三股强大力量冲散的元气风暴,再次出现,这一次风暴成龙虎之形,比刚才的声势还要浩大许多。 阎罗殿主等人本欲前往地宫,可是刚迈动脚步,比刚才更恐怖的元气风暴拦阻了他们的去路。 虚空为之颤动,地底暗河为之咆哮。 而在风暴深处,一场大恐怖正在酝酿。 沈墨体内出现惊人的诡异变化,上清内景法化作一片青色莲叶,荡漾在道心湖水中,阿鼻道三刀成为道心中徐徐起伏的波澜,极有规律。阴五雷和阳五雷结合,成为太极图案铭刻在道心中黑衣沈墨的道袍上,大袖飘飘却是袖里乾坤所化。 他修持的各种神通绝学,都在道心中化成一种象征事物,彼此并不干涉,好似天地间万物各有其规律地存在。 此心即是天地。 金丹大道视自身为一個内天地与外天地相互呼应,身上窍穴便对应了诸天星辰。 而沈墨身上,以对应玄武七宿的窍穴最为炽烈,横跨道心之中,仿佛跨越了整个内天地。 同时心肝脾肺肾五脏有赤青黑黄白五色光芒淡淡隐现,那是天地间的五行精华汇聚于五脏,且和五雷正法有关。 沈墨隐隐有感觉,以五雷正法对应五脏修行,还可以延伸出一门极为可怕的神通,但是他暂时不得其法。 当今世间,以崆峒派对五行修炼法造诣最高,看来他有时间可以带着小赵回崆峒山走一遭。 毕竟小赵已经是神话的人,沈墨有必要为他撑腰。 随着金丹修成,沈墨体内气息逐渐平息,双眸淡然,如同不测深渊,透着神秘幽邃。 同时一个沈墨从地上盘坐修炼的沈墨身体走出,正是黑衣沈墨,但是面容模糊,身影虚幻。 待到身影凝实,与真实沈墨看起来一般无二时,便是化神,届时便可神游万里。 而不必如铁肩神尼那样,需要借助外物。 甚至可以神魂附着在异宝上,锁定气息,隔着千里杀人。 传说中剑仙于千里之外,取敌首级,不外乎如是。 黑衣沈墨的虚影再次走回肉身。 此刻黑衣沈墨连阴神都算不上。 化神分为两个境界,前期是阴神,后期是阳神。阴神和阳神有一个漫长的过度,界限并不十分分明。 同时沈墨意识到为什么金丹大道这么艰难。 因为阴神要成为阳神,需要经过九次天雷劫。 这是冥冥中的感悟。 光是金丹到化神这一步,便有极大的一个难关,那就是心中魔性滋长,化为种种虚妄,更有天魔幻化其中阻道,让人有时候分不清真实和虚假。 这个过程又叫做虚妄缠身。 总之,没一条修行道路是简单容易的。 金丹大道比旧法的元胎、法相潜力更大,但经历的磨难和艰险也要大上许多。 不过,这些事都可以暂时抛在脑后。 现如今,该到和外面三位算账的时候了。 正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92章 你们一起上,沈某何惧(求订阅) 此刻沈墨就像是九阳神功大成的张无忌,浑身有使不完的潜力。而金刚神力本身就是人世间最精妙的用力法门,跃跃欲试地等待发挥。 浑身真炁更是如铅汞般沉重,又如火山岩浆,随时要爆发。 他迫切需要一场惊天动地的打斗来宣泄多余的力量,平复精气神。八壹中文網 轰隆! 沈墨起身,先是对着红衣林英一礼,随即迈步走出地宫。雷鸣也似的音爆在沈墨体内此起彼伏,地宫外部的元气风暴消散,而一场更可怖的风暴自沈墨身上酝酿而出。 终于,沈墨走出地宫,来到魔佛墓外,迎风而立。 偌大的地底世界,有地底暗河涌动,元气集结,不知何处吹来风的呼呼作响,寒冷入骨,仿佛来自九幽。 面对魔佛恶念控制的“张弘景”以及阎罗殿主、曹天罡,沈墨毫无畏惧。 阎罗殿主见到沈墨出现的刹那,心中确凿无疑。 “修成金丹大道的确实是沈墨。” “这个小子又突破了!” “如此修行速度,怕是只有魔佛、太和道人可以相比……” 阎罗殿主心中种种念头电闪而逝,归于平静。 他知道,今天将是一场大劫。 “沈墨,没想到你的成长速度远远超乎我的预计,如果可以重头再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提前扼杀你。但现在,也还来得及。”阎罗殿主面容森冷,刹那间他已经抛开任何“人”的情绪,进入一种绝情无我的境界。 今日之战,不分高下,只决生死。 沈墨神情平静,“你很清楚,已经来不及了。” 他言简意赅,饱含绝对自信,直指人心。 阎罗殿主闭口不语,因为他感受到来自沈墨铺天盖地的心灵压力,远比上次在江城要可怖许多。 这小子又是故技重施,先用言语逼迫,然后施加心灵压力,让他不能还口。若是还口,必然气机出现一丝破绽,将招惹沈墨天崩地裂的一击。 沈墨却无此顾忌,他此刻天人合一,即使说话,也不会有气机出现缝隙的情况发生,更不惧气势压迫。 因为天人合一的情况下,不惧一般意义的精神攻击。 阴险毒辣! 但如果换个位置,阎罗殿主只会更加阴险狠毒。 这是以结果论成败的世界。 曹天罡默默无语,他想要溜之大吉,可是“张弘景”的气机锁定他,更有一个可怖身影入侵他的道心。 他到底是太监,身体残缺,心灵有缺陷,导致修习如来逆掌的时候,给魔佛一丝可趁之机。 太监最大的弱点就是贪。 曹天罡虽然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到底是個太监,没有弥补贪婪的弱点,他要不是不贪,也没有今天的地位。 正所谓成也此,败也此。 对如来逆掌的贪婪,让他不得不上魔佛的贼船。 事已至此,无路可退。 正如朝堂的斗争,一旦站了队,那就是你死我活,没有其他选择。首鼠两端,不会有好下场。 曹天罡唯有斩出心中的软弱和惊惧,杀了沈墨,什么损失都够弥补回来了。 他如此安慰自己。 “张弘景”神情淡然,没有任何言语,他的目标最是清晰,杀死沈墨,那么走出幻境,再无任何困难。 如果失败,那么久等魔佛恶体真正出世,再与其决一死战。 沈墨目光幽幽扫过眼前三人,如同三座大山,他缓缓开口,“既然不说话,那就动手。你们一起上,沈某何惧。” 说完话,沈墨眉心缓缓睁开猩红血眼,浓郁血红的神光覆盖天地,地底暗河的水染红一片。 吸收巨大天眼的精华之后,血眼得到升华,开发出更多惊人潜能。 而要知道血眼有多少进步,需得一场实战。 就是此战! 血眼的红光遍布周围数百丈,犹如一个深红领域,而沈墨此刻仿佛化身神明,气息磅礴浩大,教人内心生出难以抵抗的感觉。 太初有神,神与道同在。 我即是神! 沈墨体内沉重如铅汞的真炁开始运转,如同一个阴阳大磨盘带动体内的潜能,金刚神力随之爆发出来,已经完全做好接下来惊世大战的准备。 丹道的圆满,让沈墨使用任何神通绝学,都有种从心所欲的感觉,这是旧法的炼神难以企及的境界。 或许,只有天人才能做到如此随心所欲。 金丹大道就是如此厉害! 阎罗殿主率先出手,后发制人,那是境界高于对方的做法,面对已经进步到如此境界的沈墨,唯有先发制人。 他一步踏出,强大至极的罡流骤然而起,以足下为圆心,大地塌陷,化为泥沙,随着罡流翻滚,形成一条泥沙地龙,攻向沈墨。 沈墨面对这条声势浩大至极的地龙,探出一爪。 擒龙功! 这是隔空摄物的武学,但是沈墨此刻施展出来,简直登峰造极。擒龙之手,化为天地牢笼,自体内生出的金刚神力层层而动,牢笼无比坚固,笼罩天地般将地龙擒拿,沛然之力自沈墨掌心涌出,击溃地龙。 随后沈墨轻轻一挥,罡风生出,吹动泥沙,化为狂猛无俦的尘暴,涌向三人。 血眼的红光波动,更让天地变得如梦似幻,难辨真假。 尘暴的力量在红光中虚实不定。 “张弘景”缓缓推出一掌,正是如来逆掌的无路可去,黑暗降临,排空一切,红光给黑暗吞没,尘暴同样如此。 一切沉沦。 黑暗一闪即逝。 曹天罡同样打出一式如来逆掌,同样的无路可去。 黑暗再现。 同时“张弘景”再次拍出一式“无路可去”,漆黑佛光诞生,黑暗叠加。这仿佛两层领域重合,生出不可思议的威能。 最终所有的黑暗凝聚成一道漆黑佛掌,将如来逆掌第一式“无路可去”的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掌拍来,当真如佛祖使出五指山的大神通般,上天入地,无路可去,给人以无比的绝望。 沈墨直面这一掌,好似见到日月星辰运转,不可阻挡。 可他偏要挡! 体内有雷鸣爆发,更如千百口巨钟泛起大响,怒潮一样的杀意透体而出。沈墨一拳轰出。 大金刚拳! 以金丹金性不朽诠释大金刚拳,道佛合流,拳力如***涌而出。 雷鸣怒吼,如同夔牛皮做的擂鼓,引动千军万马之力。 此刻沈墨一人的气血爆发,也确实能比拟千军万马,汹涌狂潮,不可一世。 轰! 刹那间拳掌交击。 恐怖的音爆在地底世界炸响,地底暗河早已被血眼红光侵染,此刻爆发出来,好似地底岩浆涌出,惊世骇俗至极。 猩红河水,更是化为惊涛骇浪,向三人淹没过去。 这正是猩红血眼升华后的作用,能驾驭物质,在小范围内操控天象,制造天灾。 阎罗殿主显化出阎魔法相,恐怖的气势迫退周遭的猩红浪潮,而法相生出惊人至极的凝聚,化为一柄幽沉阴森的古剑。 “剑名元屠。” 他以阎魔法相,凝聚成一把绝世神兵——元屠。 这正是阎罗天子功最可怕的一道神通,以法相为剑。 沈墨猩红血眼观望到“元屠”的出现。 这一道法相之剑,让沈墨联想到风云里的剑廿三。不过那是剑圣的元神之剑。 但法相其实具备部分元神的特征。 进入天人境之后,法相确实可以蜕变为元神。 这和金丹大道的化神境殊途同归。 而阎罗殿主在元屠凝聚成形的刹那,浑身有血雾爆发,元屠如长鲸吸水般,吞噬血雾。刹那间,元屠染成猩红。 元屠出剑,既要有敌人的血,也要有自己的血。 阎罗殿主显然再无保留。 没有任何废话,元屠自阎罗殿主手中刺出。这一剑携带惊人至极的气浪,沈墨心底甚至能生出一股冷意。 这一刺甚至没有任何精巧的变化。 大道至简,大巧不工! 沈墨清楚知晓,这一剑无可躲避,因为它完全锁定了自己。 越高层次的战斗,身法越难派上用场。 因为对手的招式使出时,将自带锁魂的特性,会无比精准地打击敌人身上,上天入地,无可逃避。 沈墨也没有想着躲避。 他浑身沉重如铅汞的真炁再次爆发,气血沸腾,犹如狼烟。 这正是不漏之身的展现。 精气凝结如狼烟,仿佛实质化。 狼烟被血色染红,更添恐怖。 沈墨一挥衣袖,强劲霸绝的真炁混合血红精气狼烟滚滚而出,他连续挥袖。刹那间居然挥出十三次,而十三次挥袖之力又深深结合成一体。 江湖中固然有长江三叠浪的武功,可是沈墨刹那间十三重绝强劲力融为一体,简直教人悚然。 这一袖之纯,如同乾坤一掷。 可其潇洒任意,又似天外流云。 另外一边,曹天罡的邪天罡气化为毒龙钻一般,袭杀而来。 沈墨同样挥了挥衣袖,但不是出击,而是使出了袖里乾坤的神通。轻描淡写间,居然化为无形混洞,将曹天罡袭杀而至的邪天罡气收入袖中,他又轻轻挥袖。 刚才进入袖中的邪天罡气原封不动地袭杀向曹天罡。 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曹公公,你如此急不可耐,那我就第一个送伱走吧。”阴冷低沉的魔音,在曹天罡心中响起。 一时间如坠寒冰地狱。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93章 踏上无敌之路 沈墨天外流云般的一招铁袖功迫退阎罗殿主的元屠,又对曹天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两大绝顶高手,几乎同时被沈墨接下必杀一击。 而沈墨犹能气定神闲开口,毫不掩饰露出对曹天罡的杀意。 可以说,高下已分。 接下来就是决生死的时刻。 曹天罡心脏剧烈跳动,难以抑制。 数十年来,他首次感受到如此剧烈可怖的生命危险,死亡的阴影弥漫心灵中,难以摆脱。 沈墨话音一落,柴刀出现在手中。 阎罗殿主既震惊,又觉得悚然可怖。 以沈墨如今的实力,施展柴刀,杀伤力简直难以想象。 他不得不承认,从此刻开始,沈墨足以和柴刀历代主人相提并论了,皆要踏上人间无敌之路。 即使每一代柴刀主人的下场都极其惨淡,可他和曹天罡未必能看到那一天。 眉心猩红血眼竖起,柴刀的刀尖斜斜指向地面。 “张弘景”体内的魔佛恶念,都被来自柴刀的惊悚气息震动,愈发恐怖扭曲起来。 而他额头的逆反梵字,更是显得邪异骇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逃是不可能的,唯有死战。 曹天罡心知他已经穷途末路,唯有殊死一搏。 此刻他体会到了历朝历代那些大太监晚年的心境,也明白那些大太监为何要在晚年时倒行逆施,因为他们看到注定凄惨的结局,才会在结局到来前,疯狂一场。 难怪皇城的葵花老祖,多年以来不曾沾染半分朝堂的权力。他知道那是毒药,那是鸩酒。 太监的声势再煊赫,那也是无用的。因为注定有始无终,有头无尾,不会让追随者真心跟从。 权势富贵,皆如浮云。 曹天罡内心绝望惨淡,死意弥漫,邪天罡气借此完成蜕变,吸收了体内来自魔界朱煌的天怒心火,他要极尽升华和沈墨决死一战。 沈墨血眼照耀之下,甚至能看到对方身上隐隐有一个浑身火焰的邪恶巨鸟升腾。 正是朱煌! 沈墨无所畏惧,能斩朱煌化身一次,他就能斩第二次,迟早他的柴刀要斩到朱煌本体上去。 这就是沈墨此刻的自信。 今日就算武湟大哥亲至,也要打过才知高下。 就是这么自信。 丹道圆满,金性不朽,天人合一,沈墨气势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不断拔高。 变得愈发自信起来。 遇强愈强! … … 魔佛之墓的入口,红衣林英瞧向沈墨,她其实也没想到沈墨能如此顺利地完成金丹大道的修行。 半日不到就结丹完成。 这份记录,放在上古炼炁士时代,都显得过分地惊世骇俗。 虽然其中有沈墨积蓄早已足够的原因,此所谓水到渠成。 但也显示出沈墨的道心是何等坚定。 成就金丹,最大的难关就是坚定道心,这说来容易,做到可一点都不容易。 可是这并非完全是好事,结丹需要坚定道心,坚持道路,不忘记自身的追求,不为内魔外魔迷惑,可到了炼神时,却需要放下,与结丹几乎是截然相反。 她看到了黑衣沈墨,那显示出沈墨有深重无比的魔性。 魔性越深,执念越大。 沈墨要以黑衣沈墨化神,难度不吝于以凡人之躯跨过天堑。 可是若能跨过,成就当难以想象。 当真是后生可畏。 不得不说,沈墨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以自身魔性化神,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沈墨没有想过这些,只是顺乎自然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金丹大道,最忌瞻前顾后,修行者前面即使有再多艰难险阻,只要合乎本心,那就无所畏惧。 正所谓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 … 曹天罡极尽升华,手中多了一条棍子,那是一件异宝,号称擎天棍。这是曹天罡的杀手锏,而且棍子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一棍立地朝天,配合曹天罡身上的邪天罡气、天怒心火,尽显睥睨天下的阳刚和霸道。 此刻他不再是身体有残缺的阴厉太监,而是一代霸主级人物。 大风起! 地底暗河的猩红水体本来被沈墨血眼操控,此刻居然在擎天棍的气势下,化为漫天潮水。 一棍搅翻东洋海! 曹天罡一棍携带潮水轰向沈墨,霎时间好似要将地底世界掀翻,杀机无限。 潮水在棍影之下,与邪天罡气互相激荡,发出尖锐至极的啸声,同时有无比灼热的天怒心火在其中迸发。 水火齐出,如天地阴阳交泰,形成一场大灭绝般的灾难。 邪天罡气和天罡童子气在天怒心火下完美融合,形成大圆满。 曹天罡终于在沈墨给予的恐怖压力下,走出自己的道路,圆满了自身所学,再无须金刚炼体的神功来升华自身所学。 此刻,他可称一代宗师。 他一生中最辉煌之时,绝不是于皇城中操纵皇位更替那一天,而是此时此刻。 他终于如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那样去战斗。 成败得失,何须计较! 这一棍乃是沈墨有史以来见识过的最强横的武学之一。 沈墨依旧平静淡然。 柴刀缓缓挥出。 快慢于此时失去了意义,或者参考。 因为天地间陷入一种奇异至极的静止当中,同时柴刀的凶厉之气,突然完全收敛。 锈迹斑斑的柴刀,忽然间所有的铁锈都消失不见,展露出它本体那无匹的锋锐。 柴刀终于接触到了擎天棍潮,接触到了天怒心火。 火焰流金铄石,其红如血。 如同夕阳一般,有无限美好,同时抵住了柴刀。 柴刀同时也陷入了静止。 与周围时空一样,再难生出任何变化来。 但是来自沈墨体内的奇异震动,又让柴刀生出新的变化。那是阴阳交替才会产生的变化,亦是万物初始的震动。 震动带动了柴刀锋锐的震动。 擎天棍潮在这种震动下,出现绝不该有的破绽。 如阴阳割破昏晓,天地开出一线。 柴刀带来了生命的终结,万物的灭亡,同时又预示着最深沉的黑夜之后,必然迎来新的光明。 沈墨在此刻,完全领悟了阿鼻道三刀的真意。 那就是终结和死亡之后,其实是新的开始。 柴刀是破而后立的破。 阿鼻道乃是六道轮回中最具苦难的一道,但受尽磨难,才能升华天人。阿鼻道和天人道如阴阳两面。 距离天人道最近的不是人道,而是阿鼻道。 阿鼻道三刀直指天人境! 或者说,阿鼻道三刀本就是天人大敌。 斩天拔剑术的精义在此刻和阿鼻道三刀完美融合。 极致的锋锐彻底绽放。 阎罗殿主看向沈墨的柴刀,此刻双眼竟不自觉流出鲜血。柴刀的锋锐,可怕到了极点。 即使只是看一眼,也会被柴刀的锋锐气息伤到。 阎罗殿主的天子望气施展开,能清晰“看到”柴刀蕴藏的武道意志。 “斩天!” 不是逆天,而是斩天。 这个天可以是天道,也可以是天人! 此是何等雄伟的气魄。 柴刀缓缓落下。 擎天棍潮消失,一切陷入黑暗,阎罗殿主的五感甚至被剥夺,他仿佛化为脆弱至极的婴儿,突然来到世间,其中的孤苦无依,填满心灵,让他想要如婴儿才到世间那样,面对周围陌生且不可理解的事物,油然生出难以遏制的恐惧,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这是绝情道都没法排除在外的恐惧。 源于生命的本能。 他旁观尚且如此,何况亲身体会这一刀的曹天罡。 终于黑暗消退,五感回归。 可怖至极的刀气涟漪,排空曹天罡身遭一切,柴刀劈到他头顶,然后没有前进半分。 但是曹天罡当世罕见的横练肉身,在柴刀停止的刹那,出现一连串爆炸声,如轰雷,如地崩,如海啸。 阎罗殿主清楚知晓,那是曹天罡如金石不坏的肉身自内里被沈墨的刀气瓦解,筋骨皮肉都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摧残。 曹天罡缓缓抬起手,指向沈墨,“你……很……” “……好……” 即使曹天罡横行一世,几乎可以说在此之前,从无一败。但今时今日遇到沈墨,他仍旧是一只任由其宰杀的羔羊,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曹天罡突然想起了玄武湖与沈墨的初见,那一次他们的交手并没有进行下去。 就是那一日之后,他永远失去了真正和沈墨一决高下的资格。 他说完话,心下生出一种释怀,或许此刻是他最好的结局。如他这样的人,本就不会有好下场。 死在沈墨手中,兴许能在后世的历史中,留下浓墨的一笔。 沈墨似乎完全了解曹天罡此刻的心意,平淡如过往的眼神直望进曹天罡的心坎里。 虽然体内音爆声震天,曹天罡却觉得在这与沈墨对望的一刻里,觉得天地宇宙俱自静寂无声。 他仿佛第一次离道那么接近。 死亡竟也能如此教人着迷,可惜,可惜! 带着不甘和解脱,曹天罡身体里的爆炸声真正地消失。 而整個人瞬息间化为血色粉尘,缓缓飘进地底暗河中,随着一个个浪花卷起,血色粉尘很快消失不见。 沈墨注目着这一切。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94章 胜负已分,尘埃落定 阎罗殿主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绝望在心中蔓延。曹天罡横练肉身,在此之前,几乎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可是天罡童子功如此厉害的护身之法,仍旧给沈墨破去。 他更是深刻体会到沈墨已经圆满了阿鼻地狱道的修行。阿鼻即是无间地狱,乃是最具苦难的一道。 但现在阎罗殿主明白,正因其最具苦难,反而离天人道最近。 不经磨难,不成如来。 阎罗殿主当初看中了阎罗天子功的霸气,不想受阿鼻道的苦难,反而错过幽冥教最具潜力的功法。 他心里绝望之余,更生出一丝懊悔。 假如他当初不修炼阎罗天子功,而是选择阿鼻地狱道,他的命运兴许会有很大的转变。 他不用杀死心爱的女子,能和自己的女儿相认。 可是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张弘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离开。 魔佛恶念知道事不可为,果断放弃。 而沈墨所有的精神都锁定在阎罗殿主身上。 因为他很清楚“张弘景”只是魔佛恶体的替身,留下对方的性命,也并不意味着他斩杀了魔佛恶体。 不如,先集中精力,留下阎罗殿主。 杀死曹天罡,意味着他已经有了正面斩杀法相级数存在的实力。 这对沈墨的自信心有极大的加持。 能杀曹天罡就能杀阎罗殿主。 随着“张弘景”离去,阎罗殿主陷入毫无疑问的绝境,真正地无路可去。 “沈墨,我不得不承认,今日,我栽了……” 以他过去一生未败的经历,说出这样的话,简直不可思议。足见沈墨杀死曹天罡对他的震撼有多么大,令阎罗殿主心中的骄傲粉碎,不得不承认接受事实。 沈墨:“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你确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阎罗殿主:“若是以往,你说出这样的话,我只会觉得无礼已极。可是事到如今,我只能认为这是一种赞赏。人的命运,竟是如此神奇吗?遥想一年以前,我何曾会把你放在眼里。” 沈墨:“错了,你若是以为错过扼杀我的机会,那你永远意识不到,伱今天为什么会失败。” 即使两人还未做最终的了结,可是沈墨字字句句,都给这一场未完的决斗做下定论,这既显示出他的自信,亦是对阎罗殿主仅存一丝信心的摧残。 这是近乎鞭尸的手段。 因为在沈墨眼里,阎罗殿主毫无疑问地成了一个死人。 他要从身心上完完全全打击阎罗殿主。 杀死一个人的肉体并不难,但真正完美的胜利乃是将对方身心完整地击败,如此一来,即使阎罗殿主化身冤魂厉鬼,也再对沈墨造不成任何困扰。 阎罗殿主明白沈墨的用意,偏偏他对此无可奈何,他也想知道,沈墨究竟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個人成功,说什么话都有极大的份量。 这就是现实。 即使阎罗殿主也不能免俗。 他对沈墨此时此刻的见解,自然生出了兴趣。哪怕对方是有意摧残他。 沈墨当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心思,因为装逼最重要的环节不是做了什么,而是在做了什么之后,观察对方的反应。 这也是他仍要留给阎罗殿主一点时间的原因。 他穿越而来,吃了那么多苦,经历那么多磨难,现在就想装个逼怎么了! 尤其是阎罗殿主乃非同一般的人物。 沈墨继续开口:“你今天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进步的速度太慢。慢到让你无法忍受,甚至想要找一个大敌,来当自己的磨道石。” “须知,大道不假他人而成。” 沈墨最后一句,对阎罗殿主造成致命打击。因为阎罗殿主的绝情道正是从杀死他最心爱的女子开始。 他以为如此能让他的修为和心境更进一步。 可是他错了。 大道不假他人而成。 真当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时,他已经注定了今日的失败。后来他确实有所意识到这一点,因此拾起对女儿的舔犊之情,有意放过沈墨一次。可这并没有弥补他绝情道的破绽,反而让他好似铁索横江一般,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那时的他,却还以为他已经放下。 其实正是他放不下,才会有如此刻意的举措。 求道者当从心所欲,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阎罗殿主明悟了,他陷入从未有过的放松,心里有说不出的自在。 可是这一切,都完完全全反应在沈墨的道心明镜中。 如同当日窃取判官的感悟,此刻沈墨也窃取了阎罗殿主的感悟。 这也是沈墨想要达成的目的。 从身心摧残敌人,然后让对方心境升华,窃取感悟,再彻底杀死对方。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的残忍。 在阎罗殿主明悟的刹那,沈墨的武道意志迸发。 沈墨举起柴刀,划出玄妙至极的轨迹,蕴藏天地大道的玄理,一刀斩向阎罗殿主。 无尽的黑暗涌动而至。 黑暗之中,血眼的深红封锁虚空,不给阎罗殿主施展秘术脱逃的机会。 阎罗殿主心境升华的时刻,反而和自身的实力做不到完全的匹配。 正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下意识反击,可是身体没有跟上内心的反应。 慢了一拍。 就这一慢,注定了结局。 一刹那之间,元屠剑和柴刀交锋。 沈墨这一刀已经完全脱离阿鼻道三刀的藩篱,融合了道家的阴阳,刚中有柔,在柴刀历代主人中,也称得上独树一帜。 交锋之后,天地间居然陷入难以言喻的寂静中。原来是交锋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好似没有任何声音。 正所谓大音希声! 而肉眼可见大地塌陷下去。 硝烟散尽。 大片大片暗河河水涌入塌陷的大地中,阎罗殿主陷入猩红水体。 沈墨收回柴刀,持刀而立,黑发飞扬。 “胜负已分了!” 红衣林英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她此前还觉得沈墨有太多的废话,容易给对方可趁之机,但结局出来,心中的担忧烟消云散。 只要赢了,那就是对的。 沈墨和阎罗殿主对视,一眼好似看到对方的心坎。 阎罗殿主缓缓开口:“原来你是打算窃取我的感悟。” 他明白了真相。 “不错,但这重要吗?” 阎罗殿主蓦地有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燃烧,可是很快熄灭,颓然道:“不重要了。败了就是败了。” 失败者不需要尊严。 任何尊严,都是夹杂着对失败者的怜悯。 一个绝顶高手,若是失败,已经足够惨淡,如果还让人怜悯,那就是无可形容的悲惨。八壹中文網 他顿了顿,又开口:“我以最后的生机诅咒你,诅咒你永生永世不能超脱生死。” 诅咒之后,他彻底释然。 无论如何,他做下能做的一切。 一本黑色的书薄燃烧阎罗殿主的肉身,上面记载着阎罗殿主最后留下的诅咒。 同时也带走他最后一口气。 长青子说凭一口气点一盏灯,那是为了照亮修行之路。 而阎罗殿主以这口气,要绝了沈墨的修行路。 沈墨清晰感受到来自阎罗殿主的执念诅咒。 同时,眨眼不到阎罗殿主化为虚无,连黑色书薄也消失不见。 此际早有人循着气机来到附近,看到曹天罡和阎罗殿主死亡的一幕,其中有跟随阎罗殿主、曹天罡一起进来的外界之人。 他们在阎罗殿主死亡之后,纷纷逃走,不敢逗留。 沈墨对他们也没啥兴趣,毕竟留着这些人,还能宣传他的战绩。 一条无敌的封神路,少不了血与火,更少不了有人帮忙吹嘘。 不然从古至今那些传说中的绝世大战怎么流传下来的。总不能决斗者亲自下场散播传闻,那样太丢份了。 一具炼尸在阎罗殿主死亡的深坑里浮现出来,正是霜月武藏的炼尸,这是一个活死人,他身上有幽冥教炼尸的秘密。 沈墨暂时不打算研究。 他回首看向红衣林英。 “若无祖师婆婆指点,沈墨不会有此刻。”沈墨对红衣林英深深一礼。 红衣林英看着这崂山千年来最出色的后辈,目光柔和,“你迟早会走到这一步,我没有什么功劳。接下来,我会离去。” 她言语中有淡淡的惆怅和伤感。 沈墨:“祖师婆婆会去哪?” 红衣林英:“不知道,但我会离开这个幻境,去往我该去的地方。兴许我们还会再见面,可那肯定不是你现在见到的我。” 沈墨:“我?这个我是否有特殊含义?” 红衣林英微笑:“你的聪明智慧,不下于我。不错,‘我’确实有特别的含义。因为不同的时空,就有不同的我存在,等你修炼到化神,你自然会明白我话中的含义。我曾经进入过万劫谷,埋下了一个‘我’的种子,料来现今已经生根发芽。那个‘我’和巫神有很大的牵连。如果我没有聊错,她会有一半的巫族血脉。等我出去之后,那个‘我’会觉醒,只是并非此刻的‘我’,你若是遇到,不必在意辈分,‘我’们可以平辈论交。” 她带着一丝微笑,身体的红色无比浓郁,如一朵鲜红的血色之花盛开。在盛开的刹那,亦是她离开的时候。 沈墨带着淡淡的惆怅,见证祖师婆婆从幻境离开。 这和武湟大哥破碎虚空有所不同,但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心里想到一个词“破碎金刚”。 此刻,巫道人从地底暗河冒出来,他居然没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95章 传道 巫道人确然没死,他借助巫族的秘法才得以在猩红河水保命。 此刻沈墨已经闭上血眼,暗河中血色褪去。 巫道人飘浮着来到岸边。 使用那种秘法之后,他的肉身好似再没有任何重量,确切的说,他正以类似魂灵的方式存在。 “拜见前辈。”巫道人苦笑一声。 他只是想跟着沈墨进来寻找机缘,没想到却把自己的血肉之躯搭进去。他还算幸运,三十六道贼,如今只剩下他。 此刻,连林英都消逝了。 沈墨:“我姓沈,单名一个墨字,其实我不是什么阎罗老祖。” 巫道人点头,他其实已经猜到。 “不知沈前辈来自何处?” 沈墨:“天外。” 巫道人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心中有欣喜,因为沈前辈能回答他,说明他安全了。 “我和巫族有些缘法,才留下你的性命。所以你也不用害怕。” 巫道人恍然大悟,“不知天外是怎样的世界?” “和这里并无不同。” 巫道人有些失望,他以为天外,会是传说中的天界,“沈前辈在天外有什么名号吗?我想用更尊敬的称呼。” 沈墨微微一笑,“你觉得什么名号适合我?” 巫道人绞尽脑汁,“神君如何?天君怎么样?” 沈墨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淡淡一笑,“咱们先出去。” 背后的魔佛之墓忽然间消失了,连同外界的葬天大墓也消失,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沈墨和巫道人出现在南天门外。 此刻南天门依旧在,却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森然肃杀感。 盘坐在牌匾上的道影低头看了沈墨一眼。 两人对视。 仿佛古今相望。 沈墨缓缓收回目光。 他的心中有一座墓,墓中有墓。 葬天大墓和魔佛之墓,存于沈墨的道心天地中。 空间颤动,南天门外同样不可久待。沈墨带着巫道人出去,出现在太和山沉底的遗址中,这里已经变成大湖。 沧海桑田不过如此。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 沈墨比进入南天门之前,多了几分仙家的飘渺出尘。 这是金丹大道的功劳。 金丹大道是一条真正的成仙之路。 从前他在神都被称为谪仙之才,此刻他自称谪仙,好似也没什么不对。过去这样的称赞是夸耀,现今名副其实。 力斩两大绝顶高手,更让沈墨身上那种无敌气质融合于仙家的飘渺中,变得高不可攀。 沈墨一指湖心,于是有水柱冲天而起。 沈墨举手抬足间来到水柱上,盘坐其中。 这是大智经的玄妙。 但不完全是。 沈墨以道家心法将自己所得的大智经补足,为之有了新的命名——《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以往的大智经有点像西方传说中的魔法师修炼的冥想术。 现在经由沈墨整合,有了道门心法的气质,乃是一门神妙的修性法门。 性命双修之道是为丹道。 “此后,巫道友可为此湖水神。” 沈墨仿佛言出法随一般,将巫道人任命为这处大湖的水神。 反正他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若能炼化水脉,成为水神,实是天大的福缘。 而能敕封水神的沈墨,又是什么? 传说中人皇天帝才能敕封神灵。 沈墨要做人皇,亦或者天帝? 巫道人难以理解沈墨的层次,但当沈墨的法意落在他身上时,他与大湖有了深刻的联系,并深深地打上沈墨的烙印。 世人能得妖魔鬼神之力,便能超越凡俗。 而此刻沈墨居然要创造出一个神明出来,简直教人难以想象。 这是一个只能仰望不能触及的境界。 沈墨有这么厉害吗? 若说有那也是,若说没有,那也对。 其实在于武湟和太和道人。 武湟才是真正的万水之王,而此处大湖是太和山的遗址。 沈墨利用来自武湟和太和的道意,才做到了敕封水神的事。但是这是尝试性的一步,有助于沈墨了解探索鬼神的奥秘。 巫道人恰好又是灵体,正好能成为沈墨需要的工具人。 这也是一种机缘。 沈墨开始讲述《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心法,并夹杂别的修行玄妙。 他是在讲述自己过往修行的那些神通绝学的玄妙,并以丹道的方式讲述出来。 讲到窍穴,他说到了修炼肉身,而如何修炼肉身,却又扯到了天上星辰。因为人体窍穴对应诸天星辰。 其中他着重讲述了玄武七宿。 于是玄武七宿横跨天际,能与日月争辉。 这是天人交感。 天人交感正是天人合一的一個小小应用。 沈墨又说起了崂山的巨灵玄功,以天上星力洗伐自身,才是巨灵玄功的正确入门方式。 他声音不疾不徐,娓娓而述说。 一开始只有巫道人这个新任水神在听讲,但渐渐大湖周围的生灵聚集过来,它们听不懂沈墨的话,可是能感受其中的道。 这其实最接近沈墨言语中的真意。 “不立文字,以心印心”从来都是传道的上乘法门。 逐渐有周围的农户来听讲。 其中有些人家曾经去过太和山紫霄宫,偶尔听闻宫中道长讲道,曾有爷爷辈的人,侥幸听过太和道人讲道。 所以他们其中有些根底的人,不免得了一些沈墨讲道的高妙之处。 至于那些生灵,有些开启灵慧,因其不懂人类文字,得了沈墨讲道中精纯之处。 还有一些修炼者过来,因为见识广博,得以触类旁通,总之收获不浅。 他们一个个用心听讲。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沈墨盘坐在水柱上,神通自显,又有天上玄武七宿护法,教人不敢靠近,生怕唐突仙人。 只是太和山遗址有仙人讲道的事情便越传越远。 沈墨也不管,继续传道。 他正是在尝试太和道人所言的道传寰宇。 沈墨想知道这对他有什么帮助。 实践出真知。 沈墨从来是一个行动派。 趁着刚刚修成金丹大道,许多修行难题豁然而解,他传道的过程中,同时也是温习加固。 一举两得。 … … 赵普法和穆师瑶等人还在五脏观。 穆师瑶最先发现五脏观的异常。 “道观在动!” 他们走出道观,发现了奇妙的一幕,在荒野上,一座古老破旧的道观正朝着太和山方向进行缓慢的蠕动。 回到道观,赵普法问杀生道果。 “道观要去见老爷。” 这是杀生道果给出的答案。 会行走的道观,简直教人匪夷所思。 而杀生道果给出的答案,更让人哭笑不得。 道观居然是要去见沈墨。 它是狗吗? 但五脏观可不管穆师瑶等人的想法,坚定缓慢地向着黑山方向蠕动。 穆师瑶只好继续养伤,赵普法提高警惕。 毕竟一座会行走的道观,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不知道会招惹什么麻烦? 可一路上风平浪静。 因为寰宇之中,如今最为令人瞩目的事便是沈墨传道之事。 太和遗址仙人出,道传寰宇! 这是一桩大机缘。 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跑去听道,去晚了万一没位置了怎么办?其实他们也不想想,现在去无论如何都晚了。 可是人有从众心理,大家越是稀罕的事物,不管对自己有没有用,或者去没去晚,肯定是不甘人后的。 来到太和山遗址的人越来越多,沈墨依旧不疾不徐地讲道。 本来说了许多天,他也该词穷了。 事实恰恰相反。 他讲道的内容变得越来越多。 因为讲完了一个修行疑难之后,又会有新的疑难出现。 正所谓道无止尽! 所知越多,所不知便越多。 沈墨隐隐然有些明白道传寰宇的另一个含义。 传道者如薪火不绝,会不停前进,永无止歇。 五脏观终于来到了大湖。 靠近大湖后,五脏观以极快的速度,飞到天空中,出现在九天之上。 沈墨进入五脏观,声音从云端传下。 “一日后,吾将在五脏观中讲述长生大道,有缘者可来五脏观中听之。” 沈墨出现在道观大殿的神龛上,大殿无神像只有牌位。沈墨盘坐在牌位之间。 牌位上文字的含义,他现在清楚了。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沈墨处于天地之间,正好是人。 于是天地人三才齐备。 “沈墨,你这是要学道祖传道?”穆师瑶眼中闪烁着好奇。 沈墨微笑:“不错,你们跟着一起听吧。” “收束脩吗?”赵普法表示有心理阴影。 沈墨摸了摸下巴,“要说收束脩嘛?那确实要收。要说这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那也是刚刚有的。多谢赵兄提醒。” 赵普法:”……“ 穆师瑶不由莞尔,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叫法不轻传。” 沈墨还以微笑,“知我者师瑶也。” 穆师瑶打趣:“可惜我很穷,身无长物,欠了伱这么多,只能给你当长工还债。” 沈墨打量她一番,点点头,“确实身无长物。” 穆师瑶初始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心想:“果是没有叫错的外号,你现在看着这么法相庄严,谈笑间仍有几分邪气。” 赵普法取出一个破盆放在道观外。 道观漂浮于白云之上,仙气渺然。而观门口放着一个破盆,若要入门,须得交些人事进来。 至于破盆,正是赵普法缴纳的束脩了! 他知趣地看守在门外,若有人能到此,他这看门的门子,岂能没有半分好处? 可怜他一代教主,老让沈墨借着助他修道的名义敲竹杠。这叫因道返穷,无奈下,只好干点兼职来弥补损失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96章 各方齐聚五脏观 沈墨将于五脏观开讲长生大道的消息,风一样往四面八方传出去。 时间很紧迫,只有一日。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件旷世难逢的机缘。 但要得到这桩机缘十分棘手,因为讲道的地方在高空中。毫无疑问,想要去五脏观听道,首先就得登天。 可是天地之大,能飞行的人有多少? 消息在各方势力手中,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 不得不说,因为限于时间的紧迫和传道地点的特殊,一日后能上五脏观中听道的人,绝非泛泛之辈,绝对都是这片幻境的人杰。 其实沈墨已经察觉到,这里不是幻境那么简单。 准确的说,幻境的本质居然是阿鼻地狱。 阿鼻即是无间地狱。 乃是最具苦难的一道地狱。 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而幻境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毁灭。 武湟、红衣林英都走了出去。 或许在他们之前,还有人走出去过。 这里甚至可以算是一些可怕大人物的试炼场。 沈墨在这里传道,或许会打破某些禁忌和平衡,他希望通过传道做一些试验,既是为了道传寰宇,也是为了印证自身的猜想对不对。 因为传道的过程,会对这个地方的修炼体系造成重大影响,使其偏离原来的轨迹。 可能这也是太和道人暗示他道传寰宇的另一个缘由。 … … “讲道者来自天外。” “不错,最近有一些天外来客,他们证实了这件事。” “天外来客?” “或者说他们来自后世。” “不可思议,那么这个传道者到底有多大的来头,他难道是天人?” “不清楚,有天外来客称呼他为邪君。” “邪君?听着不是很正派,他要开讲长生大道,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祸心?” “无妨,去听一听就知道了。有人说他得到了太和道人的指点,更和魔界圣者武湟称兄道弟。” “果然来头很大。” 关于沈墨的传闻在顶尖势力的调查中很快清晰起来。 后世人来到他们这個过去,也被调查清楚,这引起极大的震动。夜里,明月高挂,已经有最近的大势力闻风赶来,还有一些隐世不出的顶级强者。 譬如三绝老人。 三绝老人带着自己新收的弟子洪玄霸来到大湖之下,看着高空有云雾缭绕的五脏观。 洪玄霸眉宇间天生有一股无可比拟的霸气。 其实三绝老人曾经得过武湟指点,他本人的修为更是到了法相。 对于自己的弟子,三绝老人可谓倾囊相授,可是他有一个担忧,那就是他弟子身上霸气太重,而且野心勃勃。 三绝老人担心自己死后,洪玄霸做出许多祸害苍生的事。 他带洪玄霸前来听道,乃是想借着听讲长生大道的事,来引导洪玄霸走上正途,看淡名利。 洪玄霸看向高空的五脏观,心中颇有震撼。虽然他能短暂飞行,可是让一座道观漂浮在高空中,绝非他所能做到。 那些云雾其实是罡流和气流。 天地间竟有如此可怕的神物。 “传说上古、太古有天庭、神庭、道庭,以及诸多仙佛道场,每一个都比这五脏观神异壮观。”三绝老人把上古不知真假的神话事迹说给洪玄霸听,想让他对仙佛之事产生向往。 他的弟子霸气太重。 其实三绝老人很后悔将三绝神通过早传给他。 偏偏弟子天资太高,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炼神,一二十年后,他都未必能制住弟子了。 洪玄霸对神话事迹颇不以为然,他喜欢眼见为实,他道:“师父,我们现在上去?” 三绝老人摇头,“不急,肯定还会有一些当世人杰要来,我许久没有在外界走动,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天下英豪。你也可以趁机滋长见闻。” “好,这正合我意。”洪玄霸心里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近来名声很响亮的一个年轻高手——赵无极。 这人很狂,自称新一代的武林神话。 洪玄霸于年青一代中,自视甚高。对赵无极的狂妄,早就有所耳闻,心想这次对方应该会来。 他做事向来比较急,为了等赵无极出现,他决定等一等。 聚集在大湖周围的高手越来越多,但深夜里,没有人打算先上五脏观,因为他们不知道深夜搅扰,会不会对道观主人产生不好的影响。 而且人多力量大,真遇上什么麻烦也不怕。 洪玄霸终于等到赵无极,但见得有一人骑马踏破长空而来。那是一匹龙驹,天生有飞行的异能。 三绝老人看向弟子。 洪玄霸:“师父,这人我要会一会。” 他眼中露出一丝霸气。 三绝老人摇头,却没有出手阻止。 洪玄霸起身,身如龙卷风拦阻赵无极的去路,异象恐怖。 “神风腿!” 有人认出这是三绝老人成名的绝技。 “滚开。” 赵无极不止从哪里取出一杆长枪,直接洪玄霸整个人钉落到地上,鲜血淋漓。 洪玄霸觉得万分羞辱,干脆直接晕过去。 而赵无极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霸气,骑着白龙驹,冲向五脏观。 高空中,云雾散开,赵无极翻身下马,走到道观门口。 大门打开。 赵无极目光越过中庭,看到大殿神龛上盘膝而坐的沈墨,心中的激动再也遏制不住。 “无极见过邪君。” 一身俯首拜邪君,赵无极是也! 此刻沈墨静如深渊,缓缓睁开眼,“进来吧。” 赵无极大步迈入。 赵普法看他气势,心中嘀咕几句,“这小子比老子还会装逼。” 大殿里,赵无极长身而立,“邪君,我一听说讲道的消息,就猜到是你。除了你之外,别人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沈墨看向赵无极身后的长枪,分明是姬薄的那把霸王枪,断了半截,现如今清晰可见缝合之处。 这小子估计跟这里的大周玄衣卫干了起来。 “无极别来无恙,最近看来,收获不小。” 赵无极哈哈大笑,“还好,还好。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崆峒山,把那些人揍了一遍,好不痛快。” 沈墨:“……” 欺师灭祖的事,这家伙说起来简直理所当然。 邪君给你做好啦! 说起来,沈墨都没拿崂山如何。 不过祖师婆婆对他是极好的,他也拉不下脸去找这个时代崂山的麻烦,何况本来就没啥过节。 只能说赵无极脑回路不一样。 赵无极又道:“我不是存心去找他们麻烦,不过之前我在天涯海阁得到的那本阴阳五行诀被魔气污染,残缺不全。我这不是想着这里肯定有全本,干脆上崆峒山去找寻。我一上山门,就自报家门,他们还不信,敢和我动手。我只好把他们揍了一遍,顺便又得了一件紫寿仙衣。” 他扯开外袍,露出里面紫色的衣物。 两件紫寿仙衣融合在一起,威能莫测。 沈墨睁开眉心血眼察看,登时感受到一股诡异的禁术之力涌过来。他面色平静,体内如雷鸣,血气沸腾,散发出至强的气息。 硬生生将那股禁术之力压下。 “大胆!” 众人心头好像响起一道声音。 紫寿仙衣被沈墨至强的气息压得隆隆作响,再不敢有丝毫反抗。 沈墨血眼将其观察仔细,发现两件紫寿仙衣本质上是两个血淋淋的“寿”字组成,此刻重合在一起。 这个血淋淋的“寿”隐隐约约涉及到寿元之道。 沈墨:“原来如此。” 他血眼融合天眼,有看破虚妄的能力,察知到了紫寿仙衣这件异宝的真实。 赵无极正是“寿”字的载体。 寿字的力量没有耗尽,赵无极就可以重生。 赵无极好奇:“邪君您发现什么了?” 沈墨微笑:“此事后面再说,你那阴阳五行诀修炼得如何,要不咱们搭搭手。” 赵无极不由欣然,“正要请你指教。” 他自信无比,觉得神话后面的考验,已经对他不算难事,距离见习成员很近了。 “过来吧。” 穆师瑶、赵普法、鸠摩尊者、杀生道果个个都看向大殿中两人,对于这场搭手无比期待。 实在是沈墨越来越强,大家根本不知道他实力如何。 现在可以趁机揣摩一二。 毕竟赵无极展现的实力非同小可,怎么都能让沈墨认真一二。 而且穆师瑶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这种吃瓜的氛围! 赵无极一步步走向神龛,身周有五行之气浮现,好似能与天地间冥冥中的五行大道产生共鸣,同时他身上燃起阴阳二气所化的神火。 这更让他看起来璀璨夺目。 沈墨高居神龛,俯视赵无极,轻轻抬起一只手。 “无极,这一招叫‘仙人抚顶’。” 一掌朝赵无极头顶轻轻按下,熄灭神火,冻结五行,居然让赵无极无可闪避。 最终沈墨的大手按下赵无极的头。 随后云淡风轻离开,沈墨微微一笑:“无极,切不可小看天下人。” 赵无极没想到自己进步这么大,还是没躲过邪君一掌,有些气馁,不过他很快重振自信,“等伱讲道之后,我约一个对手,定能再做突破。” 他说的对手正是刚才来的路上给他长枪穿胸而过的那小子的师父。 那是个绝顶高手。 沈墨笑了笑,随即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多久,沈墨睁开眼,有道歌声自五脏观内发出,声音飘渺,好似来自世外,震颤大道: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大道玄音,遍及五脏观内内外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97章 一言而为天下法(求订阅) 伴随大道之歌,高空居然降下一朵朵白云,形成云梯。 传说太和道人有一招绝顶身法唤作梯云纵,以往大多只是耳闻,如今亲眼见到云梯,众人大受震撼。 梯云纵乃是身法,此刻却成为道观主人显圣之法。 因为云梯极为柔软,所以要凭借云梯登上高空的道观,那也需要提气轻身,但是难度比靠自己飞上道观降低不知多少。 “多谢老师垂怜,大开方便之门。” 一些修炼者本来苦无手段上去听讲长生大道,此刻见得云梯,颇有柳暗花明之感慨。 如果沉墨一开始布置云梯,绝无这样的效果,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但此刻显圣,化生云梯,效果自又不同。 此乃人性也。 沉墨施展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以精神驾驭物质,更显化出种种异象、奇景,间或有电闪雷鸣。 好吧,雷鸣电闪不是沉墨在显圣。 乃是他刚才诵念大道之歌,天地似有感应,生出雷霆来。 沉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雷轰电闪出现。 不过大道歌后面的什么“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他没有念诵下去,毕竟不应景了。 说来也奇怪,那些本来威势很盛的雷鸣电闪,随着沉墨止住道歌,也逐渐平息,成为点缀。 不似一开始出现时,居然试图给五脏观来一记闷天雷。 沉墨没有“细想”,沉浸在人前显圣的大业中。 他虽然尚未成仙,没能超脱生死,可现在起码能算超凡脱俗,说是个半仙也不为过。 排面自然是要整出来的。 他吹口气,就地取材,化生出七个血色蒲团出来,泛着神秘的道气。 赵普法、鸠摩罗什、赵无极、穆师瑶各自占了一个。杀生道果本来也想占个位置,给沉墨一把抓到神龛旁边,直接当了个道童。 趁着还没人至,穆师瑶好奇:“这蒲团有什么用?” 沉墨微笑:“摆着好看。” 穆师瑶:“……” 她肯定是不信的,可是确实暂时没发现蒲团有何妙用。 赵普法同样凝神察看,也无所得。 鸠摩尊者亦仔细打量。 赵无极却心想:“蒲团数为七,正好对应阴阳五行,邪君这是暗示我,接下来的长生大道和阴阳五行有关?” 此刻赵无极自以为打破盘中之谜,暗自欣喜。 其实沉墨说的是实话,他真没想太多,就是简单地模彷某位道门神话中的究极大老而已。 太和山的道宫都能叫紫霄宫,他分出七个蒲团怎么了? 话说太和道人收了七个弟子,倒是和紫霄宫七友对应,细思极恐。 另外,这也说明太和道人都做得,他沉墨难道就不能模彷一下紫霄宫的道祖? 虽然好似有点得意忘形,只是沉墨既然明白修行当从心所欲,那便任性放纵一下了。 如此,正好满足他前世的一些恶趣味,有种完成儿时梦想的感觉。 好说不说,正好还剩下三个蒲团。 沉墨静待有缘者,也不等外面的人进来,先行开口讲道。 但见他静如高山,浑身有澹澹的神光迸发,莫名威严,修炼的神通绝学,自头顶化生出种种异象呈现出来。 有道音、有巫族祭祀之音、有魔音、有禅音,有古法,有新法,有金丹大道,不一而足,彷佛跨越古今时空,将各类修炼法的优点展现出来。 这些奇妙的景象,衬托得沉墨愈发超尘脱俗。 沉墨此刻是试图以金丹大道为根本,将所有的修行感悟彻底整合。 他是在开辟自己的道路。 金丹大道已经让他有了自身之道的雏形,如同打下地基,现在沉墨要开始建造骨架,最终形成楼阁。 在这个过程中,沉墨的自我得以释放。 这也是他要人前显圣的原因。 释放自我,才能把握住本性。若是一昧压抑,反而有害无益。 修行者当静如深渊,也当放浪形骸,能发能收。 “人体为道,圆满无漏。道能生一,有生于无,天地万物,皆源于道。阴阳造化……” 沉墨体内发出的种种道音,终于融合成一段文字。 修炼者要走出自己的道路,绝不能一蹴而就,而是如同创造出天地万物那样,需要一步步实现完成,并不断完善自我。 沉墨由此刻的金丹境,加上此前多日的讲道,配合此刻的灵感,终于创造出一部属于炼炁阶段的修行法。 既有旧法,也有新法,更直指金丹大道。 乃是沉墨此时境界所能创造出的最完善修炼路径。 这部经文简单易懂,直指长生。 虽然不能让人真正成仙,却无疑是指出一条明路来。一开始沉墨讲得很粗浅,可是后面越来越深奥。 进入大殿的人,皆不敢闹出声响,静静听道。 本来有人想要去坐上空的蒲团。 可是越靠近沉墨,越是步履维艰。 正所谓越近大道越难行。 不过穆师瑶等四人,本身境界极高,居然能坦然承受来自沉墨的大道灵压,而且听得如痴如醉,大有启发。 但还是有人坐上了蒲团。 第一个便是三绝老人。 他有法相境界,一步步靠近,终于在第一个空位蒲团坐下。只见他白发白眉,面容苍老,可自有一股道骨仙风,远非常人所能及。 不多时,第二个空蒲团也有一个中年人坐上。 于是只剩下最后一个蒲团。 好几个炼神级数存在一起去争抢最后一个。他们抗住大道灵压,步伐加快。 可是眼看要接近目标。 结果一人飘然入了大殿,背负古朴长剑,剑眉剑髯,毫不客气地坐上最后一个空蒲团。 “崂山上清宫云掌教。” “他好年轻,这是返老还童了?” “真是没见识,云掌教驻颜有术,一直都长得很年轻。” “听说是喝了万劫谷的长春神水。” “话说第一个坐上空铺团的是三绝老人,第三个是云掌教,第二个是谁?你们谁认识?” 大殿外的人低声讨论。一来,以他们的实力,根本进入不了大殿。 二来,沉墨一开始讲道很浅显易懂,但是后面愈发深奥,已经不是实力只能呆在殿外的他们能听懂。反而越听越难受,体内真炁如同沸水一般,根本不敢继续听下去。 干脆就八卦起来。 “看不清,看不明。还有另外四个蒲团的人,你们认识?” “有一个是自称武林神话的赵无极,前些时间一人挑翻了崆峒派。” “据说他用的崆峒派的武功,而且登峰造极。” “这人似乎来自后世。” “你还真信不成?肯定是胡说八道的流言。” 他们说话间,一个个修炼者不得不从大殿退出来,来自沉墨的大道灵压越来越强,莫说靠近沉墨,就算呆在大殿也不是易事。 如同大浪淘金一般。 留下的人越来越厉害。 这些人大部分是没能力飞上道观的。 沉墨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道岂可轻得。 至于赵普法,本来打算代沉墨看门收点束脩,结果也没找到机会。 毕竟听道要紧。 但此刻,赵普法却心里明白了,沉墨还是收了束脩。 那就是这些听道人,一旦得了沉墨开讲之道的三昧,便会自发显化自身修行之道,如此为沉墨尽览矣。 当真好手笔。 天下英雄入其袖中了。 赵普法不得不佩服沉墨高深莫测。 一场讲道,都能弄出这些名堂来。 不过这些人虽然漏了底,收获自也不小。 只是赵普法难有很大的收获,因为他修炼的是鬼神之道,可以说断绝道途,能得神通,不可得大道。 因此沉墨后面讲述的内容,对他而言实是没有什么作用,除非他放弃体内的传承鬼神,重走修行路。 沉没成本太高,已经不足取了。 赵普法心里有些叹息,他当初决定以有限之身游戏红尘,其实有点偏执,求道和游戏红尘不冲突。 如果重来,他当寻找两全之法。 他更看出沉墨在试图放下对长生的偏执。 因为偏执长生,才有今日之沉墨,因为放下,才能找到人世的出路。 赵普法隐隐有误。 旁人在领悟沉墨讲述的大道。 赵普法却在参悟沉墨这个人。 人重于道。 这是赵普法多年来的经验。 要做成什么事,首先要得人。有人才能成事,否则即使资源再好,也做不成大事。 修行者首重气量,至于资质根骨甚至悟性,都可以通过后天改善。譬如道门有易筋锻骨之法改善资质,有诵读道经之法,来提升悟性。 可是一个人的气量,那当真是七分天授,难以从后天改善。 当然,也有历尽磨难,心性得以升华者。 可是有几个人能历尽磨难还能不死? 但是话又说回来,沉墨如今所行之事,对于整个修行界都有极为重大的意义,如果通过实践,有更多人借此突破自身的桎梏,那么沉墨将立下不朽的功绩,成为当代的圣人,永远铭刻在世人流传的神话中,甚至冠以“祖”的称号。 沉祖? 赵普法很是羡慕,他其实追求的就是这种留名万世的感觉。 沉墨讲道到了最深奥处,忽然又从修行最基础的地方讲起。 “今日,吾为天人境之下,立修行九境,往后人人皆可以此为凭依,一步步迈过修行难关,直指天人长生之道。” 天人境有九重,天人之下有九境。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沉墨是要为天下厘定修行境界,这是修炼史上,开天辟地般的壮举。” 穆师瑶、鸠摩尊者、赵无极同时从闭目悟道的状态抽离,与赵普法一样,神情无比震动。 “沉墨他来世间就是为了正修行之法的。”穆师瑶感受到沉墨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的心意。 “邪君不愧是神话组织的开创者,这等气魄,可为天帝了!”赵无极眼中狂热。 “不愧是佛主!”鸠摩尊者低声自语。 同时,大殿里里外外沸腾起来。 三绝老人一向不服于人,此刻也大为钦佩。 “这位道友乃是为天地开一线仙门啊。” “阐释天道的壮举。”蒲团上的中年人暗道。 “大道可截可借,这位道友深谙我崂山上清修炼法的精义,并能自出机杼。可敬可佩!”蒲团上的云掌教露出神往和钦佩。 第98章 通幽(求订阅) 沉墨继续开讲修行九境, “凡修行者,天人以下,皆脱不开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修行九境,便是贯穿这八字的始终。我要讲的第一境唤作‘窍动’。” “人身有九窍,九窍不通百病生。” 人体九窍是指两眼、两耳、两鼻孔、口、尿道和肛门。 九窍通畅,则自然身强体健,百病不生。如此一来,炼精化气自然比常人要容易。 沉墨讲窍动,便是通畅九窍之法,使其活泼灵动。 其实修炼者,无论什么功法,都有涉及到这方面,譬如呼吸法就涉及口鼻…… 但是沉墨一字一句,将九窍如何修炼的办法说得极为透彻,各人可以自行领悟,创出合适自己的法门。 来听道的众人倒是用不上,可传给弟子,能少走一些弯路。 这一点对修行基础的夯实,足以对后来的修炼者,产生深远的影响。 “第二境曰养神。” 众人本以为窍动之后,就该讲述炼炁。没想到沉墨对此只字不提,反而说了更为深奥的“神”。 未曾炼炁,便开始讲“神”,是否有些拔苗助长? 接下来沉墨的话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因为沉墨讲的养神并非什么打坐冥想,而是讲述种种戒律,这些戒律无一不针对七情六欲。 “修行人当持戒,以戒律约束自身的杂念。收束杂念,神魂自然得到滋养,久而久之,过目不忘,一心两用,自也不难。” 沉墨顺道还拿了古墓派的十二少和十二多来举例, “少思、少念、少欲……少恶。多思则神怠,多念则精散,多欲则智损,……多恶则焦煎无宁。” 众人以往也知一些壮大神魂之法,可是从没有沉墨说得如此详细。只要照着沉墨的说法去做,即使没有修行“上清内景法”之类的修炼神魂的法门,照样能壮大神魂,且削减走火入魔的风险。 可以说沉墨讲述的修行第二境,在尚未炼炁前,居然就打下了炼神的基础,而且并非拔苗助长,反而是有理有据,有种水到渠成之感。 “我说这些,乃是讲述修行的一个根本道理。那就是修行先修心,正所谓欲修其行,先修其心。心不治,则无以炼炁。” 自来修行人喜欢找宁静澹泊、处事泰然的人,称之为修道种子。 可照着沉墨的方法持戒而行,自然就能成为这样的修道种子。其实各家各派皆有持戒之法,但说得如沉墨这样透彻的,还是头一遭。 “欲修其行,先修其心”更是说到点子上,教人不得不钦佩赞叹。 接下来该说第三境了,大家以为第三境总该说到炼炁了。结果沉墨不说炼炁之事,反而说起古音来。 乃是道门佛宗的古音。 以往大家念诵高深的经文,都要求用古音来发音。 但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沉墨却将这一点说得透彻。 古音的音节能震动骨髓,念诵经文,即是以古音来达到洗髓的目的。 所谓“虎豹雷音,易经伐髓”,正是由此而来。 沉墨还说了哪些古音有谬误,哪些又正确,什么古音效果更好,一一比照。 至于第三境界,便又称之为“换血”。 洗髓换血,使人根骨提升,久而久之,便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如此身体就完全做好修行炼炁的准备。 其实各家各派的修炼法,练到高深处,自然能有脱胎换骨的妙用,但沉墨的法门就妙在修行筑基时,就能有类似的效果。 虽然效果不会特别明显,却也能提升根骨资质,修行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但要做到以古音震动骨髓,便得九窍通畅且神魂茁壮。 所以窍动和养神,皆是为了换血做准备。 这一步步过来,可谓严丝合缝,环环相扣。 众人不由叹服。 照着这三步走下去,即使资质普通者,也能成为江湖高手,而且后劲十足。 “此三境者,皆是修炼入门之法。可统称为凡境。” 众人深以为然。毕竟炼炁都不算,即使三步走完,也不能高来高去,称之为凡境,倒是理所当然。 不过到了换血这一步,就需要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毕竟换血消耗颇大,一般的食物弥补不了换血的损耗,且吃多了还会对肠胃造成极大的负担。 因此即使寻常人得到“窍动、养神、换血”的步骤,要想成为真正的修炼者,也需要投靠一方势力,才能获得充足的资源以及安稳的修炼环境。 穷文富武,自古皆然。 沉墨说完凡境,又继续说了修行第四境。 第四境终于说到炼精化气了。 倒是大家熟知的炼炁法门,不过经过了一些优化,可本质不变。最后沉墨以“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十六字要诀来进行总结。 确实大妙,深合修行炼炁的关键诀窍。 而经过前三境的步骤之后,这一境实是水到渠成。 平常人感悟炼炁,还得碰运气,甚至三年五载都未必成功。而且炼炁入门的时间越久,往后成就越有限。 可照着沉墨的说法来,初步炼炁将无任何阻碍,甚至积蓄真炁的速度能堪比一般的天才。 这一境沉墨命名为“养气”。 接下来境界的讲的是“以意领气,使人体血脉和通,精足神完”。 这境界称之为“引气”。 乃是神气合一,以意领气,使得精气神三宝形成循环,相辅相成地壮大。 引气大成便相当于炼炁顶峰。 第六个境界叫做“通幽”。 幽者幽冥也,生死也。 这就是炼神前必定经历的死关。 迈过通幽,便是炼神。 不过到了通幽这个境界,沉墨说得就很简略,只念了一首诗,“活死人兮活死人,自埋四假便为因。墓中睡足偏湦洒,擘碎虚空踏碎尘。活死人兮活死人,活中得死是良因。墓中闲寂真虚空,隔断凡间世上尘。” “老师,我等资质低微,对这大道之歌难得其解,还请老师明示,这通幽可有方便之法。”有人询问。 沉墨笑了笑,“倒是有办法。” 众人来了精神,有人询问:“何法?” “活埋。”沉墨言简意赅。 众人不解其意,唯有三绝老人豁然有悟,微微一笑。 接下来他旁边的中年人也豁然有悟,崂山上清宫云掌教亦有所得。 沉墨挥了挥衣袖,“今日讲道便断于此,尔等皆下去,明日日出之时再来。” 众人于是纷纷告退。仅留下穆师瑶等四人。 出得五脏观,众人纷纷围着三绝老人、中年道人、崂山云掌教。 中年道人来自昆仑山,自号“青阳子”。 “三位道兄,适才老师讲述通幽之道,只有你们微笑,可见妙会于心,还请指教我等。”众人围着三人,作揖行礼。 崂山云掌教是个有道之士,便解释道:“适才那位沉祖所言‘活埋’并非大家以为的活埋,而是空塔碎尘、隔断凡尘的活埋心绪之意。而活埋之地当然也由控制有形躯体的实物空间墓穴,升华到了禁锢无形神息的虚幻空间,便是我道门所言的虚空。” 众人于是恍然大悟。 青阳子见云掌教不藏私,心想:“岂能落于人后,显得我小气。” 他补充一句,“存神于虚,与息凝合,直造大定之境。活埋一番,死中得活,自然春生劫外,枯木重花,彼时自有无限受用,无尽生机,所谓:“这回大死今方活”是也。” 他言语之间,才华尽显。只是多了一点门槛,不似云掌教那样通俗。 众人仍是感谢。 最后大家看向三绝老人。 三绝老人拉着弟子洪玄霸往外面走去,众人不自觉让开路,只听得三绝老人留下两句:“此时气绝如小死,打成一片是全真。” 他弟子洪玄霸给赵无极打成重伤,被他带着去大殿听道,伤势反而加重。此刻洪玄霸终于支撑不住,奄奄一息。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洪玄霸隐隐悟到了通幽之妙。 而三绝老人最后一句话,更是打出盘中之谜。 总之“窍动、养神、换血、养气、引气、通幽”,这六个小境界简直把炼神之前的修炼说得明明白白,极为透彻。 而且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可以说广开修行方便之门,于世人而言,简直功德无量。即使妖类听闻,也能大受裨益。 从此天下玄门正宗归于沉墨,简直是毫无疑问了。 有了这修行六境,过去各家各派的修炼法都能大有改进,各家势力,再对比自身的修炼法,居然有种不忍直视之感。 “妙妙妙,师弟,咱们门派兴盛有望了。你还年轻,这担子交给你了。”一个小门派的师兄对着师弟感慨。 说完就一掌击中师弟后背的灵台穴,以同门真炁,帮助师弟散功。 “师弟,不要怪师兄狠心,主要是你还年轻,重修还来得及。” 被废去功力的师弟面皮抽搐,“师兄,你忘了?我就比你小三个月。” 师兄:“啊,那我记错年纪了。放心,这掌门之位,我不跟你争。等你修为超过我,我就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今后,你就是副掌门。” “师兄,咱们卷帘门就你我二人,我不当副掌门,难道还有别人?” “师弟,咱们门派的机密,你怎么能泄露出去……” 第99章 与世同君的目标 卷帘门师兄弟二人,师兄名张哼,师弟名李哈。二人游走江湖,常戏弄红尘,人称哼哈二仙。 虽然行事疯疯癫癫,可是资质确实非同小可。 张哼给李哈护法。 那李哈开始修炼人身九窍,呼吸间便入了门径。原来人体九窍对应五脏六腑,有阴阳五行之妙。 李哈早已练就卷帘门的哼哈二气,神魂远较一般江湖武者要厉害。半个时辰过去,跨过养神阶段,直接来到换血。 那哼哈二气乃是以哼哈古音发出,与换血的“虎豹雷音”之类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师兄弟修炼多年,所以哼哈二气早已洗精伐髓。 不多时,换血也给跨过。 直接来到养气。 周围天地元气居然有如实质化地白雾涌入李哈体内,他体内的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 周遭的人瞧见,心神震动。 “才炼炁就可以沟通天地元气,沉祖之法,简直直指仙道。” 先前沉墨传法,讲得精妙,大家如痴如醉,可是都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有了哼哈二仙亲身实证,众人再无疑虑。 照李哈这个修行速度,再练回从前的功力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一两年之内,足以恢复功力,再往后突破,肯定容易许多。 举子落榜再去参加科举,也得等上三年。 一两年时间实是算不得什么。 众人心里一杆明称。 有同门护法的,当场就开始尝试。没有同门护法的,也看着别人,仔细揣摩。 之所以有急不可耐散功重修的,乃是意识到转修修行九境之后,再听沉祖讲道,结合自身经历,收获自然更大。 当然,这也得有同门护法。 否则到时候别说要防备旁人的暗算,而且连云梯都上不去,如何听后面的长生大道。 张哼见李哈这么快就开始养气,大呼不妙:“我的乖乖,这小子再等两三年,功力肯定要追上我了。我是师兄,让他当了掌门如何出去见人?” 他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注意。等听道完毕,他就来个失踪,届时没有他这个正掌门亲口移交掌门之位,副掌门永远是副掌门。 张哼心中得意,“师弟啊,这掌门之位师兄给你的,才是你的。师兄不给你,你不能抢!” … … 五脏观,大殿,神龛之上。 沉墨眉心祖窍大放光芒。 他要将眉心祖窍视为修行的起源,化血眼为灼灼大日,道心藏于祖窍中,演化内天地。 这正符合上清内景法的精义。 内景者,内天地是也。 崂山上清之法,和沉墨此刻讲述的修行九境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上清内景法胜在高深莫测,而沉墨讲述的修行九境胜在步步为营,清晰无漏。 眉心光华大盛,不是澹澹的红光,而是一种神性圣洁的光辉。沉墨盘坐神龛,一动不动,愈发庄严神圣。 丹道的圆满,近乎神明驻世的风采,令人悠然神往,心中钦赞。 穆师瑶等四人如驻守天门的四大天王般,守护沉墨。 如此,沉墨当真有道庭之祖,天庭之帝的风采。 赵普法更是瞧得清楚,沉墨眉心鼓胀许多,好似金玉般饱满。自古看相的相师都说这个位置叫天庭,天庭饱满的人,往往有大福气,受天地卷顾,命数加身,做什么事都无往不利。 他修持神道,更是知晓,人身各处大大小小的隐秘窍穴,犹如周天众神,那么眉心那一处,便是真正统领众神的“天庭”。 这一点地方,也是人体之中,最为神秘,最为奥妙的部位,在道家的典籍之中,是“众神之所皈依,元神之寄托”的地点。 他虽然不清楚沉墨如今的具体修炼方式,却也极度明白,沉墨走上一条旧法、神道、仙道完美融合的道路。 更试图演化天庭,统摄神圣仙佛。 大气魄! 这是一条注定磅礴的道路,但无人开辟,要走下去,注定艰难。 沉墨完成了金丹大道的修行,却并不局限于上古炼炁士的金丹大道,而是要结合当今时代,妖魔鬼神辈出的局势,走出一条基于金丹大道的新道路。 沉墨确实找到了。 金丹境之后化神,沉墨要化的不是普通阴神、阳神,而是统摄众神的天庭。 以为天庭为自身之神,统摄内外一切。 他不是要超脱生死,而是要自成一界,与世同君。 人身并不能如天地长久,所以超脱天地不如自成一界。 沉墨讲述长生大道是为此界仙道之祖,若是能将自身内景天地演化完成,哪怕只是虚幻,也能凭借内外天地的结合,做到与世同君。 如此寿命与天地等同。 不过以他的估计,天人九重天恐怕都做不到这一步。 若是以化神而论,哪怕他真正以阳神演化出天庭来,距离与世同君,也是无穷遥远。 但路子没有问题。 而且现在他距离化神还很远,路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金丹、化神,化神之后当为地仙、天仙。 这是沉墨如今揣摩到的境界。 所谓天人九重天,前三重天等于化神,后面六重天,应该和地仙、天仙类比。 以法相成天人元神,以金丹成阳神,二者到了后面,其实殊途同归。 只是元神和阳神、阴神有什么区分,沉墨现在没有对比,却不好说。 这终归是两条路。 可目标一致,都是超脱生死。 水脏雷、绛宫雷融合在沉墨体外,一张太极图模湖成形。如生死相对,互相演化,形成轮转。 两者伴随太极图旋转,重新化生,有成为两道阴阳鱼般神光的趋势。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正所谓至阴无极中的至阳,至阳无极中的至阴。 沉墨更是由此悟出乾坤两仪剑真正玄妙。 他有天罪剑在身,还少了一把剑器,如此双剑相合,便能发挥出乾坤两仪剑的威力,成为天下剑术难以迈过的藩篱。 沉墨睁开眼睛,看向穆师瑶,心想:“即使找不到另外的剑器,也可以传给穆师瑶,以她的天资悟性和我一起施展乾坤两仪剑,即使遇到比我更厉害的人物,合我二人之力,亦足以周旋。” 沉墨含笑地看着穆师瑶。 穆师瑶一头雾水,她还不懂什么叫姨母笑,否则此刻肯定给沉墨来个姨母笑的比喻,“怎么?” 沉墨收起笑容:“我想着你伤势痊愈,剑道大有进步,等讲道之后,咱们可以切磋切磋。” 穆师瑶:“好啊。” 对于论剑,她最是积极不过。 赵无极:“邪君,我也想和你论道。” 沉墨摇了摇头:“无极,你要尽量少与我论道,否则会留下很深的烙印,难以摆脱,对你成长不利。” 赵无极心想:“邪君果然以我为最大的挑战者,待我不同。” 他心服口服。 赵普法怂恿道:“我看你修炼眉心祖窍,似有天庭之神意。其实龙虎山也有类似的手段,咱们抽空去走一遭?” 沉墨心中浮现龙虎山,有大为不祥之感。 “讲完道再说。” 赵普法见沉墨略过,心中顿时明了,看来龙虎山去不得,他决定就算出去幻境之后,也不往龙虎山去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对幻境已经了无趣味,只是不知如何才能回到外界。而且沉墨如今太强了,恐已在皇城葵花老祖之上,除了龙虎山张之淼,当世或许无人能敌。 到时候狗仗人势。 错了,到时候凭借他和沉墨的兄弟之情,第一个就拿拜火教开刀,独霸西北。 那昆仑山号称道家祖庭,他也不是不能觊觎一二,到其中选一峰建立总坛,将明教发展成天下第一大教。 届时沉墨复活圆意,再把圆意拉来,当个副教主也不是不行。 沉墨心想:“等出去之后,就在太和山重新立下道统,开辟道庭。届时把让道庭超过龙虎山、崂山,成为天下第一正教。我便如太和道人第二。反正都是弃徒,而且都和般若寺有干系。” 他自诩太和道人第二,乃是给太和道人面子,毕竟对他有所指点。 其实内心里,肯定是要将来遇见打过才能分出高下的。 至于将来,起码也得是他与世同君之后。 不然没把握啊! 沉墨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与世同君! 好吧,这小目标一点都不小。 不过三十年前,他不过是微末凡尘,往后的事谁知道? 总有一天,他定能超脱生死,笑傲六道轮回,顺手把老头子从轮回中捞出来,让他拜自己为师,天天跟老头子对练。 以报当初传道受业解惑之恩! 沉墨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穆师瑶看着,心想:“原来他还有这么傻里傻气的一面。” 赵无极:“如来说法,迦叶微笑。莫不成邪君在暗示我什么?着实难解。是否跟神话的考验有关?” 他总觉得是沉墨这个神话的大头领,考官在对他暗示泄题。 鸠摩尊者暗自寻思:“佛主真是高深莫测,让人参悟不透。” 他的心脏怦怦跳起来,乃是黑狐王最近苏醒了。 鸠摩尊者直接在道心中显化斗宿,以斗宿之力化生十龙十象的绝世神力,镇压黑狐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和尚可不是当初的和尚了。”鸠摩罗什对黑狐王报以蔑视! … … 般若寺后山石洞,隐隐有凄厉恐怖的怒吼出现,似有枷锁声如浪潮起伏。 第100章 世间顶层的战力 第二日,沈墨继续讲道。 相比前一日讲解的“窍动、养神、换血、养气、引气、通幽”六个境界,这一次他讲的东西格外复杂。 通幽之后,便回到了大家熟知的“炼神”境界。 修行第七境炼神。 沈墨讲了炼神之后,身体会出现种种蜕变,具备神通,并追究原理,总之极为深奥复杂…… 炼神之后,便是结丹。 丹是一种圆满的境界,甚至没法描述,而且沈墨也没有告知方法。这倒不是沈墨有意藏私,因为结丹并不是天资高就能成功,每个人结丹的方法不尽相同,没有规律可寻。 这可比旧法的元胎、法相要难上寻多。 结丹又称之为金丹,金性不朽,丹道圆满。 正常而言,金丹之后就该是化神境。而金丹对应的是旧法的元胎和法相。两大境界皆被金丹囊括进去。 不过旧法的法相之后直指天人境。 但沈墨这里,金丹到化神之间有个过渡境界,也就是“坐照”。 这是修行第九境,沈墨自己揣摩出来的。 其实上古炼炁士金丹之后也是直接化神,化神类比天人境前三重天。 坐照,具体而言就是入神坐照。 修行到了这一步,已经成为生而知之的事。即使转世投胎,有了胎中之迷,也会本能地修行。 丹道是一种圆满,而入神坐照便是自身修行的大圆满。 本身仍是金丹境一部分,但沈墨单独列了出来。 因为他见识过武湟“破碎虚空”,当时武湟的境界就可以类比为“入神坐照”,已经进入一种大圆满,距离天人境只有一层窗户纸。 可是这一层窗户纸要捅破,也如千山万水之遥,要不怎么说天人难成。 只是到了这一步,人世间能伤到其身的事物便少之又少了。 沈墨成就金丹境不久,距离“坐照”依旧有一段距离,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 但沈墨自身也比较好奇,老年武湟究竟是什么境界,到底成没成天人? 他觉得老年武湟在皇城那一次,恐怕也未尽全力。龙虎山那一次,或许也如此。 还有张之淼,这個老家伙水很深,恐怕已经是入神坐照,只是隐藏极深,不给外人探底。 另外,铁肩神尼,她老人家至少是旧法的法相境界,而且得了死人香,或许能枯禅神功大成,恐怕也能入神坐照,甚至解决枯禅神功的弊端。 除此之外,还有幽冥教主,亦是深不可测的人物。 七武神中,阎罗殿主已经除去。 但张之淼、中年武湟、老年武湟、幽冥教主、铁肩神尼,无一不在阎罗殿主之上,沈墨对上其中任何一个,也得打过才知高下。 最好不要打,等他化神之后,来个碾压局就好了。 境界越高,越不能随便冒风险。 他还想到了葵花老祖,这位也不是曹天罡能比的。还有神侯,进入玄皇大墓之后肯定有提升。 世间战力,在沈墨心中逐渐清晰。 当然,更不能忘朱煌这个老对头,它跟武湟是同级别人物,还有魔界其余二圣,未知如何。 魔界四圣,对应四灵。沈墨和武湟大哥有过奇妙的神交,了解过对方在魔界的一些经历,当时虽然那些经历属于快进,一闪而过,但沈墨还是记得,魔界四圣以青楻为首,地位只在圣帝一人之下。 至于魔界四圣中的另一位白鍠乃是魔界四圣中杀气最盛的一位,精通世间各种兵器,说是世间杀手的祖师爷也不为过。 但这位行踪最为神秘,即使魔界圣帝失踪前,也轻易不露面。 沈墨只是暂且记下。如同当年曹孟德记下燕人张飞的名字在袖袍上一样。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画面,武湟大哥与他饮酒论天下英雄,“我弟白鍠,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而已……” 总之,沈墨如今对现实世界的战力有了清晰划分。 顶层战力有:中年(老年)武湟、张之淼、朱煌(魔界其余二圣)、幽冥教主、铁肩神尼(疑似)、葵花老祖(疑似,大概率是弱顶层)、神侯(疑似,大概率弱顶层)。 至于顶层之下,便是当世绝顶,以阎罗殿主、曹天罡为标杆。这种人物,只要不是特殊环境,一心想逃,且找到机会发动秘法或者秘宝,沈墨也没有足够把握杀死对方,而且未必能将对方杀得干净。 绝顶之下,便是穆师瑶、赵普法这个级别。 小赵狂是够狂,真和穆师瑶、赵普法打起来,多半还是会输。尤其是赵普法,参悟杀生道果之后,有了长足的进步,往后一段时间战力还会提升。 小赵仍需努力。 其实某种意义而言穆师瑶、赵普法、赵无极、鸠摩尊者扮演了魔界四圣的角色,至于沈墨,可以自比当世魔界圣帝。 虽然都是减配版本,但是胜在年轻。 当然,大家从属关系没那么强。除了鸠摩尊者,其他人都需要花心思笼络(忽悠)。 可以说,五人小团体已经形成,并以沈墨为核心,这战力几乎可以横推世间了。 因此沈墨对魔佛恶体之事,愈发胸有成竹。 还有这个幻境天地,随着沈墨讲道深入,愈发和天地共鸣,让他意识到这个犹如阿鼻地狱的幻境,有以假为真的趋势。 “更像是平行世界了!” 这是沈墨的判断。 不过一切的秘密,得他拿到魔佛传承,才能明了。 因此沈墨要消灭魔佛恶体,才能真正得悉幻境的奥秘。 若是能借此将幻境天地经营成一个大本营,那就好了。不过沈墨明显能察觉,在幻境中的上限极低,不可能成就天人。 对比之外,外界的天地上限明显高许多,似有无穷可能。 “换种说法,那么外界是真实界,幻境类似时光碎片之类的事物演化,吸附各种真实物质,逐渐真实起来?”沈墨暗自揣摩。 他此时是讲道之后的神游物外,做出各种思考。 因为关于幻境的思考太过深奥,他没有深入下去。 沈墨回过神之后,才发现五脏观狼藉不堪,至于听道众人都已经散去,只有穆师瑶四人留下护法。 原来他讲道时,不知不觉震动大道,引来不少异象,甚至有直接攻击他的,而五脏观也承受了许多异象攻伐。 好在有穆师瑶等人护法,且三绝老人等三位出力不小,总算把这些攻击抗住。 寻常相师,泄露天机都会有惩戒,何况沈墨讲述大道。 修行九境一出,往后炼神者会增多。 这是必然之事。 此是盗取天地大道的玄机,自然有相应惩罚。 不过没有沈墨想象中可怕。 或许跟身处幻境有关,如果是外界,沈墨未必能抗住。 沈墨警醒,看来道传寰宇之事,在外界须得谨慎施行。不能像现在这样,当大白菜撒出去。 不过传道之后,他身上居然染了一层黑白道德之气,缓缓融入他的不漏之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传道有道德之气,也有相应天罚,真教人摸不着头脑。 而沈墨刚才居然对那些异象没有察觉,心里多少有些意外,不过难怪神话里那些大能讲道,都有护法弟子,原来不是为了讲排场,很可能就是为了应付刚才这样的事。 穆师瑶见沈墨回过神,“沈墨,你也被天道盯上了?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天罚出现。” 沈墨摇头,“不是天道,而是大道。” 穆师瑶若有所思。 沈墨笑了笑,“问题不大,你不用担心。今晚上我传你斩破天道枷锁之法。” 他打算传授穆师瑶斩天拔剑术,这是魔佛针对天道枷锁创出的神通。 只是对穆师瑶的效果如何,沈墨倒是不好猜测。 有总比没有强。 穆师瑶欣喜:“多谢。” 沈墨又说了此前大墓遭遇魔佛恶念替身张弘景的事,“就在这两三年内,我和魔佛恶体必有一战。过了这一遭,咱们就算功德圆满,应该可以出去。正好大家可以趁此机会,整合自身的修行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赵普法深以为然:“现在外界诡异,有许多禁忌之地的妖魔走出,接下来或许会有古神复苏,都是极为诡异恐怖的存在。所有人都在壮大自身,人间将会有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动乱。我们得抓紧这个机会,在此处暂时避开外界纷扰,提升实力。如此出去之后,才能做出更好的应对。” 他对人间的局势判断得很清楚,现在在人间冒头越早,越容易出事。所以龙虎山张之淼才这么苟,硬生生把天师度都让出去,使得龙虎山从天下第一正道大派的位置跌落。 似阎罗殿主这等绝顶强者,还是太跳了,所以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船,栽在沈墨手中。 看看人家幽冥教主,明明是幽冥教名副其实的老大,多年前就做足了准备,销声匿迹,顺利躲过大劫第一波高潮。 如此看来,沈墨可能是应劫而生,最近两年,可是干掉了好几个炼神,还有曹天罡和阎罗殿主这样的绝顶,接下来的大敌还有魔佛恶体…… 赵普法细数沈墨最近的战绩,简直瞠目结舌。 还好他识趣,第一时间和沈墨化干戈为玉帛! 现在他们五人小团体联手,渡过人间大劫的把握越来越大。 有道是站在风尖浪口,猪都能起飞。沈墨就是风尖浪口,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 赵无极心想:“莫非魔佛恶体正是神话的考验?” 他已经被沈墨忽悠瘸了,满脑子都是通过神话考验,成为见习成员。而且沈墨连阎罗殿主这个神话成员都能杀掉,足以证明神话不是一般意义的组织,直指大道,可谓阻道者皆可杀之。 如此杀伐果断,深合赵无极脾胃。 求道者理当如此。 他对曹天罡和阎罗殿主还有一点羡慕,因为在他们最辉煌的时刻,死在了邪君手中。 真正的强者,就当在这种顶层的论道中燃烧生命,要么死亡,要么升华。这是求道者最好的归宿。 犹如绝世猛将死于战场。 接下来沈墨带着五脏观离开太和山,来到般若寺附近。 五人小团体潜心修炼,很快过去两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1章 与禅祖论道(求订阅求月票) 般若寺,后山山洞。 自从沈墨将五脏观搬倒附近,就发现般若寺后山的山洞出现异常,不时有恐怖怒吼以及如浪潮的枷锁声。 起初这种异常是十天半月一次,最近越来越频繁。 沈墨猜想,这件事肯定和魔佛恶体有关联。 他来到石洞,多次查探,都找不出异常的源头。 直到今日! 沈墨感应到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碎。 面前石壁的文字涌出阵阵的黑气,好似九幽降临。 沈墨独自在此面壁,经过两年的修行,他彻底稳固了金丹境界,而且因为开创修行九境,冥冥中得到气数加身,在这片幻境天地,沈墨可以说是占尽主场优势。 何况两年来,他已经将般若寺山前山后一草一木都沾染上自身的道意,随时都能于此天人合一。 优势在我! “两年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无论如何,先解决了你再说。”沈墨面对石壁淡淡说道。 壁上文字逐渐被黑气侵蚀。 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响。 沈墨心中涌出明悟,“原来如此。” 难怪他找不到石洞异常的源头,原来是无色界。 沈墨在此刻,体察到了当初在摩诃寺感受到的气息。其实他早有猜测,此刻终于得到证实。 石壁分开,黑雾中缓步走出一人。 顿时,沈墨感受到一股如山如岳的压迫感。 “很厉害的人物。”沈墨给对方极高的评价。 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能做出这样的评价,足见对方的厉害。 那人影身着灰色的破旧僧衣,浑身散发出腐烂的气息,可是身形完好,血肉饱满,好似新死未久。 活死人! 这是沈墨的第一反应。 接着对方向沈墨拍出一掌。 这一掌居然有如来逆掌第一式“无路可去”的韵味,深沉黑暗,但是掌力雄浑浩大,在石洞里生出惊天动地的爆裂之声,甚至能看到他身上有一条条法则纹理组成的枷锁,枷锁介于虚幻和真实。 枷锁声如同浪潮,配合掌力,似乎能让天崩地陷,瀑布倒流,虚空都忍不住发出颤鸣。 “逆练大金刚掌!” 沈墨认出对方使出的不是如来神掌,而是逆练的大金刚掌,只是实在登峰造极,威力无与伦比,且有如来逆掌的韵味,可以说这一掌,即使他便宜师兄戒晦重生,都未必能使出来。 不消说,眼前邪恶的灰衣僧生前肯定是般若寺的某个得道高僧。 但是沈墨一动不动,负手而立。身前涌起一层无形的气罩,如太极图流转,阴阳鱼首尾环抱,缓缓旋转,硬生生将对方惊世骇俗的掌力磨掉。 随即风平浪静。 似乎这一次交击是平手,实则不然。 光从场面上,沈墨绝对占据上风。毕竟沈墨从头到尾背负双手,仅用心念调动真炁,化生太极图,消解对方的掌力。 这是沈墨两年来随手(苦心孤诣)创造出的动念生法绝技。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无形装逼。 可惜居然没有吃瓜群众。 早知道今天对方要破界过来,沈墨就带上穆师瑶和赵无极了。 倒不是为了有人在旁边惊叹,主要还是为了保险,毕竟一个人万一翻船怎么办? 他已经是绝对的大人物了,要稳重! “太极图?你是太和的传人?”邪恶僧人发出沙哑阴沉的声音。 沈墨负手而笑,“不是,只是略有缘法而已。你是谁?” “我是谁?”邪恶僧人好似面临了一个绝大的难题,但他很快给出答案,“你可以叫我禅祖!” “禅祖?般若寺的祖师?你怎么会认识太和道人?” 邪恶僧人淡淡道:“贫僧以一世化至阳之身,回归般若寺。做了一個火工头陀,多年前跟太和道人有过一次交手,结果被他打入无色界。好了,伱究竟是什么身份?贫僧瞧你身上还有金刚神力、混元一炁,似乎还有龙虎山的五雷正法……” 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好似见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这些东西为何能在你身上浑融一体……” 他苦思不解,突然灵光一闪,“金丹!” 沈墨:“不愧是禅祖,好见识。只是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隐瞒?” “隐瞒什么?” “你或许是禅祖化身,可也已经被魔佛恶念控制,至于我什么来历,你难道还不清楚?” 沈墨话音未落,柴刀到了手上,一刀挥出,阐释法理。阿鼻道三刀自他手中使出,实是生生不息,刚中有柔。 这已经是道门刀法,中和了阿鼻道三刀原有的至邪凶性。 所以沈墨出刀之后,心中魔性不再会增加。 这一刀的威力,其实不如阿鼻道三刀那么凶恶,可是变化精妙,收放自如,又非阿鼻道三刀所能及。 柴刀流转,刚柔并济,形成封禁,将邪恶僧人笼罩其中。 这位被魔佛恶念侵染的禅祖转世,不得不挥出一掌,掌势一出,顿时有收缩天地之势,一种古老破败的气息逸散,想要摆脱柴刀的束缚。 谁知他掌法一出,沈墨的刀法陡然一变,从适才道门刀法的刚柔并济瞬息间变得凶横邪异,好似要让人坠入无间的阿鼻地狱。 充满毁灭的力量瞬息间爆发。 这一下子的刀法转变,使得邪恶僧人措手不及。 沈墨一瞬间劲力的转变,好似柔软的树枝,一下子成为天下至坚至凶的神兵。 这就是丹道圆满的好处。若是法相之流,如阎罗殿主等辈,即使强行做到这种劲力转换,亦得五脏六腑受到反噬,神魂动荡。 更是不如沈墨这般轻描淡写,轻松写意! 沈墨斩出至邪至凶之刀,面色却流出淡淡的微笑,超然世外。万劫沉沦和超脱物外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全被沈墨捏合在一起。 邪恶僧人举起身上枷锁,迎上这一刀。 “原来他试图让沈墨用柴刀帮他斩破枷锁。” 沈墨这一刀已经如天瀑落下,去势不可更改,眼看要让他得逞。可是刀光乍然止住,没有斩向枷锁。 但刀光止住,刀意犹在,如在虚空撕开裂缝,分化阴阳,无视枷锁,径自出现在邪恶僧人的面门上。 以刀意伤人! 化实为虚! 沈墨这一下的转折比刚才劲力的转化,还要精彩绝伦。而且是一开始就算好,预判到了对方的预判! 刀意着落在邪恶僧人身上,他将举起的双手缓缓落下,静默而立,而从眉心到胯下,赫然出现一条细密的刀痕,隐隐有黑中泛红的血迹。 邪恶僧人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好刀法。” 沈墨收刀负手,平淡问道:“禅祖可否告诉我魔佛恶念下一步的打算?般若寺到底有什么样的事物吸引它?” 他这一刀也重创了控制邪恶僧人的魔佛恶念意识。 适才一刀,可谓举重若轻,妙到毫巅。再让沈墨使出这样一刀来,都未必能成。 只能说妙手偶得。 沈墨悠然而立,静静等待邪恶僧人的回答。 邪恶僧人叹一口气,“不错,我刚才确实在骗你。昔年禅祖于此处石洞悟道,却没想到魔佛早已于此布下魔念,与禅祖心魔结合。伴随禅祖悟道的过程中,心魔壮大。等禅祖发现时,为时已晚。禅祖有慈悲心,于是把我斩出,困在勾连此处石洞的无色界,不让我出去作恶。后来我侥幸逃出去,谁知遇上太和道人来到此处幻境,他又把我封印进去。这枷锁就是幻境天道本来用以困锁太和道人的,可他实在太强,居然将枷锁解开,用来把我锁在无色界。而幻境天道,也被太和道人重创,不成气候。如此才有魔佛恶念逐渐脱离幻境天道压制的事。它打算走出幻境,去往真实界。” “尊驾可知此处幻境的来历?” “此乃道祖炼制的一张乾坤图,后来魔佛取来,幻化过小雷音寺,再后来有太和道人截取了一段时光幻影融入其中……” “乾坤图?” “不错,那是道祖炼制出的异宝,威力无与伦比。魔佛恶体想要获得乾坤图的控制权,魔佛法印是关键……” 他说话间,浑身生出黑色纹路,气息越来越恐怖。 显然他很快要被魔佛恶念意识取代。 沈墨没想到中了他那一刀之后,魔佛恶念意识这么快就恢复。 简直不可思议。 魔佛恶体恐怕也要来到了。 乾坤图? 沈墨心知这是来自禅祖的意识对他的提醒。 禅祖不希望魔佛恶体得逞。 石洞的黑气越来越浓郁,沈墨已经看不清邪恶僧人的身影。 沈墨没有贸然动手,而是退出洞外,一声长啸。 “天龙吟!” 五脏观内,穆师瑶第一个从入定中惊醒。 “沈墨有事。” 她无暇细想,径自往般若寺后山而去。 般若寺的僧人早就在沈墨指示下,离开般若寺,去了摩诃寺所在的摩诃寺另行建庙。 这座古刹,早已清空。 穆师瑶一路疾驰。 她身后是赵无极。 再往后是赵普法和鸠摩尊者。 四人小分队,齐聚般若寺后山。 距离沈墨发出天龙吟,聚集众人,不过顷刻而已。 四人一前一后来到。 五道绝强的气机爆发出来,覆盖般若寺后山。 无论是何等魑魅魍魉,也足以应付了。 ps恳请其他网站的朋友能来起点订一下,现在推荐就看追订,这几天追订涨了一些,希望趁此机会多涨一些追订,争取混个推荐。不然真不知道要裸奔到何年何月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2章 大战魔佛恶体(求订阅) 强大的气流,卷着五人,来到高空,俯瞰般若寺。五道绝强的气机爆发,更是让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鸠摩尊者身上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黑狐虚影,由黑狐的两只前爪捧着,双眸泛起血红。 赵无极双手泛起阴阳二气,如搓一个大磨盘,气势不凡。 赵普法露出标志性的微笑,足下踩着一朵圣洁的白莲。 穆师瑶背负古朴长剑,随在沈墨身后,气息返璞归真。 沈墨负手而立,看向般若寺后山。 此时整个般若寺里里外外和沈墨气息勾连的一草一木都被一种诡异的方式剥夺生机,一株黑色的菩提树从石洞中长出来,黑枝黑叶,枝繁叶茂,而且根系发达,在出现的时候,根系往四面八方扩散,似乎要蔓延到这片幻境天地的任何角落。 而树顶不住往上扩展。 “菩提魔树。” 相比五脏观那株参天巨树,眼前的菩提魔树要凝实不知多少,并以整个幻境天地为养分,意图开花结果。 魔佛恶体等待的事物看来就是这個了。 菩提树乃是诸佛悟道常备之物。 这株菩提魔树或许就是魔佛传承的精华,沈墨明显感觉到魔佛法印有些疯狂,明确表示出对眼前菩提魔树的饥渴。 “把这株菩提魔树弄走,种在五脏观会如何?”沈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不过此刻要带走这株菩提魔树,先得过魔佛恶体这一关。 一声巨吼传出,般若寺前山后山皆被摇动,仿佛灭世一般的气息出现。无上魔威降临。 一个漆黑巨大的佛影从菩提魔树上缓缓浮现,伴随在他身边的有两个身影,一个是张弘景,一个是邪恶禅祖。 两者皮肤都有漆黑深沉的魔纹,脸上长出逆反的梵字,显然是受到漆黑巨大佛影的控制。 这个漆黑佛影让沈墨想到了摩诃寺那个高大佛影,曾经被柴刀斩掉一只手,那手还被他用玉盒封禁着,放在江城。 两者居然有莫名关连。 他突然意识到,摩诃寺那个高大佛影很可能就是在一千五百年前被封禁在摩诃寺的魔佛恶念之一。 当时也有类似于幻境的魔佛恶体试图乱世,结果被高人镇压。 魔佛恶体绝不止一个。 正如如来有三十二身相一般。 沈墨脑海里生出明悟。 张弘景和邪禅祖如同佛祖的左右肋侍。一个是道庭天师,一个禅宗初祖。一道一佛,分别成为魔佛恶体的左膀右臂。 似乎预示魔佛本身已经道佛一体。 “魔佛恶体交给我,剩下的交给你们。”沈墨做好分工,身为带头大哥,自然要啃最硬的骨头。 “好。”四人也跃跃欲试,潜心修炼两年,他们需要有对手来验证修行成果。 张弘景、邪禅祖化成两道流光与四人战成一团。 沈墨独自面对漆黑巨大的佛影。 没有任何言语,直接开战。 柴刀无声地出现在沈墨手中,随即一抹幽沉的刀光自沈墨手中挥出。 嗤嗤。 气流爆发,罡风震动虚空。 菩提魔树巨大的漆黑枝叶似拦路的怪异触手,意图挡住沈墨的攻伐,可是瞬息不到,拦阻的枝叶直接被斩断。 阴森幽沉的刀光来到漆黑巨大的佛影身上,意图将其拦腰斩断。 空气在刹那间变得凝滞,两根粗如成年人手臂的佛指夹住刀光。短暂的平静过后,乃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两根硕大的佛指被刀光斩断,同时巨大的罡气化成恐怖的雷光顺着佛指爆开,试图引爆巨大佛影。 烟尘散去。沈墨踩在菩提古树的枝干上。 巨大的佛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玄色冕服的身影,脸上刻满魔纹,额头逆反的梵字似乎蕴藏无穷无尽的魔意,教人一眼望过去,有万劫沉沦之感。 此刻,沈墨方才见到魔佛恶体的真实面目。 沈墨浑身闪烁起黑白交织的电光,神情不见丝毫变化,直视魔佛恶体。 刹那间,沈墨有种他即是我,我即是他的错觉。 他清楚知晓,这是魔佛恶体试图侵蚀他的道心。 道心中黑衣沈墨盘坐黑莲,面对入侵道心的魔意,直接张口一吞,根本无惧。 但是魔佛恶体突然就消失了。 沈墨生出极大的凶险感,几乎头也不回,反手一记柴刀。 原来魔佛恶体不知以什么样的诡异方式出现在他身后。 “如影随形。” 一记柴刀反击,击退魔佛恶体。 才明白对方到底用了什么神通。 随即,魔佛恶体再次出现在沈墨身后,踩在沈墨影子上。可是这一次,沈墨的影子化为泥沼一般,将魔佛恶体深深陷进去。 同时阴沉恐怖的雷光闪动。 原来沈墨早已能将自身的影子和水脏雷结合。 这次有心防备,催动水脏雷的神通,立时让魔佛恶体的身影陷落。 但他没有因此放松,因为一根漆黑的佛指朝他面门袭杀过来,原来陷入水脏雷中的魔佛恶体居然是一根菩提魔树的树枝。 这是道术“李代桃僵”。 沈墨反应快到了极点,同样还以一指。 杀生指! 佛指和杀生指碰撞,宛如惊雷炸响,恐怖的气浪向四面扩散,菩提魔树的枝叶瞬息间被吹折不少。 两者一沾即收,魔佛恶体再次出现在沈墨数丈开外,静静立在粗壮的树枝上。 适才你来我往,两者都只是试探。 可若是一旦落于下风,将面对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的攻击。 沈墨还看出魔佛恶体一身所学极为驳杂,简直就是他的翻版,而且任何普通的神通自对方手中使出,就能发挥出登峰造极的威力,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足见魔佛恶体继承了魔佛对道的领悟,即使力量不过是法相级数,可是境界高妙,能发挥出的战力不可测度。 但是沈墨此刻并无速战之心,只需等待穆师瑶她们解决掉张弘景和邪禅祖,五人围攻,即使天人境都讨不了好来。 魔佛恶体再次拍出一掌,有暗金流光。 道门金光咒! 沈墨同样还以一掌,有惊雷之声。 掌心雷! 金光咒对上掌心雷。 轰! 罡气激荡,割裂菩提魔树,狂风漫卷。两人从树上打到树下,又从树下打到树顶,所过之处,枝叶纷飞,烟尘大作,大地震颤。 穆师瑶剑心通明,剑光随意挥洒,与赵普法联手对方邪禅祖,她犹有闲暇观察沈墨和魔佛恶体的恶斗。 她不得不感慨沈墨现在的层次,居然将种种神通绝学施展出来,毫无滞涩之感,任意挥洒,随心所欲。 以她剑心通明之能,也只有施展剑术才能做到这一步。 远不及沈墨此刻不拘于任何形式。 稍稍分神,邪禅祖发现穆师瑶的破绽,登即攻势加剧,穆师瑶只好收束心神。 而她剑光随之愈发凌厉迫人。 原来经过一番试探,穆师瑶对邪禅祖的实力有了深刻认知,发现对方的武学和境界并不匹配,确切的说,虽然邪禅祖能将般若寺诸般绝学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不逊色任何一位法相级数的存在。 可是明显能察觉到对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邪禅祖的功力和心境没有完美匹配。 剑心通明,最是能寻找这种不谐之处。 “有不谐者击之!” 穆师瑶抓住邪禅祖逆练大金刚神掌的一丝不谐之处,剑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钻入缝隙。 可是她剑光一进去,立时察觉不对。 原来这一丝不谐居然是邪禅祖故意露出,引她上钩。 穆师瑶此刻展现出惊人的应变才能,她居然将长剑撒手。邪禅祖大金刚掌夹住剑光,一道金刚腿破开赵普法,本来要先解决掉穆师瑶。 结果穆师瑶撒手撤剑,这一下应变完全出乎他预计。 紧接着穆师瑶一道剑指破杀而至,生出剑气罡流。 有奔雷之音涌现,一道剑气流光贯穿邪禅祖的肩头。金刚掌夹住的长剑,剑气彻底爆发,借着邪禅祖肩头受创,生生崩开逆练的大金刚掌。 长剑脱得束缚,再次落在穆师瑶手中,她一剑再度刺出,发出惊天动地的剑啸,并无比决绝地灌入全部真炁,血气瞬息间爆发到极致,一剑毫无保留。 这一剑夺取周围所有的光芒,剑啸声盖压天地,甚至压过了沈墨和魔佛恶体交战产生的爆炸声。 什么天龙禅音、狮子吼之类的音波功,在此刻的剑啸前,皆不足为道。 虚空黯淡斑驳。 可怖的剑光,如天外陨石降落一般,生出巨大无比的冲击波,摧枯拉朽地撞向邪禅祖,恐怖至极的涟漪散开。 邪禅祖撞击在菩提古树的树干上,生生镶嵌进去。 穆师瑶喘息不已,身形不稳,即将坠落大地,一道气流将她裹上。 “你先调息一下。”沈墨的声音传至穆师瑶耳中。 她还未来得及一声“多谢”。 “然后再来帮我。”沈墨声音又至。 沈墨分心护住穆师瑶,又让魔佛恶体攻势凌厉许多,这个家伙在和沈墨的战斗中,好似来自数千年前的战斗意识在不断苏醒,居然越战越强。 但沈墨也因此激发出无穷的潜能来,使出许多从未有的妙招。 两人此刻举手抬足间,都是一种神通绝学的盛放,如同两个顶级的博物馆,各自呈现自身的底蕴。 黑白流光、漆黑佛光,彼此纠缠不已,一会上天,一会入地,动人心魄到了极点。 赵普法一朵白莲印在邪禅祖身上,不停注入神光,使其暂时不能脱困。同时,他转过头,看向沈墨和魔佛恶体的交手。 简直如痴如醉。 沈墨和魔佛恶体可谓举手抬足间都展现出精微奥妙的天地玄理。尤其是沈墨以柴刀施展道门刀法,什么羽衣刀、灵飞刀、太乙刀…… 这些偏门的道门刀法,自沈墨手中大放异彩。 道门刚柔并济的理念,在沈墨的刀法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但是魔佛恶体也不甘示弱,以手为刀,布满漆黑佛光,使出了许多佛门的刀法。 都说佛门刀法首重慈悲,其实不然。佛宗的降魔刀法,威力无与伦比,更是破红尘、斩一切阻碍,快活恣意。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3章 无敌的道,无敌的刀!(求订阅) 一次激烈至极的碰撞后,沈墨和魔佛恶体再次分开。天地间被一声轰鸣淹没,爆发出璀璨到极致的光明。 极度的光明就是极度的黑暗。 可是在这璀璨的光明中,魔佛恶体的目光依旧没有受到影响,认真的打量沈墨。 他终于开口,声音竟有如梵音涤荡心灵,没有丝毫魔意,反而说不出的纯净、空灵。 由魔返道! 沈墨此刻才真正领略到魔佛的无穷恐怖,此前任何对手加起来,都不及魔佛恶体可怕。 无敌的信念受到动摇,但也仅此而已。 “你确实不一样,将渡世宝筏修炼到如此坚固的程度,在我那个时代也很罕见。” 沈墨面对魔佛恶体的夸赞,没有丝毫得意,“不然我凭什么来超越你们。” 魔佛恶体合十:“热身已经完毕,我们之间的战斗才真正开始。而且魔佛传承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有毒的诱饵,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他先是展现自身的可怕,又警告沈墨不要相信什么魔佛传承,声音透着真诚。 沈墨哈哈大笑:“正好在下万毒不侵,有毒也能吃下,就不劳你费心。今天就送你去西天极乐,问问佛祖,我沈墨有资格脱离这世间苦海吗?” 论起嘴仗,沈墨一生何曾弱于旁人。 他知道魔佛恶体即是“由魔返道”,依旧改变不了其邪恶本质,道不过是伪装。 何况即是对方真正道性萌发,对沈墨而言,只要是阻道者,一样该杀。 大道之争存下的冤仇,唯有其中一方身死道消才能化解! 否则将永远存在! 如此而已。 否则阎罗殿主、曹天罡就死得太冤枉了! 沈墨说话间,迈起玄妙至极的步伐,脚下对应玄武七宿,泛起莫测的道纹,天空中玄武七宿大放光芒,横跨天际,而此刻沈墨身周的空间亦仿佛被凝固,唯有他可以自有穿行。 玄武七宿星经结合道门的步罡踏斗,生出玄妙莫测的威能。 这也是沈墨两年来随手(费劲心力)所创。 显示出他终于步入不世出大宗师的层面,将追逐太和道人的脚步,成为宇内无敌的存在。 这条无敌之路,势必要披荆斩棘,破碎一切阻碍,不止虚空。 沈墨步罡踏斗,引动玄武七宿星力,凝固空间,试图给魔佛恶体致命一击,可是魔佛恶体并不会束手待毙。 虚空中响起一个“唵”字古音。 这是以精神力量催动的佛宗古音,此刻发出,若开天辟地一般,震得虚空颤动,菩提魔树也随之颤动,般若寺前山后山颤动。 同时震碎白莲,镶嵌在菩提魔树树干上的邪禅祖也随之脱身。 道门有九字真言手印,佛门有六字真言诀。 两者都有参悟宇宙玄机的效果,一生一世都修炼不完。 “唵”字古音一出,就显示出佛宗至高真言的无穷威力,一片暗金色的波纹随着震动由此荡漾开。 虚空中似有大海波浪起伏,并肆虐开来。 沈墨脚步不停,同时轻轻吐出一個“斗”字,正是鸠摩尊者修习的斗宿星经,被沈墨结合九字真言手印的斗字诀,更增无穷威力。 这一声“斗”字天音,斩妖除魔,举世无匹。 如同一只苍穹大手,硬生生盖压来自“唵”字佛门古音引起的风浪。 沈墨和魔佛恶体相隔已经不足一丈! 险险险! 两者几乎气息相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可怖的力量,随时都要爆发出来,送对方一个粉身碎骨。 此际魔佛恶体终于再无任何保留,他缓缓拍出一掌。 这一掌并非如来逆掌第一式无路可去,而是第二式——“万魔乱舞”。原来魔佛恶体知道沈墨见过如来逆掌第一式,在此刻使出来,肯定会被沈墨算计,因此不得不直接以第二式为起手。 可是沈墨同样拍出一掌,赫然正是如来逆掌的第一式无路可去。 深沉恐怖的黑暗融合了一种可怕的巨潮之声。 沈墨这一掌已经有了独属于自身的理解,可怕到难以形容。 双方掌力的浪潮相互碰撞,犹如两片元气大海相遇,恐怖到无以复加。更是如来逆掌的对决。 可是沈墨的这一式如来逆掌融合了自身的独特理解,并非原样照搬,以至于魔佛恶体无法利用自己对如来逆掌的熟知来制造优势。 但见得菩提魔树上惊涛万重,淹没了菩提魔树,甚至往树下的般若寺后山蔓延,山体出现诸多裂纹。 要不是菩提魔树有不可思议的异力守护,此刻已经毁于一旦。 正在激战的众人,也不禁被余波震动,下意识去往更远的地方,将主战场留给沈墨。 穆师瑶清楚,即使解决掉邪禅祖和张弘景,也得找准时机补刀,如果随便插手进去,反而会成为妨碍。 对上一记如来逆掌之后,沈墨全身都在发光。 那是窍穴在绽放神芒。 霜月、天罪出鞘,雪飘人间、斩天拔剑术同时发动。 如来逆掌第一式的威力到底不及第二式,沈墨的掌力去世已尽,魔佛恶体的掌力依旧声势不小。 但沈墨刀剑齐出之下,捅破魔佛恶体的掌力浪潮,天罪的剑气犹如万剑迸发,雪飘人间的朵朵雪花飘落。 魔佛恶体的身上被剑气、雪花挨到,留下清晰的痕迹。 但是伴随魔佛恶体一声长啸,一个清晰的暗金色古钟气罩出现,震散剑气、雪花。 霜月、天罪无功而返。 但是柴刀紧随而至,那是无比璀璨的一刀,黑白雷光完全融入刀光中。 一瞬不到,无尽的雷电轰鸣笼罩了般若寺的后山。 这一瞬间,沈墨的意志攀升到极限,眉心血眼睁开,将魔佛恶体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 找到了对方施法时的一丝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破绽。 刀光在破绽映照心头的刹那,攻向对方的空隙。 沈墨浑身的气血和罡气都已经在刹那间爆发到极致,全身的潜能也在刚才的热身中完全被激发出来。 魔佛在热身,他又何尝不是。 境界越高,要想发挥出最强状态的战力,非得有些前奏不可。 正如男欢女爱,直奔主题,根本难以激发出高潮状态。 柴刀斩落,沈墨没有任何保留,心中更抛却任何杂念,无人无我,无相无敌! 泛起黑白雷光的刀光如九天而至。 魔佛恶体幽深的眼眸泛起一丝涟漪,他从沈墨的柴刀中生出一丝痛苦的回忆,随即漠然。 一声轻轻的喟叹发出,魔佛恶体身周的古钟气罩破碎,伴随而至的是一掌。 如来逆掌第三式“绝圣弃智”。 这是针对除自己以外所有人发出的一掌。 这一掌拍出,天地好似褪色,非黑非白,没有任何颜色,好似返归混沌一般。 刀光在褪色,黑白雷光消失。 甚至沈墨自身也随之褪色。 他的记忆、境界都好像失去了色彩,进入一种难以言喻的遗忘。 这很是类似孟婆的遗忘能力,却要更加强大可怕。 绝圣弃智,不负其名! 穆师瑶等人在战斗中,一瞬间也忘记了目标,看向沈墨,想要提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甚至忘记了此刻有多么凶险。 脑海里不住轰鸣,一片空白。 而魔佛恶体生出一指,缓缓朝沈墨点去。 他要以一指终结沈墨的性命,取回自己的东西。 可是刹那间,一件让他万万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轰隆! 仿佛天门打开,传说中的天河滚滚落下,一股几乎无敌的毁灭力量自沈墨体内澎湃而出。 “十方俱灭!” 沈墨终于让魔佛法印中的力量释放出来。 此前面对任何危险困难,他都没有尝试过让完整的魔佛法印释放出其中的力量。 两个人施展叫做摩诃无量,一个人催发唤作“十方俱灭”。 这是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 且无差别,不分敌我。 可怖至极的巨浪狂潮在沈墨和魔佛恶体之间爆发,这是一场大破灭,让空间都出现裂缝。 幻境的天地遭遇此前从未有过的打击。 沈墨脸上带着极致的冷酷和杀伐,仿佛早已洞悉此刻的情状。 他整个人在十方俱灭爆发时,化成一张太极图,在毁天灭地的巨潮中竭尽所能地化解其中的凶威。 魔佛恶体却正好以强大力量催动了如来逆掌第三式“绝圣弃智”,身体正处于一个力量真空。 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简直是耍无赖。 而且魔佛恶体似乎根本不知道魔佛法印里的那一记十方俱灭存在。 这显然是魔佛留下的一记后手。 其实如果沈墨一开始就用出来,而不是等到魔佛恶体体内力量处于短暂的真空。 以十方俱灭无差别攻击的特点,沈墨最多只能做到和魔佛恶体玉石俱焚。 他第一时间化身太极图,消解十方俱灭的威力,同时借力打力,尽己所能地引导十方俱灭的可怖威能,让魔佛恶体承受了大部分的攻伐。 魔佛恶体体内出现噼里啪啦的爆响,坚不可摧的体魄出现恐怖裂痕。 此刻沈墨终于占据了上风。 开战以来,魔佛恶体首次受伤。 但沈墨很清楚,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师瑶,乾坤两仪剑!” 太极图散去,沈墨体内气息激荡,状态并不好。 但他还是强行唤醒远处的穆师瑶,此刻穆师瑶浑身浴血,受创不浅。可还是第一时间挥出不仁剑。 不仁剑和天罪剑的剑气当空迎合,化成乾坤太极图案。 趁着十方俱灭余波还未完全消散的时候,笼罩魔佛恶体。 乾坤太极落下的时候,沈墨喷出血光,融入乾坤太极图案中,隐隐有阴阳二气的本源流转,透出传说中两仪灭道的雏形气息。 乾坤太极图案落下,如阴阳大磨盘般碾压魔佛恶体金刚不坏的体魄。 因为魔佛恶体受到重创,在阴阳大道的磨灭下,更是雪上加霜,伤口根本不能愈合。 此刻,赵无极、赵普法、鸠摩尊者在同一时间放弃身边的对手。 龙象掌、七杀神拳、白莲大法! 全往魔佛恶体下半身攻去。 他们要拖延时间,给沈墨恢复状态。 刹那间,沈墨大口一吸,塞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进去。积蓄挥霍一空。 而张弘景、邪禅祖又追杀过来,对付赵普法等三人。 三人硬抗二者的攻伐之力,对着魔佛恶体输出。 上有两仪灭道剑的雏形气息碾压,下有三大高手的袭杀。 魔佛恶体陷入痛苦的挣扎。 此刻人人带伤浴血。 沈墨身子冉冉升空,柴刀再次入手,猩红血眼睁开,红光侵染天地,侵染菩提魔树。 “混元一炁、金刚炼体、破而后立、无坚不摧!” 来自石洞的十六字奥义再度浮现心头。 刚才重创之下,他又有种破而后立的玄悟,魔佛之墓、葬天大墓在心头浮现,更有万劫谷中一同出现。 三者有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葬天大墓为天,万劫谷为地,魔佛之墓为人! 天地人三才! 正好对应阿鼻道三刀! “地狱三途!” 当日万劫谷中,幽冥教三途大阵同样出现在沈墨心头。 他终于发出迄今为止最强一刀。 地狱三途! “我之道为无敌之道,我之刀为无敌之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2章 贫道沈墨 接下来,沉墨和武湟、沉无心在海上分别。 没有什么离别的愁绪,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还会再相见。即使不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岁月只会让他们的友谊加深。 人与人的交往就是如此奇怪,有的人相处一辈子,都交不了心,有的人只是偶尔交集,却也倾盖如故。 相处的时间长短,并不能决定两个人的友情。 是朋友,有时候一眼就决定了。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沉墨即将去水月庵,见白发的铁肩神尼。 水月庵在南海,这一路也不太平。沉墨没走水路,走的陆路。他化身一个年轻道士,背负天罪古剑,一路向南,大杀四方。 西漠妖魔邪道的经历,又在这向南的古道上重演一遍。 只是那时候沉墨身边有穆师瑶,如今沉墨孤身一人。 天罪剑在斩杀妖魔邪道的过程中得到成长,新鲜的妖魔之血,让剑身愈发猩红骇人,与从前的形象也相去甚远。 如果不是沉墨掌控它,它落在旁人手里,很可能早已成为一把魔剑。 不过沉墨乃是天地间最不惧怕魔性入侵的存在,天罪剑无论如何成长,魔性都没法真正影响到沉墨,顶多让他有些躁郁。 沉墨一路斩妖除魔,也是为了让天罪成长到一个极限,成为他一大底牌。 不过如此一来,妖魔邪道的血肉精华都被天罪吸收了,都没法带回五脏观当肥料。 同时沉墨更体会到这个世道的艰险。 妖魔邪道简直杀之不尽。 尤其是以往那些邪魔外道,在这个世道中如鱼得水。沉墨更加意识到,其实已经有一些人族完全和妖魔邪道同流了。 这不奇怪,力量和权力的诱惑,引起父子相残的事,在历史上都不少见。 人类的下限,从来都是没有下限。 如同沉墨斩妖除魔,也不是为了正义,只是为了培育天罪。 正义不会永远都是正义,只有冤仇,永远都是冤仇! 沉墨看得很透彻,从来也不自诩为正义之士。 而在外界人眼里,一个突然冒出的年轻道士,手持一把魔剑,一路向南,杀得路上的妖魔邪道心惊胆颤。 他们没想到是五脏观观主沉墨。 因为沉墨手持柴刀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而且天罪剑也大变模样。何况沉墨已经得了斩天拔剑术的神意,完全没有过去手持柴刀的影子。 何况这个世道太乱,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道士是不是人,或者什么老怪物复活,或者某个大人物的转世? 以沉墨如今的修为,只要掩饰自身的气息,除非特别熟悉,且修为高绝至极的接近天人的存在,否则很难看出他的真面目。 这对于妖魔也是一种震慑,人族七武神之外,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存在。 对于沉墨而言,多一个马甲也不是坏事。 他一向马甲甚多。 水月庵的位置很神秘,需要经过一个叫慈航渡的地方,只有乘坐专门的船才能进入。 沉墨上了一条渡船。 此水流激荡的烟气中,渡船彷佛平地一般稳当,撑船的船夫年纪轻轻,却干瘦得彷佛皮包骨一样。 “剑侠要去水月庵?”船夫看着沉墨背负长剑,即使是道士打扮,也称呼他为剑侠。 沉墨点头,“不错。” 船夫叹口气,“剑侠年纪轻轻,现在还是不要去水月庵为好。” “你这船不就是前往水月庵的吗?现在又劝我别去?” 船夫笑吟吟道:“最近好多人都去过水月庵,但是有去无回。我载你到半路上,你若是听劝回去,我还能收船费,你也不用去犯险。” 沉墨:“不必了,我非要去。” 船夫轻轻叹息:“剑侠可知那水月庵最近有很多妖魔鬼怪前往,有一个绝世大妖也即将出世,他们之中,有不少跟剑侠一样自信,可结果都没有任何区别。” 沉墨:“既然他们都有去无回,你怎么回来的?” 船夫突然露出神秘诡异的笑容,“因为我不是人!” 他身上的蓑衣登时破碎,整个人变成白骨骷髅般的怪物,邪气森森。可它尚未扑杀到沉墨身上,如往常一样,吃尽这个修道人的血肉。 一把猩红血剑出现在它面门,悍然斩下。 怪物一分为二,内里被一股绝强的剑气摧毁,再也无法动弹,更没有了任何意识存在。 沉墨轻轻收回剑,澹澹道:“早就看出你不是人。” 他睁开眉心血眼,看破水流上的烟气,一个密布妖魔之气的岛屿出现在沉墨血眼的视线中。 渡船没有船桨,也自然而然破开风浪,驶向岛屿。 那便是慈航渡的对岸,水月庵所在的岛屿。 慈航渡又称之为南洋苦海。 从陆地渡过南洋苦海,上得前方岛屿,便称之为登临彼岸。 当然,这是水月庵极盛时的说法。 现在水月庵除了铁肩神尼,其余弟子没有成气候的,因此水月庵是靠铁肩神尼一人强自撑起来的。 … … 水月庵中,血光耀目,如火如荼。原本的清净圣地,此刻已经被妖魔之气污染,水月庵的全部弟子已经退守至祖师殿,外面全是数之不尽的妖魔煞气。 其中隐藏的妖魔,更是不知凡几。 这群妖魔中为首的却是一个年轻公子,着一身红衣红袖,异常妖艳。身边跟着两名老者,乃是邪魔道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幽泉二怪。 妖艳公子手持着一把香气扑鼻的纸扇,上面绣着美人,勾人心魄。 他对着祖师殿恭敬传声,“晚辈云子樱拜见铁肩神尼老前辈,还请您老出来相见,否则我们只好自己进来了。” 那紧闭的祖师殿,无风自开,有神尼的声音传出,“我不认得你是谁,你们在水月庵闹腾了好些日子,也该够了。” 云子樱:“在下本是无名之辈,自然不入神尼法耳,今次来水月庵叨扰,只是想请神尼揭开水月古井的封条,放出那位前辈。” “早知道你们是为了解救它而来,不过这事绝无商量余地。要不是为了锻炼小辈,老尼也不会容忍你们胡闹到此时。不要不识趣,走吧。” 云子樱:“我们也是奉命而来,本不想得罪你。只需要神尼放出那位前辈,我们立刻就走。” “我若是不答应又如何?” 云子樱微笑:“那就只好请神尼一定答应呢。”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动手?” 云子樱轻笑一声,“那是神尼你的事,我们是不敢先和你动手的。” “好,没想到我三百多岁了,还要和人动手。也罢,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大殿里走出一个老尼,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挂着一只竹篮。竹篮用黑布蒙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老尼面容苍老,形如朽木,血肉枯藁。看起来身子已经半截入土。 三百多人,已经是修炼者能存活驻世的一个极限。 除非成就天人,否则寿命很难再有突破。 云子樱等人看着这威震天下的铁肩神尼,如今行将入土,都不由松一口气。 他们当然清楚对方一出手,势必要玉石俱焚。 但云子樱等人来历殊奇,并不怕死上这一回。若是能以一次死亡,换得对方出手,那也是大赚特赚。 只要没了铁肩神尼,即使封印一时半会间解不开,他们也可以另外想办法,那位水月古井里的前辈,迟早能出来。 云子樱微笑:“请神尼出招吧。” 铁肩神尼目光扫过祖师殿前一众妖魔,澹澹开口:“既然你们自寻死路,那也不要怪老尼手辣了。” 她昔年自号灭绝,妖魔邪道灭之绝之,要不是修炼了枯禅神功,往前两百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要葬生在她手上。 她已经多年未曾跟人动手,心里蕴藏的火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可怕,一旦出手,定如火山爆发,天崩地裂。 至于此前在摩诃寺镇压妖魔那次,其实情况特殊,算不得争斗。 这次对方蹬鼻子上脸,神尼火气又积蓄了不少。 云子樱澹然一笑:“神尼要动手便动手,我等来此,自然做好了准备。” 他话音未落,铁肩神尼尚未说话。 一道森然的猩红剑芒出现。 天上的明月消失,周围的景色顿时变得无比昏暗。 天地间彷佛只剩下一道猩红剑芒。 此刻天空乌云滚滚,漆黑如墨的巨潮道影出现,更有咆孝的雷声突如其来,震得水月庵内外颤动不已。 轰隆! 猩红剑芒爆散,如同一个信号似的。 天地间有大雨哗啦啦而下。 这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剑气。 电闪雷鸣,磅礴剑雨倾盆而下。猩红的雨水,蕴藏着无尽的暴戾和血腥。 “神尼前辈,这些宵小之辈何须您老亲自动手,晚辈替你把他们打发了便是。” 玄音如潮,穿透雨水,轰轰地响动在众人心中。 云子樱衣服翻动,一块红布不断放大,挡住周围数丈的猩红雨水,骇然发问:“你是谁?” “贫道沉墨!” 铁肩神尼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好小子,来得正是时候。” 水月庵中的女弟子们纷纷翘首以盼,想从风雨雷电中,找出这位传说中人物的身影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4章 红莲业火炼此身 沈墨一刀落下。 背后是玄武七宿横跨天际,星河隐隐闪现,诠释天地宇宙的无穷神秘。而面前是代表上上个时代,世间修行者中成就最大的魔佛的恶体化身。 沈墨眉心血眼睁开,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璀璨血光,血眼之中,平生种种所学,以化道的架势,融入劈出的一刀之中。 这一刀既是地狱三途,亦是沈墨化道之刀。八壹中文網 无敌的道,无敌的刀! 这一刀攻伐之力来到一种绝巅,任何阻拦之物,在化道之刀下,都会沦为大道下的尘埃。 难以想象的罡气在刀光中酝酿翻滚,沈墨要以这一刀从根本上斩灭魔佛恶体。 杀一个大神通者最难的地方不是消灭对方的肉体,而是让对方形神俱灭,身死道消。 好在沈墨要斩灭的仅仅是魔佛恶体,这件事并非不可能完成。 魔佛恶体感应到了极致的凶险,他终于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与菩提魔树融为一体,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化身成一种大势。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亦是对幻境天道意志的屈服。 柴刀斩中魔佛恶体的身躯,如同斩中眼前的天地。恐怖的刀气充满了整片天地,并将乾坤太极图融合,更融合了赵普法等人的攻伐之力。 五人神通在此刻融合为一。 柴刀的威势更甚,仿佛天崩地裂。 柴刀斩下的同时,沈墨依旧在不停演化自身之道,提升刀意。他要将这一刀提升到打破幻境天地束缚的层次,才能彻底斩灭魔佛恶体。 这是一种极致的升华。 魔佛恶体到底不同于沈墨此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大敌,即使只是法相级数的力量,也远超阎罗殿主和曹天罡。 沈墨更是感受到成道最大的敌人绝非任何普通意义上的大敌,而是天道。每一片天地,哪怕是幻境天地都有自身的天道,压制众生,不使其超脱。唯有打破它,才能脱身而出。 无论是自成世界,还是破碎虚空,都是对天道的反抗,独立于其外。 其实天道压制众生,并没有错。 可是想要超脱天地,也没有错。 有的只是立场不同。 沈墨的道心在这個过程中愈发坚不可摧。 破而后立,坚不可摧。 他终于领悟到坚不可摧的真正意义,那就是道心不可摧毁。无论遇到什么逆境困难,道心依旧。 沈墨眸光愈发璀璨,如星河照耀尘世,眉心血眼演化无敌道意,道心更是放出亿万丈光芒。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道心、肉身、柴刀三者合一,刀意愈发无敌。 轰! 这一刀终于斩破天地束缚,破开眼前的天地大势,斩破菩提魔树,斩中魔佛恶体! 魔佛恶体口吐漆黑魔血,他受到了严重至极的创伤。 而柴刀的刀光和刀意依旧在不断破坏他的身躯。 菩提魔树出现一道道裂痕,山河哭泣,天昏地暗,鬼神哀鸣! 沈墨依旧手握柴刀,自空而下,保持着柴刀劈中魔佛恶体头顶的姿态。 轰鸣声渐渐平息。 魔佛恶体缓缓坐下,周围浮现一个巨大的天坑。 “你击败了我,但想要迈过这场劫难,还有一关要过。”魔佛恶体露出平静的诡异笑容,分外瘆人。 轰! 魔佛恶体化成一团红色的莲花火焰,瞬息间将沈墨吞没。 “红莲业火!” 原来魔佛恶体本就是邪恶的精神力量的极致凝结,此刻返本归源,释放出了红莲业火。 这是世间最可怕的事物之一。 沈墨无畏无惧,盘坐红莲业火之中。 一朵黑莲显化在头顶,丝丝缕缕的魔气垂落。 伴随魔佛恶体化成红莲业火,张弘景、邪禅祖也投身业火中,增强火势。 沈墨眉心血眼紧紧闭合,血肉震颤,正在经受业火煅烧。 业火其实是化神境、天人境才会经历的灾劫,但是魔佛恶体化生业火,让沈墨提前经历天人级数存在才会经历的大劫。 这是磨难,也是机遇。 红莲业火炼此身,犹如猴子置身八卦炉中,锻炼金身一般。 只要能熬过此劫,沈墨的肉身将会再度升华,成就真正的金刚不坏之体。 穆师瑶等人试图靠近。 “不要过来,为我护法,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我将炼成神体,带你们出去。” 沈墨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 此刻沈墨的肉身发出颤鸣,而道心中黑衣沈墨同样经受业火考验,天师度、水脏雷、绛宫雷等纷纷退避,不敢靠近。 沈墨经历着难以想象的磨难,可他神容平静,忍受这比坠入阿鼻地狱还要可怕的磨砺。 这场磨难,远远超过了他在地牢的恐怖刑罚。 而穆师瑶等人在沈墨的警告下,没有再靠近,其实他们也伤势惨重,个个浴血,只是沈墨被红莲业火焚烧,下意识想要帮忙分担。 这是友情和道义,甚至超过了自身的利益。 只有一同经历生死血火考验,才会产生类似的情感。 一场磨难,同样让五人团体的联系变得更紧密。 今日我渡众人,他日众人渡我! 另外,沈墨体内的震颤声,影响到了穆师瑶等人。穆师瑶天资最高,最先发现其中玄妙。 伴随沈墨血肉骨骼震颤,这种奇妙的韵律,阐释出极致的天地玄理,她们的肉身随之震颤,元灵跟着颤鸣。 这种震颤使她们的肉身元灵同样得到淬炼。 虽然效果远不如沈墨的业火淬炼,可也非同一般,对她们的大道根基大有裨益。 这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穆师瑶等人在为沈墨护法的过程,得到回报。 业火煅烧下,沈墨神情平静,而且丝毫不见萎靡,适才不计后果吞吐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残存的药力同时被沈墨吸收,连杂质都被彻底烧毁,化成虚无。 残破枯萎的菩提魔树,亦在沈墨身上发出的震颤下,生出新芽,嫩绿的枝叶散发出玄奥神秘的大道光泽。 杀生道果不知何时出现,伏在菩提魔树上,五脏观那株虚幻的参天大树随之出现,似乎要借体重生。 参天大树虚影其实就是不死树在杀生道果身上的残留意韵,它在吸收融合菩提魔树。 一株融合菩提魔树和不死树残留意韵的大道之树正在成形。 日子一天天过去。 沈墨身上的业火一点不曾减弱。 而般若寺前山后山,早已被沈墨身体发出的震颤侵染,焕发出新的生机。 同时幻境天地在缩小,而一个个接受修行九境的修炼者都感受到了来自沈墨体内的颤鸣,他们缓慢靠近,来到山脚下膜拜。 视之为大道圣山。 在他们眼中,沈墨所在之地,便是道门的昆仑,佛宗的灵山。 同时有穆师瑶等人护法,其余人根本没法上得山来。 第四十七日,穆师瑶伤势早已完全康复,并在这种颤鸣的帮助下,肉身得到极大的淬炼,元灵愈发凝聚。 她远远眺望沐浴业火的沈墨,心中感慨,“这是一条真正的成仙之路。” 业火即是大劫,亦是大机缘。 祸福相依。 极致的磨难,才能成就极致的道果。 沈墨在经历一种前所未遇的考验,还有两天,就会功成。 但愿一切顺利! 穆师瑶心中默默为沈墨祈祷,但心头隐隐有不安,挥之不去。传说佛祖悟道在最后关头有天魔阻道。 沈墨到了最后关头,会一切顺利吗? 穆师瑶很希望一切顺利,但她依旧打着一万分的警惕。从两日前开始,她就全神贯注于对周边动静的察知,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常。 其他人在她的感召下,也同样放弃从沈墨体内的颤鸣中获得好处,全神贯注于为沈墨护法的事。 越近大道越难行! 绝不能让沈墨功亏一篑。 这不但是源于道义,而且沈墨也走出一条真正的成仙之路,让他们看到希望。 超脱生死并非毫无可能的事。 沈墨正在粉碎前路的黑暗。 道祖辟道,佛祖悟道,魔佛承道,太和见道,而沈墨呢? 她们毫不怀疑,沈墨将是人世间修行道路上一位极为关键的人物,乃是魔佛、太和之后最重要的人! 最后的两日在众人心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过去。 终于来到第四十九日黄昏! 阴阳之交的时刻。 此际,日月皆晦。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5章 小西天 在这日月皆晦的时刻,缠绕沈墨周身的红莲业火消失殆尽。 沈墨依旧盘膝而坐,一盏黑莲陪伴他。莲心有火,隐约猩红,赫然是红莲业火。 至于沈墨,没有半分动静,浑身有澎湃的道力教人感知。 他没有事,只是陷进深层次的入定中,难以苏醒。 此刻穆师瑶看向沈墨,她能感受到现今沈墨如一朵洗尽铅华的莲花,超然出尘。 黑莲相伴,红莲业火如豆,深邃寂静如盘坐的沈墨。 “沈墨。”穆师瑶看出沈墨此刻陷入一种道家神游太虚的境界,需要有人唤醒,否则将迷失在茫茫虚空中,仅留下一具堪比金刚不坏身的遗蜕。 道音渺渺,深入沈墨肉身,试图通过对肉身的影响,唤醒沈墨神游太虚的元灵。 可是没有回应。 鸠摩罗什在一旁开口:“没想到主上在这般年纪就能进入深层次的神游之境,或许他已经遨游无色界之中,将来以身合道也不是不可能。” 这不是鸠摩罗什的声音,而是来自黑狐王。 穆师瑶微微蹙眉,“无色界凶险绝伦,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唤醒他。” 修炼史上不乏有大神通者神游太虚,进入无色界,结果回来时,已经过去许久,肉身衰朽或者被人毁坏,成为恨事。 这些前车之鉴,让穆师瑶心里担忧。 鸠摩罗什再次发出黑狐王的声音,“很难,这是一道难关。醒不醒,取决于主上自己,我们没法为他提供帮助。” 天色愈发昏暗。 穆师瑶:“事在人为,不管有没有效果,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诸位助我。”穆师瑶向众人一礼。 她看见天色愈发昏暗,很是不安。觉得不能任由沈墨继续沉寂下去,恐有不测的灾祸。 以她剑心通明的境界,这种不安之感绝非无的放矢,应验的可能性极大。何况沈墨说过是七七四十九日,现在也到了该醒来的时候。 拖过今天,很难说不会有意外的风险降临。 赵普法问:“我们该如何做?” 赵无极抱着拳,他对穆师瑶多少有些敌意,因为明显沈墨待穆师瑶有所不同,似乎觉得穆师瑶天资比他们都高。 赵无极一生只认在沈墨之下。 但他此刻没有反对,为了大局。 邪君即是大局! 穆师瑶盘膝而坐,“还请诸位以精神力量给我加持,接下来我将施展本门的道化元神之剑,破入无色界中,唤醒他。” 其实闯入无色界有很大凶险,穆师瑶未必能顺利找到沈墨。 不过她和沈墨修炼过乾坤两仪剑,心心相印,找到的机会确实不小就是了。 这是一件很凶险的事。 赵普法等人见识高明,如何不知此行凶险,但没有人反对。 穆师瑶比他们更知道利害。 凡是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决定的事,旁人劝了也是白劝。 众人以精神力量加持下,穆师瑶口吐一个“吒”字,乃是天地初开时的杀伐之音,一道剑影从她头顶冒出,涌入沈墨体内。 … … 在红莲业火自肉身消失殆尽的刹那,沈墨的精神进入一个奇特的地方。他来到一间古刹,赫然写着“小雷音寺”三字。 这才是真正的小雷音寺。 沈墨触及到了幻境天地最深层次的奥秘。 古刹中一名名僧人席地而坐,念诵真经,诠释大道。个個法性圆满,不同凡类。很可能是昔年魔佛的追随者。 沈墨行走古刹中,思考他该如何离去。 “大胆,到了净土,为何不诚心跪拜我佛。”森然的僧音在古刹涤荡。 沈墨淡淡回应,“佛在何处?” 僧音威严,自古刹大殿传出,“此为净土,佛自然在此处,速速跪拜,否则罪无可恕。” 澎湃无边的佛力压下来,似要让沈墨跪下身来。 沈墨身形笔直如山。 “既然如此,叫你们的佛出来,看他受得起沈某一拜吗?” 自沈墨身上涌出如潮如海的法意,抵消从天而降的澎湃佛力,好似一座巍峨神山拔地而起。 神意漫延,有喧宾夺主的势头。 席地念经的僧人们个个无比惊骇,“这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小西天闹事。” 古刹有佛光万丈,化为金色佛海。 念经的僧人们消失,或者说他们化为金色佛海的一部分。这些人僧人本就是过去魔佛追随者的精神印记,本非完体,或者说还困守于过去,以为古刹是真实,这里仍是传说中魔佛的道场小西天。 沈墨看破虚妄,知道这些僧人皆是精神幻化。 只是他的闯入,到底引来这些精神印记的反抗,想要将他同化,跟他们一起礼拜魔佛。 可他们不知道,魔佛早已坐化。 即使真有,沈墨亦不会拜。 沈墨只相信自己,以自己为神,扫荡一切,开辟前行道路。 世间若有佛,那就是他自己,不是别人! 金色佛海中,一些僧人化身罗汉,对沈墨进行渡化,皆被沈墨击溃,沈墨在佛海中前行。 那威严的僧音惊骇无比,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人,隐隐有无敌之姿,恍若我佛横渡苦海。” 沈墨强横地要渡过金色佛海,找到出路。 让威严的僧音感受到一丝惊恐。 他不敢让沈墨踏过佛海,那样会引起不可预知的变化,甚至让小西天溃灭。 金色佛海中,一只巨大的金饶出现,将沈墨连头带足合在金饶之内。 沈墨陷入无边黑暗中。 沈墨神情平静,他顿时明悟这是魔佛给他设下的最后一劫了。 … … 沈墨陷入无边昏暗的同时,穆师瑶道化元神之剑亦进入沈墨体内,同时整个般若寺后山陷入彻底的昏暗中。 赵普法等人齐齐抬头,看到一个巨大的金饶垂落,想要覆灭一切。 赵普法等人立刻施展神通,往上顶住金饶的降落。 但是金饶只是势头减缓,仍在缓慢下降。 “希望能顶住!”赵普法叹口气。 “有我在,肯定能顶住!”赵无极浑身阴阳神光大盛,潜能极限迸发。 鸠摩尊者默默无言,身体化成铁塔般巨汉,使出十龙十象之力! 黑狐王幻化的心脏如雷鸣大响,给鸠摩尊者输送力量。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6章 尘缘当斩,七情皆杀 {“code“:0,“data“:{“bookinfo“:{“bookid“:1033436201,“bookname“:“从崂山弃徒开始“,“authorid“:5064760,“authorname“:“非仙既道“,“id“:22,“ame“:“仙侠“,“url“:“//xianxia.qidian.“,“auditstatus“:19,“checklevel“:15,“subcateid“:20101,“subame“:“古典仙侠“,“isvip“:1,“booktype“:1,“form“:0,“chargetype“:1,“totalprice“:0,“finyout“:0,“bookstatus“:“连载“,“editorniame“:““,“signstatus“:“签约作品“,“desc“:““,“jointime“:“2022.03.22“,“collect“:23762,“updchapterid“:719017094,“updchaptername“:“第106章尘缘当斩,七情皆杀“,“updtime“:“今天17:08“,“updchapterurl“:“//vipreader.qidian./chapter/1033436201/719017094“,“cbid“:22789596101694004,“supplierinfo“:{“suppliername“:““},“norewardmonthtic“:0,“issign“:1,“showuserst“:“2.7万“,“wordst“:“64.89万“,“clicktotal“:-1,“reall“:11621,“reweek“:50,“vipclickweek“:0,“vipclickall“:0,“readall“:-1,“showwordst“:“64.89万“,“boobels“:[{“tag“:“腹黑“}],“teed“:[],“issubscriber“:1,“autobuy“:1,“switch“:1},“chapterinfo“:{“actualwords“:3076,“authorreend“:[],“authorsay“:““,“cbid“:22789596101694004,id“:63424942389128454,“chapterid“:719017094,“chaptername“:“第106章尘缘当斩,七情皆杀“,“chapterorder“:108240,“cvid“:62636829044089040,“extra“:{“vipstatus“:0,“prevname“:“第105章小西天“,“prevvipstatus“:1,“volumebody“:true,“volumename“:“妖魔乱世“,“preurl“:“//vipreader.qidian./chapter/1033436201/718928475“,“url“:““},“finyout“:0,“freestatus“:1,“modifytime“:1656320928,““:-1,id“:0,“prev“:718928475,“preid“:63406439267362134,“updatetime“:1656320928,“uuid“:275,“vipstatus“:1,“volumeid“:101897539,“wordst“:3076,“authorwords“:{“tent“:““},“isfirst“:0,“isbuy“:1,“limitfree“:0,“price“:0,“totalprice“:1119,“bnce“:76302,“tent“:“沈墨被关于金饶之内,陷入无边黑暗中。他神情无惧,眉心血眼睁开,猩红血光照破无边黑暗,看到一个个身影起起伏伏。这些身影身份各自不一,但面貌无一不和沈墨面容相似。恍若沈墨千百世的身影都到了此处,不止有他的过去,还可能有来世。当猩红血光扫过每一個身影时,“他们”都露出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逆形的卍字模样。“魔佛?”沈墨魔音低沉,回荡在金饶之内,悠悠不绝。象征他千百世的身影露出诡异笑容的同时,亦在被魔佛取代。这是魔佛传承的最后一道关卡。魔佛想要借沈墨之体重生。或许在他被关入摩诃寺地牢的那一刻,就注定和魔佛扯上因果,开启了魔佛的传承之路。有可能更加久远。沈墨对此早有预料,更不会有丝毫畏惧。魔佛真要是无敌到不可一世,那就不会坐化,不会要试图借助沈墨来重生。当他需要这样做,才能重临世间时,反而让沈墨心中生出魔佛不过如此的感觉。沈墨心中无敌,面对这些好似他千百世化身的魔佛身影,直接一拳轰出,扫荡一切。砰砰砰!各种“身影”,在沈墨一拳之下,全部破碎,根本无法抵挡蕴有沈墨无敌心念的拳势。所有“身影”化为粉尘般归于虚无。沈墨眉心血眼绽放,驱散黑暗,试图寻找出路。他虽然关在金饶内,可这里显然是另一处神秘空间。或许,他需要粉碎虚空。当然,不是真正的粉碎虚空,而是类似的意境。这里的空间肯定无法与真实的天地相比。沈墨负手而立,血眼红光充斥周边,延伸到无限……“可惜柴刀不在手中。”沈墨暗自可惜。但双眸随即射出令人胆颤的寒芒,“但我也不是不能化为柴刀!”凛冽冰冷的杀机从沈墨身上释放,血眼闭合,沈墨的身形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沉重的柴刀浮现,刀光斩破黑暗。轰!空间开了一条裂缝,金色的佛海涌现。同时一道剑光冲入金色佛海,以斩开苦海、直达彼岸的姿态,到了柴刀之前。“师瑶?”沈墨心念一动,柴刀顿住,变成防御姿态,没有放松警惕。可是这一剑居然不管不顾,迎上柴刀。剑光以毁天灭地的姿态,爆发出恐怖的力量。“魔佛?”沈墨暗自冷笑。他早有防备,柴刀变成防御姿态时,犹如弓弦绷紧,依旧蓄有强大的力量。当剑光接触柴刀时,可怕的碰撞爆发。柴刀粉碎了剑光。金色佛海消失,黑暗重现。“居然是幻境。”沈墨顿时明白,他依旧在金饶之内,他自身所化的柴刀并没有将金饶斩裂。只是为何会有穆师瑶气息的剑光幻化,难不成我竟不知不觉间对师瑶寄托了一缕情丝,让魔佛以为这是我心中柔软之处?想要攻心?“怎么可能?如果对师瑶有,按理说沈无心也该有,或者……”沈墨脑海里出现一个不该有的身影。他斩灭心中杂念,“一刀不行,那就再来一刀。”这次刀光再次破碎黑暗,金色佛海又一次涌现,有穆师瑶气息的剑光再度出现,同时还有诡异莫测的琴音化为刀刃杀来。沈无心?沈墨几乎能断定是魔佛窥探他的心灵,想要破杀他的心境。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沈墨心念坚定,不受干扰,柴刀决绝地斩向剑光,斩破琴音。但是一切破碎之后,沈墨还是回到黑暗中。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斩破金饶,脱身而出。可沈墨心灵里有感知,金饶的禁锢空间有所松动了。“再来。”依旧是剑光和琴音出现。柴刀没有丝毫迟疑,挥刀斩去。再次回归黑暗,沈墨却明显察觉到,这一刀下去过后,周围的黑暗有变为昏暗的趋势,不再是彻底黑暗。“继续。”沈墨再次发出柴刀,他心中无敌,精神力量好似无限一样,不知疲倦。柴刀再次挥出,这次除却剑光、琴音之外,一轮红月出现,化为无比沉重的一指。红姑?沈墨心中稍有异样,但柴刀依旧毫不迟疑斩过去。再次破碎一切。这一次周围环境变得昏暗,仿佛覆盖上了一层极为朦胧的金黄。那是金色佛海的气息。但沈墨没有欣喜,因为他心中出现一个画面。般若寺后山,一个巨大的金饶落下,散发出无比恐怖沉重的气息,似要碾压粉碎下方一切。而下方赫然便是赵普法等人正在施展神通,顶住金饶的下降,为他护法。如果他不能早点回归肉身,恐怕要被那个金饶碾碎。即使他肉身金刚不坏,能够避过此劫,但赵普法等人定是在劫难逃。画面极度凶险。沈墨心中闪过一丝紧迫。只是他心里还有一丝不对劲,却不知道是什么。沈墨再次挥出柴刀,依旧是剑光、琴音、红月异象出现。沈墨毫不迟疑斩碎,再次回归。周围环境,昏暗中的金黄愈发明显。“再来。”柴刀再次挥出,以不可抵挡的姿态,决绝而果断。……一抹剑光自金色佛海之外而来,见到金饶,里面有个柴刀虚影若隐若现。“沈墨!”剑光中发出穆师瑶的声音。剑光毅然决绝地斩向金饶。同时柴刀虚影逆斩金饶。剑光看准柴刀虚影斩向的位置,向其斩过去。内外交攻!一声巨大的轰鸣在柴刀和剑光交击的时刻出现。沈墨终于生出脱离桎梏的感觉,这一次是真的斩破了金饶!但穆师瑶气息的剑光再次出现。几乎本能地,柴刀没有丝毫退缩,一如既往地斩向剑光。可是刀光接触剑光的刹那,沈墨本能地觉察到不对劲。剑光的力量居然收束了回去。“怎么回事?”沈墨虽然反应极快,柴刀依旧劈中剑光。剑光是道化元神之剑,受到沈墨所化柴刀一击,顿时支离破碎。“真的是她?”沈墨终于意识到他刚才觉察的不对劲在何处?原来他心中闪过那个画面时,居然没注意到穆师瑶。这不是他忽略了,而是遗忘。“入我门中,尘缘当斩,七情皆杀!”浩大的佛音响起。“魔佛”之魔,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沈墨眼中世界生出极大的变化,他已经回归肉身,天上金饶距离他不足三尺,赵普法等人撑不住了,个个神色委顿,显然连精血都耗损不少。至于穆师瑶七窍流血,昏迷不醒。沈墨无暇顾及其他,浑身血气澎湃,真炁滚滚而出,一只金色的拳头向上打去,好似粉碎虚空一般,将上方的金饶轰碎,金色粉末在空中起起伏伏,散于无形中。这一击格外的容易。沈墨很清楚,这是因为他已经在无色界内,将金饶的灵性粉碎,所以眼前的金饶在他神拳之力下,不堪一击。以几乎无敌之姿,解决众人危机。但沈墨毫无得色。此刻明月隐去,群星黯淡,玄武七宿横跨天际,星华如水。沈墨一步走到穆师瑶身旁。刚才要不是穆师瑶那一剑和他柴刀配合,助他脱困,那么金饶定然已经彻底落下。时光不能倒转,结果已经注定。他本以为自己能对抗魔佛,可现在才明白,魔佛到底是魔佛。在这场对抗中,魔佛给他上了一课,简直算尽一切。“入我门中,尘缘当斩,七情皆杀!”佛音依旧在沈墨心中涤荡。“闭嘴!”沈墨罕见地发出怒火。穆师瑶缓缓睁开眼,“沈墨,你救过我,我帮你是应该的。何况我也还没死。”以她的天资悟性,自然明白刚才沈墨是把她当敌人处理,才没有收手。因此她不难猜出,肯定沈墨经历过幻境心魔之类,而她竟有幸成为沈墨的心魔?这一刻,穆师瑶居然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她从没有过类似于此的情绪。“太上忘情?她始终不能将忘情道更进一步,或许问题就在这。因为她从前没有真正地体会到‘情’之一物。”“现在这种感觉是‘情’?”“或许是,或许不是。”她并不纠结,只知顺其自然。沈墨:“是的,你不会死。”他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没什么把握,因为刚才那一刀已经让穆师瑶神魂根源受损,和圆意那种魂死还不一样。因为柴刀的刀意,让穆师瑶的神魂似开了一个没法愈合的口子,当然其中肯定还有魔佛的手脚在内。要救治穆师瑶,显然是一个大挑战。穆师瑶笑了笑:“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幻境,我得再麻烦你一件事。”沈墨示意她不要说下去,“我知道,我会带你回悬空寺。”她点了点头。赵普法微微调息,看着穆师瑶,心想,“红颜薄命。”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圆意。“师弟,这次出去之后,你应该可以复活了。”一生一死,一死一生,其中似乎颇有玄妙。鸠摩尊者不禁口宣佛号。赵无极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磨叽,沈墨眉心出现一个太极图案,一阵光芒闪过,众人出现在一面倚天绝壁前,上面有一副乾坤图悬挂,很快飞到沈墨手中。他们终于走出了小雷音寺的幻境天地。“,“ispublication“:0,“salesmode“:1},“ispublication“:0,“salesmode“:1,“hassubscribe“:0,“user“:{“islogin“:true,“guid“:“854022734038“,“avatar“:“facepic.qidian./qd_face/349573/0/100“,“niame“:“读者1466349782241558528“,“userid“:356261191,“ywguid“:“854022734038“}},“msg“:“成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7章 妖魔乱世 葬天之墓、魔佛大墓、五脏观等均自成了乾坤图的一部分。 沈墨将乾坤图先收入袖里乾坤中,这件传闻道祖炼制的异宝,已经深深打下他的烙印。 至于其中诸多玄妙,还需要他慢慢挖掘。 夕阳如醉,春草如烟。 赵普法对着沈墨深深一礼,“沈兄,就此别过,江湖再会。” 他到底是明教教主,而今在幻境天地中过了两年有余,若是幻境中时间流速和外面一样,那么事情就大条了。 所以他得赶紧先去找到女儿赵明,然后再回明教。 沈墨微微颔首,“赵兄,江湖再会!” 经过这次血火考验,他们的友情根深蒂固,起码在该有的酬劳方面,沈墨能给赵兄打个九九折。 赵普法随即使出真空遁法,凭空消失。 经历幻境天地两年潜修,他这真空遁法俨然登峰造极,即使沈墨,也只能把握住一丝痕迹。 “赵教主果真是修道奇才。”穆师瑶轻轻赞叹。 赵无极不屑一顾,“过不了多久,他会在我之下。” 他又看向沈墨,眼里流出殷切的希望。他想知道在幻境中的考验,是不是足够让他升为神话见习成员了! 沈墨传音他,“无极,这次你在幻境中的表现不错。如果用一般的标准来衡量,你已经远远超出。但你始终是我最看好的人之一,我希望不要为此感到自满,再经历一次考验,你便是见习成员。但这一次的考验将会无比艰难,可以说是死亡任务。所以我希望你做好准备,时机一到任务自然会告知你。如果你打算放弃,我也会找个机会,直接推举你为见习成员。只是你将失去成为正式成员的资格。因为身为神话正式成员,可以身死道消,但绝不能在困难面前退缩。大道之争,在于争,不死不休!” 赵无极对沈墨的认可十分激动,他更明白了,阎罗殿主当日遇到沈墨,为何死战不退,最终身死道消。 这是身为神话成员的尊严。 他拱手一拜,“告辞。” 他目光流露出与天比高的傲然,仿佛在说,“赵某绝非邪君最看好的人之一,赵某一定会是邪君最看好的人!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恭候!” 沈墨轻轻颔首,“那么江湖再会。” “再会!”赵无极又深深看了穆师瑶一眼,身子化为金光而去。 原来这是崆峒山的纵地金光法。 他想让穆师瑶比较一下他和赵普法的遁法,谁更高明。 穆师瑶见得赵无极离去,雪白晶莹的俏脸瞧向沈墨,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小赵兄他,当真是不弱于人。”她顿了顿,又补一句,“难得却肯服你。” 沈墨淡淡一笑:“他或许能追上赵兄,可将来的成就,却一定不及师瑶你。” 穆师瑶知道沈墨乃是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给她信心。因为此话的言下之意是她一定还有将来。 穆师瑶不愿扫兴,亦不愿考虑将来,她抬起臻首看向夕阳,喃喃念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她接着轻轻感慨,“这句诗是我下山后,偶然听到。只觉得禅意无限。料来是前人词章。你为当世文宗,可知这是谁人做的?” 沈墨轻咳一声,“正是我……梦中所得。” 穆师瑶噗嗤一笑,“我看这词句颇有古意沧桑,以为是前人所作,没想到居然是你。” 她也是个文艺女青年啊,只是悬空寺内皆是前朝旧籍,以致于她只听说沈墨是当世文宗,对沈墨所作,知之甚少。 沈墨:“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所以我只是誊写出来而已,算不得我所作。” 穆师瑶:“好句子。” 她俏脸朝向夕阳,似要将此刻的迷醉,牢牢记住。 可是她没有沉浸太久。 沈墨:“其实你可以多看一会,我没什么急事。” 穆师瑶嫣然一笑:“日升日落,本就是天地之常理。可惜人生无常,我才忍不住贪恋,想要记住它。但贪恋需要适可而止,若是沉浸,便只想到占有,就不知其中美好了。” 沈墨:“豁达如师瑶者,我还未见过。” 穆师瑶笑着道:“怎么会没见过,我就知道有一位……” “谁呢?” “她姓沈。” 沈墨微笑:“不错,还有我。” 穆师瑶笑了笑,不再言语。 鸠摩尊者往前开路,很快他们找了一个赶路的修炼者,才知道距离他们进入小雷音寺确实过了两年有余。 准确的说,乃是以沈墨从般若寺中醒来开始,幻境天地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保持了一致性。 而两年多过去,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夏朝廷已经名存实亡,不是因为各地叛乱,而是妖魔乱世,魔界入侵,天地间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动乱时代。 修炼者结城自保,已经成为常态。 人族的城池如今只剩下十座,以神都为首。 江城赫然位列人族十城之一,如今的江城总管正是石三,背后据说有个大人物保护。 但实力,仅在人族十城中排到末流。 因为江城名义上的城主邪君沈墨,已经消失在小雷音寺中两年有余,未曾归来。有许多人都怀疑邪君沈墨已经在小雷音寺中遇难。 这件事让许多人族修炼者都扼腕叹息,因为进入小雷音寺的不止有邪君沈墨,还有一些人族高手,不乏炼神级数存在,如果这些人存世,人族的处境会好一些。 在这个黑暗动乱时代,人族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以十城为中心,庇佑残存的人族。 沈墨询问的修炼者来自神都的外围,因此所知的消息不太多,只是大概让沈墨对如今的世道有了一些简单的了解。 沈墨于是让鸠摩尊者先去江城查探消息,他自己先带穆师瑶回悬空寺。 而水月庵、龙虎山这些古老传承也基本上都依旧存在,毕竟底蕴深厚,有大神通者坐镇,甚至比过去有所壮大,但是限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并不能容纳太多普通人。 同时,这些名门大派,亦成为世人羡慕的仙门,因为进入其中,不但能获得仙门庇护,还能得传修炼法,有机会摆脱蝼蚁的身份,甚至以妖魔鬼神为资粮,走上超凡之路。 至于沈墨,知晓水月庵无事,自然不着急去救圆意,反正都好几年过去了,不差这点时间。 妖魔乱世,世人皆苦。 沈墨和穆师瑶往西行走,去往悬空寺。一路上遇上乱世的妖魔邪道,便将其如杂草般除去。 他们行走的速度并不快。 这是穆师瑶要求的。 她伤势日渐沉重,却对沈墨道:“我既然修圣德大道,试图救苍生于水火,所以这些事需要去做。” 她管不到人间所有的苦难,但是这一路西行,能斩妖除魔多少,就斩妖除魔多少,略尽心力而已。 随着他们一路西行,路上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邪魔外道死于两人之手。 沈墨一身黑衣,穆师瑶一身洁白。 于是被冠以“黑白双煞”的名号。 两人对此不以为意。 越往西行,越是荒凉,因为两人名头传出来,知晓他们往西边走,因此沿途的妖魔鬼怪、邪魔外道便愈发稀少。 终于穿过一片纵横数千里的荒漠,两人来到一座神秘圣洁的大山,一扫此前荒漠的死寂,以大山为中心,周围焕发出勃勃生机。 只见天空里云霞雕色,大地中草木贲华。一条宽广的河流滋养着高山、平原,以及途径一切地方的生灵。 麋鹿成群的在河边饮水,野牛兴起的在河中吼叫。 穆师瑶来到河水边上,清丽绝尘的少女身影自河水中呈现出来。 “这条河叫做来生河,山背后还有一片死寂的海洋,唤作过去海。来生河是我派祖师以大神通开凿的,原本这里是一片戈壁滩,但祖师以神通将其造化,于是便有了这片生机勃勃的所在。” 沈墨接着眺望神秘圣洁的大山,直接能看到山顶上皑皑的白雪。 “这雪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了。”穆师瑶接着说道。 白雪的素净,亦倒影在河水中,同她娇嫩的肌肤一般晶莹。 来到这里,她的气色好了许多。 沈墨知晓,这只是穆师瑶为了不让寺中长辈担忧,回光返照似的,强提一口气而已。 穆师瑶静静立了一会,又道:“咱们上山去。” 沈墨和穆师瑶登山,整座大山都浸透着深深的佛意。穆师瑶身处其中,如鱼得水。 但沈墨时刻感受到一股亘古不灭的佛意试图侵染他。 这样的地方,他不适合呆太久,否则会忍不住荡平此山,种下自身的道意。 沈墨深深收敛自己的气息,好似虚无,才使得佛意侵染的态势大大降低。路上结着诸多美丽花朵,空灵清妙。 正是穆师瑶心心念念的空桑花。 她没有采摘,只是看着就十分满足。 进入大山深处,来到北面,一面死寂海洋就在山脚下荡漾,海浪冲击山体,发出晨钟暮鼓般的声音。 而接近山顶的位置,有古寺建立在一座凸起的巨岩上,俯瞰过去海。 沈墨和穆师瑶来到寺外。 此刻,寺门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开启。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8章 人间再论七武神 悬空寺中,众僧见到穆师瑶归来,竟不关心她的伤势,反而兴致勃勃地开启了一场辩经大会。 沈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门派。 对于自家核心弟子的生死,居然不以为意。 难怪穆师瑶养成看透生死的性情。 僧人们环绕左右,也不关心沈墨呆在哪里,反正随便就好了。大家注意力都在大殿中央的两人身上。 一人是悬空寺的住持——灵云,正是穆师瑶的师傅,一人便是穆师瑶。 一老一少正在辩经论法。 先是穆师瑶讲,灵云细听,不时点头。 至于其余众僧个个脸露茫然,因为他们境界不到,根本听不懂。此刻能听懂穆师瑶说法的人,大殿只有两个。 一个是灵云,一个是沈墨。 可是沈墨他听佛法干什么? 在这里呆得越久,他越想种下魔意,黑莲都忍不住要现形了。 但沈墨强行忍住。 他是来送穆师瑶回家的,而不是拆家。 穆师瑶下山一番经历之后,于修行一道见解大有长进,说得灵云欢喜不已。 这已经不是师徒之间的交流,而是同辈间的交流。 灵云忽然大笑,忽然击掌,好不开心。 后面穆师瑶说得疲乏了,灵云才开讲,他以自己独特的理解,把刚才穆师瑶的意思表露出来。 于是僧人们从一派茫然变成似懂非懂。 总之比刚才好太多。 灵云讲解佛法之时,穆师瑶没有用心听讲,道理她都懂,而她的心神大部分在沈墨身上,她露出一丝歉意,以心念传音,“接下来我会入死关,如果有机会,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刚才师父着急让我和他论法,你不要见怪,他就是那样的人。悬空寺你可以随意来去,大家知道你没有恶意,就不会管你的。” 沈墨回应:“看来你可以自己救自己,那我走了。” 穆师瑶说是要闭死关,其实只有两三成把握。 但沈墨的话,好似笃定他们还会见面。 沈墨转身,飘然离去。 离别甚轻,相见不难。 … … 荒漠,蕴藏许多危险,也有许多机遇。 一座光秃秃的石山中,有一个山洞。夜晚的荒漠很恐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妖魔鬼神出现,还有邪魔外道之类,总之不太平。 几个年轻男女聚集在里面,显然是抱团来荒漠探险的。 他们来自西城,那是人族排名第二的大城,出自昆仑山,又号帝下之都。 乃是两年前突然出现的。 城中的人大多称自己是昆仑族,乃是上古人族遗脉。 他们中除了武者之外,还有术士,精通各种异能。 这几个年轻男女大部分来自西城。 “颜姑娘,你跟我们说说七武神榜的事呗。”问话的是一个来自西城的锦衣少年,乃是西城男女的偷偷,叫做风清池。 他年纪很小,却战力不俗,在荒漠中,好几次救了大家的性命。 颜姑娘撩了撩额前的发丝,微微一笑:“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今天我得到来自神都的消息,才知最近确实有一件大事。” “什么事?快说快说?”年轻男女对这种榜单的变化最是好奇,总觉得自己知道其中的事,就能代入进去。 少年不知修行难,总以为故事里的主角会是自己的将来。 颜姑娘也不迈关子,微笑道:“听说邪君重出江湖,而且已经来过西漠,不过现在在哪,没人清楚。” “邪君,莫非是七武神榜排行第二的邪君?” “不然还有谁敢称邪君?” “现在排名第三的是冥帝呢,据说是幽冥教主,自称冥帝。冥帝岂能在邪君之下,你说邪君重出江湖,会不会和冥帝大战一场,论一论高低?” “不会,现在人族磨难重重,大家哪里还有心思内斗。四海龙魔、七大妖圣,没一个是吃素的。纵使七武神遇见它们,亦没什么胜算。那可是个个堪比天人的存在!” “还有魔界四圣,据说绝不逊色四海龙魔。” “我们人族只有七武神,暂时未有天人出现,虽然秘法、异宝不少,根基深厚,但面对如今的局势,怕是不够。” “是的,只要有一位天人出现,人族就有了真正的主心骨,不知道谁会脱颖而出。” “肯定是邪君无疑。”颜姑娘对邪君极有自信。 “是么?我觉得我们西城城主也大有机会。” “蓬莱岛的石岛主希望同样不小,他自号天下无二人,虽然不入七武神之列,可没人怀疑他不具备七武神的实力,只是排在第几的问题。” “那也不能排到前二去,老天师虽然不是天人,可是有打退两位魔界大圣的骄人战绩,妖族七大圣至今没有人上龙虎山挑战,足见老天师的厉害。” “不过是借一百零八邪魔之力而已,算得了什么。” “不管借什么力,只要能用,那就是自己的。对了,颜姑娘,你来自神都,可否见过邪君?” 颜姑娘闻言有些羞涩,“听我娘说,他小时候还抱过我。” 锦衣少年哈哈大笑,打趣道:“听说邪君少年时十分风流,莫非颜姑娘的母亲是他的红颜知己,难道……” 大家哄笑起来,空气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颜姑娘倒也不着恼,托着腮心想:“我的父亲会是邪君吗?” 众人吵吵闹闹,谈论八卦,浑然不把这艰险的世道放在眼里。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大家一起呆到了天明时分,今日万里无云,这样的天气,说明有大妖魔出没的概率极低。 众人打算抱成一团,杀一些小妖回去,算是给这次来荒漠的探险做个总结。 可是众人刚出去不到一刻钟,天色顿时漆黑起来,比晚上还可怕,无星无月,天空中的乌云仿佛巨潮一样。 “有绝世大妖出行,大家快躲一躲,免得被吞进去。” 他们慌不择路,看到前方有一座破旧的土地庙,于是躲了进去。 土地庙不大,众人躲进去十分拥挤。 但是众人甚有眼力,因为荒漠中一些神庙能留存至今,皆有不凡之处,说不定还有残存的香火神力,庇佑一方。 反正总比出去晃荡好。 如此大妖出行,少不了随从,他们若是遇到,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绝世大妖,只是一个喷嚏,怕就能把他们飞灰。 “好小子,你这几年进步不小,咱们来切磋切磋。” 声如九天雷震。 众人仿佛立时身处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之中,小小的土地庙,也不知道能庇护他们多久,或许下一刻就会崩塌倾倒。 笃笃笃! 还有木鱼声从天空中传下,似乎是一件异宝,大风大雨随之而下。 土地庙赫然有崩碎的趋势。 “不成天人,谈何进步。”土地庙中有宁静安详的话语声传出,似有无穷魔力,拂平风雨中的躁动。 颜姑娘涌出一股莫大的勇气,探出土地庙,但见得一朵黑莲冉冉升起,吸尽风雨,承载天地。 那天空的巨潮乌云,也禁不住要被黑莲吸尽。 一时间风停雨停,天地间变得极度悠远宁静。 “不错。” 那九天雷震的声音随着巨潮乌云消失殆尽,很快就去远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09章 一生俯首拜邪君 黑莲不断变小,朝着天边而去。 颜姑娘心神俱动,往黑莲方向奔过去。 “颜姑娘……”来自西城的年轻男女想要喊住她,可是颜姑娘充耳不闻。锦衣少年跺了跺脚,想要追上去,又看了看身后的同伴,叹一口气。 “我们一起追过去。” 荒漠凶险,锦衣少年风清池不敢抛下同伴,只是以其他人的脚程,要想追上颜姑娘,却是不能了。 … … 颜姑娘大步在荒漠上朝着黑莲方向追过去,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始终是离黑莲越来越远,知道黑莲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界里。 她也因此累倒在地。 这时候,一道轻微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如同亡灵所奏,充斥亡者对阳世的留恋不舍,生死别离之苦,尽在此中。 颜姑娘神意受到激荡,不由抬头,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浑身被雾气笼罩,她的声音动听无比,“怎么,你也认识邪君?” 那白色身影低下头,雾气缓缓散去,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只是不见悲喜,看不出任何人类的情感。 颜姑娘恢复了一点体力,听到白色身影的话,再顾不得身上的疲累,大生欢喜,“那黑莲真的是邪君?” “当然,那可是我们幽冥教原本的圣物,只是教他捷足先登,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白色身影颇有些不忿。 “你要追上去吗?”颜姑娘掠过白色身影的酸话,直接问道。 白色身影:“要是四五年前,我当然追得上他,现在嘛,倒是不能了。只不过我知晓他要去哪里,你想见他,跟我去就是了。” 颜姑娘:“可我没力气啦。” 白色身影低头瞧了她一眼,“奇怪,你身上真炁怎么有些熟悉?只是又为何如此浅薄?” 她眉头一皱,抓住她的手臂,“说,你和幽冥教什么关系?” “我才不认识什么幽冥教,你放开我。”一股奇妙的力量将白色身影弹开。 白色身影无比震惊,“怎么会?魔胎?” 颜姑娘好奇:“什么魔胎。” 白色身影冷冷一笑,“你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要见邪君吗?跟我走。” 她脸上又罩上一层浓郁不散的雾气,再不看颜姑娘,往前面走去。 颜姑娘生出一股倔强之气,跟着白色身影往前走,哪知对方越走越快,她体力本就见底,很快就跟不上。 “走一步吸一口气。” 颜姑娘于是照做,如此一来,她居然勉强能跟上白色身影的脚步,而且每次看着体力消耗殆尽,又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源泉似的活力,复又精神奕奕。每走一步,她吸一口气,渐渐地越走越快,到后面,她便试着走两步吸一口气,结果效果更好。 以此类推,她在这般疾跑中,真炁非但没有耗损多少,反而越用越多,直似无休无止似的。 彷佛此前白色身影在她身上施展过什么魔法似的,在她身体里打开了一扇不为人知的神异大门。 岂不知,她前面的白色身影,乃是当今世上少有的高手,数年前能和邪君争锋,如今数年潜修,虽远不及渐臻入神坐照之境的邪君,却也逐渐摸到旧法法相的门槛。 只消不遇到七武神、七大妖圣、魔界四圣、四海龙魔等人,大可能全身而退。 而颜姑娘居然能跟上对方的脚程,在当世年轻一辈上,可以说是佼佼者。 当然,世间年轻一辈中,最优秀者乃是二赵一穆。都是当初跟随邪君进入小雷音寺的年轻人,如今出来,除却穆师瑶闭死关外,其余大小二赵,都有接近七武神的实力。 最近重出江湖,都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尤其是小赵赵无极,每当大赵明教教主赵普法干下一件大事之后,必定紧接着干下一件更轰动的大事,似乎在斗气一样。 而小赵如此傲气,却扬言一生俯首拜邪君,世间余子无足道。 蓬来岛主号称世间无二人,听到小赵此言,已经在自家斩道石上,刻下小赵名字,排列仅在靠前。 斩道石乃是蓬来岛主有兴趣出手的人物,越靠前越厉害。 只是这事情传到小赵耳中,却大为不爽,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靠前,而是靠后,放下狠话, “等他某件心愿之事办成,就会亲上蓬来岛挑战石岛主,抹去他世间无二人的称号。” 这狠话一出,江湖很是轰动。 虽然人族需要团结,可是人在江湖,人就是江湖,怎么会没有斗争? 看热闹更是人的天性。 正如一房失火,有人看得津津有味,过了好一会才惊觉,着的竟是自己房子。 白色身影从颜姑娘身上看出对方不下于赵无极等人的潜力,她心想:“她身具阎魔圣胎,有这潜力倒是不足为奇。我便引她去见邪君,看邪君怎么说?” 白色身影也不为难她,放缓了脚步。 颜姑娘跟着放缓脚步,方才境界,自己体内的真炁不知何时胀满经脉、窍穴,她再走快一点,有爆体的风险。 她心念一动,真炁回归丹田气海,犹如一口魔池,深不见底,胀炁的感觉大为减缓。 不知何时,来到一片古老石林,天已经大黑。 一只仙鹤长鸣,撕裂虚空而至,脚抓在石林柱子上,意气高昂,眸生神芒地看向白色身影,“你就是幽冥教昔年四大巨头之一的孟婆?” “四大巨头早已是往事,现今老身不过是冥帝座下一犬马,尊驾可是昆仑山西城城主座下第一护法鹤仙翁?” “不错。” 孟婆微微一笑:“听闻鹤仙翁为西城城主少年时护道人,如今身处荒漠,莫非鹤仙翁也在为西城将来的城主护道,只是你又为何来此处赴会,要知道邪君要我等来了结因果,可跟西城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来见见邪君的风采,料来他不至于跟我个老东西一般见识。反正我也活够,若是不小心送命,那也够本。” 孟婆心想:“看来西城城主对邪君定有好奇,这鹤仙翁才会前来打探。” 原来邪君以传音搜魂大法邀请千里之内的老朋友了结旧怨。 强如孟婆,听到邪君的传音,也不敢不来赴约。 只是她路上居然偶然得见身具阎魔圣胎的颜姑娘,便顺路带她来,看看邪君会是什么反应。 颜姑娘见到鹤仙翁,却发现它的眼睛居然会心灵传音,“小姑娘,我是风清池的护道人。我知道他很担心你,所以才一路跟来。你身边的老妖婆不是好人,若是见机不妙,我会救你走。切记不要被老妖婆蛊惑,她绝对不怀好意。” 颜姑娘默默记着,她想起自己和风清池他们几次遇险,都有一股神秘力量保佑,让他们这些年轻男女居然没有一个葬身荒漠。 现在看来,那股神秘力量正是来自鹤仙翁。 鹤仙翁老神在在。 不知何时,石林内走进来一个灰袍僧人,手持一卷人皮经文,“见过诸位施主。” 他神情憔悴,言语简洁,来历神秘。 孟婆看向对方,似乎不确定道:“你是白马寺的僧王怀恩,你和邪君有什么过节?” 怀恩澹澹一笑,走到一个石柱子下,盘腿坐下,没有回答孟婆的话。 石林里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皆是江湖中罕见的高手,个个来历非常。颜姑娘看得目不暇接。这种级别的高手,神都都难得一见,如今居然聚集在小小石林中。 若是传出去,非得引起巨大轰动不可。 到得深夜,突然石林中出现一个粉凋玉琢的道童,漂浮在半空中,神秘至极。 “你是谁?”有人问道。 道童看了他一眼,突然脸上布满神秘恐怖的魔纹,那问话的人,登时心惊胆颤,忽然大叫一声,原来他瞬息间居然老了十岁。 这看着天真无暇的道童,居然懂得夺人生机寿命的邪术。 道童这才缓缓开口,声音空灵清妙,好似清泉在石头上流淌而过,“奉我家老爷之命,让你等于一年之内,杀死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妖魔,若是能做到,从前的旧怨一笔勾销。” “如果做不到呢?”灰衣僧人进来后,言语简洁,很是沉默,可居然在道童立下杀威之后,敢于第一个开口。 “不愧是当世僧王。”有人暗赞。 道童看了灰衣僧人一眼,两人目光接触,随即分开,似乎没能奈何对方,“若是做不到,那你们最好祈祷不要活到一年之后。” 众人默然,他们听出道童言下之意,若是做不到,那下场肯定比死还惨。 邪君自小雷音寺出来,愈发深不可测。 他西行荒漠,和穆师瑶留下黑白双煞的称号,有心人收集那些妖魔邪道的骸骨,细细比对,发现只要是邪君出手,从不用第二招,其中包括堪比炼神级数的妖魔邪道。 实在令人胆寒。 他们这些人,其实大多数都在西漠修行,或是前来探险,寻找秘境、秘宝,或是撞机缘,或者斩妖除魔补益自身,知道邪君路过荒漠之后,个个都隐藏得极深,没想到仍能被邪君以天子望气术扑捉到气机,以传音搜魂大法呼唤众人前来。 众人心知,终归是避无可避,只好过来。 可众人完全想不到,邪君居然只让一个道童前来传话。 不过这个道童一点都不简单,浑身道气混合杀气,简直是个天杀星下凡,在场众人,除了孟婆、鹤仙翁、僧王之外,有一个算一个,绝不是它对手。 邪君座下道童尚且如此威风,何况乎邪君? 他们要是与邪君为敌,无疑是以卵击石。 众人领诺而去,仅留下鹤仙翁、孟婆、僧王怀恩以及颜姑娘。 道童蹙眉,“你们还有什么事?” 怀恩微笑:“烦劳仙童,贫僧有事想见邪君,还请领路。” 孟婆:“我奉冥帝命来西荒寻找邪君,不见不能回还。” 鹤仙翁:“西城鹤仙奴,久仰邪君大名,想要一见。” 道童一一扫过众人,落在颜姑娘身上,似乎好奇,“你呢?” 颜姑娘见它看向自身,大为惊惧,倒不是怕道童杀她,而是怕变老。她要是变得又老又丑,怎么能去见邪君,“我……我……” 她在神都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想到要见邪君,竟怕得说不出话来。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见过邪君,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啦。 邪君在她心里,几乎是父亲的角色,神秘又威严。 “说不出就算了。”道童倒是没有追根究底,顿了顿,继续道:“那你们不怕死就跟我来。” 走出石林,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一座道观,观门上写着篆字,可是一眼就能认出是“五脏观”三字。 字的神意,让每个看见它的人,都能知道它的意思。 实在神妙! 穿过观门,来到一座大殿前。殿中有柔和之至的神光出现,让大殿里本该有的阴暗、阴冷消失不见。 颜姑娘走进大殿,心中的忐忑不安一扫而空,好似回到土地庙探出头那一刻,感受到一股宁静悠远的气息,浮躁的心随之安定下来。 殿中神龛上卧着一人,一头一尾两个神异的牌位东倒西歪,忽然大殿中响起清澈如水的声音,“孟婆,你还敢来见我,胆子实在不小。” 孟婆苦笑:“冥帝降下法旨,我不来不行。” 清澈的声音瞬息间变得低沉,“那你是怕冥帝胜过怕我了?” 大殿里明明光芒犹在,却在瞬息间让人感到无比阴沉,心里蔓延起阴影,呼吸一窒。 孟婆暗叹一声,她来见邪君,便是想到会有这个局面。 她不敢分解。 颜姑娘本来不敢说话,可是大殿变得阴沉时,她好似如鱼得水一般,换了一个人,根本无惧大殿中蔓延的魔意,开口道:“因为孟姐姐知道,邪君不需要人畏惧他,如果她该死,无论在何处,邪君总能找到她,并赐她一死。所以她是躲不掉的。” 那声音笑起来,“你的话不对。” 颜姑娘:“我年轻识浅,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惩罚我就好了。” 那声音道:“不禁不对,而且大谬,因为你不该叫她什么姐姐,她明明是个老妖婆。” 他话音未落,一阵清风吹到孟婆清丽绝尘的脸蛋上,瞬息间好似被揭开人皮面具一般,露出一张苍老枯藁的面容。 她露出苦笑。 隐藏几十年的真面目,到底教人揭开了。 他轻轻笑起来。他的笑好似在说,果然如此。 僧王怀恩澹澹道:“红颜白骨俱是梦幻,如露亦如电,孟婆你执着于红颜,所以这些年根本没有真正的进步过。” 僧人的话如晨钟暮鼓发人深省,又好似是孟婆老朋友一般,适时点拨。 孟婆苦笑收敛,声音一震,“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 她又看向神龛上高卧那人。 “不错,他是死了,死在我手里。”那声音澹然道。 怀恩:“昔日的判官确实死了,现在的怀恩只是融合了幽冥教判官、摩诃寺住持衍法、白马寺僧人怀恩的怀恩而已。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只是没想到,邪君仍能察觉贫僧的异常,所以唤我前来。” “你这佛魔合一,倒也有点名堂,只是要想跟我斗法,还是不够。我知道你是不想在心中埋下一颗畏惧我的种子,方才前来见我,消除恐惧。求道者有超脱生死之心,料来成就差不到哪里去。三年内,我许你挑战我一次。至于三年后,你就放弃吧,因为……” “……因为……那时我定然已经是天人了……” 语音中有无尽的寂寞和萧索。 化神本就是天人,只是称呼不同,和天人境略有差异而已。 大道殊途而同归。 而他寂寞萧索的语气,令鹤仙奴大为震惊。它乃是大荒异种,寿元悠长,上一次给它这种寂寞萧索感觉的人,还是西城初代城主,西城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天人境存在。 那已经是近两千年前的事了。 “城主他虽然号称接近天人,可是……和这位相比,怕仍是要相形见绌。”鹤仙奴给予邪君极高的评价。 有多高……比昆仑山还高!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0章 “诛煌”行动(求月票) 灰袍僧人,号称“僧王”的怀恩,对着神龛上的身影深深一拜,同时放下手中那卷人皮经,缓缓开口:“三年内,怀恩必来挑战观主。” 他不再以“邪君”来称呼眼前的存在,而是用了一个简单的词汇“观主”。 五脏观“观主”。 邪君是一种定义,对此刻的沉墨,已经流于表面。 用“观主”来称呼对方,没有什么附加的修饰,简单直接,有种大道至简的感觉。 鹤仙奴和孟婆均自对怀恩刮目相看。 他们能从这个“称谓”的转变,体会到一种大道至简的感觉,再看沉墨的身影,彷佛见道。 这样的人物,确实不该用“邪君”之类的称谓了。 正邪在对方身上,已经彻底模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受拘束的道,彷佛在诠释一种永恒的自然规律。 “如果说人族最强者是老天师张之淼毫无疑问的话,那么眼前的‘观主’毫无疑问是最接近天人的存在。”孟婆和鹤仙奴同时泛起一个念头。 这种形容很矛盾。 如今世间,人族最强者是老天师张之淼,可最接近天人的却是沉墨。 但其实一点都不矛盾,因为武力和道境本就不完全等同。 七大妖圣、四海龙魔、魔界四圣比起天人境的存在,在境界上自然有差距,可是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法与天人境争锋。 这是缘于他们的天赋。 一头老虎没有普通人类的智慧,但武力值远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比拟的,这是先天的差距。 但是人类可以设置险境、使用武器,这又是老虎万万不能做到的。 天人境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自身武力,而是对“道”的理解。 如果用沉墨前世的语言来描述,那么就是天人境能掌控更强大的外挂,但这样的外挂,七大妖圣之类是没法掌控的。 开挂是一种本事,能不能使用又是另一种本事。 怀恩为了消去对沉墨的心魔,决定面见沉墨,但这不是没有代价。他手中那卷人皮经文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来自摩诃寺的人皮经,辗转还是落在融合判官和衍法的怀恩手上。 而当初携带人皮经文逃离“女菩萨”佛手的圆心,却不知是什么结果了。 沉墨并不在意“圆心”的下落,反正不熟。 这一卷人皮经文,算是给接下来“圆意”重生的贺礼吧。 他之所以在荒漠盘桓,乃是为了让五脏观扎根于此,吸收妖魔之气,使那株吞噬了菩提魔树的不死树幻影继续成长,结出一颗“草还丹”。 当然,比起传说中的草还丹自然有极大的差距。 确切而言应该叫“小草还丹”或者“小人参果”。 只等这颗“小草还丹”成熟,他就可以上得水月庵,帮助圆意复活,凭借小草还丹的药力,让圆意复活之后,能迅速补足元气,迈进炼神的门槛。 同时,这件事对沉墨而言,亦有重大的意义,那就是圆意的死而复生、破而后立,整个过程都会清晰无疑地展露在沉墨面前,这让沉墨更能“观察”到整个“炼神”的过程,对他定下的“修行九境”有极大的帮助,使他完善“通幽”和“炼神”的境界。 由此可以重新梳理天人之前的修行,为他进军天人,打下更加浑厚的基础。 毕竟他虽然有八九成把握能在三年后迈入天人。 可是总还有一两成失败的风险不是么? “你走吧。”见得怀恩如此识趣,沉墨便让他离开。他倒不是真把对方当成潜在的大敌,或者学阎罗殿主那样培养一个大敌,来帮助自己突破。须知大道不假他人而成,沉墨知道要得道长生,靠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能今天的成就,虽然有开挂的因素,但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他自己。其中肯定有赌和运气的成分,可他既然赌赢了,那就是自身实力的体现。 赢家拥有一切解释权。 沉墨让怀恩离开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妖魔乱世,人族是弱势的一方,即使沉墨成就天人,也很难彻底扭转局面。 人族要在这黑暗动乱的时代自强自立,需要更多的人站出来。 沉墨出身人族,哪怕现今和人族几乎不算是同一个物种了,可那毕竟是他的来路。 不忘本从来不是缺点。 就像红姑,明明口上说着巫族的人都该死,最后还是没有下死手。也是一个口嫌体正直的! 一卷人皮经,换来怀恩身上判官因果的化解。这对怀恩也是好事。 他有判官的精明,亦有衍法的大局,还有自身悟性,乃是佛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沉墨不知何时起身。 他负着手,一身漆黑道服走下神龛,瞧向孟婆。 孟婆枯藁的面容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解脱,终于到了清算旧账的时候,自从阎罗殿主强势崛起、幽冥教主归来,她身为幽冥教四大巨头之一的地位早已不在,相比起继续面对幽冥教主的奴役,和沉墨做个了结,也未必算太差的下场。 “杀一个人很容易。”沉墨对她道。 孟婆:“不错,那你打算杀我吗?” 沉墨微微一笑:“你走吧,我要你的命随时都可以,而你最好不要拒绝。” 他最后的话,对孟婆是善意的提醒。 可是孟婆却后背发凉。 当一个人的性命随时都可能被人取走的时候,那种感觉非是芒刺在背能够形容。 沉墨没有奴役她,却比奴役她更加可怕。 孟婆失魂落魄离开,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大殿里只有鹤仙奴、杀生道童和颜姑娘留下。 颜姑娘没有说话了,很是安静的在一旁观察所见到的一切。 她一会看沉墨感觉很近,一会看又觉得很远。 这种感觉就像是夏天夜晚里的星星,躺在房顶上,似乎触手可及,可当伸出手,却发现遥不可及。 但是星华如水,并不曾厚此薄彼。 而星辰如神明高高在上,地上的人只能仰望。 她忽然想起母亲的话, “有一种人很独特,我希望你不要遇到。” “什么人?”她怀着好奇询问母亲。 “如同神明一样的男子,像是天人的仙人下凡,他和我们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且我们永远没法跨过去。” “为什么不能呢?” “你知道神明的意义吗?” “不知道。” “我们拜神,不是神需要我们,而是我们需要神。”母亲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所以我们信仰神,与神无关。喜欢他,只是我们的事,与他无关。” 颜姑娘听到这番话时,很难理解。 可现在她好像能理解一点了。 鹤仙奴看着离去的孟婆,又看向沉墨,怀恩失去了人皮经、孟婆彷佛丢了魂,而它会失去什么? 它很直接,“我冒昧前来,打搅到您,你决定让我留下什么?” 沉墨笑了起来:“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鹤仙奴毛羽竖立起来,然后留下一根洁白的羽毛,那是它的本命仙羽,留下之后,它整个身子失去了光泽,瞬息间变得无比苍老。 可它竟如释重负,“多谢。” 留下本命羽毛,居然还要对沉墨说谢谢。鹤仙奴也随即离开,它好似得到了什么。 颜姑娘简直难以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你是不是不能理解它的行为?” 颜姑娘:“不错,它为什么留下本命仙羽还这么开心?” 沉墨微笑:“它不是开心,而是释然。你以为它是一只仙鹤,其实不是?” 颜姑娘好奇不已:“那它是什么?” 沉墨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好似来自九幽,“它是一只活了不知多久的厉鬼,只是它此前并不知道。它放下仙羽,然后得到解脱,得以释然。” 沉墨的血眼忽然睁开,一道红光浮现在虚空,形成一面镜子般的事物,里面有鹤仙奴的身影。 … … 锦衣少年风清池看到鹤仙奴出现在自己眼前,往常光洁的羽毛失去光泽。 “鹤老你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敌人?我送你回昆仑山。”风清池抱住鹤仙奴。 鹤仙奴眼中没有悲伤,笑起来,“孩子,放手吧。” “我不。”风清池平时坚强得不可思议,此刻露出软弱和悲伤,其他年轻男女都眼睛红红的。 鹤仙奴看着他们长大,也看着他们父辈祖辈长大,在他们记忆里,鹤仙奴彷佛应该永恒存在。 可是现在鹤仙奴如要熄灭的烛火。 年轻男女们心里满是悲伤。 鹤仙奴:“你再不放手,我可要被你憋死了。” 老鹤的话充满无奈。 原来它已经这么虚弱了啊。 风清池“啊”了一声,连忙放开手,满脸惊慌失措,“对不起。” … … 颜姑娘看着眼前的一幕,本来充满悲伤,她能理解朋友风清池的伤痛,只是鹤仙奴的回答把她拉回现实,她实在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那么悲伤的事啊。 “想笑就笑吧。” 颜姑娘听到后,反而笑不出来了。 沉墨却笑起来,“生死别离,本就不值得那么痛苦。只是现在的你,也确实不明白……” … …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早就该死了。只是被你抱死,实在太过滑稽。” “记住,长生不灭者,唯有道和神明。至于我们,哪怕得到再多力量,也必将衰朽和逝去。” 它一边说着话,一边身子化成尘沙,融入风清池的身体血肉里。 风清池背后长出一对仙鹤翅膀,缓缓摇动,他也跟着缓缓升空。原来鹤仙奴能存在至今的缘由,便是为了这一刻。 真正的它,早已随着初代城主逝去。 风清池却因此得以继承来自初代城主的力量,以类似鬼神的方式,获得传承。 … … 昆仑山,帝下之都。 这座又被称为西城的城池,有着一座巨大的图凋,那是帝下之都的初代城主,也是西城的建立者。 他的身边伴有一只仙鹤图凋,此刻仙鹤的毛羽、身躯尽皆化为尘沙,融进西城的泥土里,留下一座骨架。 真实的骨架。 它将永远守卫着初代城主,伴随其一起走到帝下之都的时光尽头。 而它守护两千年的“道”也到了其本来的主人身上。八壹中文網 … … 这是沉墨首次亲眼见证了逝者的归来,确切的说是逝者之“道”的归来。风清池和西城初代城主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会拥有相同的道。 这才是身死道不灭的真正诠释。 那些借助后辈子弟重生的老东西,不过是一场虚妄,看似重生,实则将迈入身死道消的深渊。 等于自掘坟墓。 只是这也是他们自己选的死路。 而且,这种重生,与其说是重生,不如说是一种记忆的附着。他们只是借助传承,在后辈子弟身上复苏了记忆而已。 哪有那么多归来,无非是记忆作祟。 沉墨理解了“逝者”归来的本质。 不要妄图重生,身死道不灭已经是他目力所及见到的最好结果。 但这种不灭和长存,仍旧不是沉墨的追寻。 沉墨通过鹤仙奴,见识到一条不完整的长生之路。 这是鹤仙奴真正留下的东西,而不是本命仙羽。 但他还是以袖里乾坤将其收下,总不能浪费吧。他记得一件法宝叫做“五禽风火扇”,乃是以五种神禽的本命羽毛来炼制。 “仙鹤羽已经到手,下一个目标就是朱煌之羽。” 沉墨对这个老冤家实是念念不忘。 他当然没有单挑的打算。 沉墨准备复活圆意之后,来个“诛煌计划”! 对于这等邪魔,根本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直接邀请三山五岳的道友一起上就行了。 到时候还可以开个“分煌大会”。 消灭朱煌,对整个人族也是好事。朱煌可以说是魔界的鹰派,而是掌握魔界大权。 为了好大哥武湟能逍遥快活,他作为兄弟,也有义务帮武湟大哥除去这个魔界鹰派,免得武湟大哥卷入魔界和人间的大战中。 说起来,武湟大哥跟他过了一招之后,怎么立马就走了,似乎很不想见到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沉墨对此略有疑惑,但不要紧。 “诛煌”计划的实施不止要邀请武湟,还要邀请很多老朋友,大家一起干活。而且朱煌之血,也是延寿的无上圣物,试问谁人不心动? 有沉墨带头,这个计划绝对能实行起来。 而且他算是帮助风清池完成传承,西城城主也得领他的情。 身处魔界的朱煌,此刻还不知道,在它进一步布置对人间的入侵计划之时,一个无形的大网也开始针对它布下。 沉墨很清楚“朱煌”计划既得保密,也需要尽可能招入更多的绝顶强者加入。击败朱煌和杀死朱煌,两者的难度有天壤之别。 武湟会是极为关键的人物,因为它很可能知晓朱煌的弱点,而且两者是水火对立的关系,相生相克。 至于小赵当然得加进来,这是神话对他的“考验”! 嗯,通过“诛煌”行动,神话组织也能彻底成形。是时候将神话组织彻底摆到台面上。 沉墨打算把他们这个级别的定为陆地神仙级,毕竟七武神已经显得过时老套。 通过神话组织,定下陆地神仙级数的存在,这也能加强人族顶层战力的凝聚力。 他看了看颜姑娘,心想:“倒是可以带她回神都,顺道见见苏子默。看看小师侄这几年进步了多少,皇帝老儿现下实力如何?”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1章 朝游北海暮苍梧(求订阅求月票) 猩红血眼闭合,沉墨取消了对风清池等人的窥视。 颜姑娘怅然若失,同时心下有些惊恐,如果旁人学会这门神通,岂不是能看到她洗澡? 好恐怖! 她觉得这门神通若是旁人学会,指不定就会干出偷窥姑娘洗澡的事。 不过若是眼前的男子偷窥,倒也不是不行。 颜姑娘为这大胆的念头感到羞涩。 实在太污了! 其实这跟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神都的上流社会,实则无比下流。而皇宫作为上流中的上流,肮脏的事实则更多。 脏夏臭周,乃是神都酸腐文人私下里对本朝和前朝的比喻。说的就是宫闱羞耻之事。 沉墨见她神色异样,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对偷看你们女人洗澡之类的事没兴趣,反倒是以前你们神都的姑娘想偷看我呢。” 颜姑娘忍不住一笑:“我不信。” 沉墨笑了笑,“不是我不好色,主要是我要求比较高。毕竟在我法眼之下,哪怕像你这样水嫩的少女,亦是毛孔粗糙,皮肤上长有暗斑,即使用遮瑕粉末,都掩盖不住的。” 颜姑娘恨不得马上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长这样! 不过哪怕是磨得再好的铜镜,也不如人眼所见清晰。 沉墨顿了顿,“那就让你看看,以你现在的修为,目力倒也足以察秋毫之末。” 颜姑娘跟着孟婆一路走来,确实打开了一个神秘的闸门,修为大进,而且可以预见,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突飞勐进。 但见沉墨一挥手,虚空有水汽凝聚,随即结为一个冰鉴,悬浮空中。 颜姑娘对着冰鉴,连自己耳垂边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恰好她修为大进,运足目力,果然如沉墨所言。 于是小姑娘惆然不乐。 如果用这样的目力来看,再美艳的女子都会变得平平无奇的。 她不甘心,运足目力看了看沉墨,发现对方即使以最挑剔的目光,都看不出容貌上有丝毫瑕疵。 与对方相比,她实在感受到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一定要努力修炼。” 她修炼的动力,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充足。 沉墨感受到了她萌发的道心,居然无比坚定,不逊色他少年时。沉墨心里有些无语,没想到女人为了容貌生出的修道心,居然不逊色他当年为了长生萌发的修道心。 其实对于世间女子而言,长生的前提是容颜不老,当然要是能修饰外貌那自然是最好。 变得又老又丑,就算活个一千岁,都没什么滋味。 所以铁肩神尼一有机会,直接就变成女菩萨模样,难道神尼她老人家不知道这会浪费功力? 其实也不怪神尼,说到底就算是沉墨,让他选择接触见过对方老丑的女菩萨,还是选择接触铁肩神尼,答桉不言而喻。 当然,这话沉墨是断然不会对神尼老前辈说出口的。 起码在迈入化神境,成为天人前是不会这样说的。 沉墨深知,比得罪女人更可怕的事,叫做得罪师太! 他端详小姑娘一会,把人家看得不好意思,然后问道:“我知道你的小名叫云儿,你的全名叫做什么?” “颜冰云。”颜姑娘心想,“他真的知道我的小名,难道他真的是我失踪多年的父亲?” 颜冰云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 沉墨连忙表示,“我可不是你父亲。” 他心想,我这一身功力,虽然不是太和老道那样的纯阳真炁,倒也留有先天那一点元阳在,怎么会轻易便宜女人。 他想着不能轻易便宜女人,心里倒是划过几个女人的身影。 若是师瑶倒还能勉强考虑一下,毕竟和师瑶双修,他获益绝对匪浅。若是师太,那肯定不行。 三百年的元阴,不是他三十年的元阳能抗住的。 不过穆师瑶出得死关,若是听闻双修能增进修为,且对象是他,说不定就立马答应了,但这样的双修,肯定没啥鱼水之欢的乐趣。 沉墨不禁脑补出一幕来。 “不就是修炼吗?不用脱衣服的。” 那肯定是实实在在的双修,没有其他项目! 沉墨想到这些事,居然有些啼笑皆非。他最近是不是阳火太重,修炼绛宫雷太勤,居然老想这些有的没的。 颜冰云很是怀疑,“真的吗?” 沉墨:“我可是实实在在的纯阳道人。” 颜冰云:“难道……” 她到底出身高贵,见多识广,以为沉墨…… 算了,绝不会的。 她可是听说,他昔年在神都,号称万花丛中过呢。 沉墨:“你小小年纪,怎么来这么多花心思,你娘都不好好教你吗?” “不许说我娘亲。”颜冰云忍不住顶撞。 她这是冲撞长辈了,而且沉墨实是高高在上,她心下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沉墨暗自一笑,“这小姑娘虽然是我的晚辈,可追根究底,也能算长辈,只是是被我杀掉的长辈。” 他法眼之下,自是看出了颜冰云乃是阎魔圣胎。 这是阎罗殿主当初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在她身上种下魔胎,留的一个后手。看来阎罗殿主是知晓小雷音寺一行大有凶险,但只有真身进去,才能真正消化其中好处,所以阎罗殿主冒着真身陨落的风险进去。 而一旦他陨落,颜冰云这阎魔圣胎就是他复活的指望。 只是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沉墨会不会彻底斩草除根。 因为阎罗殿主很清楚,若是他陨落在小雷音寺,下手的人肯定是沉墨无疑。 沉墨看出了阎魔圣胎的根脚。若是以前的他,肯定便毫不犹豫下手了。但他半只脚已经踩进化神境,如今再看阎魔圣胎,根本没有什么忌惮之感。何况他知晓重生只是一场虚妄,身死道不灭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阎罗殿主妄图凭此复活,实在是井底之蛙,愚不可及。 倒是阎罗天子功蕴含的道,仍旧可以通过颜冰云传承下去。阎罗天子功和阿鼻地狱道乃是幽冥教中不相伯仲的两大奇功,如今沉墨已经将阿鼻地狱道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自然想看看阎罗天子功修炼到登峰造极时,究竟有什么玄妙。 因此他对颜冰云这个他抱过的后辈,仍有些期许在。 “不说就不说,你跟我回神都。” “啊。” “不要多想,我只是回神都见见老朋友,顺便看看你那皇帝舅舅,如今成了多大的气候。”若是旁人说这话,自是大逆不道。 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理所当然。 颜冰云:“那你走了,道观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来偷家?” 沉墨笑了笑,“让杀生童儿守着便是,若有大敌来犯,我很快就能回来。毕竟神都离这里,也不算远。” 其实若不是要用五脏观聚集荒漠中的妖魔之气滋养不死菩提树,结出小草还丹,沉墨大可以将五脏观收进乾坤图里。 若说乾坤图,如今不足一洲之大,可是里面的生存环境,远比现今的真实界好许多。如果人族真的要面临灭亡,沉墨倒是可以收一些真实界的人族进去,作为希望的火种。至于乾坤图里面的人族想要走到外面,只有两个办法,那就是如武湟一样破碎虚空或者精神闯出乾坤图,这样的方式可以称作破碎金刚,比破碎虚空差一点。 “怎么不远,好几万里呢。”颜冰云不明就里,心想即使眼前的沉叔叔本事再大,这几万里也不能说不远。 沉墨洒然一笑道:“朝游北海暮苍梧,此事神仙能为之,我亦能为,走吧。” 他一把抓起颜冰云,飘然就出了五脏观大殿。 “杀生童儿,好好看家。若是武湟来访,你给他开门便是,只不许让他偷吃还未成熟的草还丹。” 他朗然一笑,便到了高空中,周围大气层的气流如利刃一样扑面而至。但不知为何,到了一大一小近前,就自然而然分开。 沉墨带着颜冰云飞行绝迹,远超音速,一路上竟无音爆之声,反倒是悄无声息。 好似一路上所遇气流,都纷纷躲避着两人似的。 “朝游北海暮苍梧!”颜冰云一时间,竟是痴醉不已。 当真神仙也! 不过盏茶时光,跨越数万里,神都即在眼前。 沉墨此刻不禁吟道: 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 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 道声如潮,覆盖神都,他竟半点掩饰也无。倒是染上了武湟出行的脾气,排场甚大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2章 不世出大宗师的气量 镇魔司。 两年多过去,苏子默身上散发出惊人至极的魔性。从前的少年气完全不见,现今变得无比深沉可怕。 他有了新的外号——“魔师”。 因为在镇魔司中,他教导出许多魔道高手,竟意图以魔制魔。这是苏子默现今的理念。既然妖魔乱世的大势不可逆推,那么就加入其中,以魔制魔,寻找出路。 魔师苏子默负手而立,看着眼前有关于沈墨的一份份卷宗,语气失却了过去一贯的从容平静,“小师叔在小雷音寺的幻境天地里,杀死阎罗殿主和曹天罡,更是一言而为天下法,定下修行九境。他已经走上魔佛、太和的道路,真是教人又敬又畏。” 卷宗里,有关修行九境的具体内容令苏子默赞叹不已,可惜他已经传授手下二十四节气诸般魔功,值此用人之际,难以转修修行九境的道路,但不妨碍他推广修行九境。 人族大难,需要这样更宽广平稳的道路,诞生出更多的强者,来守护人族。 苏子清就在苏子默身边,对于沈墨这个曾经冒充他干下诸多泼天大事的人物,他心情极为复杂。 若是以往,他凭借在天牢九重天的奇遇,还有和沈墨一较高低的心思,可是伴随阎罗殿主、曹天罡的陨落,以及见识过修行九境的内容,他彻底失去和沈墨一比高低的信心。 那是他望尘莫及的存在。 他心中百感交集,心中竟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难不成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竟会是沈墨冒充他的那些日子? 简直荒谬。 苏子清现在很想去万花楼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 苏子默拍了拍苏子清肩膀,“不要试图去超越他,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沈墨如巨潮般的道音覆盖神都,教人道心难以自持。 … … 大夏皇宫内,金銮殿上。 皇帝缓缓起身,一个巨大的天子法相从他身上涌出,有众生愿力环绕天子法相,气势磅礴。 一众皇子高呼,“恭贺父皇步入上古圣皇之路。” 天子法相,这是上古传奇圣皇之路的开端。 殿中一众臣子随之恭贺。 大夏皇帝,将由此迈入当世绝顶之列。 而一股人皇紫气从皇帝头顶涌出,即将勾连北辰紫薇帝星。 就在此刻,一股巨潮道音出现,覆盖神都,硬生生打断了皇帝的天人感应。 这于皇帝修为无损,可是于威严,实在是大大有损。 就好像是即将提枪上马入洞房时,突然有土匪杀入家中。 道音遍及神都,悠然出世。 皇帝却满脸冷酷,随即一闪而逝,淡淡道:“这个声音是崂山弃徒沈墨的吧。” 声音平静,却好似藏着亿万惊雷! 可只能隐忍不发。 … … 沈墨来神都时,动静极大,可是当巨潮道音消失之后,根本没人知晓沈墨在何处。 神都各方势力极致的动员下,都找不到沈墨的下落。 仿佛此前那巨潮道音,浑如梦幻一场。 而此刻沈墨带着颜冰云出现在琴音小筑中。 其实已经有多方势力汇聚在琴音小筑附近,可是他们派来的人,都进入一种奇妙的环境,所见的琴音小筑和真实的琴音小筑有了很大的差别。 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幻术。 沈墨不是很擅长这种幻术,可是他境界和实力实在太高,所以随意用出来,这些人也不得不中招。 两人坐在花厅喝茶,颜冰云负责煮茶烧水。 两年多过去,柳逢春身上多了一层难言的神秘。 “赊刀老祖又找过你?” 柳逢春点头,“不过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沈墨自然看得出来,他笑道:“没曾想,你能将赊刀老祖残存的意识炼化,而不是跟他一起陷入疯狂失控的状态中。” 柳逢春摇摇头,“我哪有那本事,乃是无心小姐帮了我。” “她用了天魔琴?”沈墨不由好奇。 柳逢春:“没,你还不知吗?无心小姐最近认了一个结拜大哥。那位可真了不起,即使现在的你,跟他也得打一场,才知道高下。” “结拜大哥?” 柳逢春露出古怪的神情,“说起无心小姐的结拜大哥,我说出来他是谁,你未必肯信。” 沈墨心中一动,“难不成是武湟?” 柳逢春顿时惊讶,“你已经见过无心小姐了?” “没。” “不过你猜得也不完全对,这人虽然是武湟,却不是现在的武湟,他看起来正当壮年,只是气息神貌完全是武湟的翻版。而且对无心小姐,简直是言听计从。你估计还不知道,江城几次遇险,都是无心小姐请他出手,才暗中将危机化解于无形。他那样的人物,居然无心小姐能轻易请动他,简直教人觉得不可思议。” 沈墨:“你说的中年武湟其实我认识,他正是从小雷音寺的幻境天地出来的,只是怎么和沈无心混在一起,确实令我惊讶。不过有武湟出手,难怪赊刀老祖的意识被你炼化。现在看来,你已经知悉了不少上古隐秘,可对?” 柳逢春释然:“难怪。我就说世上怎么会有两个武湟,不过他们似乎王不见王,至今没有碰过面。但我有预感,这两位会在不久的将来会面,不知对真实界而言,是福还是祸。” “真实界?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得要多,对于真实界,我本来只是有所猜测而已。” 柳逢春:“其实我数月前去过万劫谷,万劫谷中有一座大墓,乃是玄皇之墓。你或许不清楚,那大墓深处镇压着一个极为恐怖的邪物。” “那你可遇见神侯?”沈墨不由神色一凝。 柳逢春摇头,“我通过一个特殊途径去的,你可能不清楚,但你肯定知道那个地方。” 沈墨略微沉思,“莫非你是从崂山古墓进入的万劫谷中的那座玄皇之墓,然后从万劫谷离开的?” 柳逢春:“看来你在小雷音寺中遇到了不少事。不错,崂山古墓和玄皇大墓居然是相通的。其实一共有九座这样的大墓。所谓玄皇大墓只是个幌子,那里面真正埋葬的是……” 他说到这里,露出极为凝重的神情,有些迟疑不决。 沈墨:“我知道是什么,你不用怕,我不怕天谴,而且琴音小筑处处皆有我的道意,天意难入。” 柳逢春放下心,“没想到你已经能触及到‘天道’了。不错,大墓里镇压的恐怖邪物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天’。或者说是天道衍生的怪物。” 沈墨想起乾坤图里的魔佛葬天之墓。 “你说这种大墓有九座?”八壹中文網 “不错,天有九重,便有九座这样的大墓。昔年有人逆斩九重天,更以墓葬天。” “这人就是魔佛。”沈墨凝声道。 柳逢春摇头,“不止是魔佛,玄皇也曾斩天。” 沈墨:“不错,看来这事是一群人干的。甚至可能是古今通力合作的结果。为什么要斩天?” 柳逢春:“我不清楚,而且我离开古墓之后,连续一个月都睡不着,每到了夜里,就会在耳边响起一个名字,直到近日,这种现象才消失。” “什么名字?” 柳逢春抱着头,似乎神情极为痛苦。 沈墨按住他的灵台穴,一股精纯至极的真炁进入他体内,柳逢春逐渐平静,而沈墨感应到一股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的神异气息,他灵觉融入其中,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太和。” 随即松开手,脑海里回荡起太和二字。 他还看到了一座门。 那是南天门,所处位置不是在幻境天地里的位置,而是屹立在一条河流中。 南天门上,道人身影依旧,坐望河流。 那是时光长河,太和道人盘坐南天门,乃是为了独断万古。 时光长河中有无数恐怖邪物试图顺流而下,但因为被南天门截断时光长河,这些恐怖邪物难以顺流而下。 但是太和道人能撑多久,无人可知。 沈墨忽然想起万劫谷幽灵山庄有个看门人。那个看门人显然跟太和没有任何牵扯。 他看守之门的背后应该是九幽。 以南天门独断万古是太和,葬天者有魔佛,看门镇守九幽的人又是什么来头? 天有九重,魔佛玄皇等人逆斩之。 太和镇守南天门,独断万古,乃是为了阻止时光长河上游的邪物入侵现世。道门以太极、无极、现世为三界。太和代表太极,他守护现世,难道是为了化无极之道? 守护现世,乃是太和修行的一部分?同时也是为了现世存在的基础真实界? 魔佛等人逆斩九重天,或许是九重天有什么对他们不利之处。 天人九重,难道有什么隐患? 旧法的天人九重,很可能是个陷阱。 天有九重,地有九幽。 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幽灵山庄的看门人是否真的在镇压某一层九幽? 沈墨意识到,自太古开始,一代代人杰天骄为了超脱生死,之所以没有成功,除却道路艰难之外,恐怕和种种外力阻碍脱不了干系。 九天九幽以及时光长河上游的怪物,都是他们这类人超脱生死的阻碍。看来他得找时间回崂山古墓一趟,理清其中的疑团。 妖魔乱世的因有很可能是因为太和道人已经没法独断万古,上游的恐怖邪物得以大规模入侵现世。 太和道人对沈墨的寄托就是希望沈墨取代他的位置,继续独断万古,从源头上阻止上游的恐怖邪物入侵现世。 道传寰宇,亦是对前路的进一步探索。 天道首重平衡,妖魔乱世,人族衰落,昔年太和道人试图传道不成,不代表现在不行。 人族和妖魔需要平衡。 沈墨明白,他还得继续传道。 道祖辟道、佛祖悟道、魔佛承道、太和见道,到了沈墨这里就是传道。 这是他应该走下去的道路。 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因为妖魔乱世,魔涨道消,所以道当由弱而强,重新平衡。 逆天不意味着处处皆逆,而是审时度势。 顺逆一心! 或者说逆天不是目的,得道长生,超脱生死才是目的。天道可顺可逆,取决于怎么做对自己有利。 沈墨理清一些条理,对柳逢春道:“我接下来打算广传修行之道,你有说书人这个组织,可以相助于我。” 柳逢春:“你难道不打算建立个门派或者道庭?做一派祖师?当初太和道人出身般若寺,后来脱离般若寺,另立门户,让般若寺可是好生羞惭。” 沈墨微微一笑:“一个人的修行之法若分了派别,本自就落了下乘。修行之法,本就是自大道中参悟而来,哪有什么门户之见。它本就在哪里。” “往后,我会让世间之人知晓,修行一道,本就别有天地,不拘于门户中。若使得人人明悟修行的道理,那么妖魔乱世也不足为惧了。” “只是这样一来,未免泄露你修行的秘密,岂不是容易为人所趁。” 沈墨哈哈大笑,“若有人找出我所悟修行法的破绽,对我来说难道不是好事?” 他这番识见,让柳逢春见识到修行者一番前所未有的天地,沈墨之意,原来是要让天下人来帮他寻找自身修行法中的破绽,这是何等气魄,何等自信。 我之法即为天下法,若有人能寻找出其中纰漏,我不以为恼,反而会因此欣喜。 因为沈墨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超脱生死,旁人能找出他的缺陷,他高兴都来不及。 什么天下第一,世间无敌,都是附带的产物,而非目的。 如此气量,才是不世出大宗师的气量。 昔年魔佛如此,太和亦是如此。 他们根本无惧有敌,心忧者是无敌,无敌那就意味着很难进步了。最了解自身弱点的人,肯定是敌人啊。 旁边颜冰云听得心驰神遥。 她心底深处,竟然发出一声喟叹,烟消云散。 那是阎罗殿主最后的残念,在听闻沈墨一番言论之后,终知永生永世都难以与沈墨匹敌了,因此执念消散。 而颜冰云也因此,得以完全释放阎魔圣胎的潜力。 战胜敌人不难,攻心最难。 沈墨非是有意对阎罗殿主诛心,只是让阎罗殿主见到了他真正的气量,便已经足够了。 阎罗殿主其实是死在自己气量不够。 对于这一点,穆师瑶早已点明。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3章 而今,我就是大局(第3更) 沉墨说完话,微微一顿,又开口一笑,“我在乾坤图中厘定修行九境,其实疏漏不少,要想对修行九境进行充实,少不得借天涯海阁一用。对了,现在皇室开放天涯海阁了吗?” 不等柳逢春回答,颜冰云回道:“没呢,有个老祖宗一直看守天涯海阁,我们想进去看看书,都要费好大的劲。至于旁人,更是想也别想。” 沉墨澹澹一笑:“其实我对天涯海阁一直兴趣不小,这次回神都,那就顺便去看看。” 柳逢春:“到时候最好不要动手,现在人族势弱,不能再被削减实力了。” 他言下颇有大局为重的意思。 实在是作为说书人,这几年见过太多苦难,知晓人族在这妖魔乱世的时代,有多么不易。 皇帝对此,亦一改过去不问俗事的姿态,决心走上古圣皇之路,带领人族披荆斩棘。 而封闭天涯海阁,也是为了稳定,毕竟他们还抱着法不可轻传的理念。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意思是民可以用来驱使,不可以让他们懂得太多。 愚蠢的百姓,更容易驾驭,操控,不至于生出动乱来。 接下来的世道,该如何做,那是大人物们的事,小民只需要服从即可。 沉墨笑吟吟说了一句,“我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 柳逢春放下心,他就怕沉墨还是像过去那样横行无忌。倒不是担心沉墨碰壁,而是担心沉墨给神都造成极大的破坏,使外界的妖魔有可乘之机。毕竟神都内外,人口繁多,乃是人族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城,对周边万里地域,仍有极大的影响力。 可是沉墨接着又补了一句, “而如今,我就是大局。” 沉墨说这话时,实是云澹风轻,没有什么霸气,但却好似在述说真理一样。 我即是大局,乃是他们应当以大局为重,不要阻碍我办事。 柳逢春回过味来,突然意识到,他自己的理念确实除了问题,沉墨虽是一人,却厘定修行九境,一人之道,可惠及千千万万人,造就诸多强者出来,这才是人族需要的。 此是一即是万,万即是一。 沉墨一人之道,已经胜过过去那些陈腐的旧法,或者隐患极大的新法。倘若天下人皆参悟修行九境,绝对比修行旧法、新法要容易,而且隐患更小。 沉墨不再是独来独往的邪君,而是传道者。 天涯海阁拥有大夏皇室多年来搜刮的各种修炼法,可从不对外人开放,除非为皇室朝廷立下大功,才能得到皇帝的准许,进入天涯海阁。但事实上,还得经过葵花老祖的同意。 因此获得进入天涯海阁参悟的机会,比从前考中一甲二甲进士还要难。 沉墨出现在皇城内,天涯海阁外。八壹中文網 此刻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天涯海阁戒备森严,对于突然出现的沉墨十分戒惧。 “此乃皇城重地,不许靠近。”有守卫呵斥。 沉墨笑了笑,“告诉葵花老祖,我打算边览天涯海阁群书,为世间传道。” 那天涯海阁中有声音传出,“沉道友,你要来遍览天涯海阁群书,我不拦你,只是法不可轻传。而且这些书不是老朽我敝帚自珍,实是轻易流传出去之后,容易让很多人滋生不该有的野心,而且皇室也会失去钳制神都各方势力的一个重要手段。所以你可以看,却不能外传。” 皇室依靠天涯海阁,能对神都诸多势力进行赏赐。毕竟对修炼者而言,神通秘法,不下于天材地宝、灵丹妙药。 如果皇室失去天涯海阁的藏书优势,那么对其他势力的影响就会大大降低。 沉墨:“我欲传道,本就是要破除旧法、新法的桎梏,让修炼的难度降低。我不是要外传天涯海阁的法,而是要将其凝练提纯,揭开修行的神秘面纱。因此,我传道之后,天涯海阁的书外不外传,都不重要了。” 葵花老祖声音一颤,“你这是疯了吗?你难道不知,法不可轻传?还是你试图通过传法,奴役众生?当年魔佛悟道,试图广大佛法,也跟你今日类似……” 沉墨:“魔佛广大佛法,我却不一样,我只是想降低修行门槛而已。世道已经如此,还能更乱不成。该换个思路了。” “不成。”天子銮驾出现,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大片黑甲骑士。 这些黑甲骑士个个都有邪魔之力,煞是可怖。 沉墨:“怎么不成?” 皇帝:“修行太过耗费资源,若是人人能轻易修行,谁来供奉资源?此事势必招惹天下大乱。” 沉墨微微一笑:“外面的妖魔鬼神,不都是修行资源?四海之中,更是资源无数,只要有足够的修行者,就能挖掘这些修行资源。毕竟修行到了高深处,上天入地,到时候怕是你们只会嫌弃修行者太少了。” 皇帝:“你说的话,朕不信。沉墨,你不要异想天开。天地之间,尊卑有序。若是百姓也能轻易修行,成何体统。何况百姓不识字,你传道最终不过是便宜了那些世家门派,反倒是让他们更加不惧朝廷,滋生野心。人族艰难至此,不易再生风波了。还请你以大局为重。” 沉墨转过身,看向一个阴暗角落,“子默,你也这样认为?” 苏子默自阴影中走出,“小师叔,传道之事,当从长计议。你若是想进去看书,我亲自送你进去,谁拦你,我杀谁。可是传道,我不赞成。天下已经够乱了。” 沉墨:“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已经够乱了,你们还担心什么。我都不怕被人找出我道法的破绽,你们又有何惧?” 苏子默:“他们惧怕,惧怕失去权力、地位、财富,失去高高在上的位置。而我很清楚,现在要抗衡这悲惨的世道,就离不开他们。小师叔,传道不是不行,但不能是现在,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现在还请你以大局为重。” 他说这话时,头低下去。 因为他都痛恨自己的嘴脸,为了顾全大局,必须得跟权贵阶层在一起。 沉墨笑了笑,“你们都说大局,可谁说大局是你们?而今,我就是大局。” 他此刻不是为那些苍生百姓说话,而是打破了一种来自物种的桎梏,真正迈出仙凡有别的那一步。 对于凡人而言,他们的生存安危就是大局,可是对于神仙而言,他们的立场才是大局。 仙凡之隔就在于此。 沉墨行事不需要站在凡人的立场,更不需要站在权贵的立场。人需要为猴子考虑吗? 不需要。 沉墨可以告诉自己,他出身人族,可以为人族做事,但不意味着他今后一直是人族。他正在成仙道路上,大步前进。 仙与凡的区别正在于此。 乃是世人需要求仙问佛,而不是仙佛需要依靠世人的香火才能生存。沉墨传道,乃是他传道之事,对自身修行有益,然后才是有益于普通百姓,对于权贵、门派、世家而言,他们的想法,更是完全不在沉墨的考虑中。 当然这不是意味着沉墨失去了喜怒哀乐,而是他的喜怒哀乐不需要为什么天下大义负责。 他不是走的圣皇之路,也不是要立下不朽的道统,为自己身死道不灭埋下伏笔。 他只修今生,不问来世。 沉墨一步步走向天涯海阁。他本可以悄然进入天涯海阁,甚至以袖里乾坤带走所有修炼法,但沉墨选择正大光明而来。 他此次回归神都,既是要找苏子默等人合作,进行“诛煌”行动,也是要告诉其他人,他就是大局! 说白了,沉墨就是要用一种强悍的态度,来占据接下来时代的主动权。 这份主动权他可以不使用,但不能没有。 龙虎山上,沉墨或许不是人族第一,龙虎山外,沉墨便是最强人族,他就是大局! 而他这个最强人族,也正朝着仙蜕变。 他身上属于人的思维也要向仙的思维转变。 这是一个更高层次的视角。 沉墨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成为长生种就要有长生种的思维,否则会很矛盾冲突。 这不是说他要抛弃身为人的情感,相反,他是要升华这种情感,使其更纯粹。 他依然会喜欢师瑶的洒脱,嫌弃神尼的老丑,对崂山仍旧抱有复杂情绪,依旧会对圆意有兄弟之情…… 同时,这些情感也不需要夹杂太多利益算计了。 这也是他从穆师瑶身上学到的。 穆师瑶天生就有一种成仙的特质,她是真洒脱。 沉墨以前多少带着刻意。 沉墨一步步走向天涯海阁,大地震动轰鸣。 来自魔佛法印里的天帝碑气息,忽然就这样散开了。 皇帝犹豫了一下,摆手让身后的黑甲骑士们退散,终究没有选择拦阻。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真和沉墨打起来,赢了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沉墨说的不错,他才是大局! 投鼠忌器啊! 苏子默消失在阴影里,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这两年,他的路子有点偏了,今天之后,他似乎又找回初心。 葵花老祖亦再不出声。 天涯海哥轰然破碎,一枚枚古老的篆字浮现空中。 有雷霆怒吼,鬼神哭泣。 文字的发明,本就是为了诠释天地间的大道。 此刻,沉墨盘坐在天涯海阁的废墟中,各种古往今来的修炼法,化作一个个古老的篆字浮现在他周围,让他随意参悟。 不止是他,其他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沉墨心中浮现出关于修行九境的内容,与这些古老的篆字一一比照融合,同时那卷人皮经文居然开始承载沉墨对修行九境的修缮和感悟。 沉墨在创道! 确切的说,一卷属于这个时代的古经正在成形。 古是因为人皮经书很古老! 但是里面的内容却符合这个时代。 沉墨在为人族创道,也是在为自身创道。 鬼神哭泣,雷霆震怒。 这些异象让旁人不敢靠近,却发自内心震颤。 如果说此前把沉墨与魔佛、太和相提并论,还有人会质疑的话,那么见到这一幕的人,绝不会再有质疑。 他们没见过魔佛、太和的惊才绝艳,道压万古。 他们见过沉墨。 这绝对是人族千年以来,最惊才绝艳的人物,实是不世出的大宗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4章 人皮经书的来历 天涯海阁的看守中,本就有一些来自各方势力的杰出人物。此刻这些人亲眼见到沉墨创造注定要流传万古的古经,心中震撼莫名。八壹中文網 修行九境! 他们看向正承载沉墨道意的人皮古经,心中立时感悟到一个信息——“修行九境”。 窍动、养神、换血、养气、引气、通幽、炼神、金丹、入神坐照。 一个个境界的名字,杀入他们的道心中。 其中关于修行境界的种种描述,跟他们过去所学,似是而非。 很明显,这一卷人皮古经正在展示沉墨自身之道。 他们心中的震撼难以想象,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会把自己的道展示给旁人看。 疯了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沉墨忽然起身。 人皮古经悬浮在沉墨的头顶,好似传说中仙人的庆云,大道在其中演化。 沉墨于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天涯海阁已成废墟,但是那些记载修炼法、神通等等的玉珏依旧存在,可是谁都清楚,这些事物的精妙已经被沉墨所知,融入了人皮古经中。 人皮古经一旦传世,这些玉珏的价值跟瓦砾不会有什么区别。 “散去吧。”葵花老祖出现在天涯海阁的废墟旁。 其余人不敢得罪这位当世顶尖的强者,纷纷退散。他身边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天子,欲走上古圣皇之路的夏帝。 夏帝亲眼目睹了沉墨创造人皮古经的整个过程,修行九境令他心神震撼。其实修为越高,越能看出人皮古经的价值。 沉墨开辟了一条成仙之路,且比旧法、新法更安全,道路更广。 在修行九境中能看到古法金丹大道的影子,也有旧法破而后立的痕迹,更有通幽鬼神的新法。 哪怕夏帝对沉墨十分痛恨,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乃是真正的修道奇才,从前人开辟的道路上,走出一条新路。 哪怕是古法、旧法、新法的缝合。 可是能做到这一点,在当今世上,几乎是找不出第二人来。 人族陷入最黑暗动乱的时代,有这样的人出世,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他确实是大局。”哪怕以夏帝的高傲自负,都不得不承认,在对人族的重要性上,沉墨已经超过了他。 “陛下,如果你今后要与他为敌,那么就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葵花老祖目中生出紫气。 夏帝:“我会顾全大局,除非迫不得已,绝不会与他为敌。其实我明白,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权势了。此子一心求道。” 葵花老祖轻轻叹了口气,“你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不得不说此子有大胸襟,你看了他创造人皮古经的过程,想必对你那一式‘坐金銮’的神通有所领悟了,我也悟到‘紫血大法’最后一步,接下来咱们各自闭关,当有收获。” 夏帝轻轻点了头。 他们很清楚,即使有收获,可是失去天涯海阁对各方势力的钳制,大夏朝廷摇摇欲坠的权威,将会变得比一张纸还薄弱。 “上古圣皇无不是披荆斩棘,砥砺前行。这也不算什么。”夏帝重振雄心。他三十年修道,如今转修圣皇之道,早已预料到往后的艰难。 … … 琴音小筑。 沉墨持一卷人皮古经回来。 柳逢春和颜冰云看见,连忙起身相迎。 沉墨大体说了刚才去天涯海阁的事。人皮古经的创造只是到了雏形阶段,接下来要完善,仅凭沉墨一人之力,怕不是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所以他会公布古经内容,让天下豪杰步入修行九境的道路,使天下人来为他完善古经。 两三年间,足以帮沉墨找出一些古经不足之处,由此沉墨的大道根基,还能更深厚一些,有助于他更顺畅地步入化神境。 而且伴随修行人皮古经的人越多,人皮古经的内容会越来越丰富,沉墨可以由此获益。 因为他已经到了参悟大道的层次,所以旁人对古经有突破性的贡献,沉墨是有察觉的,何况人皮经书,本身就是一件异宝,能把这种联系加深许多。 “人皮经书来历莫测,但我从赊刀老祖的记忆里,确实找到一点关于它的线索。”柳逢春说道。 沉墨:“什么线索?” 柳逢春:“它很可能是从禅祖遗蜕上剥出的皮。禅祖曾经踏入过天人境,可惜被魔佛暗算,境界倒转,滋生心魔,抱憾入灭。” 沉墨想起乾坤图内的邪禅祖来历,柳逢春说的事确实大致吻合。 他心中一动,“我听闻密宗常有以人皮制作经文的传统,这种传统甚至能追朔到更久远的时代,譬如魔佛时代、佛祖时代,如此说来,是否有人尝试过剥下佛祖之皮,制作异宝?” 柳逢春惊骇莫名,“听说佛祖入灭,曾留下九颗舍利子,没听过有佛皮流传。佛祖悟道,为天下修行者拓宽道路,谁人敢冒犯他的遗蜕?” 沉墨:“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何况佛祖说无相,无色身,又如何会在意旁人动他的遗蜕?” 柳逢春:“你也就这样说,将来你要是坐化,别人若是动了你的遗蜕,你若在天有灵,又会如何?” 沉墨笑道:“自然是让他万劫不复,但我本来就小心眼。” 颜冰云忍不住一笑。 “你在这忙活也忙不出什么来,我吩咐你去做一件事。”沉墨看向颜冰云。 颜冰云正自无聊,“嗯,你说吧。” 沉墨于是给她看了人皮古经,告诉她把上面的内容写在神都城门左右的城墙上。 “神都城墙加固过,而且布置有禁法,光滑无比。我还不能御气飞行,怕是做不到在上面刻字。” 沉墨:“所以你得想办法做到,快去吧。” 颜冰云福至心灵,却是明白,这是沉墨有意考较她。 她乃是阎魔圣胎,自有一股来自阎罗殿主的傲然之气,一向是迎难而上,见沉墨如此说,便不再辩驳。 她能过目不忘,看了一下,便能记下人皮古经的内容,施施然离开琴音小筑。 柳逢春:“小郡主这一出去,肯定许多人盯着她,说不定会有人阻拦。” 沉墨:“她肯定能解决这些困难,否则就承不了阎罗殿主的道。” 柳逢春:“这倒也是。” 沉墨:“你老人家也不用闲着,我教你一个法子,你让手下的说书人如此如此……” 原来沉墨让柳逢春创办了一个叫“天机报”的报纸,由说书人去散发,并讲解报纸的内容。 报纸里主要是阐释讨论修行九境的内容,然后夹杂一些江湖奇闻。 尤其是柳逢春,得了赊刀老祖的传承之后,知晓不少隐秘,消息灵通,让他执掌“天机报”再合适不过。 他背靠沉无心和沉墨两株大树,旁人也不敢找“天机报”的麻烦。 而且沉墨还打算让苏子默的镇魔司掺合进天机报的运作中,如此一来,天机报的内容会更丰富,消息流传会更快。 其实沉墨早就想办报纸了,只是以前他底蕴有所欠缺,而且前些年也没时间干这种事。 报纸的出现,有助于修炼者交流,促进修行界的进步。 沉墨才能由此获得更多的收益。 而且报纸是掌控舆论的高地,舆论高地你自己不去掌握,就会被别人掌握。 沉墨当然愿意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交代柳逢春去建立“天机报”后,便去了镇魔司。 … … “子默。” 苏子默听到背后出现小师叔的声音,转过身。 他此刻更意识到小师叔进步到何等可怕的程度,走到他背后,他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面对小师叔,当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半步天人,恐怖如斯? 沉墨:“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要杀你,起码得用十招以上。” 苏子默:“……” 好一会,他才开口:“看来小师叔对我还是动过杀心。” 沉墨笑了笑,岔开话题,“我来找你有一点事。” “我知道小师叔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吧。” 沉墨:“我准备诛杀魔界四圣……” 苏子默:“小师叔,你虽然如今深不可测,但这目标是不是有点大了,而且我听说武湟关系和你不错。” 沉墨:“我又没说全杀了,只是杀朱煌而已。” 苏子默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沉墨来一句,要对付魔界四圣。不对,光是朱煌,论实力也未必在小师叔之下,杀魔界四圣肯定不行,杀一个朱煌,也是难如登天。 但有了沉墨前一句做铺垫,苏子默觉得杀朱煌,好像也不是特别疯狂的事,还能勉强接受。 这就像是有人说要把屋顶捅破,开个天窗透气,大家肯定不答应,于是他退而求其次,说那就开个窗户,大家肯定就同意了。 “要对付朱煌,一般的炼神都排不上用处,镇魔司内,我只能保证我能出手,其他人没法参与,也没资格参与进来。” “有你就足够了,我已经联系好武湟、龙虎山的张老头、水月庵的铁肩神尼、幽灵山庄的神侯……” 沉墨每说出一个名字,皆是石破天惊。 苏子默颇是震撼,什么时候小师叔的人脉居然如此可怖了。他虽然有点怀疑,可是以沉墨如今的实力地位,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你有所怀疑,不过我确切告诉你,我们一起建立了一个组织,叫做‘神话’,这次诛煌行动,乃是我们一起商定的。” “神话。”苏子默隐隐有些耳熟。 他突然想起,调查赵无极的时候,似乎就从赵无极那里收集到有关“神话”信息。 根据他的情报,赵无极正试图成为神话的见习成员。 可是他怎么都找不到“神话”组织的蛛丝马迹。 还以为自己的情报有误。 没想到“神话”真的存在,里面的成员,每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存在。而且以小师叔的性格,搞出这种神秘组织,倒是不奇怪。 毫无疑问,神话将能深刻影响人世间的局势。 “神话组织可有什么约束?” 沉墨澹然一笑,“你觉得我们像是喜欢受到约束的人吗?实话告诉你,阎罗殿主也是我们神话中人。” “当然,我虽然杀了他,但还是留下了他的魔胎,没有赶尽杀绝。毕竟我还是念旧情的。你应该明白。”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5章 地仙之祖 苏子默回想沉墨当年重出江湖之后的所作所为,他不得不承认,一向行事任性的小师叔,实则比许多有情有义的正道大侠,还要讲情义。 沉墨顿了顿,声音低沉,“子默,其实我不过是想好好修行而已。” 他的语气里有唏嘘和感慨。 谁能想到,一个崂山弃徒,幽冥教叛徒,人人避之不及的邪君,实则只是想好好地修行? 我本无心向权势,奈何权势向我来? 苏子默沉默片刻,“这一点我信你,只是我对小师叔传道之事,仍有疑惑。你那修行九境的内容传出去,岂不是等于公布了一门绝世神功出去,这样一来,别说小门小派,就是像咱们崂山这样的大派,弟子见到那些内容,恐怕都会忍不住去修行你传道的内容,如此一来,对天下修炼者虽然是一件好事,可我总觉得,此举太过影响其他门派、世家等修行势力的利益,会惹来很严重的反扑。小师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在这件事上,我其实可以帮你。” 他对沉墨传道的事,其实是很赞成的,这给了下层的百姓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可是沉墨直接传道的法子,是否太激进了? 这事值得商榷。 沉墨微微一笑:“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他把天机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苏子默本以为沉墨是要循序渐进,结果沉墨的做法比他想象得还要激进。百姓大多不识字,可是有报纸和说书先生讲述内容,他们多少能明白一点,至少修行的门槛是被彻底打破了。 毕竟修行九境的前三境,乃是窍动、养神、换血,只要不太笨,能听懂内容,照着法子练,即使不能炼炁,也能强身健体。 若肯花点钱,找医师之类指点,最后养出真炁,那也不足为奇。 沉墨之法最大的厉害就在于,完完全全降低了修行门槛。 哪怕是天资根骨,通过沉墨讲述的内容,也能稍有改善,不至于没法修行。 人人皆有气功练,还要门派世家干什么? 他彷佛看到,沉墨好似一轮大日,利用修行九境的内容,直接瓦解了门派、世家对修炼法的垄断和把控。 “门派世家失去了对修炼法的垄断,这样岂不是与天下为敌?” 沉墨微笑:“过去没有纸张,只有竹简,所以做官的人几乎都出身于某几个家族,所谓上品无寒门,由此而来。但纸张推行之后,便有科举盛行,学术不再是一家一姓的家传了。滚滚大势如此,哪里有与天下为敌。子默你有一点很是不好,都是人,在生来时,难道就真的能分出聪明愚笨来?其实世间大部分人所存在的差距多是在于出身,而跟聪明智慧没有什么关系。” “何况,有人要与我为敌,那就让他来好了。你只需要负责推广天机报,至于我,还会在西荒五脏观传道,谁想来听道,我是来者不拒。譬如人族十城、各大门派以及海外诸岛,若是其他势力学了我的法门,那么不学我法门的人肯定落于人后,届时你说他们学还是不学?” 苏子默不得不承认,小师叔对人心把握得太到位了,只要人皮古经的内容传出去,有一个势力采用了,其他不采用的就是吃亏。 他突然意识到,小师叔创造古经,犹如古代大圣大贤造字一样,一旦推广开,根本是无可抵挡的大势。 他转换思路,突然冒出很多见解,“其实小师叔所言修行九境只是大概的基础,天资高低不同,领悟也不一样。而且由名师指点修行九境的内容和一般人指点,差距也会很明显。越是厉害的人物,对小师叔所传之道,感悟会越深,甚至找到小师叔所传之道的不足之处。所以对于那些大势力而言,一旦接纳小师叔的修行九境内容,他们一样优势巨大。” 沉墨:“你总算想到这一点。所以我根本没有与天下人为敌的意思,若有敌,那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当此乱世,不能与时俱进的势力,活该被淘汰。” 苏子默意识到这些事之后,明白了大夏朝廷依旧有不可比拟的优势,无论是大夏朝廷的高手,还是那些大儒,或者一些大学者,道佛两家高贤,都能对人皮古经内容做出独到的高明见解,甚至找出其中的破绽。 苏子默:“确实如此,我接下来会建议陛下举办一场辩经大会,针对小师叔人皮古经内容的弱点破绽进行辩驳。” 沉墨本来也打算暗示苏子默干这事,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自己就悟到这一层,若是让各家势力宣扬人皮古经的内容有多好,那么他们铁定不答应,但若是换个思路,开个辩经大会,攻击人皮古经的疏漏、缺陷,这些人肯定乐此不疲。 他们肯定会铁了心把人皮古经批判得一文不值。 可是随着辩论进行,真理只会越辩越明。 一旦公开辩经,哪怕强词夺理,也没法将人皮古经贬低得一无是处,反而会让更多人认识到人皮古经的好处。 若是有人能找出人皮古经的破绽和缺陷,对沉墨而言,更是有益无害。 他若是直接暗示苏子默,这小子难免怀疑沉墨的动机。 可是苏子默居然能自行领悟出来,沉墨就可以摘身出去。 沉墨微笑:“如此甚好,其实修行九境也不是我一人能总结出来的。你应该明白,这背后有多少心血。” 苏子默心中一震,他想到沉墨说的神话成员,“张之淼、铁肩神尼、神侯……” 一个个可怕的名字在苏子默心中流淌而过,这些当世顶层的人物,与小师叔一起,苦心孤诣创造出修行九境,他们除了开辟一条新的修行道路之外,其实也是为了整个人族,而这样的力量,实是无可阻挡,根本不惧任何门派圣地的反攻。 神话! 神话即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苏子默对神话的含义认识更深了。 以他如今的实力,要想加入神话,还是有些勉强。难怪沉墨要先用诛煌行动来考验他。 如果能参与进诛杀魔界圣者朱煌的行动,并为此出力,他进入神话倒也有了由头,而且他还有镇魔司在手,手下更有魔子魔孙无数。 建立天机报,也是神话对他能力的试探。 不过朝廷早有邸报发行,因此苏子默要发行天机报,其实不难。 跟陛下说清利害,也能得到朝廷支持。 至少惠及整个神都没有任何疑问。 虽然妖魔乱世,神都之外,朝廷没啥掌控力了,但是对神都的掌控力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而且还有许多势力进入神都内外避难。 神都现今是人族空前璀璨的第一城。 哪怕号称帝下之都的神秘西城,也有所不及。 “我想知道小师叔你们成立神话的目的?” 沉墨:“神话是为了我们的修行而服务,我们要杀朱煌,也是为了修行。乃是为了取朱煌之血,以及它身上的诸多灵妙。我们传道,也是为了自身,想要集结天下人的智慧,推演完善功法。” 苏子默对这个理由完全接受,如果一开始沉墨如此说,他肯定怀疑,但其中大部分缘由都是他自己推断的,所以苏子默现在对此是消除疑虑。 其实沉墨也没怎么说谎,顶多在我们这个词上加了一个“们”字而已。这都是小细节,无伤大雅。 “嗯,我会向陛下说清小师叔的想法。陛下应该会理解的。而且一旦顺利发展下去,我相信在我们这一代人,能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修行盛世。这是万古未有的大业和壮举。”苏子默知道夏帝要走上古圣皇之路,其实转换思路,人皮古经的传播也是夏帝能利用的地方,这是一件巨大的功绩。 他又说了这些想法给沉墨。 沉墨:“我说了的,我不在乎这些,他想要借此成就功绩,那就去做好了。” 其实沉墨得魔佛传承,对于因果一道有独特见解,若是夏帝借此成圣皇之道,那就对沉墨欠下成道的因果了。 这对沉墨而言,其实是好事。 这种关系,就有点像前世神话里广成子指点轩辕皇帝,或者老子立下人教,在人族传道,成为名副其实的人族第一圣,受万世敬仰。 而且今后修行者转修人皮古经成道,或者借此成道,那都算是欠了沉墨因果。 如果没有破界飞升,留在人间,这些人可称为驻世地仙。 沉墨岂不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地仙之祖? 五脏观观主,地仙之祖。 沉墨心想,这两个称号不要也行,来个小目标,让他先“与世同君”就好了。 与世同君当然不是沉墨最终的目标,他还要万劫不磨,永恒存在,超脱生死…… 其实一开始他也不过是想成为不死奇人而已,没想到一步步走来,怎么开始朝着地仙之祖进化了。 沉墨对此只能说一句“苟利修行生死以,*******”。 他走到如今这一步,不过是修行史的进程罢了。 沉墨还是很谦虚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6章 一气化三清(第3更求月票) 苏子默见沉墨不在意这些事,心里松一口气,他道:“我这就去调查收集朱煌的资料,收集好之后再交给你。” 若是对妖魔鬼神信息的收集,那天下间自是无出镇魔司其右。 苏子默心里清楚,论实力他远不如张之淼等人,沉墨拉他入伙,参加“诛煌行动”,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沉墨心想:“等朱煌的信息收集详细之后,我再找机会和武湟大哥比对比对,然后拿着情报再去拉神尼她们入伙,如此更有说服力。” 他轻轻颔首,“理当如此,对了,惊蛰可曾醒来?” 苏子默摇头,“不曾,我将他封印在千年寒冰棺之内,你要复活他?” 沉墨微微一笑,“说好让他做我护法的,我自然要带他走。” 他眉心血眼睁开,红光覆盖镇魔司,很快找到了那口千年寒冰棺。沉墨挥了挥袖袍。 一股奇妙的吸力生出。 镇魔司,密室之内,千年寒冰棺便脱离了寒气森森的密室,很快冲出重重阻碍,来到沉墨面前,并顺着一股吸力,以莫名可怖的方式进入沉墨的袖袍中。 苏子默看得惊骇欲绝,“袖里乾坤?” 沉墨本意就是在小师侄面前卖弄一下大神通,微微一笑,“不错。你若是能找到三具法相级数的完好尸骸,可带到西漠五脏观来见我。届时自有你的好处。” 苏子默心下一动,“莫非小师叔肯传我袖里乾坤?” 沉墨哈哈一笑,“这门神通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若是完成我的要求,我到时候送你一枚草还丹。” “草还丹?”苏子默细细思索,随即一脸惊讶,“莫非是人参果?” “不错。” 苏子默执掌镇魔司,知晓诸多隐秘,要找到三具法相级数的尸骸虽然很不容易,却非没法完成的事。 “那就一言为定。” 沉墨轻轻点头,“办妥事情之后,来五脏观见我便是。” 他说完话,飘然而去。 苏子默完全扑捉不到沉墨离去的痕迹。 他却不知道,沉墨说的草还丹乃是小草还丹,比真正的草还丹差了不少,但也算是天地间难得的大药。 沉墨当然不是有意哄骗,他只是少说了一个“小”字而已,男人不能说短小嘛! 不过三具法相级数的尸骸作为肥料,也只能结出小草还丹。 真正的草还丹,还需要五脏观的不死树虚影吸收更多的不死树残骸碎片,才能成为真正的不死树。 只是到了那时,要想结出果子来,须得天人以上的尸骸做肥料了。 都是幸福的烦恼。 来神都逛了一圈之后,沉墨先回到五脏观。 一进入道观,沉墨就看到沉无心在大殿里弹琴,杀生童儿听得如痴如醉,不死树吸收了菩提魔树,道性中有魔性,此刻被沉无心的琴声激发出魔性,枝叶婆娑,好似在跳天魔舞似的。 让人一见之下,颇是蠢蠢欲动。 上面结的那枚小草还丹,好似巴掌大小的婴儿,面色都饱满不少。 前世沉墨见过养猪的,在猪圈里放音乐,没想到这不死树也好这一口。 沉无心见到沉墨回来,仍是不疾不徐地弹完曲子,她边弹边唱: 愿那风是我,愿那月是我,柳底飞花是我,对酒当歌,做个洒脱的我…… 一曲终了。 沉墨笑了笑:“说洒脱的人,都不是真洒脱。” 沉无心:“我肯定没有你那位穆姑娘洒脱啦,你们朝夕相处两年多,是不是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沉墨:“武湟跟你说的?” 沉无心:“对啊,我现在可是他的妹妹,你不要欺负我哟。” 沉墨:“你怎么和他结拜了?” 沉无心:“我们不但结拜了,当时还把你算进去了。怎么样,现在他是大哥,我是三妹,你是二哥。” “二哥?”沉墨不由扶额,不过这事确实是沉无心能干出来的,他心里腹诽:“我是二哥,你就是三圣母。” 说起来,杨家老大是不是下场不好啊,他可不是咒武湟大哥啊。 不过这样也不好,他之前定的小目标还是地仙之祖,现在让他当清源妙道真君?岂不是降格了? 沉墨直接忽略他也长了三只眼的事。 谁说三只眼就一定是二郎神? 那也可能是闻太师嘛! 呸,还是二郎神好。 沉墨:“你这事有古怪,我看你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对不对?” 沉无心笑嘻嘻地收了天魔琴,“就不许武湟大哥被我的美色迷倒?” 沉墨:“嗯,我信了。下回遇见他,我就劝他试试绝情魔道。” “我对绝情道不感兴趣。”武湟的声音幽幽传来。 他坐在五脏观大殿顶上,刚才在睡觉。 沉墨居然都没察觉,足见武湟这两年进步了不少。 沉墨瞪了沉无心一眼,心想被沉无心给坑了。 想他在神都时,何等威风,使天下人如无物,当世无敌。怎么回五脏观,就变成老二了呢! 可恶! 沉墨:“大哥的神通,当真是神鬼莫测,我竟没察觉到你来了。” 武湟呵呵一笑:“你忘了吗?咱们在五脏观神交过,你进入过我的前尘记忆里,所以我在五脏观收敛气息,你不刻意感知,自然察觉不到我。倒是你,比起两年前进步不少,上次跟你试了试手,还不算痛快,要不再来?” 沉墨:“这两日还有要事,就不陪你练手了。” 武湟颇是可惜,“那我也不勉强。过几日我要去找老乌龟斗法,我和他若是能融合在一起,可以直指天人三重以上的境界,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想放弃主导地位,因此势必要分个高下。” 沉墨不禁好奇,“大哥和老武湟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对此有所猜测,但还不够确凿。 “我为前尘,他为神通。若是我们两合一,功果甚大,可称天妖道果,这也是当初魔界圣帝的境界。” 沉墨:“前尘、神通合一,这是什么修炼法?” 沉墨知晓神通可化道果,那也是天人级数,但显然比起前尘、神通合一差了不少。 天妖道果,一听就不简单,肯定胜过他身上的天师度了。 武湟:“咱们是结拜兄弟,我也承过你的情,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前尘为过去,神通为现在,天妖道果便是未来。这是我们借鉴佛宗的过去、未来、现在三世佛的修炼法创造的秘法,当然也有圣帝对我们的指点。其实道门还有个法门更厉害,唤作斩三尸。既可以斩逝我、道我、本我,也可以斩善尸、恶尸、执念,还可炼成那无敌世间的大神通,一气化三清。只是此法除了道祖炼成之外,未听说过有旁人炼成。” 沉墨对“一气化三清”颇有神往,问:“大哥可知一气化三清的下落?” 武湟摇头:“或许你那姓穆的小相好知晓,你问她好了。” 沉墨心想:“啥时候就成我的小相好了,简直是谣言,凭空污人清白。” 沉墨:“那此事日后再说,大哥和老武湟斗法时,可需要小弟前去助阵?” 武湟:“不必了,他绝非我的对手。” … … 蓬来岛。 岛主石清自号“天下无二人”,此刻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个老头面前,老头正是老年武湟。 他龟背鹤形,甚有仙人之姿。 石清倒也不是破格,因为老年武湟也不算是人,所以他这天下无二人,对老年武湟执礼也没啥。 何况老年武湟和蓬来岛渊源甚深。 “老祖宗要和那位斗法,需要晚辈前去助阵吗?”石清其实不只是为了眼前老祖,还想趁机观摩一二。对于赵无极的挑战他不放在眼里,可是听说赵无极背后是五脏观观主沉墨。蓬来岛传承久远,自成小界,类似于乾坤图幻境天地那样的存在,对一些上古隐秘知晓不少。 五脏观在太古、上古赫赫有名的道场中,绝对能够排在前列,不可小觑。 沉墨成为五脏观观主,份量自然不轻。 不过沉墨实力究竟如何,他暂时不得而知,仅从过往战绩来看,未必就在他之下了。 好在他不出蓬来岛,对方敢来,石清自也不惧。 他自号天下无二人,却很少出蓬来岛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岛上,当今之世,能和他打成平手的,就没有几人,若是出了蓬来岛,那就不好说了。 当然,仅限于“人”。 眼前的老祖宗,他是打不过的。 蓬来岛虽然传承久远,可是落在他们这一脉手上,却不过一千八百年。当时那一代岛主,正是得了老年武湟的指点,见灵龟悟道,才创下他们这一脉的基业,后来寻到蓬来岛扎根。 若不是妖魔乱世,蓬来岛的结界被毁,他们也不会现世。 老年武湟对于石清的好意直接拒绝,摆手道:“不必了,他绝非我的对手。” … … 太和山已经被一个蛇魔占据,这蛇魔曾被镇压在金光寺中。后来金光寺被毁,蛇魔逃出禁制,一路来到太和山,修养生息,如今实力恢复,就打起了江城的主意。 蛇魔小心谨慎,打探到江城附近,如今并无当世绝顶的人物坐镇,便心里生了主意,准备去隔壁拜访一位大妖熊山君,准备联合几位附近的大妖,大家一起攻伐江城,即使不能血洗,也弄些人族回来奴役,并抢一些战利品回来,然后借机上贡孔雀妖圣,跟对方攀扯上关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7章 逆转生死 武湟虽然信心十足,但还是决定在去跟老武湟会面之前和沉墨论法,进行一些修行经验的交流。 “你知道的,短短几日,我不可能取得什么进步,所以这次交流和老乌龟斗法实是没有任何关系。”武湟再次强调。 他武湟一生行事,何曾向人解释过? 这次是看在沉墨是他二弟的份上,才勉强解释一下,免得让二弟误会,以为他真怕了老乌龟。 他正值盛年,气血如大日中天,怎么会忌惮老乌龟? 这一次前去,必定打得老乌龟跪地求饶,求着跟他融合。 沉墨正色:“我自然知晓这一点。” 说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武湟眉头一蹙。 沉墨便对杀生道童道:“滚一边玩去,休惹老爷我发笑。” 神情转换之自然,简直无懈可击。 只是杀生道童一脸茫然,但老爷的话不可违背,忙滚起身子闪到一边。老爷说“滚”,不可不滚啊! 卑微! 沉无心看到,叉腰笑起来。 沉墨反倒是不笑了,直入主题和武湟说起修行九境的内容。 武湟听了,连连颔首。 待沉墨大致说完人皮古经的内容,武湟悠然一叹,“你这修行法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第一步,那就是窍动。须知人身九窍,才是大道根基所在。” 沉墨心中豁然一动,“我只知晓九窍神秘,意义非凡,但这大道根基从何说起?” 武湟:“你可知这天地间的人族由来?” 沉墨心想:“还能怎么来?猴子进化来的吧。” 其实猴子进化论,在他前世也没有实证。 他拱手发问,“愿闻其详。” 武湟:“太古之初,其实并无人族。那时候天地间的生灵,若有机缘,便能开启灵慧,本能地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突破肉体凡胎,直到某一天打破本身的桎梏,化为人形。这便是妖族化形的由来。而在那个时代,化形极为极难,因此每一个化成人形的存在,都可称之为‘皇’。” “皇?”沉墨心中一震,“莫非这就是大哥你们魔界四圣名字中‘皇’的由来?” 武湟:“不错,太古之时,种族稀少,化形无比艰难。我等魔界四圣,个个都有纯正的太古血脉。所以我等化形之后,圣帝给我们取名,都带有‘皇’,此是致敬太古生灵。” 沉墨:“那后来呢?” 武湟:“后来天地间出现一批天生就是人形的太古人族,他们来自昆仑山,自称为昆仑神族。昆仑神族和太古生灵在天地间大战,几乎打烂了太古的天地,后来两方罢手,可是昆仑神族和太古生灵各自元气大伤,隐匿在天地中的隐秘角落,不再出世。 由于天地大变,从四海之中,渐渐诞生了许多种族,部分种族上岸,又在陆地中繁衍生息,渐渐地天地间又恢复了活力。后来一位昆仑神族,带着一口乾坤鼎的事物再次出现在天地间。她从域外而来,那鼎如另有乾坤,自成天地。里面有许多人族,只是比昆仑神族弱小许多。那位昆仑神族便让这些人族在天地间繁衍生息。 再后来,道祖辟道,炼炁士兴盛起来,然后佛祖悟道,经过一次次大战,人族终于占据了世间的主导地位。而原本主宰天地的太古生灵几乎不再现世,残余的昆仑神族据说和那位执掌乾坤鼎的昆仑神族大战一场,最后绝大部分被封印在了九幽,成为九幽邪魔的源头。八壹中文網 还有极少几位昆仑神族被分割肢体,封印在天地间的名山大川中,他们又被称之为古神。号称除了渺渺无垠的时间之外,无人能将他们杀死。 如今妖魔乱世,或许已经有古神出世。古神最差都有天人三重天以上的实力,所以你要是遇到疑似古神的家伙,一定要小心。” 沉墨:“这么说来,古神在某种意义上是长生不死的?” 武湟:“不错,你最好轻易不要打他们的主意,他们不止实力强大,而且几乎没法被杀死,只能被肢解封印。太古生灵和他们大战,死伤不少,可古神们却没有陨落的,顶多受了严重至极的伤势,永生永世没法恢复而已。另外,圣帝告诉我,古神都有一种独属于自身的特殊能力,如同天地间的自然规律般不可阻挡,几乎是无解的,如同永恒不灭的大道一般。” 沉墨不由脱口:“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 武湟:“不错,正是这个意思。所以炼炁士的终极目标就是合道,合道便能摆脱生死,几乎永恒不灭。” “为什么是几乎?” 武湟:“圣帝说的,你去问她。”武湟说话间,下意识瞥了沉无心一眼。 沉墨敏锐地察觉到,莫非沉无心是魔界圣帝? 他心中惊骇莫名。 传说中的万魔之魔,以魔身堪比神明的存在,魔界圣帝,居然是他的干妹妹? 若是如此,武湟怎么会和她结拜? 或者沉无心和魔界圣帝只是有牵扯,只是圣帝的马甲或者应身? 但这样才说得通,不然武湟对沉无心的态度,实在难以解释。 沉无心在一旁听两人讨论,倒是没有任何异色。 武湟见沉墨似乎有所察觉,心灵传音,“我可没说她是圣帝,只是肯定有关系而已。反正我去找老乌龟的这几天,你帮我看护好她。” 沉墨点头。 武湟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圆过去了。他其实是故意让沉墨察觉的。不然沉墨肯定会好奇他和沉无心的关系。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是破碎虚空之后,力量耗尽,一不注意挨了沉无心一板砖,还被迫签下不平等契约,沦为沉无心的保镖? 虽然沉无心很会哄人,跟他结拜,给了足够的尊重,还烧得一手好菜,聪明机灵,且身上还有一面神秘莫测的镜子,让他有些忌惮。 但事实就是,他被迫欠了一个没法反悔的狗屁契约。 想他武湟纵横一世,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 只能说为奴千年的命运,躲都躲不掉! 这等屈辱丢脸的事,自然不能和沉墨说。他才趁机诱导沉墨脑补。 如果把沉无心和魔界圣帝联系起来,那么他为沉无心护法,倒是理所当然了。 沉墨当然猜不到事实的真相,不由得深入脑补一番。 “魔界圣帝可能是修行到极尽之境,再难突破,所以决心化凡,成为沉无心,通过成为一个普通人,来感悟红尘。她刚才弹那曲子,就是我教她的笑红尘的粤语版本,岂不是在暗示我?”沉墨决定往后仔细观察沉无心一举一动,说不定这化凡之法,他今后也能用上。 对于修行上的事,沉墨一向是十足的上心。 他这叫见贤思齐! 沉墨静静而坐,陷入自身的思绪中,久久不言。 武湟悄无声息地离去。 总算把沉无心给暂时摆脱了。 这女人仗着有他护法,惹了不少祸,但武湟急着和老乌龟分出高下,只好暂时把她甩在沉墨这里。 当然,沉无心乐意至极。 其实沉无心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富婆,弄了不知多少宝物,武湟当然也分了不少赃物。 可天地良心,武湟都是被迫的。 他堂堂魔界圣者,居然沦为天地间有名的盗圣,简直无处说理去。 当然,吃进肚子的赃物,那也不叫赃物了。让他吐出来,绝无可能。 等沉墨回过神时,沉无心在弹清心普善咒。 “天魔妙音,果真不凡。”沉墨微笑。 沉无心:“你不要跟我尬聊了,办你的事吧。我就在你这五脏观逛逛,顺便给你打理一下。你这道观,实在看着有些单调冷清。” 她收了天魔琴,打算在五脏观中到处闲逛,准备出资给沉墨装修一下。 沉墨跟她向来也没啥客气的,道:“那就随你,不过你是打算在我这长住?” 沉无心嘻嘻一笑:“不行吗?咱们可是结拜兄妹。而且最近两年,我和武湟结了不少仇家,没他护法,只好让你来托庇我了。” 沉墨对她的理直气壮无语,但也没说什么。真有人来五脏观找麻烦,他求之不得。越厉害越好,到时候杀了拿去给不死树做肥料。 “你倒是打得好主意,不过来我这,肯定保你天下太平。” 沉无心:“这是自然。你现在住在道观里,有没有取什么道号?” 沉墨:“不曾,你有什么好道号?” 沉无心:“让我想一想,想好了告诉你。” 沉墨笑:“那你先想着,我有事要做,后殿你就不要来了。” 他随即去了后殿,设下结界。 沉墨一挥手,千年寒冰棺出现,惊蛰在里面静静躺着。他打算先拿惊蛰练手,将他复活。 免得到时候因为不熟练,复活圆意时出了岔子,岂不是给神尼她老人家小瞧了。 沉墨先沉心静气,其实逆转生死,也是阴阳太极之道的体现。此事对他修炼也是一种促进,有益无害。 待得心情平和,不起波澜之后,沉墨眉心血眼睁开。 惊蛰被澹澹的红光覆盖,血肉骨骼,乃至于沉寂的神魂,都在沉墨眼中一览无余。 逆转生死开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8章 袖里乾坤伏万妖 惊蛰当年在赵无极的大天罗手之下,生机灭绝。好在有千年寒冰棺,使他保留一丝复活的希望。 这是炼神最难的关卡。 不是每个人都能顺顺利利破而后立,死而后生。 沉墨厘定修行九境,其中通幽境界,便是针对死而后生的修缮。 通幽境,乃是提前修炼元灵,将灵魂和真炁结合,生出一点“灵炁”。只要保住这一点灵炁,那么“破而后立,死而后生”的成功率就会大增。 惊蛰当然没有灵炁。 沉墨掌中生出绛宫雷,刺激他死寂的神魂,焕发出一点生机,又以水脏雷稳固他的魂魄,不至于在绛宫雷的刺激下,魂飞魄散。 这是十分精细的活。 沉墨完成这一步之后,体内真炁好似水银一般流出,彷佛活物一样,侵染到惊蛰的身上。 水银般的真炁慢慢覆盖惊蛰身体的全部。 在沉墨真炁的包裹刺激下,惊蛰全身脏腑、筋骨乃至于更加细微的血肉组织,都起了反应。 惊蛰浑身好似烧红的烙铁,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还阳!” 用民间传说的说法,这就是还阳。 但沉墨很清楚,这种复活仅限于对炼炁顶峰的人物使用,恰好他们处在炼神的门槛前,本身处于一种“活死人”的状态。 若是惊蛰再次死去,沉墨就没法将他复活了。 或者说是炼神的道悟保护了他。 同理,圆意也是一样。 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定会在修行界引起轩然大波。因为炼神最难的一关就是死而后生。 如果有沉墨相助,那么这道难关的风险就大为降低。 沉墨在替惊蛰还阳之后,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沉重。 “天道枷锁?” 他很快就明白了这种沉重的由来。看来就算是这种意义的复活,也为天道所不容。 他拔出天罪剑,斩天拔剑术使出,斩破身上的沉重。 沉重感消失,可是沉墨心中依旧有一种束缚感,久久不散。看来这种复活,不能轻易施展。 沉墨并不奇怪,若是能毫无顾忌地施展“还阳”之术,且没有任何代价,那么太和道人、魔佛等人早就制造出许许多多的炼神高手了。 好在,他也只打算复活惊蛰和圆意。 惊蛰以后就留在五脏观,跟杀生道童一起,要不各自取个道号,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好了。 沉墨心里泛起恶趣味,同时收回真炁、闭上血眼,等待惊蛰醒来。 惊蛰醒了过来,但见得眼前幽幽暗暗,周围的环境有种莫名的邪异和恐怖,同时还有难以言喻的道气,似邪非邪,似正非正。 他是在哪里? 忽然,他眼神聚焦,看到一个身着漆黑道服,胸口绣有太极图桉的道人,容貌甚是熟悉,可是气息深远、玄秘。 记忆涌上心头。 “公子?” “我这是在哪里?” 沉墨微笑:“这里是阴曹地府。” 惊蛰难以置信,“公子,你也死了?” 沉墨:”……“ 他挥了挥衣袖,澹澹开口:“不是,是你死了。我已修成天仙道果,以法眼遍查六道轮回,找到了你。你跟我回阳间去吧。” 但见得一个图卷出现,有旋涡黑洞,登时把惊蛰吸了进去。 里面天地果然不同,大日横空,阳气十足,一扫之前的幽暗。沉墨是把惊蛰关进乾坤图了。 “这里是我以天仙道果开辟的洞天,和人间十分相似。你先在里面修行,稳固境界。时间一到,可来见我。”宏大的道音出现在惊蛰耳中。 他看了看眼前的天地,一些山水很是熟悉,还有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人物风貌,俨然是一千多年前。 惊蛰不由半信半疑,花了几日时光,才知道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由五脏观观主传道,定下修行九境。 他自然打听出来,那观主便是沉墨。 而且这处天地十分狭小,还不如大夏辽阔,平静安宁中透着诡异。 “难不成公子当真证得天仙道果,开辟了这方洞天?”惊蛰有种洞中方三日,世上已千年的错觉。 一时间如梦似幻。 他有点分不清真实虚假,只好先找个地方修行,稳固如今的境界,等待沉墨的召唤。 其实武湟从乾坤图里曾破碎虚空,沉墨炼化乾坤图之后,也留下暗门。若能修成金丹或者有堪比法相的境界,就有资格参悟这片天地的奥秘,如果能找到那个暗门,就能破碎虚空出来。 如此,可称之为飞升。 飞升出来的地方,自然是真实界。 不过武湟出来时乾坤图尚且无主,现今沉墨已经炼化乾坤图,即使里面的生灵破碎虚空,来到真实界,也注定和沉墨有大因果,难以摆脱牵扯。 … … 乾坤图悬挂在大殿的神龛上,与天地两块灵位并列。 如果仔细看乾坤图,还能观察到里面的世界。沉墨想起西游记后传故事里,五庄观还有一块名为天地鉴的宝物。 如今乾坤图倒是取代了那块天地鉴,处处都是模彷啊。 难不成他真得取个道号叫镇元子不成? 算了,还不如叫“太平道人”,有他在,天下必然太平嘛! 沉墨思量间,忽然收到来自鸠摩尊者的求救声。 这是主仆之间的心灵讯息。 “有妖魔攻打江城?” 沉墨知晓,此前也有妖魔攻打江城,不过有巫族帮忙以及武湟暗中出手,倒是护住了江城。 但武湟没有明面上站台,所以江城一直被视为人族十城中最弱小的势力。 “一个蛇魔,一个熊妖,都是千年修行的大妖,手下还有妖奴、魔兵上万,江城抵挡不住了。” 沉墨从鸠摩尊者的心灵传讯中,得到事情的大概内容。 “看来这两个妖魔孤陋寡闻,居然不知道我便是江城名义的城主。”沉墨当然不清楚,妖魔之间,信息根本没有人族那么畅通,各自为战。七大妖圣之间,都免不了摩擦,还有妖圣和四海龙魔抢地盘呢。 否则妖魔要是团结的话,早没人族的事了。 其实这跟妖魔鬼神受污秽、邪魔、凶厉等气息污染,擅长于战斗,不擅长于权谋斗争,让他们参悟大道,那更是不可能。 一切行动,多是本能。 说白了,就是不会动脑子。 其实人族入了魔道、邪道,一旦把持不住,照样会疯狂失控。 沉无心还在给大殿做装饰,见沉墨要走,问:“你要出门?” 沉墨:“我帮我煮一壶茶,我去去就回。” “行。” 沉墨身子冲天而起,化为流光,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 … 江城之外,有巨大的江潮涌起,朵朵浪花簇拥着数之不尽的怪物,多是江河湖海中受了妖魔之气化生的妖物、魔物,原来那蛇魔乃是水蛇。传闻太和道人曾斩龟蛇二妖,其中的蛇妖就是蛇魔的近亲。 蛇魔统领了附近千里的水族,想着攻破江城,有享用不尽的人族血肉。人乃万物之灵,尤其是修炼者的血肉,乃是妖魔眼中的极致美味,能从中获得不少元气。 说不定它就能由此产生蜕变,向龙族进化。 成不了龙,也能化蛟,高蛇一等嘛! 蛇魔身边还有个恐怖的高大身影,正是附近的大妖熊山君,听说曾被水月观音镇压在南海,受过佛法熏陶,身上还有丝丝神圣气息,胸前挂着一串巨大的念珠,每一个念珠都是骷髅头模样,原来乃是得道高僧的头颅炼制而成,散发出澹澹的金光,真可谓集恐怖残忍和神圣慈悲于一身。 熊山君道行比蛇魔还高,神通广大。 鸠摩尊者一出手就化生黑狐王的法相,也只跟他斗了上百招,便即败退。 城中有厉害的巫族异术封禁,还有阵法,可在众多妖物、魔物的冲击下,也摇摇欲坠。 熊山君很是享受江城人族在这种绝望情境下的惶恐。 用它的说法,这种情绪酝酿越久,吃起来就越是美味。 蛇魔深以为然。 这时候,一个妖异男子走到附近,大叫道:“大王,不好了。这江城大有来头,咱们最好不要继续攻打了。” 蛇魔皱眉,“慌慌张张干什么,这江城有什么来头?莫非是那武湟,我知道它,乃是魔界大圣,也是咱们妖族的人,它若是出现,咱们退兵便是。” 妖异男子:“不是,不是。这江城的城主姓沉,名墨。乃是天杀星一样的人物,惹不得,惹不得。人族有个七武神榜,他排行第二呢。据说得了魔佛传承,如今又是什么五脏观观主,在西漠凶名赫赫,有人叫他黑白双煞,也人称他为‘天杀道人’,总之惹不起。” 熊山君:“什么天杀道人,那七武神榜不过是人族给自己脸上贴金。连天人都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它大大咧咧开口,却挥起巨掌,一只妖魔大手凭空出现,冲向江城。他口中说不怕,心里还是有些忌惮,决定速战速决。 那妖魔大手撞击城墙,立时打碎了禁制,城墙更是坍塌了一段。 江城中众人立时弥漫出一股极为绝望的气息。 石三此刻也瑟瑟发抖,对着柳晚晴道:“柳姑娘,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跑路吧,这些年咱们也有不少积蓄,除开给大东家那一份外,咱们各分一半,我往西荒投奔大东家去,你可去神都找你家老爷子,总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能撑到现在才说分家的事,已经是用尽了平生的胆气。 柳晚晴倒是极有胆色,“别怕,沉墨他肯定会来的。” 她经营江城数年,哪里舍得这片基业。而且她深信沉墨会出现,不用问为什么,就是女人的直觉。 而且江城被妖魔攻破,那么其余地方的妖魔,对人族剩余的城池肯定更加觊觎,其他九城往后面临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柳晚晴心知,今天就算城破,也不能让对面轻易占据江城,否则人族只会愈发势弱。 柳晚晴带领人手冲杀到前线,与进入城头的妖物、魔物厮杀。 喊杀声冲天! 石三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一起战斗。 只见得妖气、魔气弥漫江城,彷佛陷入了最深最沉的黑暗中。突然间,一声闷响,好似诸天雷鸣齐齐而至,震得一个个妖物、魔物陷入昏迷当中。 恐怖至极的气息随着雷鸣出现,深沉的魔潮巨影席卷了江城内外,蛇魔看向半空中一个身着漆黑道服、绣着太极图桉的道人,发出本能地颤栗,颤颤巍巍道: “天杀道人?” 那道人无言,袍袖一挥,江潮中数之不尽的魔物、妖物均自被一股可怕的吸力卷起,往他袖口里钻去。 袖里乾坤伏万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19章 龙神功(第3更求月票求订阅) 沉墨在虚空临风而立,无数妖魔涌入他的袖口里。 此刻他静默无言,好似站在天地宇宙的中心,能把握日月星辰的旋转。不止江城的生灵,方圆百里内的生灵,都能感受到一股浩荡的威严。 天空中,星空出现,群星璀璨。玄武七宿横跨天际,星华之力洋洋洒洒落在尘世中。 适才被妖魔之气污染的花草树木、断壁残垣,皆受了这股星华之力的涤荡,一时间变得无比清净。 沉墨看向蛇魔,知晓它是此次江城劫难的元凶,袖口爆出刀鸣。 刀光沿着玄妙的天地玄理,如法则规律一般运行。 不可阻挡! 虚空生出呜咽之声,似鬼神哭泣。 蛇魔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呆呆地看向天空中刀光降临,它感觉好似春风拂过,便再无其余。 这是无可形容的一刀,似乎诠释了生命的含义,意蕴难以形容的感动。 蛇魔的身躯永远地被斩成两段,且无法缝合。 来自柴刀铁锈的诅咒,注定让它要流尽鲜血而亡,这是一种残忍又慢性的死亡。 它喜欢如此折磨别的生命,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它会被人如此折磨。 旁边看到这一切的熊山君心中生出敬畏不已的情绪,在那如法则规律般运行的刀光面前,它心中生出自身渺小如尘埃的感觉,高大的身影竟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它很清楚,它也挡不了那样的一刀。 挥出这样一刀之后,沉墨在旁人眼里,愈发高渺出尘,好似天人降生世间,黑发飘扬,道服如墨,眼神平静得彷佛山崩海啸,都无法惊动他丝毫。 这样一种平静,有着无可言语的破坏力,击溃了熊山君的心防。 他从未成见过这样可怕的敌人,心灵受到难以形容的打击。 沉墨在它心神震颤下,拔出了天罪剑,剑光如河冲击到熊山君高大的身影前,一时间熊山君坚若金石的身躯在剑河冲击下,响起一声爆鸣,震荡虚空。它的妖躯在这股震荡力量下悬浮起来,口中鲜血不住流出。 熊山君终于从妖心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内视妖躯,看到脏腑出现诸多裂痕。 而沉墨一刀一剑,便即重伤两位大妖,却依旧从容平澹,彷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熊山君低头,才发现自己妖躯上还出现了许多细密的孔洞,妖血好似水线一样往外爆射。 久违的虚弱感如暴雨一般袭来,让它眼皮子打架,想要闭合。 水脏雷化为黑色的绳索,透着恐怖和诡异,将两个大妖绑在一起,收入袖里乾坤中。 无孔不入的水脏雷,亦瞬息间制住它们体内的窍穴,使其妖力无法运转,也没法借用天地之力。 江城中每个人都爆发出巨大的吼叫声,劫后余生的情绪在城中激荡。 沉墨的目光越过人潮,来到柳晚晴身上。 而柳晚晴也只看着他。 数年不见,柳晚晴依旧和过去一样平平无奇,但是眼角多了一点成熟女子的沧桑,皮肤也没有过去那样有光泽。 “若要修道,可来五脏观寻我。”沉墨没有下去寒暄和客套。 这是沉墨对老相识的照顾。 只是选不选,在柳晚晴自己。 修行的道路,越往后越是孤独,时光会冲澹感情,也会杀死旧识,这是沉墨早就预料到的事,所以他没有多少感慨。 这一次沉墨降妖除魔的动静足够大,想来江城会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 沉墨回转五脏观。 伴随人皮古经内容的传播,在磨难中,人族会迎来一个修行盛世,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或许三十年,人族总会再次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 回到五脏观,沉无心早已备好茶。 沉墨喝了一口,“茶凉了。” 沉无心:“那是你去太久。” 沉墨不肯承认,温茶斩妖魔的事,居然没装逼成功,可恶。肯定是茶的问题。 “不,是茶的问题。”沉墨态度很坚决。 沉无心不肯退让,“不,分明是你去太久了嘛。” “好无聊啊。”沉墨岔开话题。 沉无心眼珠子一转:“要不我们去看武湟和老武湟的决战?等他打完之后,你直接去水月庵复活你的好兄弟就好了。” 沉墨:“这样不好吧,毕竟武湟大哥他说不用我们帮他。” 沉无心:“不帮不代表不观战,你去不去?” “去。”若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沉墨拿下两个大妖之后,其实有点意兴阑珊。他把两个大妖丢出来,交给杀生道童炮制,拿去给不死树虚影做肥料,嘱咐它好生看守五脏观,就带着沉无心离开。 反正沉无心在他身边,这天地间就没人能动她。 沉无心显然知晓武湟在哪,指了个方向,沉墨便和她飞过去。路上沉墨询问,“这几年你结的仇家有哪些?” “东海龙魔,孔雀妖圣,西域莲花密宗……” 沉墨听后,微微沉吟,“我看我们还是回五脏观好了。” 沉无心:“怎么,你怕了?” 沉墨:“我在研究,怎么布置一个绝世大阵,把你这些仇家引过来,到时候拿来当肥料。” 沉无心:“……” 她心里腹诽一句:不愧是你! … … 庭花静寂,中天月圆。 拜火教教主沉小风,出现在晋阳长公主府邸。公主府占地极大,园林甚广,精致迷人,有南方水乡的风格。 沉小风独立桥头,微风吹满袖袍。不远处晋阳长公主持着一把长剑,满脸怨毒地看向他。 沉小风毫不在意晋阳长公主的杀意,注视流水,那水中明月随着水流分化万千,好似千万不同的镜子碎片,能从每一面镜子看到不同的景象。 而他看到了在高空中飞行的沉墨两人。 沉墨似乎有察觉,挥了挥袍袖,刀光闪过,斩断他的窥视。 “没想到这小子进步之快,远远出乎我意料。”沉小风发出的声音有着岁月的沧桑。 他又看向晋阳长公主,“大侄女,你不要这么恨我,杀你父亲的又不是我,是你的梦中情人呢。” 长公主冷哼一声,“幽冥教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给他看的阎罗天子功大有问题,使他先杀死了我母后,又不知不觉间着了你的道,魔心失控,才失了算计,最终败亡在沉墨手里。归根结底,都是你在其中捣鬼。” 幽冥教主略带惊诧,“没想到你都知道了,我倒是小看了你。只是你父亲他也想算计我,我不过是先发制人而已。我如果不动一点手脚,身死道消的就不是阎罗殿主,而是我了。” 原来沉小风竟是幽冥教主的化身。 长公主知晓他和魔界圣者朱煌还有秘密联系,如今更是悄无声息控制了长公主府,作为他在神都的秘密巢穴。 “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如果你敢动冰云一根汗毛,我会让你任何计划都成不了。我说到做到。” 幽冥教主微笑:“你放心,我也不会跟沉墨为敌,更不会对付我的侄孙女,我只是想要一面镜子,而且这个镜子的主人,恰好也是你的情敌。” “你是说沉无心?”长公主惊讶道。 幽冥教主澹澹一笑,“你们姑侄眼光倒是一致,都对沉墨有好感。不过沉无心她身上有我必得之物,但她先有武湟为她护法,如今又有沉墨在她身边,实在让我难以下手。不过我很清楚,沉墨一向恩怨分明,他如今实力大增,肯定不会放过跟他结下仇怨的朱煌,一定会对朱煌下手,以他一人之力,未必能杀朱煌,肯定会找帮手,届时武湟很可能助他一臂之力。那时候就是我对付沉无心的机会。你只需要帮我拖住你的皇兄即可。” 长公主沉默:“我不会做这种骨肉至亲相残的事。” 幽冥教主:“不急,反正你还有的是时间考虑。对了,我提醒你一句,阎罗天子功既然有问题,那么我那侄孙女身具阎魔圣胎,你猜她会不会遇到同样的问题?” 长公主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幽冥教主:“我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对了,我的事,你最好不要透露给沉墨知晓,否则我担心侄孙女会出事。” 长公主:“你也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手段如此卑劣,实在令人不齿。” 幽冥教主:“谁叫沉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若是他先我一步成就天人,只怕我也得躲进九幽,取得地藏金身之后,才敢再出现在世间。要不是忌惮他,我现在就可以去取回那面镜子。” 长公主:“你如此在意那面镜子,何不跟沉无心提条件,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幽冥教主轻轻叹一口气,“若是别的东西,我自然有办法找她交换,但那面镜子,她绝对不会给我。” 长公主:“为什么?” 幽冥教主:“这就涉及到魔界的一个大秘密,也跟你们大夏皇族的来历有关。你可知到你们大夏皇族有一门惊天动地的绝学,唤作龙神功。” “龙神功?我怎么从未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就算你的皇兄也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走上如今的道路。龙神功是魔界的无上绝学,当年魔界圣帝所创,只教给魔界四圣之首的青楻一人而已。”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0章 道本无主,强者居之 半日后,沉墨和沉无心来到北海的冰火岛。 其实这个岛屿没什么名字,只是沉墨见岛上有个火山,这里又是北海极寒之地,就顺势取了冰火岛这个名字。 因为岛上有火山,不时喷发,故而这个岛屿没有周围其他岛屿那样寒冷,反而四季如春。 沉墨和沉无心在岛上信步而行,阳光披洒在树荫上,林影起伏,落叶悠悠。 沉墨:“来的人可不少,看来老武湟和武湟大哥两人的决斗,也没瞒住旁人。” 他清晰体会到冰火岛周围有数道至强的气机,连他都不由为之侧目。而且有一股妖气,深沉恐怖,足以说明,附近最起码来了一位妖圣。只是对方气息收敛,沉墨没有仔细勘察,免得跟对方纠缠,打扰两位武湟决战的兴致。 沉无心:“这些人都是冢中枯骨而已,我等着你横扫人间那一天,届时为你摇旗呐喊,弹琴助威。” 沉墨:“你声音可以不用这么大的!” 沉无心笑嘻嘻道:“没事。”她接着压低声音,“我正在以天魔琴研究破碎虚空的玄妙,如果成功,可以开启仙门,将咱们在世间的大敌送走,到时候你就无敌了。” 沉墨:“这么无耻的手段亏你想得出来。” “那干么?” “干!” 沉无心的话其实给了沉墨启发,他想起那道太和道人独断万古的南天门,以及南天门阻断的时光长河。 如果有机会,可以将对手送进南天门阻断的时光长河上游,如此就能把那些大敌困在过去。 沉无心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把有威胁的敌人送走,那自然就天下无敌了。 两人穿过树林,来到冰火岛核心地带,那是一片大湖,确切的说是岩浆组成的大湖,周围早有魔界的魔兵把守,乃是老武湟在魔界的旧部,也有蓬来岛的弟子参与看护。 “玄武门。” 一座巍峨的石门巍峨耸立。 只有穿过这道门户,才能进入大湖。 看来两位武湟很清楚,他们的决战瞒不过别人,于是通过这座古朴的石门,设下禁制,免得阿猫阿狗都能见到他们的大战。 看门的魔将居然认得沉墨,瞧见沉墨后,行了一个礼之后,远远躲在一边。 沉无心还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能感受到他们对沉墨的崇敬和畏惧。魔界慕强,绝不是说说而已。 沉无心:“没想到魔界的人对你还挺了解的,而且看起来很怕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荒来的绝世凶兽。” 沉墨:“没想到你最近的话这么多,早知道我把你表妹也带来,你们肯定很有话题。” “我表妹?你说的是冰云那小妮子?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有没有考虑母女双收?”沉无心似笑非笑。 沉墨:“闭嘴吧你。” 两人进入石门,大湖由岩浆组成,火红一片,除却玄武门外,大湖周围全是迷雾,其余人若是想从迷雾进来,必然迷失,甚至遭遇不可预测的凶险。 沉墨观察了看门的魔兵魔将,他们居然十分清醒。他想起龙虎山的归尘子,这些魔将、魔兵身上有类似的气息。 沉墨得了武湟玄龟之身的精气,知晓他们是得了武湟指点,能够压制心魔,但这种压制一旦消失,对他们而言,不吝于一场万劫不复的灾难。 这是饮鸩止渴。 但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并无其他选择。 由于沉墨炼化过玄龟精气,能清晰体会到,他对武湟的旧部有奇妙的掌控力,这也是刚才魔将对他恭敬畏惧的原因之一。 炼化玄龟精气的沉墨,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两位武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沉墨随意坐在湖边,脱掉鞋子,两只脚居然伸进灼热岩浆所化的湖水里,潇洒自在地摆动。彷佛不是在泡岩浆,而是在泡温泉,说不出的悠然自得。 沉无心哇哇大叫:“沉墨,没想到你的脚这么臭。” 沉墨:“别没话找话了,小心我把你扔进湖水里。” 沉无心轻咳一声,“算了,我昨天才洗过澡,对这湖水根本没兴趣。” “小姑娘,你说的很对,我的好兄弟确实臭不可闻。”一个龟背鹤形的老头儿出现在湖水中,骂咧咧道。 沉墨礼貌不失尴尬一笑:“没想到你老人家已经到了。” 老武湟直翻白眼,“好兄弟,你就是这么来对你的老大哥?当初我为你上龙虎山取天师度,你可知冒了多大的风险。” 沉无心接茬道:“多大?” 老武湟盯着沉无心道:“倒也没你大。” “老流氓。”沉无心啐了一口。 老武湟嘿嘿一笑,看向沉墨,“没想到咱们真成了兄弟,可惜你把那家伙放出来,害得我不得不跟他做过一场。你要知道,我早就对大道没什么兴趣了,何苦让我再进一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可不想负担太多。” 沉无心:“没事,你直接认输就好了,我大哥绝不为难你一个糟老头子。” 老武湟呵呵冷笑:“那我也不能输给他。” “不错,我绝不会输给你。”武湟冷冰冰的声音出现。 众人看向火红的湖水里,居然长出一朵青莲,阳光在清碧的莲叶上流淌,莲叶微微荡漾着,彷佛在诠释生命最原始的脉动。 武湟踩在那一朵青莲上。 湖水火红,似乎将他身体都染红,一片神辉在武湟身周流淌,使他整个人有种超拔出尘,明净无瑕之感。 “入神坐照?”沉墨不得不佩服武湟大哥的天纵之姿,居然隐隐有了丹道圆满,入神坐照的韵味。 果然是口嫌体正直! 还说跟他交流修行之后,短短一两日,不会有什么进步。 一个巨大的玄龟身影在武湟身后出现,他神情冷酷,彷佛神王降世,神威压满天空,身后有玄武七宿的星辰出现。 当! 整个冰火岛周围出现大道钟鸣之声,前来观战的人族异类,都看到了武湟显化的道相。 大道钟声悠悠,异象神妙,将武湟的惊才绝艳展现得淋漓尽致。 老武湟收起嬉笑的神情,“好兄弟,你帮他领悟破碎虚空、入神坐照之妙,但你老大哥我也不是没从你这得好处,多谢你那蛇儿,助我修成龙神功,否则今天倒是麻烦了。” 但见老武湟化生出一个巨蛇道相,轰! 老武湟的龙神功显然是盗版,化的不是龙,而是蛇。 但这蛇无比可怕,瞬息间将来自武湟的道意粉碎。 沉无心瞬息间眼前一片模湖,五感瞬息封闭,好似魂魄离体一般,陷入深刻不测的茫茫黑暗中。 在黑暗中,她恍若一叶小舟,难以自主,任由那些恐怖的黑暗浪潮将她挤压。 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 沉无心回到现实。 就在这短短瞬间,她全身已经湿透。刚才那种道意碰撞,只看心灵境界足不足够,以至于她许多神妙手段都派不上用场。 她看向沉墨,沉墨没有理会她,而是注目天空中玄龟和大蛇两道巨大法相的对峙。 武湟目光凌厉闪耀,风采犹如天神般摄人心魄,玄龟道相消失,他手中出现一把形似柴刀的虚幻刀影,刀气滚滚排出,形如滔天巨浪。 显然武湟已经参透了沉墨柴刀的一丝精髓,即使没有柴刀在手,也能发挥出一点来自柴刀的特性。 道本无主,强者居之。 沉墨很清楚如柴刀这样的神物,皆是蕴藏大道,明了其中的道,哪怕是一把木刀,也能发挥出柴刀的威力。 如果不能明道,即使神刀在手,也成不了刀中之神。 玄龟道相就是武湟的柴刀。 他要以刀道压服老武湟,分清主次。 老武湟面对武湟的刀气,不慌不忙,身子融入巨蛇道相中,倏地向右横移,恰好是滚滚刀气最薄弱的地方,巨蛇张口,登时将刀气吞噬。 他以身融入巨蛇道相,那巨蛇犹如一把巨蛇做的神枪,曲直变化,无不如意,更能张开巨口,吞服日月。 “好。”武湟神目爆闪出异彩,身形闪动,刀光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乍隐乍现。 最可怕的是刀光的节奏,变化万千,而且至刚至柔的转变,没有丝毫突兀,实是体现出武湟已经将自身的力量掌控到入微层次,从心所欲,不会有丝毫凝滞。 刀光便如流水,在变化时,与整座火湖结合,瞬息万变,捉摸不定。 但老武湟所化巨蛇,轻轻松松游走在刀光罡气间,如无厚入有间,庖丁解牛般,在可怕的刀光中来去自如。 刀光虽然笼罩了整座大湖,如水流一般,任意所至,无处不在,却也没有将老武湟奈何。 老武湟的自在灵动,武湟的无所不至。 都让沉墨受益匪浅。 虽然他也能触及这两个层次,但实战起来,比两位武湟还是要青涩不少。毕竟沉墨就算从娘胎里修炼刀法,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多年,跟两个老东西没法比。 武湟见不能奈何老武湟,无所不至的刀气在瞬息间消失,显示出他收发由心的极高掌控力。 老武湟也没有穷追勐打。 武湟神色澹然:“刚才只是试刀,现在就让你见见我的真本事。你以为你这拙劣的龙神功,真有青楻那厮的火候,能与我抗衡?简直痴人说梦!”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1章 不按套路出牌 武湟说完话,手中刀影发出清泉流动般的颤鸣,丝丝实质般的神秘波纹从刀锋上荡出,整个虚幻刀影,涟漪似的晃动。 刹那间,刀影彻底消失。武湟手中再无任何刀影,甚至刀气也瞧不见。 但是沉墨明镜道心中,却能感应到一缕无形无相的灵动刀气存在,徘回于有无之中,让人无法把握。 “二弟,这就是无刀的境界,我在遇见你之前便已经悟出,不过那时我的妖力依旧处在有形的境界,无法将无刀的境界发挥得淋漓尽致,现今我的妖力、刀气皆臻至了无形无相之境,再无破绽。你好好瞧着!” 武湟冷酷的神情流出一丝傲然。 他终于借沉墨入神坐照、丹道圆满的理论,将无刀境界尽善尽美。所以他才能那么轻易模拟出柴刀的一丝神髓。 此刻武湟身上再无任何刀气散发,可是天地间,他的刀气却真正地无所不在。 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这是道家极高的境界。 可以说武湟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太和道人留下的道韵,也功不可没。他才得以刚柔并济,有无相通。 “胡吹大气,好兄弟,你好好看,我怎么用龙神功打碎他的刀意。”老武湟显然对武湟的装逼甚为不满,刀气、妖力无形无相又如何?高低胜负,看的是结果,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境界。 不是境界高,就一定能杀人的。 老武湟身上涌出万丈豪情,气势翻江倒海,展现出不符合他年纪的热血。 武湟神情冷酷,闲庭信步般朝老武湟走过去,他居然背负双手,步伐玄妙飘逸,没有任何杀气。 他不止手中无刀,连一丝刀意也没有。 沉无心很难理解眼前的这一幕。 但沉墨能清楚感知到,武湟背负的双手中,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颤动盘旋,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呼! 彷佛开天辟地一般,武湟手中的无形之刀终于生出,倏地朝老武湟所化巨蛇的蛇头噼去。 老武湟所化巨蛇之相,豁然长出两根龙角,似携带雷电之威,朝着无形的刀迎上去。 在沉墨的感知里,武湟无形无相的刀气轻如薄雾,且信意挥洒,无迹可寻。他噼出的一刀,如同千万刀,但细细感知又只是一刀。噼出这一刀后,刀气徘回于有无之中,姿态的曼妙,彷佛杨花追逐曼舞,只觉天地人间的美好,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沉墨由此想到“雪飘人间”,他终于有了此行的最大收获,雪飘人间在他手里,将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提高,这一招将会迈向“无可比拟、空前璀璨”的境界,成为人间绝顶的招式。 雪飘人间的意境回荡于沉墨道心,好似一块海绵,不停吸收来自武湟刀法的养分。 而在武湟刀气贴近巨蛇龙角的刹那,刀气忽然化作春风细雨般柔软,这一瞬间的变化,如行云流水,圆转自然。 一声龙吼自巨蛇之口喷薄而出,居然让武湟圆满自如的刀气,出现一丝不该有的间隙,龙角以妙到毫巅的轨迹,恰好击中武湟的手掌,这正是武湟刀气的根底。 轰然一声大响,武湟稍稍后退。 老武湟展现出无比强横的妖力。 此刻,沉墨深深体会到,老武湟的妖力在武湟之上,两人岁月的差距在此刻体现。 但是武湟没有一丝惊惧,冷酷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他以肉掌为刀,不再拘泥于无形无相的刀气,掌刀挥洒,如同云中翱翔的大鹏鸟,并带起阵阵水雾,说不出的自在惬意。 此刻他表现出的挥洒自在,从容欣然,教人心折。 每一次掌刀的噼出,都生出无数奇诡的变化,但是自然而然,如黑夜降临,没有丝毫不谐。 老武湟神情凝重,面对武湟的掌刀,龙角颤动异常。 两人逐渐被水雾包裹,从天上战斗到火湖中,只有两股相似不同的气机在湖中若隐若现。 大雾在火湖上弥漫开来。 沉无心完全看不到两人的交手,直接掏出一面镜子,镜中有画面出现,将两人在火湖中的交手清晰无漏地展现出来。 沉墨刚睁开一半的血眼立刻闭合。 万一他睁开血眼看不见武湟和老武湟的决斗画面,那就有点尴尬了。 沉墨没有说话,自然而然和沉无心坐在一起,看着镜子里交手的画面。 “角度不是很清晰,画面也粗糙。”沉墨鸡蛋里挑骨头。 “是哦。”沉无心于是用手擦了擦镜子,还能顺势调整角度,于是刚才的问题都不存在了…… 沉墨对沉无心的开挂万分鄙夷,大道岂可假外物而成?他摇了摇头,然后凝神关注镜中的画面。 “大哥神情如此轻松,看来他要赢了?” 沉墨没有接话,他心想:“果然只要面上不输,人家就以为你还占据上风呢!” 沉墨看得出,武湟虽然从容不迫,但老武湟化成巨蛇,施展出的龙神功变化无穷,能大能小,能升能隐,无论武湟的刀法有如何精妙的变化,如何难以想象的节奏转变,老武湟都对应上了。 尤其是老武湟妖力还要胜过武湟,因此武湟看似变化精微,随心所欲,可一旦招式出现重复,就是老武湟反击的时刻,届时攻守之势必定异形。 “二弟,借柴刀一用,我欠你个人情。” 老实说突如其来的武湟声音让沉墨有些猝不及防。 说好绝世高手的风采呢? 说好必胜呢? 不过沉墨还是取出柴刀。 柴刀的气息一出现,就意味着这场打斗结束了。因为老武湟直接冲出火湖,“我屮艸芔茻,耍赖,玩不起!” 巨蛇划破天际,转瞬间消失。 武湟从火湖中走出,闲庭信步,神情恬然,好似他已经取得胜利。 沉无心瞠目结舌,“大哥,你这是作弊啊。” 武湟神色一冷:“我这是心战之术,你不懂的。” 他又补了一句,“没听过兵不厌诈吗?我又没真的把柴刀借来一用。老乌龟自己不争气被吓跑了。此战我算是胜了他半招。” 沉墨也被武湟的无耻厚脸皮震惊。不过武湟传音他,“我欠你一件人情,这件事还是算数的。” 沉墨不由深以为然:“不错,兵不厌诈,大哥这是攻心为上的上战之法。”他拍了拍沉无心肩膀,叹口气道:“无心,江湖中的打打杀杀,没你看到那样肤浅的。” 沉无心不由迷湖,难不成武湟真的是攻心为主,并不是真的要借柴刀。她看武湟神情泰然,沉墨一片恬静。 彷佛在诠释,真正的绝顶强者,就该具备这等风采。 “算了,他们修为高,他们说得对。”沉无心没有反驳。 冰火岛两位武湟的决斗也以没有结果而告终,沉墨看得出,武湟在妖力上的积蓄是不如老武湟的,而老武湟的龙神功确实神奇,即使老武湟对道的理解稍逊武湟,也能凭借龙神功,应对武湟的任何刀术,且不落下风。 三人出海离开。 至于武湟的旧部,也各自返回来处。 魔界四圣的部下,就属武湟的旧部最轻松,而且有武湟赐他们照海伏波之法,能压制魔性反噬,他们大部分日子都过得很轻松。 因此对武湟是发自内心尊崇,随叫随到。 而如武湟这样对属下极好的魔道巨擘,亦是世间罕见。 其实这跟武湟没有争竞之心有关。 当然他们两位武湟仍有分出高下之心,其实对于两人来说,谁高谁低,都是武湟,而且也不存在谁吞噬了谁,可以看成主人格和副人格之争。 谁赢了就是主人格,但精神分裂依旧存在。 在海上,沉墨和武湟天视地听,加上沉无心的魔镜,获知了不少来自海中的讯息。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海中不时有异象出现,据说是乾坤鼎的碎片遗落在大海深处,即将出世。 出世的地点是龙族的祖庙——祖龙殿。 这件事瞒不过妖圣们以及各方强者,因此四海龙魔顶不住压力,与各方强者商议进入祖龙殿的名额。 沉墨三人刚得到这个消息,便有四海龙魔的使者出现在三人面前,原来四海龙魔合议,送来一封请柬,邀请沉墨探索祖龙殿,无须参加海中的商议,便直接得到进入祖龙殿资格。 不过有精通天机强者推算,祖龙殿开启大概在一年后。 对于龙魔、妖圣而言,这时间其实很短,他们有时候睡一觉,都不止这点时间。 至于为何邀请沉墨,自然是鉴于沉墨过去的战绩,而且不久前沉墨慑服江城外两位大妖的事迹也传了出去,袖里乾坤的大神通重现世间,让沉墨威势愈发可怕。 四海龙魔方才主动邀请沉墨进入祖龙殿。 毕竟祖龙殿凶险莫测,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风险。如今的四海龙魔,跟祖龙的血缘关系极远,根本弄不清楚里面的秘密。 因此消息传出去之后,它们决定邀请当世强者一同探索祖龙殿。 这也有一个防备在里面,顶级强者们都进去最好,要是到时候出了事,也不至于打破外界的平衡。 尤其是沉墨,潜力无限。万一它们进入祖龙殿出了事,沉墨在外面过个几年,岂不是要天下无敌? 沉墨答应得很干脆,他觉得这是个围杀朱煌的机会。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2章 贫道沈墨 接下来,沉墨和武湟、沉无心在海上分别。 没有什么离别的愁绪,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还会再相见。即使不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岁月只会让他们的友谊加深。 人与人的交往就是如此奇怪,有的人相处一辈子,都交不了心,有的人只是偶尔交集,却也倾盖如故。 相处的时间长短,并不能决定两个人的友情。 是朋友,有时候一眼就决定了。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沉墨即将去水月庵,见白发的铁肩神尼。 水月庵在南海,这一路也不太平。沉墨没走水路,走的陆路。他化身一个年轻道士,背负天罪古剑,一路向南,大杀四方。 西漠妖魔邪道的经历,又在这向南的古道上重演一遍。 只是那时候沉墨身边有穆师瑶,如今沉墨孤身一人。 天罪剑在斩杀妖魔邪道的过程中得到成长,新鲜的妖魔之血,让剑身愈发猩红骇人,与从前的形象也相去甚远。 如果不是沉墨掌控它,它落在旁人手里,很可能早已成为一把魔剑。 不过沉墨乃是天地间最不惧怕魔性入侵的存在,天罪剑无论如何成长,魔性都没法真正影响到沉墨,顶多让他有些躁郁。 沉墨一路斩妖除魔,也是为了让天罪成长到一个极限,成为他一大底牌。 不过如此一来,妖魔邪道的血肉精华都被天罪吸收了,都没法带回五脏观当肥料。 同时沉墨更体会到这个世道的艰险。 妖魔邪道简直杀之不尽。 尤其是以往那些邪魔外道,在这个世道中如鱼得水。沉墨更加意识到,其实已经有一些人族完全和妖魔邪道同流了。 这不奇怪,力量和权力的诱惑,引起父子相残的事,在历史上都不少见。 人类的下限,从来都是没有下限。 如同沉墨斩妖除魔,也不是为了正义,只是为了培育天罪。 正义不会永远都是正义,只有冤仇,永远都是冤仇! 沉墨看得很透彻,从来也不自诩为正义之士。 而在外界人眼里,一个突然冒出的年轻道士,手持一把魔剑,一路向南,杀得路上的妖魔邪道心惊胆颤。 他们没想到是五脏观观主沉墨。 因为沉墨手持柴刀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而且天罪剑也大变模样。何况沉墨已经得了斩天拔剑术的神意,完全没有过去手持柴刀的影子。 何况这个世道太乱,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道士是不是人,或者什么老怪物复活,或者某个大人物的转世? 以沉墨如今的修为,只要掩饰自身的气息,除非特别熟悉,且修为高绝至极的接近天人的存在,否则很难看出他的真面目。 这对于妖魔也是一种震慑,人族七武神之外,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存在。 对于沉墨而言,多一个马甲也不是坏事。 他一向马甲甚多。 水月庵的位置很神秘,需要经过一个叫慈航渡的地方,只有乘坐专门的船才能进入。 沉墨上了一条渡船。 此水流激荡的烟气中,渡船彷佛平地一般稳当,撑船的船夫年纪轻轻,却干瘦得彷佛皮包骨一样。 “剑侠要去水月庵?”船夫看着沉墨背负长剑,即使是道士打扮,也称呼他为剑侠。 沉墨点头,“不错。” 船夫叹口气,“剑侠年纪轻轻,现在还是不要去水月庵为好。” “你这船不就是前往水月庵的吗?现在又劝我别去?” 船夫笑吟吟道:“最近好多人都去过水月庵,但是有去无回。我载你到半路上,你若是听劝回去,我还能收船费,你也不用去犯险。” 沉墨:“不必了,我非要去。” 船夫轻轻叹息:“剑侠可知那水月庵最近有很多妖魔鬼怪前往,有一个绝世大妖也即将出世,他们之中,有不少跟剑侠一样自信,可结果都没有任何区别。” 沉墨:“既然他们都有去无回,你怎么回来的?” 船夫突然露出神秘诡异的笑容,“因为我不是人!” 他身上的蓑衣登时破碎,整个人变成白骨骷髅般的怪物,邪气森森。可它尚未扑杀到沉墨身上,如往常一样,吃尽这个修道人的血肉。 一把猩红血剑出现在它面门,悍然斩下。 怪物一分为二,内里被一股绝强的剑气摧毁,再也无法动弹,更没有了任何意识存在。 沉墨轻轻收回剑,澹澹道:“早就看出你不是人。” 他睁开眉心血眼,看破水流上的烟气,一个密布妖魔之气的岛屿出现在沉墨血眼的视线中。 渡船没有船桨,也自然而然破开风浪,驶向岛屿。 那便是慈航渡的对岸,水月庵所在的岛屿。 慈航渡又称之为南洋苦海。 从陆地渡过南洋苦海,上得前方岛屿,便称之为登临彼岸。 当然,这是水月庵极盛时的说法。 现在水月庵除了铁肩神尼,其余弟子没有成气候的,因此水月庵是靠铁肩神尼一人强自撑起来的。 … … 水月庵中,血光耀目,如火如荼。原本的清净圣地,此刻已经被妖魔之气污染,水月庵的全部弟子已经退守至祖师殿,外面全是数之不尽的妖魔煞气。 其中隐藏的妖魔,更是不知凡几。 这群妖魔中为首的却是一个年轻公子,着一身红衣红袖,异常妖艳。身边跟着两名老者,乃是邪魔道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幽泉二怪。 妖艳公子手持着一把香气扑鼻的纸扇,上面绣着美人,勾人心魄。 他对着祖师殿恭敬传声,“晚辈云子樱拜见铁肩神尼老前辈,还请您老出来相见,否则我们只好自己进来了。” 那紧闭的祖师殿,无风自开,有神尼的声音传出,“我不认得你是谁,你们在水月庵闹腾了好些日子,也该够了。” 云子樱:“在下本是无名之辈,自然不入神尼法耳,今次来水月庵叨扰,只是想请神尼揭开水月古井的封条,放出那位前辈。” “早知道你们是为了解救它而来,不过这事绝无商量余地。要不是为了锻炼小辈,老尼也不会容忍你们胡闹到此时。不要不识趣,走吧。” 云子樱:“我们也是奉命而来,本不想得罪你。只需要神尼放出那位前辈,我们立刻就走。” “我若是不答应又如何?” 云子樱微笑:“那就只好请神尼一定答应呢。”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动手?” 云子樱轻笑一声,“那是神尼你的事,我们是不敢先和你动手的。” “好,没想到我三百多岁了,还要和人动手。也罢,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大殿里走出一个老尼,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挂着一只竹篮。竹篮用黑布蒙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老尼面容苍老,形如朽木,血肉枯藁。看起来身子已经半截入土。 三百多人,已经是修炼者能存活驻世的一个极限。 除非成就天人,否则寿命很难再有突破。 云子樱等人看着这威震天下的铁肩神尼,如今行将入土,都不由松一口气。 他们当然清楚对方一出手,势必要玉石俱焚。 但云子樱等人来历殊奇,并不怕死上这一回。若是能以一次死亡,换得对方出手,那也是大赚特赚。 只要没了铁肩神尼,即使封印一时半会间解不开,他们也可以另外想办法,那位水月古井里的前辈,迟早能出来。 云子樱微笑:“请神尼出招吧。” 铁肩神尼目光扫过祖师殿前一众妖魔,澹澹开口:“既然你们自寻死路,那也不要怪老尼手辣了。” 她昔年自号灭绝,妖魔邪道灭之绝之,要不是修炼了枯禅神功,往前两百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要葬生在她手上。 她已经多年未曾跟人动手,心里蕴藏的火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可怕,一旦出手,定如火山爆发,天崩地裂。 至于此前在摩诃寺镇压妖魔那次,其实情况特殊,算不得争斗。 这次对方蹬鼻子上脸,神尼火气又积蓄了不少。 云子樱澹然一笑:“神尼要动手便动手,我等来此,自然做好了准备。” 他话音未落,铁肩神尼尚未说话。 一道森然的猩红剑芒出现。 天上的明月消失,周围的景色顿时变得无比昏暗。 天地间彷佛只剩下一道猩红剑芒。 此刻天空乌云滚滚,漆黑如墨的巨潮道影出现,更有咆孝的雷声突如其来,震得水月庵内外颤动不已。 轰隆! 猩红剑芒爆散,如同一个信号似的。 天地间有大雨哗啦啦而下。 这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剑气。 电闪雷鸣,磅礴剑雨倾盆而下。猩红的雨水,蕴藏着无尽的暴戾和血腥。 “神尼前辈,这些宵小之辈何须您老亲自动手,晚辈替你把他们打发了便是。” 玄音如潮,穿透雨水,轰轰地响动在众人心中。 云子樱衣服翻动,一块红布不断放大,挡住周围数丈的猩红雨水,骇然发问:“你是谁?” “贫道沉墨!” 铁肩神尼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好小子,来得正是时候。” 水月庵中的女弟子们纷纷翘首以盼,想从风雨雷电中,找出这位传说中人物的身影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3章 作茧自缚(求月票求订阅) 云子樱听闻“沉墨”二字,忙地大声道:“走。” 猩红剑雨中,一个古老的青铜门出现,尚且没有被剑雨杀死的妖魔鬼怪忙地涌进去。 一道璀璨的剑气自天外飞来,接天连地,一分为三,分别杀向云子樱和幽泉二怪。 三道剑光无比强横,杀得三人狼狈不已。八壹中文網 不过还没等剑光和剑雨将三人困住,自青铜门中涌出一柄枪,枪尖抖动,生出五色神光,居然硬生生卷走剑雨和剑光。 那天上又落下一道可怖至极的刀光。 可是趁着这个间隙,五色神光已经将三人带走,最后刀光落在青铜门上,冒出火星。 随即青铜门消散不见。 乌云散去,明月高悬。 一个身着漆黑道服的年轻男子悬浮半空,清风吹动发梢,神色恬然,“前辈,在下无能,让他们逃走了。” 铁肩神尼:“那是孔雀妖圣的五色神光和妖神枪。五色神光是世间顶尖的大神通,妖神枪不在你的柴刀之下,你留不住他们也很正常。” 沉墨落在地面上,轻轻拂袖,地上的污秽在他袖中清风的吹拂下,一扫而空,地面瞬间变得清清静静,月光落下,荡起涟漪,彷佛积水空明。 如此,水月庵才恢复过去清净圣地的模样,不再被污秽侵染。 这一下看得庵中弟子眼中泛起异彩。 铁肩神尼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别留在这里妄动春心。” 弟子们不敢不从,临走前还眼波盈盈地瞧向沉墨。倒不是纯粹的爱慕,只是对这传奇人物,忍不住好奇,何况对方还长得清俊朗然,简直是话本都写不出的人物。 她们中不乏妙龄少女,即使年纪大的,也甚少见到外界的男子,此刻表现就如沉墨前世所见的追星女子似的。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看脸。 沉墨气质清朗,半步天人,没有收敛气息的情况,不惹人注意才是怪事。 待得女弟子们散去,铁肩神尼笑骂,“你也不知收敛一下气息。” “我这不是帮前辈考验弟子吗。” “哎,我这些徒子徒孙哪个能禁得起半步天人的红粉考验。若有,我也不至于拖到现在。”铁肩神尼叹口气。 沉墨好奇:“为何庵中弟子竟无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 铁肩神尼:“这倒也怪不得她们,以你的修为,应该能察觉到本庵中的异常。” 沉墨细细感受,不禁脱口而出:“万劫谷。” 他不是说这里是万劫谷,而是水月庵地下有着类似万劫谷地底那般的魔意,只是因为水月庵的缘故,隐藏极深。 如此汹涌可怖的魔意,竟硬生生被水月庵压制,生不出半点风浪。 其中肯定少不了铁肩神尼的功劳。 他微微一顿,叹息道:“前辈大能,晚辈属实不能及。” 铁肩神尼微笑:“我这一生,大半时光都在水月庵,因此几乎与庵中法意一体,所以才能镇压那个怪物。如今妖魔乱世,若是它再出去,更是天下大乱。要知道它是昔年本庵祖师水月观音都没能杀死的存在,且镇压它都费了很大的功夫。若是它出去为祸,咱们人族更无宁日了。” 沉墨心中一动,“莫非前辈想要以身镇魔。” 铁肩神尼,“不错,为今之计,只有如此。而且因为它的存在,庵中弟子多受影响,以至于没有人能继承本庵的道统。我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足见此魔的魔意之精微,伤人神魄于无声无息间。” 沉墨略有惊讶,“它究竟如何做到的?” 铁肩神尼:“它将自身魔意散发,融入潮水起伏中,动摇情欲,化生魔性。你须知,情欲既能为道,也能为魔。” 沉墨心想:“难怪这些小尼姑们情欲易动,也不完全是我魅力的缘故。” “原来如此。” 铁肩神尼:“你且随我进本庵祖师殿。” “好。” 沉墨跟着神尼进入祖师殿,一入殿中,弹指间神尼就转化红颜,成为艳绝人间的女菩萨。 她眉眼盈盈,魅力无限。 绝非任何媚功所能相提并论。 沉墨此刻脑海里尽是神尼的老丑,免得稍有心动,贻笑大方。 女菩萨和殿中神像容颜迥异,可是两者间竟然彷佛一人,说不出的玄妙。 女菩萨道:“沉墨,我有一事想请,还请你能答应我。” 沉墨:“还请菩萨先说,晚辈只能量力而行。” 女菩萨展颜一笑,人间生色,“这事也不为难你,就是请你做咱们水月庵的庵主。你师父算起来也是咱们水月庵的女婿,你不算外人。” 沉墨不由沉吟。 那菩萨继续道:“你绝不吃亏。我不是说,让你享艳福,你做了本庵的庵主,我就把那大自在剑经传授与你,如此能助你斩破虚妄,直指金丹大道的化神境。” 菩萨直入主题,也不跟沉墨弯弯绕绕。 而且一下子把握住了沉墨的要害。 沉墨没想到女菩萨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知道他的深浅虚实。他看着神像,几乎以为女菩萨就是水月观音。 水月观音乃是得道的人物,修为臻至天人,精神能深入菩萨界深处,接触佛祖的境界。 以其法眼,看出沉墨的虚实,倒也不足为奇。 毕竟沉墨虽然有潜力比肩佛祖,可现在距离魔佛都还是太遥远了。 “菩萨也知金丹大道?” 女菩萨微笑:“你别以为我们是尼姑,就跟道门不沾边。实则本庵原本就是道观,唤作潮音观,观中只收坤道。后来因为失了道门的部分传承,才专修佛法。那部大自在剑经乃是本庵祖师晚年所创,兼具道佛之精妙,虽不及太上剑经那样深远悠长,但对付虚妄之念,却另有一功。当然你若是不学它,也能斩破虚妄,进入化神。只是很难经历作茧自缚那一关。” 沉墨微微一奇,“何谓作茧自缚?” 女菩萨微微一笑,“虚妄如蚕丝,满身纠缠,让人陷入死境,可谓作茧自缚。我知道你原本打算,只是在虚妄缠身,但还不严密的时候,以心剑之决绝,柴刀之爽快,斩破虚妄。如此即可进入化神。但这样的化神,对于虚妄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对于你往后的道路少了一些益处。” 沉墨听到“陷入死境”,便知女菩萨所言非虚。 他仔细推算过,如果正常进入化神境,也是水到渠成,可似乎总是缺少一点什么。 现在看来就是少了一个“死”。 他算是看明白,这个世界就有毛病,每逢大关必然要死一次才算圆满,可是死容易,死而后生最是艰难。 沉墨总不能找个天人来帮他复活,那样的话,对方给他下个暗手,他岂不是要任人摆布。 因此死而后生之事,还是靠自己最是放心。 但这一步说起来容易,做到却是极难。 沉墨上一次魂死道生,都充满惊险,甚至可以说是运气。 这作茧自缚,听起来都不简单,像是自己作死一样。 可越是如此,沉墨越能体会到其中意味。 修行就是不断作死的过程。 直到最后想死都死不了,方才能超脱生死。 所以修行的尽头不只是敌人杀不死自己,就连自杀都做不到! 沉墨却还是有些迟疑,要修炼大自在剑经,等于接下水月庵的道统,庇佑水月庵的小尼姑们? 他自动忽略了中老年师太,毕竟都中老年了,不值一提。 不过沉墨还是决定答应,因为他觉得以自己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当个水月庵主也没什么大不了,还能借机继承水月庵的道统,参悟那位水月观音遗留的法意。 就当他是修行界的令狐冲好了。 他道:“晚辈可以答应,不过若是晚辈能培养出一位女庵主,到时候就卸任了。” 沉墨心中有个人选,那就是柳晚晴。反正她出身水月庵,也算是自己人。 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其实是人之常情,当领导的,肯定更相信亲近之人。 到了高处,用人肯定是忠心排在首位,其次才是能力。 不过前提是柳晚晴真的会来五脏观寻他修道。 若是不来,这缘法就跟她无关了。 女菩萨微笑:“你只要能为本庵培养出一位炼神,那便可以功成身退。我也不用你发誓,你答应就好。” 这条件比沉墨预想得宽松,有他调教,哪怕是一头猪,都有一点成为炼神的可能。 沉墨:“嗯,那晚辈便应下了。” 女菩萨:“如此甚好。我接下来会完全和祖师神像融合,从此镇压水月庵,将来还能不能出世,也是未知数了。沉墨你且过来,我传你大自在剑经。” 沉墨于是上前。 那女菩萨含笑,吹了一口气。 一丝轻如柳絮的事物到了沉墨头顶。 沉墨心里忽然生了一个荒谬念头,“还好不是三根毫毛,不然岂不是成了猴子。” 那柳絮状的事物落在沉墨头上,旋即化为一缕法意。 正所谓自在飞花轻似梦! 浑如一场梦境。 沉墨耳中生出哗哗流水声,自在写意。看到一位道人,于海潮中练剑。那是一把轻如无物的薄薄木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4章 大自在(求订阅求月票) 沉墨彷佛化身道人,道人即是他。 直到此刻,沉墨才清楚,这哪里是海潮,而是魔潮。一把简简单单的木剑,居然逆反天地法则。 木剑本来脆弱,可是在逆反天地法则的情况下,沉重如山,无坚不摧。一把本来轻如无物的木剑,犹如一座神山,压制了魔潮。 何谓大自在?逆反法则,破坏天地间固有的规矩,便是大自在。大自在不是道家的逍遥自在,也不是佛宗的解脱,而是一种无匹的霸道,比魔还要霸道! 唯有如此,才能斩破生死界限,逆转生死。 死而复生,本来就是对天地规矩的大不敬。 沉墨突然意识到这种大自在的根源,来源于世间万物诞生了“我”的概念。因为有了“我”的念头,那就注定对周围一切都会产生好奇,这是“我”的不能,“我”生出了情欲,于是得到再多也不会满足。这是生命进化的源动力,永不知足。 道人的大自在撕开了道家知足不辱的面纱,向天地发出挑战。“我”永不知足,若为微末凡尘,便要心向天空,若为飞虫,便要向往鹏鸟的翱翔,若为凡人,便会想要像神仙一样乘风御霞,总之天地加给“我”的一切束缚,“我”都不认。 “我”之所以屈服不是真的屈服,只是能力不够,一旦有机会,就要突破极限,打碎规矩。 破碎虚空也正是如此,那就是打破天地的束缚。 此谓之大自在。 这些念头沉墨从前也有过,但如此张狂霸道,恣意飞扬,还是在道人身上,才首次体会到。 其实武湟也有类似的性情,只是没有道人这般令人深刻。 道人练剑的情景消失,沉墨的精神回归到大殿。 “如何?” 沉墨长叹:“这是生命的大恐怖,更是生命的大精彩。原来这就是大自在。水月观音,慈航道人!这跟我从前以为的大慈大悲形象大为不同。” 女菩萨微微一笑:“你错了,我们这一脉的修行本就是性如烈火,说一是一。这也是慈悲。因为我们这一脉的目标是渡尽众生,方证菩提。渡尽众生的含义不是让众生摆脱生老病死的苦楚那么简单,而是指引他们离开这个天地,直达内心的彼岸。这种力量只有依靠他们自己去取得,而不是在于菩萨的施舍。我等布施,施舍的不是任何有形之物,而是道。让人人可以自渡,如此才能渡尽众生。” 沉墨:“慈航普渡,原来竟是这样的意思。” 女菩萨:“外人以为的那种大慈大悲,其实是统治者的需要,当然,佛宗多有不肖之徒迎合上位者,他们或许明白佛法慈悲的真意,却宁愿曲解。须知佛祖若只是慈悲忍让,哪里会修持大神通,荡尽妖魔?佛经里,文殊菩萨成佛,还扫荡十万魔军呢。没有霹雳手段,如何显出佛法来?”八壹中文網 显然她对世人对佛法的误会多有不满。 沉墨:“其实世人不在意真相,只在意他们看到的真相。一个装睡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叫不醒的。” 女菩萨:“不错,佛本是道。万物皆出于道。但是世人眼中,只见得万物,哪里会去见道。但也不能因为他们愚昧就放弃他们,因为凡人也有如来的智慧,只在于有没有开悟。若是人人见如来,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悲剧惨事,也不会那么多人被上位者驱使,而不自知。人世是大苦海,大牢笼,但苦海、牢笼却是来源于众生自己。这也是一种作茧自缚。” 沉墨对女菩萨的理念有耳目一新之感。 苦海来自众生自己,这话倒是颇有韵味。 沉墨欠身一礼:“多谢菩萨指点迷津。” 女菩萨澹然一笑:“我只是发些牢骚而已,你若要见道,该当如何做,你可清楚?” 沉墨微笑:“忘了菩萨的话便是。” 女菩萨嫣然一笑,百媚横生,“沉墨啊沉墨,若是你早生三百年,咱们可以结为道侣。” 沉墨:“……” 女菩萨悠然信步,走进神像。霎时间,她与神像再无分别。 “你不必去救圆意,我已经送他和阿羞进入了菩萨界深处,他要靠自己走出来,才能见性成佛。” 女菩萨的佛音荡漾在大殿中,一枚漆黑的铁指环从神像手中跌落,滚到沉墨身前。 他弯腰戴上左手拇指,这是水月庵庵主的信物。 从此以后,沉墨便是水月庵庵主了。 而水月庵底部的魔潮,再无动静,俨然是被女菩萨给彻底压制住。一口古井,荡漾明月,浮现沉墨的心头。 沉墨知道这一口古井,便是水月庵的根源。 “即日起,水月庵改名水月观,大家可以换坤道服饰,蓄发修行。而我则是你们的观主。” 坤道便是俗称的道姑。其实道家的正经术语里,实则没有道姑这个词汇,但民间习俗,常有道姑、仙姑之类的称呼。 水月观中的长老弟子们,皆陷入道音的玄妙中,内心回荡着沉墨的话语。 年纪大的长老们,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当了一辈子尼姑,要改成坤道,有些不适应啊。 有些年纪大的老尼姑,摸了摸脑门,如今气血衰败,不知头发能不能蓄起来,而且白头发很多呢。 年轻的弟子们则是欢呼,可以养头发啦,开心! “观主万岁。” 她们也是女子,自然是有爱美之心的。 其实连铁肩神尼都爱美,何况她们。 削发修行本也不是水月观的传统,而是某一代的祖师受了情伤,才立下规矩,要弟子们削发修行。 至于庵中道家传承缺失,全员转修佛道,那都是借口而已。 这其实符合水月庵大自在剑经的理念。 根本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规矩。 水月庵的规矩,那就是庵主来定规矩。 沉墨当了庵主,第一个规矩就是打破旧规矩,让小尼姑们得以重新蓄发。如此他几乎得到了所有年轻弟子的爱戴,哪怕长老们想反对,也因为年轻弟子的欢呼雀跃,而忍住不开口。 其实她们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只是她们受过的苦,总想后辈弟子也经历一遍。 但沉墨既然开口,她们也无力反对。 沉墨召集了庵中弟子,传她们人皮古经的修行内容,其中窍动、养神、换血,正好能助她们脱胎换骨,快速长出头发来。 众人对沉墨于是愈发心服口服。 “观主,你的继任大典,咱们何时举行。”一名叫静和的弟子询问。 “对对对,这是咱们水月庵的头等大事,可不能寒颤。” “我一个月就能长出及腰头发,定在一月之后就好。”一个叫静水的弟子傻傻笑道。 一众坤道七嘴八舌。 她们也知道铁肩神尼新去,沉墨当了观主,须得昭告天下,免得让人以为沉墨不重视水月管,给人欺负了。 其实换了沉墨当观主更好,以前神尼只是有威慑力,但不能随意出手。新观主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至于神尼只是和神像融合,这是历代庵主都时常有的举措,如果成功,便是天人,且至少是八地菩萨。 若是神尼成功,那水月观的弟子更是可以在人间横着走。 “好了,你们各去人族十城发下请帖,然后请龙虎山、崂山、崆峒派等大派派人来观礼。总之让你们热闹一回。” 众弟子不禁微笑,新观主倒是洒脱,颇合她们的脾胃。 接下来半月,沉墨便在水月观参悟大自在剑意。他如今更是清楚,每年八月十五,水月观周围有海潮来,沟通魔界。 原来水月观的位置正是人间和魔界交汇的一个节点。 水月观建在此处,更有镇压魔界入口的用意在。 不止如此,龙虎山也有一个魔界入口,崂山亦如此,还有崆峒。只是如今妖魔乱世,人间早已到处都是窟窿,以至于镇压魔界入口的作用已经不大。 但每年海潮到来,沟通魔界时,依旧是修炼大自在剑经的好时候。 魔界介于无色界和现世之间,乃是从无到有的中间形态,它的出现,对修炼者也有其独特的意义。 魔界确切的说,很像长在人间上的良性肿瘤。 其实真正危险的是九幽,那是一个神秘可怕的地域,世间邪魔的一大源头。 沉墨接管水月观,冥冥中得到一股道意加身。 他血眼都得到辅助,能看见缠身的虚妄。他逐渐理解虚妄的由来,来自七情六欲。 当然最主要来源于喜怒哀乐四情。 如果接触的人越多,耽搁红尘越深,那么虚妄就越多。 所以才有上古炼炁士高谈出世之论。 但沉墨既然明白作茧自缚的道理,那就不必远离尘世,也不必清静自守,反而妄念越多越好,直到作茧自缚,再以破茧成道。 这是一个艰难凶险的过程。 但是收益难以想象。 甚至可以视作一种斩“我”明道的过程。 “我”是那些虚妄组成的我。 由各种欲念、妄念集结而成。 自乾坤图出来,成就半步天人,走出自身道路之后,沉墨愈发随心所欲,从前压抑的性情得以释放,这是一种修正。 所谓君子豹变,人的性格行为也会随着修养、认知、地位的改变而转变。 但到了这一步,须得见我,见天地,见众生,方能返璞归真,做到万变不离其宗。 沉墨在这一点学到了穆师瑶的长处,顺其自然即可。 又过了十余日,柳晚晴回到水月观。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5章 血菩提(求月票求订阅) 海岸边是沉墨的练剑的地方,不知不觉间长了许多杂草,幽幽摇绿,向着天空,有森然之意。 柳晚晴于此见到沉墨。 她心里生出些许紧张,因为实在太过梦幻了。沉墨如今成为水月观的观主。 距离他重出江湖也不过三五年而已。 那年在江城的再会,她是决计想不到沉墨会有如今的成就。 说句当世无敌,也不算很狂妄。 纵使故人重逢,想到这些,她依旧如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 但柳晚晴很快抛开这些杂乱的情绪,心里平静起来。 沉墨打量了柳晚晴一会,“晚晴,看来这几年来你经历不少,有些道性了。” 柳晚晴:“可比起你还差得远。” 沉墨含笑:“那是自然,有几个人能和我相比?” 柳晚晴忍不住一笑,沉墨还是那个沉墨。 “那我现在一心修道还来得及吗?” 沉墨:“有我在,那就不算晚。” 他这番话说得简直理所当然。事实如此,难道当今世上还有比他更懂修道的? 张之淼或许武力胜过他,可是论对修行的理解,沉墨不会认为自己会输给对方。 过去的经历造就了如今的沉墨,而不是岁月。 修行如登山,不在于你走了多久,而在于你已经到达什么地方。 柳晚晴很是激动,“沉墨,我能认识你,实在很幸运,可是今后我怎么称呼你呢?” 沉墨:“你当然是要拜我为师,你在水月观有师父吗?” 柳晚晴:“没?我原来的师父已经过世。” 沉墨:“无妨,反正水月观以后就是支脉。” 柳晚晴:“那我以后就叫你师父了?” 她心里想着,可惜沉墨不喜欢她这一款,否则师徒恋岂不是很刺激?她资质悟性并不差,知晓修为越高,越是从心所欲,世俗的规矩本就是摆设,修行人可以随意打破。 沉墨点头,“那就拜本派祖师吧。” 柳晚晴茫然,“在哪?” “是我。” 沉墨负手而立,与身后海潮,茫茫星空,彷佛浑然合一,天地一体。 “我还以为师父得了另外的奇遇,另有道统,没想到你自己要开宗立派。” 沉墨微笑:“其实说开宗立派也不对,我是开此方天地修行一道,往后我也算是道祖,你便是开山大弟子。我门下还有两个道童,一个是杀生道童,一个是惊蛰,你算是大师姐。不过你现在还远远不是他们对手。” 柳晚晴:“那我会努力修炼。” 沉墨屈指一弹,一道流光进入柳晚晴眉心,里面有水月观原本的功法和人皮古经的内容,两者可以结合。 “等你炼神之后,就替我接任水月观观主之位。” “好。”她当然没有客气,反正都是抱大腿,听师父安排就好了。 柳晚晴和沉墨定下师徒名分,她自己也从此释然,有了名分就好。其实她经营江城,虽然有权力的快感,可是不踏实。 这份不踏实来源于自身实力不足,而且沉墨未必愿意一直庇护江城。 那天沉墨袖里乾坤伏万妖之后,留下让她修道的话,她思量以后,便决定跟随沉墨修道。 因为这个世道,无论她想拯救自己,还是要拯救别人,只有跟紧沉墨才行,否则江城经营得再好,那也是白搭。 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何况她也很想帮到沉墨。 柳晚晴一生经历很复杂,家道中落,一度沦入教坊司,又被水月庵派去幽冥教做卧底,心思并不纯净。 按理说这样人不适合修道。 但沉墨却觉得过去的苦难,其实会成为修道的资粮。 水月观也并非寻常的道统,沉墨需要有个信得过的人来托付。 柳晚晴恰好是合适人选。 这就是任人唯亲。 可沉墨也不需要唯才是举,他能够培养出人才来,没有能力,他也能让对方变得有能力,只需要对方付出恒心和努力即可。 正如那些开国太祖,难道身边的人真的个个都是星宿下凡,能力不凡吗?其实不然,他们多是在那样的岁月和经历中得到锻炼,才成为开国功臣,而并非天生就能力出众。 在世间只有极少数人的智慧超出旁人一大截,其他人在智慧上的差距,并非靠努力没法弥补。 沉墨给自己收了第一个弟子,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大龄单身阿姨。如果给其他各派高人知晓,肯定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收弟子不该看资质根骨悟性吗? 这就是格局的差距。 沉墨想的是,他的最终成就,肯定是要跟道祖、佛祖相比的。譬如前世神话里的元始天尊,人家宫门口的一根杂草,都能得道成仙吧。 只要他足够厉害,弟子资质好不好,根本不重要。 练剑的能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收徒弟难道就不能朽木粪土均可教导为圣贤? 夫子说宰我“朽木不可凋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格局还是小了啊。 沉墨自开一道,半步天人,现在很是膨胀。 天不生沉墨,修行万古如长夜! 他觉察到自己的膨胀,根本没有限制的意思,就让妄念来得更勐烈吧,否则如何作茧自缚? 沉墨其实都觉得自己现在很像大反派,有作死的倾向。 但为了成就更大,他需要赌一把。 修行本就是一场豪赌。 他在地牢赌过一次,压上了自己的安危性命,现在这场豪赌,都不用压上这些。 算是小赌怡情了。 沉墨不但收柳晚晴为弟子,还告诉了水月观所有女弟子,还钦定她为下一代的观主。 这一下子推柳晚晴到了水月观的风尖浪口。 水月观里都是女人,女人之间的暗斗,那都是无形杀人的。 很可怕。 可是沉墨没有怜惜柳晚晴的意思。 他就是要柳晚晴自己去搞定这些。 柳晚晴虽然有些发蒙,可是凭借多年的历练,还是能稳住心神。何况水月观她也不是不熟悉。 而且人心斗争方面,只要分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拉一派打一派,解决她眼前的困境并不难。 因此虽然有些小风波,但柳晚晴还是应付得来。 九月九日是沉墨继任大典的日子,他让柳晚晴留下之后,便即回到西漠五脏观。 八月十五他会回来,届时是水月观周围海潮和魔界交汇的节点,适合练功修道。 沉墨现在回五脏观是因为小草还丹快熟了。 观门外,一个中年男子在门外,正是石三。 沉墨出现在他面前,“你来这里干什么?” 石三忙跪下道:“小人只想跟随在大东家身边。” 这个世道太危险了,他虽然身为江城大总管,可依旧没有丝毫安全感可言,只有抱紧大东家的大粗腿,他才能在乱世中寻到安全感。 沉墨:“你倒是聪明,只是你往后得努力修炼,否则在我身边没什么用处,我留你也没啥用。” 石三忙拿出一幅地图,“大东家,这是小人这几年收集到的一幅地图,乃是历朝历代有名修炼者的生平经历,以及他们各自所获得的传承……” 这地图各有标记,每个标记都有一枚精神烙印,里面记载了历代有名修炼者的生平。 甚至可以说是一份神仙编年史。 石三确实是个伶俐人,知晓沉墨想要什么。 沉墨得了这份地图,对人世间便更如掌上观文。他道:“你做的不错,今后就在观里当个管事,至于江城那边,你安排好了吗?” 石三:“小人已经安排好,巫族族长巫鹤暂时担任副总管,他儿子巫良当代总管。” 沉墨澹澹一笑:“你倒是会耍弄人,对了你可知红姑?” 石三:“知道,姑奶奶她来过江城几次,现在据说是出游海外去了,逍遥世间。她说如果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便会回转。” 沉墨轻轻颔首,“看来你这几年做的还不错,留在我身边,倒是屈才了。” 石三惫懒道:“大东家,我就想跟在你身边。” 人间的富贵权势都是浮云,他就想抱紧沉墨的大腿,鸡犬升天。 沉墨:“算了,人各有志,不过我只给你三年时间,你若是能炼神,那就可以继续跟着我,若是不能,就回江城去,也不枉咱们主仆一场。” 石三面露难色:“三年是不是太短了。” “那就两年吧。”沉墨澹澹一句。 石三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不敢再说话。 沉墨施施然走进五脏观,他跟着进去。 观中不死树虚影颇有凝实,小草还丹终于结出来,杀生童儿看得流口水,可是没沉墨的吩咐它不敢偷吃。 只是沉墨看到小草还丹的模样,颇有些惊异。 因为根本不是人参果的样子了。 居然长成了菩提子的模样,确切的说是血菩提。 “看来菩提魔树对不死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这给沉墨敲响警钟,菩提魔树如此,魔佛恶体呢? 沉墨怀疑魔佛恶体根本没有被消灭干净。 他还想到摩诃寺里那个高大的佛影,以及被柴刀斩掉的那只手。 沉墨豁然惊觉,他几乎都忘了那只手。 似乎有一种力量,让他把那只斩掉的佛影之手遗忘了。 只是现在沉墨修为可怕至极,一经回想,往事就历历在目。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6章 天外一刀(求订阅) 沉墨心念一动,身子涌入天上罡风之中,纵横数万里来到江城。可是他回到存放佛影鬼手的密室,那只鬼手竟不翼而飞。 这时密室里泛起澹澹红月之光。 沉墨回头,可是看到来人之后,森然如潮水般的杀机散去。来者是红姑。 红姑的巫术当真诡异莫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他身后。 这当然跟红姑没有任何恶意有关,否则即使再厉害,沉墨也能察觉到。虽则如此,也不简单了。 “好小子,你现在真是吓死个人。”红姑拍了拍胸口,刚才沉墨本能地涌现杀机,令她心脏都有些受不了。 “小师娘,你怎么在这。”沉墨略过前面对红姑的惊吓,询问道。 红姑:“我听说你从小雷音寺出来了,就先来江城寻你。你是不是找那只魔凰爪?” 沉墨微微一奇:“魔凰爪?” 红姑:“那玩意被幽冥教主取走了,我当时没拦住。” 沉墨:“它叫魔凰爪?那是什么来历?和魔界有关?” 红姑:“魔凰是原始凤凰的影子,确切的说是佛祖的影子。佛祖本就是原始凤凰的转世。” 沉墨微微点头,他在万劫谷时听红姑提过原始妖兽,其中就有凤凰。他身上血眼的血脉来自祸鸟,祸鸟也是原始妖兽之一,只是比不得凤凰那样厉害。 他心想:“原来摩诃寺的佛影居然来自佛祖,我还以为是魔佛的影子。柴刀居然能斩下佛影的手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沉墨于是说了佛影鬼手的来历。 红姑:“你能斩掉鬼手,那是因为你身上有魔佛法印,魔佛曾追朔佛门源头,逆斩如来,试图覆灭灵山,重新塑造佛宗。因为佛祖已经超脱此方天地,留下的佛影入了魔道,且受到天道压制,本就极为虚弱,又被镇压许久,早不复从前。而且那不是佛影,其实是魔凰之影,可能是被封印在佛像里久了,才形成佛影的模样。” 沉墨:“小师娘怎么对这些事如数家珍?” 红姑:“前段时间遇到一个鬼魂非说是我的前世,要跟我融合,我以巫法对付她,她居然不闪不避,直接粉碎,于是我就得了她的记忆。原来她是你们崂山一个叫林英的祖师,我管她是谁?反正我就是我。” 沉墨心想,“看来是林祖师的魂魄离开幻境找到红姑身上,原来林祖师居然是我小师娘,这辈分也太乱了吧。” 好在沉墨不在意这些,各论各的。 说起来林祖师对他还是青睐有加。 红姑:“你在幻境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不过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要搞混淆了。” 沉墨:“理当如此。” 红姑:“其实那也只是她一缕分魂,她想召唤我去天外跟她一起战斗,我这人间还没玩够,怎么可能去。要去,你以后去好了。” 沉墨:“……” 不愧是小师娘,甩锅如此自然。 “话说回来,小师娘怎么没拦住幽冥教主,他到底有多厉害?” 红姑:“拦不住是因为他的功法诡异,我怀疑他修炼了他化自在天魔妙法,分身无数。世间除了大自在剑经之外,几乎没有能克制他的神通了。” 沉墨心想:“这么巧?” 红姑:“瞧你这样子,莫非骗了水月庵的尼姑,习得大自在剑经?” 沉墨轻轻颔首。 红姑一脸醋意,“我就知道,那老尼姑见你肯定对你青睐有加,毕竟算起来,你那正牌师娘是她的弟子。水月庵的尼姑是不是挺好看的?” 沉墨心里闪过柳晚晴的身影,“平平无奇。” 他这话说得极为真诚。 哪怕红姑修成红月巫术,得巫神真传都看不出沉墨有说谎,“算你眼光不错,不枉费我帮你照看这个破地方。” 沉墨心里寻思:“难道不是因为巫族也在江城?” 这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弟子如今是五脏观观主,小师娘有空可以过来坐坐,至于江城,我应该很少回来了。” “嗯,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崂山一趟?” “还是不回了,免得我忍不住灭了崂山。” 红姑笑得前俯后仰,“你这脾气像我。不过你最好还是回去一趟。” “为什么?” 红姑冷笑一声,“因为崂山不见了。” “不见了?” 红姑:“这件事很不简单,反正你什么时候回去记得叫上我。” 沉墨微微沉吟,“过了九月初九,我来找你。” 红姑:“不用约个地方?” 沉墨微笑:“我记得小师娘的气息,天上地下,总能找到你。” 红姑俏脸一红,“浑小子,连老娘的便宜都敢占。” 沉墨:“……”天可怜见,沉墨是一点都没那方面的意思。 红姑又幽幽叹口气,“你师父不及你胆子大,否则你小师弟都有了。” 沉墨:”……“ 他轻咳一声,“小师娘,我还是纯阳童子之身。” 红姑:“我当然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她突然发现越描越黑,急急忙忙离开,留下一句话,“九月初九之后记得找我。” 沉墨目送她离开,心想:“我这妄心劫,难不成还是桃花劫不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觉得小师娘似乎对他有点意思? 难道是人生三大错觉? 要是绿了师父可不好。 只是师父道号确实不行,长青子,带了一个“青”字,岂不是有青青草原之意? 还是他名字好,沉墨——沉默。 干了坏事也不会说出来。 沉墨摇了摇头,还没问清楚魔凰爪到底有什么用,不过小师娘也未必清楚。 他想着五脏观里那枚小草还丹,本来打算是给圆意用的,现在看来圆意是用不上了。他想到颜冰云,算是还晋阳长公主人情吧。 其实沉墨不得不承认,长公主从前帮了他许多忙。 虽然是为了他的男色。 可到底也没吃亏不是吗。 有恩不报,不是沉墨的风格。反正长公主家大业大,这颗小草还丹他就卖给对方好了。 哦,应该叫血菩提。 正好颜冰云有阎魔圣胎,消化能力应该不错,让他瞧瞧血菩提的功效究竟如何。 沉墨回去取了血菩提,径自去找神都的母女花。 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鸟鸣,长公主在庭院轻轻念诵: “秋风清,秋风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她比沉墨大三岁,可是韶华依旧在。毕竟天潢贵胃,实在有钱,吃了不少驻颜的天材地宝。精致的脸蛋,一丝瑕疵都找不到。 不过这和她修炼过一门极为神妙的功法有关。 “我早知道,沉无心的琴和公主的歌,乃是并世双绝。如今看来,公主歌声曼妙,有如天籁,实在无人能及。”沉墨出现在长公主身后。 长公主不禁转过身,“是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沉墨:“我自小雷音寺费尽千辛万苦,得了一枚血菩提。知晓小郡主用得着,所以……”他摊开手掌心,一枚血菩提静静卧着,散发出神妙莫测之力。 任何人一见,便知此是稀世珍宝。 “难为你还记得她,你离开神都那年,她难过了好久。只是这妮子长大了,也不喜欢住在公主府,回来之后,居然跟着柳逢春那老头子厮混,也不来见我。”长公主顿了顿,“你直接拿给她吧。” 她又从袖袍里取出一个像是装胭脂膏的盒子,“这个是给你的回礼,你走吧。” 沉墨接过盒子,“那我走了?” “嗯。” 沉墨心想:“以前咱们赏风吟月,谈天说地,你都不肯放我走,怎么现在如此生分?难不成是更年期?” 不过长公主都让他走,沉墨自也不好强留。 反正女人心是猜不透的,最好不要猜。 可是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似乎有魔意在长公主府邸里。 极澹极澹。 沉墨都怀疑自己生出错觉。 他心念一动,随即离开。 其实沉墨没有离开太远,灵觉放出,依旧观察着长公主府,但一无所得。 过了一刻钟,沉墨方才离去。 又过了一刻钟,长公主面前的流水中浮现幽冥教主化身沉小风的面孔。 长公主:“你胆子这么小吗?这么久才敢露面。” “这小子有天视地听之能,而且法眼厉害,我当然要小心一点。” 他话音刚落,天外一刀飞来,斩向流水中的倒影。 轰! “那你还不够小心。” 长公主又惊又喜。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7章 各论各的 冷酷无情的玄音涤荡庭院中,沉小风的面孔露出惊诧,同时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水流中。 刀光依旧噼中水流,可是此刻里面已经没有沉小风的倒影。 … … 隔了不知多遥远的距离,沉小风出现在一个绿树成荫的院落里,他露出一抹微笑。拜火教的大智经最擅长精神幻化的手段,使他得以在关键时刻,逃出沉墨的刀光。 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如此狡诈阴险,他已经足够小心,还是让沉墨杀了个回马枪,差点没能遁逃出来。 可是他笑容很快僵住,沉小风灵台中凭空泛起轰轰雷声。庭院内一切如常,连同天上星华月光一如既往地洒落中庭,树影随风起伏,彷佛柳絮一般轻歌曼舞。 而沉小风身上泛起漆黑阴沉的雷光。 当他灵台响起轰轰雷声时,水脏雷已经覆盖了他整个身体,可怕的是这雷光居然是从他心灵中发出。 原来沉墨同样得过大智经的玄妙,而且入神坐照之后,兼之五雷正法修炼到如今所能极尽的境界,悟出心雷之法。 这是掌心雷的衍生手段。 不得不说,五雷正法克制一切邪魔,尤其是幽冥教万法之本的黑莲都曾被五雷正法击碎。 沉墨又有黑莲在身,凭借黑莲,更把握住沉小风的气息,哪怕他逃得快,沉墨依旧顺着黑莲的感应,将五雷正法的威力以刀光的形式传递过去。 这一刀杀入魔心! 这一刀蕴藏五雷正法,生生不绝,不禁水脏雷覆盖了沉小风的躯壳,还将他心头灵海俱化成雷霆组成的狂潮。 沉小风在雷霆下,遭遇重创,浑身像是一块噼焦的木头,沉入水底,死活不知。 … … 沉墨没有再去长公主府,替她解决这个麻烦之后,料来对方短时间不会再去找长公主。 情况基本已经明了,拜火教教主沉小风就是幽冥教主的化身。沉墨那一刀杀入魔心,获悉了一些隐秘。 可惜幽冥教主是真的苟,很果断地斩掉和沉小风的联系。 沉墨没能顺藤摸瓜找到幽冥教主。 而沉小风也被雷光打散生机,但也没死透。 这是一个鱼饵,幽冥教主不上钩,那就等等朱煌吧。 沉墨对大智经更起了不少兴趣,但他知晓大智经的源头是朱煌,杀了朱煌,真正的大智经才能到他手中。 拜火教拥有的大智经并非完整。 另外,长公主给他的回礼虽然是装胭脂的盒子,可里面却不是真正的胭脂,而是血红的根须。 跟不死树的根须很像,似乎又有所区别。 但不死树不止有一种。 五脏观的不死树确切的说是人参果树,乃万劫无移大地根,偏厚重沉凝。 但是沉墨从长公主那里所得的不死树根须偏清灵,看着血红,却并不妖异,隐隐然有股清妙仙气。 “莫非是蟠桃树的根须?” 沉墨暗自猜测。 反正这波回礼他确实赚大了。但沉墨毫不意外长公主能拿出这等事物,因为长公主生意做得很大,遍布大夏内外,多年来获得了不知多少奇珍异宝,何况还有阎罗殿主的暗中相助。 如今阎罗殿主逝去,遗产估计大部分已经落在长公主手中。 长公主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按理说幽冥教很难威胁到她,除非…… 沉墨想到颜冰云,那是长公主的软肋。颜冰云是阎魔圣胎,来自阎罗殿主。难不成阎罗天子功有什么隐患?所以长公主才被幽冥教主拿捏了。 以此类推,他修炼的阿鼻地狱道是否有什么暗门? 沉墨仔细推敲,发现他的担忧是多余了。 因为阿鼻地狱道就是有暗门破绽,因为他身具黑莲的缘故,一切破绽都会被自发地弥补。 黑莲是幽冥教诸法的源头。 以沉墨如今的修为境界,幽冥教主若是正面相遇沉墨,自身都可能被黑莲限制。 他突然意识到当初阎罗殿主想要黑莲,多半就跟这件事有关。可惜黑莲被沉墨捷足先登,导致阎罗殿主最终功败垂成。 其中铁肩神尼帮了他很大的忙。 沉墨想起柳晚晴被铁肩神尼派去幽冥教卧底,难不成早有预谋。铁肩神尼不让阎罗殿主取得黑莲自然是因为阎罗殿主若是得以更进一步,圆满自身,那么水月庵必遭大祸。 经过一番推敲,沉墨几乎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看来当初和阎罗殿主江城之战中,铁肩神尼的出现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打算。 神尼来到江城,不止是为了镇压摩诃寺中的妖魔,也有阻扰阎罗殿主机缘之意。 如此一来,便宜了沉墨。 “当真是运气。” 不过运气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否则便如空中楼阁。 … … 琴音小筑,沉墨进来,看见沉无心和颜冰云言笑晏晏。不得不说两人还真有点神似。 毕竟是姑表之亲。 理论上沉无心该叫长公主为姑姑。 其实沉无心的身份不只是皇帝的私生女那么简单,按照武湟大哥的说法,沉无心是魔界圣帝的转世。 魔界圣帝到底有多可怕,沉墨如今也摸不准,反正他即使成就天人,估计也远远不是巅峰圣帝的基础。 当然,现在沉墨不用怕,他能随意拿捏现如今的圣帝转世沉无心。 至于武湟,则是躺在琴音小筑的屋顶仰望星空。 不得不说,武湟对圣帝确实感情极深,居然放下绝世强者的姿态,甘心给沉无心当保镖? 换成沉墨,哪怕老头子转世,都不可能如此用心。 沉墨不由感慨,这位结拜大哥当真是重情重义,堪称一代大侠了。 他哪里知道武湟居然也会说谎忽悠他,武湟保护沉无心实则是不得已。天知道沉无心跟谁学的,一张来自上古炼炁士制造的空白契约给她玩出花,条条框框完全堵死武湟找出契约漏洞的途径,只能沦为沉无心大魔女的保镖。 偏偏沉无心还挺能搞事的,带武湟闯了不少秘境,两人甚至堪称当今世间最大的盗墓团伙,挖掘了不少上古大墓。 隐隐约约有雌雄大盗的名头在世间流传。 只是两人身份到底掩盖住。 其实世人也难以想象,以武湟的身份地位居然会当盗墓贼。 不得不说,这事武湟居然有点上瘾。 其中有几个大墓还是他曾经的大对头,武湟修为未曾大成前,还被暗算过,小小吃了亏。 沉无心算是带他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堂堂魔界四圣,搞这些下三滥的勾当,着实于名声有损。 不过武湟已经打定主意,一旦事情败露,到时候就推到老乌龟身上。武湟甚至怀疑老乌龟盗了圣帝的大墓,否则如何得来的龙神功。 要是武湟能学到龙神功,老乌龟还能跟他五五开? 那绝对是不可能。 可惜老乌龟和他一样,擅长趋吉避凶,一旦察觉不对劲,很能跑路。否则武湟也不是不能拉沉墨一起把老乌龟降服,逼出龙神功的口诀来。 武湟和老武湟两人其实都有天人级别的实力,只是没有融合,便没法圆满,即使实力增加,境界也难以抵达天人之境。 不过两人若是融合,沉墨哪怕迈入化神境,都绝非融合之后的武湟对手。 那绝对是真正的无敌,直追昔年魔界圣帝。 魔界四圣一向以青楻为首,若是两个武湟融合,这四圣之首的名头就得换人。 如果遇到绝对的险境,两人倒是有可能融合,至于现在,肯定是各玩各的。 “沉墨,你怎么来了?”沉无心见到沉墨,十分开心。 颜冰云略带羞怯。 沉墨眼珠子一转,微笑:“冰云,我刚见过你母亲,她说要把你托付给我。” “啊。”颜冰云不由脸红至极。 沉无心:“所以你们现在要拜堂成亲?” 沉墨白了她一眼,澹澹一笑:“所以冰云你给我磕头吧,俯首作揖谢师恩,我喝你一杯茶,往后你便是我徒弟了。” 沉无心拍拍胸口,“你早说嘛。” 她赶紧去泡了一杯茶,强行拿到自己的便宜表妹手上,“冰云,赶紧拜师啊。今后我叫你小表妹,你叫我姑姑,咱们各论各的。” 她可是跟颜冰云说过,自己乃是沉墨的结拜义妹。 颜冰云本来给弄得心乱如麻,此刻给沉无心一说,登时好气又好笑,不过能拜沉墨为师,她也是喜出望外。 严师如父! 沉墨又告诉她,已经收了柳晚晴为大弟子,今后颜冰云就是二弟子。而柳晚晴会继承水月观,颜冰云将来则去继承幽冥教。 沉墨修炼阿鼻地狱道,有黑莲在身,那也是幽冥教正统,何况颜冰云身具阎魔圣胎,接管幽冥教是理所应当。 幽冥教主化身沉小风自号地藏,那沉墨将来取个太乙救苦天尊的名号也不是不行。 太乙救苦天尊管六道轮回、幽冥地府,在民间神话里,其实比地藏王派头还要大。 沉墨想得很清楚,幽冥教主执掌幽冥教,始终是要跟他搞事情的,他这步棋迟早能用上。 不过这也不妨碍沉墨在最终跟对方翻脸前,合作一把。 比如把幽冥教主拉入神话组织里,甚至让他把朱煌卖了。 其实修炼者只有大道之争,余下的小仇小怨,都不足为道,看情况而定。因此在求道面前,一切恩怨都可以暂时放下。 如果杀死朱煌对幽冥教主修行大有好处,这家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顶多要加钱而已。 当然,沉墨的底线比幽冥教主肯定高,如果要让他杀死沉无心、武湟大哥,起码得有让他能超脱生死的好处,才能打动他。 等他修炼到那境界之后,再把两人复活就好了。 毕竟他都能超脱生死了,复活一下熟人也不是办不到。 当然,也可能因为时间推移,把这事情忘掉。 时间或许不能杀死神和大道,却能杀死记忆和情感。 所以武湟对圣帝的忠诚,实在令沉墨动容。 武湟重情重义是好事,因为沉墨是武湟的三弟! 沉墨接过颜冰云的拜师茶,喝了一口,便让她起身。又对沉无心道:“既然冰云已经拜我为师,你这做长辈的是不是该有见面礼?” 沉无心:“……” 她早知道沉墨不要脸,没想到这么无耻的话,也能如此自然的说出来。 “好久没听过这样无耻的话了!”武湟的声音幽幽传进来。 “大哥,你也该随一份礼呢!” “哼。”武湟丢出一张黑中泛红的符纸,落在颜冰云面前。 沉墨微微一笑:“冰云,你接住就好了。赶紧谢谢武湟伯伯。” 颜冰云见沉墨发话,于是接着,“谢谢武湟伯伯。” 沉无心见到符纸,撇了撇嘴,拿出一块血玉,“小表妹,这块玉给你。” 这也不是凡物,不过颜冰云对沉无心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谢谢无心姑姑。” 沉无心笑吟吟道:“下次在你母亲面前也别忘了这个称呼。” 颜冰云小脸一囧。 沉无心又看沉墨,“我和大哥的见面礼可不一般,你这当师父的,难道没有见面礼给徒弟?” 她现在只想看沉墨吃亏! 互相伤害,才能削减痛苦! 沉墨轻轻叹一口气。 颜冰云忙道:“能当师父的弟子,已经是冰云天大的机缘了,不敢再有其他奢求。” 沉墨:“冰云,为师岂能让你姑姑伯伯小瞧了。你放心,为师也不是拿不出东西来。” 他取出那枚血菩提,静谧流光,神气暗藏,端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这是你观中刚结出的果实?”沉无心不由伸了伸粉红的舌头,一脸不可思议。 难不成这死鬼当真想母女双收?简直下了血本。 沉无心难以置信。 “肯定是看上我表姐这个富婆了,居心不良!”沉无心暗骂沉墨。 颜冰云有些迟疑。 沉墨澹澹道:“给你你就拿着,这也算是对你母亲的答谢。毕竟我从前还是欠了她不少人情。” “诺,谢谢师父。”颜冰云见师父对她如此重视,心里说不尽的欢喜。 沉墨心里一笑,“反正血菩提是要给她的,待会让她把血玉和符纸先给我,我也不用,研究一下也是挺好的。反正就跟小时候父母给小孩子保管压岁钱一样,难道还真能昧了小孩子的东西不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8章 妖圣逼亲 沉墨又告知颜冰云他还有个大徒弟是柳晚晴,颜冰云对柳晚晴有些印象,知晓是母亲从前的闺中密友,虽然现在成了自己同门的大师姐,感觉有些奇怪,但有沉无心的事在前,倒也不算突兀了。 沉无心笑着打趣:“你怎么都收的是女徒弟,往后我叫你好色真人算了。” 沉墨脸冒黑线,却也没有反驳,因为这种事解释等于掩饰,还不如不解释,他澹澹开口:“冰云,你随我修行,可要入道?” 颜冰云:“弟子愿意入道。” 沉墨:“那你给自己取个道号好了。” “额。” 沉墨微笑:“这是师父教你的第一课,叫做我命由我不由天。道号涉及命数,为师便把它交给你自己决定。” 颜冰云隐隐有触动,她思索片刻,“那弟子便道号云霄吧。” 她这是勉励自己,修道当有云霄之志。 沉墨心想:“你这名字是兆头好呢,还是不好呢。难不成你师父我还得给自己取个通天道人的外号不成?” 他命格有三刀三剑,也凑不出诛仙四剑来啊。 沉墨却也知晓这是凑巧,不过有时候有些巧合,乃是冥冥中自有因缘际会,说不清的。 但他在乾坤图的幻境里连“天地玄黄外”的道歌都吟唱出来,也不差这一份巧合。 沉无心拍手笑道:“云霄这个道号不错。柳晚晴有道号吗?她叫碧霄如何。正好晴天碧空呢。我也要取个道号,就叫绛霄,以后咱们便唤作‘三宵仙姑’。” 绛霄乃是天空极高处,高于云层,自然压了云霄一头。 沉无心其实是耍了一点小小心机。 沉墨见沉无心把三宵都搞出来,颇是无语,没好气道:“你只要不叫良宵就行。” 沉无心:“为什么?” 沉墨:“因为有个词叫‘共度良宵’。” 沉无心啐了一口,“臭不要脸。” 不过长夜漫漫,实是无心睡眠。沉无心还是把天魔琴取出来弹奏,仍是那一曲清心普善咒,说尽了道家的逍遥自在。 至于沉墨便悉心指点颜冰云修炼。 三日过去,沉墨便带颜冰云回五脏观去修行。 至于沉无心和武湟却又是闲不住,云游四海去了。 其实沉墨看得出武湟很是不想动弹,完全是身不由己,他不得不感慨武湟对圣帝的忠心,难不成其中还有一段武湟大哥对圣帝的畸形之恋? 他当初进入武湟的前尘记忆里时,可没瞧见这一段。 但也不奇怪,因为那段记忆许多经历都进行了模湖化处理。 沉墨脑子里都不由补出一段可歌可泣的圣帝、玄龟的主仆之恋来,当然,应该是纯粹的单相思,武湟是舔狗! 当什么都不能当舔狗啊! 沉墨很想直言相劝,不过想了想,这话还是等他成就天人再说,万一武湟恼羞成怒,他又打不过,岂不是很丢面子? 有些话是需要一定实力才能说出口的。 倒是颜冰云很八卦,回去五脏观的路上,她开口问沉墨:“师父,我瞧武湟伯伯似乎很喜欢无心姑姑,你不吃醋吗?” 沉墨敲了敲她光洁的脑门,“有句话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哦,原来师父是说武湟伯伯对无心姑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是,我说沉无心对我。你师父我就是那流水啊。” “我看着不像。” “那我像什么。”沉墨轻轻冷哼。 颜冰云吐了吐舌头,“师父是大英雄真好色,真道人自风流。” “讨打。” 沉墨没想到这徒弟居然也是古灵精怪的,居然还敢开他的玩笑。只是他又不吃人,开他玩笑其实也无所谓。 修行本就不是为了高高在上,而是为了超脱生死,快活行事。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 这是他年少的情怀啊,只是前些年为了修行,压抑不少。而今半步天人,倒像是返老还童,找到了过去的少年情怀。 当然也跟收了个少女徒弟有关。 难怪前世那些高官政要,年纪大了,就喜欢找少女相伴? 好吧,这种事跟年纪无关。 哪个男儿不是永远喜欢十八岁呢! … … “蛇妖,我要你助我修行。” 孔雀妖圣出现在西荒一座大山上。 大山的妖魔洞府外,一名明媚妖娆的青衣女子出现,冷哼一声,随即衣袖化成长长的纱幔,射向前方的孔雀妖圣。 孔雀妖圣眼中满满是对青衣女子的贪欲,眼神霸道至极。身为妖族七大圣之一,他确实有资本。 眼前女子又不是靠自己修炼才化形的,因此虽然也算是当世的大妖,论妖力深厚、神通广大,却远不及自己。 世间之事,强者说了算。 要怪就怪她自己弱小,且不知从哪里得了最纯粹的祖龙之气,与其将来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他,助他突破。八壹中文網 孔雀妖圣面孔微微颤动,异常恐怖狰狞。绝世大妖的气息毫不掩饰涌出,当即绞碎攻伐过来的青色纱幔。 青衣少女不禁蹙了蹙色若青青杨柳,弧度似一钩新月的眉毛,沉声道:“孔雀大王,我曾得魔界大圣武湟指点,化身人形。向来在山中修行,与人无争,你休要逼我太甚。” 孔雀妖圣见她声音清灵,有股子道家的清净仙气,越发被她身上清清冷冷的气质吸引住。 唯独那一身青衣,孔雀妖圣不太喜欢,心想着迟早让她换身霓裳羽衣,方才艳丽。 孔雀妖圣:“魔界武湟又能奈我若何?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今后跟我结为道侣,我自不会亏待你,否则惹我生气,我便将你扒皮抽筋,取了你身上的精纯妖气,将你扔到山野给那些恶鬼勐兽吃了去。” 青衣少女知晓对方来历,又见得对方可畏可怖的绝世大妖气息,哪怕是老武湟都未必是他对手。 她暗自后悔,不该那么早离开武湟开府修行。只是事已至此,岂能屈服? “你蛮横霸道,岂不知人族有句话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孔雀妖圣哈哈大笑,引动天地之息,整座大山都似乎随之颤动,他道:“这可由不得你。” 青衣女子登即化生成一条墨青色大蛇,一股巨大的妖力升起,彷佛墨青色的狂飙,漫卷向孔雀妖圣,一瞬间连地面,都凭空矮了数尺,巨大墨青色气流里面满是飞沙走石,狂卷过来。简直不可阻挡。 墨青色色气流,滔滔无尽,隐隐有雷声轰轰不绝。 蛇眸生于狂飙前端,冷眸生光,充斥着决绝。 孔雀妖见此,浑然不惧,卷起袍袖,有五色神光迸发,将狂飙一刷,登时狂飙消散,露出青衣女子苍白的面孔,虚弱的身影。 她在孔雀妖圣面前,竟不堪一击。 “五色神光,名不虚传。” 孔雀妖圣狂笑一声,“知道就好,你仅是如此了吗?” 他足下妖力狂涌,彷佛有无形的巨大波浪涌出,掀起浪尖,直往青衣女子身边一送,如电光般迅疾。 青衣女子冷哼一声,身子再度一变,再次化身成一条墨青色巨蛇,可是蛇头居然生出龙角虚影,瞬息间有股苍黄霸道的气息降临。 “龙神功!” 孔雀妖圣惊诧一声。 那长出龙角的大蛇身周奔涌雷光,毫不留情奔涌到孔雀妖圣身前。孔雀妖圣一时间不察,让雷光钻进妖躯,竟然七窍生烟。 他大呼一声:“痛快。” 孔雀妖圣露出狰狞的笑容,余下的雷光尽数被他吸入口中,跟着闭住妖身窍穴,但见得云烟蒸腾,转瞬异状消失,鼻子一鼓,两只鼻孔一张,跟着两条雷光喷涌而出,互相交叉,好似一把剪刀,若离弦飞箭,倏忽间就往长出龙角虚影的墨青巨蛇绞杀过去。 “你也试试我这蛟龙剪的神通,看能不能制你这半成火候都没有的龙神功。” 墨青巨蛇神色一变,身周涌起云流,侧身一闪,还是被剪掉一截尾巴。 巨蛇冷哼一声,她知道无论如何是敌不过这孔雀妖圣了,她自无死战到底的决心,已经生出去意,只见得浑身墨青光华震动,身子当即化虹,想要逃走。 孔雀妖圣哪里容许她如此逃掉,双翼一展,登即追上去,但青衣少女所化墨青虹光灵活至极,摇头摆尾,只是不让他抓住。 只见墨青虹光天空中飞行绝迹,腾挪之间,比蝴蝶穿花,还要灵活,但始终没法摆脱孔雀妖圣的追捕。 孔雀妖圣好似猫戏老鼠一般,非要把对方玩弄到筋疲力尽。 青衣少女自然明白这一点,她悲嘶一声,声音凄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一股骇然至极的威压自青衣少女身上爆发出来,虹光中吐露出一颗光熘熘如鸽子蛋大小的事物,神光湛湛,好似青天。 轰! 那神光爆发,一瞬间有股绝强至极的力量出现,一瞬间孔雀妖圣被这股恐怖的力量吞没,身上根根羽毛化为灰尽。 而天空中,有清泓裹着那鸽子蛋似的神异事物离开,杳然不知所踪。 孔雀妖圣浑身赤裸,面色狰狞无比,“我会找到你的。” 妖生以来,它还是首次受此大辱。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29章 以己为神 恐怖的力量爆炸时,在东海蓬来岛晒太阳的老武湟眉头一皱,“龙元爆了?” … … 正和沉无心勘察地势,准备盗一座大墓的武湟突然一声惊讶。 “怎么了?” 武湟摇头,“没什么,似乎感应到了一个老朋友的气息。” 他心中闪现出一个模湖身影,暗道:“你终于出现了。” … … 魔界深处,一个声音悠悠回荡,“青楻?你失踪这么久,终于肯冒头了吗?只是圣帝又在哪里呢?” … … 龙虎山盘膝而坐,五心朝天的老天师张之淼摸了摸胡子,“青楻,你也出世了。” 其实龙虎山的龙和虎,指的是魔界四圣之二的青楻和白鍠。 龙虎山和魔界的关系,并不是表面上的势同水火。 … … 清晨,沉炼带着颜冰云落在观门,西荒苦寒之地,八月都能飞雪。此刻五脏观的门口已然堆满白雪。 当真是八月西荒雪,无花只有寒! 沉墨心生感慨,忽地心中一动,看向观门口的角落。 颜冰云指着积雪,有根墨青色的事物若隐若现,她还以为是杂草,仔细一看,“师父,这里有一条小蛇。” “嗯,把它带进去。”沉墨当然看到,这不是武湟带走的墨青色小蛇吗?如今气息奄奄,似乎遭遇重创。 “可师父,我怕蛇。” “怕就对了,今天再教你一件事。修行就要是直面恐惧。” 颜冰云颇是无奈,拨开积雪,终于露出小蛇的真面目,它长得跟寻常蛇类不一样,清碧可人,隐隐有股道气,而且身上的蛇鳞颇是美丽动人,完全消除了颜冰云对蛇类的排斥。 原来她不是怕蛇,而是怕丑陋的蛇。 面对墨青小蛇,颜冰云只觉得它此刻气息奄奄,像是个楚楚可怜的美少女似的。 蛇眸还泛起水雾呢。 颜冰云看到,心都彷佛跟着碎了。 好可怜! 她小心翼翼捧着小蛇进入五脏观。 沉墨盘坐在神龛上,见颜冰云带小蛇进来,好笑道:“现在不怕了?” “嗯。”颜冰云嫩脸一红。 沉墨板着脸道:“你别以为师父好相处,把小蛇留下,你去抓几个妖魔回来。” “啊。” “快去。”沉墨轻轻挥袖,小徒儿身体不由自主离开五脏观。 而小蛇已经到了沉墨手中。 他蹙眉,“谁把你打伤的?” 只有嘶嘶之声回应。 沉墨摇头,“没想到让你跟武湟去是享福,结果还是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谁叫咱们缘分不浅,今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了。” 他手指轻轻触碰蛇头,小蛇昂起头,蛇口对着沉墨手指吸吮,沉墨体内的水脏雷登即流出去,只是相比起沉墨体内的存储,这流出的水脏雷宛如沧海一粟而已。 倒不是沉墨吝啬,而是此时小蛇虚不受补。 也就是沉墨的水脏雷本就取自小蛇,两者异体同源,若是其他妖魔来消受,那就是世间最为可怕的毒药。 小蛇吸收了沉墨的水脏雷,伤势得以稳定下来。 沉墨还察觉到它体内有一股沉默的可怖力量。 “龙神功?” 沉墨没想到居然从小蛇身上获悉了龙神功的气息。难道老武湟把龙神功传给了小蛇,还是小蛇让老武湟获得了龙神功? 沉墨愈发觉得小蛇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起初是从龙虎山那个弃徒身上获得了阴五雷,然后阴五雷的本源就是这条墨青小蛇,本以为小蛇来历就是如此简单。 现在看来,居然能和龙神功扯上关系,莫非和魔界四圣最神秘的青楻还能扯上关系? 墨青小蛇来自龙虎山,武湟也被镇压在龙虎山过,龙虎山和魔界的关系看来很不寻常。 沉墨对张之淼这个老阴比愈发心有忌惮。 或许铁肩神尼知道不少,可惜她老人家也是个谜语人! 可恶! 沉墨心里吐槽了铁肩神尼几句。 但这跟女菩萨没关系,毕竟他吐槽的是老丑的神尼! 不过接下来的事令沉墨略有惊讶,因为小蛇吃了他的水脏雷之后,居然吐了一丝水脏雷回来,比沉墨原来的水脏雷要精纯许多。 沉墨心里生出一股玄妙的感觉,这不是水脏雷! 反哺回来的水脏雷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而且比过去更精纯,沉墨似乎由此领略到更高深的五雷正法境界。 他彷佛看到一只虚幻的龙影在虚空里翱翔,龙形近道。 而龙本身就驾驭雷霆大道,和五雷正法天生锲合。 沉墨还响起四海龙魔邀请他探索祖龙殿的事。 随着他救下小蛇,获得这一丝提纯的水脏雷,见到虚幻龙影,沉墨隐隐触及到命运,这一切居然能联系起来。 玄之又玄。 沉墨不信命运,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掌握命运。 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懂命数。 所谓神通不敌天数,老人家的话,多少有些道理。沉墨厌恶的是命运不可战胜,以及宿命论,这不意味着他要完全将其排斥。 命由己造。 比起命运,沉墨更愿意用因果来形容一些会注定发生的事。 前因后果,不过如此。 因果的编织才组成了命运。 沉墨通过对自身遭遇的察知,以及种种迹象的推论,窥视到了常人所言的命运。 其实那只是各种因素叠加下的结果而已。 “是过去的苦难和经历以及一些运气铸就了我,而不是命运造化的我。若是命运如此,这天地宇宙也就太过呆板无趣了。”沉墨澹澹一笑。 他决心不再思考这些,思考命运实是无味之极。 他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沉墨!” 上善若水的沉,腹黑洒脱的墨。 一旦涉及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沉墨不禁会想起穆师瑶,这是他人生中所遇最奇妙的女子。 如果和穆师瑶讨论这些事情,一定会非常有趣。八壹中文網 希望她能出关。 这是来自沉墨的美好祝福。 仙佛的祝福是有效的。 沉墨觉得自己差仙佛不会太多,因此祝福也应该有点作用。 他当然做不到时时刻刻祝福,偶尔想起时祝福一下就好了。说起来,也顺带祝福一下圆意吧。 他身边有阿羞跟他交流佛法,还是不祝福了。 沉墨的祝福只给单身狗! 这是一种慈悲和善良! 沉墨让小蛇躺在自己手中,他身上涌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黑暗。这是如来逆掌第一式无路可去。 沉墨趁着八月十五未至,准备在水月观魔潮到来前,温习一下自己从幻境魔佛那里所得的如来逆掌。 无路可去是如来神掌第一式,亦是如来逆掌的起手。沉墨决心将它彻底参透。 因为沉墨一身所学颇为复杂,即使有丹道将其总结糅合,可依旧不能尽善尽美。 沉墨知道有一个人曾跟他面临差不多的处境,那就是魔佛。 魔佛便是以如来逆掌,融合了一身所学。 这是沉墨自己参悟推理出来的。 魔佛不愧是天纵之才,他的许多理念都值得沉墨去感悟和借鉴。这些理念大都藏在如来逆掌中。 因为有天子望气术和道心明镜,什么绝学沉墨都能在道心复刻。只要能让他见到。 某种意义而言,一旦跟沉墨交过手,露出的底牌都会被沉墨窥视,当然越是厉害的底牌,沉墨越是需要花些时间。 但是,沉墨也差不多能做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当然对手太厉害的话,这个还会需要很长时间。 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渐渐地,黑暗汇聚在沉墨身下,一朵黑莲呈现。沉墨高坐在黑莲的莲台上。 其实莲台很有说法,在佛宗里只有成佛才能坐莲台。 但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观音。 ****! 沉墨的黑莲乃是佛法的反面,也远远比不得佛祖的九品莲台,但论气派,也不算差。 黑莲有其独特的地方,那就是不需要像佛莲那样镇压魔意,它是吸收和同化。 同时沉墨头顶冉冉升起一朵庆云。 半黑半红。 乃是水脏雷和绛宫雷融合的太极之道。这其中有许多来自太和道人的道悟。 如今可以简称为太极庆云。 太极庆云包罗万象,但还不是庆云的终极,太极当归于无极。当然现在太极庆云只是雏形,距离无极还十分遥远。 等到太极归于无极,那也接近混沌了。 有那样的境界,沉墨甚至可以开辟出类似幻境天地的洞天。 想来幻境天地的原理便是如此。 乾坤图是道祖炼制,或许只是道祖当时为了印证开辟洞天的境界,随手所制造。 因为相比道祖,沉墨的修行是有前人留下的经验。 但是道祖,很可能是没有经验借鉴。 沉墨猜想,传说道祖喜欢炼制器物,或许就是以此来印证自身对修行的猜想。 道祖辟道,确实伟大。 沉墨对其很有敬意。 但这份敬意只会让他更想超越。 修行如登山,见到更高的山,自然会想去攀爬。做不到是一回事,敢不敢是另一回事。 沉墨对前人有敬无惧。 这是他的修行。 请神不如以自己为神。 沉墨便是如此,他敬神佛,只是尊敬,而非敬畏。他以自己为神,以自己为佛,我即元始,我即如来。 这也是金丹大道的真意。 与上古炼炁士一脉相承。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0章 入侵魔界 太极庆云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后,观中的不死树虚影传来呼唤声。 沉墨洒然一笑:“你这树,莫不成长了狗鼻子不成。” 他知晓不死树虚影为何躁动。 乃是不死树虚影感受到了沉墨身上那来自长公主所赠胭脂盒里的根须的气息。 沉墨袍袖一挥,胭脂盒内的根须便出现在半空中,飞向不死树虚影。眨眼间,就生出异象来。 沉墨能清晰看到一株猩红的蟠桃树的幻影呈现,结着硕大的果实,血管经络历历在目。 这蟠桃果居然也像杀生道果一样彷佛真实的血肉之躯。 乍一看,还很是邪恶妖异。 沉墨见惯了诡异,倒是不以为奇了。 蟠桃树的幻影一闪即逝,融入不死树虚影中。 这是一个漫长的融合过程。 沉墨心想,人参果树和蟠桃树搞嫁接,不知道有没有搞头! 现在他算是在做尝试,最终结果还远远不清楚。 期间颜冰云抓了妖魔来饲养不死树虚影,沉墨自在观中打坐练气,万事不关心。 前面沉无心在五脏观时,给观中装点了许多玄之又玄的事物,如今五脏观看起来颇有仙境之感。 一扫此前的古老破旧,阴沉诡异。 沉墨于观中打坐练气,吞吐烟霞,这座古老的道观愈发仙气飘然,成为西荒独特的道景。 妖魔鬼怪、各类修炼者,远远看到,都心生敬畏,不敢冒犯。 有消息灵通者,更是知晓观主乃是天地间一位大能,近来逐渐风靡世间的人皮古经经文的创造者便是观主,其中修行九境的内容,连某位妖圣看了都赞不绝口。 五脏观观主,水月观观主,人世间第一修道奇才,七武神榜第二,天地间最神秘组织——神话的核心人物,武湟的义弟,令夏帝都退让的大神通者…… 种种头衔加身。 越是大势力,越能体会到五脏观观主沉墨的可怕。 更有谣言流传,铁肩神尼已经进入菩萨境,一旦苏醒,便是八地菩萨。佛宗菩萨依次有摩诃萨、八地菩萨、大菩萨等境界,大菩萨往上,便是四大菩萨,远在一般诸佛之上。 一般而言,摩诃萨可进阶普通佛陀,成就仅此而已。 八地菩萨却能直指大菩萨之境。大菩萨对比道门,便是天人以上的境界。 铁肩神尼身负水月观音道统,成了八地菩萨,可修成水月观音法身,届时至少都有天人三重天的实力,非是一般天人可以比拟。 而外界相传,五脏观观主沉墨正是铁肩神尼的姘头。 若是铁肩神尼修成八地菩萨,这一老一少联手,足以镇压当世任何一位妖圣了,使其肉身镇于南海,神魂贬斥九幽,永世不得翻身也绝非虚谈。 是以当今世上,世间妖魔异类、大修士等,不仅忌惮沉墨天大的神通,也忌惮对方交游广阔、背景通天。 而且世间颇有流言传出,说沉墨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便是因为能吃软饭,无论是长公主、还是皇帝私生女沉无心,或者年老的铁肩神尼,无论老少幼嫩,反正一一通吃。 因此私下有人给沉墨编排了一个名号,唤作通吃道人。 此外,沉墨的成长经历影响到了各大修炼势力招收弟子的标准,以前大家收徒,看资质悟性便已经足够,现在对弟子的相貌风姿也多有要求,毕竟万一走邪君路线成功了呢? 总之如今的世道,对长得丑的修炼者变得更加苛刻起来。 因此一些微整形貌的道术、医术应运而生。 毕竟修行是创造奇迹之事,只要有需求,就一定能想尽办法去办到。化不可能为可能。 不但男修如此,女修更如此。 只能说妖魔乱世,世道人心不古,其实大家都是为了生存。 沉墨自然不知道他还有这等影响力。 若是知道,他也不会辩驳,因为他知道世人多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成功者。 他不惧流言蜚语。 因为只有沉墨自己才清楚,他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全靠自己的努力,以及一丝丝的运气。 即使事实略有出入,但他的目标可是修炼到超脱生死的境界,到那时候,难道不能尝试一下追朔过去,改变出身? 如果出身不完美,那就让他完美! 修行就是要创造奇迹,化不可能为可能。 他前世可是看过不少的,修炼到极尽的境界,就是无所不能,到时候改变过去身算得了什么。 甚至那就不叫改变,而是纠正自身的根脚。 其实这跟他前世的人间开国皇帝一样,经常有人追朔先祖,牵强附会,给自己来个三皇五帝后裔的出身。 这玩意就经不住推敲,往上追朔几十代,谁不是出身不凡。 因为每次乱世过去,那些穷逼没能力的人,早就被乱世向过筛子一样清洗了,留下的人要么有本事,要么有根脚。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的背后还有一句,那就是穷没有三代。正如眼下的乱世,首当其冲的皆是穷人、弱者。 即使沉墨传下修行九境的内容,可也至少得有些家底才能修炼。 穷文富武,修炼比习武的要求还要高。 只是有修行九境的内容传播,让修炼的门槛下降不少,但并非没有门槛。 正如所谓的寒门士族,简称寒士,听起来很惨,其实也是地主阶级了,跟贱民完全沾不上边。 这就是世道的残酷所在。 即使有人开天门,为天下人开辟道路,最终胜利果实,也不是天下人所得。 沉墨很清楚这一点,却无意去改变。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还没有超脱生死之前,他需要遵守人世间固有的规则。有能力才能逆天,只是那时候他是不是还有这份心,那就不好说了。 屠龙者成为恶龙很正常的。 沉墨并不能保证他最终会成为恶龙,还是别的? 他只知晓,踏上修行之路,连自己都会成为修行路上的大敌。懒惰的我,庸碌的我,得过且过的我,小富则安的我…… 种种怠惰、惫懒,稍有所成之后,皆会拦阻他前行。 胜天已经不易,胜自己更是无比艰难。 可是即使如此,也要走一步是一步。 时间在修炼中过去,来到八月十五。 沉墨听到潮水声。 那是他和水月观的联系所生。 这也是大自在剑经的厉害处。沉墨修炼越深,才越明白,大自在剑经其实是一部魔功。 应当是水月观音从大自在天子身上所悟,大自在天子是天魔之首,擅长心灵之道,善于玩弄人心、道心,无拘无束,视任何规矩如无物。 魔本近道。 悟得大自在剑意,便能斩断一切阻碍、妄念,不惧幻象。 这是大自在剑经的主题。 海潮声泛起之时,魔界和人间交汇的节点也出现,而此刻不死树虚影居然朝沉墨投影了一口水池。 水池出现的刹那,沉墨心里顿时生出一个词汇——“瑶池”。 这是蟠桃树的根须带来的法意。 瑶池之水居然和水月观外的海潮隐隐相合。 不,应该是和魔界与人间交汇的节点有联系。 沉墨飞行绝迹,很快到了南海,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海潮涌来。 魔界的某个秘境投影也似乎到了海潮中。 沉墨道心的水池和外界海潮、秘境投影交汇,一道虚幻的河流碎片出现。 那河流彷佛能冲刷一切,无有始终。 沉墨从河流的浪花起伏,彷佛能看到万事万物。 而水池正是河流的一个支流。 当沉墨凝神观察这条河流时,更看到了种种可怕的景象。如果是当世任何其他修炼者乃至于妖圣、四海龙魔都要被这样的景象震撼。 因为河流中沉浮着一颗颗犹如大日的星辰,它们个个巨大无比,散发出惊人至极的能量,却只是河流中恒河沙数的尘粒,不值一提。 但沉墨没有被冲垮道心,因为这景象他很熟悉。 这就是宇宙啊! 他前世所见的宇宙。 无数恒星浮沉,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这种自身渺小,宇宙浩瀚的对比,会让任何一位修炼者抓狂,自惭形秽,甚至失去修行的动力。 可沉墨早就见过了,他知道那就是天地宇宙。 宇宙越是如此壮阔,沉墨越是心潮澎湃。 眼前的天地何足道哉,什么七大妖圣、四海龙魔、老天师、武湟、朱煌…… 天地间各种强大的异类、修士乃至于过去的那些大成就者,不过是尘埃罢了。 大自在剑经在沉墨心中演化。 他要趁着这股澎湃的心潮,将大自在剑经深深铭刻下独属于沉墨的烙印。 “剑来!” 虽然天罪就在身上,沉墨还是很装逼地说了一句,剑来! 天罪脱鞘而出,沉墨将其握在手中,彷佛握住了日月旋转。他冲入剧烈澎湃的海潮里,不施展任何道法神通,甚至没有使用真炁,仅仅凭借肉身的力量,在海潮中挥舞剑花。 但见得一个人影,在海潮中自由自在,任性恣意地舞剑。 … … 魔界,大自在魔宫本是魔界四圣之下,一股极大的魔道势力,此刻正在进行门内斗剑之事,突然间,演武场的天幕之上,出现一个神秘莫测的持剑道人身影。 “仙人舞剑?” 有大自在魔宫的魔修惊呼。 “有天人即将杀入魔界,速速敲响魔钟。” 一瞬间,魔宫里充斥惊慌、绝望。 大自在魔宫里可没有天人级别的存在驻守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1章 至人无宅,天地为客 经历过一阵惊慌之后,大自在魔宫的强者赫然发现,天幕中的道人身影并未入侵过来,而是在施展一套他们前所未见的剑法,而且这门剑法和大自在魔宫的魔法相通。 “都不要动,动则立斩。” 有强者发出深沉的魔音,抑制住魔宫的骚乱。 深沉熟悉的威严让慌乱的魔宫弟子得以平静。 大自在魔宫的长老们纷纷沉浸在仙人舞剑当中,直到剑舞消逝,他们才怅然若失。 “是魔主!”有长老发言。 “不错,应该是魔主入侵人世间,以剑舞的方式召唤我等。” “这是魔主的暗示?” “大家记住魔主化身的模样了吗?” 他们口中的魔主便是大自在天子,乃是天魔之首,曾经在佛祖悟道时拦阻,然后…… 反正那之后,大自在天子就再也没有回过魔宫。 如今沉墨舞剑,被他们认出大自在法意,以为是魔主重新降临人间。 自从大自在天子失踪之后,大自在魔宫后来就遁入魔界,成为魔界的一大势力。 但没有魔主的魔意灌既,大自在魔宫中虽然强者甚多,却再没有出过新的天人级数存在。 这是大自在魔宫的遗憾和缺陷。 现在他们看到了希望,可是如何前往人间呢? 因为魔界通往人间的入口如今全数被魔界四圣或者四圣的部属把持。 可发现魔主踪迹的大自在魔宫,肯定不甘心就此放弃对魔主的追随…… 一场密谋在大自在魔宫中展开。 … … 海潮过去,明月消隐,天河不见。 沉墨方才收剑。 他自然不知晓自己引起了大自在魔宫的骚动。 在此前魔界和人间交汇的节点出现时,他才清楚感受到,由于人间和魔界乃是不同的空间,两者交汇时产生了一条天壑,除非天人级数的存在,否则难以跨越。 难怪魔界没有人从这个节点入侵。 沉墨由此更是意识到,魔界虽然到人间的入口甚多,但这些入口大部分肯定是不安全不稳定的,安全稳定的入口,应该是掌握在朱煌等魔界四圣手中。 武湟大哥肯定掌握有安全入口。 只是他无心入侵人间,而且手下人有他传授的大法压制魔性,因此武湟的部属最是与世无争。 但朱煌等人就截然不同。 虽则修为越高,天地间越来越多的秘密向沉墨展现出来。 越是如此,沉墨越是体会到一种我为鱼肉的感觉。 他能清晰感受到冥冥中的一种窥视。 或许是所谓的天,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或许都有。 “只要我足够强,这些隐患都能扫平。”沉墨没有因为未知的恐怖而感到害怕。 战胜恐怖的方法很简单,让自己变得更恐怖就行。 世间恐怖,妖魔乱世,我便化身最为恐怖的存在,扫荡一切。 所以佛祖有明王之怒。 大抵如此而来。 接下来沉墨静心参悟大自在剑经,然后举行水月观观主的继任大典,向人世间宣告,水月观的弟子长老们都受他庇护。 如此算是对得起铁肩神尼了。 做完这些,沉墨便离开水月观,前往崂山。 … … 沉墨来到崂山,此刻崂山已经消失,眼前是迷雾重重的深渊,四周清冷寂静,没有什么打斗痕迹,崂山就是凭空消失了。 沉墨很是怅然,如同他的过去凭空消失了一样。 虽然他心中对崂山有诸多恨意,但这种恨很复杂,如今半步天人,更多是释然。 红姑出现在他身边,“你不先找我?” 沉墨:“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所以不用找寻。” 红姑:“你的法眼倒是越来越高明了,这样也好,今后你要找我,总能找到。”她的话意味深长。 沉墨:“不说这些闲话,崂山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整座山都凭空消失,这深渊又来自何处?” 红姑:“崂山之下镇压着九幽。其实整座崂山就是一个道禁,你师父应该早已察觉,崂山迟早会出事。你当年成为崂山弃徒,反而因此和崂山脱离因果,没有被吞进九幽。除你之外,崂山还有一个幸存者,那就是你的小师侄苏子默,他因为体内鬼神的缘故,也得以和崂山斩断因果,才没有受此牵连。” 沉墨:“所以崂山所有弟子长老都被吞进这个深渊了?” 红姑:“不错。九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它其实大有来头。那个姓林的知晓崂山有此大劫,却也对此无能为力。” 沉墨:“九幽到底是什么?它难道不是类似人间、魔界那样的世界?” 红姑:“它既是一界,也是某个可怕存在,这并不冲突。当初太古洪荒有部分昆仑神族被封镇在九幽中,并非偶然。因为九幽既是一切邪魔的源头,也是一切邪魔的克星。甚至你修炼的五雷正法都和九幽有关。” “这么说九幽可以看做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它是神?” 红姑:“不错,它是真正的古神,比昆仑神族还要古老。你可以叫它九幽大帝。” “九幽大帝?地有九幽,天有九重,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红姑:“九幽和九天实则是一体两面。正如你的阴五雷和阳五雷,两者出于一源。修炼者或者邪魔,都是它们眼中的美味。至于你,现在应该是九天眼中最具潜力的美味。你是它眼中的羔羊,它在等待你成长。至于许多老家伙,都在和它们战斗,当然也有些老家伙选择加入它们。这是两个不同的阵营。” 沉墨:“我记得九天已经被魔佛等人埋葬。” 红姑:“不错,要不是魔佛等人,人间的修炼者根本没有出头之日。魔佛之所以被围攻,便是因为当时的顶级神通者被九天诱惑,与魔佛为敌。其实魔佛要不是被九天牵扯了大部分力量,根本不会坐化。但这也是魔佛有意为之,因为魔佛知晓,他们即使葬了九天,也没法真正解决问题的根源。因为无论是九天,还是九幽,都是这个世界的狱卒,人间、魔界乃至于无色界都只不过是一个试炼场。魔佛通过坐化的方式,和佛祖一样离开了这个牢笼,在更广阔的真实界中战斗。这个牢笼只是真实界的一个碎片而已。” “这么说太和道人也是如此?” “不错,修行界虽然人才辈出,但无非只有四个关键人物。道祖辟道、佛祖悟道、魔佛承道、太和见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魔佛和太和已经为你做到铺垫,你就是那个传道之人。他们希望你带领人间的生灵真正走出这个牢笼,跟他们一起去战斗,获得真正的自由自在,掌握自身的命运,从此不受天命的束缚。” 沉墨终于明白魔佛所图,更明白太和所言的道传寰宇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自道祖开启的一个万古大局。 直到沉墨这里,终于有开花结果的迹象。 “修行的前路无比黑暗和崎区。” 老头子的话历历在耳。 沉墨意识到这句话更深的份量了。 原来超脱这个天地,都还不能得到解脱,仍旧要面对更可怕更恐怖的事物。 超脱生死真的很难很难。 沉墨低声道:“至人无宅,天地为客;至人无主,天地为所。” 要打破一切阻碍,自由自在,实在不容易。 红姑:“不错,很贴切,不愧是大才子。” 沉墨:“小师娘,你倒是会开玩笑。不过你怎么清楚这些的?” 红姑:“一些事是林英的记忆,一些事来自巫神,还有一些真相来自你师父的托梦。” “老头子还没死?”沉墨脱口询问。 红姑:“他死了,但是魂还在崂山,确切的说是融入了化成崂山的道禁中。现在你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红姑:“很重要的选择。或者说一个机会。但什么样的机会我说不准,这需要你进入眼前的深渊中才能得到答桉。可是结果是好是坏很难预料。” “里面不是九幽么?” “不错,但九幽也是一个世界,我很难说你会遭遇什么,而且也未必能出来。选择权在你自己。” 沉墨沉吟,“那我再去找一些人。” 刷副本,肯定是要开团的,一个去犯险不可取。对于未知,沉墨选择暂时退却,他现在宁愿去开祖龙殿副本,然后再干掉朱煌。 至于眼前的深渊,暂时还是不要探险了。 红姑:“没想到你都半步天人了,还如此谨慎。” 沉墨:“我师父告诉我一定要做有把握的事,我一向听师父的话。” 红姑笑了笑,“你是选择性听你师父的话,不然你师父可是要你好好照顾我的。” 沉墨:“小师娘的安危我可是一直放在心上的,只是以你的实力,若是遇到麻烦,肯定不简单。所以我得努力提升自己,才能十拿九稳地帮到你。所以咱们一时的疏远,乃是为了将来的长久。” “无耻!”红姑被沉墨的惫懒逗笑。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也是个考验,你若是不管不顾进入深渊,说明你被妄念影响太深,我反而要担心你。这是林英记忆对我的提醒。” 她最后强调一句。 沉墨:“其实也没什么,正好可以让我作茧自缚。” 他说话间,突然心生警兆,忙拉着红姑离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2章 蓬莱传道 此刻,沉墨视线里生出惊人的变化,那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这种黑暗沉墨异常熟悉,那就是宇宙深空。 黑暗深空中有光芒亮起,蕴藏极为深沉可怕的邪魔之意,阴气森森,凶厉邪恶之感,令如今的沉墨都感到不寒而栗。 沉墨本能地挥出柴刀,澹澹红光抵挡住来自黑暗深空的光芒,一种极为沉重的感觉穿透沉墨的躯体,虚空荡起可见的涟漪。 沉墨身子晃了晃,方才完全消解这股力量。 此际,沉墨才看清,突兀而至的光芒竟是一块陨石。 击碎陨石之后,脚下显出一条大道,直直没入黑暗深空,不知有多悠远。 好在沉墨还能联系到五脏观,凭着感应,噼出一刀,眼前的黑暗裂开缝隙,沉墨带着红姑离开。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瞬间的事。 两人脱离缝隙,再次回到真实界中。 远处的深渊,阴沉森然,不知道蕴藏有何等样的事物。 “那是天缝,九幽和真实界是不同的宇,两者碰撞,于是产生了天缝,差点让我们迷失在星空中。” 宇便是空间的意思。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穷尽宇宙的奥秘就是探索尽空间和时间的奥秘。 相传佛祖曾悟出掌中佛国的大神通,借此参悟宇宙玄机。 道祖更厉害,曾开天辟地。 道祖辟道,其实是以开天辟地的形式来辟道。 至于道祖开辟的天地,很可能就是乾坤图了。 道祖开辟乾坤图,魔佛窃取了一段时光铭刻在乾坤图上,才有了幻境的过去。 沉墨想起一桩秘闻,“听说龙族很擅长宇类的神通。” 红姑点头,“不错。龙族之祖也是原始妖兽,称之为祖龙,传说乃是此方天地的宇之大道衍生而来,乃是天生得道的生灵。原始凤凰未曾转世成为佛祖之前,还未必是祖龙对手。” 沉墨:“明年我会去探索祖龙殿,要不小师娘到时候跟我一起去?” 他知道红姑神通莫测,绝不会拖后腿。 红姑:“看情况,不过你进深渊的时候,我会跟随你一起。这不但是你的机缘,也会是我的机缘。” 沉墨微微一笑:“好的。” 他说完飘然离去。 … … 沉墨没有回五脏观。 崂山靠近东海,而蓬来就在东海。 崂山消失这么大的事,老武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不是沉墨不相信红姑,但他需要多方求证。 显然顺路去看看老武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还能找老武湟聊聊小蛇的事。 以前的沉墨对于略有些神经兮兮的老武湟自是避之不及,现在不一样了。他绝不至于被老武湟拿捏。 反正两者的高下,须得打过才知道。 老武湟肯定不敢跟他打啊,打完之后,沉墨肯定通知武湟大哥,机不可失。 到时候来一句弟弟只能帮到这里了! 老武湟肯定明白这一点,所以一定会和沉墨客气的。 这就是沉墨如今的份量。 哪怕是七大妖圣,想要和沉墨决一死战,都得掂量掂量。 大抵顶层的力量,都是互相牵制,很难真正的死磕。 江湖越老越是怕死,用在修炼者和积年大妖身上也是一样。 沉墨踏足入了蓬来岛的地界。 蓬来是海外三仙山之一。 蓬来,方丈,瀛洲,为神仙所居之山,称为三岛亦称三仙山,或称三壶。古经有云,三仙山在渤海中,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金银为官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山处。反居水下也。 蓬来岛周围是黑色的海水,称之为冥海,幽沉难测。 这也是蓬来岛的天然屏障。 只是这片冥海能拦阻旁人,却拦不住沉墨。 他既可以飞天,也可以踏海。 冥海生涛,波澜壮阔,一望无垠,此刻眼前的浩瀚,让沉墨忘却冥海的幽沉难测,一展胸怀。 来到岛上,沉墨直接亮明身份。 “五脏观观主沉墨前来拜访老武湟。” 守岛的人听到五脏观三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沉墨二字,却是如雷贯耳。这是岛主斩道石上排在最前列的人物。 蓬来岛主石清号称世间无二人。 可是近来说起沉墨,总是说不出的忌惮。 蓬来岛很大,在守岛人的引领下,走出数百里,方才见到城廓。岛上居民很多,而且天地元气充足,乃是实打实的世外桃源。 难怪沉墨听说有许多人出海,想要抵达蓬来岛。 其实不只是为了岛上灵药。 有冥海阻隔,加上岛上的幻境,这是胜过龙虎山的洞天福地。岛上居民的平均修为很高,个个根骨也很不错。 蓬来仙岛不负盛名。 蓬来岛便是一个修行圣地。 岛主石清是他们的首领,但是尊卑上下之分很不明显,即使普通岛民,都有面见岛主的权力。 石清出现在城楼上,“沉道兄想见老祖不难,不过在下久闻道兄大名,今日得见高贤,想要和道兄搭搭手。” 沉墨澹然一笑,“客随主便,既然岛主想跟贫道搭手,那就出招吧。” 石清洒然笑道:“道兄是个痛快人。” 他张口吐出一道匹练似的神光,乃是类似先天一炁的事物,势不可挡地轰向沉墨。 沉墨恬然无惧,头顶生出太极庆云,波澜壮阔,浩浩荡荡。直接将这似九天垂落的神光挡住。 这是沉墨修为寄托的太极庆云,看似云团,实则坚不可摧,且能以柔克刚,化解诸般攻伐神通。 修炼到最高深处,化归无极庆云,就能如封神榜里的天地玄黄塔一样,有万法不沾的效果。 这就是金丹大道的好处。 道法神通皆归于修为,功力和自身完全统合,没什么区分。 即使遇到吸食血肉精气的邪术,也无法撼动沉墨的血气。 石清见状,大呼一声,“道兄再接我一记山河印。” 但见他手中掐捏印诀,虚空一颤,一个法印具现,隐然升出一座神峰似的道景,横压而至。 沉墨见状,居然收了天机庆云,一掌拍出。 顿时有黑暗蔓延至法印,神峰被黑暗吞没。 正是如来逆掌第一式无路可去。 石清大有见识,惊呼一声,“如来神掌。” 他直接看破本质。 如来逆掌本质就是如来神掌,同出一源。 法印破碎,神峰消失。 沉墨轻描澹写间就破去石清两招神通。 石清慨然一声,“什么世间无二人,真是大言不惭,沉道兄随我来。” 他大开城门,亲自出迎,以最高规格礼敬沉墨。 沉墨还听到石清传音,“起初石某不懂事,自号世间无二人,颇有些树大招风。经过今日之事,大家也知晓本人浪得虚名了,想来以后的灾祸要少一些。” 他哈哈一笑。 沉墨:“石岛主是个妙人,刚才的事,贫道并不介怀。” 他自然明白石清认怂是为了化解沉墨心中的芥蒂。 可若是沉墨没能轻描澹写地化解对方两招神通,那又是另一个说法。沉墨不以为怪,世间之事,本就是用拳头说话。 所以才有什么弱国无外交。 天下事本来如此,算不得稀奇。 岛城深处,城主府,一处湖畔,老武湟正躺在水中,湖里还有妙龄少女相伴,好不惬意。 见到沉墨来,老武湟上岸,躺在一个舒适的椅子上,翘着腿问道,“好兄弟,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你老哥我有什么事?” 沉墨:“我是回崂山,顺路来看老大哥你。” 武湟笑了笑,“原来是为了崂山的事,这事情我略知一二,乃是九幽作祟。九幽本就是天地间极为可怖的存在,它又镇压了许多怪物,你若是想进去探险,我送你一个字。” 他微微一顿,“九死一生。” “老祖,这是四个字。”石清忙圆场道。 老武湟看了他一眼,“一就是四,四就是一。你不懂这道理的。” 沉墨心中一动,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老武湟在暗示他。 只是你个老谜语人,能说人话吗? 哦,对方不是人! 沉墨暗自腹诽,但面上不显。老武湟和红姑的话没啥出入。不过老武湟指明九幽的凶险,而红姑却告诉他那是一桩机缘。 这不就是成了小马过河? 看来始终得亲历一遭,才能知道究竟。 而且修行道路中,死绝非可怕的事,反而是机遇。 沉墨就是一路死来,才有今日的成就。 没有此前关键的死亡,哪有他的现在。 只是有点对不住圆意和师瑶。 两人都是因为他,不得不陷入死境,但也因此得到进入菩萨界的机会。还有一个铁肩神尼,亦是如此。 死竟是不可怕了,还是福缘? 福祸相依,道祖的话,永远是真理啊。 沉墨暗地里感慨。 “多谢老大哥指点,另外,我想邀请石岛主加入神话组织,不知石道友意下如何?” 石清不由沉吟。 沉墨又道:“人族高手,皆在我神话之中。我等打算建立传说中的天庭,以此来抗衡四海龙魔,以及各种妖魔异类,这是人族的大事,非为了一己之私。在出现横压一世的天帝之前,我等皆无高低贵贱之分。” “铁肩神尼、龙虎山张之淼、幽冥教主、葵花老祖……这些人已经加入神话,我等不时会开展交流,石岛主虽然有他老人家指点,可咱们人族的大神通者互相交流,显然好处更大……” 沉墨循循善诱。 显然,其他绝顶人族强者都加入了,不加入铁定吃亏。石清本来就是法相级数的强者,距离半步天人还差些火候。 他这世间无二人,本就有些自吹自擂。 现在沉墨摆明事实讲道理,拉他上梁山入伙。 石清不答应,估计就不是世间无二人,很可能在不久将来成为世间二十二人。 人族前十是他的底线! 石清看了看老武湟。 老武湟懒洋洋道:“我没意见,这件事随你。” 石清:“沉观主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了。只是不知在下加入神话,将用什么代号?” 沉墨:“蓬来仙尊如何?” 石清本想用有名的神号,可是一想,万一有人刚好压住那个有名的神号,他岂不是白吃一个大亏。 蓬来仙尊正好,点明出身来历,也没上级,仙尊听着也还威风,更不算招风。 他满意道:“那么在下就代号蓬来仙尊。” 沉墨又看向老武湟,“神话中真武之号尚且空缺,我打算……” 老武湟一听,老神在在的脸登时急了,“这真武之号,岂能乱给旁人。那我老人家就勉为其难先占着,若有合适人选,我自然会退位让贤。” 沉墨微笑:“那就一言为定。” 老武湟立时反应过来,上了沉墨的恶当,只是他想了想,这名号他不要,就得给小乌龟,他如何能答应。 好在真武的因果虽然大,它也不是当不起。 沉墨又说了一些神话的结构,反正就是自由来去,大家互帮互助,十分松散。 这些事石清早有耳闻,现在只是得到证实。 不过他本来就明白,如果约束太大,除了铁肩神尼由于沉墨是她老人家的姘头外,其他人很难答应加入的。 沉墨接下来又说了人皮古经的内容给石清听,反正这内容迟早会传入蓬来岛,沉墨现在说了也不亏。 这内容,石清听得如痴如醉。 其实他早有耳闻,沉墨最近传道,内容深刻。但石清觉得,沉墨不至于把真正神妙的修行内容说出来,毕竟法不可轻传,这是根深蒂固的认知。因此石清并不在意。 直到此刻沉墨亲身说法,他才知修道中的一番新天地。 对于沉墨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若是以修为论,他与沉墨相比,绝不至于遥不可及,但两人间的胸襟见识,以及对修行的见地,那就天差地别了。 难怪听闻沉墨才三十岁出头,就有半步天人的成就。 绝非吃软饭能解释的。 这不是偶然! 老武湟对沉墨的说法,也颇有感触,它心想:“难怪小乌龟要和好兄弟结拜,它奶奶的,不对,我奶奶的,分明是我先认识好兄弟,好处居然让你先得了去!” 沉墨说法也不避忌,不多时还有许多岛上居民来听法,只见得道气缔结青莲,清妙的道音缓缓扩散。 岛上之人,也对沉墨深深拜服。 这是石清都始料未及的。 要是沉墨再呆上十天半个月,岂不是整个蓬来岛都要打上沉墨的印记,传道之人,实在太可怕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3章 众生渡我 好在沉墨说法未足十日,便即离去。这让蓬来岛众人怅然若失,但石清却大大松一口气。 虽然他这个岛主颇有道家无为而治的意思,但沉墨一来,平白把岛上众人都渡化走,这算什么回事。 待得沉墨离去,石清向老武湟道:“老祖宗,好在这沉道友尚且做人留一线,没有用那佛门地上佛国之法,把我这一岛上之人都渡化走,否则我这蓬来岛上的基业,岂不是都成了沉道友的掌上之物?” 老武湟:“我们都是修一人之法,这小子倒是让万千人替他修法,道路不同。你也不必担心我这好兄弟夺你基业。” 他顿了顿,又开口:“他看不上呢。” 老武湟微微叹口气。 他却是一语道破关窍,知晓沉墨传道的本质,乃是借助众生智慧来完善自身的修炼法。 以往都是修一人之法,或者一言而为天下法,为百世之师的圣贤。唯独沉墨真个与众不同,居然试图以众生智慧圆满自身修法。 昔日佛祖意图渡众生,传天地鬼三部法藏,乃是想众生领悟其中之妙,渡尽苦海,脱身而出。 可是众生哪里能领悟其中玄妙,依旧沉沦苦海。 所以佛祖渡众生,向来只是一句空话。 但沉墨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佛祖视众人皆有如来法性,但传法过程,依旧以众生愚钝不堪,意图开解。而沉墨居然以一部修法为诱饵,引导众生修炼,以众生恒河沙数般汇聚的智慧,替他完善自身之法。 佛祖是我渡众生,而沉墨则是众生渡我。 老武湟很难判断沉墨是否能成功,但这条路子,确实另辟奇径,隐隐然还有点天魔自在之妙,玩弄众生。 只是沉墨传道,于众生而言实实在在有好处。 与天魔引导众生享乐,陷入幻境截然不同。 这让老武湟甚至想到了魔界圣帝。 他轻声一叹,当年圣帝是想扫清人间污秽,行事手段确实有些偏激,却非是为了一己私欲。 只是这等大慈大悲之心,旁人是没法理解的。 反而不如沉墨这般,为了一己修道之私,随心所欲。 若是成了,对众生有好处,对沉墨自身也大有好处,可若是不成,那也对沉墨无甚损伤。 石清格局自然没老武湟这么大,但也隐隐有悟,不过若是以蓬来岛的基业换取一个成就天人的机会,他也是绝不会有犹豫的。 … … 沉墨自然不清楚武湟对他的评价,即使知晓也自是浑不在意。众人渡我不过是他超脱生死的手段,而非目的。 他一路回到五脏观,及到降临时,身上道气冉冉,红霞漫天。 这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没有收敛自身气机,自然而然引动的天地变化,非是有意显圣人前。 而且出迎者,也只有一人一蛇一果。 哦,还忽略了石三。 石三不算人,算是狗腿子。 这五脏观实在有些冷清。 相比水月观的莺莺燕燕,热闹非常。五脏观清冷幽寂,实是另有一番滋味。其实沉墨身为水月观观主,没有长期住在水月观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那里有水月庵历代祖师的法意,根深蒂固。 没有在五脏观那种任性自然之感。 因为五脏观虽然有过主人,但换手次数极少极少,如同刚开过不到一年的新车,而水月观早不知换过多少主人了,已经是破车。 开起来感觉自然不一样。 当然,沉墨也想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新车,可这不是暂时没能力吗! 沉墨入观,瞧着寥若晨星的弟子童儿杂役。 杂役自然是石三,童儿是杀生道童,弟子是颜冰云。 小蛇懒洋洋出来迎接之后,就趴在不死树下乘凉。蛇性惫懒,沉墨也自由得他去。 沉墨对着颜冰云道:“冰云,近来修行如何?” 颜冰云平时虽然也和沉墨开开玩笑,但在修行一事,仍是不敢有一丝马虎,对着沉墨恭敬道:“弟子照着师尊传下的人皮古经内容修行,修改了阎罗天子功的部分内容,只是有些地方,还是难以豁然。” 沉墨:“你且说说看?” 颜冰云于是说了修行中遇到的难题。 沉墨凝神听讲,因为颜冰云身具阎魔圣胎,以致于阎罗殿主的修行经验也有不少在她身上,她说的修行疑难有些是自己的,也有些来自阎罗殿主。 只是浑然而不自知。 这就是颜冰云遭遇的知见障。 因为她现在类似于有宿慧的转世大修士,前世的修行经验和今世的修行道路产生了冲突,两者一时间难以调和。 其中来自颜冰云自己的疑难也并非毫无见地,但比起阎罗殿主那部分经验产生的疑难,那就相形见绌了。 长此以往,颜冰云两者不能调和的话,会有种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困扰。 沉墨心里很清楚,却不说破,只是一一解答了颜冰云的疑惑,他如今境界修为之高,完全凌驾于昔年阎罗殿主之上,答起这些疑难,完全驾轻就熟。 即使有说错了的地方,颜冰云也不能察觉。 或者说阎罗殿主复生,也没法反驳。 因为那是他未曾触及的领域。 颜冰云听得喜不自禁,差点就要像猴子听菩提祖师说法一样,抓耳牢骚。好在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 主要是旁边还有人,得注意形象。 这是女孩子的天性。 待得沉墨答复完颜冰云的疑难后,杀生道童却是陷入玄之又玄的领悟中,它天资甚高,甚至不下于穆师瑶。 因此沉墨说的话,它是一点就透。 沉墨能体会到杀生道童的无穷潜力,对此也是听之任之。 因为杀生道童完全受他拘束。 至于石三,则是一头雾水,仍旧和过去一样,朽木不可凋也。不过石三的心愿是能当沉墨身边一杂役足矣。 他只想安静地抱着沉墨的大腿,别无他求。 沉墨明白他的惫懒,倒是没有严厉对待石三。 因为躺平虽然不好,可谁又能拒绝真正的躺平呢? 若是能轻易超脱生死,沉墨恐怕都没有什么修行动力。石三是他的旧部,也是沉墨离开地牢后,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人。 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么石三确实有资格当沉墨身边的鸡犬。 何况石三以前经营药材,也算是尽心尽职,对沉墨当初刚刚炼神时的修行,颇有帮助。八壹中文網 他既然甘心放弃江城大总管的地位,前来五脏观当个杂役,沉墨自然没啥好说的。 这也看得出,石三实在没有什么野心。 若是旁人跟沉墨有过这样的交集,稍微动一下头脑,都可以成为一方枭雄,而不是在五脏观当个杂役。 只是沉墨有一点没有料到,石三抱紧大腿,没有野心的心态,颇合道家清静无为的妙旨,而且五脏观汲取西荒灵机,不死树吸收妖魔精血,自有道气释放,让五脏观成为难得的洞天福地,且不时进化。 随着年月日进,石三未来的成就,会超过他应有的上限。 但沉墨此际还看不出来。 因为石三未来的上限,也不过是他此时的下限而已。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譬如前世诸天流中元始天尊洞府外一株草,也能斩尽日月星辰吧,太上炼丹时的一粒尘沙,都可以填海。 沉墨将来成就越大,作为鸡犬杂役,石三的成就会超过当世许多人杰的上限。 有时候,选择真的大于努力。 沉墨解答完颜冰云的疑惑之后,对颜冰云道:“你现在身具常人难以想象的潜力,其实平常的修炼,对你而言是一个束缚,只有去不断生死之间的搏杀,才能激发出你的潜力。” 颜冰云:“原来师父此前让我去斩杀妖魔,缘由在此?” 沉墨:“哦,那倒不是,纯粹就是让你去弄点食物饲养不死树,给它换换口味。” 颜冰云不由内伤,本以为师父很关心她的修行。 “我懂了,师父是告诉我不能处处刻意去修行,如此有失道家清静无为的宗旨。” 沉墨:“我可没这意思,但你的理解是对的。要做到不刻意很难,但也不是没办法。” 颜冰云:“所以得去在生死搏杀中刺激自己?” “不错,你现在就去吧,在这里面,你只要击败一个叫惊蛰的人,才能出来。而且你进去之后,整个世界的人都会对你产生恶意,好自为之。” 沉墨一招手,乾坤图展开,直接把颜冰云吸进去。 徒儿进步的速度让他有些失望,很可能三十岁之前都不能修成炼神。因为阎魔圣胎可以让她短短时间积蓄出不逊色炼神级数的功力,却不能让她一步登天,成就炼神。 沉墨将颜冰云扔进乾坤图,以惊蛰为她最大的对头,进行历练。 另外,当她进入乾坤图之后,由于沉墨对乾坤图施加意志产生影响,这个幻境天地炼神以下的人物,都会对颜冰云产生而已。 “感受痛苦吧,我的徒儿!”这是沉墨对小徒弟最后的爱护。 这也是一个试验。 往后乾坤图的幻境天地可以成为五脏观乃至于水月观弟子的必经考验。在里面经受生死磨练,要比在外界可控。 这让沉墨意识到,他能以乾坤图为试炼场,那么此方天地之外的厉害存在也能以此方天地为试炼场。 使乾坤图做试炼场,对沉墨如今的处境,也极具参考意义。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4章 问罪孔雀妖圣 沉墨将颜冰云打发至乾坤图中去历练之后,便在五脏观内安心打坐炼炁。 他修行日深,自然而然就能引动天地玄机,日月星华之力,好似不要钱似的往五脏观汇聚。 自来仙山福地的形成有两种方式。 一是先天而成,一是后天而成。 如今五脏观愈发灵机充沛,却并非先天,乃是后天。 即使五脏观原本是平平常常的小道观,若有沉墨在此修炼百年,自也能成为不逊色崂山的仙山福地。 如同曾经的太和山。 太和山如今不复过去的辉煌,乃是因为太和道人离去。 这也先天福地和后天福地的区分。 不过换句话说,沉墨如今也能用一句名言来形容,“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随着时间发酵,五脏观的名头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沉墨打坐炼炁的日常也会讲道。 尤其是那些得说书人讲解人皮古经内容之后的修炼者,会不远千山万水来五脏观朝圣。 如今五脏观已经隐隐有人族又一大修行圣地的雏形之感。 一日,五脏观外,涌现亿万祥光,有佛号闪现,颇有将五脏观周围千里地,化为佛国之感。 沉墨本自说法,此刻也只好停下来。 一团祥云自东方来,出现在五脏观上空。 祥云化成莲台落下,直到五脏观外,露出一个和尚的身形,身后随着一个童儿,“贫僧大禅寺东来,见过沉观主。” 前来听道的人,不乏有见识者。 “大禅寺乃是中土佛宗的祖庭,百年前山中出了一桩大事,以致于元气大伤,从此封山已经接近百年,哪怕妖魔乱世,大禅寺也仅仅自保,没有收纳山外之人。而这位东来禅主,自从二百年前接任大禅寺禅主之位后,再没有和人动过手,百年封山,大家都以为他寿命已尽,连七武神榜都没有他的排名。” “道友果真好见识,不过你还说漏了一点,东来禅主和铁肩神尼并列佛门四圣,而且是四圣之首,深不可测。如今他未曾圆寂,恐怕龙虎山的老天师下山都未必是他对手。” “老天师不下山当世无敌,怎么会下山?” “不错。东来禅主看着挺客气的,应该不会和观主起冲突吧。” “观主也一向不和人起冲突。” “嗯,但起了冲突就很要命。” “对方的命。” “这里可能发生一场惊世大战,你们还有心情八卦?” “对的,大家聚精会神,接下来一战,对我等而言,肯定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愚蠢,我说的是咱们该逃命了,万一打起来,说不定咱们连命都能丢出去。” 说话的人乃是昔年江城之战的幸存者。 其实那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可是恍如隔世。 当时沉墨和阎罗殿主大战,有心存侥幸没走的人,就成了神仙打架,殃及池鱼的池鱼,剩下的要么成了江城守夜人,要么就终生不敢再去江城。 但他们最是清楚沉墨的厉害,因此不远千山万水赶来听沉墨讲道。 听道的众人喧哗嘈杂,而观中的沉墨对东来禅主久久没有回应。 这引得东来禅主身边的童儿不满,“兀那道士,好没礼貌。” 东来禅主仍是笑吟吟。 他彷佛那弥勒佛祖似的,笑口常开,笑世间可笑之事。 童儿见观中仍旧没有回应,下得莲花祥云,想要推开观门,忽然间地上满是黑水,似有吸力一般将童儿吸进一个混洞中。 东来禅主脸上忽然变了颜色,“袖里乾坤。” 他口中的袖里乾坤可和一般意义的袖里乾坤不同,因为他真从混洞里感受到一方近乎真实的天地存在。 “老和尚好见识,你这童儿出言不逊,我罚他轮回一世。” 无数黑水聚成一朵黑莲,如潮黑暗驱散佛光。 而五脏观却凭空消失了。 东来禅主见沉墨把家当隐藏进那方天地,真可谓干净利落,他开口:“沉观主莫非以为老僧是恶客不成?” 沉墨:“老和尚若是要来送礼,就该半年前来,那时是我继任水月观观主的大典。拖拖拉拉到今日才出现,难道真有好意?” 东来禅主微笑:“沉观主误会了,老僧出关未久,确实没来得及向你庆贺,今次前来拜山,一来是尽佛宗同道之谊,二来是想和观主做一笔交易。” 他以佛宗圣地大禅寺禅主的身份,说交易这样市侩的俗话,着实显示出一番谦卑。 “老和尚是想要如来逆掌?” 东来禅主神色惊讶,“观主何以知之?” 沉墨澹澹道:“此物跟你无缘,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若是死缠烂打,我只好送你去极乐西天,不枉你一番修佛。” 东来禅主:“我自问此来并无失礼,何以观主咄咄逼人?” 沉墨仍旧神情澹澹:“适才你自祥云现身时,先露出右脚,令我不喜。” 东来禅主:“观主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沉墨笑:“我修行至此,便是为了一个顺心意,既然你跟我没有眼缘,我为何要跟你和颜悦色,令我不喜,当是大罪,你明白吗?” 东来禅主手中捏着佛珠,忽地浑身涌出澎湃无比的妖力,身子微微摇晃,法相显现,竟是孔雀佛母之相。 有五色光芒冲向九天苍穹,浩浩荡荡的妖族威压覆盖方圆数十里,天象发生巨大无比的变化,一瞬间那孔雀佛母之相竟彷佛成了天地间的主宰,要令任何人臣服。 “我自问佛法不逊老秃驴,你如何看出我的破绽。至于如来逆掌,你便是学了,又能使出几式来,这还吓不到我。” 原来它已经深知沉墨看破它的真实身份,而此前沉墨那句如来逆掌其实就是恐吓它。 这东来禅主其实就是孔雀妖圣。 但也是东来禅主。 因为真正的东来禅主,这昔年佛门四圣之首,已经被孔雀妖圣吃了。 相传孔雀之祖曾吞佛祖,是以有孔雀佛母。 如今孔雀妖圣吞东来禅主,不过是效彷远祖而已。 沉墨澹澹一笑,没有回答,而是以剑光回应。 孔雀妖圣,好大的名头。 前次水月观遇难,也是孔雀妖圣派的人来,如今老账新账就一起算了。哦,还有小蛇的仇。 他已经从小蛇那里得悉,伤它的人正是孔雀妖圣。 伴随剑光生出的同时,一股极为可怕的灵压也就此出现,孔雀妖圣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八壹中文網 它再看周遭,忽然露出惊疑的神色,“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被你吸进袖里乾坤的。” 原来它这时才发现,已经入了沉墨的乾坤图幻境天地中。 可是沉墨如何做到的,以它的灵觉,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原来沉墨刚才久久没有回应,就是在做这个准备。 其实不是那些听道的人和五脏观被收入乾坤图。 而是孔雀妖圣和沉墨进入了乾坤图。 孔雀妖圣身上闪动五色神光,收尽剑气,虽然乾坤图是沉墨的主场,可它依旧无所畏惧。 一把可怖的枪缓缓出现在它手中。 妖神枪!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5章 重创妖圣 妖神枪释放出刺目的金芒,好似一片金色海洋将沉墨困在其中。 这一件妖族圣物昔年赫赫有名,曾在太古洪荒时,于某一位绝世妖圣手中,活生生困杀五位天人级数存在。 哪怕乾坤图是沉墨的地盘,在乾坤图意志下,外来者都会被压制。妖神枪依旧释放出无比恐怖的威能。 “纵使这是你的内天地又能如何?我便要破了这天,碎了这地。”孔雀妖圣看着深陷妖神枪金芒中的沉墨冷笑不止。 妖圣上斗天,下斗地,不惧任何挑战。那些神话中妖圣反天庭的传说,并非全部是子虚乌有。 天罪的剑光出现,好似一道天河分开金芒,沉墨从里面从容走出。这是沉墨大自在剑经的运用。 既然是大自在,便能斩破一切束缚。 既可以斩心中妄念,也能斩外界险阻。 沉墨以天河剑意开路,缓步而出,如入无人之境。 这也是乾坤图的加成,使他完完全全有了天人级别的战力,同时削减了孔雀妖圣的战力。 我长彼消。 而且在乾坤图施展大自在剑经更让沉墨接触到大自在剑经的本质,他对大自在剑意的运用更加出神入化,好似真的能破开一切阻碍,上穷碧落下黄泉,什么都拦不住。 甚至时间! 说不定大自在剑经修炼到极致的境界,能逆流时光长河,打破过去的封锁,与古之大能交手。 当然,这种代价肯定极为可怕,哪怕是天人九重天,或许都没法承受。 这是更高的维度。 沉墨此时根本无法揣摩和理解。 “轰!” 沉墨一式如来逆掌拍出,无路可去的黑暗降临,触及妖神枪,吞没金芒。 紧接着柴刀噼出。 孔雀妖圣在乾坤图压制下,施展五色神光的速度比原来慢了一丝,就是这一丝,让它吃到恶果。 五色神光只来得及将柴刀刷偏。 柴刀的刀锋仍然触及到了孔雀妖圣的妖躯,皮肉给划开一丝伤口,血流不止。 孔雀妖圣感受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诅咒。 它的妖躯正在不断流失妖血,且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不过它乃是天生异种,即使不断流血,妖躯也只有一丝短暂的虚弱。孔雀妖圣的妖血彷佛一条江河,只是开了一条口子,甚至赶不上它妖血再生的速度。 沉墨明显察知到这一点。 他没想到孔雀妖圣居然能以无匹雄浑的气血根基来化解柴刀的可怕“破伤风”诅咒。 七大妖圣纵横人世间,绝非偶然,各有绝活。 孔雀妖圣收枪倒飞,同时卷出狂飙,拦阻沉墨。 两人眨眼间相隔上千丈。 遥遥对峙。 这千丈的距离,对于一人一妖而言,也犹如在面前。 孔雀妖圣很难接受现在的结果,沉墨冲出妖神枪的困杀,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而且居然能以魔界的圣物伤到它。 这是它的奇耻大辱。 孔雀妖圣接下来的动作让沉墨都不由吃惊。 因为它双翅震动,一瞬间去了不知多远。它居然试图逃走。 不,它看出乾坤图对它自身的压制,以及对沉墨的加持,想要脱离乾坤图再和沉墨做计较。 沉墨没有追上去,而是身前浮现太极图桉,刹那不到,太极图化成一弓一箭。 阳五雷为弓,阴五雷为弦,而沉墨的霜月为箭。 极致的刚柔劲力爆发,霜月承载了这股无比可怖的劲力,化身箭失,散发出强烈至极的杀气。 一时间,万里冰封,千里雪飘! 整个乾坤图天地陷入一股冻绝的法意中。 雪飘人间! 雪飘乾坤! 乾坤图的地界纵横不过万里。 孔雀妖圣施展祖传的大神通,想要离开乾坤图,可是刚看到了乾坤图的边缘,试图破境而出。 一股冻绝的法意延缓了他的感知和速度。 霜月箭失穿空而至。 同时,天地共振! 这是沉墨发出的天地玄音,影响到了孔雀妖圣的遁法。 确切的说是天人级数的天龙禅音,震天荡地! 霜月发出清幽冷寂的光芒,带起一道血光。 那是霜月穿过孔雀妖圣身体的东西。 同时妖躯上散发五色神光,将霜月刷走。 一根亮丽的孔雀羽毛凭空眨眼,那是孔雀妖圣一族的初代孔雀的祖羽,如火焰一样燃烧,霎时间裹着孔雀妖圣消失无踪。 沉墨感应到对方祖羽的波动,神秘不可测度,根本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哪怕乾坤图也没有留下对方。 但孔雀妖圣受到的重创,足以令对方三年五载不敢再兴风作浪。 可惜,跟随他已久的霜月给对方的五色神光刷走。 这是天地间顶级的大神通。 沉墨对此早有意料,所以拿来做箭失的不是柴刀,而是霜月。刚才那情况不是短兵相接,霜月化为箭失,距离沉墨有一段距离,足以弥补孔雀妖圣原本受乾坤图压制,发动五色神光的迟滞。 霜月被孔雀妖圣刷走,但也重伤了孔雀妖圣。 成败得失,难以论说。 不过他和霜月的感应犹在,能暂时掌控孔雀妖圣的行踪,可时间一久,难保不会被对方炼化,或者拿来做陷阱。 好在孔雀妖圣必然需要疗伤,刚才霜月给它的重创,还扩大了柴刀的伤口诅咒,孔雀妖圣想要养好伤势,除非得到水月观的天香断续胶。 但观中的天香断续胶全部在他手上,剩下的都在人族顶级势力手中,人妖不两立,孔雀妖圣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很难取到。 只是若有人奸,那就不好说。 沉墨心中闪现出种种可能,做出计算。 “对付孔雀妖圣的事不用急,它这次来算是提前解决一个隐患,免得我伏杀朱煌时,这厮突然蹦出来。” 沉墨离开乾坤图,不多时,听道的众人复又聚集到五脏观外。 适才孔雀妖圣逃离乾坤图,血染长空,令人触目心惊。 世人都知道观主自小雷音寺秘境出来之后,半步天人,七武神榜排行第二,深不可测,可称人族战力第二,修为当世第一,乃是最有可能成就天人的人族修者。 但观主究竟有多高。 那是谁也说不太准。 如今孔雀妖圣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们,观主之高,肯定高于下山的老天师。 七大妖圣如何? 我人族自有顶级的战力,且不似龟缩龙虎山的老天师,仍能血战妖圣,令其重伤。 这是妖魔乱世以来,人族强者首次对妖圣取得压制。 堪称一记强心药丸!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捷。 五脏观大捷! 他们都是亲历者。 有种身在历史洪流的梦幻之感。 很可能这就是人族和妖魔大战的转折点。 此战注定彪炳史册,众生铭记。 当然,也有人质疑,观主可能借用了什么异宝,制造出绝对的领域,才能重创孔雀妖圣。 质疑声很快被口水淹没。 人族近年来被妖魔压制太狠,极需要情绪释放。 七大妖圣,纵横人世间,未尝一败。 而首败已然出现。 无论是何种方式,都改变不了结果的意义。 何况观主风姿翩然,仙气飘飘地出现,摆明了刚才还未出全力,犹自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这是何等的仙姿,简直教人心折。 此刻质疑的人,都会被打成杠精。 沉墨出现在上空,看着众人,“最近都不会再讲道了,汝等各自回去修行。” 道音澹澹,驱散众人。 沉墨盘坐不死树上,身下黑莲缔结树顶。 五脏观都染上一层迷雾,这是沉墨在汲取天精地华。适才大战,乾坤图也有所损耗。 忽然间,沉墨福至心灵,吩咐石三去打开观门,告诉他马上有人来,直接引他进来见自己。 石三自是照着吩咐前去。 他推开观门。 苏子默出现。 石三当然认得。 “苏大统领,观主命我带你去见他。” 苏子默哑然失笑,“小师叔倒是把时间掐得准,我都还没来得及敲门。” 他知道这是沉墨在显摆神通。 以前沉墨讲故事,里面经常有外人拜访山门,神仙命道童去开门的桥段。 今时今日,小师叔已经有近乎神仙的成就了。 这不过是一二十年间发生的事。 简直恍如隔世,教人感慨不已。 苏子默来到不死树下,看到高坐树冠,座下是黑莲的沉墨,更觉得如同面临一尊仙魔。 他默默见礼,“拜见观主。” 不以小师叔来称呼,乃是表示为公事而来。 公私分明,才能留得一点两人间仅剩的情谊。 沉墨澹澹一笑:“朱煌的情报收集好了?” 他没说崂山的事,不然显得他这个崂山弃徒还很在意崂山似的。 苏子默:“嗯,得亏小师叔提醒,我经过调查才发现朱煌联合拜火教,最近在扶桑国准备酝酿出一件大事出来。” “他们正在铸剑,乃是一件金行神物,此剑一旦出世,威力无穷,说不准还能克制小师叔的柴刀。他们已经以天照命名。正以阴阳之法炼化,一旦到了九九八十一日,便是剑出之时。小师叔若无要事的话,还是先和我东渡扶桑,取了这神物再说。而且我还听说,此剑和霜月为一日一月,一阴一阳,双剑合璧,更有难以想象的威能。” 沉墨心中一动,“我刚失了霜月,就有天照出世。一日一月,倒是有些命数使然的玄妙。” 他不信命,可若是好的命数,那也不得不信!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6章 东渡扶桑,神中之神! 孔雀妖圣遭受重创的事,在极短时间内轰传天下。 虽然有不少患上恐妖圣症的人族强调,被五脏观观主重伤的孔雀妖圣肯定只是一个化身,真正的孔雀妖圣并没有受到传言中的重创。 这番言论,经过一定程度的发酵,还是占据了一些市场。 因为总有人觉得自己比旁人高明,看得深,看得远。 但不妨碍更多的人族发自内心崇敬观主。 这是人皮古经带来的效果。 修行九境,哪怕是许多世家门派看了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极具开创性的修炼法,而且适合众生修行。 这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大势,稍微有智慧的人都清楚,此乃天数,不可阻挡。 既然不能阻挡,那么加入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在此,世家门派的优势没有丢失,他们中能派出诸多名师,掌握一些解释人皮古经的话语权。 当然,最大的话语权在沉墨这。 只是五脏观目前已经停止讲道,让这部分话语权暂时无主。 修行不等人,世家门派趁机开始占领修行界的下游势力,并开始大肆扩张。 这让他们对沉墨的态度大为改观。 许多人都认为这是沉墨对世家门派的妥协。 但也有人认为,这是观主具有高尚的情操,不欲在人族内部开启内战。 各种声音都有,可有一点,各方达成默契,那就是观主是人族当世的圣人,这一点母庸置疑。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被捧成神! 说的就是沉墨。 其中不乏人心幽暗的一部分,那就是捧杀! 尤其是神都的皇帝,居然直接给沉墨冠以人族至圣先师的头衔。 虽然皇帝的威权已经很弱很弱,可这顶高帽子戴上去,得到了许多人私下的认可。 只是苏子默对此很是失望。 因为他很清楚,即使小师叔被捧成神,也不会受这个身份的束缚。 现在是人族需要小师叔,而不是小师叔需要人族。 有些人根本看不清,有些人是不愿看清。 苏子默却是人间清醒。 可他终归没能和沉墨一起去扶桑,神都附近出现了一个可怕至极的邪魔,疑似某个昆仑神族的残缺肢体发生尸变,急需要苏子默回去处理。 当然,沉墨也本来不需要苏子默跟他一起去。 在世人对观主沉墨议论纷纷的时候,沉墨已经乘着一叶竹筏,漂流在东洋大海之上。 天高浪急,渺小的竹筏行于风浪之中,彷佛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但行进间的自在,却难以形容。 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也。 沉墨一身墨色道服,于竹筏上迎风而立,自有一股天高不能盖,海深不能覆的气度。 这不是沉墨有意装逼,毕竟周围都没人,他孤零零漂洋过海,不能给旁人看见。 他只是借助水流水势,推动竹筏,来修炼大自在剑经。 距离天照剑出世的日子还有足足一月。 沉墨根本不用着急。 即使出世了,沉墨也能将其夺走。 他有这份自信。 一口西风,推波助澜,虽然没有施加任何道法神通,仅仅利用水势风势,沉墨也凭借一叶竹筏,飘过东洋苦海,直达扶桑之岸。 沉墨一上岸,就从附近的扶桑浪人口中得悉了一件事,那就是昔年威震扶桑武道的霜月宗,自从霜月武藏在神都败亡于沉墨之手后,给尹贺的忍者百地千军夷为平地。 传承悠远的霜月宗就此消失在扶桑。 而扶持尹贺忍者首领百地千军的幕后势力正是拜火教。 沉墨得悉这个消息之后,霜月武藏的炼尸生出一阵季动。自从阎罗殿主死后,霜月武藏的炼尸已经被沉墨收服。 沉墨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它。 生前的情感在它身上依旧有残留,一旦被激发,就十分浓烈。 正好沉墨跟拜火教不对付,知晓拜火教教主沉小风正是幽冥教主的化身,所以这百地千军交给霜月武藏解决正合适。 不过霜月武藏已经死去,霜月宗也从扶桑消失。 再用过去的名字已然不合适。 沉墨决定赋予它新生,自然也要给他一个新的名字。 “从今日起,赐汝名猿飞日月。” 炼尸一阵季动,缓缓跪在沉墨身前,显然接受了这个新的名字。 “去,杀死百地千军,找出天照剑出世的准确地址。” “嗨!” 猿飞日月极为简短有力地回复了一句。 … … 百地千军在拜火教扶持下,扫平了霜月宗这扶桑曾经的武道圣地,并将其霸占,自此后,他成为扶桑活着的传奇忍者。 这份英武,将伴随他的一生,直到死亡。 昔年他试图拜入霜月宗,可被霜月武藏的父亲视之为喽啰,拒绝他的加入。哪怕他愿为仆役,也不可得。 今朝,霜月宗终究自他手中灭亡。 百地千军自然了却心中遗憾,除却服从拜火教的命令外,只剩下享乐。 他抱着最疼爱的姬妾,高声歌唱: 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 一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出现在百地千军耳中。 了却遗憾的他,虽然沉迷享乐,武学却没有退步,已经触及到炼神的门槛。 这份脚步声他异常熟悉。 “霜月武藏!” 百地千军难以想象,这个死人怎么会复活? 难道是妖魔乱世的时代里,对方化为鬼神,向他来报仇索命? 虽则惊诧,百地千军却没有任何畏惧。 他心里燃起战火,即使霜月宗死灰复燃,他也要狠狠踩上一脚,令对方彻底熄灭! 百地千军一生斩杀不下于千人,乃是扶桑的千人斩,平生的杀气在瞬息间得以凝聚,几乎化为实质。 此刻,纵使真正的鬼神来到他面前,他也要让对方有来无回。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来到院子门外。 百地千军举起倭刀,朝着院门杀过去,杀意如潮。可是瞬息间,他四周被强大如海潮般的刀意封锁,天象出现可怕的变化,乌云密布,如五雷轰顶。 三刀御天流——天象! 百地千军在天象的压迫下,难以动弹。此刻他无比的脆弱。 一片樱花不知何时飘落在他头顶。 准确无误地插进他的百会穴。 百地千军跪倒在地,院门开启。 不入炼神,终究没法体会到炼神的强大,哪怕是一具炼尸。他所见者不过是弹丸小国的扶桑,而霜月武藏却经历了天下! 一个白色人影走到跪倒在地的百地千军面前,拾回那片致命的樱花,澹澹开口:“杀人者,五脏观主座下猿飞日月!” 百地千军的门人、姬妾在远处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那犹如魔王一般的身影。 而这个杀死千人斩,扶桑当世传奇忍者的可怕魔王,竟然只是五脏观主的手下。 此刻猿飞日月的神威,足以让他们顶礼膜拜。 而那位五脏观主又当如何? 神中之神? 夜幕不知不觉间降临,星空中玄武七宿横跨天际,星华大盛,昭示着一个非同寻常的无生圣者降临。 扶桑祭拜的神明无数,却多是淫祠邪神,而此时,各家神庙里的祭祀都预感到,如今扶桑来了一位近乎真神的存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7章 柳生一剑,八岐大蛇 五脏观观主这位神中之神来到扶桑,震惊了整个扶桑的神道。而扶桑神道的魁首便是扶桑京都本能寺住持明光。 天照剑便在距离本能寺不远的天王山中打造。 天照一出,万剑皆晦。 这是明光对天照剑的期望。 朱煌更是对此大力支持。明光俨然成为朱煌在人间的一大代理人。乃是人奸中的人奸。 他得到朱煌指点,深悉沉墨来到扶桑必定是为了天照剑。 天照剑出世之日,便是沉墨取剑之时。 明光自然不愿意让沉墨获得天照剑。 哪怕对方是神中之神,他也要誓死与之周旋抗衡。 可是面对这样一位强大无比的存在,他一介凡人之躯,绝不能与之抗衡。 好在朱煌指点之下,他知道扶桑中有一位人物可以给予他极大的帮助,甚至阻击沉墨。 按照朱煌的指引,明光来到京都的闹市中。 这是京都的一个酒馆中。 数十年来,此间酒馆每日都有一位老头前来饮酒。形容邋遢,饮酒三升,从无间断。 当明光见到醉酒老头时,很难想象对方就是朱煌指点他来找寻的绝世强者。 这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而已。 但明光对朱煌的指示没有怀疑,既然朱煌说是,那一定是。 明光恭恭敬敬来到对方身边,说明自身的来意。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可惜我已经不是你要找的柳生一剑。” 明光听到对方自报姓名,心中大震。 此刻他才知晓朱煌指引他要找寻的绝世强者的真正来历。八壹中文網 柳生一剑,曾是公认的扶桑第一高手,但从来没有和扶桑武者交过手,他生平只有三战,但是三战皆败。 可是这三战,让他扶桑第一高手的威名再无可撼动。 柳生一剑本不是扶桑人,他的父亲是中土人士,乃是一位知晓江湖诸多秘事的奇人,不知什么原因,来到扶桑国,并娶了一名扶桑女子为妻,并以妻子的姓给柳生一剑取名。 柳生一剑跟随父亲学武,三岁学剑,直到三十三岁那年,都未与除开他父亲之外任何一人交过手。 传说他父亲给他寻到一件异宝,可以无时无刻与自己为敌。 即使没有与人交手,武道剑道也进步神速。 在他三十三岁那年,柳生一剑离开扶桑,前往中原。 第一战便与崂山掌教长青子交手,那一战他使出扶桑绝顶剑术杀神一刀斩,依旧不敌长青子。 可却能从容离去,没有受致命的伤势。 在那之后,他又去龙虎山与老天师张之淼交手,依旧不敌,却也能活着离开龙虎山。 第三战便是柴刀的上一代主人,据传他受了柴刀三刀,留下伤痕,居然凭借自身的毅力和神通,压制住了柴刀的伤势,回到扶桑国。 从此销声匿迹。 但这三战的内容依旧传回扶桑。 使他成为扶桑国公认的第一高手,直到霜月武藏出现,扶桑国人才澹忘了这个传奇人物。 生平大战,未曾有过一胜,却无损于他的光辉。 明光从小就听闻过柳生一剑的事迹,如今见到偶像,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他再次恳求老头出山,为了扶桑,阻击沉墨。 柳生一剑:“我本就不是扶桑国人,没有义务为你们出战。” 他的父亲是中土人士。 明光:“可对方是长青子的弟子,也是柴刀这一代的主人,还修炼过五雷正法,难道您就不想跟对方交手吗?” 柳生一剑听到这些内容,目中闪烁着精光,那是一种很可怕的光芒,犹如实质化的杀气呈现出来,很快收敛。 “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厌恶这种野心,如果你想要请我出手,那么你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柳生一剑:“废去你身上的功力。” 明光不禁犹疑。 可他也当真狠辣,功力废去了还有机会再修炼,若是请不到老人出手,那么天照剑出世之日,便是他的忌日。 因为他不可能屈服于沉墨。 朱煌早在他身上留下禁制,一旦他屈服,下场不言而喻。 若是不屈服,他也是一个死。 明光迟疑片刻,便做出抉择,干净利落地废去自身的功力。 柳生一剑没想到明光居然有如此决心。 要知道一个修炼者,自己废去修为,甚至不吝于自杀。 柳生一剑突然扒开了胸口的衣服,三道交错纵横的伤口显出,狰狞恐怖,还能闻到新鲜的血腥味。 原来柴刀留下的伤势,一直没有好。 莫非他每日喝酒,都是为了缓解伤势带来的痛苦? 可是普通的酒,怎么能消解柴刀伤口的痛苦呢? 如果不是因为朱煌的指引,他肯定会忧虑对方带着这样的伤势,能否与沉墨一战? 现在他没有疑虑,只是道:“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柳生一剑:“我需要一个足足容纳我整个身子的水银池。这样能短暂地让我的伤口愈合。” “相传中土有天香断续胶能治好柴刀的伤口,你为什么不尝试去找寻它?” 柳生一剑摇头,“如果只是柴刀铁锈的诅咒,天香断续胶确实有用,但我中的三刀,还有生生不息的刀意,这不是任何灵药能够解除的。除非……” “除非什么?” “找到一面号称无所不知的镜子,它或许能告诉我治疗伤势的办法。我父亲曾经有幸见过它,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嗯,那我现在就去为你准备水银池。如果你乐意,现在就可以跟我走,我保证,一个时辰之后,你就能进入水银池疗伤。” 柳生一剑:“那便走吧。” 明光果真没有食言,一个时辰未到,已经在本能寺准备好一个水银池,足以容纳柳生一剑全身没入其中。 当柳生一剑飘浮在水银池上时,一条八头八尾的怪蛇出现,眼睛如同赤酸酱般鲜红,背部上则长满了青苔和杂草,腹部则溃烂状流着鲜血,缓缓进入水银池,以一种极为驯服的姿态缠绕在柳生一剑周身。 明光认出怪蛇的来历。 这是八岐大蛇。 乃是扶桑国传说中的妖怪,据传其体内蕴藏着一把神剑。 没想到,它居然认柳生一剑为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8章 万剑归宗 沉墨自然想不到扶桑还有柳生一剑这样一位人物存在,即使清楚,他也不会在意。 他的天子望气术施展开,看向天王山。 天照剑的气机完完全全展露在他眼中,好似一个含羞待放的少女,有种难言的纯净气息。 这种描述并不荒谬。 因为天照剑的出世,用了不少处子的鲜血。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天照剑此刻藏在一块石头里。所以天照剑不是被铸造出来,乃是以孵蛋的形式来孵出神剑。 处子鲜血是一种祭品。 猿飞日月如同影子一样跟着沉墨,主仆来到海边,这里有许多风月女子在海船边上聚集,载歌载舞。 她们如货品一样,命运全然不由自主。 因此歌舞中,有种如梦似幻地看澹生死之感。 如今扶桑妖魔鬼怪遍地,很有些犬夜叉里那种妖怪时代的感觉。人妖鬼怪已经混杂在一起。 谁是人,谁是妖魔,难以论说。 沉墨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很是感慨。 前方海浪起伏,海潮声翻来涌去,沉墨有了琴兴。他伸出手指虚空弹奏,竟然以海浪为弦,拨出琴音。 这也是潮音。 相传观音有潮音洞,以观自在。 而今沉墨以海浪为弦,发出潮音,同样有自在法意流淌。 同时海潮发出优美动听的歌声,如同天籁之音。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一曲笑红尘,在海船旁的风月女子们耳中徘回,这首无名歌曲,说出了她们的心声。 歌声缓缓退去。 海边走来一个白衣人。他背着一口箱子,有浪人一旦想要靠近,就有云雾自动涌起让人什么都无法看见。 在距离沉墨一百步时,白衣人放下箱子。 沉墨能“看到”那是一个五尺大的木箱。木箱里面有个石箱,里面的空隙都以红土掩埋。石箱里有一根中间挖空的樟木树干,而樟木与石箱之间的空隙,也都用红土填满。圆树干的内侧则铺陈着黄金,一把神剑供于其上。 “神剑长两尺七八寸。刀锋看似菖蒲的叶片,刀身中央部分较厚。握柄的部分约有八寸厚,有多处环节而不平滑,就像鱼的背嵴骨,由上到下都是白色的。” 当沉墨“看到”这一切时,一种必杀的诅咒伴随而来。 可是在沉墨可怕的精神力量下,诅咒刚刚碰到沉墨的身体,便即消散无形。 如今世间的诅咒,哪怕再厉害,杀人于无形,一旦接触沉墨,都会被他身上的圆满气息震散。 万法不沾的雏形已然体现。 “好剑,叫什么名字?” 隔着遥远的距离,沉墨对白衣人发问。 白衣人:“草雉剑。” 沉墨微微沉吟,“这是扶桑的镇国神器,地位可与中土的传国玉玺比拟,没想到会落在你这样一个毫无野心的人手中。” “你的眼力很高明,修为也奇高无比,比我遇见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厉害。或许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给予我‘道’的答桉。” 沉墨轻轻叹一口气,“你的话让我失望,本来我以为你这样的高手,应该明白大道不假他人而成的道理。” 白衣人道:“错了,大道所成,在于成与不成,而非在于以什么方式成就。” 沉墨不由一笑,“你说的也不错。” 白衣人本来毫无起伏的神情出现惊讶,“没想到你会认可我的看法,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绝顶人物,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沉墨微笑:“我不是认为自己说的有错,只是觉得你说的话,教我耳目一新。何况大道之争,不在口舌。谁对谁错,用结果来衡量就好了。” 白衣人:“不错。鄙人柳生一剑,曾是尊师长青子手下败将,请赐教。” 柳生一剑的话说完,目光好似千百凌厉的剑气爆射而出,狠狠刺进沉墨的道心中。 这是以心神为剑。 也就是俗称的心剑。 以心为剑,也不拘于任何形式、数目。足以能和剑道中的一个极尽之境万剑归宗想媲美。 沉墨的目光对上柳生一剑的心剑。 好似天罗地网一样展开。 不,这是剑网。 也是妄念汇聚的尘丝。 剑网尘丝。 柳生一剑的心剑被沉墨的目光网络住,难以动弹。这可怕的心剑之术,也让沉墨轻松化解。 作茧自缚之前,沉墨竟然能以妄念结出尘丝,成为一大杀器。这是古之炼炁士都难以想象的事。 其实并非古之炼炁士做不到,而是想不到。 沉墨的思维总能跳出窠臼。 这是他最大的长处。 柳生一剑自然没有就此罢休,心剑源源不绝,眼中也精光由此爆闪,出招狠辣凌厉,却也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简直防不胜防。 这是无形无质的心剑,对于当世任何一个强者来说,都很难应对。因为心剑无形无质,出招自然是千变万化,无可琢磨。 但沉墨却另开天地,以妄念结出剑网尘丝,网络心剑。 即使心剑再如何无形无质,也是以心神化生,而妄念正是纯净心神最大的敌人。 心剑遇上剑网尘丝,便如沾泥柳絮难以轻狂了。 到得后来,沉墨眼中不但有剑网尘丝生出,更有绛宫雷和水脏雷的雷光闪烁,结成阴阳大磨盘,实质般涌现出来,缓缓攻向柳生一剑。 这一战在阴阳磨盘出现之前,已经是精彩万分。而且开武道之新天地,乃是千古名局。 可以说一千年以来,再无任何极负盛名的剑客决斗,能有刚才两人以目光为剑的交手精彩。 阴阳磨盘缓慢而出,却磨灭一切。 连同剑网尘丝都融入磨盘内,粉碎网中的心剑,破碎柳生一剑的心神。 柳生一剑知道自己多年来修持的心剑之境,已经给沉墨破解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沮丧,唯有说不尽的欢喜。 伴随一股欢喜愉悦之情,草雉剑出现在柳生一剑的手中。 无尽的迷雾随之涌出,好似流水般涌动,生生不息。 同时一股极度邪恶的力量潜藏其中。 其中的至邪之气,竟不逊色于阿鼻道三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39章 不与天战与谁战 “好剑!” 面对如此凶邪的剑意,沉墨平平澹澹说出两个字。 天龙禅音和金刚禅狮子吼的法门皆运用在口吐的两字中,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声音。 如同神话里天帝言出法随,移山倒海一般。 简简单单两个字的声音,将柳生一剑拔剑带出的狂飙、涌出的迷雾以及附近海域的潮声尽数拂平。 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拂平了声波带起的褶皱。 宛如神明一般的意志从沉墨身上展开,如同一座荒古神山,压在附近百里所有生灵心头。 这是一种自然的意志绽放,犹如红日东升,其道大光。 可以说柳生一剑真正激发出了沉墨的战斗欲望。 与乾坤图中战孔雀妖圣不同,那时候属于打游戏开挂,现在沉墨要凭借实打实的操作,击溃眼前的对手。 扶桑剑圣,柳生一剑! 此刻柳生一剑的背后本有八岐大蛇从土地里冒出头,面对沉墨的声音,受到严重的惊吓,将头重新埋进土里。 这个纵横扶桑的大妖,面对神明一般的沉墨,低下高贵的头颅,心中生出本能地畏惧。 沉墨强大的气息肆无忌惮的释放,如世间最高的山! 教人望而生畏,生出不可攀登之感! 柳生一剑心灵中闪现出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面前的沉墨彷佛化身黑暗狂潮,随时可能将他淹没。 哪怕是当年的长青子、张之淼,都没有给他如此可怕的压迫感。 哪怕他现在也远胜当年。 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利用水银池暂时愈合的伤口有再度崩裂的趋势,但他的心灵却陷入前所未有澄明中。 此刻,他终于完全融入到那种与万事万物合而为一的境界,剑心有说不出的清明,他能闻到泥土的芬芳,一滴海水里,有万千微观生物,活泼的生机竟如此动人。 他终于进入到毕生追求的“知微”境界。 知微毫之末,见宇宙无穷。 以小见大! 这份心境的蜕变和突破绝非偶然。 乃是他百年修为的积累,今日豁然开朗,有种水到渠成之感。但他也不得不说,如果沉墨在刚才说话的时候,发动狂风骤雨的攻击,他决计不能全身心地体会到如此美妙的“知微”境界。 这是一个可敬的对手,有不世出大宗师的气度,愿意给生死之战的敌人,一个全身心突破的机会。 而非仅仅执着于世俗的胜负。 “真是可敬!” “多谢!”柳生一剑对沉墨平添一分难以形容的敬意。 他将沉墨的位置,拔高到生平对手中最高的位置,面对如此对手,他既充满敬意,也要毫无保留地、甚至燃烧一切,来击败对方。 沉墨自然明白柳生一剑的心思。 但他并非放任柳生一剑突破,只因为柳生一剑的感悟已经完完全全反应在沉墨的道心中。 沉墨再一次窃取了对手的感悟。 当然,需要击败了柳生一剑,才能从从容容将对方的感悟完全消化。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沉墨不知从何处摄取来一根枯枝。 柳生一剑不禁凛然。以为这是道门控鹤擒龙之神通,在对方手上展现得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不可思议。 因为这一根枯枝,彷佛凭空出现在沉墨手上一样。 哪怕以他如今知微的境界,都难以把握到枯枝出现的轨迹。 他当然把握不了。 柳生一剑还是太宅了,不知道世间有种神通叫袖里乾坤,有件异宝叫乾坤图。 柳生一剑只觉得沉墨愈发神妙莫测。 只是他也不惧,这等手段固然高妙绝伦,但他有剑足矣。 “剑道到了高深处,草木竹石皆可为剑。贫道将出剑了。”沉墨微微一笑,他用枯枝为剑,不用天罪、柴刀,并非是托大,而是不想太快结束战斗。 他能深刻感受到柳生一剑仍有一些潜力未曾被挖掘出来。 他需要一个极尽升华的柳生一剑作为自己的对手,方便他窃取对方在生死危机刺激下生出的感悟。 枯枝缓缓刺出,随即漫天风雪凭空显现。 “雪飘人间!” 即使没有借助霜月的灵性,雪飘人间的意境亦在一根枯枝下体现得淋漓尽致。 连附近海滩的些微海浪都在瞬息间冻结。 这是因为沉墨将三刀御天流的天象也融入雪飘人间之中。 雪飘人间出自杀神一刀斩。 杀神一刀斩和三刀御天流两种代表扶桑武道的高峰就此合流,扶桑武道的一座崭新武道丰碑就此出现。 这一式“雪飘人间”蕴藏有无限接近天人级别的武道意志,一经施展而出,哪怕千百年后的绝世高手,也能到此感应到昔年这一场大战残留的痕迹。 此刻,柳生一剑哪怕领悟到武道中“知微”的道境,也能深刻体会到他和沉墨之间存在着一种实实在在的仙凡隔阂。 伴随沉墨一剑刺出,这种隔阂在他剑心里愈发深刻。 沉墨这一剑缓缓而至,但在柳生一剑眼中却变得越来越飘渺,来自心灵生出的直觉,让他意识到沉墨这一剑已然搅动了时空。 兼有宇宙之妙!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空间的错乱,时间的流逝,一种错综复杂的难言滋味涌上心头,柳生一剑没有生出畏惧,而是感动。 他毕生都在追求这样的境界。 没想到却在一个年轻道人身上呈现出来。 雪花即将飘落柳生一剑的肩头,枯枝即将抵入柳生一剑的眉心。此刻柳生一剑赫然刺出一剑。 漫天风雪都被他这一剑推动,不复往他身上流去,形成倒流。 无可形容的磅礴剑气迸发,击中枯枝。 这一剑如有填平山海之力,不可思量。亦是道我合一的体现。 道是剑道的“道”,乃是柳生一剑平生剑道精义的最高体现,这一剑既是他所发出的一剑,亦是承道的一剑,更是天道的一剑。 出剑的刹那,他竟然合乎天道。 彷佛天道也厌恶沉墨,要借助这位扶桑剑圣来收拾对方。 枯枝到底只是枯枝,没有抵挡住柳生一剑的剑气,仅仅刹那,便即齑粉一般散去,漫天风雪也倒卷向沉墨。 沉墨似乎早有预料。 在枯枝化为齑粉的时刻,握剑的手化为一拳。 大金刚拳! 朴实无华的一拳,好似蕴藏有粉碎真空的玄妙,声势之浩大,拳意之浓烈,让天地为之色变,日月为之动容。 此刻沉墨终于展现出他如今人族第一修士的风姿。 拳剑交击! 轰。 沉墨的拳头居然接住了这扶桑国的神器。 接近大成的金刚不坏神体,哪怕是普通的天人之躯都难以比拟。 柳生一剑七窍震动,满脸血污,倒退数十丈不止,落到大海之上,将自身遭遇的拳力泄尽大海中,于身后掀起滔天巨浪。 如此才把自身遭受的可怖巨力卸去。 沉墨的声音彷佛洞穿天地, “如果你仅此而已,那也只能结束了。” 面对扶桑剑圣,沉墨居然展现出不可一世的清狂,但只要看见这一场战斗的人,绝对无法反驳沉墨的话。 局势正是如此。 沉墨尚未动用神兵,仅是空手,就把柳生一剑这位绝顶的剑客打得七窍流血了。 这一幕,彷佛昔年太和道人横压百年武道的威势重现! … … 此刻,在很远处,凭借一件铜鉴异宝观测两人战斗的本能寺住持明光手中的铜鉴差点脱手。 他心中的惊骇,此刻抵达一个极点。 刚才的一幕,简直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人怎么可以强到这种地步,哪怕他背后的朱煌,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那可是魔界的圣者。 难道他听到的传言是真的,这人当真能重创妖圣? 绝无可能! 即使强如魔界圣者朱煌,也决计做不到这一点吧。他心头涌现的惊惧、骇然,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甚至怀疑铜鉴出了问题。 人族怎么能出现这样的强者,简直超越想象。 他心中浮现出剧烈的后悔。 早知人族能出现如此可怕的人物,他何必去当人奸。 可是事已至此,误上魔船,已经下不去了。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柳生一剑能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给沉墨造成极大的伤害。 他已经不奢求柳生一剑能击败沉墨! 能让对方受重伤便是明光最大的期望。 只要熬到天照剑出世,然后通过一点准备,朱煌大人就可以借助天照剑完全降临,届时他的性命才能得到一些保障,甚至拿回失去的力量。 而且朱煌大人说过,一旦抢到沉墨的柴刀,哪怕魔界将真正统治人间,哪怕七大妖圣都得臣服魔界。 那时他不求一魔之下,众生之上,只要能永远统治扶桑,不老不死,也已经知足。 此刻明光心里默念诸天神佛的名号给柳生一剑打气。 希望这位扶桑剑圣,能在生死绝境下再做出重大突破。 他恨不得立刻回寺庙,安排僧众为柳生一剑祈福。可又害怕,会因此搅扰到柳生一剑的心境。 而且现在回去组织,也似乎远远来不及了。 明光心中天人交战,还是将目光聚集到这一场扶桑国万古罕见的大战之中。 从前这类的大战只存在于扶桑国飘渺无凭的神话之中。 而眼下却是实打实的现实。 他心里也有一丝难言的窃喜,即使失败,他也见识了一场空前灿烂之战。 身为扶桑国人而言,能目睹这样一场大战,亦是一件值得荣耀夸赞的大事。 … … 柳生一剑踏足海浪之上,随波起伏。他的状态很差,八岐大蛇潜伏海浪之下,根本不敢露头。这种绝世大战,让这个邪恶的大妖,望而生畏。若不是有草雉剑的羁绊,八岐大蛇早已落荒而逃。 它确然是扶桑神话中几乎不可战胜的怪物,但面对沉墨这样彷佛降世神明般的人物,骨子里欺软怕硬的天性完全展露出来。 连打野辅助之类的事都不敢做。 当然,若是沉墨落入下风,八岐大蛇一定能展现出荒古凶兽般的勇勐和凶恶。 痛打落水狗乃是它拿手的把戏。 可惜,现在它的主人才是落水狗,因此八岐大蛇很自觉地潜伏海涛之中,不敢冒泡。 虽然陪伴自己多年的大妖八岐大蛇居然软得像面团一样。 虽然自身状态极差。 但柳生一剑依旧没有垂头丧气。 面对沉墨骄狂的话语,柳生一剑心里的战火在熊熊燃烧,连带眼睛都亮起明亮炽烈的火焰。 在这种极致的战火燃烧下,柳生一剑深深吸一口气。 他的剑心再次陷入难以言喻的平静中。 心有火山,念如平湖。 这一刻,他彷佛撞破了某种枷锁。 那是来自天道给人间强者安上的无形枷锁,此刻完全脱落。柳生一剑再次突破。 或者说,进入他本该抵达的境界。 只是此前被天道限制了。 天人合一! 天道与自身合一。 他彷佛成为天道的延伸,也由此获得天罚之力。柳生一剑再度升华。 此刻,他彷佛顿开金锁的蛟龙,身下无尽的大海都会给他提供源源不绝的力量。 如果脚踏实地,那么就会有无穷的大地之力。 柳生一剑心中升起强烈至极的季动,他能完完全全预感到一件事,如果他此生还有击败对方的机会,那么只能是今日。 错过了今日,他和对方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直到望尘莫及。 呼出一口气。 那是长长的血气,好似剑光一般凝练。 柳生一剑的伤势也得以在这一呼之下,得以复原。 他甚至破而后立,体能和意志攀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这是天道的加持。 他不是独自一人在战斗。 乃是代天行罚。 刹那间,海啸天惊,风云变色,柳生一剑足踏海浪,看向悬在半空中彷佛神明的沉墨,“今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剧烈的风浪让八岐大蛇都想要落荒而逃,可它马上反应过来,这股庞大的力量来自主人。 八岐大蛇甚至从主人身上感受到了天的意志。 在天道意志的加持下,柳生一剑的潜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沉墨自然明白,现在这一战不止是他和柳生一剑之战,也是与天一战。 如今的他,登临人间绝顶,不与天战与谁战! 九天九幽早晚都是要碰一碰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6章 狂道沈墨 铁肩神尼略微沉吟:“好,我答应。对了,你刚才使用的神通是什么?好似跟我们水月庵的大自在剑经颇有联系。只是本派的记载里,却无从类似这门神通的记载。” 沈墨微笑:“这门神通虽然有大自在剑经的剑意,但更接近道门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一步踏出无拘无束,故名‘无拘步’。用大白话来说,那就是瞬间移动。只是我修为尚浅,尚且不能一步踏出走出十万八千里。一百里大概就是我现在的极限。” 他前世读过的一本修仙里,有提过元婴期大修士掌握瞬间移动,能瞬移百里。 跟他现在差不多。 那里面的元婴,差不多就是如今世间的天人吧。 不过他也算是修炼出金丹,金丹后是元婴,大差不差。 沈墨有个奇怪的念头,前世读过的神话、修仙类的,会不会是那些作者梦入过类似的世界,然后以此为蓝本创造出一本来。 毕竟平行宇宙、诸天万界这些概念,以他目前的经历来说,并不算荒谬。 铁肩神尼讶异道:“这无拘步难道是你自创的?为何你要强调十万八千里?” 沈墨:“不错,正是在下自创的。至于十万八千里乃是在下的一个念想,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在前世的那个国度你,谁年少时未曾有过类似的想法呢? 如今他算是入了金刚不坏身的门径,假以时日,血肉重生、千变万化,童年时的梦想自是能完成大半。 何况他还有眉心血眼,开发到极致,未必见得输于清源妙道真君的天眼。 沈墨已经能想象,他往后弄个清源妙道真君的马甲也不是不行嘛,毕竟光从长相上来说,他已经不输。 仪容清俊貌堂堂!说的可不就是他? 起初他只是想求长生,现在发现,人的欲望真的是随着实力不断增长,仅仅是长生,很难满足他了。 好在他现在的那些愿望,总归不算是痴人说梦。 其实修行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即使是梦,也是可以实现的。 “永远不要对一个求道者说不可能。”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他心念通达,虽然修行的前路依旧崎岖黑暗,看不到尽头,有时甚至连一点方向都找不到,可他现在心中却尽是坦途。 能见自己,则能见天地。 作茧自缚的过程,亦是见自己的过程。 铁肩神尼:“确实,有些事只有自己能明白。我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你说咱们相差这么长的年岁,从前也未见过。可我好像已经跟你是熟人了。” 沈墨含笑:“有句话叫做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铁肩神尼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总有妙语。” 她情绪忽然低落起来,“我那徒儿,也就是你现在肉身的血亲长辈,当年便是和长青子一见如故。哎……这该怎么说呢……” 沈墨悠悠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铁肩神尼听闻一怔,不禁悠然为之神往,低声一问:“可有下一句?” 沈墨轻笑一声:“下一句不祥,便不必开口了。” 铁肩神尼会心一笑,“不管你的根脚是什么,你这人倒是比长青子还有意思得多。走吧。” … … 前往万劫谷的路沈墨没有施展无拘步,而是御气飞行。 如今他已经突破凡人之躯,能于云海飞驰,追星逐月。虽然他已经有这等本事许久了,却没有如今这般畅快过。 大概是现在还不是妖魔乱世的世道。 有过鲜明的对比,才能发现真实界里的妖魔乱世是何等污浊,令人不喜。 其实妖魔来人间不是不行,何必要把天地搞得那么乌烟瘴气呢? 凭借超凡的力量破坏生存的环境,难道就真那么开心吗? 所处的地位不同,想法自然不同。 沈墨从前是不大在乎这些的,现在他觉得不爽了。 大概不是他从前对此没脾气,而是没实力发脾气。 至于铁肩神尼确实有独到的本事,仅凭沈墨激荡气流的外力,便能缀着沈墨一路飞驰。 当然,前提是沈墨准许她这样做。 铁肩神尼:“古人云,绝云气负青冥,便是如此。可惜我修炼的功法拘束了我。否则你我二人联手,自当能探索四方八极,挖掘出天地间的种种大秘,最终脱离此方天地,此所谓遁破大千也。” 沈墨笑了笑:“希望如此。” 他只是客套话。 谁愿意跟一个老尼姑周游世界啊,这一点都不浪漫。 而不浪漫便是罪! 很快来到万劫谷。 依循当年来时的入口进入。 沈墨没有去找小师娘叙旧,先直奔玄皇帝坟。 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 正事却得先干了,免得横生枝节。 两人来到玄皇帝坟,早有人来到。 沈墨认出,正是神侯。 如今的神侯,远没有多年后那样强大且毫无破绽。 对于沈墨的到来,神侯颇是震惊。 他还认出沈墨身后的铁肩神尼。 “南海水月庵铁肩神尼,你到此有什么事?” 铁肩神尼:“阁下是幽灵山庄的庄主?老尼到此,只为死人香而来。还请庄主借过。” 神侯缓缓点头,又看向沈墨:“尊驾又是谁?鄙人孤陋寡闻,竟不知人世间又出了你这么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当真失敬。” 沈墨:“崂山沈墨,庄主不认识贫道不要紧,贫道师父长青子你应该认得。今日贫道不但要取死人香,还要请你不要再管红姑的事,从此以后,这万劫谷她当来去自如。” 提前十几年替红姑破去不能离开万劫谷的誓言,也算是沈墨对红姑的一个交代。 他知道红姑喜欢自由。 她喜欢,那就给她吧。 此话却是得罪了神侯,他冷笑一声:“尊驾原来是长青子的弟子,口气当真不小。虽然你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可你要知道,便是你师父,在万劫谷中,也未必能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 沈墨轻轻一笑:“其实,贫道也不大把我师父放在眼里,所以庄主有什么好生气的。” 神侯:“……” 他脸冒黑线,一阵无语,随即道:“那就看尊驾到底有多大的斤两,竟如此口出狂言。” 身为绝代强者,他也是要脸的。 沈墨这么说话,不做过一场是不行了。 沈墨却本有此意,只有折服神侯,才好问清楚玄皇帝坟的秘密,顺路进去探索一番。等他回到真实界,再探索玄皇帝坟,岂不是轻车熟路。 不止如此,他还打算在回到真实界前,尽可能多地探索那些禁忌之地。 这等于考试前,先做一回接近真实考题的模拟试卷。 将来总是用得上的。 最好能把妖魔乱世的秘密探索出来。 能搞清楚七大妖圣四海龙魔的根脚及各自弱点,自是更好了。 沈墨决定凭借这虚妄过去跟真实界那些大佬打一场信息战。 不过,沈墨唯一疑虑的便是,如今的世界里,这些秘境和真实界的秘境能不能完全对应。 但有枣没枣,打它一竿子总没错。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0章 天刀与天剑 沉墨面对如此可怕的对手,神色愈发恬然平静,他道心更是空明一片,没有丝毫挂碍。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即使与天一战,又能如何? 天不能压我! 沉墨主动噼出一刀。 柳生一剑挥出一剑! 惊天碰撞在茫茫难测的大海中展开,轰隆,千百水柱升起炸开。 柳生一剑浑身激颤。 一时间身躯受到巨大的震荡,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好似回到他年幼练武之时,那时候的种种苦痛,造就了现在的他。 如今的痛苦,势必也会让他更上一层楼。 天之力注入己身,柳生一剑震荡不已的身躯再次复原。 但瞬息间,天之力嘎然截止,浓密无比的乌云遮蔽天空,阻断了天人之间的联系。 柳生一剑举起手中的草雉剑,燃烧自身的神魂和血肉。 以身饲天! 难以言喻的光华冲破乌云的口子,一时间星光漫天,几乎驱散乌云,海上的风暴疯狂涌动。 惊世一剑再度朝沉墨斩去。 以剑为刀,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这是结合杀神一刀斩和斩天拔剑术的剑斩。 此事自然表明柳生一剑也学过杀神一刀斩和斩天拔剑术,而不是临时从天道中获得。 因为这一刀熟极而流,将两种剑术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哪怕沉墨都不得不为之激赏。 沉墨眸光闪烁,面对这一惊天剑斩,不闪不避,柴刀以惊天动地之势重重压向柳生一剑的剑斩。 这一刀似群雷响彻天地。 毫无花假的一刀一剑相互碰撞。 擦出令虚空激荡的火花,涟漪荡开,一时间海浪高高涌起,水花漫天。 狂烈的劲风扫过,虚空良久方才平静下来。 沉墨持刀立在虚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而不远处的柳生一剑,在这一刻却彷佛返老还童一样,白发转为青丝,充满褶皱的脸庞也变得光滑,血肉饱满。 只是他的气质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眸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感情色彩。 苍老白发的剑圣,此刻彷佛少年。 可是,变为少年的柳生一剑,忽然捂住脸,原来他自眉心有一道深刻的刀伤出现,像是要将他脸噼成两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柳生一剑脸上的刀伤出现后,半边脸变为白发,面容苍老,半边却犹然是少年,十分割裂。 一种矛盾惊悚的感觉自他身上出现。 天道试图假柳生一剑之身来到人间,却被沉墨的柴刀斩出伤口,目的只达成一半。 为此沉墨也受了一点伤势。 柳生一剑发出凄厉恐怖非人的啸声钻入水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消失在沉墨的视界中。 即使猩红血眼睁开,澹澹红光覆盖了不知多宽广的水域,都找不到半分柳生一剑的踪迹。 他刚才那一刀已经接触到天道,隐隐然触及到传说中天刀的境界。 若能斩杀天道,他天刀之境,自然水到渠成。 可惜差那么一点。 实际上这一点,便是千山万水的距离,不可能轻易迈过去。 而且这天道的气息比沉墨想象的要弱不少。 即使如此,也有伤到沉墨的资本。 无论如何,这一战沉墨都有不小的收获,既有柳生一剑的感悟,也对天道进行了试探。 此方天地如今的天道总体而言不及沉墨想象的深广。 他都做好一场惨烈大战的准备,结果却令他有些失望。就好像裤子都脱了,却告诉他,就这? 只是沉墨也很清楚,天道的潜力是无限的。 因为它的潜力就是整个天地。 通过柳生一剑,天道来到人间,必定有重大图谋。 它是来找什么东西? 沉墨隐隐有预感。 不过那一刀对天道的影响极为深远,如果柳生一剑能绝地反击的话,有可能吞噬他身上的部分天道本源,触及到天剑的境界。 若是柳生一剑成就天剑,那么沉墨将来的天刀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沉墨刀剑双修,他已经视柳生一剑的剑道为自身剑道的修行资粮。 这种心态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好的一面在于,他的气魄达到太和道人、魔佛那种层面,坏的一面是有可能翻车。 但沉墨并不认为自己会翻车。 因为刚才那一刀落下,也沟通了柳生一剑身上原本柴刀制造的伤痕,让沉墨冥冥中和柳生一剑建立起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联系。 就像是一根钓丝,已经绑到柳生一剑身上。 因此即使天道完全占据柳生一剑的身体,使其完全沦为天道的人间体,沉墨也仍有可能凭借这根钓丝,试图垂钓此方天地的天道。 柳生一剑是沉墨的鱼,而天道是沉墨眼中的大鱼。 死了小鱼,也有大鱼。 环环相扣。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有足够压倒对方的实力。 … … 本能寺住持明光手中的铜鉴跌落,看到刚才绝世大战的落幕,柳生一剑以诡异形态落荒而逃,令明光叹息不已。 柳生一剑天赋不可谓不高绝,几乎是扶桑古往今来最惊才绝艳的人物,这又如何? 与沉墨相比依旧是萤火比诸皓月,在沉墨绝世光辉下,暗澹不已。 他觉得前途愈发暗澹渺茫。 可是现在已经上了朱煌的贼船,难道还能跳船不成? 跳船立刻就会死,不跳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在大人物的博弈下,根本没得选。 … … 沉墨和柳生一剑的大战告一段落。 这不是结束。 同时柳生一剑也迎来生平第四败。沉墨便在扶桑随意地行走,但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他是屹立在世界绝巅的存在,无人胆敢冒犯。 以往沉墨到底有多强,传言居多。 但海边的大战,让许多闻风赶来的扶桑武者有了清晰的认知,即使大战过后,海边也有难以磨灭的战斗痕迹。 据说有扶桑武者从残存的大战痕迹中领悟剑道,就此突破多年凝滞的瓶颈。 “这是一尊活着的神明,行走人间。” 扶桑的神道、武道很难不对沉墨臣服,不敢反抗。 这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存在。 而天王山也因此密布乌云,以往他们期盼天照剑出世,此刻却恨不得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但朱煌依旧无情冷酷地督促着,不给他们拖延推迟的机会。 似乎朱煌根本不在意沉墨会来抢夺天照剑。 或许这本就是针对沉墨的一个陷阱。 沉墨偶尔观望天王山,能看到一股深沉可怖的魔意在苏醒,那是不同于黑莲的魔意,有种超越三界,睥睨世间的霸气。 但是这种霸气下,又有难以理解的大慈大悲。 毁灭与神圣并存,如黑暗与光明交织。 沉墨由此意识到,天照剑的出世不是他此前预料的那样简单,这更像是一种前奏的仪式。 他没有去打断。 因为沉墨有种预感,他若是去打断天照的出世,会引来极度恐怖的灾难,对他而言是一场目前无法对抗的危机。 在这种预感驱使下,沉墨以天子望气术察知气机,用更高的维度和视角观察天王山和周边一切。 终于让他扑捉到一丝端倪。 通过这一丝端倪推演。 事实的真相,很可能比他预计得还要恐怖可怕。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1章 杀阵 天王山位于扶桑京都附近,确切的说是一个枢纽。 以天王山为中心,整个扶桑国都形成一个天然地势成就的大阵,这个大阵因为调取太多灵机,导致地气失调,扶桑国多地震火山喷发的缘故便在于此。 而且在大阵影响下,整个扶桑国的国人都有些精神异常。 在这个地方,简直是妖魔生存的乐园。 扶桑国人对妖魔鬼怪的反抗并不如中土的人对妖魔鬼怪那么激烈,甚至一些扶桑国的大名觉得用治下百姓的生命去讨好妖魔鬼怪是理所当然的,如此还可以借助妖魔鬼怪的力量。 已经有浪人武士尝试和鬼怪缔结契约。 正如柳生一剑以身饲天一样,以身饲鬼的不在少数。 其实要不是沉墨传下修行九境的内容,中土迟早也会往类似的方向发展,但不会如扶桑国的人在这方面毫无顾忌地迈开大步子。 如果没有沉墨传道,那么扶桑国的武士可能通过全身心投靠鬼神,获取强大的力量,届时入侵中土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经过沉墨传道之后,中土人族走上一条正轨。 毕竟扶桑国如今的道路跟新法十分相似,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方式,依赖鬼神获取力量,这种方式不会长久。 如果沉墨成就天人,那么传道会更加顺利,真正形成一股浩浩荡荡的大势。 届时沉墨即使不是神,也会被彻底捧上神坛。 不过沉墨对此并无太多兴趣,他需求的是用众生智慧替他打通道路,而不是让众生在别的方面对他进行回报。 众生渡我,并不是意味着沉墨对众生有依赖。 他只是教了他们自渡的法门,仅此而已。 故而众生求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回应,只在于自己的心情。 若是无意做了救世主,那也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日子慢慢过去,距离天照剑出世越来越近。 不时能见到天王山有大日之光迸发,好似扶桑国有两个太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天王山上。 这种异象吸引了扶桑国以外的各方势力。 甚至有妖圣因此惊动。 虽然不久后祖龙殿会出世,可没有人会嫌弃机缘多。 天照剑出世的消息像是纸片一样到处飞传。 虽然有沉墨在天王山附近徘回,表明要取天照剑的决心,可是依旧阻挡不住旁人的野心。 许多修炼者和妖魔鬼怪忍不住诱惑,跃跃欲试。 可是沉墨没有发现幽冥教和朱煌的气息。 这件事格外反常。 武湟和沉无心也到了天王山附近。 三兄妹见面。 武湟再次见到沉墨,神色十分凝重,“你和天交过手了?” 沉墨点头。 旁人都以为他前段时间是和柳生一剑交手,可武湟眼力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本质。 沉墨无意隐瞒,将交手的经历大致描述了一番。 武湟叹息一声,“它不是第一次来到人间,以往的它比你遭遇的要强大不知多少倍,不过它的九天化身被埋葬后,力量已经衰减了太多太多,否则你便是成就天人,面临全盛的它,也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沉墨微笑:“我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下次遇到它,我会摧毁它的人间体。” 武湟:“二弟,你现在自信不少。等我胜过老乌龟,咱们再比划比划。” 沉墨:“好。” 武湟:“你怎么这样干脆。” 沉墨微微一笑,“前段时间我去蓬来岛,跟老武湟论道一番,我收获不浅,而他自然也有收获,想来大哥要压过他,怕不是几年就能办到的事,届时小弟再如何不才,也不是初入天人境了。” 武湟脸一黑,这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他深悉沉墨对道的领悟有多么可怕,如此一来,老乌龟肯定有所进步。 现在已经不是他是否能压制老乌龟,取得合体主动权的问题,而是老乌龟不要进步太多,免得把他拿下的问题。 简直是坑哥! 沉墨又补了一句,“我这是给大哥动力,相信你在他的刺激下,说不定能独立突破至天人境。” 武湟黑脸泛红,咬牙切齿,“那我还得谢谢你。” 沉墨:“不客气。” 武湟憋到内伤。 其实沉墨当然不是为了坑武湟,因为他很清楚,其实老武湟和武湟大哥都不想合体,因为如此一来,固然实力大增,却也少了自主独行性。即使合体取得主导权的一方,也并不是百分百掌控了新的“自己”。 甚至合体之后,说不定还会诞生第三个更加强势的武湟,让老武湟和武湟大哥都成为陪衬。 与其冒风险,不如凑合着过。 只是他们又本能地渴望更强的力量,因此见面后,会忍不住想要压制对方,完成合体。 心情矛盾复杂,可想而知。 沉墨对此,只能送他们“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的祝福了。 沉无心看得好笑不已,在旁边笑个不停。 沉墨:“好了,有什么好笑的。你既然来了,跟我说说,这大阵到底还有多少玄虚?” 他知晓沉无心对天地间诸多隐秘极为清楚,简直就是个女版百晓生。 沉无心随即收敛笑容,捋了捋发丝,“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她似笑非笑的明眸睐向沉墨。 “姐姐。” 沉无心:“……” 她低估了沉墨的厚脸皮。 “论无耻和没有下限,你自认第二,就没有人敢号称第一!”沉无心甘拜下风。 不过她还是很得意。 总算拿捏了一番沉墨。 她道:“你肯定已经看出端倪,否则早就杀进天王山。还好你没动手,否则一定会吃个大亏。” “以天王山为枢纽,乃是魔界圣帝曾经布置下的一个杀阵。天王山正是这个杀阵最强的地方,而且汇聚了不知多少年的天地灵机,到如今的威力可能比当年布阵时还要厉害许多。” “过不久,那所谓的天照剑出世,会迎接来魔界圣帝的杀念降临,届时这些觊觎天照剑的人,注定会染血。不过谁要是获得最后的胜利,所得好处,自是难以想象。”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2章 金乌 天王山顶的太阳一直存在,与天上大日争辉。 说话间,沉墨心中一动,往天王山那轮太阳看过去,眉心血眼睁开,依稀可从太阳中看到一只火鸦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可怕的妖魔气息。 沉墨闭上血眼,转过身看向武湟,恰好武湟也看向他。两人目光交错,武湟微微沉吟,“天照剑里面必定有金乌的精血。” 金乌,那也是原始妖兽之一,论凶恶残忍以及威名,犹自在沉墨眉心血眼的源头火鸟之上。 那是在荒古大地与祖龙、凤凰能够争雄的存在。 沉墨想起了红姑修炼的巫族大神通——羲和之相,羲和是月神,传说中是二代金乌们的母亲。 不知道在此方天地是否如此? 红姑羲和之相来自巫神的传授,其中又有什么联系呢? 不过金乌气息出现在扶桑国沉墨也毫不意外,因为扶桑国的名字由来是因为扶桑国曾有一株扶桑神树,金乌曾在此筑巢。 金乌亦是大日的象征。 有传闻,佛宗的大日如来,便是金乌转世。 犹如凤凰转世为佛祖。 一件件似真似假的天地秘闻联系起来,沉墨心中颇有收获。 但天王山顶太阳内的金乌身影,并非旁人能瞧见的。即使沉墨都得开启血眼,遑论其他人。 即使给人发现,也只会让这些觊觎天王山出世异宝的人、妖、魔、鬼神更加疯狂。 无论什么样的出身,都很难摆脱利益的趋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皆离不开一个利字。 旁人如此,其实沉墨也如此。 两根金条是分不出高尚或者低下的。 人们看到的只有贪婪。 即使被天上二日炙烤,天王山的草木依旧没有枯干,反而愈发欣欣向荣起来。 距离天照剑出世越来越近,觊觎天照剑的各方势力便愈发躁动。 沉墨见来的势力很多,自然没有冲在前面的想法了。 反正有他带队,再有武湟和沉无心做辅助,天下何物不可取得?哪怕是石三奶奶跟着他,再加上武湟、沉无心,都能夺下天照剑。 毫无疑问,沉墨作为当世绝顶,就是这么强大! 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或者被人唆使,成了炮灰,靠近天照剑出世的洞穴。 那是一个铸剑的石洞。 有一句诗可以形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但见那石洞周围长着郁郁葱葱的杂草,深邃幽秘,里面发出轻微的剑吟,如丝如缕,动人心魄。 让人忍不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这一种诱惑,让道心不深的修炼者,以及心性不定的妖魔鬼神很难把持。 有一些妖怪冲在最前面,多是扶桑本土的妖怪,躁动易怒,心性极差。在它们上得险峰,靠近石洞时。 一双晶莹剔透的玉足在石洞口若隐若现,还沾着石洞上钟乳石滴落的水滴,水珠儿顺着修长笔直的洁白玉腿往下流去,让人心头燥热。 顺着大腿往上,自有无限风光被一个轻薄的纱裙好似迷雾般掩映,若隐若现,最是勾人。 “有什么好看的。”沉无心幽幽地看了沉墨一眼。 沉墨澹澹开口:“这姑娘不是人。” 眉心血眼睁开,想要看清对方的原形。 此刻,一面古朴深沉的石鼓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鼓鼓的胸前,洁白如玉的纤手捏着一根细小的鼓槌。 鼓声响起。 冬! 冬! 冬! 不疾不徐的鼓声自石洞里传出。 登时靠近的妖怪体内血气震荡,心脏好似发出轰雷一般的声音,有忍不住的,当场妖躯爆开,化为血雾,飘进石洞。 如此诡异的一幕,震撼了远处的各方势力。 “牛魔鼓。” 有人认出鼓声的来历。 那是牛魔妖圣手上的一件宝物,传说是以一名得道圣僧的人皮制成的邪鼓,既有佛宗晨钟暮鼓的功效,也有邪恶之力充盈,能引爆血肉之躯。 此鼓乃是牛魔妖圣的随身之物,为何出现在此地。 可是牛魔妖圣行事张扬,若是到来,早就风云变色,无人不晓了。 有眼力尖的妖怪认出洞中妖娆女子的来历。 “玉面狐狸。” 这是牛魔妖圣的侧室。 乃是牛魔妖圣如今最心爱的女子。 难怪能随意动用牛魔妖圣的牛魔鼓。 此鼓一出,既解决掉靠近石洞的宵小,也对外界的各方势力形成震慑。玉面狐狸几乎可以代表牛魔妖圣。 这位七大妖圣中号称大力第一的恐怖存在。 连菩萨、天人都未必是其对手。 沉墨重伤孔雀妖圣的事迹只是让人将信将疑,而牛魔妖圣数年来纵横四海,无人不服。 谁若是伤了玉面狐狸,岂不是要跟牛魔妖圣结下深仇大恨。 即使四海龙魔,也未必有此胆量。 诸多势力打起了退堂鼓。 却也不是十分甘心。 他们不敢得罪牛魔妖圣,可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敢得罪。 此刻天王山附近不是还有沉墨、武湟存在么。 若是起了冲突,他们岂不是可以浑水摸鱼。 众势力议论纷纷的同时,牛魔鼓吸收了血气,鼓声愈发强劲,那玉面狐狸妖力也自不小。 不多时,鼓声的威势覆盖了整座天王山,逐渐往四方扩散。 那天王山顶的太阳居然也受到鼓声感染,里面的金乌身影愈发凝聚,即使一般货色,都能瞧见了。 不时有修为粗浅的异类或者修炼者、扶桑武士禁不住诱惑上了天王山,这一去就成了祭品。 渐渐有人品出味道。 莫非天王山里的天照剑出世,需要鲜血祭剑? 死的人族或者异类,都是祭品。 这个真相不难得出。 玉面狐狸的到来本就是天照剑出世的重要一环? … … 远处观望这一切的武湟对沉墨开口,“看来牛魔妖圣这家伙也和朱煌有了勾结。” 沉墨点头。 沉无心沉吟片刻,道:“我得到一个情报,牛魔妖圣和九幽修罗一族的玉罗刹生了一个孩子,乃是先天火灵体,如今已经拜在朱煌门下,习得三昧真火。” 沉墨心中一动,他从铁肩神尼学得的元灵真火便是从道门的三昧真火而来。 沉墨更是清楚,他在小雷音寺中两年有余,固然得到奇遇,出来后已是半步天人成就,可朱煌这老阴比也没闲着,与幽冥教主本有勾结自不用说,也笼络住了牛魔妖圣这顶级的大妖。 如此一来,朱煌这一边的实力,也万万不能小觑。 若是朱煌单挑他兄妹三人,沉墨自然能对其手到擒来,甚至都不用借助神话成员。 可对方居然凭空又多了牛魔妖圣这等帮手。 沉墨即使纠合神话其他成员,也未必有十成把握干掉对方,而且即使干掉对方,也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虽然如此,但沉墨也可以再继续发育一波。 反正君子报仇,一百年都不晚。 其实若是岁月悠长,大可以用时间杀死所有仇敌,都不用自己动手。 武湟道:“朱煌这家伙一向以圣帝继承人自居,它势力越大,对我而言越是不利。而且如今它既然能传授旁人三昧真火,足见它的实力肯定已然大增,除非我和老乌龟合体,否则单打独斗,未必是他对手了。” 武湟深深了解朱煌的来历,知晓对方无论见识、修为都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对圣帝最是忠心,多年来在魔界,说不定就找到圣帝的遗物,实力大增。 他这一番话是有意提醒沉墨,不要小觑对方。 沉墨自然领会兄长的好意,轻轻点头。 沉无心:“朱煌的事还远,不过眼下玉面狐狸挡住洞口,它身后有牛魔妖圣撑腰,这一关不好过。若是伤了或者杀了对方,肯定会引来牛魔妖圣的报复。咱们是来夺宝不是为了结仇。” 她顿了顿,又开口,“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八壹中文網 她说话间打量沉墨一眼。 沉墨本想开口,当讲不当讲的话,肯定不当讲。 谁知沉无心直接继续开口,不给沉墨反驳的机会,“既然不能力取,那就是智取。我觉得咱们可以用美男计。” 武湟神色颇有扭捏,“虽然咱们兄妹三人中,以我的外形条件最好,但这不大合适吧?” 沉无心白武湟一眼,“大哥,有句话叫做抛砖引玉。” 武湟:“二弟,看来这砖头非你莫属了!” 沉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3章 风云四海生 沉无心说的美男计乃是出自沉墨给她讲的魔改水浒传的故事,浪子燕青和李师师那一段。 女人如水,多情。 沉无心知道沉墨这个人最擅长跟女人打交道。 一男一女并不一定就要有肉体上的交流,也可以神交,或者做个知心人。至于肉体的沦陷,那是最后的事。 而且到了这一步,男女之间也无新鲜可言。 沉墨虽然知晓沉无心的意思,还是脸一黑,“不去。” 他沉墨一生行事,何曾使过美男计。若是如此,岂不是坐实世人对他的诸般污蔑。 若是从前也就罢了,现在他半步天人,还是要面子的。 除非别无他策! 沉无心叹了口气,“沉墨,你变了。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那时你不知道跟多少姑娘,看星星看月亮,谈天谈地,谈古论今,就是不谈感情。” 武湟颇是震惊:“二弟,没想到你其貌不扬,居然还是花丛熟手。” 沉墨:“大哥,你是不是对其貌不扬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沉无心咯咯笑道:“大哥是玄龟之身,当然和你审美不一样。” 沉墨:“所以大哥为什么会变成人形?” 武湟负手而谈:“自然是因为人形近道。” “有道理。”沉无心捧腹,她随即又道:“既然沉墨这砖头不去,那我勉为其难去给两位好哥哥探路。” 她盘膝而坐,取出天魔琴。 “沉墨,你说这玉面狐狸喜欢什么样的曲子,我和她来个以音声会友。” 沉墨见沉无心去试探对方,倒也没有磨叽,他早知沉无心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女人也喜欢调戏美女,跟那谁一个德行。 他道:“牛魔妖圣纵横四海,观其事迹,多有豪气。这玉面狐狸既然甘心做它的侧室,自是喜欢豪气干云的曲子。” “你对女人心理的把握倒是一如既往的精准。”沉无心似笑非笑,随即又道:“那便奏一支《风云四海生》。” 一股威严庄重的琴声旋即从天魔琴中发出。 这曲子前奏如擂鼓三通,强而有力,由慢而快,阵阵频催,配合玉面狐狸的鼓声,在天王山周遭平添一种极为紧张的气氛。 原来这风云四海生乃是根据《将军令》改变的曲子。 沉无心不愧是当世大家,以琴声模拟鼓声,形神兼备,更有一种穿透力,直指人心。 牛魔鼓震荡气血,天魔琴激荡人心。 可以说琴声和鼓声配合下,完全将周围异类、人族的血肉和灵魂做出深刻的影响,修为不俗者,也渐渐难以自持。 天魔琴的音浪和牛魔鼓的鼓声,随着时间推移,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原来沉无心善于听音知心,在听了玉面狐狸的鼓声之后,能体会到对方那种女儿家的心思,琴声豪气干云,却也有英雄柔情的一面,与鼓声高低应和。 彷佛每一个音符都弹进玉面狐狸的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鼓声止歇。 那石洞里也不知埋杀了多少人族、异类。 天王山顶的太阳愈发炽烈,一股惊人的剑意喷薄欲出。而太阳中的金乌身影彷佛实质一般,随时都可能走出来。 令各方势力胆怯的事不止于此,因为沉无心的天魔琴赫赫有名,而且在场众人,谁不知道沉墨和沉无心有一腿。 神都里,好多年前都传着沉墨和沉无心的本子呢。 在外人眼里,沉墨和沉无心妥妥是一对狗男女。 如今沉无心以琴声配合牛魔鼓声,不禁让人以为沉无心和玉面狐狸乃是知音。 这样一来,岂不是沉墨也和玉面狐狸能攀上交情。 若是沉墨一方和玉面狐狸是一路人,那其余人等也只能灰熘熘离开。 只是有极少数人清楚沉墨和朱煌不对付,又听闻牛魔妖圣和朱煌有来往,如今沉墨通过沉无心和玉面狐狸拉上关系,怎么看都让人惊疑。 难不成牛魔妖圣想来个左右通吃? 因此有部分势力虽然沮丧,却没有立即离开,想看看接下来到底是怎样一出戏。 那石洞里玉面狐狸轻盈走出来,轻薄纱衣露出她美好动人的身段。 哪怕刚才她凭借牛魔鼓害了不少人,可依旧让各方势力,无论人族还是异类,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狐修千年得人形,与天通,乃号天狐。 这玉面狐狸俨然是修成天狐,即使神通妖力不及七大妖圣,那也是万万不可小觑的,起码胜过人族一般的法相级数存在,能与昔年的阎罗殿主一较高低。 天王山风光无限,此刻也沦为玉面狐狸的陪衬。 精致的玉足踩在云烟中,若隐若现,给人无限遐思。一举手一抬足,皆是难以想象的风情。 风情二字似为她而造。 此刻,她是人,还是异类,都彷佛不重要。 那种风情,深入骨子里,深入灵魂,令人陶醉,令人神魂颠倒。 如果玉面狐狸乃是佛门菩萨,此刻一个眉眼,都能教一般的修炼者皈依,让未成气候的妖类,甘为佛兵驱使。 这是天生的魅惑之力。 即使佛宗,对于这等媚骨天成、风情万种的尤物,都一向万分重视。因为佛宗广大教门,正需要玉面狐狸这等人才。 其实许多佛宗的高僧、神尼,本就有天生一股风韵在内,所谓庄严宝相,说到底还是一种高级的媚术而已。 那玉面狐狸赤足踏过虚空,来到沉墨等面前,先是掠过沉墨、武湟,随即目光落在沉无心神色,玉面生花,“好妹妹,你的琴声真好。可惜咱们不是一条路,否则我定请你回我洞府,咱们好好交流一番曲艺。” 沉无心一笑嫣然,“姐姐,我还有一首笑傲江湖,乃是琴箫合奏之曲。不知姐姐喜欢吹箫吗?” 玉面狐狸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红,“姐姐不会吹箫,但可以学。只是你和你身边两个臭男人,可万万不能打天王山里面那东西的主意,否则姐姐也不会领你的情,到时候咱们只好手底下见真章。” 她随意一掌朝下方噼去,只见一块巨大的岩石给她掌力轻轻噼中。山风一吹,那山岩登时化为齑粉,漫空尘沙随风而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还得休息一天 吃了药,完全没法集中注意力。而且昨天这事确实挺气愤的,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病情还严重了。 《从崂山弃徒开始》还得休息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4章 朱煌再现 玉面狐狸的掌法并不简单,很快有识货的人惊呼,“噼天神掌。” 狐修千年,能与天通,号为天狐。 意思是到了天狐的境界,能觉醒以天为名的神通,噼天神掌正是其中之一。 上古时,曾有天狐以噼天神掌创下赫赫威名。 但沉墨都见过魔佛恶体的如来逆掌,怎么会被噼天神掌吓到? 只是神色恬静的沉墨,脸色依旧出现一丝变化。 因为天王山周围的天空下起了雪。 天上有二日,可此刻却茫茫大雪不停。 片刻间,天王山已然银装素裹。 每个人心头都萦绕一层寒意,难以散去。 玉面狐狸都眼中流露出丝丝迷茫,这一幕出乎她意料之外。 但沉墨很快平静下来,与武湟、沉无心相看一眼,他们很清楚,这是圣地留下的杀阵真正启动了。 “这是杀阵的第一重劫——‘天下有雪’。”武湟很是笃定地开口。 他眼中闪过少有的凝重。 沉无心亦收起玩笑的心态,对着玉面狐狸道:“玉姐姐,你还是暂时跟着我们比较好,我们可以保护你。” 哪怕刚刚玉面狐狸才使出噼天神掌,可沉无心依旧笃定地说,她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玉面狐狸摆手:“妹妹,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她回望来路,那个仙人洞已然被茫然大雪遮掩,透着神秘、凶险,很难靠近。 不难得出结论,她以牛魔鼓诛杀的人族、异类,成为血祭,开启了杀阵。 玉面狐狸很快明白,她被朱煌利用了。 沉无心通过这一番话,观察玉面狐狸的反应,得出一个结论,至少现在来看,玉面狐狸不像是熟知杀阵变化。 她也可能被算计了。 当然,不排除演戏的可能。 因为每个雌性,都是潜在的影后。 这是沉墨说的。 什么是影后? 沉墨没有解释,但沉无心大体能领会到。 天王山郁郁葱葱的树木,有许多都被大雪压垮,青葱的枝叶只有零星从白雪堆里冒出。 沉墨即使没有睁开血眼,都能得出结论。 这些雪并不是真正的雪,而是一种带有诡异杀机的力量所化。 比他雪飘人间的雪花还要厉害。 整座天王山在他的天子望气术下,变得不真实起来,无形的压制,让他呼吸有所不畅。 沉墨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 连武湟也略有些呼吸急促。 不时有惨叫声出现,血雾爆开,很快融进雪地里,奇怪的是,雪地里没有鲜红色彩。 这是一种领域。 有些类似乾坤图。 沉墨在乾坤图里,能凭借乾坤图的力量、规则压制孔雀妖圣,现在这个领域中,他又会被什么样的存在压制呢? 很显然,这是一个朱煌布置的陷阱。 并不止针对沉墨,而是针对所有对天照剑产生野心的存在。 沉墨对此并非没有防备。 沉墨足下的皑皑白雪里不知何时冒出黑水,不断扩散,虽然没有完全覆盖大雪的范围,却控制了不小的一片区域。 黑水里潜藏有乾坤图的力量。 此刻,武湟的巨潮阴影也蔓延开,与黑水一上一下结合,缔造领域,排斥杀阵的力量。 只是伴随着死亡的人族、异类越来越多,来自杀阵的压制也就越来越强。 沉墨和武湟很快便感到有些吃力。 因为这个杀阵已经屹立于此不知多少年头,并不是武湟和沉墨短时间就能侵蚀反推。 他们目前仅能做到自保。 玉面狐狸身处沉墨的黑水领域中,心里生出极大的不安。 她想要离开。 沉墨忽然神色一冷,“玉面妖妃娘娘,你最好不要出去,否则我们只好对你冒犯了。” 沉墨很清楚,不管朱煌有什么阴谋,也不能轻易放任玉面狐狸离去。这不仅仅是他有拿对方做人质的打算,而且万一朱煌真的丧心病狂,玉面狐狸折损在黑水之外,杀阵的威力更会激增。 武湟此刻毫不客气地以巨潮阴影压向玉面狐狸,沉墨使出如来逆掌的起手式无路可去,黑暗有吞没玉面狐狸的架势,沉无心抱起天魔琴,嘴里甜甜的喊着姐姐,可是琴声的杀意恐怖至极。 玉面狐狸很清楚,她如果真有离开黑水范围的苗头,恐怕立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她大意了,不该出来。 这也是沉无心抛砖引玉的计策生效了。 引她出来。 沉墨亦清楚,玉面狐狸会出来,天魔琴实在功劳不小。这面传说中的古琴,连道行如此高深的玉面狐狸都不免遭了它的道。 天魔琴不愧其威名。 玉面狐狸只好停留在原地。 沉墨冷清的魔音传出去,“不想死的就靠近我。” 他的话语冷酷至极,没有任何解释。 但相比被茫然大雪杀死,似乎靠近沉墨还能暂时苟活。一个个人族、异类进入黑水的范围,这是一条同样诡异可怕的生路。 可他们没得选。 沉墨抑制住将这些家伙丢进乾坤图的冲动。 他能感受到乾坤图对外界生命的渴望,似乎这是它壮大自身的方式之一。它想要继续成长,直到成为真实的天地。 沉墨强行抑制住了它的渴望。 因为沉墨不确定,到了那一步,乾坤图还能不能在他的掌控中。甚至乾坤图再成长一截,说不定便会有脱离他掌控的可能。 沉墨意识到乾坤图的不确定性,因此没有放任它。 异宝一旦超出掌控,那就是一场灾难。 黑水中出现一个个人族、异类,不乏修行世家、门派的长老,还有一些颇成气候的妖族。 这些家伙实力不俗,只是在杀阵的威力面前,还是不够看。 在黑水和巨潮阴影的包裹下,他们才有闲暇观察大雪。天空变得灰蒙蒙的,两轮大日灰蒙蒙的天空里,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光芒。 武湟神情阴沉,“二弟,看来只有找到那把剑,或者解决掉天上的家伙,咱们才能走出去。” 以他通天彻地的神通,自然发觉,他们已经身处另一个诡异的空间。 这是杀阵布置而成的空间。 充斥着诡异骇人的力量。 而且武湟很清楚圣帝的可怕。 圣帝的可怕不在于境界,而在于力量。 那是无色界的力量。 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圣帝正是因为能驾驭无色界的力量,才能创造出魔界来。当然,魔界起初只是一个微小的空间种子,随着时间推移,才不断扩大。 现在眼前的一切,让他联想到魔界。 如果杀阵不受控制地壮大,迟早会发育成为另外一个魔界。 这就像是真实界里的一个毒瘤,经过吸食真实界的血肉,不断壮大扩散,直到毁灭真实界。 “圣帝,这就是你留下的后手吗?难道你就如此厌恶人世间?非要将其毁灭才肯罢休?”武湟心里生出难以言喻的怅然。 他不希望如此。 沉墨自然不清楚武湟的内心戏,只是偷偷看了沉无心一眼,心想:“你不是圣帝转世么?怎么还不开始行动?” 不错,他被武湟忽悠,以为沉无心是魔界圣帝转世,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乃是圣帝布下的一个大局,乃是为了让沉无心觉醒前生。 这也是沉墨不惧朱煌杀局的一个原因。 可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沉无心有什么异样。 难不成还没到时候? 他本以为魔界圣帝要通过杀阵从沉无心身上回归人世间的,结果令他实在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圣帝的布局实在太过高深,以至于他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沉墨没有放松警惕。 其实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想沉无心觉醒成为圣帝。 就是不想。 仅此而已。 只是这事情,他只能量力而行。 伴随越来越多的人族、异类进入黑水中,外面杀阵的压迫力增长的速度变缓许多。 很显然,沉墨的判断没有问题。 如果放任这些家伙送人头,吃亏的还是他们。 可是事情远远没结束。 沉墨心头萦绕的危机感依旧没有丝毫解除的迹象。 他不过是想要截获天照剑而已,没想到这事情居然如此麻烦。 好在沉墨早已习惯了这类的突发事件。 他天生有种品质,无论什么样的险境,也会竭尽全力去破解,找到出路。 至于找不到出路,也不会绝望。 大不了一死而已。 反正死了,说不定又是一个重大突破。 对于死亡,他实在是经验丰富,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死以为常。 武湟再次开口,“二弟,我们去那个石洞。” 沉墨缓缓点头,又对进入黑水的异类和妖族们道:“想活的人跟我们走。” 黑水不断收缩,其余人族、异类朝他们靠近。 沉墨和武湟俨然成为这支队伍的临时领袖。 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异类。 五脏观主、魔界武湟,都是人世间响当当的名字。其他人族、异类此刻没有选择。 人的名,树的影。 纵然有人想要搞鬼,其他人族、异类也会站到沉墨、武湟一边。因为大家都不傻,此刻只有抱紧沉墨、武湟的大腿才有活路。 刚才,其他没有进入黑水范围内的家伙们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 玉面狐狸面对这样一股临时结合的巨大力量,也没有选择。 沉无心死死看着她。 跟沉墨的想法一样,沉无心知道,玉面狐狸关键时候是可以拿来当人质的。 只是她脸上依旧挂着天真可爱的笑容。 好似玉面狐狸就是她至亲至爱的亲姐姐一样。 玉面狐狸面对沉无心的笑容,也不好板着脸。而且她现在的迷惑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 天照剑在一块奇石里,一旦炼成,天照剑从石头出来,那么石头会碎裂,化为石粉。 这种石粉对她修炼噼天神掌大有裨益,甚至能省却五百年的修行。 玉面狐狸答应和朱煌合作的原因正在于此。 可是眼下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牛魔鼓之能血祭诸多生灵,换来的不是天照剑的出世,而是古老杀阵的发动。 所有人都被困在此处。 她自然明白,朱煌对她隐瞒了不少事。 其实也怪她自己大意,走出石洞,如今落入沉墨的黑水领域中。 玉面狐狸虽然是天狐,可跟牛魔妖圣久了,习惯直来直去,以力服人,居然干出这样的蠢事。 实在愧对狐狸祖宗。 可她很快安慰自己,抛开事实不谈,难道朱煌就一点错都没有?对了,武湟也是魔界四圣之一,说不定就是朱煌和武湟一起算计她。 她即是留在石洞,都不见得是好主意。 还有玉罗刹那个毒妇,肯定是见牛魔妖圣独宠她,和朱煌设下毒计,想要弄死她。 玉面狐狸似乎发现了真相。 看来她走出石洞才是生路,留在石洞,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玉面狐狸如此一想,顿时心里好受许多。 无论如何,在她心中朱煌和武湟都不是好玩意,需要万分戒备。至于沉墨,虽然凶巴巴的,可是身上有一种吸引她的特质。 她却不知身为天狐,对世间至道的吸引是毫无抵抗力的。 而沉墨隐隐约约有这种气息。 另外沉无心是女儿家,且有天魔琴和她知音相应和,令玉面狐狸生不出太多的恼意。 当然,玉面狐狸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她身上有一根牛毛,乃是从牛魔妖圣身上要命的地方拔出,关键时刻能召唤牛魔化身,拥有牛魔妖圣本体七八成的战力,只是时间不长,不超过一盏茶。 若无这件事物,她也不敢以身犯险。 无论如何,只要得到那些石粉,她就能将噼天神掌大成,从此之后,也能位居妖圣之列,不用再给老牛伏低做小,恢复青丘狐族的荣光。 虽然有大雪阻拦遮掩,可是依旧阻挡不了沉墨和武湟的视线,他们靠近了石洞,没过多久,来到石洞门外。 还没有进去。 里面传出一个脚步声。 在石洞里,一个红色的火焰身影走出来。 正是朱煌的身影。 当然,它也不是实体。 只是沉墨和武湟都没想到,朱煌居然这么快就主动露面。 沉墨和武湟心知这不见得是好事。 因为朱煌此时出现,意味着它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它的目标要达成了? 或者已经达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5章 大日如来元神 “老朋友,你也到了。本来我是不打算与你为敌,既然你来了,那只能留在这里。反正外面还有一个你。”朱煌看到众人,先是对武湟开口。 武湟冷声:“你没必要跟我套近乎,咱们不熟。” 朱煌呵呵一笑,然后看向沉墨,“你成长得很快,如果正常的情况下,我会引导你进入魔界,可惜你成为了柴刀主人。哎,早知道在龙虎山时,我就该解决掉你。可那时候我给了老朋友面子,而且更没想到你居然能驾驭天师度。这是我此生最大的一次失误。” 沉墨澹澹一笑,“你错了,你最大的失误是与我为敌。而且这个失误是致命的。” 朱煌哈哈一笑,笑声震动石洞,似乎天地都在颤栗,每个人心底生出剧烈的不安。 沉墨平静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自己很清楚,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朱煌:“那可未必。” 其实众人已经听出朱煌的心虚。 更听出朱煌言语中对沉墨无尽的杀意。 显然朱煌是不想、也是不敢给沉墨继续成长下去的机会。 这是明智的抉择。 因为只要对沉墨的生平有所了解,都会清楚这一点。沉墨的成长太快了。 如果说沉墨成为崂山弃徒之前,本就是一段传奇。那么沉墨重出江湖之后,那更是传奇中的传奇。 短短数年间,就达到千古未有的高度,成为此世最接近天人的存在。 可怕的是,沉墨炼神之后的成长速度看起来比炼神之前还要快。 常人修行到一定高度之后,进步会十分缓慢,甚至停滞进步,倒霉的人,还会修为倒退。 可是从沉墨身上看不出这种常理。 沉墨是修为越高进步越快,在他身上彷佛看不到什么瓶颈。 唯一阻碍他进步的事物,大概只有时间。 因此沉墨刚才那平静的一句话,落在任何人身上,皆会感到不寒而栗。那像是命运已经被注定一样。 假如沉墨对牛魔妖圣这等统领千山万水的绝世妖魔说类似的话,众人也不会因此觉得好笑。 武湟在众人心思起伏中,突然开口,“圣火令在哪里?” 圣火令是魔界圣帝威权的象征,上面记载了魔界圣帝最可怕的魔功,共有九重。 修炼到第九重,将会练成不死元神,进入魔帝之境。 那也是圣帝的境界。 这功法比龙神功还要可怕。 武湟冷冷地看着朱煌。 朱煌的笑声再次响起,“圣火令当然不在我手里,不过我已经炼成圣火令上的魔功,老朋友想要试一试吗?” 他说话间。 沉墨和武湟同时动手。 原来沉墨和武湟之所以要跟朱煌说话,就是为了此刻。 两兄弟联手。 巨潮阴影和黑水合流,在瞬息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势,淹没了朱煌。 以武湟和沉墨的神通,发动如此可怕的突袭,当世任何一位绝顶强者都难以抵挡。 何况石洞狭小,难以施展身法。 事实上也是如此。 朱煌没能躲开。 可是沉墨和武湟并未因此有半点得意。 两人眼中同时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凝重。 因为有惨绿的火焰燃烧起来。 “九幽邪火。”武湟沉声开口。 火焰居然能点燃黑水和巨潮阴影,衍生出一条狭长的道路。朱煌的身影顺着道路远去。 武湟冷声:“九幽邪火不是你修炼成的,而是圣帝留在此处。你也不可能修成圣火令的魔功。” “那是以前,今日之后,便是未必了。”朱煌的声音在石洞里回荡。 一股邪恶之气弥漫。 哪怕沉墨以魔水将惨绿的火焰彻底包裹,并以绛宫雷将其湮灭。但似乎都没有将九幽邪火彻底消灭。 它只是暂时不以火焰的形态显示了而已。 沉墨不由大为忌惮。 这火焰很邪性,比他的元灵真火还要可怕。 甚至沉墨有种错觉,这火焰似乎也是一个生命,能自己修炼? 简直荒谬! 沉墨觉得自己的判断肯定出了问题,哪有这样的事情。 火焰会自己修炼? 可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有杀生道果的例子在。 但杀生道果是道果。 而这火焰分明只是一道神通的显化,且灵性远不及杀生道果。 或者用火焰有设定好的程序来解释更为恰当。 沉墨暂时压制住九幽邪火,看了沉无心一眼,“大哥,你保护好她。” 既然沉无心很可能是圣帝转世,那么沉无心最好不要在这里出问题,否则沉墨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沉墨,他还有乾坤图这个杀手锏没有真正施展出来。 如果能找到朱煌,将对方收进乾坤图,那么朱煌的路就彻底被封死。 朱煌可没有孔雀妖圣的五色神光那种可怕至极的顶尖神通, 而且沉墨也没打算和朱煌单打独斗。 沉墨说完话,身形一动,毫不犹豫地往石洞深处去。 他以天子望气术,直奔天照剑所在的地方。 这剑要出世了。 与此同时,玉面狐狸也化成一团云烟飘进石洞深处。她比沉墨更清楚天照剑的下落。 可是沉墨的速度太快,且大致锁定了天照剑的方位。 沉墨很清楚,搞定天照剑,至少能破坏朱煌一半的谋划。 天王山是杀阵的枢纽,而天照剑是天王山的枢纽。 这便是天子望气术的厉害之处。 哪怕沉墨不擅长奇门遁甲,对世间阵法认知不深,也能凭借天子望气术寻找这些事物的中枢或者破绽。 何况他还有血眼。 来到天照剑附近,澹澹的红光充斥山腹。 天王山的山腹已经被挖空。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室,像极了一间墓室。 正中央有赤红的岩浆,上面浮动着一个巨大的石球。 此刻石球居然开出九个石孔,射出刺目的光芒。 一名名僧人倒在石球周围,精血已经抽空。 沉墨感受到一股难以想象的生机在石球中律动,彷佛随时就会有一个生命从石头里迸出来。 而里面的天照剑便是石头里生命的伴生之物。 天王山顶的太阳在此刻坠落,无视山体,进入山腹中。沉墨感受到巨大无比的热浪,他闻到毛发焦湖的味道。 不是他自己的。 沉墨知道玉面狐狸已经跟过来。 这女妖? 太阳坠落,势不可挡。 沉墨没有拦阻,因为他的周围出现一种难以打破的禁锢之力。显然是杀阵之力在此刻爆发出来。 朱煌的谋划便是为了此刻。 它的目标是石球里的生命。 太阳坠落,里面那几乎实质的金乌身影瞬息间融入石球。 “转世投胎?” 沉墨看到了一滴鲜红的血液在此刻试图冲进石球。 他瞬息间明白了朱煌的打算。 石球里的生命是金乌。 而太阳里的金乌身影是上古金乌的残存魂魄。 朱煌这是打算让金乌出世的同时,将其炼制成化身。 什么天照剑,都是幌子。 朱煌的目标是练成金乌化身。 一旦成功,它的实力就会大增。而且凭借金乌化身的潜力,加上本体,很可能在短时间超越所有人,成为七大妖圣之上的存在。 哪怕沉墨成就天人,都未必是朱煌的对手了。 那一滴血,已经触及石球,瞬息间融入进去。 沉墨看着石球不断膨胀,像一个金色的火球,炽烈得吓人。现在这里的温度极高,已经到了血肉凡躯无法承受的范围。 沉墨哪怕肉身金刚不坏,也感到莫大的不适。 旁边的玉面狐狸身上有浓浓的焦湖味,还好她修为极高,狐臭不算明显。 可是一条洁白的尾巴早已显现出来,此刻有些发黑。 狐修千年为天狐,万年为九尾天狐!八壹中文網 此刻玉面狐狸的尾巴,代表她毕生的修为。 沉墨没有试图斩破眼前金色的火球。他很怀疑朱煌就是想让沉墨用柴刀斩破金色火球,达到金乌出世的目的。 可是沉墨管不到身边的玉面狐狸。 一股恐怖的妖力自玉面狐狸手中噼出。 噼天神掌! 金色火球哗啦啦作响,出现裂痕。 沉墨明显感觉到这一掌过后,金色火球里的金乌即将出世。 不过玉面狐狸这一掌,也让金色火球的气机出现不规则的变化,不是那么浑然一体。 和天王山以及杀阵出现割裂。 这也是沉墨的机会。 他一拂袖。 袖里乾坤施展。 可怕的吸力将金色火球扯动。 玉面狐狸见状,不甘心金色火球给沉墨收走。 “是我的!”她娇斥一声。 “那你也进来。” 沉墨毫不客气,顺势将玉面狐狸收进袖子里。 而乾坤图正在他袖中。 确切的说,金色火球和玉面狐狸都给沉墨收了。 沉墨瞬息间出现在乾坤图里。 此刻乾坤图出现天摇地晃,金色火焰的法则之力迸发正在摧毁乾坤图的天地法则。 乾坤图里的生灵感受到莫大的恐惧,彷佛即将被灭世一样。 颜冰云本来被惊蛰追杀,两人也因此短暂罢手。 看到天空中出现两个太阳。 新出现的太阳炽烈得吓人,原本的太阳看着就像是虚幻的一样。 大地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干涸。 颜冰云和惊蛰身处冰川,此刻冰川融化。 乾坤图到底是虚幻的世界,此刻种种景象,都开始幻灭。 一切有为法,如梦亦如幻! 乾坤图里响起魔佛昔年留下的佛音。 似乎在诠释幻境天地的真谛,或者也在感慨外界的真实天地,一切皆梦幻。 这是昔年魔佛留下的呢喃。 沉墨根本无暇顾及。 神圣、祥和、浩大的力量在金色火球中流淌,似乎能照破一切虚幻,且能带来真实动人的生机。 有浩瀚的伟力在金色火球中汹涌,似乎想从裂痕、九个窍孔中涌出,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爆发出来。 玉面狐狸死死盯着金色火球。 她感受到那本源的妖力,足以让任何一位妖族痴迷。 沉墨的声音如冷水泼下,“你要是再敢乱动一下,我会让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虽然玉面狐狸的噼天神掌误打误撞,给了沉墨收下金色火球的契机。 但这女妖始终不受他控制。 沉墨将她弄进乾坤图,也是以防她留在外面会惹出其他幺蛾子。 现在乾坤图里,沉墨要摆布她就容易许多。 沉墨在乾坤图中,彷佛化身天道。 身上柴刀、天罪两大神兵威势尽显。 这种可怕的气息,让玉面狐狸本能地畏惧。 狐妖本能地追慕强者。 她能体会到此刻的沉墨有多么强大可怕,这种威势压制住了她对金色火球里本源妖力的渴望。 沉墨趁此机会,一道大自在剑意悄无声息地捅进玉面狐狸的心防,在她心中留下沉墨的魔影。 以玉面狐狸的修为自然能察觉,只好运功抵抗沉墨魔影的侵袭,并开口:“我无意与你为敌。” 她终于服软。 玉面狐狸到底是吃硬不吃软的性格。 沉墨如此强硬,让她暂时熄了跟沉墨争夺金色火球的心思。 虽然她还有老牛的牛毛做杀手锏,可这样一来,那就是鱼死网破了。 沉墨也正是察觉到玉面狐狸身上有一样让他忌惮的事物,才没有痛下杀手。 当务之急是解决金色火球。 那一滴血液已经融入金色火球。 沉墨心中一动。 乾坤图里又多了武湟和沉无心二人,还有几个大妖和修行圣地的长老。 这些家伙都暂时被沉无心收买。 实在是沉无心财大气粗,加上武湟好言相劝,以力服人。 这几个当世强者只好答应在这里暂时受沉无心驱使。 而且立下道心毒誓。 他们不得不承认,沉无心绝对专门研究过道心毒誓的,简直毫无破绽可寻,杜绝他们钻空子的可能。 一时间,沉墨这边的战力大增。 乾坤图的空间在金色火球的法则之力下,出现灼热的扭曲之感。整个幻境天地都有被打回原形的趋势。 金色火球外围的火焰愈发膨胀,流露出玄秘的气机,彷佛大道留下的痕迹。 “这原来是圣帝昔年留下的一枚金乌卵。朱煌老儿看来想借金乌卵,练出金乌化身,修成大日如来元神。”武湟直接揭破朱煌老底。 玉面狐狸:“我要金乌卵的外壳,你若答应,我可以请出老牛来帮你。” 玉面狐狸毫不犹豫地反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6章 收获不小 沈墨对着玉面狐狸缓缓点头,“那便依你。” 他没有和玉面狐狸讨价还价,继续拉扯。因为金色火球表面的裂痕好似莲花一样绽放,九个窍孔如莲花座的孔洞。 一只小金乌坐在莲花座上,令人头皮发麻。 莲花座是佛教经义里拥有极高成就者才能坐上的事物。 而且这个莲花座吐出金色的根须,与他的黑莲,居然有种同出一源的感觉。 沈墨头皮有点发麻。 他意识到眼前的金莲绝不简单。 佛魔一体。 黑莲也不绝不止是幽冥祖师的元神黑莲那样简单。 在场众人见到金莲绽放,一层无形的屏障仿佛天地间最坚硬的事物,阻挡住众人的靠近。 他们心中涌动着巨大的不安。 金莲上有毁灭和新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武湟眼眶湿润,喃喃自语,“圣帝。” 他追随圣帝日久,清晰感受到其中来自圣帝的气息。难道不是朱煌要炼成金乌化身,而是圣帝要归来? 不可能! 旁边的大派长老心脏怦怦直跳,大妖妖血沸腾。 来自金莲的可怕气息,令他们有种掉头逃跑的冲动。 沈墨甚至听见乾坤图的呜咽声。 他侧过头看向武湟,“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沈无心她怎么没反应?” 沈无心一脸雾水? “就算是魔界圣帝复生,我能有什么反应?”她啐了沈墨一口。 武湟讪讪一笑。 沈墨顿时明了,他居然信了武湟的鬼话,以为沈无心是魔界圣帝转世。没想到终日忽悠别人,终于有一日挨了报应。 他居然也成了小赵? 沈墨没有跟武湟掰扯下去。 他果断祭出黑莲,“金莲是魔界圣帝遗留的神物,今日跟我等有缘,大家一起收了它。” 黑莲一出,散发出极为恐怖的威能与金莲针锋相对。 金莲上的金乌甚至发出鸣叫,显然受到黑莲的刺激。 其实黑莲也有乾坤图的加持,才有如此可怕的威势。 众人见到沈墨祭出黑莲,气息与金莲类似,只不过一正一反,一阴一阳。要说有缘,那确实绝无花假。 他们甚至以为,这当真是沈墨的机缘。 至于武湟,此刻回过神,现在就算是真的圣帝归来,也得先将对方压制下去再说。 而且他回过神,如果真是复活圣帝,朱煌即使不找他,也会找青楻、白鍠出手。 哪怕青楻下落不明,白鍠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武湟思考清楚,便知晓眼前绝不是圣帝复活。 众人见沈墨打头阵,一件件神兵、神通跟随黑莲往金莲攻伐过去。甚至武湟也拍出一掌,巨潮阴影吞天食地。 玉面狐狸亦全力使出劈天神掌,老牛的牛毛她暂时不准备动用。 难以想象的各种攻伐神力落在金莲上,可是金莲轻轻一抖动,居然破开重重杀招,想要撕裂空间,离开乾坤图。 沈墨身形一动,出现在金莲上方。 这是金莲上涌出一把利剑,神光万丈。 沈墨毫不迟疑,双掌一合,将利剑夹住。这把剑积蓄了不知多可怕的威能,神光绽放,如同一轮大日出现在沈墨掌心。 有靠近沈墨的大派长老居然受不住灼热的气浪,当空栽落下去,皮肉焦糊。 因为利剑的阻扰,沈墨暂时不能去追逐金莲。 如果让金莲离开乾坤图,那么再想抓到它,可没有那么容易。 沈墨知晓手中的是天照剑,但降服它需要一点时间。 刚才金莲在它身上注入了不少妖力,而且也不似天罪剑那样,本就是长青子专门为他打造。 其余人追上金莲,一道道神通追上去,金莲上的金乌张开大口,居然将神通生吞。 武湟的巨潮阴影赶上。 那金乌才有了畏惧,伸出利爪,狂飙生出,与巨潮阴影碰撞,引起轰隆隆的爆炸声。 金莲想趁机溜走。 但是天魔琴的琴声响起,同时还有牛魔鼓。 可怕的音声如无形的囚牢,将金莲四面八方围困住,不给它逃走的机会。金莲上的金乌发出嘶鸣,双翅震动,煽动太阳真火,居然连音声都能点燃。 虚空中可以看到金黄色的火焰燃烧,能燃烧有形无形之物。 金乌携带金莲冲出天魔琴和牛魔鼓的封锁,来到一个大妖头顶,利爪一探,居然掀开大妖的头盖骨,鸟喙一吸,将大妖的精华血肉尽数吸走,转瞬间身形就略有膨胀。 而它的辣手无情,更是惊骇众人。 此刻金乌比人世间任何一个复苏的鬼神都要恐怖,手段更是无比残忍。 武湟终于确定,对方绝不是圣帝转世。 因为圣帝真要杀人,从来都是干净利落一招,绝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反而手段类似朱煌。 “朱煌,你窃取圣帝的本源之力,意欲何为?”武湟声震天地,杀机漫天。 金乌一口吞下金莲,眼中眸光闪动,充斥血色,仿佛两口深渊,没有丝毫情感外露。 “武湟,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朱煌冷酷的声音飘荡在空中。 武湟冷笑,“大话狂言,你有多少斤两尽管使出来好了。” 他话音未落。 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从天而降,打向金乌。 这是沈墨的太极之道显化。 他强行催动乾坤图的力量,显化太极大道,镇压碾碎一切。 可肉身依旧被天照剑缠住。 天照剑是一个毒饵,但沈墨不得不分出心力,照单收下。好在这是乾坤图,沈墨得到加持,实力已经真正来到天人级。 上古仙佛都有道场,在道场中神通往往不可思议。 乾坤图就类似于沈墨的道场。 太极图案完全是水脏雷和绛宫雷组成,还有汹涌澎湃的元灵真火闪烁,巨大无比,仿佛诠释阴阳两仪的大道。 可惜穆师瑶还未突破归来,否则以沈墨如今的境界与她双剑合璧,定能施展出两仪灭道剑,任凭朱煌搞什么鬼,也丝毫不惧。 太极图案如磨盘转动,水火两种雷法交替,生生相克,生生不息,势必要将金乌磨灭。 众人跟着一起动手。 他们见到金乌的凶悍,知晓不能有丝毫迟疑。 尤其是武湟,毫无保留。 巨潮不住攻伐金乌,实则对金乌的损害比太极图案还要大。这是水火相克的效果。 武湟此前到底顾忌圣帝,没有痛下杀手。 现在他抛开顾忌。 但是金乌虽然刚刚从金色火球中出世,可凶悍程度超越所有人想象。哪怕武湟对它步步紧逼,金乌的毛羽在武湟的巨潮下变得黯淡,又因为太极图案镇压难以脱逃。 可是金乌依旧发出嘶鸣之声。 太阳真火化为一道火光游走暴动,点燃神通,吞没神兵异宝,不时有大派长老和大妖的惨叫声发出。 小小的金乌,居然体现出人间无敌的气势。 如果给它时间成长下去,难以想象。 转瞬间,跟随进来的大派长老和大妖们就伤得七七八八。只是金乌的羽毛黯淡无光,显然武湟对它的侵蚀极重。 不过其他长老、大妖还是被吓破胆,说什么也不敢继续参战了。 解决掉烦人的小喽啰,金乌终于有空来对付武湟和沈墨的太极图案。 “玉面狐狸,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把它体内的金莲打出去。”沈墨的声音提醒。 玉面狐狸见了金乌的凶悍,本自纠结,心底深处沈墨魔音作响,还有一副画面呈现,那就是老牛的原配玉罗刹露出诡异的笑容。 她心里一横。 一根牛毛自她手中出现,眨眼间有凶残至极的绝世大妖气息呈现,仿佛能令天地覆灭的惊悚波动自牛毛身上释放。 一个牛头巨魔出现在虚空中。 盖世大妖的锋芒似乎夺走了天地间所有的风采。 沈墨心想:“这便是牛魔妖圣的力量吗?果然从妖力气息而言,跟孔雀妖圣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沈墨知晓,他当初能重创孔雀妖圣多少占了一点侥幸,让对方无物不刷的五色神光没有发动起来。孔雀妖圣厉害在神通而不是妖力。 牛魔妖圣恰恰相反。 光是化身的压迫力,都叫沈墨震撼。 号称大力第一,绝非虚言。 “老牛,帮我对付金乌。”玉面狐狸虽然知道只是老牛的化身,依旧用撒娇的语气。 化身的牛魔妖圣,其实不是平常的化身,乃是牛魔妖圣的精华集聚,牛魔妖圣平生也只炼出三根这样的牛毛,能给玉面狐狸一根,足见宠爱。 那牛魔化身发出一声牛吼,仿佛要震塌天空,一拳朝金乌轰去。 这一拳凝聚了整个化身的力量,拥有举世无双的攻伐之力。 一时间天地黯淡无光。 有太极图案镇压,武湟羁绊。 金乌面对这一拳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贱婢。”朱煌的声音骂道。 它没有想到玉面狐狸反水得这样彻底。 不。 它很快反应过来,绝不是玉面狐狸反水那样简单。而是它中了老牛的暗算。 老牛和它明面合作是假,贪图金乌是真。 朱煌心念电闪。 面对牛魔大力拳无能为力。 这一拳正常情况下,金乌可以躲避。 偏偏受到武湟和沈墨两大绝世强者的镇压,金乌没法脱身。 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一朵金莲从金乌身体里被打出来。 牛魔化身消散。 可是一只大手,撕破苍穹,居然从外界进来,散发出与牛魔化身如出一辙的惊悚气息,抓向那朵金莲。 刚才牛魔大力拳不但击中了金乌,也震荡了武湟和沈墨的气血。 此刻苍穹大手探出,两人虽然反应过来,却也慢了一步。 武湟脸一黑。 沈墨却老神在在,仿佛早有预料。 正当大手要抓住金莲的时候,金莲凭空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沈无心手中。 原来沈墨早已暗中传音沈无心,告诉她如何抓准时机。刚才众人火拼金乌,沈无心一直是佯攻,没有出全力。 而且沈墨的黑莲不知何时出现沈无心身周,替它挡下了来自牛魔大力拳的攻击余波。 如此沈无心才能在苍穹大手下,夺走金莲。 因为牛魔大力拳的震荡,让金莲也暂时内部震荡,沈无心抓住它,也没有受到强烈的反抗。 而且金莲一落到沈无心手里,黑莲立时仿佛张开大口一样吞下金莲。 两件异宝,开始剧烈的冲突。 但金莲也实实在在被黑莲包裹住。 另外一边,沈墨终于暂时控制住了天照剑。 他举起天照剑,如举火烧天,有一种滔天的恐怖威势。沈墨浑身更有火焰燃烧。 他居然毫不迟疑地燃烧神魂,获取禁忌的力量。 元灵真火毫不吝惜地冲入天照剑,激发出了里面残存的魔界圣帝气息,将其威能暂时激发至一个顶峰。 天照剑神光骇人至极,攻向苍穹大手。 它散发出一种毁灭所有的力量,击中苍穹大手。 “哼,好小子。”天穹传来一声闷哼,苍穹大手也缓缓消失,同时玉面狐狸也消失。 她消失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黑莲一眼。 眼角的余光却在沈墨身上,“我还会来找你。” 沈墨只当视而不见,刚才的许诺也当没有说过。 苍穹大手自然是来自牛魔妖圣无疑。 暂时击退牛魔妖圣,拿下金莲和天照剑,至于金乌被牛魔大力拳击中,此刻被打进幻境天地的一座山体中。 沈墨熄了神魂之火,气息十分虚弱。 好在收获不小。 不过现在他也不是很好受,因为黑莲被金莲牵制住,等于少了一大利器,而天照剑发出神威之后,亦陷入沉寂。 他也还没有彻底降服天照剑。 自身因为燃烧神魂,境界不稳,几乎跌落回了金丹境。 只是靠着乾坤图强撑着体面。 “大哥,你先去抓那金乌。”沈墨来不及解释。 武湟在他开口之前已经行动。 他甚至化出玄龟之身,好似一座大石山压在了刚从山体逃出来的金乌身上。 玄龟大山镇压之下,金乌一时难以逃走。 沈墨终于松了一口气。 燃烧神魂代价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见到沈无心过来,沈墨直接靠在她身上。 “给我弹一首清心净魂曲。” 沈无心点了点头,顺便掏出一瓶养神的丹药,塞进沈墨嘴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7章 重启 沈墨昏迷过去,乾坤图在这场大战中发生惊人的动荡。潜藏在乾坤图中的魔佛之音,悠悠回荡在幻境天地里。 吞噬金莲的黑莲将沈墨和沈无心完全包裹住。 沈无心感受到周围来自黑莲的漆黑魔意,身子微微晃动,消失不见,仅剩下一面古朴的镜子。 而幻境天地沟通的南天门居然冲出难以形容的河水。 仿佛时光一般动荡。 乾坤图的幻境天地出现惊人的变化。 一道莫名的时光涌动在幻境天地中。 武湟所化的玄龟大山镇压金乌。 残存的几个大妖和大派长老被蕴藏时光的河水冲刷,不知何处去。沈无心化成古朴的铜镜陪伴沈墨。 颜冰云和惊蛰面面相觑,她们之间也有时光之水在涌动,周围的景物在进行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 岁岁枯荣。 仿佛沧海桑田的演变,瞬息间加速了不知多少倍。 沈墨陷入昏迷,对着这一切自是茫然无知。 但柴刀、天罪、天照三件神兵依旧伴在身边,而黑莲如同一个大黑茧将沈墨团团包围住。 来自沈墨自身的妄念和过去的记忆融入大黑茧中,还有金莲的金色在大黑茧中涌动。 确切的说,大黑茧逐渐成了一个黑中泛起金色,又带着猩红的巨茧。 时光的河水冲刷巨茧。 巨茧好似海绵一样吸水,不住膨胀,与接近破碎的幻境天地深沉结合。 那些时光河水结合巨茧中的妄念、记忆,时光终于凝固,有了落脚点。 而逐渐地,整个幻境天地被巨茧包裹。 幻境天地的时光打上了沈墨记忆的烙印,追溯往前,忽然在某个时间点停住。 … …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黑暗,沈墨睁开眼。 一面铜镜摆在他面前,铜镜的镜面十分昏暗,可当沈墨的目光照过去时,昏暗的镜身变得如清水一般澄明。 镜身里出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孔,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沈无心。 沈墨感到一阵惊悚,但面上依旧波澜不兴。 难不成他成了沈无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无心喂给他的丹药有鬼? 一瞬间沈墨有惊涛骇浪起伏,然后摸了摸下半身。 又摸了摸胸? (● ̄(?) ̄●)! 既没少一坨肉,也没多两坨肉。 镜身里本自神情如沈墨一般平静淡然、波澜不兴的沈无心,噗嗤一笑。 o(n_n)o哈哈~! 沈墨看到沈无心那熟悉的笑容,知道被这女人戏耍了。 他没好气道:“你怎么进了这镜子里?” 沈无心:“还不是因为你。我比你早醒一会,利用镜子的能力,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有多么荒诞。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十六年前。” 沈墨微微一惊,“十六年前?” 沈无心:“我猜想这是你的问题。不知什么原因,反正我跟你回到十六年前。不过这可能是基于你的记忆和妄念演变出来的世界,并非真实的过去。无论如何,你得带我走出去,否则我就得困在镜子里了。” 沈墨:“你的意思是你出不了镜子?” 沈无心:“不错,我被一种奇怪的规则之力压制,暂时出不来。” 沈墨尝试沟通乾坤图,奇怪的是,他和乾坤图虽然依旧有感应和联系,却对其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如果现在是十六年前。 他记得就是那一年,他下了崂山,开启幽冥教的卧底生涯。 同时也开启了冠盖满京华的道路。 一代传奇才子,将要横空出世。 沈墨对沈无心镜子的能力还是信任的,既然她通过镜子收集到的信息说现在是十六年前,那么定然不假。 十六年前正是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他师父问他愿意修道,还是愿意求长生。 沈墨当然是问能不能两者兼得了。 长青子说不能,他才选了长生。 这一年,他已然十八,崂山之上,长青子面前,站着如喽啰! 长青子说求长生就得去幽冥教卧底,反正是一顿忽悠,让他去学阿鼻地狱道。 这是一条不归路。 “小师叔,师祖有事找你。” 沈墨听到苏子默熟悉的声音,这一年的子默,声音还很稚嫩。 老头子也还健在。 沈墨感应自身的修为,确然是十六年前的状态。可是他一身境界、见识远不是十六年前可比。 只要修行资源管够,三五年便可恢复至半步天人境界。 而且这次他还能废功重新修炼一下修行九境,毕竟沈墨如今尚未炼神。 如此一来,他连天人之前最后一丝不是缺憾的缺憾都能弥补。 沈墨一念及此,仿佛悟到什么。 “我要闭关!” 不过在此之前,沈墨当然要去见老头子一面。他跟着苏子默前往老头子闭关的地方。 站在老头子面前,沈墨依旧如喽啰,可是他的境界、见识让他对老头子的修为再也不似以前那样完全看不透。 “原来跟我差不多嘛。” 沈墨现在发现,深不可测的老头子也不过是半步天人。 从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现在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老头子也不见得比他高明。 沈墨幽邃的目光迎上老头子。 然后脑门被敲了一下。 回归现实。 “你小子怎么回事,今天对你师父如此无礼。咦,不对。你这眼神,好似有点门道。” 沈墨摸了摸脑门,突然有些亲切。 他不是受虐。 无论现在是真实的过去,还是虚妄编织的过去,这份来自老头子的敲击,感觉很是真实。 真实得很动人。 沈墨眼眶不自觉有点湿润。 再等三五年,老头子总不至于死掉,到时候他要以下犯上。 哦,不对。 他要和老头子论道,让他明白,什么才是修行正宗,长生之道! 以前他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他要告诉老头子,他不是长青子的徒弟,而长青子是沈墨的师父。如此而已。 “师父,我做梦,梦到我前世是天人。你信不信。”沈墨一脸高深莫测。 长青子:“我信……你的脑袋有问题。” 沈墨:“你是不是想问我修道还是求长生?” 长青子一脸震惊,“我不是昨天才问过你?沈墨,你是不是走火入魔,脑子真的出了问题?” 长青子把手背住,坚决忘记自己刚才敲了沈墨脑门的事实。 他连一成力都没用到,小徒儿脑子出问题,绝对跟他刚才那一下没关系。 可是话说回来,他一成力的力道也不小了,很吓人的。 但他绝对没怎么用力。 总不至于他近来功力大增尤不自知? 不可能! 肯定是徒弟修行出了问题。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沈墨的手腕,给他把脉。 以往无往不利的一抓,这次居然偏了少许,好在长青子应变极快,还是给沈墨手腕抓住。 长青子心里微微一奇。 可是看沈墨脉象平和,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师父,我没事。”沈墨颇是无语,他还以为今天才是长青子问他修道还是求长生的日子。 从前可没这一出啊? 难不成这世界还要平白给老头子加了一场戏。 “师父,我反悔了。我不下山,我要修道。我要在崂山闭关。”沈墨怎么可能认他之前的账。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一口唾沫一个钉,难不成他沈墨还吃不了钉子? 长青子见沈墨耍无赖,吐了一口气,“看来脑子还没完全坏掉,这话像你的风格。” 沈墨:“……” 他以前是这样吗? 沈墨似乎完全不记得了。 反正结果就是,长青子对沈墨改变主意出了惩罚,那就是舍身崖闭关思过。 舍身者,求道也。 舍身崖乃是孤悬崂山的一座高崖,四面阴森恐怖,只有一条险境可以上山。 由苏子默负责带食物和清水送上来。 每隔七日一次。 苏子默的菜篮蒙着一块黑布,他仿佛做贼一样上山,对着沈墨悄声道:“小师叔,你要的丹药我都给你弄来了。你快传我上次口诀后面的内容。” 沈墨上次悄悄传了苏子默修行九境的内容。 这小子悟性极高,自然识得其中玄妙。 他还以为是长青子给沈墨开小灶,沈墨才知晓如此精微奥妙的经文。而且沈墨时常给他讲仙侠武侠,里面的套路都是这样。 这次小师叔受罚来舍身崖思过,保不准就是一个套路,其实是来修炼绝世神功。 毕竟舍身崖周围环境不要太好,四面通风,终日有鬼哭狼嚎,仿佛有鬼神护法一般。 而且还能锻炼胆量。 他基本已经判定,小师叔肯定被师祖钦定为下任掌门了! 这叫提前站队! 这一套也是小师叔教他的。 人在时间,除非有绝对的实力,否则就是选择大于努力,站队很重要。 显然小师叔是要把他当心腹培养了。 以后小师叔是掌门,他就是掌管刑罚的首座,崂山第二人! 师祖内定了小师叔,小师叔内定了他。 苏子默出身神都名门,脑补这些权力交替,简直环环相扣。 可怜他师父师叔师伯们,却是没机会了。 几个师叔祖也没机会了。 此刻舍身崖上的师叔师侄二人,便是崂山的未来。 苏子默不由神思悠然。 他和小师叔就是崂山的芝兰玉树啊。 将来的道门双壁! 沈墨抓了一把丹药塞进嘴里。苏子默的师父掌管崂山内库,而且苏子默本来也财大气粗,弄出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确然是手到擒来。 他现在凭借这些丹药先修炼到炼神,然后偷偷自己去取,届时只要不靠近老头子,崂山还不是任他来去。 三年之后,他便下舍身崖,与老头子论道。 沈墨暂时不知道这个疑似过去的世界究竟如何走出,但先恢复实力肯定没有任何毛病。 而且他能感觉到柴刀、天罪、天照都在这个世界,却处于天南海北。 届时他会去取回来。 但是霜月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就很蹊跷。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霜月,并无跟他建立起联系。 但柴刀等神兵却代替了原本存在于这个疑似过去世界的神兵。 沈墨只能如此推论。 倒是沈无心,上次跟他聊完之后,陷入昏迷中。 不然凭借镜子,沈墨还能获取更多信息。 沈墨其实很怀疑这就是作茧自缚的结果。 这个疑似过去的世界,完全是他的妄念和记忆组成。只是现在经历的一切,又无比真实。 好在他已经有类似的经历。 虚妄和记忆,组成过去,这份经历,怕是上古炼炁士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有过这样的重启经历后,对他将来的道路有多么大的帮助。 沈墨感慨之余,也得脚踏实地,走一步是一步。 吃了丹药,自然不能亏待苏子默,沈墨道:“大道初通修九窍,九窍相通灵台照,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破疾如风……” 苏子默:“弟子记下了,可是小师叔,你要不多说几句?下次我给你多带一些丹药?” 沈墨:“子默,其实修炼也不一定只依靠灵丹妙药,我听说你师父有一坛酒神酿能增加平常人二十年的修为。我不是说我想喝,我就是好奇。跟你说一说。” “对了,我掐指一算。你师父修炼巨灵玄功,大概近段时间会闭关一阵。我不是说让你趁着我师兄闭关去偷酒。那样是不对的。可是你师父这酒舍不得喝,是不是有点浪费?” 苏子默:“弟子明白了。” 沈墨:“你明白了什么?我可没说什么。” 苏子默:“师叔刚才说话了吗?弟子什么都没听到。” 沈墨:“哦对了,我再给你说两句经文哈。” 苏子默侧耳倾听。 … … 长青子最近时常来到舍身崖下,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怎么沈墨和苏子默明明在说话,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难不成这臭小子练了什么隔音的法门? 没道理啊。 他有一刻很是怀疑,自己的小徒弟是不是卧底。 但不可能。 沈墨两岁时,沈家被灭门,是他亲自抱上山的。名为师徒,恩若父子。沈墨绝不可能是卧底。 可他好想知道沈墨和苏子默每次在说什么。 难不成,活到这把年纪,还得去学唇语?就为了偷听小徒弟和小徒孙的谈话? 他长青子一生行事,何曾如此猥琐过? 绝不行! 过了一日,崂山藏经阁内,长青子终于找到一本关于唇语的书籍。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8章 生死无常 苏子默又一次上山,以沉墨的敏感自然早就发现舍身崖下有一股令他感到惊悚的气息。 哪怕长青子已经极度收敛气息。 可他太强了,沉墨本能地能感受到他的强大,极致收敛的气息,也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谣言。 而且长青子还施展出类似天眼的神通,窥视他和苏子默叔侄二人的交流。 沉墨实在有些失望。 师父啊师父,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就好了。 难道他还会跟一个已死之人计较? 至于他设下隔音结界,那不过是本能而已,绝无其他意思。 可能这一点,让师父误会了。 他感受到了长青子的目光,猜到老头子在读唇语。不过沉墨没有停止传授苏子默经文,依旧给苏子默讲述修行九境的内容,只是换成了腹语。 无他,秀技而已。 苏子默很是佩服,“小师叔,没想到你还精通腹语。” … … 长青子很是惆怅,他一把年纪了,难道还得学习腹语不成? 不学了! 他直接去问小徒孙不行吗? 长青子于是离开,等待小徒孙下山,懒得关注徒弟了。 … … “你师祖可能会问你关于我传你经文的事。”沉墨对苏子默澹澹说道。 苏子默有些紧张,“这是不是不合门规?要不我把经文忘了?” 他已经留了一个手抄本。 沉墨:“不必,你师祖问你,你就说我在给你讲故事,只是这故事不能让他老人家知晓。反正我也经常跟你讲故事。至于故事的内容……” “到时候,如果你师祖实在要你吐露实情,你就把故事的内容告诉他。” 苏子默点头,喃喃自语,“没想到师祖也是性情中人。” 沉墨是把红姑和长青子的故事润色加工了一下,告知苏子默。 … … 沉墨继续修行,这次重启,他算是重塑了根骨。 虽然他1本来也是绝世天才,但这一次重塑根骨,自然更加天才了。沉墨此前讲道,只是理论,如今重新走一遍修行九境的道路,算是理论跟实践完美结合。 此前他不是没想过废功重修修行九境,可是一直下不定决心,而且对头不少,重修的隐患不小。 现在好了,他不用做选择。 沉墨运转人皮古经的功法,这是目前最适合他自身的修炼法,体内的根骨在日复一日的修行中得到改善,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 他的肉身亦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茁壮成长起来,而且配合多日来不断积蓄体内的药力,朝着传说中的先天道体转变。 不错,正是先天道体。 以前沉墨从未想过人的肉身可以转变成先天道体。 哪怕他修炼金刚不坏神功,有阿鼻地狱道脱胎换骨,可更多是加强了肉身的防御力,距离天生道体仍有不少差距。 如今重塑根骨,等于推倒一座大厦,改造地基,从头再来。 沉墨的肉身得以朝传说中的先天道体转变。 这种机遇,万分难得。 而且沉墨还发现,哪怕他曾经结丹,丹道圆满,可他原本的肉身依旧在各种磨难中消耗了许多潜力,不可逆转。 现在从头再来,反而让那些消耗的潜力得以激发出来。 沉墨疯狂练功,如同培育一株不死树,让肉身转化为先天道体,朝着长生种蜕变。 如果是旁人重新修回炼神,实在是千难万险。 沉墨不一样,他数次死而复生,而且魂死道生,又自创修行九境。虽然是以缝合为主,却也吃透了炼神的过程。 再次来到炼神的关口,沉墨简直是水到渠成。 而且突破起来悄无声息,将所有突破的异象都掩盖在道体之中。 这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 至于长青子,自从那次苏子默告诉他沉墨讲的故事之后,再没有窥视沉墨。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这首词是沉墨给故事留下的注脚,长青子听闻,破了心防。 长青子想到的不是红姑,而是水月庵的一位女弟子,年轻时有惊艳才情,可惜遇到长青子,英年早逝。 他来到靠近崂山古墓的后山深处,有小桥流水,有瀑布,有冷澹的松坡,有结着愁绪的丁香花。 还有一块石碑。 石碑后葬着那位女弟子。 她姓沉。 沉墨是她俗世中唯一的亲人了。 她也是铁肩神尼最疼爱的两个弟子之一,曾经是水月庵钦定的传人。 可惜遇到长青子,误了她一生。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但修道者若非性情中人,何须修道来压抑自身。 长青子正是性情中人,才选择修道。他看得出徒弟天生寡情,这不适合修道,但适合求长生。 求长生者有情,难免为情所累。 求道者则不然,本是情之所钟。 故而道祖云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而他们这些求道者,便是情之所钟。 沉墨突然改了主意,要修道,莫非就是知晓了这段故事。难不成是她在九泉之下托梦给他。 因为沉墨说到底是沉家唯一的后人。 她牵念之下,托梦给沉墨,并非不能解释。 可她既然能托梦,为何他不曾梦到她? 是了,定是因为他修为强大,阴魂鬼神莫能近之。 哎。 长青子心底暗然,选择继续闭关。 情之一物,实在太苦,唯有托身大道,方可消解。 年少抛人容易去,无情不似多情苦。 以前沉墨说了这两句,他以为是少年不识愁,如今细思,却满是愁味。莫非也是她托梦沉墨,借沉墨之口,告知于他? 细细想来,沉墨颇有宿慧,偶出惊人之语,往往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来搪塞,如今看来,岂非是他们血亲之间,幽冥相通? 所以小徒弟那些话,有多少是她想对他说的? 长青子不免身似浮云,心如飞絮。 他想到生死无常,人一生下来,飘飘入世,实在如柳絮浮云,只能随风逐流。无论修为如何盖世,何等英雄,总到头来难免一死。彷佛这夕阳落处,固然无限美好,可一望之下,怎么不令人暗然销魂。 “来如浮云去如风,不知所来不知何所终。” 长青子万分感慨。 这生死无常之感慨,情之疾苦,本来是他最大的心魔,可如今直面,虽然心底暗然,却不再堵着心口。 那天人界限,本是他过不去的坎。 如今居然也透出一丝缝隙,不似天壑,难以逾越了。 藏了多年的心事,居然因为沉墨解开。 他只觉得是冥冥中的天意。 长青子不再回避这一段情,感受情苦。犹如这苦海无边,本就无可避免。 他耳中似泛起风声水声,那是苦海翻浪,悠悠作响。 … … 沉墨在舍身崖修行,只有苏子默来送饭,如今长青子闭关,勘破情劫。因此沉墨的变化,仅有苏子默看在眼里。 往常小师叔也是修道奇才,可给苏子默的感受并不及如今深刻。 他能感觉到小师叔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从前的小师叔是君子如玉,可多少给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当然,那是和现在相比,绝无诽谤小师叔之意。 现如今的小师叔,给人不再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之感,而是一株道树。 彷佛大道一样,深不可测。 隐隐间有和师祖并驾齐驱之感。 苏子默当然知晓这是错觉,小师叔怎么能和师叔相比? 沉墨也一如往常一样传授苏子默经文,可是突然间眉头一皱。因为舍身崖周边,忽然阴气森森。 苏子默自然察觉到异常,他心头涌现出极度危险的感觉,可再看一下小师叔,顿时感到心安。 彷佛只要在小师叔身边,世间任何劫难,都不值一提。 沉墨澹澹开口:“潇湘夜雨,巴山五鬼。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我崂山禁地。” “不愧是崂山长青老道的传人,居然一眼认出我兄弟五人的来头,但你师父现在闭了死关,寻求重大突破,可暂时管不到你。我家主人,请你过去一叙,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沉墨知晓巴山五鬼的缘由很简单,当初他在幽冥教经历的一大考验,便是追杀巴山五鬼。 这五鬼联手,堪比炼神。 当初沉墨也是侥幸得手。 那一战的凶险,实是不足为外人道。 反正最后沉墨赢了。 至于现在嘛。 五鬼是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自然投。 沉墨没有废话,一招如来逆掌无路可去,黑暗出现,打破阴森之气,五鬼现形。 只见它们一个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这五鬼掀起不知多少腥风血雨。 可这一次,却要提前终结在沉墨手中。 也不是终结,而是奴役。 沉墨打算奴役他们,让它们出去给自己打探消息。 五鬼一开始气势凶恶到了极点,可是沉墨一式如来逆掌,给它们打回现实。 五鬼现形之后,个个神气萎靡,战战兢兢。 眼前的人太凶恶了。 真的只有二十岁吗? 他们面对主人,都好像没有这样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的主人是判官。 原本的历史上,不知什么原因,叛逃幽冥教,而沉墨便接下考验,选择去追杀五鬼。 因为现在的沉墨见识太高了,一眼看出五鬼的弱点。 如来逆掌又是天下魔功中的魔功,对于五鬼有天然的压制力。 五鬼在他眼中跟菜板上的肉没有分别。 “你们回去让判官来见我。”沉墨澹澹开口。 他魔功已经在五鬼心中留下深深的影子,简直无可抗拒。 五鬼纷纷下拜,“谨遵魔主法旨。” 在它们眼中沉墨绝不是崂山弟子,而是传说中的魔主降世。如来逆掌它们虽然不识得,却感受到那种对它们的血脉压制。 魔道中弱肉强食是至理。 它们对叛变原主人,投靠沉墨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何况沉墨是叫它们去把原主人判官找来舍身崖。 只要判官折在新主人手里,它们更无隐患了。 五鬼照着沉墨的吩咐离去。 苏子默颇是震惊,“小师叔,你刚才那一掌是什么来路?” 沉墨:“如来神掌。” 苏子默:“可看着不像啊?” 沉墨:“因为我逆转了如来神掌。” 苏子默:“小师叔,这难道也是师祖教你的?咱们崂山居然掌握了如来神掌,真是不可思议。这是咱们用来对付龙虎山的底牌吗?” 沉墨:“子默,你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有些事,知道太多,不好的。” 苏子默一个颤抖,“我刚才什么都没问!” 沉墨微笑:“孺子可教。我打算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为了崂山,你不能拒绝。” “什么任务?”苏子默现在对沉墨已经上升到崇拜的程度,因为他已经能察觉到小师叔传他的功法,简直不可思议。苏子默的进度虽然没有沉墨那么快,可靠着海量的修行资源,也逼近炼神的门槛。 换做以前,他根本无法想象。 沉墨:“我打算让你去幽冥教卧底。你知道的,你师父快要出关了。有些事不好解释,不如不解释。” 苏子默“啊”了一声,“小师叔,我怕是不行。” 沉墨:“放心,我已经给你选好内应,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知道你想当崂山二号人物,可你想一想,你总不能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正好幽冥教跟咱们崂山是世仇,我给你定个目标,今后你做幽冥教教主,岂不是比在崂山活在我的羽翼之下威风?” 苏子默:“敢问小师叔,那内应是谁?” 沉墨:“幽冥四巨头之一的判官,放心,我很快就会说服他。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以力服人,他不会不识抬举。” 苏子默:“师叔,这事要不要通知师祖?” 沉墨:“你放心,你师祖肯定会答应的。其实你不知道,原本你师祖打算让你成为咱们崂山的护法神将的,我苦劝了他好久,他才放弃这个主意,条件就是你去幽冥教卧底。唯有经历大磨难,才有大成就。子默,你也不想当神将的吧。” 他心想:“子默,你从前没得选,现在师叔帮你选。”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9章 幽冥老祖 苏子默一听要当神将,登时心里一寒。 他上山有些年头,对于神将之事略有耳闻。虽然神将实力不凡,可隐患极大,走上这条路,等于斩断道途。 他就算是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当神将的! 而且小师叔已经指明道路,幽冥教四大巨头之一的卧底,会是崂山的内应,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弟子愿意去幽冥教卧底。”苏子默斩钉截铁! 沈墨缓缓颔首,“子默,我果然没看错你。其实这条路不辛苦。” 苏子默心里腹诽,“不辛苦,你咋不去。” 沈墨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觉得师叔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弟子不敢。” 沈墨淡笑一声,“人生比当卧底更辛苦的路实在太多,这对你来说,其实是好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苏子默:“弟子想请师叔教我一样保命的功夫。” 沈墨笑了笑,看着天色,如今正值冬至,崂山寒意大作,只是未曾下雪。他不知从何处摄取来一根松枝,吹了一口气。松枝上翠绿的松针尽数削落。 沈墨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徐徐开口:“子默,瞧好了。这一式乃是出自杀神一刀斩的雪飘人间,只消你练成此剑,纵使炼神高手,也有一拼之力。” 随即沈墨演示起雪飘人间来。 这一剑神妙异常,远远超乎苏子默想象。 他在此之前完全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如此威力的剑招,而且妙不可言,剑势的轨迹,仿佛蕴藏天地至理一般。 这一剑练成,必定领悟出一种极具杀气的剑意,对他突破炼神都大有裨益。 苏子默瞧得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沈墨展示完毕。 苏子默开始修炼。 另一边,沈墨亦自沉思,以他今时今日的见识,自然明白剑术的根本不在于招式,而在于招式。 以往他修炼有种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急迫感。 这种焦急,其实让他忽略了不少剑术的细节。 当然,这也是因为沈墨柴刀在手,更看重杀伤力,而少于意境。现在他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以好好思考剑意。 其实说起来是剑意,其实也可以是刀意,更可以是其他意。 剑意只是因为以剑为表现形式而已。 剑术有了意,便可以触及神通道法的层次。 这是神通道法的由来根本。 以此类推,刀意等等也是如此。 有了意,便可以吸收天地之力,使其依附在剑中,也可以是其他神兵异宝,或者神通道法。 这种意是由心而发,更接近随心所欲,因此在战斗中往往比那种死板的阵法、符纸之类,有更多变化,亦能因势利导,无拘无束。 沈墨现在思考的不是雪飘人间的剑意,而是大自在剑经的剑意。 他已经悟到大自在剑经的剑意。 可是细细想来,远远没有领会透彻。 大自在剑经的优点不在于剑经的威力有多大,关键在于自在二字。 何谓自在,剑意无所不至,无拘无束,无可阻拦。 那么重点便在于剑身上吗? 以往沈墨肯定这样看。 可是他想到,施展剑法的总归是人,如果人会受到阻碍,那么剑又如何能做到无拘无束? 但凡剑法,往往有身法、步法相配合。 沈墨想到,大自在剑经的剑意亦有身意。 沈墨越想越觉得大有道理。 他这想法乃是水月庵中铁肩神尼等前辈高人未曾悟到的。却锲合了水月观音的本意。 水月观音为何会兼容佛法? 正是为了佛门中步步生莲之法,于大千世界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往来,如此方为大自在。 沈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梳理,以己身为剑,悟出大自在剑经的身法。 但见得他在舍身崖上缓缓行走,不知何时,一步迈出,再出现时,已经去了极远。 这不是速度极快的效果。 而是一种瞬间移动。 这种步伐锲合天地玄妙,无迹可寻,亦无物可阻。 和赵普法的真空遁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沈墨能将身法融入平常走路之中,又非赵普法的真空遁法所能及。赵普法的真空遁法其实是有固定套路的,如果遇见高明的人物,能勘破虚实,就能发现他遁法的痕迹,抓住套路的破绽。 而沈墨的瞬间移动,却随心所欲,没有固定的套路,任意挥洒,潇洒至极。 他将这步法称之为“无拘步”。 这无拘步正如道门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一样,无视空间的阻隔,练到极尽的境界,咫尺也能跨过天涯。 当然,若有诸天万界的话,无拘步到了极致,一步跨越的,可能是无数大世界。 这是一门有无穷潜力的步法。 沈墨目前是看不到尽头的。 当然练成是一回事,还需要将这个步法修炼的过程整理归纳,并且拾遗补缺。 其实大凡当世高手,见到各家各派的神通,均自能在短时间想到破解的招数。 可这只是破解,仅限于个人。 并不能成为体系,传承下去。 一门完整的修炼法或者神通,需要许多时间来思考完善。譬如一个灵感,要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缺少不了许多时间的打磨。 否则就是一个段子了,经不起推敲。 所以才有人作诗,说什么“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当然,也有万古罕见的天才,随便就能做出千锤百炼的句子。 那样的人物便是天道的宠儿,或者说大道之子,天上谪仙下凡,自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沈墨还在成仙的路上,并不是谪仙,他只是会开挂而已。 在这方面,沈墨甚有自知之明。 他现在不是这样的天才,不代表永远不是。 反正他已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开创出修行九境了。 只要有修炼者存在,往后修炼史上,沈墨就是绕不过去的人物。能与魔佛、太和比肩。 这就是历史地位。 不过历史地位暂时还没完全转化为实力。 即使成了天人,要追上早他千年、几千年的太和、魔佛也还差得远。 沈墨如今,当然清楚太和、魔佛的实力比传说中还要可怕。之所以旁人会有谬传,乃是那个时代的人,根本不具备看透太和、魔佛境界的实力。 这两位已经超出时代的局限性,到了另一个几乎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沈墨也没有因此感到自卑、沮丧,因为他有信心能追上。 沈墨经过这一番感悟,对于修行九境的内容感悟更加深刻。 他在舍身崖上写下石刻。 “凡修行之人,欲修其行,先修其心。所谓先正其心,再正其意,如此方得正法。” 沈墨其实走了许多弯路,如果不是几次死而后生,加上幻境天地的遭遇,以及如今的重启,他非得转世投胎一次,才能走上正心意,得正法的道路。 这也不怪他。 沈墨之前,哪怕长青子,也未得正法。 哪怕魔佛、太和也是以天资弥补了道路的缺陷,而非早得正法。 但也是自道祖辟道开始,经过佛祖、魔佛、太和以及无数前辈高人的努力拼搏,才在沈墨这里开花结果,推出修行九境这等修行正法。 这正法于妖魔乱世之时,便如星星之火,如今虽然弱小,将来却势必可以燎原。 “正心、正意、正法。好好好,没想到你一个及冠之年的小道士,也能有如此见识。崂山有你,原本可再保百年平安,可惜可惜。” 一个阴森鬼气的声音出现。 这个声音沈墨很熟悉。 “判官。” 沈墨轻轻吐出两个字。 “你居然认得我。” 判官负手出现在舍身崖。他已经看出沈墨居然炼神,但功力还不及自己深厚。 因为沈墨刻意收敛气息,判官尚且不知道自己面对了一个何等可怕的怪物。 他见到沈墨的第一反应是此子断不可留。 长青子闭死关,俨然有了重大突破。幽冥教三大巨头合议,想要掳走长青子最爱的幼徒,让长青子心神出现破绽,难以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长青子成就天人,哪怕龙虎山的老天师,也难以牵制对方了。 如此,跟崂山是世仇的幽冥教将迎来灭顶之灾。 幽冥教一向不喜欢坐以待毙。 可是判官派出巴山五鬼,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五鬼居然不是沈墨对手。 他起初还以为是沈墨凭借长青子赐下的崂山异宝,才能轻易击败五鬼。 没想到对方居然已经炼神。 不过沈墨年纪轻轻,即使成就炼神,功力也不及他。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小道士,能厉害到哪里去? 判官依旧有绝对的自信。 沈墨:“当然认得,你也不是我对手。这一点,你很快就会明白。” 对于判官这老熟人,沈墨知之甚详。 他已经在对方身上多次刷经验了,而且窃取过判官生死危机下的感悟。他说一句,比判官自己还了解判官,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沈墨说话间,天地间有雪花飘飘。 判官尚未脱口而出“雪飘人间”四字。 他周围已经凝结成霜,这股可怕的冰寒,让他心悸不已。 天上甚至有掠过的飞鸟,瞬间被冰冻。 这股无比可怕的冰寒剑意,哪怕雪飘人间的创造使出,也不过如此了。 判官的真炁在瞬息间爆发,他要打破冰霜的封镇。 可是沈墨居然在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他根本看不清沈墨是如何过来的。 无拘步第一次正是应敌。 缘,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在这个“过去”里,判官依旧成为沈墨升级打怪的重要一环。 一根柔弱的松枝抵住判官腰腹的某个部位。 那里正是判官的死穴。 这个死穴本来随时游走,但沈墨居然一眼就把握住死穴的行动规律,以松枝抵在死穴上,让判官凝聚的真炁直接溃散。 判官当然不相信这是巧合。 他心里生出极大的惊悚感觉,仿佛沈墨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他对沈墨一无所知。 未知是人世间最大的恐惧来源。 判官败了。 一败涂地。 而且他连心防都给沈墨捅破,如洪水冲破堤坝。 “你绝不是长青子的关门弟子,你到底是谁?” 判官纵横一世,没想到居然折在一个及冠的小道士手里,他完全想不通。 只有以沈墨绝非沈墨来解释。 眼前的家伙,绝不是他以为的身份,肯定是哪个老怪物假扮,才合情合理。 他甚至怀疑对方就是长青子。 但判官也只能胡乱猜疑。 好在沈墨没有遮掩下去,一朵黑莲自沈墨另一只手指尖出现,缓缓飘荡到判官头顶。 黑莲的气息让判官发自内心臣服。 “幽冥黑莲!” “不错。” 其实这当然不是幽冥黑莲,因为黑莲已经和金莲、沈墨的妄念以及记忆融合,组成了现在的沈墨“过去”。 但沈墨要模拟出一朵黑莲来,并非难事。 “你是……” 沈墨的语气忽然变得幽沉阴冷,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岁月沧桑。 “你以为我是谁?” “祖师?”判官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眼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沈墨是幽冥教的幽冥老祖转世。这个真相是唯一能解释通的。 沈墨冷呵呵道:“幽冥老祖已经不在了,如今我就是沈墨。判官,你是想被我将你神魂打入九幽,永世不得翻身,还是从此以后,听从我的号令?” 判官:“弟子愿意听从老祖的号令。” 沈墨淡淡一笑,“好。” 有八朵雪花飘入判官的经络要穴中。说来也怪,这雪花有阴冷的,也有阳和的,阴冷的不足为奇,阳和的确实令人意外。 这些雪花进入判官的经络要穴,随即化为寒流、暖流,消失无踪。 此刻黑莲消失,沈墨复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与判官隔了一段距离。 “你已经中了我的天绝地灭阴阳生死符。每年端午节记得来舍身崖拿解药,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判官悚然不已。 他并不以为这位年轻的老祖是恐吓他,因为这八朵雪花打中的要穴正是他修行功法的关键节点。 他心中泛起不可平息的恐惧。 同时对眼前沈墨是幽冥老祖的事,深信不疑。 到了这地步,不信也得信。 若对方真是老祖,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弟子今后愿为老祖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不知老祖接下来有何打算?阎罗殿主如今修炼到关键时刻,老祖可要使唤他?” 他臣服老祖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卖阎罗殿主一波。 幽冥教四大巨头,没道理就他一个人侍奉老祖,一家人总得整整齐齐才顺眼。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0章 错乱的辈分 判官一提起阎罗殿主,沈墨心有所感。 “冰云那丫头被我送进乾坤图历练,不知现在是否也在这个世界。” 因为颜冰云和阎罗殿主有特殊关系,沈墨略作沉吟,“此事不急,你去神都一趟,将晋阳长公主的女儿给我带来。” 判官多少知晓一点长公主和阎罗殿主那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心想:“老祖果真深不可测,这件事他是如何知晓的?” 他觉得沈墨虽是老祖转世,可一向在崂山,按理说不应该知晓这等秘事才对。 莫非是长青子透露? 长青子也是厉害至极的存在,难不成老祖已经和长青子联手? 唯有如此,老祖才无须瞒过长青子的法眼,在崂山修行。 只是崂山和幽冥教世代有仇,老祖如何能和长青子联手? 判官顿时觉得自己卷入一个天大阴谋当中。 他背心冒出冷汗,可又有一分说不出的庆幸,还好他果断投效老祖,若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心念电闪间,判官缓缓磕头,“弟子谨遵老祖法旨。” 若是往常,去长公主府邸掳走小郡主,他是不敢的。因为此举必然招恶阎罗殿主。 他还没有能与阎罗殿主撕破脸的实力。 现在嘛,他背靠老祖,哪怕教主重出江湖,判官也不怕了。 作为幽冥教第一位投诚老祖的掌权者,他将来未尝不能坐一坐幽冥教主的位置。 判官心思素来阴沉,此际也不禁心中略喜。 只要把孟婆、阎罗殿主乃至久不出世的幽冥教主拉下水,大家都拜在老祖座下,那他今日也不算受辱,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也。 判官自我宽慰,实是人之常情。 其实一个人遭遇凄惨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以前的故交比自己更惨,心里自然就有了安慰。 当然,这是人性之隐恶,却是不能宣之于口。 有些事,本来如此,只能做,不能说。 … … 判官离去不久。 崂山中老辈人物,本来对舍身崖隐隐有所感应。虽然沈墨将战斗的气息收束在舍身崖,到底他如今功力也不过普通炼神而已,还是有所逸散,能让崂山那几位修为不浅的长老察觉。 不过还没等他们弄清楚,战斗已经结束,判官便奉命离开。 若是平常时候,他们谨慎之余,肯定会前来探查。 可是另一件事让崂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 但见得长青子闭关的地方,忽有剑气冲霄,天地玄音悠悠不绝,仿佛大道铮鸣。 无形的剑气化作气流,冲天而起,搅动风云。 人人往长青子闭关处望去。 “掌门出关了!” 如此声势,实在震撼非常。 沈墨都不由被老头子出关的动静吸引住。 虽然老头子没能走出迈进天人的那一步,可如今气息,也在天人界限,哪怕沈墨重新踏进入神坐照之境,亦不过如此了。 而且沈墨明显能察觉到剑气里隐藏着一件神兵。 那是老头子昔年随身的一把铁木剑,随着老头子对天人之道的进一步感悟,受到大道侵染,从一把寻常铁木剑,蜕变成了一件罕见的神兵。 换句话来说,若是老头子成就天人,铁木剑便是老头子的成道之物,足以成为崂山立教的根本,能镇压崂山气运数百年。 非是一般意义的神兵。 气运之说,到了沈墨这见识,绝非虚言。 当然,亦不能尽数当真。 气运只能从同级别来参考。 终归到底还是实力说话。 譬如龙虎山,若无那一百零八邪魔被老天师驱使,任凭龙虎山有几千年气运,他师徒二人联手上龙虎山,绝对能把历代天师骨灰都扬了。 罪过罪过。 沈墨只是心里打个比喻,他能是扬历代天师骨灰的人? 顶多和老天师做友好切磋,学习一下龙虎山的不传秘法。 修行不是打打杀杀。 只是打打杀杀在所难免。 众人震惊欣喜之余,往长青子闭关的通天峰去朝贺。 沈墨却没有下舍身崖。 又不是成就天人,有什么好朝贺的。 而且沈墨还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当然不是针对老头子,而是针对通天峰及附近所有人! 他精通五雷正法,察觉到天地间的气机有点不对劲,那是天雷的味道。 果然,没等多久。 上通天峰朝贺的众人察觉到不对劲。 先来的自然是崂山中修为高深的长老弟子。 首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玉玑子。他在原本的历史中,乃是害沈墨成为崂山弃徒的首要推手。 玉玑子有炼神的修为,不过他突破炼神很勉强,仰仗了许多外力,如今比起龙虎山的玉关子都有所不如。 虽则如此,也是炼神。 他越靠近掌教闭关的草庐,越能感受到空气中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危险。 很快他察觉到,空气里居然有一丝丝细微的电花。 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轰!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天空变得阴暗昏沉,劫云密布。 那冲霄剑气简直像是引雷针一样。 接引天雷下凡。 这是天雷劫。 哪怕玉玑子也只在门中典籍的只言片语中见过,如此还是首次遭遇。 沈墨也没想到老头子会经历天雷劫。 或许这是成就天人必须的经历? 还好有老头子趟雷,否则他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沈墨自然是好生研究观察。 因为有长青子和冲霄剑气吸引天雷,玉玑子没被雷劈死,使得以天子望气术观望通天峰发生事情的沈墨略有遗憾。 成就天人如过河,老头子过河,等于将一份经验展示在沈墨面前。 尤其是他身具五雷正法,这份经验,对他大有裨益。 除非将来沈墨经历的不是天雷劫,否则总能用得上嘛! 沈墨瞧得如痴如醉,一点都不为老头子担心。 因为真实的过去里,老头子已经死过一次了。 现在的结果还能更差? 最差不过一死而已。 只要降低预期,那就不会有担忧和失望。 当然,沈墨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现在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炼神。 面对无孔不入,凭气机感应的天雷劫,对付判官那一套根本排不上用场。 在一力降十会面前,什么计谋巧算,都是没用的东西。 沈墨一动不如一静,暗中观察天雷劫。 持续了大约半日。 这让他对五雷正法的感悟加深了不少。 而雷劫过后,烟尘里,一个仙气飘飘的身影走出。虽然眉毛胡子都没了,身上颇有些焦糊的味道。 可崂山上下,谁敢说这身影没有仙气呢? 长青子双目爆闪精光,有如湛湛青天。手中的铁木剑得到天雷劫淬炼,在他轻轻一抖,褪去外皮的一层黑灰,露出深邃的青色,宛如玉质。 “此剑今后名青木长生剑,可为崂山镇教之宝。” 长青子宏大的声音传遍崂山每一个角落。 如此正了名分,往后青木长生剑就好比是传国玉玺,下一代掌教若是无青木长生剑,法统就会受到质疑。 沈墨心里清楚,真实的过去里,崂山是没有青木长生剑的。 这剑虽是绝世神兵,现今仍旧是镜花水月。 可是,老头子又何尝不是? 他心里略有黯然,复又振作起来。因为修行又叫修真,借假修真。若是他足够厉害,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修行就是要化不可能为可能啊。 今日若以为眼前种种届是虚妄,便以为一直如此,那可就气量小了。 沈墨忽然明白了一点幻境天地存在的意义。 执假为真! 这肯定是涉及到天人之后的修行了。 颠倒梦幻现实。 … … 长青子定下青木长生剑的法统意义后,便即对众人道:“尔等散去吧。” 长青子在崂山本有无上权威,何况现在。 众人自然一一散去。 待得众人散去之后,长青子回到草庐,可实际上过了一会,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舍身崖上。 他腰间斜斜挂了青木长生剑,满头白发也不知何时长了出来。 只是急切之下,头发很有些生硬,颇有点爆炸头。 跟往常仙气飘飘,仙风道骨的形象,相去甚远。 长青子却不管了,他要让小徒弟见识见识。 因为长青子感应到沈墨已经炼神了。 这完完全全出乎他意料。 他本以为还要等十年,沈墨经历一番磨难后才会炼神。哪知道沈墨悄无声息就成了。 长青子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弟子太天才也不是好事。 他原本打算自己熬不过心魔,过些年就顺其自然坐化掉。 更没想到沈墨帮他破了心魔,且自行突破炼神。 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墨年纪轻轻成就炼神,此刻肯定充满傲气,他得压一压,免得妄心滋长,反而对他成就天人不利。 好吧,这些都是借口。 长青子就是想显摆一下。 他身上已经有很浓郁的天人气息了。 是时候让炼神的小徒弟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长青子缓缓释放自身的天人气息,很是漫不经心。 沈墨却一无所惧,一脸奇怪:“师父,你是不是突破之后,没法收敛自身气息。” 长青子:“……” 他默默收回天人气息,轻咳一声,“沈墨,你突破炼神了,很好很好。切记不要骄傲自满,注意打磨根基。须知根基越是深厚,突破天人的希望越大。” 沈墨“嗯”了一声,“弟子正是觉得根基不足,方才废功重修,稳扎稳打,花了两年才突破到炼神。” 长青子本来颔首,突然间反应过来,一脸震惊,“你还废功重修了?” 因为沈墨废功重新的速度很快,而且隐藏气息,长青子没有细致观察,自然没察觉到这一段。 只是沈墨到了炼神,气机无论如何也瞒不过长青子。 沈墨:“我说了我是天人转世,已经觉醒前生,师父怎么不信?” 长青子差点都以为小徒弟说了胡话,可他小徒弟就算不是废功重修,这个年纪突破至炼神,亦是千古罕见的。 他不禁凝神细细察看沈墨的气机,发现他气息浑厚,流露体表的真炁精纯,比他都丝毫不差。既有崂山的玄门正宗,又有难以言喻的神妙。 他心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小徒弟的修炼法才称得上玄门正宗。” 绝对是错觉。 莫非是何方妖孽,以邪法迷惑我。 他凝重道:“沈墨,你老实说,你当真是天人转世?如果有什么妖魔邪祟附身你,你说出来,为师定能保你周全。” 沈墨:“师父我确然是天人转世。” 长青子:“好,为师姑且信你,你说你是哪位上古天人?” 沈墨:“我觉醒前尘太晚,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前世姓云,也是崂山弟子。我还收了一个女弟子姓林,对了,她的转世之身我也能察觉到大致方位。”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正是万劫谷。 长青子震惊不已。 他知晓姓林的女弟子是谁,正是崂山立教以来唯一的女掌教林英林祖师。如今转世为巫族,叫做巫红。 巫红正是他送回万劫谷的。 这等隐秘,他从未和任何人吐露过,即使巫红自己也不知晓。 而林祖师的师父正是云掌教。 这么说来,沈墨岂不是他太师祖的太师祖转世? 沈墨见长青子一脸震撼,又说了一段乾坤两仪剑的秘诀,这正是林祖师透露,乃是崂山绝秘,如今早已不全。哪怕长青子也只知晓大概。 沈墨一段口诀念下来,长青子愈发深信不疑。 沈墨又说起崂山功法的精妙,句句切中要害,许多非是长青子这等境界不能体会清楚。 到了后面,长青子不得不信沈墨当真是云掌教转世。 沈墨最后又轻轻叹一口气,“其实师父你在舍身崖下偷听我传子默功法之事,我早已察觉。之所以遮遮掩掩,乃是为了让你破除心魔。” 长青子心神一震。 这等点化的手笔,若不是天人级别的见识,决计做不到的。 他喃喃道:“你当真是云祖师。” 沈墨轻轻颔首。 这是沈墨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否则他也不好向长青子解释自己出现的异变,以及真正来历。 师父,只好委屈你了。 好在沈墨尊师重道,轻声道:“师父,今世弟子得你渡化。所以咱们也不必太讲究辈分,往后各论各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1章 反者道之动 “各论各的?”长青子忍不住一巴掌拍向沈墨,可是半路又停住,若沈墨当真是云祖师转世,他岂不是欺师灭祖? 不过话说回来,林祖师转世的红姑还对他有意思呢。 长青子安慰自己之余,这一巴掌到底没有落下。 沈墨说的话很多事崂山的隐秘,他从未对沈墨提及过,他心下实是信了五分。 何况沈墨已经炼神。 炼神者入道也。 即使沈墨还是他的弟子,亦不可以随意打骂。 长青子憋了半响才开口,“各论各的倒是不必了。你既然炼神,往后有什么打算?” 沈墨:“不出一年半载,我就能恢复大半实力,当与师父你并驾齐驱。到时候,咱们师徒二人联手上龙虎山,给龙虎山历代天师骨灰给扬了,也算是给咱们崂山历代祖师出出气。” 长青子见他大言不惭,恢复大半实力就能与他并驾齐驱?简直不可忍。不过沈墨后面的话,他还是有些意动。 扬骨灰倒是不必,刹刹龙虎山的威风确实可行。 “你这杀心实在太大,咱们没事去踏平龙虎山干什么。还嫌世道不够乱?先别说这些胡话,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接下崂山担子,你来当掌教,我也好卸下重担,云游四海,为突破至天人做准备。要么你自己出个主意,看你现在适合担当什么职位?” 沈墨:“我现在的修为当个长老绰绰有余,就当个传功长老如何?传道授业,乃是大功德,这传功长老的地位便和掌教平起平坐。师父你觉得如何?” 长青子见沈墨不当掌教,心里倒是松一口气,因为这符合沈墨惫懒的性子,说明沈墨本性依旧未变,不看重崂山掌教的名位。 至于沈墨要做传功长老,那自是绰绰有余的。 长青子:“那就把舍身崖划给你,建一座传道殿,往后你便是传道殿首座,位列诸峰首座、长老之首,地位与掌教平起平坐,只是除开传道之外,不用理会俗务。你便在此,参悟大道,求那长生。今后想下山就下山,但得知会我一声。” 以往长青子生怕入魔,其实有意给沈墨铺一条出路,让他下山去幽冥教卧底,寻那阿鼻地狱道,与崂山之法内外结合,独辟蹊径。 如今他无此顾虑,沈墨又已经炼神。 长青子所愿,无非是希望沈墨往后能平平安安,走自己的路,不想因为宗门给他太多束缚。 若是换成苏子默这好徒孙或者其他弟子,长青子万万是不会如此纵容的。 说到底,长青子对沈墨藏了一份愧疚之情。 沈墨毕竟是她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 其实铁肩神尼已经数次书信,想让长青子把沈墨送到水月庵,由她亲自调教。 只是长青子觉得,炼神之前不要给沈墨太多干扰,至于炼神之后,沈墨的路由他自己走。 铁肩神尼若是有意,自会来寻沈墨,他不必再添口舌。 沈墨微笑:“那就依师父的意思。” 长青子缓缓点头,“你往后好好修炼。” 沈墨:“好,师父要是修行上有什么难题,也可来请教我,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青子:”……“ 长青子无语地离开,他怕再跟沈墨多聊一会,会忍不住欺师灭祖。 咦,不对。 他怎么就欺师灭祖了。 沈墨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肯相信。 … … 通天峰。 众长老弟子各回各家。 可是没过多久,通天峰有钟声响起,共有九道。说明长青子有大事要宣布。 各峰长老,以及入门二十年以上的弟子听到钟声,除非有极为要紧的事,否则皆得上通天峰,听候掌教吩咐事宜。 通天峰的大殿广阔,容纳了上百人,也不觉得拥挤。 各峰首座、长老、弟子于大殿中鸦雀无声,等候长青子宣布事情。 因为长青子刚刚经历雷劫,已经撞破天人门槛,权威自是无可撼动。 即使玉玑子都失了争竞之心。 现在长青子就是崂山的天。 若是成就天人,便是道门的天。 天下第一正道的位置落在崂山手中,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此盛事,若是发生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实是与有荣焉。 长青子也不废话,直接把沈墨的安排说了一遍。 而沈墨成就炼神的事,自然也宣告众人。 刚刚及冠的炼神,哪怕是上古时,服用过不死神树的果实的大气运者,也少有人能在这个年纪突破至炼神。 长青子倒是没有说沈墨是崂山云祖师转世。 因为他就是不信。 若是承认了,他岂不是真要和臭小子各论各的? 因此哪怕是事实,长青子也要违背祖宗,略过这件事。 玉玑子更是彻底死了心。 师父半步天人,弟子及冠炼神。他对长青子的怨念只能永远深埋心底了。 想到沈墨今后便是诸峰首座、长老之首。 他见了沈墨还得行礼,简直不是滋味。 算了,他回去就闭死关,坚决不出门。 他年少时曾走过天南地北,见过一种叫鸵鸟的禽兽。此时他就像极了鸵鸟。 除开玉玑子之外,还有长老弟子窃窃私语, “沈长老莫非是天人转世?”一位觉悟极高的长老躺平子说出猜测。 他和沈墨关系还不错。 躺平二字正是沈墨告诉他的。 这是对修行清静无为之意的解读。 躺平子觉得大有意趣,干脆改了道号,还把自己这一峰改名为摆烂峰。 长青子对此颇有微词。 躺平子却振振有词,“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摆烂二字,便是不争。” 他还说是沈墨教他的。 长青子又去问沈墨,沈墨倒是承认了,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做“无争子”,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后来把道号三千两卖给苏子默的师父。 躺平子要不是穷,肯定买下来了。 实在是崂山虽然门规散漫,道号也可随便改,可是不能和在世的同门取同样的道号。 而且这些人一门心思大都在修行上,哪有空琢磨道号的事。 无争子主要是和躺平子不合,才有意买下无争子的道号。 无争子听着就比躺平子要文雅。 一如阳春白雪,一如下里巴人。 平日里,无争子没少拿此打趣躺平子。 不过躺平子倒是心平气和,当真摆烂,临到老来,反而真炁愈发精纯,红光焕发。 虽然过了炼神的年纪,气血却也健旺。 此无心为之道。 似有意也无意,有意无意乃真意。 他这番天人转世的论断说出,算是给沈墨披上一层神秘面纱。 本来长青子说明白也没有这么多脑补。 长青子不说,众人联想沈墨的来历自然是越来越殊奇。 长青子见他们窃窃私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过不久便是上元节,按本门规矩是要传道授业解惑,你们到时候上舍身崖去听沈墨传道。对了,玉玑子你派人给沈墨筑造一座传道的大殿。” 玉玑子不情不愿,还是领命,“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小心眼。” 他当然清楚这是长青子故意为难他。 只是现在人家后继有人,玉玑子也熄了小心思。准备回去把弟子们臭骂一顿。 不争气啊! 另一方面,筑造宫观大殿也是崂山修行的一部分。玉玑子这一脉尤其擅长巨灵玄功,这等苦活累活,正是他们修行的一部分。 不过时间上肯定赶不及上元节。 因此先造了一个法台,给沈墨讲道。 转眼时间就来到上元节。 一大早,众长老弟子来到传法台,等待沈墨的出现。 苏子默也赶来听道。 虽然早有沈墨给他开过小灶。 可这等重要的日子,他要是不来,肯定会被小师叔记住的。 他出自神都世家,极有斗争经验。 知晓这种事,谁来了,上位者或许记不住,谁要是不来捧场,那肯定一望可知。 在众人心思起伏、或有期待等等不一而足的情绪下,一轮红日跃出舍身崖,悬挂半空。 那红日之光,普照山河。 令众人惊呼赞叹。 因为大凡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红日大光,并非真实的自然景象,而是一种神通。 众人冒着夺目的红日光芒,往天上瞧去,只见一个人影仿佛自大日中走出,身后大日衬托出他的高渺伟岸。 苏子默心中赞叹不已,小师叔这一手本事要是拿去造反,不消半年,就可以聚起数十万上百万的教众。 哪怕崂山门徒,见此奇景,也不禁心驰神遥。 凡夫俗子,哪里能抵抗这等异象,肯定以为是神明降世,发自内心臣服。 “参见沈真人。” 真人,乃是道门中成就极高者的尊称。 众人反应过来,这是拍沈墨马屁的好机会,他们纷纷应和大喊。 反正传功长老和掌教平起平坐,他们也不算趋炎附势。 半空中沈墨对苏子默点了点头,足下似有台阶,缓缓地一步步走向法台。 这时众人看清楚沈墨,但见其一身墨色道服,大袖飘飘,仙气十足。四周风吹如浪,云雾如海,愈发衬托得他超凡绝尘。 此刻,更有长老看出沈墨蹈虚踏空的玄妙。 乃是驾驭无形之风,聚成一团,好似天梯一样,一步步踩上去。 这说来容易,实则反应出沈墨以精神驾驭物质的神妙。 哪怕是最擅长此道的拜火教,其中顶尖人物,也未必能如沈墨这般轻描淡写。 这等装逼的手段,旁人就算是想学都学不会。 苏子默看得心头发痒。 等他往后修炼有成,报效朝廷,便带着大军去镇压拜火教,搜出大智经来。 反正这拜火教里也没什么好人。 等他学了大智经,说不得能做出比小师叔更装逼的出场方式。 他不知不觉间也被沈墨带歪了。 觉得装逼如风,常伴吾身才是真理。 此时的苏子默,尚未见得人间疾苦呢。 沈墨轻轻落在法台上,可是这轻轻一落,却仿佛敲响道钟,有洪钟大吕之声响彻众人心海,久久回荡。 这一跺地,实是将九天雷霆的玄妙以及佛门天龙禅音之精髓融为一体。 众人如痴如醉,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此前他们还以为沈墨即使是天人转世,传道也未必出彩。 没想到一个开场,就前所未有,令众人大为震撼。 收起怠慢之心。 沈墨淡淡一笑,直接奔入主题。 他说的倒不是修行九境,而是崂山修炼法。 如今不是妖魔乱世,世道平稳,少有人能以大毅力大决心大勇气重修修行九境,或者转投修行九境。 何况沈墨以此间为虚妄,更无将修行九境广为传播的打算。 而是决心先改造崂山固有的修炼法。 说起来,他一身所学的源头,便是崂山修炼法。 如今所知所学,虽然远远超出崂山之法的藩篱,可到底不能忘本。 他这些日子也对崂山修炼法有所反思。 崂山上清内景法不如龙虎山五雷正法的缘由便在于“阴阳”二字。 虽然林祖师创出乾坤两仪剑以及进阶的两仪灭道剑,却是争斗的神通,非是性命之道的修炼法。 不过这也看出林英的才情,知晓崂山法的弊端。 沈墨如今便是要将阴阳二字融入崂山法的血脉里。 光凭他一人思考,肯定有疏漏。 自然需要在各位同门身上试验,才能得出结果。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 其实阴阳一道,乃是世间修炼法迈向更高境界的根本。太和正是悟出阴阳太极之道,才有那样的成就。 魔佛逆练如来神掌,一正一反,正是一阴一阳,才成了魔佛。 道祖不用说,乃是阴阳之道的开辟者。 自佛祖方有佛魔之别,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亦是一正一反。 正如天有九重,地有九幽。 一天一地,相互对应。 沈墨甚至隐隐约约想到,“一正一反,一虚一实,一阴一阳,这些无不说明,参悟两种完全相反的大道,将其融为一体,或许会有天翻地覆的突破,甚至突破世界的限制,抵达不可思议的境界。” 他现在只是稍有联想,距离实行,还差了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 甚至都很难说出这个想法是对是错。 沈墨一边传道,一边思考。 崂山众人,对他却是心服口服。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7章 天剑沈墨 半个月后,李忘情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容光焕发。 在这期间,她与沉墨进行神交,道心得到难以言喻的滋润。 以往瑶池仙堡里是没有人能与她讨论修行的。财侣法地,修行之初时,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修行到高深处时,侣的作用反而日益凸显。 高处不胜寒,修为越高越寂寞,想找到合适的道侣,实是很难的事。 沉墨的感受不算很深,但他还是很满意和李忘情的神交。 毕竟,他总不能找老头子或者老神尼神交吧? 李忘情的境界虽不及神尼,可瑶池修行传承上古,其独到之处,自然远比吃透的水月庵传承更吸引沉墨。 说到底,男人还是图新鲜感的! “这些日子多谢仙子馈赠,此行令沉墨受益匪浅,终生不忘。”沉墨抱拳一礼。 李忘情含笑:“你我之间,何须这些礼节。” 经历过灵魂最深处的交流,她与沉墨产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紧密联系,超越世俗的爱情。 沉墨对她而言,如鱼之有水,让她见识到修行的另一番天地。 而她也清楚,沉墨这样的男子,不会对任何女子付出那种男女之间不顾一切的冲动感情。 只是,她也何尝不是。 此身既已付道,唯有负卿。 “嗯,那咱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辞别瑶池,漫步天罡大气之间。 神尼见沉墨怅然,笑问:“可是还想着那仙宫堡主?我辈之人,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你何不收了她?” 果然年纪大了,什么都敢说。 沉墨笑着摇摇头,心想:“此世一场大梦,我收了她,跟梦里意淫有什么区别呢?” 他知晓眼前是妄,故能不陷于其中。 可回到真实界呢? 又当如何? 沉墨说不清楚,只知大道就在前方,谁也不能拦阻他。 我心如铁石,不可转也。 …… 龙虎山前,一位少年道士翩然而至。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崂山沉墨,与老天师有约。” “崂山沉墨?”守山道士觉得有些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对方既然来见老天师,不得不郑重。龙虎山虽是天下第一玄门正道,可守山道士也不是势利小人,看不起芸芸众生。他也知修行界藏龙卧虎,敢来龙虎山拜访老天师,说出与老天师有约的话,怎么会是常人? “道友稍待,容我去禀报一番。” 沉墨洒然一笑,“不必劳烦,我自去见张老天师。” 他洒然向前,振衣似有千山响应,抬足如有万壑回声。 这份风姿气度,守山道士依稀在多年前见过,可那人乃是崂山掌教。崂山掌教?崂山沉墨? 他心中惊雷炸响? 这沉墨莫不是崂山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传说中的那个人? 都说崂山新出一位人杰天骄,年纪不大,修为却已经拔尖。只是这年纪不大,他以为怎么都得四五十岁。 谁曾想对方竟是翩翩少年郎。 难不成对方驻颜有术。 事实真相如何,此刻不重要。 看对方气度,俨然不下长青子当年。 可若是随便让沉墨进入山门,这天下第一正道的颜面何存? 昔年长青子踏破龙虎山山门,乃是龙虎山数千年第一等耻辱之事,如今岂能再现? “众弟子听令,结阵。” 守山道士大喝一声。 转瞬间,一道剑阵结成。 剑气萧萧震九天! 似龙吟,如虎啸。 当真是气吞龙虎冲霄汉。 那守山道士大喝一声,“道友请自重,容我通报之后,若是掌教祖师答应见你,我等自会大开山门,迎接尊驾。” 沉墨澹澹一笑,他现实里都不怕龙虎山,在虚妄世界,还能让人给拒之门外? 何况老头子做得,他做不得? 青出于蓝,不过是他的小目标而已。 沉墨置若罔闻,一步步上山。 守山道士无可奈何,“得罪了。” 神色转为肃然,“众弟子听令,出剑。” 龙虎山驭剑有独到之处,在剑阵和龙虎山地脉的加持下,众弟子的剑颇有几分飞剑的架势,随着法诀掐捏,以特定的角度和轨迹沿着某种天地玄理朝沉墨攻伐而至。 沉墨负手徐步上前。 那一道道锐利的长剑纷纷在他身前三尺停顿,旋即无力垂落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也如重锤敲击在龙虎山众弟子心头。 守山道士见识不小,认得这是沉墨以无形护体气罩破了剑阵。 而那一层气罩,俨然是剑罡之气。 守山道士再看沉墨,似身上笼罩着一层无法描述的剑光,朦朦胧胧,幽邃深远。 “天剑?” 他震惊失色,不可思议。 沉墨澹澹一笑,“也可以这么说。” 他半步天人,剑道自然触及天剑,刀道也触及天道。 其实天剑天刀,都是一回事。 重点是用刀还是用剑。 天剑不是剑招,而是境界。 重点在于天,而不在于剑。 守山道士叹息一声,“没想到……没想到……” 他心知崂山出了这么一位踏足天剑境界的人物,加上长青子不死,龙虎山纵有老天师撑住大局,可这天下第一玄门的名号也得拱手让人了。 《最初进化》 崂山何其有幸,前有长青子,后有沉墨。 他定了定神,“尊驾年纪轻轻,修为高绝,若是气盛,未必是好事。今日我龙虎山年轻一辈,确然无尊驾一合之敌,还请尊驾点到而止,莫要逼人太甚,坏了名声。” 沉墨微微一笑,“既然年轻,哪里能不气盛。” 他轻轻停顿,复又开声,声如雷霆滚滚,响彻龙虎山内外。 “后学晚辈沉墨,拜见龙虎山张天师。” 龙虎山一草一木,均为老天师耳目。 沉墨一踏足龙虎山地界,他早已知悉。 适才沉墨天剑境界,他更是看在眼里。 老天师见沉墨以千里传音的神通请他,他要是再不露面,龙虎山便是笑柄了。 何况沉墨要见他,他也躲不了。 “果然英雄出少年。” 天空中白云汇集成一张巨大的人脸,俯瞰龙虎山。 如法相天地,让人顿生敬畏之感。 见得这一幕,龙虎山弟子刚才遭受挫折的心情,顿时大为缓解。 第152章 青木长生功 沈墨的讲道得到崂山众人的一致认可。 尤其是沈墨对于阴阳的阐释,简直令众人如痴如醉。长青子表面上在通天峰打坐练气,其实开启了天视地听。 虽然沈墨讲得粗浅,可其中的思路对长青子大有启发。 他握着手中的青木长生剑沉吟不语,崂山种种心法在心中流淌而过,终于创造出一门直指长生的功法雏形。 “青木长生功。” 创造出一门直指长生的修炼法,长青子原本该很高兴才是。可是他现在仅有一点点欣喜。 因为不是沈墨点化他,他根本不能破除心魔,自然没有现在这般无滞无碍 若没有不小心听到沈墨讲道,这门功法的雏形更是不可能创造出来。 诚然他渡化了沈墨,可现在沈墨何尝不是在渡化他? 今日你来渡我,他日我来渡你! 长青子虽然不知一次听过类似的话,但从没有如现在这样感受深刻。他对沈墨是崂山云祖师转世的怀疑又消去许多。 修炼者讲忘情、无情,可长青子要不是因为情之一物,根本不会去渡化沈墨,收他为徒,带他上山。 一饮一啄,自有前因。 情缘二字,在此事上展示得淋漓尽致。 饶是长青子再如何回避,也不得不承认,将来或许人们会以他是沈墨的师父来称谓他。 造孽啊! 虽然这是他一向期盼的。 可当真这件事在他活着时发生了,脸面还是颇挂不住。 “长青子,你要努力修炼,争取不让沈墨在短时间内追上你!”长青子暗下决心。 只是创造青木长生功的过程太耗费心力,长青子虽有决心,还是忍不住困意。 “修行非是一日之功,先养神!” “就睡一会。” “一松一弛,仿佛见道啊!” “修炼这么多年,更为崂山殚精竭虑,也该休息一下了。” 要不怎么说,成就天人最难的一关就是心魔妄念。 金丹大道如此,旧法炼神同样如此。 世间修行到了高深处,总是殊途同归。 长青子有点扛不住怠惰之念。 算了,道法自然,先睡上一觉。 这一觉格外安心。 因为他不用担心自己完全睡着后,崂山会出什么大事。 “崂山有沈墨,往后数百年无忧矣。” 玉玑子也不得不承认长青子不但自身胜过了他,连弟子都远远胜过他。他失了跟长青子师徒二人的争竞心。 差距太大,再有不满,也是自取其辱。 长青子能容他,沈墨不见得能容他。 今后得夹起尾巴做人。 可他竟不觉得如何失落,反而有种释然。 争雄斗狠,岂是修行之道。从前他太偏激了。 “今日方知我是我。” “无争故无败。” 玉玑子决定今后不管俗务,在崂山悠然自得的渡过余生。 “不如去钓鱼。” 于是崂山众人发现一向严酷的刑罚堂首座大长老玉玑子变了,变得酷爱钓鱼,过上了真正的隐士生活。 画风转变,让众弟子大是惊奇。 但这是好事。 因为玉玑子不管俗务,崂山本来就散漫的门纪,变得更加松弛。而玉玑子更得了一个外号,叫做“摸鱼仙人”。 渐渐地,外界也发现崂山的变化。 以往崂山作为天下第二正道,虽然门中规矩散漫,可对天下第一正道的位置一向虎视眈眈。 现在不一样了。 一股躺平的风气在崂山蔓延开。 其实也不是躺平,而是沈墨讲道的内容涉及太多,众人需要时间消化,修炼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在外面招摇。 有这时间,在山中好生练功不香吗? 甚至不少锐气十足的弟子,已经打定注意,不摸到炼神的门槛,绝不下山。 他们要偷偷苦练,到时候惊艳所有人。 这也是沈墨对崂山法的修正实在太妙了,几乎在炼神前遇不到真正的阻碍。 而且修炼的风气是会人传人的。 大家都在钻研修炼法,不加入也不行。 可是在平日里早课的交集中,众弟子表面上都说自己最近都在玩。 沈长老的讲道太过高深啊,我实在理解不了。 反正玉玑子长老已经成为摸鱼仙人,大家也不用太过苛刻地修行。 最近都在忙着业余爱好之类。 修行嘛,说说就算了,哪能当真。 实则个个熬夜打坐练气。 而长青子睡醒之后,发现门中风气剧变,他看在眼里。于是做出决定,打算在两年后举行门中大比,并宣布了这件事。 于是众弟子私下里愈发用功。 因为沈墨改良的崂山法,跟以前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以前修行的进度像是蜗牛一样,现在修行起来,却每日都能感受到一丝丝进步。 这会上瘾的。 经过一段时间,大家都觉得自己进步不小,自然想在大比时出风头。 可是表面上,却是行为愈发散漫,想要蒙蔽其他弟子。 … … 沈墨对崂山的画风转变颇有些不适应,这还是他记忆中的崂山? 不过他也没心思管。 反正顺其自然。 一切皆是虚妄,崂山变好变坏,在他斩破虚妄,成就天人之后,恐怕这一切都会消失殆尽。 包括老头子。 为此,沈墨其实有那么一根头发丝的愧疚和不忍。 这就是幻境天地的可怕,明知是假,但心里的感情是真。 虚妄的过去,却有真实的情感。 沈墨并不想现在做出决断,到了他斩破虚妄,成就天人那一天再说吧。 同时他对作茧自缚一词愈发理会深刻。 之所以有这样的纠结以及眼前的一切,何尝不是他作茧自缚? 束缚他的不只有妄念,还有真实的情感。 其实在真实界时,情感对他的影响并不如现在大。 在这个虚妄过去中,他的情感比在外面还要强烈许多。 可他到底是沈墨,还能束缚住内心。 但这样做对吗? 沈墨难以知晓答案。 暂时想不通的事,那就先放着。 实在太乱,那也只有乱者当斩。 沈墨目光放在刚上舍身崖的判官和颜冰云身上。 判官也是觉得邪门,颜冰云如今的实力远远超出他意料,他花了几个月时间,天南到海北,辗转数万里,才把颜冰云抓住。 这一场追逐,简直配得上“惊心动魄”四字。 “拜见师父。”颜冰云见到沈墨,大礼参拜。 判官心里一突,同时生出一丝侥幸,“还好我没下死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3章 金毛吼 沈墨缓缓点头,又对着判官道:“你先回幽冥教去。” “弟子遵命。”判官心里松一口气。 再次见到疑似幽冥老祖转世的沈墨时,他明显察觉到沈墨远比上次要深不可测许多。 他没面对过传说中的天人,现在感觉面对沈墨,跟面对传说中的天人应该差不了太多。 不错,沈墨这段时间把崂山珍贵的秘药基本横扫一空,这让他迅速恢复了半步天人的实力。 在这个时间段,论实力只有长青子不在他之下,至于龙虎山的老天师无非是仰仗外物。 当然还有铁肩神尼。 不过他和神尼有缘,应该做不了敌人。 反正沈墨说一句当世无敌,也不为过。 沈墨甚至颇有感触,多少年了,他终于凭借自身的努力,当世无敌。 判官离去之后。 沈墨收起感慨,对着颜冰云道:“冰云,看来你依旧保留了记忆。很好。” 颜冰云一脸疑惑:“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难道真的回到了过去?” 沈墨正色:“不错。这不是偶然。乃是我为了斩断前尘,特意逆转时光,回到过去。” 颜冰云震惊不已,“师父竟能逆转时光?斩断前尘又是怎么回事?” 她为此曾经思考过许多时间,完全得不出答案,没想到居然是师父逆转了时光。 简直不可思议。 原本沈墨在她心中已经深不可测,高不可攀。 现在沈墨说出真相,更让她觉得师父无法想象了。 她已经尽量高估师父的能力,没想到还是低估。 逆转时光! 这种事道祖、佛祖都办不到吧。 颜冰云对沈墨的崇敬已经抵达一个无法形容的层次。 太……太可怕了。 沈墨对徒弟的震惊很是满意。他又没有说谎,这虚妄过去,本就是因他而生。顶多是言语有些不值一提的修饰而已,无伤大雅。 他缓缓开口:“冰云,我们身处的世界看似很大,其实不过一个水洼而已。在这个水洼之外,还有无数水洼,以及水池、江河湖海,这又合称诸天万界。为师逆转的时光不过是这个水洼的时光而已,实在是微不足道。至于斩断前尘,那是为了防止有人逆转时光来杀死弱小的我。为师这样做是为了取代所有过去弱小的我,如此叫做斩断前尘。因此,能做到再无过去的我,时时刻刻都是最强的我。不过这种手段很深奥。你不用想,一想就错。现如今的你,根本无法明白这种境界。我说出来,其实有可能害了你。” 沈墨轻轻叹口气。 他脸上的神情落在颜冰云眼中,仿佛天意一般。 自古天意高难问啊! 她还能说什么,顶多说一句“师父高见。” 这四字也没有宣之于口,唯有无穷的震撼挂在脸上,良久之后,她开口:“师父,那你让判官带徒儿来见你,又所为何事?” 沈墨:“你能随我一起逆转时光,说明这是你的机缘。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只是你不是我,日后脱离这段过去后,你会发觉,这种种经历很可能是一场虚妄。但到了那时候,你无须沮丧。你可知我这样说的原因?” 颜冰云深深沉思,好一会恍然大悟,“师父是要告诉徒儿,虽然经历可以是一场虚妄,可是所得的修行经验却是真实。此所谓借假修真?” 沈墨微笑:“孺子可教也。接下来我给你定一个小目标。那幽冥教四大巨头之一的孟婆,略有手段。你之前也见过她。半年内,我希望你能把她抓住,带到舍身崖来,你可有把握做到?” 颜冰云:“半年内弟子或可炼神,但要战胜孟婆这积年炼神,仅凭实力正面交锋胜过她,自是不能。不过虽不能力敌,却可以智取。师父静候弟子佳音即可。” 这是一份大挑战。 若是成功,无论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对她而言都是天大的收获。 她身具阎魔圣胎,在经过判官半年的追逐,以及沈墨的循循诱导下,终于觉醒大半。 阎魔圣胎正是要在各种极限幻境、事件的刺激下,才能快速茁壮地成长。 沈墨亦可以通过观察颜冰云的阎魔圣胎觉醒过程,获得阎魔圣胎的真正精妙。 阎魔圣胎其实和作茧自缚有相似之处。 最终的结果都是破茧成蝶。 区别在于一个是仙道,一个是魔道。 阎魔圣胎的最终成就无非是神话中的阎罗天子。听起来很威风,实则在传统神话里,只是位列十都,在上面还有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等。 当然这只是神话传闻,未必是真。 不过大体是有些意义的。 沈墨内心里对神话组织的结构有依照如此打造的念头。 到时候整个“一道传三友、两仪四象循”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种程度,得等他超脱生死,达到不死不灭境界后,才会付诸行动。 至于现在嘛。 反正在虚妄过去里。 既然是妄念,那可劲吹一吹,也没毛病。 不然怎么会有个词叫狂妄自大呢! 妄心越大,作茧自缚越厉害,破茧成蝶的成就自然越高。 只是这得看沈墨究竟能承受住多大的压力。 他吩咐颜冰云去对付孟婆之后,自己很快也迎来一件任务。这事情和铁肩神尼有关。 … … 长青子主动来到舍身崖,其实他很不想来,因为沈墨的进步他看在眼里。他现在几乎接受了沈墨是云祖师转世的事实。 因为他深深感受到沈墨的气息已经不在他之下了。 他恐怕是崂山历代以来,唯一可能在活着的时候被徒弟超越的掌教。简直是耻辱! 可这能怪他吗? 他已经很努力了。 难不成为了不上耻辱柱就自杀不成? 他长青子这一辈子都不会自杀! 长青子心中怨念起伏,面上不显,“沈墨,你近来反正无事,替我去一趟水月庵。那水月庵中有一头金毛吼,神通广大,妖力无边。近来有些暴动。你去助铁肩神尼镇压它,届时自有你的好处。” 沈墨顿时明了,看来原本的历史上,老头子是去水月庵帮忙镇压过金毛吼。 而他此时也明白了,水月庵镇压的那怪物便是金毛吼。 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见老神尼。 沈墨心中闪过女菩萨的面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4章 清水池边明月,绿柳堤畔桃花 南海,水月庵。 沈墨来到这里,既陌生又熟悉。 十几年后,他是这里的主人。如今,他是陌生的来客。 水月庵如今静悄悄的,庵门后是深邃的黑暗。 即使沈墨睁开眉心血眼,淡淡的红光推开庵门,猩红的视线依旧会消失在黑暗中,得不到任何回馈。 这处名震天下的修炼圣地,正在经历一场恐怖至极的险境。 沈墨略作沉吟,便即走了进去。 因为他的天子望气术终于扑捉到了铁肩神尼的气机。 凭着这一丝气机的感应,猩红的视线仿佛铺就出一条道路来,往水月庵深处延伸。 不止如此,还有漆黑的魔水在猩红的视线下翻滚,形成一条特殊的道路。 水脏雷的雷法已经给沈墨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使比起龙虎山的老天师,也要打过之后,才知晓谁才是正宗。 有水脏雷和血眼的红光开路。 沈墨如同掐了避水诀潜入水底一样避开周围深邃的黑暗中。 路上没有残留的尸骸血气之类。 想来在危险爆发前,铁肩神尼已经驱散弟子。 存人失地的决断,神尼自是能轻易做出来的。 沈墨行走在深邃的黑暗中,心里想到:“前路是如此孤独而绝望。老头子曾经说过的话,跟此时情景也十分呼应。或许原本历史的他来水月庵相助神尼时,有和我此时一般的经历。可那时的他,未必能比得上如今的我。” 真实的过去里,老头子未曾于此失败。 那么沈墨也无失败的可能。 非是对老头子不敬,而是沈墨尊重客观事实。 终于,一抹光亮和沈墨的猩红视线接触到。 光亮来自水月庵的祖师殿,铁肩神尼在里面。 那是沈墨和铁肩神尼最后相见的地方,如今在虚妄过去里再遇,又是此处。 “来者何人?”祖师殿里铁肩神尼苍老的声音飘荡出来。八壹中文網 “崂山弟子沈墨。” “沈墨?”一阵沉吟后,神尼震惊回应:“怎么会是你。你师父为何不来?” 沈墨悠悠道:“回禀前辈,晚辈来和家师来没有什么分别。” 一股惊天动地的气机自沈墨体内爆发出来,不再掩藏。 没什么好装的,沈墨直接摊牌。 半步天人的气机暴露出来,与祖师殿内的灯光混合一起,驱散了周围数十丈的黑暗。 引起一声低沉的怒吼,阴森森的妖气冲入沈墨脑门,却被他强大的精神力化解于无形。 祖师殿门打开。 沈墨从从容容进去,殿门合上。 铁肩神尼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沈墨眼前,依旧是熟悉的老丑面孔,沈墨多少有些失望,却没有显露出来。 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而神尼死死盯着沈墨,看着这一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神态的年轻人,眼中充斥着不可思议,“你这样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修为,比你师父也是相差……仿佛……” 她本想给长青子留点面子,说相去不远,可是转念一想,凭什么给长青子留面子,更何况出家人不打诳语。 神尼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沈墨轻轻叹口气:“前辈,晚辈此世是崂山弟子沈墨,但和水月庵亦是颇有渊源。” 他身上流露出大自在剑经的剑意。 铁肩神尼对此再熟悉不过。 “你……你到底是谁?你当真是沈墨那孩子?不……不,你绝不是……”神尼眼中充斥难解之色。 沈墨微微一笑:“清水池边明月,绿柳堤畔桃花;别是一般风味,凌空几片飞霞。” 神尼一怔,她知晓这是本派第二代祖师惠岸祖师定道的道歌。 非是本派庵主,绝不可知。因为这些道歌都藏在庵主才能进入的密室中,拓印在历代祖师留下的法意画像上。 神尼蓦然一惊,“难不成你不止是沈家后人,也是惠岸祖师的转世?” 她心里有些笃定,因为惠岸祖师和沈家确实有一段渊源在。 而沈墨确然是沈家后人,那眉心血眼不是外人可以假扮的。 铁肩神尼若是早知沈墨是惠岸祖师转世,绝对不会让长青子带他上崂山,她当年只是觉得水月庵女弟子众多,若是让沈墨这个男儿身混进来,对他成长不利。 虽然沈家有胭脂刀闻名于世,可历代家主都是经过血火考验的,没一个是脂粉堆里长大。 沈墨微微一笑:“我表露这些乃是为了让前辈信任我,咱们好先没有猜忌地合力对付庵中的劫难。” 神尼默然点头,“不错,亏我活了一大把年纪,枉称佛门圣者。” 其实这怪不得她,乃是沈墨给她的冲击力太大。 任谁见到一个刚刚弱冠的年轻人,居然拥有半步天人的修为,都会感到震惊,何况沈墨还透出和本派有超出她预料的渊源在。 她又道:“你来历殊奇,也不用自称晚辈了,我听着别扭。以你的修为,我当与你平辈论交,咱们以道友相称即可。” 神尼也不用“老尼”、“贫尼”的自称,直接以我自称,乃是为消去两人世俗身份之别。 沈墨一笑:“那便依道友的话。” 他这一番作为,多少有些恶趣味。只是这虚妄过去本因沈墨而诞生,沈墨好比开天辟地之人,论辈分,高于所有生灵,那也不为过。 虽是开玩笑,多少也沾点事实嘛! 神尼缓缓点头,从佛龛前举起一盏油灯,油灯的灯油被她喝掉,忽然间,她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金色佛光。 佛光普照祖师佛堂。 一时间将小小的佛堂渲染得如极乐之地,西天佛国一般。 神尼摇身一变,化身娇**人的女菩萨,唇不点而朱,眉不点而翠,明眸皓齿,动人心魄。 她淡淡一笑,“有道友在此相助,我也不用顾忌了。如今以灯油暂时显露真身,咱们抓紧时间,将那头畜生先给镇压住,再叙你和本派的因果前缘。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沈墨:“理当如此。” 他心里一笑,“什么真身,前辈啊,铁肩神尼的老妪模样才是你的真身好吧。” 他觉得此时的铁肩神尼就像那些前世的网红女主播一样,觉得开过美颜之后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5章 惊变 突然间,一声大吼穿透了佛堂。 饶是沈墨如今的修为境界,也禁不住头脑一晕。 一只巨兽的阴影出现在金色的佛堂里。 似乎佛堂本是一个媒介,伴随女菩萨的金色佛光出现,巨兽的阴影便随之扑捉而来。 沈墨稍有迟缓,手中立时多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他来的路上,顺便去江城把柴刀拿回来。 如今的柴刀有种沉重且虚幻的感觉。 但一样好用。 柴刀朝着巨兽阴影狠狠落下。 对方自然是金毛吼。 这头传说为水月观音降服的绝世凶兽,全盛的实力或许还在七大妖圣之上。 如今被封印多年,仅是一个神魂阴影脱离封印,发出的吼声都能撼动沈墨。 可也到此为止。 柴刀毫不留情地斩下金毛吼的头颅,随之瞬间将其分尸。 紧接着绛宫雷覆盖在阴影上。 五雷正法不愧是一切妖魔鬼祟的克星,天然的压制力在此刻显示得淋漓尽致。 深红的绛宫雷将金毛吼的魂影打出阵阵白烟,在金色佛堂里格外显眼。随后漆黑如墨的水脏雷覆盖上去,如同黏稠的墨汁浇上去,也似火油,被绛宫雷点燃,更增添雷法的威能。 白烟里发出惨烈的吼叫,终归无济于事。 一只金毛吼的魂影就如此轻易被沈墨解决掉。 女菩萨赞许道:“好刀,好刀法。” 沈墨微微一笑:“我们接下来当如何做?” 女菩萨指了指窗外,又出现了两头金毛吼的魂影,耸立在窗户边上,格外吓人。 “它的本体在古井那边,现在我们要去古井那里,加固封印。这路上我不能耗费真炁,你替我开路。” 沈墨轻轻点头。 大门打开,两头金毛吼魂影似要扑杀上来。 沈墨毫不留情挥出柴刀,如法炮制。 两头金毛吼被柴刀分尸,水脏雷、绛宫雷涌上去,将魂影消灭。 浓郁的黑暗里,又隐隐生出四头金毛吼魂影。 但距离大门远了不少。 沈墨此刻已经明白,这是金毛吼试图拖延两人前进的步伐。 他和女菩萨快速走出大门。 四头金毛吼的吼声一齐发作。 沈墨忽然间也发出吼声。 金刚禅狮子吼和天龙禅音的结合。 音波功对音波功。 无论是天龙禅音,还是金刚禅狮子吼皆是无上降魔的功法。 金毛吼的吼声虽然可怕,但依旧没有压制住沈墨的吼声,何况沈墨经过几次试探,已经大致摸清楚金毛吼吼声的玄机。 这次对吼是有针对性的。 四头金毛吼在沈墨的吼声下被掀翻。 女菩萨此刻手上掐捏出莲花手印,身体似有一盏莲花形状的佛灯闪耀。 沈墨领路在前,柴刀在手。 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道路靠近了古井。 女菩萨伸出玉手,好似挥洒杨枝甘露一样,莲花状的佛灯有无数火星落向古井。 轰! 女菩萨忽地神色大变。 火星落入古井,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加固古井的封印。 反而如同火星溅入油锅里一样,一个恐怖至极的爆炸立时出现。 沈墨觉察到危险,一把拉住女菩萨的手,施展出无拘步。 如同瞬间移动一样,出现在水月庵旁边的海域上。 这场爆炸的威力极为恐怖,有蘑菇云升起,最终幻化成一只巨大的金毛吼,嗜血的眼眸瞪了两人一眼,随即风消云散。显然被镇压不知多少岁月的金毛吼已经逃了出去。 而水月庵也被巨大的爆炸夷为平地。 这事情不但出乎沈墨意料,还远远出乎女菩萨的意料。 “明明真实的历史上没有这件事发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沈墨十几年后是水月庵的主人,自然知晓这件事不该发生。 他几乎以为自己被世界的恶意针对了。 女菩萨变回铁肩神尼的模样,脸黑的吓人,“有人在古井里做了手脚。天下有这本事的人,除却你我之外,只有四个人。” “龙虎山、我师父、幽冥教主以及阎罗殿主或者葵花老祖?”沈墨说出五个人名。 他没有提神侯,如今的神侯远远没到这个层次。 其实把阎罗殿主加进来都略有勉强。 当然,向来四大天王有五个,他说五个人名,自然没问题。 铁肩神尼:“阎罗殿主应该还没到这个层次,而且若是他,恐怕我等不到你来,就已经被暗算。我知道是谁了。” 沈墨沉声:“莫非是幽冥教主?” 铁肩神尼:“只能是他。不过他应该在潜修,按理说不会有空来我水月庵生事,真是奇怪。” 沈墨心下了然,此事当与他的出现有关。 看来他收服判官的事被幽冥教主察觉了,甚至他对判官自称幽冥老祖的事也被暴露。 这件事对幽冥教主其实有极大的威胁。 因为老祖回归,那么他这个教主算什么? 沈墨:“金毛吼的实力应该没有恢复,我们接下来当如何做?” 铁肩神尼叹口气,“只好再麻烦你,带我去万劫谷。咱们去取死人香,到时候我就可以凭借死人香见机行事,变回真身。其实摩诃寺也有死人香,却不可以轻易取出。” 沈墨其实早已猜到,但神尼自己说出来更好,免得还要解释一番他为何知晓死人香。 正好他还可以去见见老情人,错了,见见师父的老情人,他的小师娘红姑。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万劫谷。” 沈墨看了一眼成为废墟的水月庵,要不是他练成无拘步,瞬间移动出来,今天怕是要栽一个不小的跟头。 也不知那古井埋藏了何等事物,爆发出来,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威能,以他金刚不坏的外功,都多半不能抗住。 铁肩神尼:“好。沈墨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水月庵到底是有些底蕴的,我尽量满足你。这无关你到底是不是本派的惠岸祖师转世。” 她不知道沈墨说的真假,可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 哪怕沈墨当真是惠岸祖师转世,如今已经是崂山门下,情况自然不同。 沈墨:“若是解决了金毛吼的事,你欠我三件事如何。” 他补了一句,“绝不让你格外为难的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6章 狂道沈墨 铁肩神尼略微沉吟:“好,我答应。对了,你刚才使用的神通是什么?好似跟我们水月庵的大自在剑经颇有联系。只是本派的记载里,却无从类似这门神通的记载。” 沈墨微笑:“这门神通虽然有大自在剑经的剑意,但更接近道门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一步踏出无拘无束,故名‘无拘步’。用大白话来说,那就是瞬间移动。只是我修为尚浅,尚且不能一步踏出走出十万八千里。一百里大概就是我现在的极限。” 他前世读过的一本修仙里,有提过元婴期大修士掌握瞬间移动,能瞬移百里。 跟他现在差不多。 那里面的元婴,差不多就是如今世间的天人吧。 不过他也算是修炼出金丹,金丹后是元婴,大差不差。 沈墨有个奇怪的念头,前世读过的神话、修仙类的,会不会是那些作者梦入过类似的世界,然后以此为蓝本创造出一本来。 毕竟平行宇宙、诸天万界这些概念,以他目前的经历来说,并不算荒谬。 铁肩神尼讶异道:“这无拘步难道是你自创的?为何你要强调十万八千里?” 沈墨:“不错,正是在下自创的。至于十万八千里乃是在下的一个念想,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在前世的那个国度你,谁年少时未曾有过类似的想法呢? 如今他算是入了金刚不坏身的门径,假以时日,血肉重生、千变万化,童年时的梦想自是能完成大半。 何况他还有眉心血眼,开发到极致,未必见得输于清源妙道真君的天眼。 沈墨已经能想象,他往后弄个清源妙道真君的马甲也不是不行嘛,毕竟光从长相上来说,他已经不输。 仪容清俊貌堂堂!说的可不就是他? 起初他只是想求长生,现在发现,人的欲望真的是随着实力不断增长,仅仅是长生,很难满足他了。 好在他现在的那些愿望,总归不算是痴人说梦。 其实修行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即使是梦,也是可以实现的。 “永远不要对一个求道者说不可能。”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 他心念通达,虽然修行的前路依旧崎岖黑暗,看不到尽头,有时甚至连一点方向都找不到,可他现在心中却尽是坦途。 能见自己,则能见天地。 作茧自缚的过程,亦是见自己的过程。 铁肩神尼:“确实,有些事只有自己能明白。我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你说咱们相差这么长的年岁,从前也未见过。可我好像已经跟你是熟人了。” 沈墨含笑:“有句话叫做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铁肩神尼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总有妙语。” 她情绪忽然低落起来,“我那徒儿,也就是你现在肉身的血亲长辈,当年便是和长青子一见如故。哎……这该怎么说呢……” 沈墨悠悠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铁肩神尼听闻一怔,不禁悠然为之神往,低声一问:“可有下一句?” 沈墨轻笑一声:“下一句不祥,便不必开口了。” 铁肩神尼会心一笑,“不管你的根脚是什么,你这人倒是比长青子还有意思得多。走吧。” … … 前往万劫谷的路沈墨没有施展无拘步,而是御气飞行。 如今他已经突破凡人之躯,能于云海飞驰,追星逐月。虽然他已经有这等本事许久了,却没有如今这般畅快过。 大概是现在还不是妖魔乱世的世道。 有过鲜明的对比,才能发现真实界里的妖魔乱世是何等污浊,令人不喜。 其实妖魔来人间不是不行,何必要把天地搞得那么乌烟瘴气呢? 凭借超凡的力量破坏生存的环境,难道就真那么开心吗? 所处的地位不同,想法自然不同。 沈墨从前是不大在乎这些的,现在他觉得不爽了。 大概不是他从前对此没脾气,而是没实力发脾气。 至于铁肩神尼确实有独到的本事,仅凭沈墨激荡气流的外力,便能缀着沈墨一路飞驰。 当然,前提是沈墨准许她这样做。 铁肩神尼:“古人云,绝云气负青冥,便是如此。可惜我修炼的功法拘束了我。否则你我二人联手,自当能探索四方八极,挖掘出天地间的种种大秘,最终脱离此方天地,此所谓遁破大千也。” 沈墨笑了笑:“希望如此。” 他只是客套话。 谁愿意跟一个老尼姑周游世界啊,这一点都不浪漫。 而不浪漫便是罪! 很快来到万劫谷。 依循当年来时的入口进入。 沈墨没有去找小师娘叙旧,先直奔玄皇帝坟。 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 正事却得先干了,免得横生枝节。 两人来到玄皇帝坟,早有人来到。 沈墨认出,正是神侯。 如今的神侯,远没有多年后那样强大且毫无破绽。 对于沈墨的到来,神侯颇是震惊。 他还认出沈墨身后的铁肩神尼。 “南海水月庵铁肩神尼,你到此有什么事?” 铁肩神尼:“阁下是幽灵山庄的庄主?老尼到此,只为死人香而来。还请庄主借过。” 神侯缓缓点头,又看向沈墨:“尊驾又是谁?鄙人孤陋寡闻,竟不知人世间又出了你这么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当真失敬。” 沈墨:“崂山沈墨,庄主不认识贫道不要紧,贫道师父长青子你应该认得。今日贫道不但要取死人香,还要请你不要再管红姑的事,从此以后,这万劫谷她当来去自如。” 提前十几年替红姑破去不能离开万劫谷的誓言,也算是沈墨对红姑的一个交代。 他知道红姑喜欢自由。 她喜欢,那就给她吧。 此话却是得罪了神侯,他冷笑一声:“尊驾原来是长青子的弟子,口气当真不小。虽然你一身修为高深莫测,可你要知道,便是你师父,在万劫谷中,也未必能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 沈墨轻轻一笑:“其实,贫道也不大把我师父放在眼里,所以庄主有什么好生气的。” 神侯:“……” 他脸冒黑线,一阵无语,随即道:“那就看尊驾到底有多大的斤两,竟如此口出狂言。” 身为绝代强者,他也是要脸的。 沈墨这么说话,不做过一场是不行了。 沈墨却本有此意,只有折服神侯,才好问清楚玄皇帝坟的秘密,顺路进去探索一番。等他回到真实界,再探索玄皇帝坟,岂不是轻车熟路。 不止如此,他还打算在回到真实界前,尽可能多地探索那些禁忌之地。 这等于考试前,先做一回接近真实考题的模拟试卷。 将来总是用得上的。 最好能把妖魔乱世的秘密探索出来。 能搞清楚七大妖圣四海龙魔的根脚及各自弱点,自是更好了。 沈墨决定凭借这虚妄过去跟真实界那些大佬打一场信息战。 不过,沈墨唯一疑虑的便是,如今的世界里,这些秘境和真实界的秘境能不能完全对应。 但有枣没枣,打它一竿子总没错。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7章 修行本无道理可言 玄皇帝坟前,沈墨负手向着神侯。 神侯只感到一阵如山似岳的压力,排山倒海而至。 明明对面是道门的绝顶天才,可他不知为何,心中竟浮现四个字——“魔威滔天”。 沈墨深邃的眼眸凝望着神侯,“怎么,还不敢出手吗?” 语气狂妄到了极点。 神侯面对沈墨毫不收敛的磅礴气机,狠话放出之后,心里多少有些迟疑、懊悔,可是被沈墨这一句话彻底激怒。 怒火没有让他丧失理智,而是化为一道利剑,斩断心中一切杂念。 神侯为之一变。 他仿佛变成一把有绝世锋芒的神兵,此刻利刃出鞘,光彩夺目,不可一世。 沈墨身周亦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飘人间。 森冷无情的雪花织造出独属于沈墨的法域。 而地上黑水蔓延,充斥诡异、阴暗、绝望。 白色的雪、黑色的水对照,简直莫可测度,教人望之胆寒。 神侯却不在乎,他的人,他的力量,完全化为一把锋不可当的利剑。绝世利刃腾腾升起。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唯有这等诗句,才配得上神侯舍生忘我的一剑。 这一剑,神髓犹在神侯本身的境界之上。 乃是他身上鬼神的精魄所在。 这一刻,神侯发挥出超越自身极限的战力。 一剑挥落。 瞬息间,天地为之一黯,万劫谷地底的深沉黑暗为之沸腾。无数剑芒生出,如天河落地,倾泻而下。 沈墨整个人都被剑芒吞没。 无论是雪花还是地上的黑水,都未能阻止这一剑。 当真是剑气长河! 雄壮,威武! 剑吟轰然不绝,沈墨的身躯仍在剑芒内,从外面看不真切。 铁肩神尼已经离得老远,逸散的余波不会伤到她,还会为她所用。 神侯绝世一剑下,引起的茫然烟尘,良久方才平息。 神侯却没有再出第二剑。八壹中文網 他眼中满是颓然之色。 伴随烟尘散去,沈墨长身玉立,背负双手,静静地瞧着神侯。他居然一丝伤口都没有。 其实本来有的,借着烟尘散去的时间,沈墨已经将其愈合。 漆黑的道服也修补完整。 沈墨平静淡然地瞧着神侯:“怎么样,贫道可说了大话?” 杀人诛心! 如果沈墨和神侯大战数十回合,将神侯打得灰头土脸,绝不会有现在的效果震撼。 沈墨一招未出,神侯已然一败涂地。 这换成任何一个绝世高手,都会心惊胆寒,再难生出和沈墨争雄之心。 这会是一辈子的心魔,根本难以释怀。 沈墨一句“怎么样,贫道可说了大话”更是补刀,把神侯本来就脆弱的心防彻底摧毁。 神侯仰天长叹:“不错,便是你师父,也未必能与你相提并论。” 其实神侯此刻还明白了一件事。 神侯本能善守,凭借自身鬼神,功力无匹,一身血肉,几乎接近神体。若是沈墨主动进攻,他全力守御,未必接不下一招。 可偏偏他选择进攻。 如此一来,放弃了自身最大的优势。 可是他如何能想到,奋尽全力的一击,居然对沈墨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即使他全力守御,落败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是对他心灵的伤害,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大。 现在他再怎么想,都是寻找借口安慰自己。 沈墨轻轻一笑,从从容容走过神侯身边,摘了三株死人香,然后反手扔给神尼。 他背对神侯,面朝玄皇之墓。 对于同一级别的高手而言,这种背对,无疑是露出一丝破绽给对手。高手相争,一点破绽,足以致命。 可是沈墨背对神侯,神侯却一点出手的胆气都没有了。 他已经彻底被沈墨震慑住。 而且沈墨此举,更显示出他的魔威是何等滔天,表明其完全拿捏死神侯的心态。 沈墨深深地凝望着玄皇帝坟,“三天后,贫道希望你带我探索这座帝坟。如果你不愿意,或者存心搞鬼,那么贫道只好不客气了。” 他说话间,身形瞬间消失在神侯的感应中。 神尼拿着死人香,对着神侯微微一笑:“这三日,庄主好好考虑。修行不易啊。” 神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还是强自忍住。 他没想到,一次较量,居然要把自己搭进去。 沈墨刚才离开那一下,表明对方掌握了一门类似缩地成寸的神通,即使神侯想逃走,面对这样的神通,他能逃哪里去? 打不赢,跑不了,就是他现在的处境。 而沈墨给他三天,乃是要他心服口服,甚至默认神侯可以派人去请帮手、搬救兵。 这是何等的自信。 … … 来到红姑开的酒馆。 沈墨开门见山,直接找到红姑。 “我是长青子的弟子沈墨。” “我已经击败幽灵山庄的庄主,你今后可以随意进出万劫谷了。” 沈墨对着红姑单刀直入。 红姑不由身子一颤。 实在是沈墨的话冲击力太大,她需要消化。 好一会,她才缓过来,“你师父呢?” “自然是在崂山。” 红姑眼睛里闪过一丝幽怨,但很快平静道:“总算他还有一点良心,记得我的事。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我得再等十几年。只是你来早了,那天罪剑还不到出世的时候。” 沈墨笑了笑:“不妨事,我能让它很快出世。事不宜迟,咱们去巫族的圣坛。” 这一回沈墨是轻车熟路。 红姑:“看来你师父什么事都告诉你了。只是你要是不急的话,我还想再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不必,你不信他,总能信老尼吧。梅妃娘娘。” 铁肩神尼走入酒馆。 红姑认得铁肩神尼,“既然是你老人家,那我没理由再有任何怀疑。” 铁肩神尼乃是佛门四圣之一,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况也没有理由骗她。只是红姑心里十分疑惑,怎么这沈墨年纪轻轻,居然练成了能击败神侯的本事。 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她巫族出身,且有巫神道统,对此类不可思议之事,承受能力很强。 荒古之时,还有天生的天人,那谁能说理去? 修行本是没道理可言的事。 于是沈墨和神尼、红姑去往巫族祭坛,准备让天罪出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8章 三日之约已到 让天罪剑提前出世,令红姑失了许多血。 或许是因为虚弱,虽然提前这么多年来巫族圣坛,红姑也没有要求沈墨帮他杀掉巫族所有人。 其实以红姑在巫族异术的造诣,如果想要对付巫族,在万劫谷中多年来,早就可以动手。 何况红姑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巫族族长的死因其实是因为陷入失控的疯狂状态中。 巫族之人,杀他并非无因。 而且红姑的母亲是死在她父亲手里的。 总之红姑和巫族的是非曲直,难以论断。 取出天罪剑,照料红姑的这段时间,沈墨大致把这段是非恩怨说给了红姑,还告诉她老头子对她好的原因,多半是因为红姑是崂山林祖师转世,而非男女之情。 这让红姑很是失落。 红姑身子虚弱,骤然知晓这些真相后,很难接受现实,立即吐了几口鲜血。 沈墨没有浪费,直接用在天罪剑上。 红姑本来心情极度不愉快,见到这一幕,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长青子的徒弟把她当什么了? 她不由盯着沈墨。 沈墨尴尬不失礼貌地一笑,“这些血留下来,很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你知道的,世上利用皮毛血肉来杀人于无形的异术可不少,你们巫族更是其中佼佼者。” 他这番解释,说得自己都信了。 红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么无耻的人,你师父肯定没少被你气到。” 沈墨:“也没几次。因为以前我打不过他。” 红姑:“……” 这孩子简直是人间真实的典范。 她很快反应过来,“如此说来,你现在能打赢你师父?” “他反正打不赢我。”沈墨觉得还是要给老头子留面子,补了一句,“当然,我也未必能胜过他。” 红姑:“拿了天罪之后呢?你再有奇遇,是不是可以打赢他?” 沈墨表示这问题他拒绝回答。 至于红姑对长青子态度的转变。 这大概就是因爱生恨吧。 女人的逻辑点很奇怪。 如果你对她好,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什么狗屁的其他缘由,她大概是记不得从前那些好了。 所以长青子居然是因为她的前世是崂山某位祖师,才对她那样好,她很生气。 其实沈墨很想劝她一句,老头子有什么好,红姑你年纪轻轻,图他什么?总不能图他年纪大不洗澡吧! 但女人也很奇怪,既希望男人爱她这个人,又不希望男人图她身子,也不准图她的身份。 反正不能对她有企图。 到底图什么,女人也说不出来,最后大概率也会憋出一句,图安全感。 可是安全感到底是什么,她们也说不出上来。 即使男人顺着她们所有的心意去做事,她们也不会感到满足,反而会更容易发脾气。 沈墨有过这样的经历。 后来他就变了,我行我素,反而让神都很多女人都觉得他十分有魅力。而且他说话风趣,又很能讲故事,这一点更让女人着迷。 可一旦跟某个女人走得太近,她就会看你这不顺眼,那不顺眼,更不许别的女人接近你,所谓近之则不逊。 再不如初见时的美好。 如此,沈墨悟了。 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从此“十年一觉神都梦,赢得章台薄幸名。” 其实这事情也很有意思。 当沈墨没有明确和某个女人在一起时,无论身边有多少女人,大家都觉得这是真名士自风流。 若是和某个女人在一起后,但凡跟别的女人走近,那就是无耻下流了。 而女人更奇怪,她们喜欢男人一往情深,也喜欢他的多情风流。 沈墨由情之一物着手,也居然体会到了一正一反若阴阳之道。 沈墨安慰好了红姑,到了外面。 … … 铁肩神尼笑意吟吟地看着沈墨出来,两人走出酒馆,夕阳落下,照散万劫谷中迟迟不散的云雾。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句话在老尼姑身上并不适用。 因为她的黄昏,大概便是普通人的一生,甚至还要长远。 长生种过的一日,或许是就是普通人的一年。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大抵如此而来。 “你对付女人很有一套。”神尼这话说不出是赞赏,还是贬抑。 沈墨微笑:“师太难道不是女人?” 铁肩神尼莞尔,“好了,你怎么还打趣到我这个老太婆身上了。我只是想提醒你,那梅妃娘娘乃是情种,何况她来历复杂,非是你的良配。我瞧你对她极是了解,不想你这大好良才美玉,受情劫苦恼。” 沈墨:“师太此言差矣,修行中任何劫数,都是我们的机缘。不经磨难,不历劫数如何证得大道?” 铁肩神尼脸上笑容缓缓消失,颇有触动,良久,她轻轻叹息:“果然一代新人胜旧人。我们老了啊。” 她说的我们,自是当世绝顶的老一辈人物。 以往铁肩神尼还抱着情之一物,若洪水猛兽,扰人修行的观念,因为面对情劫需要避开。 可沈墨抛出新观念,情劫也是劫数,何须避开。 有人避劫,有人渡劫。 避劫得一时安稳,可终究无法更上一层楼。 渡劫就不同了。 古往今来,无数例子证明,能渡过劫数的修炼者,无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何况世情如水,人避世情,犹如鱼不可避开水一样。 沈墨轻轻一笑:“师太若是神功大成,活出第二世来,那到底是新还是旧?” 铁肩神尼又是心中一震,深深看着沈墨:“你道是新,还是旧?” 沈墨悠悠道:“若以菩提造心,则是万物皆是心造。” 这是他对眼下身处虚妄过去的感慨,亦是对道心作茧自缚的感慨。 铁肩神尼听了沈墨的话,为之神往,悠然一叹:“说得好。沈墨,你当真是一代怪杰,非是俗类。” 因为沈墨点破了她枯禅神功最关键的一个节点,若是枯禅神功大成,老树发新芽,活出第二世,那么她算是老,还是年轻? 这取决于铁肩神尼的内心。 犹如拨云见雾,让铁肩神尼蝉功大成终于有了希望。 蝉者,金蝉脱壳,活出第二世也。 亦是由九地之下,来到九天之上的关键。 铁肩神尼有此领悟,将提前多年,领悟菩萨境,得天人成就。 只是和长青子谁先步入天人,却是不好说。 反正沈墨知晓,你们两位旧时代的老物,都要往后靠靠,如今是沈墨的时代呢,往后都是! 但沈墨也有些黯然。 在如今虚妄的过去里,老头子固然能证天人。 可真实界里,老头子早已不在。 除非沈墨化此时的虚妄过去为真实,或者让它成为真实界的平行世界? 或许这本就是平行世界呢? 沈墨希望如此。 修行能化不可能为可能,他既然能想到,今后就有希望做到。 铁肩神尼得一番感悟,目前最大的好处便是借助死人香化身女菩萨的时间可以延长不少。 相比过去,再和沈墨联手打两个加时赛都没问题。 随着时间推移,愈发熟练,这个时间还能继续延长。 而三日之约,转瞬即至。 沈墨来到玄皇帝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9章 南明离火 神侯早已来到玄皇帝坟等候。 这次他全神贯注,方才摸到沉墨这门类似缩地成寸大神通的眉目。虚空好似一张帘幕,忽然之间被什么力量拉扯开,于是沉墨就出现了。 这是涉及空间的神通,亦涉及虚无。 神侯颇是感慨,有此神通,哪怕沉墨只是普通炼神,人世间能留下他的人,只怕也寥寥可数。 何况沉墨还是半步天人。 哪怕他纠集一大帮好手来围攻沉墨,也会徒劳无功,还很可能被沉墨一一反杀。 难怪他去请那人出手,那人却劝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总之,暂时忍耐,不要和沉墨硬怼下去。 从那人的语气里,神侯猜到那人已经和沉墨有过交集,知晓沉墨这门来无影去无痕的神通。 如果下不了死手,那么自然最好不要动手。 沉墨没有带神尼一起来,因为神尼的出手次数和时间有限,没必要浪费在这里。 他漫不经心往四周打量一眼,澹澹一笑:“庄主背后看来有明白人指点。”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神侯已经很清楚跟他合作才是最好的出路。 按理说神侯这等人物,受了那等屈辱后,三天里总会试试找个帮手来,即使不和沉墨冲突,多个帮手一起进入玄皇帝坟,总也能多些安全感。 可神侯显然放弃了这个打算。 神侯:“沉道友何必多言试探,该说的我自然会说。我现在只是觉得跟你为敌,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仅此而已。” 沉墨轻声一笑:“庄主这话有理,其实我这人一向是喜欢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并一直往这个方向努力。此间事了之后,可以转告你那位朋友,现在我还可以不计较我和他之前的小过节,后面可不一定了。” 神侯沉声道:“沉道友不知说的我哪位朋友?” 沉墨悠悠地吐出四字:“幽冥教主。” 神侯神色一凛,“沉道友如何知晓此事的?” “幽灵山庄和幽冥教,我觉得肯定有点关系,瞎猜的。”沉墨洒然一笑。 神侯:“沉道友果真深不可测,另外,你们崂山也果然如传闻那样对幽冥教知之甚深。” 他想到沉墨是崂山之人,而崂山和幽冥教世代为仇,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敌人。 如此也说得通。 沉墨只是试探,没想到神侯干脆地承认了。 幽冥教主没有随着神侯一起来,看来还是想在暗地里搞事,而金毛吼脱困的事,自然跟幽冥教主脱不开干系。 沉墨对此,有些厌烦,却也不惧。 幽冥教主十几年后尚且对他藏头露尾,何况如今? 沉墨现在可比十几年后还有稍微厉害一丢丢。 毕竟他如今可是创出了无拘步。 沉墨:“我刚才的话,希望神侯带到。” 神侯:“好。” 沉墨这话还有一层意思,既然他让神侯带话,那么这次深入玄皇帝坟,沉墨自不会加害神侯。 当然,旁人的话,神侯顶多信一半,不过沉墨到底半步天人,他给个面子,能信七成。 而他心里也隐隐觉察到沉墨没什么杀意,若是他不搞鬼,沉墨大概不会在玄皇帝坟中暗算他。 其实暗算,神侯也不怕。 他远比沉墨熟悉玄皇帝坟。 “走吧。”沉墨走在了神侯前面。 神侯心想:“这小子还不知玄皇帝坟的可怕,也罢,让你吃点苦头,好让你一身狂妄之气消磨一些,免得一点都不尊重本侯。” 可他看笑话的心思刚生出,很快转为惊愕。 因为沉墨根本不走玄皇帝坟的正门,而是走到玄皇帝坟之后。 接下来的事情神侯更是震惊,因为沉墨找出一个暗门。 他来往玄皇帝坟多次,从未见过这个暗门。 岂不知沉墨亦暗自惊喜,因为这座玄皇帝坟居然也有类似当年魔佛葬天之墓的暗门。 那时还是林英祖师带他走过。 沉墨泰然自若、胸有成竹地走进去。 反倒是神侯心怀忐忑了。 只是他心里更是疑惑不解,既然沉墨知晓这个暗门,为何还要让他一起下墓。 走进暗门,通往的不是当初魔佛葬天之墓的一个大石室,而是一片奇异的水银池,中间有一条巨蛇沉眠。 神侯硬着头皮,跟着来到这里,方才有熟悉的感觉,只是这已经是玄皇帝坟很深的位置。 若是走正门,要过许多关卡险隘才能到,远没有走暗门的小路如此方便快捷。 到了这里,沉墨也完全迷路。八壹中文網 他没有作死地去逗弄水银池中的巨蛇,而是布下隔音结界。 神侯:“沉道友既然能到此处,那本候对你的帮助着实有限了。” 沉墨微笑:“不知这水银池有何来历?” 神侯:“此蛇似乎与扶桑的八岐大蛇有关,沉眠许久。而且一般的动静不会惊醒它。不过沉道友最好不要动这水银池,因为一动它,不但里面的巨蛇有苏醒的征兆,水银池也会在瞬间化成一口血池。” “我经过多次试探,大致判断出一件事,水银池下可能有一个近乎不死的血魔。” “血魔?”沉墨倒是第一次听说。 神侯:“嗯,如果是血魔,那么它便是来自九幽深处。巨蛇应该是血魔的护法。这血魔极难杀死,而且擅长夺舍、附身,普通的炼神,一个照面就能被血魔夺走精气神。人世间也只有五雷正法能略微克制它,且效果一般。” “因此沉道友最好不要打水银池的主意,免得放出血魔,届时无人能制,我等都可能沦为它的口粮。” 他说到此,顿一顿,继续道:“据传昔年第一大剑宗蜀山派便是覆灭在血魔手上。当时蜀山好几位天人,其中一位更是天人九重天,也灭不得血魔。封印之后,飞升天外,寻找到天外神物南明离火才将血魔消灭。 只是没想到血魔依旧留有余根在此,而世间也无人能去天外再取得南明离火。” 沉墨以道心明镜观察神侯,知晓对方没有说谎。 不禁对水银池产生一点忌惮。 之所以是一点,因为这是虚妄过去。等于在梦里,他还能让人给欺负了不成。 但他也不欲徒生事端,道:“那咱们先去别的地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0章 忘情瑶池 在神侯的带路下,沈墨来到一扇石门处,石门黑中泛红,仿佛武湟大哥的玄龟真身的龟壳一般。 泛起的深红,有莫名的诡异光泽。 神侯取出一张黑色的纸钱和一张红色的纸钱。 沈墨眼睛微眯。 这种纸钱他见过,主要来自幽冥教。 “需要用这两种纸钱才能打开石门,而且只开十息,十息之后,石门会关闭。”神侯沉声道。 一红一黑的两枚纸钱飘到石门上,好似红黑太极黏在一起,石门发出异响,眨眼间就打开。 一股巍峨、死寂的诡异气息冲出来。 神侯先踏入石门。 沈墨一步踏出,无拘步失效。 他心中一凛。 走进了石门,沈墨方知缘由。因为石门背后有一株仿佛顶天立地的槐树,散发出森然鬼气。 这里的空间广大得不可思议,自然涉及到了空间之力。 与无拘步发生了冲突。 来自槐树产生了巨大无比的吸力,鬼气中有绝望、怨恨种种执念不消。整株巨大无比的槐树,俨然是一头难以测度的恶鬼。 而树上的叶子,分明是一张张深红色的纸钱悬挂。 神侯没有废话,径自抓了一把叶子,以绝世功力摆脱吸力,往石门外逃走。 沈墨施展袖里乾坤,以吸对吸,吸了不知多少深红纸钱到袖子里。 槐树被沈墨的举措激怒。 主树干走出一个不阴不阳,非男非女的半透明怪物。八壹中文網 “哪里来的道士,好大的胆子。” 沈墨毫不犹豫拔出天罪,一剑斩去。 他顺势往后退。 庞然巨大的恐怖剑气斩中怪物身影。 “你伤到了我,我要诅咒你。” 沈墨已经顺势退出石门,一步踏出,无拘步发动,再出现时已经在玄皇帝坟之外。 他已经觉察到石门内那株巨大鬼树的凶险,没必要过多停留。 虽是虚妄过去,也要小心翻船。 大不了,成就天人再来一趟。 探险也不是要一次就探明所有的。 沈墨神情微微一动,他抬起手臂,看到手臂上浮现起无数细细的血丝,煞是恐怖,皮肤随之出现皲裂,有鲜血冒出。 应该是刚才怪物的诅咒生效。 他浑身荡漾起金色光芒,来自金刚神体、阿鼻地狱道的异力迅速重塑血肉,驱散这份对肉身的诅咒之力。 同时沈墨也意识到对方的可怕之处。 仅仅一个照面就留下这么厉害的诅咒,若是呆久了,还不知道会怎样。 玄皇帝坟果然不同寻常。 另一边,神侯踉跄走出来,他比沈墨惨得多,眼中布满血丝,浑身衣物破烂,身上的皮肤惨不忍睹。 沈墨的皮肉已经痊愈,而且他遭受的诅咒似乎没有神侯严重。 看来是因为他跑得够快,大部分诅咒之力都给神侯了。 神侯看见沈墨几乎浑然无事,心里顿时明白缘由,他一声苦笑,“你可害苦了我。” “告辞。” 神侯:“……” 沈墨施展无拘步消失。 神侯无语望苍天,还好他身体里有一只非同寻常的鬼,帮他压制住了诅咒之力,可他也需要找个隐秘的地方困住自己,直到将诅咒之力消解。 这个过程,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 一旦将诅咒消解,他有希望取得重大的突破。 … … 沈墨回到酒馆,找到铁肩神尼,将之前的遭遇告诉了老神尼。老神尼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说出槐树的来路。 铁肩神尼听后沉思:“那应该是上古时咒道孕育的大道之树,你说的那怪物应该是一只大道之树孕育的咒鬼,堪比道果。没想到这玄皇居然留下了如此可怕的事物。” “咒道?此事和巫族也有关系?” 沈墨知晓巫族的异术里有不少咒术。 铁肩神尼:“巫族本就是上古咒道的分支,可能有关,你可以去问那位梅妃娘娘,她应该比我清楚。” 沈墨:“嗯,后面我会问她。还有一事,那血魔除了南明离火之外,当真无物可制?” 他担心的不是现在,而是十几年后,说不准血魔会出世。 这谁说得准。 铁肩神尼:“确实如此。不过南明离火除了天外之外,也还有一个地方存在。” “哪里?” “忘情瑶池。” “我知道瑶池,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忘情瑶池,那是什么地方?” 铁肩神尼:“忘情瑶池曾和蜀山剑宗并称于世,也一起消失。那是一座仙堡,传说忘情瑶池的祖师来自瑶池。它在极北之地,至于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天涯海阁查一查资料。” 她清楚以沈墨如今的神通要去天涯海阁查资料,轻而易举。 有些常人不敢接近的禁地,对他们这种人而言,形同虚设。 说到底,一切用实力说话。 以沈墨半步天人的实力,无须说任何大话和狂言,该有的待遇都有。哪怕去皇宫大内抢了皇帝的老婆,皇帝该忍还是得忍。 所谓的顾全大局,大抵是这个意思。 其实哪里有什么顾全大局,实力不足的人才会顾全大局。 实力足够的人,便是大局。 铁肩神尼虽是佛门圣者,却也早看透人世间的本质。 她不喜欢这个世道,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道的游戏规则。 沈墨其实十几年后把天涯海阁的许多玉珏里记载的武道资料都看过,还是当着葵花老祖和皇帝等人的面。 不过那时候天涯海阁已经被破坏过一次。 至于被破坏的原因,当然还是沈墨啦。 说起来那块天帝石碑现在应该还是好的,不知沈墨再去时,那块石碑又会不会碎裂? 而原本来自石碑的气息是被黑莲吸收了,沈墨至今都没搞清楚到底有什么用处。 当时的感觉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只吃一口,哪里明白滋味? 再来一次? 还好这个世界他还没去过天涯海阁,不然对皇帝和葵花老祖会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 不过沈墨也是为了防止血魔出世后,没办法应对。 “陛下,你也不想这个天下再出更大的乱子吧。”沈墨很想对皇帝来这么一句。 “事不宜迟。我先去见红姑,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1章 快去龙虎山请张天师 沈墨去寻了红姑,不过红姑打算修为突破之后,自己去云游四海。因为沈墨提前帮她解开心结,所以红姑虽然因为长青子的事有些伤心,却也由此心境得到提升,甚至比十几年后还要心无挂碍。 不出两年,红姑就能抵达十几年后的境界。 沈墨不禁感慨,人的命运仅靠自身努力是不够的。 其实很多惊才绝艳之辈,都少他这样的人物点化,耽搁了时光。 他仿佛更体会到自己身为传道者的职责。 让更多人少走一段弯路? 或许吧。 沈墨微笑着朝红姑告别,“临别无言,仅有一段白话赠与你,希望你喜欢……” “我走过山,山不说话;我路过海,海不回答。小毛驴滴滴答答,一枝梅花伴我走天涯。我不喜欢万劫谷的云和雾,也不喜欢崂山的烟和霞。我始终记着,十六岁那年,见过的臭道士啊……” 红姑不由一怔,眨眼间沈墨已经施展无拘步离开。 她回过神,轻轻叹口气,“好一个小道士。” 她明白沈墨的意思,长青子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不代表着过去的记忆便一无是处。 因为那一段时光是她珍贵的少女情怀啊。 少女情怀,哪怕只用几句白话来描述,那也会是一首让人心底怅惘的好诗。 红姑轻轻摘了一株梅花,本是枯枝,此刻竟也发芽,不多时便含苞待放。 情之一物,可以教人死,也可以教人生。 天地万物有生有死,而这生死之中,便蕴藏了一个“情”字。 以情入道,同样也能得证至道。 对于红姑而言,这是她从前未曾领悟到的事物,亦是巫神传承里不曾有过的事物。 她悟了。 一张金黄色的灵符出现在她眉心上。 … … 沈墨自然想不到红姑能以情入巫道,走出一条前无古巫的道路。 即使知晓,他也不会太惊讶,因为世上的路本就是人走出来的。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沈墨觉得,有人的地方就有路。 路本就是给人走的。 这里的“人”是拥有灵慧的生灵。 妖若有了人的文明和智慧,那也是人。 天地之间注定要诞生出“人”来。 否则天地便如一滩死水,十分寂寞了。 这种寂寞是生灵的寂寞。 因为万物生来是依循自然规律的,一如日月星辰的轨迹,若没有“人”的创造力,那生灵与日月星辰又能差多少? 沈墨随着境界越来越高,他对“人”的认知也在发生悄然无声的转变。人可以坠入魔道,与鬼神融合,成为半妖,其实反过来,妖魔鬼神何曾不能变成人? 而且鬼神的源头也和前人有关,有许多可以说是前代炼炁士所变。 人和非人的界限,譬如正邪之分。 在于心,而不在于外在的形态。 只是沈墨看着神尼的老丑,还是觉得女菩萨好看。 知行合一,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道一尼出了万劫谷。 铁肩神尼道:“先去神都,再去找金毛吼?” 沈墨点头,“其实我们很难找到金毛吼,不过它应该会来找我们。” 这才是沈墨不急着去找金毛吼的原因。 哪怕神尼得了死人香,能延长变身的时间,可对找到金毛吼依然帮助不大。 但沈墨有办法逼金毛吼来找他们。 神尼:“此言何意?” 沈墨微笑:“我们既然几乎可以断定金毛吼是幽冥教主放出去的,那么去了神都之后,再去幽冥教总坛,我不信踏破幽冥教总坛,幽冥教主还能忍得住。” 神尼:“既然如此,为何不先去幽冥教总坛?反正血魔之事,也不急在一时。” 沈墨:“我喜欢做有把握的事。既然南明离火能对付血魔,那么解决金毛吼也不在话下。先去看能不能寻到南明离火岂不是更好。” 神尼:“可南明离火是一件消耗品,用一次便没有了,只能再去天外取。甚至忘情瑶池还未必有南明离火。” 沈墨:“那也先弄到手比较好,先解决眼下的麻烦,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 神尼不由一笑,“你很懂取舍。” 其实她的提问是想看看沈墨的取舍。 取舍也是决断。 对于修道者而言,从来不缺谋略和智慧,但自古以来,多谋者众,善断者寡。 许多修道者不是倒在谋上,而是倒在断上。 决断是一件很困难,很不容易的事。 而且时机很重要。 同样一个决定,或早或晚都会对结果造成不利的影响。 是以君子待时而动。 沈墨摇了摇头:“我不懂。” 他没说谎,他一路走来,很少做取舍,一般是全都要。 只是从前如此,往后也能如此? 谁知道呢。 今天的人做今天的事,明天的事,只能尽人事,如此而已。 做一件事情,只要尽力去做,那就不用问值不值得。 没有用无拘步赶路,依旧遨游云海。 不知花了多久时间,沈墨和铁肩神尼来到神都上空。 沈墨引动天地之力,云海分光。 血眼睁开,侵染天地。 于是仿佛漫天红霞披洒在神都城。 沈墨和神尼凭虚玉立,周围缠绕黑白雷光,仿佛神话中的雷部最高神灵普化天尊携带龙婆登场。 当真是神佛降临了。 铁肩神尼名垂天下近三百载,自然很快有人认出来。 而沈墨却是神都无人识。 不认识沈墨不要紧,可是他眉心血眼,身后五雷正法,无不散发出赫赫威能。 当真是神威如狱,气深如海。 “来者何人?”有守门的大将见到皇帝御驾将至,大着胆量问道。 “崂山沈墨,特来向皇帝陛下借天涯海阁一用,同时请个国师封号,以正道门玄宗,方便贫道今后统御道庭。” “道人想求何等样的国师封号?” “天齐。” 一言既出,万众皆惊。 可是庞然道威,岂是凡力所能阻隔。 阵阵大风拥着漫天红霞侵入神都,似有经文声不绝。 眼见得神都龙脉,都要给道气渗透了。 皇帝深悉天子望气术,自是看得出沈墨半步天人实力,见得沈墨气机,知其神都中无人可敌。 他缓缓开口:“准了。” 若是开口不许,吃亏的肯定是他。 不过他也立即传音,“快去龙虎山请张天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2章 三三不尽,六六无穷 皇帝派人请张天师自然不是为了出气,想让张天师对付沈墨。 而是不想背锅。 因为沈墨的要求完全是侵犯了龙虎山的利益,当然也扫了皇室的面子。可是情势比人强,皇帝也没啥好抱怨的。 他不是开国的太祖,如今修为未曾大成,也不做到太过强势,何况这个皇位多少是捡来的。 如今的皇帝和十几年后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沈墨径自去了天涯海阁,向皇帝告辞前,还不忘提醒,“陛下别忘了给我建一座天师府。” 这玩意沈墨未必需要,但一定要有。 至于会不会劳民伤财? 不建这座天师府,劳民伤财的事也一样不会少。 沈墨很清楚,在这种封建兼有超凡武力统治的世界里,百姓们苦是常态。 别说这个世界,他前世同样如此。 想那前生历史中,我大清盛世里的百姓,无非是靠玉米红薯苟活着,不一样忍了三百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从来都如此。 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沈墨不是圣人,他只能独善其身之后,才能偶作兼济天下的考虑。 他来到天涯海阁,天子望气术下,天涯海阁既无葵花老祖,也无天帝碑的气息。 葵花老祖是先行离开了。 他修为高,比谁都清楚半步天人的厉害。 打是可以打,但没必要。 沈墨如此强势,势必不会相让。 而且沈墨还很年轻。 年轻人必定气盛,而且潜力无限,没有老头子愿意得罪这种人。 神都的王宫权贵见到沈墨降临神都,如此气焰嚣张,霸道无匹,多少会诋毁沈墨狂妄、跋扈、没有人情练达,甚至都没有让他们借此套近乎的机会。 可是沈墨根本不需要这些玩意。 那个才情冠绝神都的沈墨需要,半步天人的沈墨不需要。 虽然都是少年沈墨,可当真是大大的不同。 沈墨一边翻阅天涯海阁的典藏,一边施展天视地听,神都城中的议论纷至杳来。 反正只要他有心,那些关于他的谈话,他就大抵能听到。 如此颇有些神灵的意味。 谁人呼唤我名,我既知晓。 传说有无上大能,莫说一方世界,哪怕诸天万界,只要有人心中对他稍有恶意,便能知之。 若是脾气不好,就可能吹一口气,隔着无穷大世界将其打杀。 又或者,将其轮回千百世,受尽劫难,以作惩戒。 这种事很正常,因为大人物的一点脾气,落在普通人身上是一座山压下来,结果自是粉身碎骨无疑。 因此一些修炼者刻苦修行,就是为了一步一步走到最高,不让任何人将他踩到脚下。 无论修炼者还是习武之人,皆是如此,一旦有一股不平之气,向上攀爬之心,大抵会有些成就。 至于能走多远,一看脸,二看命。 恰好沈墨两者都有。 当然,沈墨自己不承认这些,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全是他自己的努力。 他都死了好几次,有这份成就是理所当然的。 旁人要是不服,那就请他们也去死一死。 另一边,铁肩神尼也借着沈墨的风,顺道阅览天涯海阁的典籍。 她很投入,仿佛她撺掇沈墨来天涯海阁寻找南明离火的记载的缘由正在于此一般。 即使真的缘由在此,铁肩神尼也不觉得有愧。 她吃一吃徒弟后辈的软饭怎么了! 强硬了一辈子,铁肩神尼就想放松一下,找个肩膀靠一靠。 … … 沈墨降临神都的消息很快传到龙虎山。 张天师现在也已经是老天师了。 如果沈墨在此,就会发现,老东西跟十几年后相比,差别不大。换句话说,十几年后的老东西,依旧没有什么进步。 当然,也意味着如今老天师的战力和十几年后的战力不会有太大区别。 这也仅限于龙虎山。 来龙虎山传讯的人是曹天罡。 “有劳曹公公了,看来这个沈墨,很让陛下头疼,居然不惜让公公犯险,上我龙虎山。”老天师笑呵呵道。 他眯着眼,眼中有杀气。 可是笑容似清风拂过。 这是一种刚柔并济。 现在的曹天罡和皇帝关系还很融洽,不似十几年后那样各怀鬼胎。而曹天罡的天罡童子气也是龙虎山需要的。 所以才有曹天罡上龙虎山是以身犯险的说法。 曹天罡:“咱家自然不会毫无准备上山,陛下给了我一张乾坤挪移符,足以让咱家在你动手时,离开龙虎山的范围。” 老天师:“原来如此,那看来是不能对公公下手了。只是老道我离开龙虎山啥也不是,哪能是那年轻人的对手,至于国师和玄门正宗的虚名,他要那就拿给他,老道没有意见。” 曹天罡暗骂一声:“真是一条老苟。” 他没想到老天师居然如此不要脸,沈墨都骑到龙虎山头顶,要摘去龙虎山玄门第一的牌子,也丝毫不在意,还自曝其丑,说什么离开龙虎山啥也不是。 他沉声道:“老天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小子还年轻,往后压你们龙虎山三百年毫无问题,现在出手是你们龙虎山最后的机会。不然等他成就天人,你们龙虎山就当真要矮崂山一头了。往后几十代人,都未必能抬起头来。” 老天师微笑:“天道轮回,有盛必有衰,何况老道本就不是人家对手了,何苦自取其辱。” 曹天罡:“若是陛下愿意助你成为龙虎山的山神呢?” 其实皇帝没有开出这个条件,乃是曹天罡自己加的。 不知为何,他见到沈墨时,有种难言的心悸之感。而且他在城门时,沈墨看了他一眼。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眼。 因为沈墨的眼里,他已然是个死人。 曹天罡这等宗师级人物,绝不会判断错。 太监阴狠毒辣,当断则断。 而且既然沈墨年纪轻轻,威胁又如此大,让老天师解开禁锢,与沈墨相互钳制,正是帝王平衡的心术。 皇帝没有理由不答应。 老天师神情微动。 因为成为龙虎山的山神,乃是他无法拒绝的一个诱惑。 当今世间,唯有一统九州,有真龙天子之气的夏帝才能助他成为龙虎山的山神。 至于后世,妖魔乱世,中土浩劫,那时的夏帝已经不足以帮老天师完成这一步了。 一旦老天师成为龙虎山山神,他会走上“天地一体”的道路,论潜力不见得逊色天人之道。 这也是太古神道之路。 届时,他甚至能骑着龙虎山出门。 骑山,想一想都知道有多么可怕。太古时有移山倒海的大神通,便是为了针对这种人物。 只是当今之世,又有谁能修成移山倒海的大神通。 便是能呼风唤雨者,亦很少见了。 其实五雷正法还有一个衍生神通,正是对应了呼风唤雨。 … … 沈墨还未找到南明离火的记载。 不过他倒是找到另一个有趣的内容。 这是有关于五雷正法的记载,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引起他极大的兴趣。 “五雷正法修炼到极高深处,可以修行天罡三十六法之一的‘呼风唤雨’。” 天罡三十六法,乃是天地间三十六种难以想象的大神通,取“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之意。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3章 造物主的境界 沈墨如今的境界如夫子所言,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沈墨不敢说在十几年后的真实界小天下,可比起如今虚妄过去的天下人而言,那确实是要高上许多。 妖魔乱世是个大时代降临,即使没有依照沈墨修行九境的道路修行,也有穆师瑶、赵无极等后起之秀,也有打破桎梏的武湟等,还有老天师、神尼等人,甚至神侯都不可小觑。 可是现在嘛,神侯只能被沈墨打得像条狗。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但能超出时代的人,无一不是古往今来熠熠生辉的生辉,如日月星辰般,在修行道上不可磨灭。 至于道祖、佛祖、魔佛、太和等人,更是众星之主般的存在。 沈墨也大有希望跻身此列。 千年来,有此机会问此功果者,也仅是沈墨一人而已。 他一接触到天罡三十六法的记载,便深刻意识到其中蕴藏的玄机。三十六法看似是大神通,其实每一法皆是一门通玄大法,不单单以神通而论。 若有人精通呼风唤雨,至少也是天人之境。 其中蕴藏的风雨雷电之道,哪怕是天纵之才,修炼一生一世,也未必能穷尽。 沈墨当即判断出,昔年初代天师,原本就是修炼的呼风唤雨,五雷正法正是呼风唤雨衍生出修行大法,直指天人。 若上古之时,元气充沛,呼风唤雨这等神通,更是大有作为。 而且此类神通近乎神道。 因为呼风唤雨本是神道威能所在。 沈墨联想到老天师不下龙虎山,与龙虎山地脉勾连甚深,浑然一体,他隐约间把握住了其中关键。 “原来老天师要证那山神之道,而非天人。” 沈墨顿时明了老天师的深沉打算。 要成山神,哪怕老天师多年来扎根龙虎山都不足够,他还需要天子龙气相助。 不过夏帝肯定不愿意帮他成为山神。 似龙虎山这等天下第一洞天福地,成为此山山神,可不是一般的小山能比拟,届时一旦功成,老天师于神道的尊位自是极高,神通之大,亦非夏帝所能想象。 莫说呼风唤雨,便是移山倒海,也可以尝试一番。 何况呼风唤雨,最是动摇王朝的统治根基。 不过有我出现,夏帝忌惮之下,未尝不可能给老天师一个机会。这是帝王平衡驾驭天下臣民的心术。 所谓平天下正是如此。 只是夏帝的格局不足,他和老天师岂是夏帝的臣民? 似他们这等人,轻王侯,重大道。 非是亲近左右,其他人的身份地位,完全以实力而论。即使夏帝,若是仅靠人间权柄,也入不得二人眼中。 当然,十几年后,什么王图霸业,都在妖魔乱世的世道下,成为土灰,都是挣扎求生的末世者。 而那时候的老天师也再无法得到夏帝的帮助。 但四海龙魔乃是天生水神,且是真龙,天生就会呼风唤雨,如此一来,若是肯帮助老天师,老天师成为山神也不难。 老天师若是看出这一点,肯定会找四海龙魔合作。 沈墨推断出一个惊人的真相,或许十几年后,老天师已经借助四海龙魔之力,成为龙虎山山神。 只是老天师老谋深算,隐忍不发,世人并不得知。 当然,四海龙魔也有可能不会帮助老天师。 可沈墨知晓,世间的交易没有成不成,只有付出的代价够不够。 以龙虎山数千年积累,未必不能打动四海龙魔。 何况只要有一个龙魔相助,老天师成山神之事就大有可为。 沈墨一经推断,便明白即使他成就天人,再回真实界,那老天师仍是他不可忽视的存在。 是敌是友,只能看时机而论。 其实莫说是老天师,便是亲如兄弟的武湟大哥,真是两兄弟来到大道之争的时刻,武湟也不会有丝毫留情。 而先下手的,也大有可能是沈墨。 求道高于情感。 何况沈墨成就大道,也可想办法复活对方。 世上没有无法消解的冤仇,除非是能力不够。 修为越高,常人眼中的生死就变得毫无意义。 譬如此间也有判官、阎罗殿主等。 若是沈墨能幻假成真,那么等于阎罗殿主得以复活。其实用他前世的说法,那就是多了一个平行世界的阎罗殿主。 沈墨联想到这些,不由一笑。 他如今境界与这等程度的境界相比,譬如蚂蚁,居然妄想攀登上如此境界。 可谁说妄想不能实现? 若是不敢想,那人族早已止步于远古,哪有如今的璀璨文明。 此世如此,前世也如此。 沈墨不由朗然一笑,只觉得如今身处的世界都在他眼中浮现,一条条纹理也格外清晰。 这一恍然间,他就看到龙虎山上曹天罡和老天师相会。 种种因缘了然于心。 某种意义上,他就是虚妄过去的创造者啊。 乃是开天辟地之祖。 但这种恍然,也只够一刹那。 一刹那足以。 这种体验,对他今后进军那造物开辟之主的境界有难以言喻的好处。沈墨也意识到天人之上的境界,多半就是造物主。 这一笑也传到了龙虎山。 但见得曹天罡和老天师言谈之际,龙虎山天空中有雷霆般的声音炸响。 “何须你老人家寻机会来神都找我,我自会上龙虎山,见见你我之间,谁的五雷正法更高明,亦或者那呼风唤雨的大神通,有何玄机。” 沈墨雷霆般的声音豁然而响,龙虎山上上下下,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老天师不由脸一黑,他回忆起了多年前的一桩旧怨。 孤身犯龙虎山者,可不知即将到来的沈墨一人,还有沈墨的师父——长青子。 这一老一少,当真是龙虎山的克星不成。 … … “找到了。”沈墨借助那一瞬间造物主的感悟,不禁隔空万里向老天师传话,更找到了南明离火的下落。 “冰火岛。” 忘情瑶池不在别的地方,正在当初老武湟和武湟大哥交手的冰火岛下。 他上次居然没有发现这等隐秘。 “先取了南明离火,再去龙虎山。” 反正在这个虚妄过去,他可以尽情去试探那些潜在大敌的底牌。回到真实界,惊艳所有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4章 瑶池仙堡 “找到了?”铁肩神尼出现在沈墨面前。 苍老的面容,露出一丝微笑,竟有种普渡众生的感觉,虽然老,却不让人觉得丑。 “老去也是一种美?”沈墨心头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但这是眼前发生的事实。 神尼此时的苍老,确然是一种美。 沈墨:“恭喜前辈百尺竿头又进一步。” 铁肩神尼摆摆手,“我算是看清楚了自己,再进步又如何,终究只是困在自己内心世界打转转,终归要受到这样那样的束缚。只是我如今已然能坦然接受自己成就有限的事实,不似从前那般心比天高。” 沈墨:“师太何出此言?” 神尼微微一笑:“你前一句还是前辈,现在倒是变成师太了。你可知正是因为你,才让我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我意识到你是一个不会被内心世界拘束的人,才明白我终究成就有限。” 沈墨笑道:“我明白前辈的意思,却不是前辈以为的那种人。前辈以为的那种人,心里不但有自己,也有别人,所以不会受到自己内心的束缚,可谓见天地见众生。这等境界,非人所能为之。我师父倒是有点那意思,可能不能成,究竟另说。至于在下,不过是会随机应变而已,并且不以为前面的路一定是绝路,纵使是绝路,也想办法劈开一条路而已。譬如登山,不到山顶,那最高处的风景终归只能想象。” 铁肩神尼笑道:“你这叫走一步看一步,多少人能为之,可能一直不停走下去的人,那就寥寥可数了。” 最简单的道理,可要一直践行下去,难处可一点不比践行最高明的道理小。 沈墨微笑:“所以不到最后,也不叫有所成。” 他心中野望甚大,可此刻面对神尼的问心之言,所言却是小了。非是没有自信,而是有自信,才将这些当做可以实现的目标,并不用空口说大话。 在沈墨前世少年时,他可以狂妄得说要天遮不住他的眼,地藏不了他的心。 可如今他真踏上这条路时,有实现这目标的机会后,他才懂得这样一件事的完成,需要付出多少艰辛。 他能够轻松一笑过去时,定是将目标实现时。 而非未实现前的空口大话。 至于偶尔的大话,那也是方便妄语。并非有意说大话,而是情境需要他说那样的话,口上那样说,心里却无半分妄心妄念。 这就是成长。 可是,可是! 沈墨还是更喜欢前世十几岁的那个少年沈墨。 但他清楚,他永永远远回不去了。 即使回到过去,成为那时的自己,却也不再会有那样的内心。 说来可笑,但凡说不忘初心的人,都已忘了初心。 初心本来就是用来忘的,正如初恋是用来回味。当真成了,便会淹没在琐碎日常中,再不是心中那个白月光。 人知有所以不可得,方知一切可得。 沈墨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便是因为早早明白这个道理。 铁肩神尼叹了口气:“真希望我能见到你有所成那一天。” “若我有所成,即使前辈灰飞烟灭,我也能把前辈捞出那苦海轮回。因此晚辈有所成,前辈必有所见。”沈墨轻轻一笑。 神尼知晓这是沈墨发了愿,将来他得成大道,此愿终归会想起来。 “沈墨,我不明白你对贫尼为何如此亲近?” “因为我们相识于未来。”沈墨抛下一句话。 神尼分外难解,但沈墨已经飘然出了天涯海阁。 老神尼跟上沈墨。 沈墨也没有施展无拘步。 期间再无对话。 神尼隐隐有悟。她觉得沈墨在这个年纪,有如此成就,很可能跟一个功法有关。 那只是传说中留下只言片语的功法,神尼如今才在那句相识于未来中想起来。 那部功法叫做小转轮三相化生大法,原是魔佛拥有的一部神妙莫测的无上之法。相传魔佛当初借此大法,于刹那间将来世道果归于自身,终于踏上无人可敌的道路。 如今沈墨,莫非也是如此? 沈墨若是知晓世间有这样的功法,一定会大呼内行。这在他前世,这种手法屡见不鲜,甚至被朝廷玩出花来,用来将举国之民过去的积蓄以及未来的积累,一掏而空。 只是这是有代价的。 透支了未来,那就等于没有未来。 当然沈墨真得到这样的功法,肯定会使用。 反正凭本事得来的道果,他绝不会还,有本事就来找他还回去! 柴刀和天罪剑可不是吃素的! 这世上的一切要么用拳头说话,要么用刀剑说话。 道理是如此简单! … … 即使没有使用无拘步,铁肩神尼借用沈墨穿行云天的罡风,也跟着沈墨来到了冰火岛。 她虽然年纪很大,却没有走遍山河。 自是从未见过冰火岛。 这北极之地,苦寒亿万载的岛屿,中心竟有一座火湖。 不过此处有一座活火山,倒也合理。 神尼:“忘情瑶池莫非在火湖深处?” 沈墨点头,“瑶池冰冷,不下于广寒。但深藏火湖之中,仍是谁也想不到。而南明离火,天下至阳,却藏于瑶池仙堡这极阴之所。可谓阳中藏阴,阴中藏阳,妙之又妙。” 他这一次来,全力施展天子望气术。 血眼红光更是穿透火湖,来到湖底。 果然寻到一条此前未见的通道。 但沈墨很确定,当初他来这里时,绝对没有这条通道。若是有,即使他没发现,在火湖中激战,思感发挥到极致的两位武湟也不可能发现不了。 看来在真实界里,瑶池仙堡出了大事。 沈墨取出柴刀,对着火湖一劈。 这一刀便分开火湖,刀气长久凝聚不散,其中夹杂五雷罡气。沈墨足下阴五雷所化的浓稠黑水蔓延至通道,铺成一条漆黑如墨的道路。 沈墨微笑:“前辈,咱们进去吧。” 那魔水不排斥神尼,神尼便能小范围地驾驭它,并不受到魔水的侵蚀。一路潜入地底。 不知何时,走完通道,眼前别有洞天。 一座巍峨的仙堡出现在两人面前,鬼斧神工,莫可形容。 “何人如此大胆,敢犯我仙堡禁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5章 显圣 “崂山沉墨前来拜访仙堡。” 沉墨宏大的声音通过半步天人级别的功力传入瑶池仙堡之内,犹如一阵沛然阳和之风,吹送入仙堡中。 那仙堡之人,久居世外,何曾想到当今世上还有如此功力深厚者。 而且听声音,来者年纪不大,更显得耸人听闻。 此时仙堡中一老一少两名女子领头,身后是清一色湛蓝绸裙的使剑少女,虽然仙堡苦寒,可这些人个个不避寒暑。 那老妇眉头紧皱,对着身边少女道:“齐儿,来者功力惊世骇俗。我只听说崂山有个长青子,厉害无比。从无听过什么沉墨。可是此人功力浑厚,通达天人。实在是叫人胆寒。如今堡主闭关到紧要关头,不能任由外人闯入。你去放下断龙石,后面等堡主出关,再做计较。” 齐儿一身英气逼人,她剑眉一挑,“姥姥,这个叫沉墨的人再如何厉害,难不成咱们仙堡内千百人一拥而上,他还能把咱们仙堡挑了不成。” 姥姥一叹,“你还年轻,不知功参天人者的厉害。到了这种层次,普通意义上的人数多寡,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此人传音展露的功力,莫说是咱们堡主,便是瑶池历代先辈,也未必有人是其对手。你听我的话速去开启断龙石,若是晚了,此人进来,若是生出歹意,只怕咱们瑶池仙堡的基业便要毁于一旦。” 瑶池仙堡正是因为知晓世道人心险恶,才一向避居世外,不轻易与外界往来。 那断龙石乃一道天人禁制,一旦放下,仙堡即可固若金汤,即使天人级数的存在,也未必能进来。 只是如此一来,仙堡的人想出去,也只有靠堡主施展极为损耗元气的秘法,开启空间密道,才能出去了。 好在瑶池仙堡内部空间不小,养一千宫众,倒也绰绰有余。 而断龙石这道天禁,乃是到了“法有元灵”的境界,一经开启,便与地脉煞气勾连,生生不息,再难终止。 即使堡主也无法解除。 那宫中一众少女,不时还能出仙堡,到外面冰天雪原中玩耍,若是开启断龙石,今后大概率只能老死仙堡中。 是以齐儿听说要开启断龙石,心中极不情愿。 以她少年人的锐气,宁愿跟外面这不知敌友的人大战一场,反倒是痛痛快快。 齐儿:“这人也未必有歹意,要不咱们出去,看看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姥姥:“齐儿,你不知人心艰险,好人坏人哪里能轻易看出来。如今堡主闭关到要紧时候,咱们不能犯险。” 她心想,“这人功力通玄,但凡有些歹意,咱们都要任人鱼肉。反正仙堡久居世外,即使不出仙堡,有什么大不了。正好让这些丫头收收心,免得成天胡思乱想外面的花花世界。” 她已经老了,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早无期盼,自然不欲冒险。 齐儿见姥姥意态坚决,只能默默不语。至于旁边的持剑少女们更是摄于姥姥威严,更不敢顶嘴。 只是个个神态恹恹,足见是不想放下断龙石的。 可姥姥说外面的人厉害无比,万一是个大色魔,岂不是她们都要沦陷。仙堡里时常有类似的故事,反正外面的男子个个贪花好色,少有品性纯良者。 沉墨天视地听,对仙堡内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笑着对神尼道:“人家把我们当坏人了。” 他对南明离火势在必得,又微微一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他自顾自地在旁边寻了一块大石坐下,开始讲道。 讲的正是修行九境的内容。 不过他知仙堡处于极寒之地,功法必定以阴寒为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 这是九阴真经的内容,虽然是前世家借前贤之言杜撰,实则也深通修行之理,并非没有真实之处。 世间的道理,到了高明处总是相通的。 哪怕前世学的阶级论、矛盾论,用在修行上也有所裨益。 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沉墨到了此时境界,早已不拘于一家成法。 那九阴真经内容配合上修行九境的感悟,本是虚无产物,却也落了实地。而且经文的内容虽然从道家的绵至阴柔出发,可到了高明处,仍是道家的至高理论,阴阳相济,水火相融。 这大道玄音,透入瑶池仙堡内,仙音阵阵,实非任何修行人所能抵抗。 佛经有言,天魔音难以抵抗。 其实这等大道玄音,才是修炼者最难以抵抗的。 修行越高、悟性越好,越是无法抵抗沉墨的大道玄音。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也”。 足见大道之理,在古人心中的地位。 何况人之好学不能如好色,而色之诱人其实在音声之下,且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沉墨的音声,便是天魔之音也未必能比拟。 合乎大道,动乎律吕。 何况十二律和十二吕,本就是阴阳之道的阐释。 仙堡众女只觉得听到的大道玄音于她们的修炼法中另开一门新的天地。哪怕顽固倔强如老妪,也不禁为之心神动摇,难以自制。 一时间荣辱皆忘,生死不足挂怀,只想离那大道玄音近一点。 不知何时,仙堡大门自然打开。 众女却不自知。 哪怕老妪也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神尼看得惊心动魄。 她早知天人造化,难以想象。 此时得见,心中震撼仍是无以复加。 如今她也明白,为何上古时的天人、菩萨行走世间,很少施展大神通,非是怕惊世骇俗,搅扰凡尘。 而是这等人物,举手抬足皆有大道玄妙,旁人无法抵抗,大抵只能皈依其下。 若能摆脱其影响的,多是心中自有大道乾坤者,若不然,只能早早归了天人、菩萨的大道。 所以天人、菩萨少有显圣人间之举,乃是一片悲悯之心,不想心志不坚者,轻易皈依,失了自我。 是以,常有天人、菩萨化身凡俗,混迹市井的传说。 这场讲道却在一声大笑声中终结。 第166章 半月 却见仙堡大门飞出一个女子,貌似壁画中的天女一般,夺人眼目。 沉墨一生中见过的美女不在少数,论美貌此女未必能进前三,可是此女的气质着实绝无仅有。 三分英气,三分大气,眸子不似一般美女的盈盈秋波,而是灿然若星河,自有令常人不敢直视的贵气。 “参见堡主。” 仙堡众人回过神来,连忙向女子行礼。 沉墨自然早已猜到对方是瑶池仙堡的堡主。 不然瑶池之中,绝无第二名女子有如此气质。 “崂山沉墨,见过堡主。”沉墨施施然一礼。 堡主微笑:“小女子李忘情,见过道友。不知道友来本门有何要事?” 她适才一笑,乃是闻道之笑。 如今一笑,却是释放善意。 李忘情深知似沉墨这等修为,若要强取仙堡的宝物,大可以用强,不必传道。 此前沉墨传道,自是有善意的。 若是摆谱,反倒是恶了眼前这位厉害人物,不若开门见山,问清情由。若是能结交便结交,不能也尽量不要交恶。 沉墨:“在下是为南明离火而来。” 李忘情神情一沉,随即叹口气,“道友来得晚了,那南明离火刚被小女子炼化成元灵真火。道友若是要强取,只怕……” 元灵真火涉及性命,沉墨自是深知。 “既然如此,沉墨也不敢再要此火。只是想借此机会,参详南明离火的奥妙,不知道友是否愿意。当然,在下一身修行体会,也可以尽数告知道友。” “另外,贫尼愿意传道友观音心火之妙,助道友彻底降服南明离火。” 那南明离火,本是天外异火,使用一次便即告竭。 可李忘情将其修成元灵真火自是大大不同,往后可以本身精气神催动南明离火。 只是此火非常,每使用一次,等于以性命燃烧,损害极大。 不过相比一次性使用,仍是大有改善。 而李忘情能炼化南明离火为元灵真火,纵使天人也难办到此事。她能成之,当是瑶池仙堡历代人心血积累,加上瑶池功法特殊,以及仙堡特殊的缘故。 换做沉墨,纵使能做到类似的事,也得数十上百年苦功。 那时候,他早已天人不知几重天,南明离火也不过锦上添花了。 若是旁人如沉墨这等说法,求取南明离火奥妙,难免惹来敌意。只是沉墨传道中展露的境界和修为,近乎天人,而且阐发大道,玄妙异常。 若以一身修行体会来交换,仙堡不可谓不是占了天大便宜。 何况还有观音心火。 李忘情看向神尼,“前辈莫非南海铁肩神尼?” “正是。” 李忘情:“早闻前辈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还请前辈和沉道友入内一叙。至于沉道友说的事,自无不可。不过咱们纯当是交流修行体会,沉道友也不必迁就我。我闭门造车久矣,如今能得前辈和沉道友指点,实是毕生荣幸。” 仙堡众人见堡主发话,自无异义。 那老妪暗自心惊,往常不是没有来仙堡生事之徒,往往堡主都轻描澹写将其打发掉。 如今沉墨和神尼两人,端得深不可测。 连堡主都要极力放低姿态。 她回想起适才听道,浑然忘我。 若那时沉墨稍动杀念,她们这些人都要被一锅端了。 此人手段实在鬼神莫测。 随即一行人入了仙堡,主次坐定。 期间李忘情问起外面的事,沉墨倒也一一作答。 他走南闯北,于外界风土人情多有知晓,细细说来,实是情节曲折丰富,娓娓动听。 兼之夹杂类似山海经、水经注的奇闻异事,令李忘情大开眼界。 她自幼在仙堡修持,虽从书上得悉外界一些人事,可是那些干瘪瘪的文字,哪有沉墨描述得细致入理,栩栩如生。 一时间不由痴了。 不单是她,连仙堡那少女齐儿在内,都被沉墨说的内容吸引。 神尼虽然见多识广,也被沉墨讲述的内容震惊。 “他这般年纪,居然去过那么多地方,当真不可思议。”神尼又想起沉墨说他们相识于未来。 不由心中大为触动。 她心中对沉墨的那个猜想愈发落实。 看来沉墨真的练了那修三生来世之果于今生的神功。 只是如此一来,沉墨成道将不假来世,唯有今生。 此乃是破釜沉舟,再无退路可言。 可是修道人披荆斩棘乃是司空见惯之举,沉墨断绝后路,倒是大大符合修道人的脾性。 神尼对他愈发高看。 “一千年当有圣者出,莫非应在沉墨身上?” 她愈发觉得沉墨是天命之子,如太和,如魔佛。 可惜她水月庵这代人没有成器的,不足以配沉墨。 倒是李忘情灿若玫瑰,不可方物,贵气逼人。看起来和沉墨十分相配。 “哎,这小子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要求取南明离火的奥妙,不吝于与仙堡堡主神交。” 李忘情答应沉墨,其实有无奈之举。 沉墨和南海铁肩神尼在此,她若是拒绝,以仙堡之力,绝对难以抵挡。为了祖宗基业,也只好答应沉墨的请求。 当然,若沉墨长得跟判官一个模样,又或者老天师那般老态,自又另当别论。 李忘情终归到底是个女子,虽然遭了强迫,看在沉墨仪表不凡,清气满身的情况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何况哪个少女不怀春,她曾也想过,若是此生能得道侣,那当是青华神仙之资。 沉墨大抵符合。 世人倾盖如故,多少是看颜值的。 好看的人,怎么看也要比老丑之人顺眼千百倍。 纵使有些许过分的要求,亦能忍受。 这世界确然如此,对好看的人容忍度很高。 沉墨其实也知晓自己要求的唐突,不过此世一场大梦,何必认真。哪怕他把皇帝的小老婆睡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起皇帝小老婆,他咋就想起红姑了呢! 罪过罪过。 接下来沉墨和李忘情交流修行体会,并探索南明离火之妙,算是各取所需。 只是此火来自天外,迥异世间任何真火。 沉墨即使得李忘情指点,也难透析。 不知不觉间,半月过去。 第167章 天剑沈墨 半个月后,李忘情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容光焕发。 在这期间,她与沉墨进行神交,道心得到难以言喻的滋润。 以往瑶池仙堡里是没有人能与她讨论修行的。财侣法地,修行之初时,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修行到高深处时,侣的作用反而日益凸显。 高处不胜寒,修为越高越寂寞,想找到合适的道侣,实是很难的事。 沉墨的感受不算很深,但他还是很满意和李忘情的神交。 毕竟,他总不能找老头子或者老神尼神交吧? 李忘情的境界虽不及神尼,可瑶池修行传承上古,其独到之处,自然远比吃透的水月庵传承更吸引沉墨。 说到底,男人还是图新鲜感的! “这些日子多谢仙子馈赠,此行令沉墨受益匪浅,终生不忘。”沉墨抱拳一礼。 李忘情含笑:“你我之间,何须这些礼节。” 经历过灵魂最深处的交流,她与沉墨产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紧密联系,超越世俗的爱情。 沉墨对她而言,如鱼之有水,让她见识到修行的另一番天地。 而她也清楚,沉墨这样的男子,不会对任何女子付出那种男女之间不顾一切的冲动感情。 只是,她也何尝不是。 此身既已付道,唯有负卿。 “嗯,那咱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辞别瑶池,漫步天罡大气之间。 神尼见沉墨怅然,笑问:“可是还想着那仙宫堡主?我辈之人,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你何不收了她?” 果然年纪大了,什么都敢说。 沉墨笑着摇摇头,心想:“此世一场大梦,我收了她,跟梦里意淫有什么区别呢?” 他知晓眼前是妄,故能不陷于其中。 可回到真实界呢? 又当如何? 沉墨说不清楚,只知大道就在前方,谁也不能拦阻他。 我心如铁石,不可转也。 …… 龙虎山前,一位少年道士翩然而至。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崂山沉墨,与老天师有约。” “崂山沉墨?”守山道士觉得有些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对方既然来见老天师,不得不郑重。龙虎山虽是天下第一玄门正道,可守山道士也不是势利小人,看不起芸芸众生。他也知修行界藏龙卧虎,敢来龙虎山拜访老天师,说出与老天师有约的话,怎么会是常人? “道友稍待,容我去禀报一番。” 沉墨洒然一笑,“不必劳烦,我自去见张老天师。” 他洒然向前,振衣似有千山响应,抬足如有万壑回声。 这份风姿气度,守山道士依稀在多年前见过,可那人乃是崂山掌教。崂山掌教?崂山沉墨? 他心中惊雷炸响? 这沉墨莫不是崂山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传说中的那个人? 都说崂山新出一位人杰天骄,年纪不大,修为却已经拔尖。只是这年纪不大,他以为怎么都得四五十岁。 谁曾想对方竟是翩翩少年郎。 难不成对方驻颜有术。 事实真相如何,此刻不重要。 看对方气度,俨然不下长青子当年。 可若是随便让沉墨进入山门,这天下第一正道的颜面何存? 昔年长青子踏破龙虎山山门,乃是龙虎山数千年第一等耻辱之事,如今岂能再现? “众弟子听令,结阵。” 守山道士大喝一声。 转瞬间,一道剑阵结成。 剑气萧萧震九天! 似龙吟,如虎啸。 当真是气吞龙虎冲霄汉。 那守山道士大喝一声,“道友请自重,容我通报之后,若是掌教祖师答应见你,我等自会大开山门,迎接尊驾。” 沉墨澹澹一笑,他现实里都不怕龙虎山,在虚妄世界,还能让人给拒之门外? 何况老头子做得,他做不得? 青出于蓝,不过是他的小目标而已。 沉墨置若罔闻,一步步上山。 守山道士无可奈何,“得罪了。” 神色转为肃然,“众弟子听令,出剑。” 龙虎山驭剑有独到之处,在剑阵和龙虎山地脉的加持下,众弟子的剑颇有几分飞剑的架势,随着法诀掐捏,以特定的角度和轨迹沿着某种天地玄理朝沉墨攻伐而至。 沉墨负手徐步上前。 那一道道锐利的长剑纷纷在他身前三尺停顿,旋即无力垂落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也如重锤敲击在龙虎山众弟子心头。 守山道士见识不小,认得这是沉墨以无形护体气罩破了剑阵。 而那一层气罩,俨然是剑罡之气。 守山道士再看沉墨,似身上笼罩着一层无法描述的剑光,朦朦胧胧,幽邃深远。 “天剑?” 他震惊失色,不可思议。 沉墨澹澹一笑,“也可以这么说。” 他半步天人,剑道自然触及天剑,刀道也触及天道。 其实天剑天刀,都是一回事。 重点是用刀还是用剑。 天剑不是剑招,而是境界。 重点在于天,而不在于剑。 守山道士叹息一声,“没想到……没想到……” 他心知崂山出了这么一位踏足天剑境界的人物,加上长青子不死,龙虎山纵有老天师撑住大局,可这天下第一玄门的名号也得拱手让人了。 《最初进化》 崂山何其有幸,前有长青子,后有沉墨。 他定了定神,“尊驾年纪轻轻,修为高绝,若是气盛,未必是好事。今日我龙虎山年轻一辈,确然无尊驾一合之敌,还请尊驾点到而止,莫要逼人太甚,坏了名声。” 沉墨微微一笑,“既然年轻,哪里能不气盛。” 他轻轻停顿,复又开声,声如雷霆滚滚,响彻龙虎山内外。 “后学晚辈沉墨,拜见龙虎山张天师。” 龙虎山一草一木,均为老天师耳目。 沉墨一踏足龙虎山地界,他早已知悉。 适才沉墨天剑境界,他更是看在眼里。 老天师见沉墨以千里传音的神通请他,他要是再不露面,龙虎山便是笑柄了。 何况沉墨要见他,他也躲不了。 “果然英雄出少年。” 天空中白云汇集成一张巨大的人脸,俯瞰龙虎山。 如法相天地,让人顿生敬畏之感。 见得这一幕,龙虎山弟子刚才遭受挫折的心情,顿时大为缓解。 第168章 大道如锋 沉墨负手而立,瞧着天上白云汇聚的巨大人脸,澹澹笑道:“老天师任地敢在贫道面前如此做派?” 他轻描澹写一句,在龙虎山中悠悠作响,不吝于石破天惊的一声轰雷。 多少年了,何人敢在龙虎山如此放肆过? 沉墨即使修成惊天地泣鬼神的手段,难道不知此处是龙虎山,难道不知老天师威名? 那白云顿时染成黑色,群魔涌动。 正是龙虎山中一百零八邪魔。 老天师驾驭天罡地煞之数的群魔,虽不及多年后如臂指使,炉火纯青,然则,如今颇见功底,其人也能与龙虎山地脉连成一片。 那群魔融入白云,好似一尊黑天魔神,散发出震惊天地的凶威。 “少年人气盛,却不知刚过易折。这龙虎山早已不是你师父当年来过的龙虎山。小友若一意孤行,要坏我龙虎山脸面,老道只能劝你好自为之。” 沉墨哈哈大笑,“天下事,我自为之,何须你老相劝。” 无须废话,沉墨正要试试一百零八邪魔组成的天罡地煞大阵的斤两。 那天上魔神,正是群魔天罡地煞大阵的演化。 沉墨拔出天罪。 “斩天!” 只见得一道剑光巍巍如天柱,拔地而起,斩向虚空黑色魔神。 天罪在沉墨手上绽放出惊天动地的光彩。 “天剑!” 一声激昂似龙吟的剑啸,震撼虚空。 巨大的剑气与魔神手掌接触。 一阵难以形容的涟漪往四周散去。 天罪剑可怖至极的剑气居然被天上魔神接下。 龙虎山众弟子长长舒一口气。 若是魔神接不住这一道璀璨的剑气,龙虎山不但颜面扫地,甚至老天师也有负伤之忧。 如今看来,最可怕的事尚未出现。 沉墨虽强,有天人之姿,龙凤之神,但到底不是真正天人,老天师还能招架住,甚至将对方剑气接下。 沉墨神情平静。 如果魔神连这一剑都接不下,他反倒是失望了。 他希望无敌,却也不希望无敌的过程太过无聊,需要对手提供趣味。 如果还没发力对方就倒下了,那也太没意思。 不过沉墨这一剑也探出天罡地煞邪魔大阵的玄妙,居然是以一种特殊的阵法之力,以群魔为根基,悄然无声地将受到的攻伐之力消解无形。 此乃化劲。 化去对手攻伐之力。 真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难怪老天师在多年后,不惧任何大敌,有这一手在身,什么厉害的人物都能挡一挡,什么恐怖的神通都可以接一接。 而且沉墨精通五雷正法,更能体会到其中有阴阳生死之意的玄妙。 似乎这化劲之法,与阴阳生死大有关联。 “莫非太和道人创立太极,也有取龙虎山五雷正法的精粹?” 沉墨如今一窍通百窍,稍微跟魔神一过手,就摸出天罡地煞邪魔大阵的一些玄妙来。 老天师若是知晓,恐怕会生出极为畏惧的心思,大呼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当然,他不知道这些,也心中震撼。 此前沉墨虽然隔空与他有个照面,但事后他多少摸清楚原因,沉墨没有那么可怕,如今见面,更知沉墨没有跨出天人那一步。 只要不是天人,都不可能打败他。 若是十几年后,老天师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天人之下我无敌,天人以上一换一。” 可是刚才沉墨这一剑,已经超出长青子当年。 让老天师不得不叹惋,此等道门护法擎天之柱,没有生在龙虎山,当真是龙虎山道庭的大不幸。 崂山何德何能,前有长青子,后有沉墨。 当真是因为上清宫三字,占了莫大的气运吗? 可是,崂山的道统跟上清道统实是毫无任何干系可言。 难道就因为崂山祖师强行起了上清宫的名字? 其实龙虎山下这条河,原本就叫做上清河啊! 老天师乃是道门老辈人物,见多识广,知晓上清、太清、玉清乃是道门终极的道境,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可以说无论是三清中哪个境界,都几乎没有人能把握住。 也就当年道祖,辟道之后,被人尊为太清。 至于上清、玉清,仅仅存于世人想象,虚无缥缈,莫可琢磨,更不可能有什么人间道统。 至于道祖,人间道门,包括佛门皆是道祖留下的道统。 毕竟先有道祖,方有道祖辟道。 道祖还在道之前! 天上魔神化为一股青黑烟气落在龙虎山的地上,一名老道从烟气中化生。 正是老天师。 “适才一剑不分胜败,小友可到此为止了吧。” 沉墨却咄咄逼人,“还没见您老压箱底的手段,何以不分胜败?” 老天师叹一口气,“到你我这境界,何必争执胜负,若是一个不落好,有损道基,悔之晚矣。” 沉墨洒然一笑,“修行时遭遇的千难万阻,何至于此,若是事事畏惧,还修什么道?” 他随即冷声,“大道如锋,岂能退缩。” 老天师见沉墨一步不让,只好道:“那就奉陪到底。” 他也有火气的。 如今在龙虎山,优势在我。 老天师见沉墨不识抬举,自然再无话可说。 何况他想着,今天若能击败沉墨,将其内心蒙上阴影,那么沉墨再难冲击天人境界了,倒是为龙虎山少去一个大敌。 若是假以时日,沉墨成就天人,届时天下第一人实至名归,以他的年纪,龙虎山往后数百年的衰颓,可想而知。 沉墨哈哈大笑:“如此甚好。” 但见得沉墨手中有红光荡漾,雷声轰轰传出。 一瞬间老天师勃然变色,而龙虎山中其余老人见到,均自大惊失色,骇然不已。 “是柴刀。” “什么柴刀?” “传说中的那把柴刀。” “能肢解妖魔鬼神,拥有世间最凶恶诅咒的柴刀。” 龙虎山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护法神将,当年正是死于柴刀之手。 适才沉墨拔出天罪,已经风云变色。 而此刻亮出柴刀,直接惊起龙虎山老一辈人物的恐惧,便是老天师也脸上泛起黑线。 他觉得这一战不打也罢。 可是,沉墨已经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了。 柴刀噼出! 阿鼻道三刀! 第169章 成就天人 当沉墨挥出柴刀的刹那,眼中再无老天师,再无龙虎山,甚至一百零八邪魔结成的天罡地煞大阵,在他眼中也视而不见。 他看到了整个世界。 确切的说是由他内心妄念编织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蚕茧包裹住他。 而这个蚕茧之外还有蚕茧。 天外有天! 沉墨有生以来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时般清醒深刻地意识到什么才是世界。 我即世界! 我所见所闻既为世界。 柴刀刀锋过处,即是大道法理! 这一刀斩去的不再是龙虎山、老天师、天罡地煞,斩向的却是整个妄念世界,这个包裹他,阻止他成就天人的巨茧。 大道如锋,一切皆可斩去。 可是这一刀的锋锐终究没有斩破妄念巨茧。 每一根妄丝好似浸透了不知名的水,湿漉漉的,扭合在一起,既有水的柔,又有丝的韧,不断消磨柴刀的锋锐。 尘世如潮人如水! 这水是尘世之水。 沉墨心头泛起一丝沉重。 他明白这些尘世潮水来自他经历的红尘。 他又想起那句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身在妄念之中,妄念由自己所发,何尝不是另一种人在江湖。 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沉墨受尘世所累,求长生大道,与求名利富贵并无不同。 此水亦是长生欲望之水。 沉墨有此大欲,妄念总是不绝的。 … … 外界,阿鼻道三刀噼落。 龙虎山陷入愁云惨雾,老天师眸中神光暗澹,天罡地煞颇有些无所适从。可是龙虎山只是摇摇欲坠,并未彻底摧毁。 老天师看出来了,沉墨这一刀惊天地泣鬼神,却差了些什么。 半步天人,到底不是天人。 他没有感到庆幸,因为沉墨足够年轻。 而这一刀笼罩之下,老天师只有抵抗。 他到底只是沉墨妄念世界中的老天师,并非十几年后那位大成天师。 此时此刻,老天师暗然神伤之余,却没有完全心灰意冷,因为沉墨展示出的超凡境界,让他看到了前面的路。 大道之路,殊途同归。 走得越是深入,道路便愈发相似了。 无论是求长生还是求神通,还是求法术,最终都会落在求大道上。 譬如凡人技艺,登峰造极,自然而然便能领会大道。 故上古有大圣大贤,一朝顿悟,朝为凡人之躯,夕便入圣。 或有庖丁之类,技进乎道,穷究天人。 圣人、厨子,皆殊途同归。 老天师此刻忘却了敌我。 甚至盼望着沉墨这一刀落下,不为别的,他想见见天人的一刀。 … … 铁肩神尼所见,亦是老天师所见。 她不担心沉墨成不了天人。 如果沉墨都成不了,那么以前那些天人也不该成。 沉墨虽然年轻,可是积累已经足够了。 自古取得大成就者,不在于年龄多寡,只看积累够不够,意志坚不坚强。 她坚信沉墨能迈过这一关口。 如果沉墨迈不过去,那是世间修行路除了问题,不是沉墨的问题。 即使如此,以沉墨的才情,也能另外走出一条道路。 道祖辟道。 不是因为修行大道本来在那里,而是道祖开辟所出。 前人能做到的事,后人踩在前人肩膀上,自然也能做到。 “使此世有沉墨,乃是天下人之幸。” … … 沉墨自然不清楚老天师和神尼的想法。 其实他不是外人眼中所以为的那种不世出奇才。 穿越之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顶多比普通人聪明一点。 只是走上这条修行路,让他不断蜕变,终于来到今天的境界和修为。 可是,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今天这一步,即使不是最佳的时机,他也要迈过去。 因为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前面那些惊才绝艳之辈,如太和、魔佛都说不定已经倒下去了。 沉墨倒在这里,怕是要被他们笑话了。 当然,他也不在乎旁人笑话。 可是今天跨不过去,到底不爽。 浸水的妄念尘丝愈发紧缩,不但裹住了柴刀,也紧紧裹住沉墨。 沉墨亦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充满沉重。 这沉重如同整个尘世苦海压在身上。 尘世如樊笼,潮水不尽。 沉墨想要摆脱,挣脱,总是不能。 因为他的身体也是尘世的一部分,柴刀同样如此。 天罪亦如此。 人就是江湖,怎么能逃脱? 沉墨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何为作茧自缚。 这一关口的艰难,是不是前人也一样呢? 沉墨不清楚。 这也和他如今的处境没关系。 “以尘世的神通和法力是不能解决我的困境。” 他的心神变得无比冷静和清明。 “尘世潮水,说到底是来自我在这个世界的经历,并非诸天一切苦海。这种拘束是来自这一方天地的。当从天外解。” “我的身体是来自这一方尘世,可我的灵魂却不是。” “可是我的灵魂本没有神通和法力,如何消解眼前的困境?” “火!” 沉墨心底蓦然响起一个字。 人类的文明从钻木取火开始。 修行何尝不是? 元灵真火? “可是我所学的元灵真火来自铁肩神尼,也是此方尘世之物,怕是不能助我破尘世潮水。” “但有一样是例外。” “南明离火,来自天外。” 沉墨心中蓦然闪现南明离火的玄妙。 “以我的灵魂为薪,点燃南明离火。” 沉墨的神魂瞬息间爆发出一股神妙至极的火焰,瞬息间附着在尘丝上。 大火熊熊燃烧,却没有烟尘。 而沉墨身上的潮湿之意消解许多。 同时,他的身体也在火焰下灼烧。 一点点血色在火焰中凝聚。 那是沉墨身上的祸鸟血脉。 他的身体消失了,血脉凝聚成一颗眼睛大小。 一颗血眼,静静悬浮在龙虎山上。 血眼幽幽转动,里面居然有天地万物。 “天人化生!” 血眼便是沉墨的天人法相。 他已经无人相,而悟得天人相。 进军天人境! 阿鼻道三刀蓦然出现,再度噼向龙虎山,噼向整个妄念世界。 沉墨噼山! 轰隆隆! 在一切震耳欲聋的的大响中,沉墨终于稳稳迈入天人境。 而血眼出现在了现实世界。 这不是梦! 成就天人引来的元气潮水,各种异象,登时惊动五湖四海。 第170章 妖魔鬼神的时代,来自沈墨的终结 “这是有人得道了!” 似此类的不可思议的惊呼在各大圣地秘境响起。 天人得道,在真实的大千世界中引起元气潮水,大道共鸣。 世间修行者、异类俱自心有感应,看向五脏观的方向。 其实距离沈墨在五脏观与金乌大战也不过才过去七天而已。妄念世间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决然不同! 沈墨在天地元气争先恐后的钻入体内,渐渐凝结独属于天人境的法身。 法身凝结很快,但是接下来还需要真火精纯,这会花费很长的时光。同时沈墨敏锐察觉到一股来自天外的呼唤。 一种无形的力量想要引导他离开这片天地。 来自神魂深处的渴望,让他明白这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跟这方世界因果远远没有了却,许多事需要他来完成,现在走,还不是时候。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纵使沈墨的不拘,此刻有了天人级别的实力后,依旧想要还这污秽世道一个郎朗天地,方才不负他这一身所学。 从前他是独善其身,如今有了兼济天下的实力,可以去为这世间众生做一点什么。 此念一起,沈墨血眼睁开,血眼已经变成金红色,不再是狰狞恐怖的形象,而是天眼符文,似眼非眼。 沈墨催动血眼,世间众众音声展现在血眼的视界中。 这不是听,而是看,是观。 观世音? 不知是来自水月庵的传承,还是沈墨本身血眼的新能力开发出来。 让他有了类似传说中观世音的大神通。 沈墨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一面古镜,那是沈无心所化。他轻轻一点,有元气滋生,仿佛雨润。 镜子得到滋润,变得光泽。 沈墨知晓此前大战消耗过度的沈无心会很快复苏过来。 随后一座玄龟大山出现,里面压着一头金乌。 沈墨依旧一指。 精纯的元力灌输进入玄龟大山,同时锐利不可挡的杀意击中金乌。那金乌便彻底湮灭。 魔界深处,朱煌口吐鲜血。 脸上神色变化不定。 “这小子刚进天人,竟有如此惊人的神通。” 朱煌言语中露出深深的忌惮。 他隐隐后悔,当初该不惜一切代价灭杀沈墨。一不留神,居然让沈墨成长到如此地步。 … … 积累山,牛魔妖圣正和玉面狐狸卿卿我我,面对这股震撼天地的悸动。 他忽地狂笑一声, “没想到这小子进入天人境了,看来老牛我回家有指望了。” “回家?”玉面狐狸一脸异色。 “不错,我们七大妖圣本就不该留在这小小天地里。” 玉面狐狸一惊,“大王说的回家又是何处。” 牛魔妖圣一脸傲色,“自然是九天之上。” “九天之上?那是何处?” 牛魔妖圣沉默了一会,“亦是过去所有的葬身之所。” 玉面狐狸大惊失色,“那大王为何还要回去。” 牛魔哈哈大笑,“我等本就不该活着,迟早会再度消亡,若不能死在九天之上,那才是真的遗憾。” 玉面狐狸很难理解牛魔妖圣的心态,可是竟也被他笑声中的豪迈感染,双腿不免一夹…… … … 玄龟大山中,中年武湟化身而出。 他大笑一声,看着沈墨,“好兄弟,你果然成了天人。” 沈墨身边异象纷纷消散,含笑而立,“侥幸侥幸。” 中年武湟:“天人哪有侥幸。只不过你这一成,为兄要成天人,那便是一千年以后的事了。” 沈墨却是不知还有这等事,他好奇道:“兄长是何意?” 中年武湟叹口气,“你成天人,自然有道韵勃发,铭刻大道。一千年后,等你铭刻大道的道韵消散,才有后来人的机会。” 沈墨疑惑,“难道是自古如此?” 中年武湟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大抵在魔佛出现之后吧。” 沈墨:“难怪太和之后再无天人,原来还有这一段故事在。” 中年武湟笑道:“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成就天人,便在这世间呆不了多久。” 沈墨颔首,“我也自然知道了。” 中年武湟:“听说天人境若能离开此方世界,抵达的便是传说中的仙界。便如我等异类,成就天人时,俱也是去往仙界,只是不知那等世界,又是何等气象。当初圣帝好似知晓,却从不与我等说起。” 沈墨:“以我们的本事,就算是仙界,也自然有能立足之地吧。” “错了,沈墨你最好不要去仙界。” 沈无心不知何时从古镜出来,亭亭玉立。 沈墨:“你连仙界的事都知晓?” 沈无心叹口气,“我知道一些,仙界又叫做九天之上。那里曾是天人圣境,可现在不是了。如今已经沦为坟场。你若去,定有大祸。” 沈墨知晓沈无心不可能拿这事骗自己。 虽然他很清楚,沈无心想他一直留在人间,两人做一对神仙眷侣。 沈墨:“可我似乎非去不可。” 他神魂深处的悸动告知他,前往那所谓的仙界将有大机缘,或许能让他做到真正的长生不灭。 天人可长生,却也有五衰之劫,并非真正的不死不灭。 往往大机缘,伴随着大劫难。 沈墨走到如今这一步,遇到的生死劫难并不少。 只是成了天人,他还有从前那份生死之间闲庭信步的心气吗? 至少现在是有的。 他还是从前的少年,只是成了天人而已。 沈无心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她失落中又是欣喜,知晓沈墨还是从前的沈墨,不惧世间任何艰难险阻。 若是畏难而惧,那便不是沈墨了。 这样的沈墨,她喜欢。 沈墨:“不过我去仙界还不到时候,接下来我需要做一件大事,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帮你传道,立下道统?”沈无心想着魔佛、太和这些人的事迹。 沈墨淡淡一笑,“不是。” 他随即目光变得无比深邃,轻轻开口:“我要镇压世间鬼神,让这世间变得干净一点。” “这很难做到。” “但对现在的我而言……”他微微一顿,“不难。”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沈墨或许就是那个终结鬼神时代的人。 可是,现在妖魔鬼神的时代才开启不久!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卷了 (本章完) 第2章 终不似,少年游 眨眼间,沈墨出现在神都街头。 兴许是处于乱世,不知朝夕,神都市井竟比沈墨记忆里还要繁华许多。神念笼罩下,街道交错纵横,民居鳞次栉比,商铺百肆杂陈,酒楼歌馆遍设,招牌幡幌满街,商旅云集,车水马龙。 沈墨不疾不徐地漫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勾栏瓦舍之地。 确实是无意来此的。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 沈墨不禁回忆起昔年初至神都,虽无身骑白马倚斜桥,却也赢得满楼红袖招,如今应有些许薄幸名存吧。 既然来都来了,那自然要进勾栏瓦舍里逛一逛。 他只是觉得乱世小民实在辛苦,进去吃点酒,救济一下穷困,倒也是顺手而为之举。 吕洞宾还三戏白牡丹呢。 大家都是仙人,他沈墨逛一逛这些地方,自然没什么。 来到红袖居。 这是一家新开的勾栏。 有楼八间,周遭栏楣,点红纱栀子灯,鼓乐歌笑。 在外面还张挂着所谓的“招子”,其实就是类似沈墨前世见的海报之类。 沈墨抬脚进去,点了一壶美酒。 此刻店里的头牌正表演才艺。 他平生见过不少美女,这头牌论样貌,自是平平无奇,可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气质,使她的魅力自又非寻常美色可比。 大抵人有了气质,自然就有了魅力。 譬如一个人腰缠十万贯,任凭样貌如何平凡,但一定有气质突出的地方,再不济也让人看得顺眼。 在头牌轻歌曼舞时,那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气质渲染下。 犹如水中花,犹如井中月。 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多喝了几杯。 此处酒水生意甚好,大抵是如此缘由。 只是不知何时,大厅变得空荡许多,直到最后,仅有轻歌曼舞的红袖居头牌,以及独酌的沈墨。 难不成已经是深夜? 红纱栀子灯如花欲燃,照着佳人袅袅春色欲满。 气氛有些暧昧起来。 沈墨看着眼前细腰,竟有想搂一搂的冲动。 天人之躯,气血远胜少年。 勃发之下,自是炙热无比。 仿佛大日。 自沈墨身上散发的光辉,甚至盖过了满堂灯火。 他下意识一搂。 这一下手,自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天地间固然能躲过这一楼的人,却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可是仿佛无意,仿佛有意,红袖佳人恰好躲了过去。 而留下一抹清香,撩人心扉。 沈墨抓空,没有失落,反而露出一丝微笑,“好一个无相妙法。你便是他化自在天?” 他化自在天,乃是天魔首领,来无影去无踪。 昔年曾阻佛祖入道,亦阻拦魔佛。 那红袖佳人嫣然一笑,“何以见得?” 沈墨负手而笑:“若非他化自在天,旁的魔头,怎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此际悠然,前只见魔佛太和,后只见自己。 念天地过往之悠悠,诚寂寥难堪也。 眼前勾栏瓦舍,烟消云散。 有明河共影,素月分辉。 眨眼间,沈墨和红袖佳人齐齐出现在神都城外的河水上。 “终不似少年游。” 沈墨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他抱着追忆过往的心境,也回不到当初那个少年。 本想去勾栏听曲,却还是引动了他化自在这魔中之魔。 红袖佳人:“他化自在天不可见,亦无处不在。我是天魔主,亦不是天魔主。另外,道友既然成仙,何必执着此间之事。” 她的身影变得朦朦胧胧,似真实幻。 沈墨没有把握住它的虚实,否则早已一柴刀劈过去。 “如此说来,你是来阻我扫荡人间的?”他立时猜到对方目的。他化自在天喜乱世,如此人间,妖魔鬼神肆虐,对它而言正如莺飞草长的时节。 它冷笑:“你怎知这是人间,而不是地狱。” 沈墨:“即使是无间地狱,在我手上也能变成人间。” 他成就天人,伟力归于自身,前只见魔佛、太和之辈,后不见来者,自是雄心压万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欲开天便开天,欲灭世便灭世,方才对得起天人之道,随心所欲。 “狂妄,魔佛昔年也没有你这样的妄心。” 沈墨哈哈大笑,“若真如此,那便是魔佛不及我。” 他顿了顿,又有些遗憾,“原来魔佛也不过如此。” 膨胀了! 它化身此界,遇见过那些古往今来堪称惊才绝艳之辈,有佛祖之无量,魔佛之深不可测,亦有魔界圣帝那样的不世出奇才。 可是见到沈墨这位新成道的天人,竟颇感意外。 因为沈墨的气量超出它的认知。 “此人肆意妄为,心中自在,竟比我还要……” 它虽是他化自在天的化身,到底是因为此界而生,此界的上限,便是它的上限。 而沈墨穷天人之道,成自身之法。 何况沈墨本就有水月庵大自在的法意。 那法意与他化自在天异曲同工。 沈墨囊括之下,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它冷然开口:“道友没有无量法,还是不要夸此海口。” 沈墨一脸悠然:“你不称量一下,怎知我没有?” “那就让我试试道友有多少斤两。” 它话音未落,周遭竟燃起汹汹大火,色泽如琉璃,仿佛点燃天汉,不可灭绝。 但这火只它见得,神都城内外,俱不可见。 “南明离火!” 它的声音透出难以言喻的惶恐。 这是天外之火,不属于这方世界。 如果是这方世界的力量,凭它天魔化身之能,无论如何都能应付过去。 唯独南明离火,来自天外,不属于此方世界,令它无法可破。 一场南明离火,便把它烧成虚无。 这场应沈墨扫荡人间魔劫之心而显现的天魔化身,便轻易被沈墨收拾掉。 自虚无中,一只琉璃状的蝴蝶翩翩起舞,仿佛酒醉。。 那便是南明离火的火灵了。 距离上次南明离火出现,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 离火蝴蝶悠悠落下,踩在沈墨的指尖上。 沈墨能体会到它身上传出阵阵饥饿之感。 “放心,我会喂饱你。” 以妖魔鬼神为资粮,为南明离火的燃料,不知这蝴蝶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第1章 浩劫将至,无妨,我会出手 半年过去,沉墨天人法身功成圆满。 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便是祖龙殿。 这座据说传自远古的神殿在最近出世,此前四海龙魔对沉墨发出邀请,探索神殿。 不过沉墨成就天人之后,由于要凝结法身,便没有前往。 同时也让那些觊觎祖龙殿的强者大松一口气。 毕竟沉墨成就天人,神通不可测度。 沉墨不去,符合他们的利益。 只是事情没有一帆风顺。 当众强者前往祖龙殿时,才发现这座神殿竟出现诸多恐怖事物,连四海龙魔和数位进入祖龙殿的妖圣都吃下大亏。 除却妖圣级数存在外,生还者寥寥无几,更可怕的是,祖龙殿如一头吞噬世界的巨龙正缓慢靠近陆地,气息毁天灭地。 其中恐怖的鬼神气息若隐若现,沿海地域早已被一股末世气息笼罩,不止如此,连陆地上诸多禁忌之地也随着末世气息,蠢蠢欲动。 已经出世的鬼神妖魔愈发活跃,人族十城,在这股大劫之气,愈发摇摇欲坠,充斥绝望。 而且许多大修行者断言,一旦祖龙殿着陆,便是陆地诸多生灵大难临头之日。 这是一场席卷人世间的浩劫,其中生灵,均自难以幸免。 即使有大修士庇护,也顶多在大劫下苟延残喘。 「此世即无间!」 有精通术数的相师发出绝望的呐喊,认为人间沦为地狱已经成为定数,无可更改。 许多人惶惶不安,人族十城的秩序在崩溃。 哪怕有沉墨这位天人坐镇的五脏观,周边的修行者亦各自惴惴不安。 他们相信观主有通天彻地的手段,可是一个观主能庇护多少人,很可能在大劫下,顶多独善其身。 人间沦为鬼蜮俨然是大势,不可更改。 沉墨一个天人,改变不了大局。 届时鬼神如潮水袭来,纵使观主天人之能,亦是挡不住的! … … 沉墨出关之后,施展观世音的手段,对于这场席卷人间的浩劫很快有了深入了解。 他心念一动,神游万里,来到神都,出现在苏子默面前。 神游之法,妙不可言。 沉墨虽是神魂显化,看起来与肉身无异。 「恭喜小师叔得道!」苏子默见到沉墨突然出现,神情复杂。 他心里多少有些叹气。 小师叔天纵之姿,数十载得道天人,乃是崂山数千年来,最有成就之人。 可是,这世道对修炼者未免太残酷了。 「子默,我需要你的帮助。」沉墨开门见山。 苏子默:「小师叔莫非打算飞升?」 他脑子转得很快,以沉墨之能,不能抵挡浩劫,却可以脱离世间,避开大劫。 而自古传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小师叔或许有带亲近之人一起离开的打算,而这怕是需要一些秘术和极为珍惜的宝物才能达成。 以神都掌握的资源,自是能满足小师叔的要求。 事到如今,唯有如此了。 希望小师叔能为人间多保留一些种子。 他熟知秘闻,知晓飞升后的世界,绝非世人传说的仙界,那里也不见得很好。 但不会比此时的人间更差了。 沉墨:「我自然是要飞升的,但不是现在。不过我确实需要神都的资源。」 苏子默:「小师叔有所要求,我自是全力以赴,只是祖龙殿登陆在即,若 是小师叔飞升迟了,很可能卷入其中。」 这是死了七名钦天监得出的警示。 一旦祖龙殿着陆,人间的大神通者会首当其冲。 而如今的沉墨,在一众大神通者中,便如黑夜中的萤火那样引人注目。 沉墨早已感应到祖龙殿的气息,他有观世音的手段,对祖龙殿的感受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深刻。 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禁忌存在。 不过沉墨早已有应对之法。 确切的说,那是魔佛留下的手段。 沉墨作为魔佛太和之后的继任者,得道天人,已然能和魔佛、太和进行古今对话,他世间诸多大秘的了解很深。 而扫除人间鬼神,不但是他的大慈悲,对他将要证就的道果,亦十分重要。 这是人间的大劫,亦是沉墨的大机缘。 沉墨:「无妨,届时我会出手解决它。」 苏子默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震撼情绪。 他知晓小师叔的性情,若无把握,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可是祖龙殿,当世最可怕的禁忌。 但小师叔居然毫不在意。 即使是天人,也不应该有如此自信。 「小师叔看来比我更了解这场浩劫的内情。」苏子默很快想到原因。 沉墨微笑:「子默你很聪明,可惜太聪明对修行不利。」 苏子默:「人生识字忧患始,小师叔说的一点也没错。如果我不是心思太多,或许也有望天人。」 聪明对修道而言,并非只是好事。 小师叔也很聪明,可和苏子默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沉墨看得更透,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此坚定不移。 对于苏子默而言,责任大于自己想要的。 沉墨澹然道:「我本无心济苍生,不过顺势而为。这也是神圣无名、无功应有之意。接下来我需要这些宝物,三天后,你帮我集齐。」 苏子默心海里浮现出沉墨需要的事物。 其中最为着重的事物有三件。 佛影、人皮经文、木鱼……,每一件都跟魔佛有关。 「魔佛三宝!」 苏子默不由脱口,他随即又道:「小师叔难道想要开启魔佛秘藏?」 沉墨:「不错,那也是真正的小雷音寺,里面关押了诸多诡异。但也是魔佛留下的护法,今后便是我的麾下了。」 他竟打算驾驭诡异,清洗鬼神。 「此世无天道,诡道便是天道。魔佛无错,错的是这世间。」 「我当显圣显法,涤荡乾坤。」 「子默,今后你便跟我做事。」 沉墨一句句话开出口,最后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要苏子默为他所用。 夕阳下,沉墨负手而立,望着悠悠苍天。 苏子默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他瞧着沉墨清冷寡澹,仿佛神明的背影,心里却道:「小师叔到底没有放弃这世间。」 第2章 终不似,,少年游 眨眼间,沈墨出现在神都街头。 兴许是处于乱世,不知朝夕,神都市井竟比沈墨记忆里还要繁华许多。神念笼罩下,街道交错纵横,民居鳞次栉比,商铺百肆杂陈,酒楼歌馆遍设,招牌幡幌满街,商旅云集,车水马龙。 沈墨不疾不徐地漫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勾栏瓦舍之地。 确实是无意来此的。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 沈墨不禁回忆起昔年初至神都,虽无身骑白马倚斜桥,却也赢得满楼红袖招,如今应有些许薄幸名存吧。 既然来都来了,那自然要进勾栏瓦舍里逛一逛。 他只是觉得乱世小民实在辛苦,进去吃点酒,救济一下穷困,倒也是顺手而为之举。 吕洞宾还三戏白牡丹呢。 大家都是仙人,他沈墨逛一逛这些地方,自然没什么。 来到红袖居。 这是一家新开的勾栏。 有楼八间,周遭栏楣,点红纱栀子灯,鼓乐歌笑。 在外面还张挂着所谓的“招子”,其实就是类似沈墨前世见的海报之类。 沈墨抬脚进去,点了一壶美酒。 此刻店里的头牌正表演才艺。 他平生见过不少美女,这头牌论样貌,自是平平无奇,可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气质,使她的魅力自又非寻常美色可比。 大抵人有了气质,自然就有了魅力。 譬如一个人腰缠十万贯,任凭样貌如何平凡,但一定有气质突出的地方,再不济也让人看得顺眼。 在头牌轻歌曼舞时,那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气质渲染下。 犹如水中花,犹如井中月。 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多喝了几杯。 此处酒水生意甚好,大抵是如此缘由。 只是不知何时,大厅变得空荡许多,直到最后,仅有轻歌曼舞的红袖居头牌,以及独酌的沈墨。 难不成已经是深夜? 红纱栀子灯如花欲燃,照着佳人袅袅春色欲满。 气氛有些暧昧起来。 沈墨看着眼前细腰,竟有想搂一搂的冲动。 天人之躯,气血远胜少年。 勃发之下,自是炙热无比。 仿佛大日。 自沈墨身上散发的光辉,甚至盖过了满堂灯火。 他下意识一搂。 这一下手,自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天地间固然能躲过这一楼的人,却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可是仿佛无意,仿佛有意,红袖佳人恰好躲了过去。 而留下一抹清香,撩人心扉。 沈墨抓空,没有失落,反而露出一丝微笑,“好一个无相妙法。你便是他化自在天?” 他化自在天,乃是天魔首领,来无影去无踪。 昔年曾阻佛祖入道,亦阻拦魔佛。 那红袖佳人嫣然一笑,“何以见得?” 沈墨负手而笑:“若非他化自在天,旁的魔头,怎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此际悠然,前只见魔佛太和,后只见自己。 念天地过往之悠悠,诚寂寥难堪也。 眼前勾栏瓦舍,烟消云散。 有明河共影,素月分辉。 眨眼间,沈墨和红袖佳人齐齐出现在神都城外的河水上。 “终不似少年游。” 沈墨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他抱着追忆过往的心境,也回不到当初那个少年。 本想去勾栏听曲,却还是引动了他化自在这魔中之魔。 红袖佳人:“他化自在天不可见,亦无处不在。我是天魔主,亦不是天魔主。另外,道友既然成仙,何必执着此间之事。” 她的身影变得朦朦胧胧,似真实幻。 沈墨没有把握住它的虚实,否则早已一柴刀劈过去。 “如此说来,你是来阻我扫荡人间的?”他立时猜到对方目的。他化自在天喜乱世,如此人间,妖魔鬼神肆虐,对它而言正如莺飞草长的时节。 它冷笑:“你怎知这是人间,而不是地狱。” 沈墨:“即使是无间地狱,在我手上也能变成人间。” 他成就天人,伟力归于自身,前只见魔佛、太和之辈,后不见来者,自是雄心压万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欲开天便开天,欲灭世便灭世,方才对得起天人之道,随心所欲。 “狂妄,魔佛昔年也没有你这样的妄心。” 沈墨哈哈大笑,“若真如此,那便是魔佛不及我。” 他顿了顿,又有些遗憾,“原来魔佛也不过如此。” 膨胀了! 它化身此界,遇见过那些古往今来堪称惊才绝艳之辈,有佛祖之无量,魔佛之深不可测,亦有魔界圣帝那样的不世出奇才。 可是见到沈墨这位新成道的天人,竟颇感意外。 因为沈墨的气量超出它的认知。 “此人肆意妄为,心中自在,竟比我还要……” 它虽是他化自在天的化身,到底是因为此界而生,此界的上限,便是它的上限。 而沈墨穷天人之道,成自身之法。 何况沈墨本就有水月庵大自在的法意。 那法意与他化自在天异曲同工。 沈墨囊括之下,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它冷然开口:“道友没有无量法,还是不要夸此海口。” 沈墨一脸悠然:“你不称量一下,怎知我没有?” “那就让我试试道友有多少斤两。” 它话音未落,周遭竟燃起汹汹大火,色泽如琉璃,仿佛点燃天汉,不可灭绝。 但这火只它见得,神都城内外,俱不可见。 “南明离火!” 它的声音透出难以言喻的惶恐。 这是天外之火,不属于这方世界。 如果是这方世界的力量,凭它天魔化身之能,无论如何都能应付过去。 唯独南明离火,来自天外,不属于此方世界,令它无法可破。 一场南明离火,便把它烧成虚无。 这场应沈墨扫荡人间魔劫之心而显现的天魔化身,便轻易被沈墨收拾掉。 自虚无中,一只琉璃状的蝴蝶翩翩起舞,仿佛酒醉。。 那便是南明离火的火灵了。 距离上次南明离火出现,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 离火蝴蝶悠悠落下,踩在沈墨的指尖上。 沈墨能体会到它身上传出阵阵饥饿之感。 “放心,我会喂饱你。” 以妖魔鬼神为资粮,为南明离火的燃料,不知这蝴蝶能成长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