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宋》 第0001章 穿越成皇 2021年5月8日,一消防总队门口,赵昀一身便装,满脸笑容的走出来。 他约了未婚妻拍婚事照,未婚妻正在照相馆等着,还有半个月,他们就将踏上婚姻的殿堂,组建幸福的家庭。 赵昀站在路边,正要打车走,这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顿时,消防总队全体紧急动员,准备赶赴火灾现场。 赵昀出于职业本能,以及对社会的崇高使命感,直接就转身跑回消防总队,加入到了救援的队伍当中。 起火的是一个老旧的居民楼,大火已经开始蔓延了,黑烟滚滚,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家用电器爆炸的声音,火情正在加重。 面对危险,消防队员没有害怕,他们分头冲进居民楼,挨家挨户展开灭火和救援。 赵昀和几个同事进入一户人家,里面大火汹汹,热浪滚烫,有一个老人和两个七八岁的小孩被困。 赵昀冲进去,将两个小孩抱在怀里,同事也将老人救出。 赵昀将小孩交给同事,自己又再度冲了进去。 原来这户人家的煤气罐已经烧着了,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如果这煤气罐真的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赵昀抱着煤气罐冲出居民楼,向空旷无人处奔跑,谁知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煤气罐发生爆炸,赵昀直接被炸飞,,, ------ 当赵昀慢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蚊帐,忽明忽暗的烛火灯光。 赵昀有些惊讶,心说医院停电了吗?竟然还需要点蜡烛。 从床上坐起来一看,赵昀更加惊讶,房间是古朴的宫殿式建筑,家具是木质的,上面雕龙画凤,边上还站着两个身穿长袍的人。 他们一见赵昀坐起来,便上前问道:“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是不是口渴,要喝水?” “陛下?” 赵昀一阵惊讶,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正要问明情况,突然只感到脑袋疼痛欲裂。 一股不属于赵昀的记忆,正在飞速钻入赵昀的脑海,让赵昀分不清自己是置身在虚幻,还是真实。 自己穿越了,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宋理宗赵昀身上,和正在睡梦中的宋理宗赵昀结合,占据了他的身体。 两人同名同姓,名字都叫赵昀,且年纪也相仿,两段不一样的人生记忆,一时间让赵昀也分不清哪一个属于自己。 整整两天,赵昀才不得已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刚开始,心存对亲人朋友的不舍,还有对未婚妻的无限愧疚和思念,赵昀感到自己都要窒息。 但是接受了这个穿越的事实后,一股更大更强烈的家国情怀,却也在赵昀的体内翻涌。 现在是南宋嘉定十七年九月初一,也就是公元1224年10月14日,此时的南宋,即将步入历史的关键时刻。 北边的金国,为了弥补在蒙古那里失去的利益,竟然向大宋开战,美其名曰北失南补,给大宋放血。 而更遥远的草原,蒙古人正在向全世界展现自己的刀锋,一个空前庞大的大帝国正在徐徐建立。 此时的蒙古人拥有着无比强悍的武力,他们所过之处尽是焦土,杀人盈野,屠城绝户的场景无数次轮番上演,南宋在抵御了五十五年后,也将灭亡在他们的屠刀下。 现在对赵昀来说,唯一可喜的是身体本尊是南宋皇帝宋理宗。 历史上的宋理宗活了六十岁,在位四十年,这么长的在位时间,这在整个封建王朝的历史当中,也是很少见的。 有了这个身份,试问以赵昀的性格,他怎么可能甘于平凡?他怎么可能不奋起抗争? 赵昀紧紧握紧拳头,身体变得炙热,目光变得坚定,金国,蒙元,我来会会你们,有我赵昀在,我们不会败,更不会亡,华夏的苦难沉沦,我绝不会让他再度上演。 嘉定十七年九月五日,临安,皇宫,垂拱殿。 赵昀迎来了自己穿越后的第一次上朝,文武百官双手托着朝笏,分列左右两班,在殿下奏对国事。 赵昀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下的群臣你一言,我一语,他一句话也没有机会说,因为没有人征求他的意见。 此时说话和裁决最多的人是史弥远,就是他阴谋废立,废了原本应该当皇帝的赵竑,把赵昀推上皇位。 从龙大功,这也使得史弥远大权独揽,只手遮天。 除了他,说话算数的还有在赵昀边上垂帘听政的杨太后。 朝政他们说了算,那皇帝赵昀算什么? 算傀儡。 是的,现在的赵昀刚刚登基一个月,还没有亲政,无权处置国家大事,所以是一个傀儡,历史上要等到史弥远十年后死了,赵昀才亲政掌权。 十年,历史上的赵昀可以等,但是现在的赵昀等不了,现在的赵昀,最强烈的感觉就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时,户部尚书梁成大上奏,道;“琼州遭受暴风,死伤千余人,灾民十万计,知州苗兴奏请减免境内赋税一年,以使百姓得以休养,还请史相公定夺。” 史弥远眉头一皱,道:“琼州是流放犯官之重地,受此劫难,乃苍天降罚,意在给予犯官惩戒,此等请求,如何能准?” 赵昀听得脑袋嗡嗡响,怎么回事,受了这么大的天灾,难不成是好事? 赵昀忍不住道:“暴风乃是天灾,死伤如此惨重,减免赋税也无不可。” 赵昀话才说到一半,就发现史弥远一双眼睛瞪着自己,好似要把自己吃了一般,那眼神既惊讶,也愤怒。 史弥远打断赵昀的话,大声说道:“陛下,臣等正在商议国家大事,陛下不可戏言。” 一边的杨太后也说道:“陛下,朝政有哀家与史相公主持,你只需多看,多学,多悟,休要多言。” 赵昀强烈的压制住想要冲过去打人的冲动,心中那是万分震惊。 难道自己这个皇帝没有亲政,就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吗? 随后,史弥远和杨太后不再理会赵昀,自顾自的处理朝中大事。 第0002章 朝堂势力 赵昀看着史弥远对诸多大臣鼻指气使,威严赫赫,又看着杨太后时不时的裁决政务,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大臣们的事情都被史弥远和杨太后处理完了,身边的内给事刘齐向赵昀投来目光,示意赵昀宣布退朝。 赵昀看着满朝文武,心生一计,决定测试一下其他大臣对自己的态度,还有史弥远对朝政的掌控力到了哪一步。 于是赵昀说道:“方才是朕失态了,还请母后和史卿家见谅,朕也感觉有你们在,我大宋稳如泰山,朕很放心,待朝会散后,朕对你们行注目礼。” 注目礼就是散朝后,史弥远和杨太后先离开大殿,赵昀恭敬的在他们后面看着,然后再离开。 史弥远和杨太后很是得意,对赵昀这个傀儡很满意,但是许多朝臣却一片哗然,因为赵昀给的礼遇太高了,不免还是有大臣提出了反对。 起居郎魏了翁性格直爽,又是武官出身,看不下去,当先站出来抬手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陛下乃天子,至高无上,如何能对臣子以注目礼相待?传将出去,天子威严何在?” 礼部尚书崔与之也站出来说道:“不错,若陛下只对太后娘娘行注目礼,尚且可以称之为发扬孝道,但是史弥远乃一介臣子,何德何能,能受此大礼?” 而后,直学士院真得秀,礼部侍郎程珌等几人也先后站出来反对,只把史弥远气得脸色铁青。 史弥远对心腹使了使眼色,户部尚书梁成大,刑部尚书李知孝等人便站出来对魏了翁,崔与之几人进行抨击,吵得不可开交。 赵昀心里了然,知道现在的朝堂还不是铁板一块,史弥远和杨太后虽然把持朝政,但是对朝政的掌控力,还没有到随心所欲无法无天的地步。 赵昀同时也把魏了翁,崔与之等人记在心里,只要机会一到,自己是有机会破局的。 “肃静。” 为了暂时麻痹史弥远,赵昀压手,刘齐大声喊着肃静,制止了众人的话头。 赵昀说道:“太后与史相公于国有大功,于朕有大恩,朕以大礼待之,并无不妥,卿等勿需多言,” 崔与之,魏了翁等人无奈,气愤的退下去了。 史弥远则是脸上恢复得意之色,不屑的用目光在魏了翁崔与之两人身上扫了扫。 赵昀宣布退朝,赵昀先是注目礼目送杨太后离开,又目送史弥远一步三摇,得意无比的离开大殿。 看着他们离开,赵昀才走。 朝会散了,赵昀在十几个黄门的服侍下,去往自己的寝宫福宁殿。 小黄门就是后世俗称的太监,都是无根之人。 “陛下,史相公打理政务,井井有条,陛下可以纵情娱乐,真是极好的。” 走在路上,内给事刘齐面带笑容,对赵昀说着史弥远的好话。 赵昀欣慰的点点头,道:“史卿家于朕登基有大功,做事又任劳任怨,若是我大宋多几个如史卿家一般的人,朕便可一生无忧亦。” 赵昀的话,让那刘齐是很开心,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更加灿烂。 来到福宁殿,赵昀稍坐了一会,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而后便起身去了书房,拿起一本介绍当今大宋官制的书籍认真的阅读起来。 刘齐作为赵昀的随身黄门,负责照料赵昀的日常,随时听差,立在后面。 其他十几个小黄门则是在门外及角落站着,等待听使。 “官家以前不是不喜欢看书的吗?怎么现在一看就是一天?” 赵昀耐力惊人,手捧着书认真的看着,一看就是一天,除了每半个时辰起身站一站,走一走,基本不动。 这份耐力,让身边的小黄门和宫女都是惊讶,暗暗佩服。 晚上用完晚膳,赵昀在后花园散了一会步,便安然入睡。 福宁殿内给事刘齐吩咐了一声小黄门,让他们时刻注意,好生伺候,他自己则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书写,将赵昀今天这一天的言谈举止都是一一写下。 很快,这一张纸条写完,刘齐将纸条放进了一个食盒的夹缝里,食盒很快被人从皇宫秘密带出,送到了史弥远的手中。 史弥远在烛火下,细细看着送来的信息。 看罢纸条,史弥远脸上露出得意神情,特别是赵昀赞扬他的那几句话,他更加是看的喜不自胜。 史弥远很高兴,回信叮嘱刘齐多注意赵昀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更是要及时送来。 又看了一会其他书信,史弥远命管家唤来两个美妾,美美的睡下。 天还没有大亮,赵昀便被刘齐唤醒。 “陛下,该洗漱了,待会还得去慈宁殿向太后娘娘请安。” “知道了。” 赵昀答应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五个宫女和五个小黄门鱼贯而入,手里端着洗漱用具来到赵昀身边,服侍赵昀洗漱。 洗漱完毕,他们退下,又是有十几人进来,手捧着各式的袍服挂件,服侍赵昀换衣。 整个过程,赵昀基本不用动,什么都有别人伺候,这让习惯了自己穿戴的赵昀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显得有些生疏失措。 梳洗穿戴完毕,又是有十几人送来早膳,赵昀开始独自一人享用。 早膳也很简单,都是一些常见的小笼包,馒头,稀粥,酱菜,赵昀吃的颇为可口。 早膳完毕,赵昀起身去往慈宁殿,向杨太后请安。 到了慈宁殿,几个小黄门恭敬的迎接赵昀,并有人去通报,赵昀则在殿外等候。 大约等待了二十多分钟,赵昀身后随行的小黄门和宫女都有些不耐烦,有的人还时不时的扭动腿脚,看来是站的腿酸了。 赵昀却没什么不适,区区二十分钟对于赵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当年训练的时候,在太阳底下站几个小时都是经常的事。 这时,黄门令贾充来了。 “让陛下久等了,恕罪,恕罪。” 贾充是黄门令,管着整个皇宫的小黄门和宫女,又是杨太后的心腹,对杨太后的影响极大,不论是谁见了他,都是要小心对待。 第0003章 太后打压 “无妨,倒是有劳黄门令周日服侍母后,辛苦了。” 赵昀进去后,见到端坐的杨太后。 杨太后并不是赵昀的生母,赵昀的生母是赵全氏,此时跟随弟弟赵与芮住在宫外的荣王府。 赵昀虽然是皇族宗室,但因为时间久远,地位身份一代不如一代,早就沦为破落户,和一般百姓无异。 后来造化弄人,史弥远担心皇子赵竑登基后打击报复他,于是想找宗室子弟代替赵竑的位置。 最后机缘巧合,史弥远找到了当时还在民间的赵昀。 就这样,赵昀被史弥远和杨太后推上了皇位。 行礼问安后,赵昀坐下。 杨太后语气柔和,但是又透着尊贵威严。 她对赵昀关心问道:“昀儿,你如今虽然是当了官家,但母后还是要叮嘱你一句,不要被事物迷了眼睛,万事不可违本心,要保持感恩,方可为万民传颂。” “孩儿谨遵母后教诲。” 这杨太后仗着身份和功劳,和史弥远一道把持朝政,把赵昀这个皇帝架空,时不时的就要敲打训斥赵昀,来她这里请安,就没有一次不是这样说话的。 “母后的恩情,孩儿永远不敢忘,若非母后,孩儿还在老家玩泥巴,如何能有今日之富贵。” 从慈宁殿离开,回到福宁殿,赵昀喝了一口茶,便又走到书房,练了一会字,又拿起书籍翻阅。 “刘齐,你去问政事堂要本官员名册,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他们谁挂的什么职,朕还不知道,要是记错了,非得闹笑话不可。” 要想打破史弥远和杨太后把持朝政的局面,不对大臣有所了解是不行的。 “是。” 刘齐轻声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对另一个小黄门耳语一句,又回到了赵昀身边。 赵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怒,不过很快就是恢复正常,刘齐立在赵昀身后,自是没有发现。 很快,小黄门将官员名册送到了刘齐的手中,刘齐又转交到赵昀手中。 赵昀点头接过,看样子对刘齐的表现很满意,刘齐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轻蔑笑容。 名册上面记载着现今朝廷中枢,各个官员的职务明细。 不过赵昀翻阅了一遍,立时头大如斗,因为赵昀被这些官员的头衔给弄的头晕目眩。 便如权臣史弥远,他现在的官职就是当朝右丞相,兼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宗正丞,池州节度使,福州刺史,经筵侍讲,直学士院,,,, 一大堆的名头看下来,赵昀看得颇为有些云里雾里,一时无法消化,也不知道这么多的名头,史弥远是怎么当下来的? 话说史弥远是池州节度使,怎么不到池州去任职? 不知不觉,夜便深了,赵昀在书房里面一呆就是一天,也不知道看进去了多少官员的资料,反正赵昀看的脑袋一阵发紧。 慈宁殿。 “娘娘,官家问政事堂要了一本官员名册。” 贾充得到眼线报告,立即便将之禀报给了杨太后。 杨太后脸拉了下来,不高兴的说道:“他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想拉拢朝臣?想得美。” 第二天,赵昀如往常一般的去慈宁殿,向杨太后请安。 见到杨太后,赵昀行礼,杨太后说道:“听说你去政事堂要了一本官员名册?也好,也好,朝臣们的情况,你也该熟悉熟悉了,毕竟你是官家嘛。” 权力是最敏感的东西,杨太后的问话看似云淡风轻,但赵昀依然感觉到了她的愤怒和不善。 赵昀心里一紧,立即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慌忙起身作揖,解释误会。 “孩儿只是怕以后遇上了哪个朝臣,不知道他的官职名称,到时闹笑话,这才问政事堂要了名册,孩儿绝无干预朝政之心,还请母后明鉴。” 杨太后摆摆手,笑道:“无妨,母后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昀儿你理解错了,我大宋官员官衔复杂多样,母后又岂会不知?多了解一下,确实可以避免很多的误会和笑话。” 赵昀这才是稍稍心安,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脑门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了汗水。 权力斗争,无时无刻不是惊心动魄。 离开慈宁殿,回到福宁殿,赵昀找出官员名册,命刘齐送回政事堂。 今天杨太后敲打赵昀,提防赵昀向朝政伸手,赵昀心中有些感慨,没想到这杨太后竟然发细如丝到这种地步,看来要想个更好的破局办法了。 然而内有杨太后,外有史弥远,他们结成政治同盟,如何破局,这办法又岂是那么容易想到的。 “去给我找根鱼竿来。” 钓鱼是可以很好地陶冶情操,修炼自己情绪的活动,也是可以一个人静静想事的活动,穿越前赵昀就酷爱钓鱼,现在当然也不例外。 刘齐很快给赵昀找了一杆鱼竿,赵昀在福宁殿后院池塘把鱼线一甩,一个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待着鱼儿上钩。 心里,赵昀也在盘算着如何对付杨太后和史弥远,从他们手中夺权。 刘齐在旁服侍,中途尿遁,一个上午都不见人,只有几个小黄门在一边听差。 “陛下,有鱼儿上钩了。” 鱼饵一沉一浮,赵昀想事想的入神,丝毫没有发现,一边的小黄门看了,小心的轻声提醒。 赵昀抬头,这才知鱼儿上钩,赶紧将鱼竿拉起,一只手掌般大小的红色鱼儿被擒获。 赵昀高兴的大笑,一上午,终于开张了。 “你叫什么名字?” 赵昀对那提醒自己的小黄门问道。 “回禀陛下,小的姓温,没有名字,家里排行第三,所以温三就成了我的名字。” “人没有名字怎么行。” 赵昀想了想,道:“以后你就叫温伦。” 温三激动的双脚打颤,这可是皇帝赐名,荣耀无比,够他一辈子吹嘘的了,以后他家族的族谱里面,也是要大大的记载一番,传之后世。 “小的温伦,谢陛下赐名。” 温伦激动的眼泪直流,恨不得把命都给赵昀,看的赵昀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心说不就是随口一句话吗?有必要高兴成这样? 第0004章 必须破局 不过想想现在是封建王朝,自己又是皇帝,别管自己是不是傀儡,反正对于像他们这样的小黄门来说,自己永远是天上人一般,他们得了自己的赐名,能不高兴吗? 温伦的机遇,惹来了其他小黄门羡慕又嫉妒的眼神,但此时此刻的温伦,激动的快要死掉了,当然也是不知道这一切的。 晚上,温伦激动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里想着等自己的家人知道官家给他赐名,他们该高兴成什么样。 “啪,啪啪,” 这时房门敲响,温伦刚刚爬起来,还没有来得及下床,就看见两个小黄门进来了。 “原来是李大兄,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小三子,上面有人要问话,你跟我来吧。” 这个李大兄是黄门里面的一个小管事,他亲自来了,温伦哪里还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了。 温伦被带到了一处密室,里面,服侍赵昀的小黄门和宫女都在,而上面坐着的,正是权臣史弥远。 温伦跪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史弥远冷笑道:“你这贱奴,竟敢刻意讨好官家,怎么,你想当童贯?”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什么想法也没有啊。” “把他眼睛挖了,舌头割了。” “啊,相公饶命,相公饶命啊。” 温伦的话自然无人理会,他很快便被割下舌头,挖去眼睛。 史弥远命人将温伦的眼睛和舌头倒上酒,又命那些旁观的小黄门和宫女,每人都要喝一口,让他们知道厉害。 小黄门和宫女们吓得魂都要没了,但是也不得不喝。 而不久,温伦也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第二天天亮,赵昀按照往常起来,一番漱洗,又去慈宁宫向杨太后请安。 “昨天那个温伦呢,怎么没看见他?” 想起这几天一直在身边服侍的温伦,又是自己亲自给他赐名,印象难免深刻,此时本来他应该在,却不见人,赵昀对刘齐问道。 刘齐脸上一贯的露出笑容,回道:“他请假出宫去了,说是家中母亲生病,怕是没几天了,他急忙忙就去了,真是个急性子。” “嗯,倒还是个孝子。” 赵昀满意的答应一声,便不再多问,小事而已。 赵昀回头继续向前走,不经意间,看见身边几个小黄门露出异样神情,不过赵昀贵为皇帝,倒也没有在意。 来到慈宁宫,进去行礼问安,杨太后似乎今天兴致不错,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黄门令贾充在一边说了,赵昀才知道原因。 原来是杨太后的侄子杨石之妻,月前生了一对龙凤胎,白白胖胖,虎头虎脑,昨天带进宫来给杨太后看,杨太后很是高兴,给了赏赐。 之前杨石已经有了六个儿女,再加上这对龙凤胎,就是八个了,不过杨太后还是叮嘱杨石多努力,多让杨家开枝散叶。 “孩儿恭喜母后家族喜诞麟儿,待过几年,便可给他们赐个爵位,彰显身份。” “好,好,母后我正有此意。” 杨太后极是看重娘家,对娘家的人都是加官进爵,哥哥杨次山,侄子杨石和杨谷,都是靠着她的照顾,在朝中为官。 就连早已去世的父母,杨太后也是给他们追封了爵位和官身,可谓是满门显贵。 赵昀在一边小心的回着杨太后的话,直到杨太后有些乏了,才起身告退。 出慈宁殿的时候,是黄门令贾充亲自送的。 路上贾充脸色显的严肃,赵昀本想要跟他套近乎,说几句话,看他那模样,也就没有开口。 出了慈宁殿,赵昀离开,走出几步,赵昀突然无故转身,看了一眼往回走的贾充。 看他背影,赵昀脑海里面闪过温伦跪谢自己的样子,还有今早几个小黄门异样的神情。 “陛下,您怎么了?”刘齐上前问道。 “没什么。” 赵昀挤出一丝笑容,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正常。 再度走,赵昀的脚步不由自主的便是加快了许多。 回到福宁殿,赵昀又是命小黄门带上鱼竿,又来到昨天钓鱼的地方。 赵昀安静的坐在那里钓鱼,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宽大的衣袍下边,是他不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努力平复心情,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他努力不去看任何人。 鱼饵又出现一沉一浮,有鱼儿上钩了,赵昀想的入神,没有发觉,而这一次,身边的小黄门和宫女,再也没有人出言提醒。 阳光洒在赵昀身上,让赵昀倍显落寞和孤独。 时间一晃,又是到了九月十五日,这一天逢五,按照惯例,是召开朝会的日子,文武百官早早的都是在垂拱殿外等待。 赵昀在刘齐等人的簇拥下,来到垂拱殿。 “不好,朕内急,你们先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邻近上朝,赵昀突然内急,撇下刘齐等人便向一个专门供皇帝解决内急的房间走去。 赵昀进去后,刘齐和几个黄门也要跟进去,赵昀挥手制止。 “朕内急有什么好看的,出去出去。” 刘齐等人无奈,只能在外面等候。 赵昀把门关好,四下查看,拍拍墙壁,坚硬无比,摇摇头,放弃了。 又摸摸桌椅和木板,也很坚硬,赵昀摇头,又放弃了。 最后赵昀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花瓶上,拿了起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感觉不算太重,厚度也差不多合适。 “就它吧。” 赵昀念叨一声,眼睛一闭,便直接往自己的脑门砸去。 外面的群臣一直在等,然而眼看着上朝的时间到了,却是迟迟不见人唱名进殿,百官们虽无奈,但也只能静静等候。 垂拱殿偏殿,杨太后也是等的有些急了,不悦,她对贾充说道:“怎么回事,官家怎么还没来?贾充,去看看。” “是。” 贾充转身去了。 殿外,史弥远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对刑部尚书李知孝使了使眼色,李知孝心领神会,悄悄找到一个小黄门,命他却看看什么情况。 第0005章 惊天大案 不多时,只听的贾充“啊”的一声大叫传来。 紧接着,便是又有人大声惊呼道:“有刺客,有刺客,官家遇刺了!” 这一声喊叫真真是石破天惊一般,所有人顿时是乱作一团,史弥远更是第一时间就想着要逃。 百官中,魏了翁最先反应过来,他大声道:“官家有危险,诸位同僚,随某保护官家。” 说完,魏了翁当先向乱糟糟的声音方向跑去。 魏了翁一带头,真得秀,程珌等人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一个个都紧跟着去了。 他们到了垂拱殿偏殿,只见这里已经是乱得不行,小黄门和宫女们个个浑身颤抖,面无人色,在这里跑来跑去,这些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说他们,便是那些闻讯赶来的殿前司禁卫,他们也是吓得不行,脚都站不稳,在发抖。 等魏了翁,真得秀他们进去一看,只见赵昀倒在血泊之中,不知是死是活,身边的花瓶碎片到处都是。 赵昀的随身内给事刘齐瘫坐在地上,地下湿了一片,原来是吓得尿失禁。 百官傻眼,当场呆愣,个个都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 虽然赵昀这个皇帝是傀儡,但傀儡皇帝也是皇帝啊,而且这么大的事情已经公开,瞒不住人,真要追究,牵连下来,也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 “水,水,” 赵昀假装了一阵时间的昏迷,最后到了晚上直接就睡着了。 第二天,赵昀醒了,喊着要喝水,身边负责照料的几小黄门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赶紧跑去向杨太后禀报。 一个年过半百的太医当先来到赵昀身边,为赵昀把脉。 见赵昀脉象稳定,只是身体份外虚弱,但性命无忧,太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太医让小黄门端来温水,赵昀口渴难耐,咕噜咕噜喝个干净。 “拿点吃的来,朕饿了。” 赵昀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的呱呱叫,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便让人去拿些吃的来。 “太后娘娘驾到。” 小黄门正要命人去拿,杨太后得知赵昀醒了,很快赶来。 杨太后走到赵昀身边,问道:“昀儿,你没事吧?” 赵昀摇摇头,一副难掩后怕的神情,回道:“母后,孩儿没事,就是脑袋有些疼。” “昨天是谁行刺你,你看清了吗?” “没有看清,当时孩儿内急,才刚进去,就被人砸了脑袋,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太后见赵昀对答正常,思路清晰,松了一口气。 杨太后又道:“行刺之事,母后已交由史相公总览查办,刑部和殿前司协助,相信很快就会查到真凶,昀儿你放心就是;” “谢母后。” 交代了几句,杨太后便回去了。 太医也要为赵昀准备所需的草药,也是很快离开,房间里面只有赵昀,还有几个小黄门服侍。 当然,房间外面,福宁殿各个角落,殿前司已经是加派了许多的人手,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可以聚集百人千人,可谓是保护的如铁桶一般。 不但福宁殿如此,整个皇宫也都是如此,一队队殿前司禁卫在上峰的带领下,开始在皇宫各处排查,希望可以找出刺客,尽早结束这样恐怖的事件。 赵昀环顾房内,见这些小黄门都是战战兢兢,细看之下,他们都不认识,是第一次见。 很显然,之前的小黄门,包括刘齐在内,全部都被当成嫌疑人抓去审问去了。 赵昀坐起来,装作害怕的样子靠到床的角落,将被子紧紧的包裹自己,生怕又有刺客要行刺。 一个小黄门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茶杯,大着胆子上前,道:“陛下,您还要喝水吗?” “滚,把门关上。” 赵昀一副极度害怕的样子,大声吼叫,吓得小黄门将茶杯打落在地上,溅的茶水到处都是。 赵昀的生母赵全氏和弟弟赵与芮闻听赵昀遇刺,急得火急火燎,前来皇宫看望。 但是杨太后以赵昀身体不适,仍需静养为名,打发她们回去了。 皇宫发生如此大事,真可谓是天塌地陷一般,行在临安的百姓自然也是受到影响。 赵昀遇刺后,城门立即就被封锁,进出人员严加盘查,就连百多年都不曾实行的宵禁,到了晚上,也破天荒的第一次实行了宵禁。 晚上的临安城,大街上再也不见灯红酒绿,再也不见倚门卖笑,再也不见走街串巷的货郎,只有那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四处巡查检视。 士兵甲叶碰撞的声音,还有那整齐的脚步声,无不是在撞击着每一个的心灵,让人心惊肉跳。 如此氛围下,自然谣言四起。 有人说官家遇刺了,性命堪忧,大宋怕是又要变天。 也有人说官家不满杨太后把持朝政,话语冲撞了杨太后,惹得杨太后大怒,想要再立新君,这才暗下杀手。 这些谣言倒还算好,毕竟牵扯的人不是很多,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个传言。 这谣言说刺客就是朝廷大佬,当时他混在朝廷诸公中假装上朝,得手之后又趁乱溜回去了。 这谣言可就要命了,这是把所有文武百官都给卷进去了,万一这时候谁要携私报复,后果可想而知。 试问现在谁还睡的着! 慈宁殿,贾充正在向杨太后汇报,得知外面谣言满天飞,特别是说她有谋害赵昀的嫌弃,她大怒。 杨太后脸色铁青,道;“世井小民,也敢非议天家,传令下去,谁要再敢乱嚼舌头,通通仗毙。” “是。” 贾充答应一声,又道:“娘娘,有人来报,说官家自从被刺后,变得异常暴躁,摔碗掀桌,还日夜紧闭窗门,不敢见人,生怕又遇上刺客。” 杨太后轻蔑的笑了几声,脸色缓和不少,道:“到底是乡野出来的小子,没见过世面,这点小场面就吓到了。” 此刻的赵昀,自然不知道杨太后对他的轻蔑,他一脸气愤,对几个小黄门怒道:“刺客抓到了没有?他是谁?他为何要行刺朕?” 第0006章 朕要亲查 几个小黄门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的,,,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去问,没有结果别回来。” 将他们赶走后,赵昀把房门重重关上,不留一人在里面,仿佛不见到人,他才安全一般。 禁卫和小黄门不敢触赵昀的眉头,只能远远的小心保护,不敢靠近。 刑部大牢,赵昀遇刺时随身服侍的二十多个小黄门,全部都是被关押,严刑拷打,伤痕累累,其中便有那刘齐。 刘齐是福宁殿的内给事,赵昀身边所有的小黄门和宫女又都归他管,现在赵昀出了事,他自然逃不了责任,所以他也有谋害赵昀的嫌疑。 不过和其他人不一样,别的小黄门被打得皮开肉绽,但是他刘齐作为赵昀的贴身黄门,审讯的人也不知道他和赵昀的关系怎样,自然是不敢轻易动手逼供。 问了半天,刘齐却是只说自己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问都是这句话,还说要和人见面,要刑部安排。 这就让审讯的人很头疼,几次想皮鞭抽过去,又怕办不死刘齐,以后他会来报复自己。 没奈何,最后他们也是只能暂时将刘启放一边,把火气全部发到其他的小黄门身上。 “冤枉啊,冤枉啊,我一个倒马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 不光是赵昀身边的小黄门被审讯,但凡是能够和行刺沾上边的人,那也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来。 那天负责垂拱殿守卫的殿前司禁卫,也是全部被抓,被审讯。 不但如此,赵昀因为是内急,去内室发生的行刺,这负责倒马桶的人也是跟着被抓,家人被拘押。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倒马桶倒出谋逆大案了,这何其无辜。 第二天晚上,刘齐被狱卒发现死在了监狱,面前还放着一封他划破手指写的遗书。 在遗书中,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是自己用花瓶砸晕了赵昀。 这个消息传出,朝廷上下无不是松了一口气,都认为刘齐可能是受了赵昀的责骂训斥,这才是一时想不开,犯下了滔天大罪。 顺藤摸瓜,其他的小黄门也是招供了自己的罪行,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知道刘齐的行动,但是无人敢揭发,现在都很后悔。 赵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一天小黄门向赵昀回报自己打听到的信息,说是行刺的案子就快审结了。 赵昀很意外,怎么回事,我下血本弄出来的案子,现在就快结了? 一问之下,赵昀才知道了这一切,说主谋是刘齐,他已经在狱中畏罪自杀了,可惜他是孤儿,没有家人,无法株连,否者,都要处死。 至于其他涉案的小黄门,他们也都难逃一死。 至于贾充,他也将因为监管不力,受到惩处。 不过因为他是杨太后的心腹,加之赵昀也没大事,又是傀儡,没权力没威严,所以大概率贾充是不会死了。 “啪。” 赵昀气的火冒三丈,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狠狠的把桌上的茶杯摔碎,怒道:“行刺天子,把罪行推给几个黄门就想结案,把朕当什么了?” 说完,赵昀便是急匆匆向着慈宁殿走去,后面的小黄门想拦,但是又不敢,只能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到了慈宁殿,被小黄门拦住,赵昀努力平复心情,胸口剧烈起伏,说道:“烦请通报母后,朕有事要奏。” 慈宁殿的小黄门也是第一次看见赵昀这么生气,不过好在赵昀没有冲他们发火,他们不敢耽误,赶紧去通禀。 贾充出来了,远远的可以看到他也很慌张,不过很快他就努力收起慌张,强自镇定,来到赵昀面前。 贾充正要行礼,赵昀不待他开口,当先肃然道:“母后同意见朕了吗?” 贾充一愣,被赵昀的气势震慑,竟然一时之间有些结巴。 “同,,,” 赵昀懒得搭理他,便直接越过他进去了。 贾充很意外,没想到赵昀今天这么强势,完全无视他,和平日判若两人。 见到杨太后,赵昀行礼,道:“母后,我的案子要结了?” “是快结了,凶手也找到了,早点结案,百官也好早点心安。” 杨太后对赵昀没有当一回事,仿佛对赵昀突然来到慈宁殿,且气势汹汹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 很显然,赵昀能够得到结案的消息,也是经过了杨太后的点头,她不点头,赵昀还蒙在鼓里。 赵昀音量提高三分,说道:“母后,孩儿好歹也是大宋天子,性命相关的事情,难道就这样草草了事吗?” 很显然,赵昀对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对待很是气愤,这让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杨太后微微有些惊讶,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她说道:“昀儿,你我虽然不是亲生母子,但胜似亲生,行刺之事伤在你身,痛在我心,难道母后对此事能无动于衷吗?” 赵昀想要说话,但是一时被杨太后的情绪渲染,无可反驳,张了张嘴巴,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杨太后又道:“此事母后每日关注,史相公也是时时汇报,若不是刘齐罪证确凿,且再无其他疑点,母后又岂能准他们结案?” 赵昀一下没吭声,心里憋屈,难道就这样结了? 这不行。 赵昀最后气道:“不行,刑部根本没把我的事当回事,既然他们靠不住,那孩儿我就自己去查。” 说完,赵昀跪在地上,认真又坚决的说道:“还请母后准许孩儿独自查办此案,母后若是不准,孩儿就长跪不起。” 赵昀的坚决,让杨太后很意外。 “行吧,既然你要查,那就查吧,免得你我母子生隙。” “谢母后。” 赵昀得到杨太后准许,一下就高兴的要跳起来一般,这样沉不住性子,又是让杨太后轻看了他几分。 赵昀离开慈宁殿,贾充对杨太后说道:“娘娘,您准许官家亲自查办此案,这会不会不妥啊?” 第0007章 殿帅夏震 杨太后没往心里去,“无妨,他也就是小孩心性,被行刺大案气到了,过两天就没兴致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该盯着还是得盯着,杨太后命贾充继续盯着赵昀,赵昀的一举一动,都要时刻汇报。 出了慈宁殿,赵昀脸色变得严肃,同时也精神大振。 现在赵昀就是要借着行刺大案,尽快的把一些人给牵扯进来,自己就可以浑水摸鱼,神不知,鬼不觉的掌握部分权力。 赵昀马不停蹄,去往宫外的刑部大牢。 刑部既然对赵昀的案子有了结论,就快板上钉钉,那赵昀当然也要去看一下他们是如何审出来的。 只有找到他们的破绽,把他们的结论推翻,以后才好由着自己来查。 但是出宫的时候赵昀却是被拦下来了。 殿前司禁卫谁敢私自放赵昀出宫?万一出了事,岂不是要跟着掉脑袋。 他们立即将赵昀要出宫的事情向上汇报,不多时,一个威猛将军带着人来了。 赵昀远远便听见他走路的时候,身上甲叶碰撞发出的声响,循声看去,这将军高大威猛,眼如铜铃,端的是威武。 赵昀知道他,他就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夏震。 殿前司掌管整个皇宫的禁卫,且驻防行在临安的军队大半也是隶属于殿前司,这也就使得殿前司的地位极其重要,所以殿前司都指挥使也叫殿帅。 从“殿帅”这个称呼,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的重要。 这个夏震是史弥远的心腹,同时也很得杨太后的信任,是杨太后和史弥远架空皇权,掌控皇宫最直接的力量和凭仗。 “臣夏震,见过陛下。” 到了面前,夏震对赵昀抬手行礼,声音洪亮中带有一丝柔和,让人听了,感觉他不卑不亢很硬气,但又不嚣张跋扈,真是粗中有细。 不过想想也是,这家伙那可是改写历史的牛人,接连办了几件直接影响宋朝国运的大事。 第一件便是史弥远和杨太后秘谋诛杀权臣韩佗胄,这个计划就是派夏震一手操办,砍了韩佗胄的人头。 后来赵昀登基的时候,又是夏震强行按着原本该当皇帝的赵竑下跪磕头,坐实了赵昀和赵宏之间的君臣名分。 这两件事情办下来,要是为人还不知分寸,只怕也活不到今天。 “原来是夏将军,怎么,朕连皇宫都不能出去了吗?朕是你关在笼子里的鸟吗?要不要朕给你学几声鸟叫啊。” 赵昀先声夺人,一下就把夏震吓得跪在地上,脸都白了。 赵昀虽然是傀儡,没有亲政,手里也没有权利。 但是傀儡皇帝也是皇帝,特别是宋朝这样的朝代,皇帝无权的时候多了去了,但皇帝又再度掌权,那也是经常的事情。 所以赵昀现在这威风一抖,吓唬吓唬人还是没问题的。 “臣不敢,陛下这话真是折杀臣了,这若是让言官听了去,臣也只有去死了。” 夏震吓得不轻,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哼。” 赵昀冷哼一声,又道:“朕是得了母后的旨意,亲自查办垂拱殿行刺一案,现在朕要去刑部大牢,你给朕指派几个护卫同行。” 夏震心里一松,赶紧起身点了两个人,道:“夏贵夏由,命你二人贴身保护陛下周全,全力听从陛下指派,但有违抗,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 夏贵夏由同时抬手领命,而后又郑重对赵昀下跪参见,以示恭敬。 赵昀打量了一眼两人,见他们都是孔武有力,英气果敢,一看便是寻常几十人近不得身的人物,心里满意,而后带着他们出了皇宫。 看着赵昀带夏贵夏由离去,夏震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随后,夏震便转身去慈宁殿,向杨太后禀报求证。 出了皇宫,赵昀在夏贵的带领下,一路向刑部走去。 “你叫夏贵?” 赵昀历史方面的知识不算太差,当时一听这名字,就有一种感觉,自己八成是遇上大牛了。 南宋理宗时期有个猛将叫夏贵,为国奋战了五十多年,立下大小战功无数。 最后到了八十多岁,他见宋恭宗投降,行在沦陷,国土大半被占,大势已去。 为免治下生灵涂炭,夏贵只能答应有条件投降,保全了数百万人的性命。 “回陛下,臣是叫夏贵,字用和,臣若有护卫不周之处,还请陛下宽恕。” “夏震是你什么人?” “殿帅是臣的叔父。” 赵昀又看向夏由,道:“夏由,夏震又是你什么人?” 夏由恭敬道:“回陛下,殿帅是我爹。” 赵昀有些无语,这个夏震,够贼的,让他点两个人出来护卫自己,他点了一个儿子一个侄子,真是舍得下血本。 三人很快来到刑部大牢,刑部尚书李知孝有事不在,只有侍郎吴全在。 吴全领着一班人员恭敬迎接,同时也是有些奇怪,不知道赵昀为什么突然造访。 赵昀让众人免礼,然后命人带路,直接要去监狱。 吴全劝阻,道:“陛下,牢狱污秽不堪,下流做作,陛下身为天子,如何能去那般场所。” 赵昀眉眼一皱,道:“朕要去便是要去,不去,如何查明真相?难不成你们有什么欺骗朕的地方,担心被朕发现?” 话说到这里,吴全便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进了牢房,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赵昀下意识的掩了掩鼻子,里面光线昏暗,赵昀也是一时停住脚步,稍稍适应一下。 牢房里,那些小黄门见到赵昀来了,一个个的大哭,喊叫起来, “陛下?真的是陛下,陛下救命啊,我没罪,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陛下,小的冤枉啊,我是被他们屈打成招的。” 赵昀眼看着以前好好的小黄门,这时候浑身破烂是伤,身上的血干了,变成一块一块的血斑血渍,可怜无比。 赵昀心下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肠,没有理会他们。 这些人,全部都是杨太后和史弥远的眼线,赵昀不可能对他们有什么好感。 第0008章 你好大胆 又命人带路,赵昀来到之前关押刘齐的那间牢房。 不过到了那里,里面关押的却是别人。 “人呢?”赵昀沉着脸问。 吴全道:“回陛下,刘齐畏罪自杀,仵作验明正身便烧了。” “烧了?” 赵昀明显火气上来了,怒视吴全,道:“你说他畏罪自杀,朕不与争,可就这几天的功夫,难道就不能等一等? 就算不能等,难道就不能埋了,以后也好挖出来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现在你一把火烧了,我找谁去?” “陛下息怒,此事臣也不是很清楚,若是陛下要了解详细经过,臣便将诸位同僚召集,也好让陛下垂问。” “朕当然要问,朕不但要问,朕还要一个一个的问,还有,把你们尚书也找来,一天到晚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别让朕抓到他当值时间喝花酒,要不然,有他好看。” “是是是,臣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面对火冒三丈的赵昀,吴全及一干刑部官员也是个个诚惶诚恐,心里没底。 他们心里没底,害怕,这也不奇怪,赵昀堂堂一个皇帝遇到了行刺,竟然就拿一些小黄门来结案搪塞,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皇帝,不发火才有鬼。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这个行刺大案却是赵昀在自导自演。 吴全慌忙去召集相关人等,紧张的不行,赵昀则坐在刑部大堂,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夏贵夏由则一左一右的站立在赵昀身后,还别说,这场面真是威武,比身边站了一群小黄门还要威严百倍; 一个又一个刑部官员被召来,见赵昀威严无比,心里吓得也是砰砰跳,都不敢多说话,抬手行礼,得到赵昀的准许,便都老老实实的站到一边。 刑部尚书李知孝是最后一个来的,不过却也没有慌张神情,他坦然自若,显然没有被赵昀的气势吓到。 李知孝是史弥远的心腹,见过的大场面也不知凡几,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 李知孝抬手行礼,道:“臣不知陛下驾临,多有怠慢,还请陛下恕罪。” “哼。” 赵昀见自己这样的开场没有吓唬住他,不满的冷哼一声,道:“李知孝李大尚书,你好大的官威啊,在朕面前走路慢腾腾,说话软绵绵,你想干什么?是把朕当小孩对待!” 李知孝一听,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往日里性子柔弱的官家,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强硬了? 沉默一会,李知孝跪地谢罪,道:“臣绝无慢待陛下之心,只是臣体弱,走路慢,说话轻,自幼便是如此,还请陛下明鉴。” 赵昀存心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便没有让他起来,就这么让他跪着回话。 “刘齐的遗书何在?” “回陛下,刘齐的遗书已经封存,等待三司会审时供诸位主官审阅。” “拿来,朕要看。” “这,,,” “怎么,你看的,朕看不得?” “不不不,只是这有些不合程序。” “那朕一定要看呢?” “臣,,,臣这就去拿。” 李知孝真是怕了赵昀这张嘴,那真是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很快,刘齐的遗书就被交到了赵昀的手里。 一看,上面写的是刘齐在赵昀的身边服侍,经常受到赵昀的毒打和责骂,并且赵昀似乎还有龙阳之好,对刘齐有特殊需求。 刘齐心里委屈,但是又无处诉说,于是在那天趁着赵昀内急的时候溜进去,用花瓶砸了赵昀的脑袋,但事后他自己也是吓得不轻,瘫在地上。 这封遗书就太扯了,就算是龙阳之好,那你刘齐至少得是一个男人吧,你一个太监这算什么事啊。 赵昀看罢,重重扔在案上,脸色铁青,说道:“这上面的内容你们信吗?” 赵昀问李知孝他们信不信,李知孝,吴全等一众刑部官员全部都是战战兢兢,默不作声,生怕被赵昀当作出气筒,没人敢回答。 这让他们怎么回答? 说信,那你就是相信赵昀是这样的皇帝,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说不信,那既然不信,这遗书怎么就成了结案的重要证据? “李知孝,这就是你办的案子,你把朕当什么了?” 赵昀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彻底推翻了刑部的结论,以前他们还想着尽快结案,现在估计想的是怎么平息赵昀的怒火了。 “臣死罪,求陛下恕罪。” 李知孝无法辩驳,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认罪。 赵昀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李知孝尸位素餐,不明是非,着禁足一月反省,刑部暂由侍郎吴全代理。” “这,,,” 李知孝没想到赵昀一下就把自己给关了禁闭,刚才还难堪自己,让自己跪地答问,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李知孝壮着胆子说道:“陛下,您还未亲政,处罚部堂高官的事情,还需太后娘娘与史相公商定才行。” 赵昀眼睛登时瞪起,犹如要爆出来一般,吓到李知孝下面的话也是不敢再说。 “啪。” 赵昀随手拿起惊堂木重重在桌子上一拍,喝道:“朕乃天子,言出法随,李知孝,你目无君父,该当何罪。” 赵昀突然发火,气势如泰山压顶,吓得包括李知孝在内,所有人都是齐齐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将李知孝收拾的妥帖,赵昀才是离开了刑部大牢。 赵昀离开,李知孝的脾气也就上来了,他很是气愤,说道:“官家也太欺负人了,这传出去让本官如何做人,罢了罢了,这官不做也罢。” 说完,李知孝便转身回到班房,匆匆写就一封辞呈,命人送去政事堂,当然,这一切赵昀还不知道。 “陛下,现在我们去哪里?”出了刑部,夏贵对赵昀问道。 赵昀好不容易有了杨太后的旨意,可以亲自查办这件案子,当然是要一查到底,能挖多少挖多少,把水搅浑。 “夏由,命你调派人手,去把刘齐的底细查清,他背后一定有人,这个人一定就是逼死他的人,而行刺朕的凶手八成就是他。” 第0009章 网罗人才 有道是事出反常即为妖,刘齐的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有问题。 而刑部非但不去查刘齐的真实死因,反而匆匆结案,这无疑也在告诉世人,这背后之人不简单。 赵昀要想找出这个害死刘齐的人,自然是要借助夏由这个殿前司的力量。 只有通过夏由,才能在殿前司调动人,反倒是赵昀自己去调人,效果还不如他。 “是,陛下,臣这就去调人查办。” 答应一声,夏由急匆匆赶回皇宫。 而后,赵昀和夏贵来到一个酒楼,小二热情上前,不过一见夏贵的盔甲打扮,那也是心慌,生怕夏贵是来找麻烦的。 即便不是来找麻烦,但这武将登门,对于小老百姓来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赵昀微微一笑,和蔼说道:“小二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来喝酒,不为其他。” 说完,赵昀眼神示意夏贵,夏贵会意,掏出一贯钱,算是预先付费。 小二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自然不敢先收钱,挤出满脸笑容,将赵昀和夏贵请到二楼雅间。 赵昀随便点了几个酒菜,很快便端了上来。 “夏贵,你也坐吧。” “臣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现在这里只有朋友和知己,没有君臣。” 夏贵没办法,只得坐下,不过也就只敢坐半边屁股,不敢全坐。 赵昀仰头,喝下一杯美酒,细细品味了一下,道:“似乎比宫里的酒更上头。” 夏贵笑着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赵昀吃了几口菜,这时听见隔壁进来几个客人,他们开始谈论聊天,赵昀放下筷子,细细倾听。 酒楼是小酒楼,不怎么隔音,赵昀听隔壁客人说话,听的都是一清二楚。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是最近临安城粮食涨价的事情,估计现在囤上一些粮食,几个月后应该会有不错的收益。 赵昀的雅间临街,边上有一个小混沌摊,里面的客人也在谈论,说的是赵昀被刺,金国犯边这样的大事。 他们个个说的起劲,声音很大,也很有激情,赵昀听的很清楚,比隔壁的说话声还清楚。 他们大多都对赵昀被刺表示愤慨和同情,认为凶手都该诛九族。 赵昀也没有和夏贵聊什么,更多的是倾听,夏贵也不敢打扰,小心吃了一点饭菜,没敢喝酒。 结帐,离开酒楼,走在回皇宫的路上,赵昀对夏贵说道:“夏贵,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去酒楼吗?” “臣不知。” “酒楼茶肆,是最容易听到百姓声音的地方,朕在皇宫大院,被宫墙隔绝,也被有心人隔绝,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夏贵沉默,静静的听着,隐隐约约,他预感到赵昀似乎是有任务要交给自己。 果然,他的预感是准确的。 赵昀止住脚步,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朕要你安排人手,扮成百姓,去听百姓的心声,你可以办到吗?” 夏贵不傻,当然明白赵昀这句话的背后含义,这不仅是可以听百姓的声音,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主导百姓的声音,将百姓的关注点引导到赵昀希望的方向去。 不但如此,赵昀这也是在拉拢夏贵,只要夏贵答应了,自然而然便是赵昀的人,和赵昀绑在一条船上。 和皇帝同在一条船,而且船上的人还不多,可以提前占一个好位置,这当然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但问题的关键是赵昀是傀儡啊,没有实权啊! 更要命的是现在赵昀还被人行刺,这说明已经有人对赵昀不满,这个人会是谁? 如果这个人能量极大,那么赵昀随时都有可能被暗杀,亦或是被废,到时候他夏贵如果是赵昀的人,那无疑也是难有活命的机会。 “夏贵,如果你不愿意,朕不勉强你。” 赵昀见夏贵没有回答,也没有强求,继续步行,不过却再也没有说话,没有人知道此时赵昀心里在想什么。 赵昀不说话,夏贵也没有说话,他一直眉头紧锁,他知道,今天赵昀给他的这个任务,是可以改变他家族百年命运的。 但这个机会是机遇还是陷阱,他无法准确把握,事关重大,关系到家族几百口的性命,他不敢贸然做决定。 君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皇宫很快就要到了,留给夏贵做决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天地君亲师,天地以下,君王最大,夏贵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夏贵越过赵昀,在赵昀面前跪下,郑重说道:“陛下,臣愿为犬马,只求报效陛下。” “好。” 赵昀很高兴,叫了一声好,身体一正,坦然接受夏贵的跪拜,说道:“夏贵,朕相信这将是你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以后只要有朕在一天,必有你夏家的富贵。” “谢陛下。” 赵昀高兴的将夏贵扶起来,这算是自己的第一个班底成员了,要本事有本事,要忠心有忠心,以后自己遇上了事情,总算是有一个可以指派的人了。 两人回了皇宫,赵昀让夏贵回殿前司当值,说有事会让人去找他,而后赵昀便回福宁殿了; 夏贵刚回来,便有殿前司禁卫说道:“都虞侯,殿帅传你过去。” “嗯。”夏贵去了。 见到夏震,夏贵抬手行礼,刚要说话,夏震等不及,直接问道:“官家有什么异常吗?” 夏贵一愣,本要本能的照实回答,但是又想起自己已经是赵昀的人了,不能出卖赵昀,于是回道:“叔父,官家没有异常。” “官家有没有给你下任务?” “没有。” “官家给由儿下了任务,没给你下?” “没有。” 夏贵顶住夏震的逼问,一再否认。 夏震眼睛眯了眯,目光汇聚,让夏贵压力斗增。 “夏贵,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夏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那是偌大个家族几百口,事关皇权,一步踏错,身死族灭!” 夏贵呼吸变得沉重,但他还是紧咬住牙关,说道:“叔父,官家没有给我下任务,请叔父相信侄儿。” 第0010章 太后发怒 夏震脸色阴沉,目光如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没有在说谎,瞒得过我吗?你在害怕什么,难道叔父我也不可信了吗?” 夏贵无可奈何,只能说道:“官家让我监视百姓舆论,请叔父为我保密,否则,我只有以死谢官家了。” 夏震听完,坐到了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倒上一碗酒当水喝。 喝罢,他说道:“死与不死哪有那么简单,你好好办事,官家要你做什么你就尽心去做,做到最好。我这里你也别瞒着,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这就是你现在的处境,明白吗?” “明白,叔父。” 慈宁殿,贾充正在向杨太后汇报赵昀的情报。 “娘娘,官家在刑部大闹一场,后来夏由夏贵又先后离开,估计官家是给他们交代了事情,小的只怕夏震要倒向官家了。” “他敢!” 杨太后凤眼凌厉,爆发寒光。“夏震有今天,全赖哀家一手扶持,他若看不清情势,哀家能扶起他,就能踩死他。”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说夏震求见,杨太后命他进来。 见了杨太后,夏震抬手行礼,而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子侄夏贵夏由告诉臣,说官家命他们查清刘齐底细,并监视百姓舆论,此事可大可小,臣惶恐不安,特来向太后娘娘禀报,还请太后娘娘做主。” “嗯。” 杨太后满意的嗯了一声,说道:“官家少不更事,被行刺之事冲昏头脑,哀家已准允他胡闹几日,你们陪着便是,等官家兴致没了,也就消停了。” “是,臣遵旨。” “官家被刺,福宁殿还需加派人手守卫,此事不可马虎,官家身边不能没人。” 说到“不能没人”的时候,杨太后的话音明显加重几分,意思自然不用多说。 夏震会意,道:“太后娘娘请放心,臣回去便再加派一百禁卫去福宁殿守卫,绝不让官家再出现受惊之事。” “嗯,下去吧。” 夏震离开后,贾充道:“娘娘,夏震还算忠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杨太后得意的“哼”了一声,“他不忠心还能怎样,离开了哀家的庇佑,多少人要撕碎他。” 之前提起过,夏震干的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件是暗杀韩佗胄,一件是强行逼迫皇子赵竑给赵昀下跪。 前面杀韩佗胄,得罪了大宋顶级豪门韩家。 要知道韩佗胄是韩琦的曾孙,韩琦门生故吏遍天下,和许多大臣又有通婚的亲戚关系,这积攒下来的人情数不胜数,谁不要给韩家面子,要不然,韩佗胄也不可能权倾天下。 而且他杀了韩佗胄,也得罪了所有因为韩佗胄而受益的人。 而后者逼迫赵竑,那也是得罪了所有指望赵竑飞黄腾达的人。 这两拨人,随便哪一拨,都可以让夏震死无葬身之地,他要想活命,只有跟着杨太后和史弥远一条道走到黑,得他们的庇佑。 除此之外,夏震没有第二条路。 赵昀回到福宁殿,小黄门和宫女们都是惧怕,战战兢兢,生怕赵昀发火; 赵昀懒得理会他们,挥手让他们出去,他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的都是走了,只留下房间外面两个随时听差的小黄门静静的站着。 赵昀独自一人在书房,铺开一张白纸,拿起毛笔,写了四个大字,“徐徐图之”。 赵昀手撑在桌案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四个字,脑海里面闪过温伦和刘齐等人的画面,目光再度变得坚定。 最后赵昀又拿起毛笔,将这四个字涂掉,涂成一团黑乎乎的一片,最后团成一团,将之丢弃在地上。 这时,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的进来,说是太后娘娘请赵昀去一趟慈宁殿。 赵昀对此早就有准备,他在刑部闹了一圈,目的之一便是为了试探一下杨太后和史弥远的反应,看看他们目前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没有犹豫,赵昀整了整衣衫,去了。 一出书房,只见自己这福宁殿的殿前司禁卫明显比之前多了,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而且他们全都是新面孔,以前不管是在福宁殿,还是慈宁殿,亦或是垂拱殿,都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赵昀就像一只小鸟,而他们就像一个鸟笼,将赵昀困住,这种感觉让赵昀很不舒服。 一路来到慈宁殿,进去见到了杨太后。 赵昀才刚行礼,杨太后就将一本奏折扔在了赵昀的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不高兴的看着赵昀。 赵昀看着地上的奏折,弯腰捡起来,目光一扫,原来是刑部尚书李知孝的辞呈奏本,怪不得杨太后会发火。 “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把一部尚书都逼走了,你要干什么?” 赵昀咽了咽嘴巴,装出一副有些胆怯的样子,说道:“孩儿也就随便训斥了几句,也没想到他脸皮这么薄。” 说完,赵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他办事确实不行,刘齐在狱中自杀,这件事一看就有鬼,他不深挖,还草草结案,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要么就是笨蛋,要么就是同谋。” “放肆。” 杨太后震怒,狠狠的一拍边上桌案,吓得十几个小黄门和宫女全部都跪在地上,即便是贾充也不例外,也跪下了。 赵昀有些发愣,杨太后指着赵昀又骂道:“部堂高官都是朝廷栋梁,漫说你,便是哀家,也要礼敬尊重,岂由你无辜谩骂,你叫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天家?” “李知孝是史相公的左膀右臂,是他们维护着朝廷的运转,是他们维护着我大宋的江山,离了他们,这天下能安稳吗?你这皇位坐的能踏实吗?” “你这般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孩,可以胡言乱语吗?” 杨太后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将赵昀就像对待顽童一般责骂,以前的赵昀早就习惯了,但是现在的赵昀哪里受得了? 尽管来之前赵昀心里就有准备,知道会挨骂,但是杨太后骂的这么狠,赵昀心中依然难掩气愤。 第0011章 臣心里苦 而且此时也是一个表明态度的关键,决不能轻易认怂,否则,谁还把他赵昀当盘菜? 赵昀顶撞道:“母后,行刺一案是你准许我亲自查办的,现在查到李知孝头上,你就这样训我,有这样的道理吗?难道母后要出尔反尔吗?” 杨太后气急,眼睛喷火一般的瞪着赵昀,想要骂回去,但是却又一时没有措词。 赵昀又道:“反正这事情我不查清楚就没完,我就是要把幕后凶手揪出来,是李知孝也好,是王知孝也罢,不查清楚,我誓不罢休。” 说完,赵昀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逆子,逆子。” 杨太后气得不行,站都站不稳,险些倒在地上,幸亏贾充及时扶住,这才是堪堪站稳。 “娘娘,官家这,,,这,,,” 今天赵昀出人预料的强势,让杨太后和贾充都很意外。 以前赵昀唯唯诺诺,杨太后瞪一眼过去就不敢喘大气,现在竟然敢跟杨太后当面顶撞了,这叫人如何不意外。 “召史弥远进宫。” 杨太后气急败坏,命史弥远入宫见驾。 贾充一愣,而后心怦怦直跳,不敢多问,也不敢耽误,贾充赶紧是亲自出宫,去传召史弥远。 赵昀走出慈宁殿,顿时只感到乌云压顶,抬头一看,只见天空陡然黑了下来,看来是要有一场暴风雨。 赵昀脚步下意识的飞快,只希望越快回到福宁殿才好。 “陛下。” 一到福宁殿门口,小黄门就上来恭迎,殿前司禁卫也行礼,赵昀没有理会他们,脚步丝毫不停歇,大步进了自己的寝宫。 “都出去,谁也别进来。” 赵昀大声吼道,小黄门和宫女鱼贯而出,偌大个书房和卧室,再无一人,赵昀将房门拴上,窗户也关好,在房间里面来回渡步。 突然,赵昀跑到镜台前,从抽屉里面找到一把剪刀,将剪刀紧紧的拿在手里,这才有了一点心安。 外面,福宁殿禁卫在来来回回的走动巡视,他们每一次来到赵昀书房附近,赵昀都是高度紧张,手里紧紧拿着剪刀,汗水都攥出来了,但是赵昀依然不敢撒手。 慈宁殿,史弥远奉召入宫,他一来,杨太后便挥手,将所有服侍的小黄门和宫女全部都赶了出去,只有贾充还留在身边。 但贾充此时也是战战兢兢,脑门有汗,时不时的吞咽口水,显然是很紧张。 杨太后脸色铁青,说道:“史相公,官家忤逆哀家,大不孝。” 史弥远有些意外,没想到杨太后会突然说出这么重的话。 史弥远想了想,说道:“太后娘娘,官家无权无势,若是他惹怒了您,臣好好教训他一番便是,您何须动怒?” 杨太后又再次重复,道:“官家忤逆哀家,大不孝。” 杨太后还这样说,那意思已经是不言自明,他是想要废掉赵昀,再立一个皇帝。 史弥远沉默了很久,最后蹦出一句话,“太后娘娘,此时宜静,不宜动,若妄动,恐有义兵直臣。” 赵昀日前才遭遇行刺,朝廷查不出凶手,搞得人心惶惶,最后没办法,把刘齐办了,说刘齐因私恨报复。 这个结果本就难于服众,许多正直的大臣已经是对杨太后和史弥远不满。 现在若是赵昀再出事,那他们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杨太后也知道此时的局势很微妙,不能如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但是赵昀如此这般忤逆她,顶撞她,这让她很难接受。 史弥远无奈劝道:“太后娘娘,官家毕竟是您的义子,您就饶他一回吧,下次他再敢胡言乱语,再教训他不迟。” “哼,史相公,你这么为他说话,哀家看你是被他的几句好话迷了眼睛,当心终日猎鹰,反被鹰啄了眼。” 杨太后显然还在气头上,对史弥远的话很反感,很生气。 史弥远气愤,心里骂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遇上事情就只知道翻脸不认人,如泼妇一般骂街,活该你守寡。 史弥远心里骂,面上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太后娘娘,臣忠心一片,您这样说臣,臣就只有以死明志了。” 话音一落,史弥远头也不回,直接朝边上的一根柱子撞去。 “拦住他。” 杨太后一惊,大呼出声,好在贾充眼疾手快,离得近,再加之史弥远大腹便便,行动不是很利索,这才及时抱住史弥远,拦了下来。 但饶是如此,杨太后依然吓得不轻。 这要是史弥远死在慈宁殿,她的权力基本也到头了,说到底,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 “史相公,你这是干什么?” “娘娘,臣心里苦啊。” 夜色深了,史弥远出了皇宫,便对心腹管家说道:“去,把所以参与刘齐这条线的人全部杀掉,那些抓起来的黄门也杀掉。” “是,主君,小的这就去办。” 当晚,刑部大狱失火,烧毁不少房屋,而关押在里面的涉案小黄门和宫女,也是全部都被烧死。 ,,,,,, 太阳初升,天色渐渐发亮,赵昀一直迷迷糊糊的,最后被外面的小黄门叫醒。 原来赵昀昨天晚上背靠在门上防备了一宿,一直没睡,精神不振,不过好在没出事。 赵昀打开门,命人给自己洗漱,而后匆匆用了一些点心,容光焕发,便去向杨太后请安。 昨天赵昀向杨太后表明了自己的强硬态度,震慑了一下她,现在也应该要缓和一下关系,这样才能不至于让杨太后一门心思的跟赵昀撕破脸。 到了慈宁殿,杨太后不见赵昀。 贾充说道:“陛下,昨晚太后娘娘批阅奏折太晚,身子乏了,娘娘说今天就不必请安了,请陛下回吧。” 赵昀心里不忿,对杨太后更加的恼怒,抢了原本属于我的权力,现在还在这里给我摆脸,等我掌权,有你哭的时候。 赵昀心里虽然气愤,但是面上一下便是装作抽泣起来,眼泪也跟着流淌出来。 第0012章 扩大范围 赵昀哭道:“孩儿鲁莽,惹得母后震怒,孩儿不孝啊。” 说完,赵昀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伤心欲绝,悔恨交加的模样,看的人真是心疼。 贾充好心劝了一阵,但都是没有劝住赵昀,赵昀还在一个劲的哭,贾充只得进去再向杨太后禀报。 杨太后听了,知道这是赵昀来给自己认错赔罪,心里的怒气当然也是消散不少,而后她命贾充传唤,见到了赵昀。 “母后,孩儿错了,孩儿不懂事,惹母后生气,求母后责罚。” 赵昀一脸泪水,声音里面透着凄惨可怜,让杨太后也是有些动容。 杨太后上前,抚摸着赵昀的脸庞,说道:“昀儿不哭,我们母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赵昀和杨太后这般母子情深,令人动容,以后传了出去,必定被世人奉为佳话。 最后送走赵昀,杨太后眼神变得再度凌厉,冰冷,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心疼怜悯。 “贾充,好好盯着他。” “是。” 去了一趟慈宁殿,赵昀和杨太后之间的关系得到暂时的缓和,但是赵昀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在自己没有任何权力的情况下,自己就得百分百的听话,做他们的傀儡,自己稍不留意,就会被他们干掉。 十年,如果自己一直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活十年,赵昀相信自己一定会疯掉。 赵昀决心要尽快摆脱这样的局面。 离开慈宁殿,赵昀便又直接命小黄门去把夏贵叫来。 远远的,赵昀看见夏贵向自己走来的时候,目光不自觉的对自己躲闪,好像有点怕见到自己。 “这个夏贵,难道是被他叔父逼供,把对自己效力的事情说了?” 夏震是杨太后的心腹,也是史弥远的心腹,不论是对史弥远还是对杨太后,夏震都是极其重要的一枚棋子。 赵昀现在和夏贵夏由有了来往,自然是瞒不住杨太后和史弥远的,须知他们的耳目,那是无处不在的。 特别是杨太后,她在宫中经营多年,早就对皇宫有了极为强大的掌控力,赵昀毫不怀疑,自己晚上睡觉放了几个屁,杨太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臣夏贵,见过陛下。” 赵昀点点头,没有质问他是否被夏震逼问,而是依然对他信任,说道:“夏贵,昨天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夏贵回道:“回禀陛下,臣已经秘密挑选了十人,让他们扮做贩夫走卒,游走在临安城中,探知百姓的舆情,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出宫了,并请陛下放心,以后臣会甄选更多人手,为陛下驱使。” 赵昀点点头,对夏贵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满意的。 执行力,永远是一个下级最直接最能证明自己能力的手段,这一点,夏贵确实不错,不愧是在历史上留名的人。 “很好,朕很满意,慢慢来,宁愿进度慢一点,也要走的稳一点。” “多谢陛下体谅。” 赵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现在朕也就只能给你一点口头上的鼓励,至于其他的,朕一时也是给不了,倒是让你见笑了。” 赵昀的自嘲,让夏贵不敢接话。 赵昀很快又将关注点转移到了自己的遇刺案上,赵昀道:“那一日朕遇刺,时间大约是在上朝前的半刻钟,那时候垂拱殿里里外外都是有你们殿前司的人值守。 你给朕查一查那个时间段,有哪些人出现在朕遇刺的附近区域,不论这人是什么身份,只要这个时间段他出现了,就有可疑,你给朕好好查。” 杨太后虽然答应让赵昀独自查案,但是却没有给时间,若是赵昀没有有力的线索,那杨太后就有理由随时收回成命,不再让赵昀过问此事。 所以现在赵昀的第一要务,就是抓紧时间,把能够牵扯进来的人全部牵扯进来,管他是谁,先卷进来再说。 “陛下,此事殿前司之前便有过排查,并且查出了几个在陛下遇刺时在附近出现的人。 但最后都无证据指向他们,且因为这几日朝野人心惶惶,太后娘娘和史相公为了安稳人心,便没有再深究。” 皇帝遇刺,不管放在哪个朝代,也不管放在哪个皇帝身上,那都是天大的事情,殿前司当然是早就有过一番排查。 就算不能抓到凶手,他们也需要将殿前司摘个干净,以免受到牵连。 “哦,你们查到了哪些人?快说。” “是,陛下,我们殿前司查到有三个人出现,他们是太学生何处之,洗浣局小黄门张显,经筵侍从王贞春。这三人都曾经出现在陛下遇刺的方圆区域内。” “那他们为何在那时出现?” “太学生何处之说是给老师送书本,小黄门张显说是垂拱殿一张帘子破旧,忘记清洗,担心责罚,特地去拿。经筵侍从王贞春则是说回讲学堂,不小心走叉了路。 之前我们和刑部都对他们一一询问,没有发现谋逆证据,他们三人也都有人证明他们没有任何异常,且他们很快就离开,应该没有时间作案。” 赵昀听了,沉思一会,将三人的情况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说道:“你能秘密把那个王贞春给朕找来吗?朕要亲自问他。” 王贞春是经筵侍从,他是给经筵侍讲郑清之提供协助的。 经筵侍讲是给皇帝和皇子教学的,也就是说郑清之是赵昀的老师,也就是帝师,这个王贞春是郑清之的助手。 这样一推论,也就能把郑清之给卷入行刺案,而郑清之一来是帝师,二来也是史弥远的同党,和史弥远关系不浅,这又把史弥远给卷进来。 郑清之是帝师,出于尊师重道,赵昀不能直接去找王贞春,以免传出不好的风评,让赵昀的形象受损,所以赵昀就只能秘密的审问。 “可以,陛下什么时候方便,臣随时给陛下带来,供陛下秘密审问。” 夏贵是殿前司都虞侯,他叔父夏震又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掌管整个皇宫的守卫,在皇宫抓个人还不是跟玩一样。 第0013章 君臣逼供 “今天晚上安排见一面,但是要避开太后和史弥远的耳目,最好连你叔父夏震的耳目也要避开,这一点可以做到吗?” 夏贵有些为难,避开杨太后和史弥远的耳目不难,但是要想避开叔父夏震的监视,这就有些难了。 转念间,夏贵想起夏震曾经说的那就话,要尽量的按照赵昀的要求做,并且要做好。 于是夏贵答应下来,说会尽全力。 商议一完,夏贵便去安排,赵昀也是让小黄门拿来鱼竿,开始在福宁殿后院池塘钓鱼。 好不容易等到了深夜,夏贵轻轻敲响赵昀的窗户,悄悄说安排妥当,请赵昀随他去,赵昀跳窗跟他去了。 一路走着,之前密集巡视的殿前司禁卫已经不见,一个人也没有遇上,赵昀这时也是深刻的意识到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别人要想避开禁卫,那是难如登天,但是对于禁卫里面的人来说,只需要一点正常的调动,并且知道他们的巡视路线和大致时间,就可以完美的错开巡视。 最后赵昀跟着夏贵来到一间许久没有使用的小房间,房间里面布满了灰尘,王贞春此时就被打昏,捆在这里。 “砰”的一声闷拳,夏贵一拳打在王贞春胸膛上,疼得王贞春一下就醒了。 王贞春想要大叫,但是却被人用黑布堵住了嘴巴,他不停的挣扎,直到夏贵又踢了他一脚,他才不敢乱动,安静下来。 再一看,眼前站着的人竟然是赵昀,王贞春满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赵昀。 此时,本能的,一股危险的气氛就将王贞春包围,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凶多吉少了。 “朕问你话,你好好说,只要老实交代,朕可以让你活命,若是不老实,你知道后果。” 赵昀也没有废话,直接就是一阵威胁,王贞春哪里有选择,自然是点头答应。 夏贵将王贞春嘴巴里面的黑布拿掉,赵昀问道:“那天朕遇刺,是你干的吗?” 王贞春慌忙摇头,“不是,不是,陛下,臣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谋害陛下,请陛下明鉴啊。” 赵昀对夏贵使了使眼色,那黑布又是塞回王贞春的嘴里。 不等王贞春挣扎反抗,夏贵直接抓住他的左手往后一掰,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王贞春的左手被生生的掰断。 王贞春疼的是撕心裂肺,眼泪都流出来了,但是嘴巴被塞住,叫也叫不出,那就更难受了。 赵昀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夏贵又是一把抓住王贞春的右手说道:“陛下好说话,我可不好说话,你招不招?” 眼看着夏贵又是要将自己的右手也掰断,王贞春哪里还敢否认,不停的点头,表示自己招供。 赵昀看的感慨,心说这夏贵还真是厉害,三下两下就逼得王贞春招供,手法娴熟,狠辣,看来也不是三次两次干这事了。 这样的臣子,用的好,那真的是好,就像钢刀一般杀敌,但若是用的不好,那可就要被反噬了。 夏贵把王贞春的黑布拿掉,狠狠说道:“说,你为什么行刺陛下?谁是你的同谋?少说一个人,有你受的。” 王贞春哆哆嗦嗦,不时还发出几声哀嚎,不过他也不敢叫出声来,因为他也怕被灭口。 最后王贞春东一句,西一句,胡乱编了一阵,把自己行刺赵昀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贞春说自己也是一时糊涂,鬼使神差的就去行刺赵昀,将赵昀砸晕后,他就在边上藏了起来,等到大乱的时候,他又悄悄混入人群中,溜走了。 “你砸陛下的花瓶是什么颜色的,画的是什么图案?” “陛下那一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袍服?陛下贴身内给事刘齐在不在身边?” 王贞春的供词让夏贵起了疑心,于是夏贵开始在细节上求证。 王贞春答不上来,最后直接对夏贵说道:“我冤枉啊,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知道,你这样屈打成招,我还要被冤杀九族,你干脆给我一个痛快吧。” 夏贵对赵昀摇摇头,意思很明白,不是王贞春干的。 赵昀看了一眼王贞春,说道:“你说冤枉就冤枉,那世上还有被正法的人吗?” 赵昀走上前,弯腰,一只手落在王贞春的肩膀上,眼睛凌厉的看着他,让王贞春压力陡增。 赵昀说道:“王贞春,你再好好想想,你究竟有没有同谋,他是谁?只要你如实招供,朕以天子的身份保你和家人安全。” 这一刻,王贞春和赵昀四目相对,王贞春似乎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很多。 他最后反应过来,说道:“有,我有同谋,是郑清之指使我干的,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罪。” 赵昀脸色痛苦,缓缓闭上眼睛,道:“没想到朕的老师,竟然这样对朕。” 之后,王贞春将郑清之指使他行刺赵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并且咬破手指,用鲜血签字画押; “别为难他,天亮送他出宫,让他有多远走多远。” “是,陛下。” “谢陛下,谢陛下。” 王贞春跪在地上不停的给赵昀磕头,眼泪汪汪。 将王贞春的供词收好,赵昀便和夏贵离开了房间,回去。 “陛下。” 回去的路上,夏贵欲言又止,赵昀头也不回,说道:“你是不是想说这王贞春是在疯狗咬人,郑清之是冤枉的。” “是,而且以臣的感觉,这王贞春也没有参与谋害陛下。”夏贵勇敢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赵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贵。 四目相对,夏贵有些后悔,心说官家办事自有分寸,何须自己提醒。 赵昀从容说道:“供词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证实供词真假的过程,朕遇刺,泼天的大事,刑部却敷衍了事,糊弄朕,太后不关心,也糊弄朕,朝廷百官不敢管,都怕受到牵连波及, 偌大个朝廷,偌大个皇宫,竟然选择对此事视若无睹,你说朕的脸面往哪放?朕的威严还要不要?” 第0014章 你可敢为 夏贵听了,理解了赵昀话里的意思,原来赵昀是认为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在认真的追究这件事情,这样的态度让赵昀无法接受, 如果刑部把里里外外都查了,关了一批人,最后实在找不到凶手,赵昀也不会有火,不管怎样,都好过这样的搪塞。 而赵昀不在意王贞春的供词真伪,也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追查,凡是可疑的全查一遍,不管最后找没找到凶手,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夏贵,郑清之那边你排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可能是主谋,一有线索,立刻来报。” “是。” 安全回到卧室,赵昀叮嘱夏贵万事小心,夏贵离开后,赵昀便也躺在床上沉思,想着今天有关于王贞春的供词,迷迷糊糊中,赵昀才是入睡。 ,,,,,, 郑清之是经筵侍讲,负责教导皇帝,皇子,及公主们功课。 像他这样头衔的人还有好几个,就比如史弥远,他也是经筵侍讲,只不过史弥远基本不来授课,挂个名字而已,算是给他的一种荣耀。 这一日天刚刚亮,郑清之便用了点心,而后坐着轿子去皇宫。 路上,郑清之漫不经心的撩起帘子,本想看看沿街景象,却不想看见一人正目光凌厉的看向自己,和自己四目相对。 对视了一眼,那人便立即躲开郑清之目光,而后疾走几步,消失在街上。 郑清之心里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此时赵昀被刺的案子还没有落地,朝廷上下所有人无不是战战兢兢,精神高度集中,没有人敢乱说话,也没有人敢乱走动,便是那一向目中无人的御史言官,这段时间也是难得的消停了。 而今天,这个人的出现,让郑清之产生了不安。 郑清之进入皇宫,给皇子公主们授课,本应比自己早到的王贞春却迟迟不见踪影。 王贞春没来,开始的时候郑清之还没有当一回事,但是一想起早上见到的那个人,郑清之就心神不宁。 唤来一人,郑清之让他去王贞春家里去一趟,催促一下王贞春快点来。 不想那人回来禀报,说王贞春一家已经人去楼空! 郑清之手里的书没拿稳,当即掉落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很快,郑清之便意识到大事不好,自己极有可能卷入了一件不知名的事件当中。 联想到近日赵昀在全力追查行刺的凶手,而赵昀被刺的第二天,王贞春便因为此事被殿前司和刑部问询。 现在他莫名其妙的失踪,自己又被人莫名其妙的盯上,顿时,一股凉意就涌上心头,让他止不住发颤。 不及多想,郑清之赶忙让人代课,离开了皇宫,直接去了史弥远的府上。 夏贵得知情况,换上一般的禁卫装束,随着一队禁卫的换防,悄悄来到福宁殿值守。 最后夏贵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到了赵昀的书房,向赵昀禀报这一切。 “郑清之去了史弥远府上?” 赵昀神情严肃,渡步思索着对策。 夏贵道:“陛下,行刺之事难道真的与郑清之有关吗?” 此时的夏贵也对郑清之起了怀疑之心。 郑清之知道自己被人盯上,王贞春又失踪,以他的才智,应该猜到自己极有可能卷入到了刺王杀驾这样的大事当中。 如果他是清白的,那么此时他应该尽可能的减少活动,让人好好查,直至洗清嫌疑。 而如果四处走动,这无疑将使他变得复杂化,为洗清嫌疑增加变数,这是不理智的。 特别是现在他第一时间去找史弥远,这就让人费解了,一个是经筵侍讲,一个是当朝第一权臣,看他们现在这样,似乎关系过于密切了。 赵昀渡步几圈,最后突然止住脚步,说道:“史弥远和郑清之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行刺大罪,谁敢趟这样的浑水?” 说完,赵昀紧走两步,一把抓住夏贵的手,说道:“夏贵,朕问你,如果史弥远真的是幕后真凶,他要杀朕,暗的不行来明的,你敢为国除奸吗?” 夏贵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这,,,陛下,史相公已经位极人臣,尊贵荣耀,再无比他更风光的臣子,他如何还会有不轨之心?” “哼。” 赵昀冷哼一声,“如何不会有?百姓之上有县官,县官之上有府尹,府尹之上有封疆,封疆之上有部堂,部堂之上有宰执,宰执之上有王公,王公之上有皇帝,控制不住私欲,当了皇帝还想长生不老当神仙。” 夏贵呆愣半响,最后跪在地上说道:“陛下,臣是大宋的臣子,是陛下的鹰犬,不管是谁,臣只认陛下你一人,任何人胆敢刺王杀驾,臣,必诛之。” “如果对方阵营里面有你的叔父夏震呢?”赵昀又紧接着问道。 夏贵犹豫片刻,最后目光陡然聚集,坚定说道:“此等谋逆,就算是臣的父亲,臣也照杀。” 赵昀一阵激动,将夏贵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夏贵,你是朕值得依赖的人,朕很高兴遇上你,以后朕的安全就靠你了。” “陛下放心,以后夏贵便日夜守护福宁殿,任那宵小绝不敢放肆。” 赵昀欣慰的点头,这一刻,赵昀才感觉自己和夏贵真的是形成了统一战线。 赵昀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有危险,夏贵绝对会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自己周全。 赵昀取下腰间吊坠玉牌,送给夏贵,赵昀说道:“夏贵,这玉牌没有其他含义,就是朕对你的欣赏,还有志同道合的意志,有玉牌在,你我君臣便如一同共事。” 夏贵感动,弯腰取下靴子里面藏的短刃,说道:“还请陛下收下,臣将有如此刀,护卫陛下一生。” “好。” 赵昀很高兴,接过夏贵的短刃,信心倍增。 夏贵走后,精神高度紧张的赵昀一下便感到很是疲惫,一想到郑清之可能与史弥远合谋,新的浪潮就要来了,赵昀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彷徨。 第0015章 一拉一打 尽管自己得到夏贵的效忠,但是与史弥远相比,夏贵只是蚂蚁级别的小人物而已,根本抵挡不了。 自己还是不够强! 独自一人休息了一会,这时,几个小黄门来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小黄门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用红布盖住,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走到赵昀面前,小黄门恭敬的说道:“陛下,是史相公差人送来的鲜果。” “放下吧。” 赵昀轻轻掀开红布,里面装着一盘成熟的柿子。 赵昀看着这盘柿子,想的出神,一时没有猜透史弥远的意思。 “柿子,柿子,,,适可而止。” 赵昀联想到和柿子相关的词汇,恍然大悟,柿子,可不就是适可而止嘛。 通过这四个字,赵昀知道史弥远已经对自己的行为有了察觉,知道自己还在不遗余力地追查行刺的案子,并且开始排查大臣,扩大事态,史弥远对此感到恼怒,恼怒赵昀会将手伸向朝政。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史弥远命人送来这柿子来暗示赵昀停手,不要再追查了。 如果赵昀不答应停手,他可能会有下一步的行动,至于是什么行动,现在赵昀还不知道, 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行废立之事的,因为赵昀才刚刚登基,又刚刚经历了刺杀, 这时候行废立,对他史弥远自己是不利的,那样他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赵昀微微一笑,很显然,赵昀没有被史弥远的警告吓倒。 既然赵昀敢主动把王贞春挖出来,又让夏贵去调查郑清之,就是吃透了史弥远现在不敢行废立。 只要他不行废立,自己就有时间! 赵昀唤来等候的小黄门,对他说道:“你取一盏灯笼,送去史相公府上,记住,在史相公面前把灯笼点上。” “是,陛下。” 小黄门答应一声,下去了。 史弥远府上,小黄门得了赵昀的话,给史弥远送来一盏灯笼,还是大红灯笼,并且按照赵昀的吩咐,当着史弥远的面,把灯笼点着。 看着这盏灯笼,史弥远的脸一下就看得严肃阴沉。 郑清之这时从后面走出来,看了一眼灯笼,说道:“史相公,官家执迷不悟,要追究到底,可怜下官受那无端猜测,只怕到时要遭池鱼之祸,还请史相公救命啊。” 史弥远来回走了几步,道:“既然官家要查,那就让他查,本官不信他能查出什么来。哼,就算他查出什么又能如何,朝堂没有本官点头,他又能干什么?” “可是万一官家对我用强,我,” “不怕,官家的一举一动都在本官的掌控之中,惹恼了本官,本官能立他就能废他。 现在唯一存在变数的是夏震,这匹夫似乎有左右摇摆之心,待本官安排一番,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 天亮了,这一天是九月二十五日,又到了开朝会的时候,垂拱殿内大臣聚集,分作两班站列,赵昀和杨太后高高在上,俯视朝臣。 朝会一开始,波澜不惊,谁知到了中途,突然太学院学士知院柯林上奏,局势陡变。 柯林道:“官家行刺,殿前司罪责难逃,太学院七十五名太学生联名上书,祈求斩杀殿前司都指挥使夏震,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顿时朝堂震惊,一片哗然,人人都是惊讶的看着柯林,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震乃是堂堂殿帅,手握殿前司七八万兵马,守卫皇宫及临安的兵力基本都是来自于殿前司,如此重要的人物,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柯林说完,将奏本双手托举,小黄门下去接过,送到了杨太后手中。 杨太后看罢,目光看向史弥远,史弥远却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看不出心里想法。 “父帅,不好了,太学院学士知院柯林在弹劾你,说官家被刺,殿前司罪责难逃,要杀你正法。” 守卫朝堂的殿前司禁卫赶紧将消息上报,夏由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吓得不轻,赶紧找到夏震,向他禀报。 “什么?又是太学院,这帮臭笔杆子,哪都有他的份,太后怎么说?史相公怎么说?” 夏震脸都白了,一边询问杨太后和史弥远的态度,一边向垂拱殿走去。 此时,垂拱殿大臣已经是开始了激烈的争吵,有认为夏震该杀的,也有为夏震求情的。 不过因为朝堂几乎一半的官员都是从太学院走出去的,和太学院关系匪浅。 且在赵昀遇刺这件事情上,殿前司确实是责任极大,处置夏震也说的过去,再加之史弥远沉默,所以赞成杀夏震的人占据上风。 夏震在边上悄悄观望,脸上大汗淋漓,没想到今天自己会卷入朝堂的漩涡。 夏震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史弥远的身上,此时能够救他的人,也就只有史弥远了。 大臣们争论了许久,最后所有大臣的目光都是看向杨太后和史弥远,等待他们的裁决。 至于事情的正主,当今皇帝赵昀,却是没有人询问他的意见,习惯性的选择了无视。 赵昀心中冷笑,已经看穿了史弥远的把戏,知道他这是在敲打夏震,先暗中指使人弹劾夏震,然后他再站出来维护,让夏震知道离不开他,夏震以后自然会一心一意的追随他。 不出赵昀所料,最后史弥远站出来说道:“陛下遇刺,殿前司责任自然难逃,但此事发生后,夏震立时将所有可能涉案的人员全部拘押,并且展开严密搜捕, 贼人迫于夏震威压,再也不敢现身,此,亦可暂时将功折罪,如今陛下得了太后娘娘旨意,御办此案,不如便等陛下侦办明白,再行定论。” 史弥远保了夏震,大臣自然明白风向,再也没有人说什么,柯林也不敢再有激烈的言语,杨太后也是顺水推舟,将此事暂时搁置。 随后,史弥远又向众人宣布,以部堂混乱,管理不善为名,罢免礼部尚书崔与之,外放其为宜州宣抚使。 以怠政为名,罢免起居郎魏了翁,外放其为湖州观察使。 第0016章 由不得你 史弥远罢免二人,将他们赶出朝堂,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报复。 之前赵昀提出要以注目礼对待史弥远,崔与之和魏了翁带头反对,现在史弥远是在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对他不服。 “哼,朝中有尔,国无宁日。” 魏了翁脾气大,直性子,骂了一声,便交出朝笏,气呼呼的离开朝堂。 崔与之年纪大了,倒没有太多的怒火,而且也对这一天有所准备。 只见他上前几步,对赵昀抬手道:“陛下,臣年迈,今日一别,恐再无相见,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崔与之今年已经六十六岁,哪里经的起几千里的路途奔波,估计大概率是要死在路上的。 宋朝就是这样,说是说不杀士大夫,但却喜欢把士大夫贬到偏远落后之地,去的人有一半要么死在那里,要么死在路上,其实不过就是换个死法而已。 赵昀面色平和,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还有两三月就过年了,卿家年纪这么大,过一年少一年,陪家人过完年再赴任吧。” 平和的赵昀,谁能知道他心中有多愤怒! 史弥远先是命人弹劾夏震,紧接着又罢免魏了翁和崔与之,这何尝不是在打压赵昀,试问以后谁还敢跟赵昀站在一头! 崔与之是朝中少有的敢跟史弥远硬钢的人,赵昀自然要尽力保他,给的理由也是让人不好辩驳。 但史弥远的嚣张跋扈,还是超出了赵昀的预想。 史弥远怒道:“朝廷自有制度,如何有拖延怠慢之理?人人如他这般拖延,岂不是要荒废了政务!” 赵昀眼睛喷火一般,一种想要冲下去跟史弥远干一架的冲动,在赵昀的心中翻滚。 崔与之担心赵昀做出傻事,赶紧是答应下来,说明日就出发。 诸事议定,要散朝了,史弥远不等宣布,就直接两只袖子一甩,背负着手离开大殿。 史弥远如此这般目无君王和法纪,让许多大臣是愤慨不已,但史弥远大权在握,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史弥远出了大殿,夏震便找到史弥远,感激涕零,当即跪拜在地,道:“多谢史相公救命,今日若非史相公出手,我命休矣。” 史弥远对夏震的表现很满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脸上依然严肃。 史弥远道:“夏震,你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当时刻明白自己的本分,官家年幼,对诸事了解不深,你切不可跟着官家胡闹。” 夏震诚惶诚恐,叩首不止,道:“下官对相公从无二心,天地可鉴。” 史弥远这才稍稍缓和了情绪,而后又对夏震宽慰几句,一打一拉,让其心悦诚服,史弥远这才离去。 随后,夏震命人准备了满满几车的礼物,亲自送去史弥远府上,这些自是不提。 赵昀回到福宁殿,脱去朝服,换上常服,而后来到花园钓鱼,平复心情。 “传夏贵夏由,就说朕要查办遇刺案,让他们来听差。” “是。” 小黄门得了命令,前去传唤,不久,小黄门回来了,但却是孤身一人回来。 “回禀陛下,夏贵夏由两位将军不在皇宫,说是奉命出城,已经离开临安了。” 赵昀握住鱼竿的手下意识的一紧,果然不出所料,史弥远一出手,赵昀就被狠狠打压。 夏震害怕了,知道史弥远已经在对他起疑心,不敢再让夏贵夏由跟着赵昀,把他们都支出去了。 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半的得力手下,就这么不能用了。 如果不能借助他人的力量,以赵昀这样的孤家寡人,如何能够办成事? 赵昀闭上眼睛,脑子里面将朝中许多大臣都是过了一遍,发现史弥远这次出手后,自己要想拉个人出来帮忙,困难不是一点点,且极容易被发现。 “如何破局?” 问题摆在面前,赵昀眉头紧锁,想着对策。 静静的垂钓了一阵,忽然赵昀起身,返回福宁殿,路上说道:“传旨,命郑清之来见朕。” 小黄门答应一声,下去了。 很快,郑清之来了,他面色从容,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很显然,史弥远的强势和庇佑,让郑清之有了信心。 “臣郑清之见过陛下。” “免礼。” 赵昀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小黄门和宫女全部退下。 “把门关上。” “是。” 外面的小黄门答应一声,将房门关闭,外面再也看不清里面的动静,房间里面也只剩下赵昀和郑清之君臣两人。 “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要事?” 赵昀支开众人,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翻阅着书,郑清之不免主动发问。 赵昀微微一笑,放下书,又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一边写字,一边说道:“老师先坐吧。” “臣不敢。” 郑清之回了一句,以为赵昀会开始说明召见自己的原因,但谁知赵昀又仿佛没有人在身边一样,自顾自的继续练习书法,却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等了半天,赵昀还是不说话,当郑清之不存在,郑清之无奈又问道:“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有何事?” “老师要不要先喝口茶?” “多谢陛下关心,臣不渴。” 郑清之又想问,发现赵昀已经低下头,又在写他的书法。 郑清之无奈,只得是继续等待,不再催促发问,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了,赵昀十几张纸都写完了,才说道:“老师,时间不早,你先回吧。” 郑清之一阵呆愣,没想到等了半天,却是等来这么一句话,若是换作他人,即便是郑清之修养再好,也得拿砚台砸人了。 “是,臣告退。” 郑清之走了,赵昀看着自己其中的一张书法大作,只见上面写的是“借力打力,釜底抽薪。” 却说郑清之在赵昀的房间整整呆了大半个时辰,且门窗紧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敢怠慢,负责监视赵昀的小黄门和宫女,很快便将这个消息分别送了出去,杨太后和史弥远很快便都得到了消息。 第0017章 君王暗语 史弥远命人将郑清之找来,说道:“德源,听闻官家传召你,所为何事啊?” 郑清之摇头,一副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样子,说道:“没有事,官家什么也没说。” 史弥远诧异的看着郑清之,不悦的说道:“怎么,德源,你对本官,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郑清之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史相公说的哪里话,若不是相公相助,下官是死是活亦不可知,对相公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那官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官家确实是什么也没说。” 史弥远看着郑清之,神情有难以掩饰的气恼。 半响后史弥远摆手道:“既然官家什么也没说,那就什么也没说吧。” 郑清之道:“官家确实是什么也没说,还请相公明鉴。” “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郑清之见史弥远不相信自己的话,但自己说的是实话啊,郑清之无奈,为史弥远分析官家为何召见自己却什么也不说, 不过几种可能都说了,但史弥远显然也是没有听进去。 郑清之心里没底,彷徨无助的离开,谁知前脚刚从史弥远这里离开,后脚又被杨太后传唤去了。 杨太后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郑清之只能如实交代,说赵昀什么也没有对他讲。 杨太后追问了几次都没有用,脸上不禁是有些恼怒,但顾及郑清之帝师的身份,发火传出去不好听,便摆手让他离去。 心烦意乱的度过了一天时间,郑清之授课完毕,回到自己府邸。 此时的郑清之,那是越想越心里发慌,越想越感到事态似乎在朝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自己好像正在沦为赵昀的棋子。 “不行,得赶紧走,再不走,怕是到时走不了了。” 郑清之匆匆写下辞呈书信,准备明天就交上去,不过他拿着辞呈犹豫半天,最后又将辞呈给烧了。 第二天,赵昀一大早便去慈宁殿请安,刚回来,就有小黄门来报,说郑清之求见。 赵昀微微一笑,道:“朕很忙,不见。” 说完,赵昀便命人带上鱼竿,嘴里笑道:“朕倒要看看今天鱼儿会不会上钩。” 郑清之得到回复,没有走,而是依然在福宁殿外站着等待,说是等赵昀忙完了再见也不迟。 “郑清之走了没有?”钓鱼钓了半响,赵昀慢悠悠的说道。 “回陛下,还没有,他还在殿外等着召见。” “那就让他等着吧,朕可没工夫见他。” 赵昀不急不忙,心情很显然比昨天还好,看的边上的小黄门和宫女都是奇怪。 他们心说这官家是怎么了,老师在外面等着,自己却在钓鱼,这若是被言官知道了,又要吵翻天。 钓鱼钓了一个上午,总算是有收获,赵昀提起一个鱼篓子,里面有今天的全部收获,七八条鱼。 赵昀随口道:“送去给郑清之,就说朕没时间见他,这些鱼就算是朕给他赔不是了,让他吃不完拿盐腌一下,别放坏了。” 郑清之得到鱼,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最后悻悻然走了。 “官家这是什么意思,说生气,却给了赏赐,说不生气,却又连人都不见,他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天又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直到回家后,郑清之把鱼交给夫人,让夫人拿盐腌一下。 他夫人说道:“现在天气凉爽,一时半会鱼又不会坏,犯不着浪费盐。” 郑清之猛然惊醒,“盐?盐?言!” 郑清之终于明白了赵昀的哑谜,原来是这么回事,明白赵昀是要他交投名状。 郑清之顿时神清气爽,之后关在房间里面不出来。 关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郑清之突然出门,命心腹下人悄悄送了一封书信去好友范褚的府邸。 范褚看罢书信,小心斟酌了一阵,然后写信,命人送去了远亲张行中的府邸。 过了两日,一道奏折送到了政事堂,顿时炸开了锅,史弥远更是脸色铁青,想要杀人一般。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本奏折威力实在是太大,这竟然是御史台御史张行中弹劾史弥远弄权,道德败坏的折子。 上面洋洋洒洒几百字,将史弥远批的是体无完肤,罪名有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对外软弱无所作为,对内压迫手段狠毒,贪污受贿,占人良田,毁人房屋,抢人妻妾,夺人子弟,不孝父母,兄弟不恭,,, 这一连串的罪名随便哪一条拿出来,都是影响极大,更何况全部都堆在一起,而且都是堆在一个人身上,这可想而知,如果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人得坏成什么样。 御史和谏官,他们就是人们常说的言官,他们有一项最令人害怕的特权,那就是风闻奏事,言之无罪。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捕风捉影,甚至无风也起浪,可以胡乱弹劾人,弹对了有功,弹错了无罪,满朝文武可以随便弹劾随便骂。 史弥远作为事件的正主,被弹劾攻击的对象,他的心情现在是如何,可想而知。 “史相公,这这这,,,” 一边的官员不敢吭声,对张行中的奏折只感到无比的烫手。 “送交太后娘娘批阅吧。” 史弥远是被弹劾的对象,按照大宋制度他要避嫌,无法对奏折进行评论和批改,其他人又不够分量,最后只能送交杨太后。 杨太后看到这本奏折,那也是吃惊不已,久久的反应不过来。 杨太后怒道:“这个张行中,这是吃了什么枪药,竟然上这样的折子。” 杨太后很不高兴,因为这样的折子明显就是假的,一件两件也就罢了,这么多的坏事,不用看也知道是胡说八道。 没有多想,杨太后直接把奏折封驳,并命张行中检讨,以后不能再无中生有。 张行中虽然受到了杨太后的训斥,然而他的奏折却让很多人看到了不一样的意义。 为何张行中会突然上这样的一道折子,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背后是不是有人?我是不是也要来一下? 第0018章 亲政名分 官场上永远不缺投机者,这一条定律通行于任何朝代。 于是乎慢慢的,越来越多御史台的御史和谏院的谏官开始捕风捉影,对史弥远进行弹劾和诋毁。 这些人开始的时候骂的还不怎么凶,后来见这骂史弥远的风气刮起来了,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于是他们就开始骂的激烈,那是怎么难听怎么来,只气的史弥远几次喘不上气,差点归西。 夏震见朝廷局势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转向,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和操纵,心里忐忑。 又联想起赵昀查案表现出来的变化,夏震心里感到恐惧,担心这一切都是赵昀在幕后操纵。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得赶紧弥补,要不然,一旦赵昀掌权,他夏震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夏震赶紧将夏贵夏由给放了出来,送进皇宫。 原来之前他们两人竟然被夏震关了禁闭。 晚上,夏贵扮做一般禁卫的样子来到福宁殿,瞒过耳目,敲响了赵昀的窗户。 赵昀见夏贵来了,便将小黄门支走。 “臣夏贵,拜见陛下,请陛下赐罪。” 一见面,夏贵当即跪拜,向赵昀请罪。 赵昀将他扶起,道:“朕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叔父夏震所为,朕又岂会怪你。” 夏贵又要代夏震向赵昀谢罪,还未开口,赵昀就摆手笑道:“夏震你也别求情了,他的难处朕知道,只要你对朕忠心,朕可以给他机会。” 说完,赵昀脸色严肃,说道:“夏贵,你告诉朕,朕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殿前司?” 殿前司是守卫皇宫的军队,也是守卫临安城的主要军队,掌握了殿前司就等于是掌握了皇宫,也掌握临安城。 夏贵心头一震,忐忑的说道:“亲政,只要陛下亲政,就有了掌握权力的名分,就可以直接掌握殿前司及大宋所有的军队,无人可阻。 若无亲政名分,陛下就没有法理支持,强行掌握殿前司就是陛下在带头闹兵变,就是陛下在带头扰乱大宋法理,天下将大乱,陛下也将失去人心,安危不可测。” 赵昀脸色阴沉,显然,这个回答让他意外,但这就是事实。 之前赵昀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得到夏震的支持,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些幼稚了。 以大宋的现实来讲,即便夏震完全倒向赵昀,也不代表赵昀就可以掌握殿前司。 因为殿前司不是夏震私人的,那是由一个又一个人组成的,大宋的官僚制度让他们相互监督,相互牵制的关系无处不在。 如果夏震做的事情合乎大宋法理,殿前司的人当然会听命驱使。 但如果夏震做的事情不合乎法理,那其他人就不会配合,夏震就无法指挥殿前司,情况紧急,夏震甚至会直接遭到反杀。 否则,殿前司不管什么事情都听夏震的,那夏震掌握了皇宫又掌握了临安,那他岂不是皇帝? “亲政,亲政。” 赵昀喃喃念着,陷入了沉思。 赵昀何尝不想亲政,但是有史弥远和杨太后挡着,他们的耳目无处不在,自己想见个人都要偷偷摸摸,这让他如何亲政? “不行,我要亲政,若是连史弥远和杨太后都对付不了,那还谈什么对付金国和蒙元?” 赵昀下定决心,道:“夏贵,你给朕办三件事情,第一,隐秘更换福宁殿的禁卫,这些禁卫必须要绝对的保证忠诚,要能在关键时刻听命于朕。 第二,郑清之是朕的人,给朕建立一条和他秘密的沟通渠道。第三,尽快安排朕与魏郡王韩肖胄见一面。” “是,陛下,臣尽快安排。” “动作要快,现在史弥远和太后都被言官折腾的头疼,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对付言官的炮轰,要趁此机会,尽快办成这三件事情。” “是,请陛下放心,夏贵若有负所托,必以死谢罪。” “去吧。” ,,,,,, 慈宁殿,赵昀前来请安,还没有进去,就听到杨太后在里面大发雷霆。 “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究竟是谁在策划这一切,给哀家彻查,特别是那个张行中,都是他挑起来的火,给哀家查他。” “是,太后娘娘请息怒,小的这就去查。” 贾充在一边小心的应着,额头都是汗水,看到赵昀进来,他竟然有一种如蒙大赦的感觉,第一次感到赵昀是如此的亲切。 “孩儿给母后请安。” 赵昀恭敬的给杨太后抬手行礼,问安,态度恭敬,让人挑不出错。 “嗯。” 杨太后头也没抬,说里拿着奏折,还在看,但眼睛喷火一般,很显然,这又是一本不受她待见的折子。 “母后操心国事是好的,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这么早就批阅奏折,母后太辛苦了,请母后多注意休息。” 杨太后抬头看了一眼赵昀,又低下了。 “昀儿,这几天朝堂的事情你听说了吗?”杨太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赵昀摇摇头,道:“什么事情,孩儿不知。” “还不是这些言官,跟苍蝇似的嗡嗡叫,真是烦人的很。”杨太后一边说,一边偷眼看赵昀的反应。 赵昀安慰道:“言官被我朝好吃好喝养了几百年,早就养的口味刁钻,脾气如牛,浑身是刺,母后若是觉得心烦,找个由头挑几个廷杖,杀杀他们的气焰就是。” “哎,哪有这么简单,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回去吧。” “是,母后,孩儿告退。” 赵昀走了,杨太后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对贾充问道:“官家这几日有没有和外人接触?” 贾充躬着身子,道:“回娘娘,官家一直都在福宁殿,没有见过外人,也没有出宫。” 杨太后停顿了一会,道:“这野小子前段时间闹的那么厉害,史相公敲打了一下就消停了,哪有这么简单?好好给哀家看着,严密监视。” “是。” 就在赵昀向杨太后请安的时候,夏贵已经是在隐秘的调派人手,将自己信得过的人都调往福宁殿。 第0019章 建立渠道 当然,为了保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守护福宁殿的禁卫不可能全部都更换,那样就瞒不住人。 夏贵的计划是只更换最接近赵昀的那十几个禁卫,其他数百人则保持不变,尽量掩人耳目。 夏贵将三个铁杆心腹叫到一边,对他们说道:“张桐,邓明,王武师,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此次把你们调入福宁殿,你们要时刻保护官家的安全,听从官家的指挥。 若是你们接到调令,没有我的准许,你们也绝对不能离开,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明白吗?” “是,属下遵命。” 三人答应一声,便在夏贵的安排下,一一前去接替换下来的禁卫,开始在赵昀身边负责保护。 这件事情办妥,夏贵便立即开始为赵昀寻找给郑清之传递消息的人选。 最合适而又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人,当然就是那些小黄门和宫女,他们每天在赵昀身边走来走去,传消息当然方便。 于是夏贵和夏由分头调查,将在赵昀身边的小黄门和宫女的底细全部都查了一遍,发现这二十多人全部都是杨太后和史弥远的人,无一例外。 这真是无孔不入,赵昀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杨太后和史弥远的监视之下。 张楚是赵昀身边的小黄门,负责照顾赵昀的起居,随时听候差遣。 当然,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负责监视赵昀,因为他是杨太后的人,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向黄门令贾充报告。 这一日张楚值班完毕,前往掖幽庭的住所,才刚进门,突然,有一个人影紧跟着他也进入了房间。 张楚吓了一跳,刚想大声尖叫,就被那人蒙住了嘴巴,叫不出声。 那人正是夏贵。 夏贵眼神狠辣,说道:“本将找你有事,若你乱叫,杀你又如何?” 张楚不敢再叫,夏贵这才放开手。 而后夏震说明来意,要求张楚为赵昀传递消息,充当双面间谍,让他表面是杨太后的人,但实际是赵昀的人。 张楚吓得直打哆嗦,“我我我,,,你找别人行吗?” 夏贵冷笑一声,阴森说道:“你说呢?你觉得你不答应,今天你能活命吗?” 是啊,这种事情找上谁,那就是谁,哪里还有选择,你不答应,为了保密,那你就得死。 之后的两天,同样受到夏贵胁迫的人还有三个,他们将会充当赵昀和郑清之之间的传信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只负责其中的一个环节,对其他环节一无所知。 并且赵昀是用暗号来传递,所以即便被人截获发现,也查不出什么。 就此,禁卫被夏贵更换,赵昀和郑清之之间的沟通渠道也搭建起来,最贴身的禁卫和小黄门成为了自己人,这不但让赵昀的安全感大增,也让赵昀有了对朝政施加影响的机会。 赵昀对夏贵的办事能力很满意,对他赞道:“夏贵,朕没有看错你,他日待朕亲政,第一件事情就是提拔你;” 夏贵诚恳道:“为陛下办事,夏贵不求富贵,只求以后若是叔父惹得陛下不高兴,陛下可以看在臣的微薄情面上,赦免叔父的死罪。” 赵昀笑道:“这个你尽可放心,朕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你的功劳足以抵消夏震的过错,这一点朕是认可的,而且朕也理解夏震的左右为难,若是朕在他的位置上,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赵昀的通情达理,让夏贵有了信心,也对赵昀更加信服。 赵昀又道:“安排朕与韩肖胄见面的事情怎么样了?” 夏贵为难道:“陛下,魏郡王闭门谢客十余年,早就不问世事,臣去了几次,没有见到郡王,即便是臣以叔父的名义去,也没有见到他。” 韩肖胄是韩琦的曾孙,继承了韩琦的魏郡王爵位。 韩琦一生辉煌,子孙后代又出类拔萃,高官显贵多不胜数,又因联姻关系,让韩家和朝中大臣的关系盘根错节,这使得韩家成为大宋除皇族外的最顶级豪门。 赵昀要见他,当然是希望得到韩家的支持,这对于现在的赵昀来说很重要。 赵昀脸色有些凝重,想了想,最后走到桌案前,画了一幅画。 这幅画很奇怪,一边是悠悠的山水,小桥人家,一边是波涛巨浪,随时要倾覆的小船,中间位置,则画着一个人负手而立,似乎是要指点江山。 这是这指点江山之人,他的眼睛部位却是没有画出眼珠子,是空的。 画完,赵昀直接落款“大宋皇帝赵昀亲书”,一点也不加掩饰。 墨迹干后,赵昀将画折叠成豆腐大小,交到夏贵的手里,说道:“夏贵,这幅画你让韩府下人送进去,一定能见到韩肖胄,记住,这幅画不可有失,如有人抢夺,直接毁了。” “是,臣领命。” 交代一番,夏贵悄悄翻窗走了。 夏贵走后,赵昀坐在那里思考,想着下一步如何做。 这时,几个小黄门进来,给赵昀端来午歇的点心果盘,进来的小黄门中,便有那张楚。 赵昀已经从夏贵的禀报中知道张楚已经被收服,成为自己和郑清之联络的中间环节,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留心之下,发现张楚在用眼神示意他端的那一叠豆酥饼,赵昀心领神会。 等到小黄门退下,全都站在门外后,赵昀便拿起一块豆酥饼,没有什么发现,放下,又拿起另一块,发现豆酥饼下面押着一张纸条。 赵昀悄悄的把纸条藏在手心,最后赵昀走到桌案,准备写书法,趁机将纸条展开。 纸条上面是一行小字,“小鸟逐食阿婆驱,老翁张网鸟儿飞,歇歇。” 赵昀心领神会,知道郑清之是在向自己禀报,说那些言官在杨太后和史弥远的联手打压下,已经快不敢冒头了,郑清之认为现在可以暂时收手,等待新的时机。 赵昀想了想,认为现在非但不应该收手,还应该加大力度,让言官继续给史弥远和杨太后制造更多的麻烦,这样他们才没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自己才有机会施展。 第0020章 不长脑子 于是赵昀写下“小鸟大鸟一起飞,夺下粮食好过冬。” 写完,赵昀将之折叠,压在了豆酥饼下,最后被张楚收走。 “传夏由,朕要继续查办行刺大案。” 行刺大案到现在还没有审结,这是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剑,赵昀就是要始终握着这把剑,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赵昀大大方方的传唤夏由,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 赵昀查案是得到杨太后默许的,身边有护卫是很正常的,且杨太后和史弥远也认为夏震不会背叛他们,正好还可以利用夏贵夏由来监视赵昀。 当然,赵昀与夏贵夏由交往的这个度,赵昀还是要时刻把握住,不能惹人怀疑。 很快,夏由来了,赵昀和夏由在书房里面奏对。 赵昀问道:“上次让你查刘齐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夏由说道:“回陛下,臣昨天得到消息,正要向陛下禀报,刘齐在宫外置办了一处宅子,养了一个女人,刘齐死后她也没走,还好好的呆在那里,她可能知道一点什么,臣以为可以审讯一番。” “他还养了女人?” 赵昀有些意外,刘齐是太监,太监养女人干什么?这不是浪费吗? “去看看。” 赵昀和夏由乔装打扮,办成普通人的样子出了宫。 两人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个宅子前,敲门,一个老头露出半个头,问找谁。 夏贵送上几个铜钱,笑道:“我们是刘齐刘给事的同乡,特来探望,还请通报一声。” 老头得了好处,笑着答应,去通报去了。 没多久,老头回来,打开门说道:“夫人说主君不在,让你们过些时候再来。” 赵昀不耐烦,对夏由使了使眼色,夏由直接将老头双手反压,不得动弹。 老头大惊,正要大喊,夏由一用力,老头疼得呲牙裂嘴,不敢再叫。 进入到里面,夏由让老头带路,来到主卧房间。 里面传来男女娇喘的声音,赵昀踢开门一看,只见里面一对男女正在做那苟且之事。 两人都是大惊,女人赶紧拉起被子遮挡身体,男人则提起裤子就跑。 “哪里走?” 夏由一只手抓住老头,另一只手将男人手臂抓住,如老鹰抓小鸡一般,一点也不觉得困难。 男人反抗,咒骂一声,便要踢夏由,夏由抢先出手,一脚将其踢翻地在,疼得爬不起来。 赵昀对老头和蔼说道:“老伯,我们没有恶意,你先去房内休息,别想着逃走报官,那是自寻死路。” “是是是,老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这位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老头得知不会杀他,连连答应,躲到边上房间去了。 而后赵昀看向那男人,那男人疼的在地上打滚,几次想要大叫,但看见夏由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男人又不敢叫,只能强自忍着。 赵昀走到女人面前,本要问话,但看见她拿被子遮挡身体,又不好问,于是转身去外面等候,让她穿好衣服出来。 女人见赵昀容许自己穿衣服,且说话文质彬彬,显然是哪家的公子,心里渐渐心安,穿好衣服便出去了。 “奴家吴小巧,见过公子。” 名字倒是人如其名,身材娇小,惹人怜爱,不过这为人品性似乎令人不敢恭维。 赵昀淡淡说道:“刘齐是你什么人?说实话,要不然遭罪的是你自己。” 吴小巧害怕,怯生生的说道:“奴家本是良善,因为父亲欠下赌债,把我卖了。几番兜转,被刘齐买了去,我与他是主仆名分,却,,,却,,,实际却是他的玩物。 不过他是宫里的黄门,不能人道,他是疯子,喜欢鞭打奴家,每次都折磨的奴家死去活来。” 说着话,吴小巧便要掀起衣服给赵昀看她身上的伤痕,赵昀及时压手制止,没有兴趣看。 赵昀又问道:“刘齐死了,你不用怕他了,你知道他什么秘密吗?比如说他给谁卖命,认识谁?” 吴小巧犹豫了一阵,几次想要开口,又看见赵昀气势不凡,害怕说谎被揭穿。 又看夏由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吴小巧更是怕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便老实交代了。 “刘齐明面上是服侍官家,但他几年前就被史相公收买,为史相公监视官家和宫里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样的事情他会告诉你?” “有几次他喝醉了酒,向奴家吹嘘,奴家这才知晓。” 赵昀点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话。“刘齐死了,你怎么还不走?” 吴小巧将目光看向那被夏由制服的男人,道:“他不让奴家走,说以后可以向史相公讨些钱财。” 赵昀目光看向那男人,不屑的笑道:“这世上,还真有长胆不长脑的。” 而后,赵昀让女人把知道的一切全部写下来。 可惜女人不会写字,赵昀便让夏由代笔,女人签字画押,一张罪状就出来了。 最后赵昀让夏由安排一下,把女人藏好,也许以后还要用到她。 至于那个男人,赵昀让夏由弄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免得走漏消息。 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赵昀便直接去了杨石的府邸。 杨石是杨太后的侄子,赵昀以前没见过,今天赵昀出宫,一多半是为了他。 得知赵昀驾到,杨石惊讶不已,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赵昀会来他的府邸。 “官家正在调查行刺大案,难不成官家是怀疑我?” 想到这个可能性,杨石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脸都白了。 “快,将老小都叫出来,全部都来迎接官家,今天谁敢失礼,家法难逃,绝不轻饶。” 杨石无比重视,生怕怠慢了赵昀,更怕自己卷入行刺大案,将赵昀驾临当作一生中最大最大的事情对待,将全家老小都叫了出来,以最隆重的规格迎接赵昀。 就这样,杨家老老少少几十口人全部出来,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无比恭敬的迎接赵昀。 这场面不小,让赵昀也是有些意外。 第0021章 时刻关注 示意众人免礼,赵昀对杨石说道:“杨卿家,你喜诞麟儿,母后很是高兴,你不知道,母后这些年操心国事,每日里都倍加辛苦,只有听到你这件喜事,母后才开怀大笑,杨卿家,你可是立了大功。” 杨石听的云里雾里,感觉赵昀说了很多,又感觉赵昀什么也没说,把他都给听蒙圈了。 不过赵昀态度亲切,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杨石也放心不少。 “不敢不敢,臣何德何能,怎敢居功,陛下言重了。” 杨石将赵昀恭敬的请进了厅堂,赵昀坐在主位上,端正坐着。 杨家几十口全部都是站着,人人拘束不安,显然也是没有经历皇帝登门的事情,有些不知所措。 “杨卿家,你这刚生的孩子呢,能抱给朕看看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陛下龙眼垂怜,那是臣无比的荣幸,还请陛下稍等。” 没多时,两个龙凤胎抱来了,赵昀亲切的将他们抱了抱,对他们很是喜爱。 高兴之下,赵昀取下身上的两件玉佩挂饰,赏赐给了这两个孩子,只把杨家几十口看的是激动不已。 这可是御赐之物,以后可是要当传家宝供起来的。 赏赐完了,赵昀又对杨石说了一阵关怀勉励到话,最后告辞。 杨石本想留赵昀在家中用膳,但不知道赵昀喜欢吃什么,怕招待不周,又怕赵昀在自己家里吃坏了肚子,后果可大可小。 于是杨石诚恳的挽留赵昀几句,便也没有再坚持,最后无比恭敬的把赵昀送出了家门。 “来人,将官家御赐的玉佩装裱起来,以后每日都要全家参拜,不可懈怠。” 赵昀的和蔼,亲切,礼贤下士,让杨石印象深刻,对赵昀赏赐的玉佩也是重视无比,第一时间保护起来,生怕磕碰坏了。 皇家没有秘密,更何况是赵昀这样光明正大的到杨石家里去,所以很快这件事情就传得临安城人尽皆知,人人都是在谈论。 百姓都是看个热闹,而官员则是要第一时间揣摩赵昀的用意。 尽管赵昀是傀儡,没有实权,但傀儡皇帝也是皇帝,对大臣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更何况现在正是赵昀调查行刺大案,言官又密集弹劾史弥远的敏感时候,这里面就怕赵昀有别样的意思在。 慈宁殿。 赵昀还没有回宫,他去杨石府邸的消息就被上报到了杨太后这里,杨太后一阵呆愣,没想到赵昀会到自己侄子家里去。 “官家去那里干什么?有没有说什么?” 贾充回道:“回娘娘,官家是去看望杨郎君一家的,夸奖杨郎君生下龙凤胎,让娘娘您高兴,不但如此,官家还取下身上的玉佩,赏赐给了孩子,态度很是亲切。” 杨太后眉头舒展,露出笑容,说道:“还算官家有些孝心,主动去看望哀家的娘家人,也不枉哀家推他上位做皇帝。” 政事堂。 史弥远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是很意外,他心里也在思量赵昀的用意。 他心道:这究竟是官家在对太后示好,还是官家怀疑杨石有可能卷入行刺大案,他是去试探的? 又或者官家还有其他目的? 史弥远眉头渐渐皱起,不知何时起,这个往日里对自己唯唯诺诺,毕恭毕敬,自己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的官家,竟然也有让自己费尽头脑的时候。 “官家再也不是以前的官家了。” 史弥远闭上眼睛,脸上看不清是喜是忧。 不知过了多久,当史弥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是爆发出了狠厉的光芒。 最后他起身,向慈宁殿走去。 见到杨太后,史弥远说道:“娘娘,官家不能再任由放肆了,要不然,不知以后会闹出什么事,我们应该防患于未然啊。” 杨太后点头,道:“哀家也觉得一个安静待在宫里的官家,那才是好官家。” 赵昀回到皇宫,才刚来,就看见一个小黄门在那里等着。 那小黄门一见到赵昀,便小跑着到了赵昀,说道;“陛下,太后娘娘有请。” 赵昀眉头皱了皱,通过小黄门急不可耐在这里等候的表现,赵玉知道这一次杨太后召见自己,绝对不简单。 但想从眼前这个小黄门的嘴里问出什么,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这一刻,赵昀对情报的迫切需求,是那样的渴望。 跟着小黄门来到慈宁殿,见到杨太后,赵昀抬手行礼,正要说话,杨太后当先开口,道:“昀儿,行刺大案查的怎么样了,有头绪吗?” 赵昀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之前赵昀就担心杨太后会以查案进展不顺,安全得不到保障为由,收回赵昀查案的旨意,现在似乎是怕什么要来什么了。 赵昀克制情绪,说道:“母后,行刺孩儿的凶手还未找到,不过已经有些头绪了。” “哦?” 杨太后很惊奇,道:“什么头绪,指向谁?” 赵昀感觉到一股压力,“目前只是线索,还没有证据,孩儿不好明确说是谁。” “无妨,此等大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只要线索可以指向人,杀了便是,说,什么头绪?” 赵昀面对层层逼问,知道不拿出线索来,无法继续调查,无法调查,自己就将再度失去自由,那就更加被动了。 赵昀将吴巧儿的供词拿了出来,贾充接过,呈到杨太后手中。 赵昀道:“母后,这张供词虽然不是史弥远行刺大案的证据,但也是他监视朕的铁证,一个臣子竟敢监视皇帝,这难道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吗?” 杨太后看罢,说道:“史相公公忠体国,绝不可能这么做,肖小如疯狗乱攀乱咬,昀儿不必当真。” 说完,杨太后起身,走到一盏烛火前,将供词点燃。 “母后。” 赵昀急忙叫住杨太后,想要制止,但是杨太后无动于衷。 很快,供词便被烧的只剩下一角,杨太后松手,供词掉落在地上,最后彻底烧没了。 第0022章 收回权力 杨太后转过身,道:“昀儿,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金国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再起刀兵,朝政不能有失,这一切,都要依靠史相公稳定,昀儿你应该信赖他。” 赵昀这时已经断定史弥远和杨太后又是达成了共识,要收回自己查案的权力,这才是有现在这一出。 “母后,史弥远是清白还是奸邪,孩儿一定会查清,定然不会冤枉了他。” “不用了,此案到此为止,你不必再查,宫外危险,你以后也不要出宫了,我大宋再也经不起折腾。” 赵昀眼睛爆发凌厉的目光,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此时的赵昀,还需隐忍。 “是,母后。” 赵昀离开后,杨太后对贾充道:“贾充,史相公在宫内有多少眼线?” 贾充一个激灵,慌忙跪在地上,请罪道:“小的管理不严,还请娘娘恕罪。” “你是该降罪,身为黄门令,竟然让外臣在皇宫有了眼线却不知,官家身边有,是不是哀家的身边也有啊?” 杨太后的问话极其的严重,贾充身为黄门令,难辞其咎。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容小的为娘娘拔出这些眼线,将功折罪。” 贾充不停的磕头,祈求机会。 “缓几天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娘娘厚恩。” “官家乖顺,哀家很满意,赏赐官家玉如意,现在就送去。” 杨太后目光幽幽的看向福宁殿方向,眼神透着冰冷。 贾充一愣,想要说话,但是张开的嘴最后还是闭上了,领命去办了。 福宁殿。 赵昀才刚回来,又有那慈宁殿的小黄门来了,给赵昀送玉如意来了,说是太后娘娘给的赏赐。 多么的可笑,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还需要别人给赏赐! 再联想到刚才杨太后将赵昀查案的权力收回,现在就送来玉如意,这简直就是对付小孩的手段,先打一巴掌,再给一个枣,说别哭了,妈妈爱你。 这是何等的屈辱,这是何等的不把一个皇帝放在眼里! 若是换作脾气不行的人,已经要骂娘了,但是赵昀不一样。 赵昀从容的接过了玉如意,道:“还请转告母后,就说孩儿多谢母后的赏赐,孩儿会将玉如意细心珍藏,时刻不敢忘母后的关怀。” 来的小黄门都忍不住想嘲笑,但是在赵昀的面前,他们多少还是有些顾忌,不敢笑出来,只能强自忍着。 说到做到,赵昀命人将玉如意摆放在福宁殿的正殿最显眼的位置。 赵昀的拳头暗暗的握紧,而后对在这里值班守候的小黄门说道:“以后朕每次经过这里,你就必须要对朕说:太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陛下速来拜见。记住,一个字都不能少。” “是,陛下。” 赵昀态度无比认真,严肃,语气里面透着威严,小黄门心里感到忐忑,怯生生的答应下来。 没有了查案的权力,也不能出宫了,但是赵昀没有气馁,反而是感到一股成就感在油然而生。 自己受到更严厉的打压,这说明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有了成效,让史弥远和杨太后感到恐惧。 自己在他们严密的监视和打压下,撕开了他们的口子,自己比以前变强了! 赵昀看着摆放着的玉如意,露出笑容,心中暗道:“这只是开始,你们准备在我的攻势下颤抖吧。” 第二日,赵昀醒来,在一众小黄门和宫女的服侍下洗漱,吃着早膳。 服侍的小黄门中,有张楚,赵昀不着痕迹的将一张纸条放入糕点中,将之遮挡。 赵昀看了一眼张楚,张楚心领神会,收拾碗碟的时候,张楚将糕点盘子一并收走。 这张纸条很快便被送到了郑清之的手中,郑清之打开一看,里面写道:“小猫寻食家中眠,阿婆护子把门关,好吵,好吵。” 郑清之心里比对赵昀之前给他的暗号标识,很快就明白了赵昀的意思,心里不禁对赵昀大为钦佩,说道:“官家这一手真是妙啊。” 不敢耽误,郑清之立即着手去办。 下午,慈宁殿。 贾充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杨太后禀报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杨太后眉头皱了皱,训道:“慌什么,好歹也是黄门令,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贾充赔罪,而后说道:“娘娘,小的突然听到一则谣言,说官家调查行刺大案,查到了杨石杨郎君的身上,娘娘为了袒护杨郎君,竟然将官家软禁,并且还要废立皇帝,永绝后患。” 杨太后听罢,登时脸色就变了,将手里的奏折狠狠的拍在桌案上,怒道:“什么,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是谁传的?” “小的命人查探,是宫外的百姓先传出来的,现在已经是传入了皇宫,许多的人都在谈论。” 杨太后气得凤眼喷火,“传旨,凡妄议天家者,仗毙,你让府尹秋成去拿人,有多少拿多少,全部给哀家仗毙。” 贾充心中一突,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这谣言在宫中倒也好控制,只是宫外如果大索京师,只怕人心惶惶,局势反倒失控。” 杨太后被贾充这一提醒,这才是恢复了一些理智,知道如今这谣言已经是人尽皆知,宫内容易堵住,宫外谈何容易,一个不好,必然适得其反。 这时,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禀报,说是杨石求见。 杨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进来,就带着哭腔说道:“姑母,侄儿冤枉啊,侄儿便是有一百个胆一千个胆,也不敢对官家不敬,更不敢行刺官家啊,姑母救我啊。” 见杨石被谣言吓得魂飞魄散一般,杨太后怒道:“够了,瞧你那点出息,一点风吹草动就把你吓成这样,哀家若死了,以后我杨家靠谁来支撑?” 杨石不敢再说,捂住嘴巴,努力克制自己的抽泣。 “传史相公觐见。” “是。” ,,,,,, 福宁殿花园池塘,赵昀悠哉悠哉的钓鱼,心情不再如以前那般的彷徨无助。 第0023章 王府失火 此时,身边的张楚是自己人,禁卫张桐,王武师,邓明等十几人也是自己人,这让赵昀显得底气足了。 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但就是上钩,赵昀也不心急,抓起一点鱼饵便又扔进水里,惹得池塘里的鱼儿都是向这边靠拢,争夺食物。 鱼儿一多,钓上鱼的概率当然是呈倍数增加。 果然,很快就有鱼儿咬勾,赵昀稳稳的将鱼竿拉起,一只活蹦乱跳的鱼儿便到了鱼篓里。 “陛下,太后娘娘有请。” 赵昀正高兴,刚刚将鱼勾扔下,慈宁宫的小黄门便来传信,说杨太后召见。 赵昀微微一笑,命人收了鱼竿,去慈宁殿。 到了慈宁殿,远远的就看见贾充正在那里等待,赵昀不禁是心中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的地位是提高了不少,这贾充都出来迎接了。 “黄门令贾充,恭迎陛下。” “免礼。” 赵昀态度从容,进入慈宁殿。 见到杨太后,赵昀抬手行礼,道:“不知母后召见孩儿,有何事吩咐?” 杨太后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极不情愿的说道:“昀儿,你有多久没有见过你的生母荣国夫人了。” 赵昀道:“回母后,算算时间,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嗯,你们毕竟是母子,还是需要多加走动的,不如明天你就出宫一趟,去看望荣国夫人,全了你们母子的思念之情。” 赵昀想起生母赵全氏,身体本能的一暖,但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胡乱答应,要不然,自己岂不是任由她拿捏? 赵昀说道:“母后,如今行刺孩儿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若是孩儿贸然出宫,只怕又要遭遇暗算,不如出宫之事以后再说吧。” 杨太后多想指着赵昀鼻子开骂,骂赵昀是有多虚伪,现在知道凶手没抓到,不敢出宫,以前怎么出宫出的频繁。 克制愤怒,杨太后道:“无妨,天子正式出宫,自然是要严密保护,仪仗禁卫数不甚数,贼人不敢靠近的。” 赵昀摇摇头,道:“说是这样说,可那一日垂拱殿不也是护卫周密,最后不照样被行刺,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孩儿看还是算了吧。” 杨太后凤眼看过来,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令人不安,赵昀扛住压力,坚持己见。 赵昀心道:我好不容易制造了这个谣言,哪里有亲自去澄清的道理,你想保住自己的名声,还是你自己去头疼吧。 杨太后心里压着火,但是却不能发出来,最后她干脆是一甩手,让赵昀回去。 赵昀看杨太后吃瘪,心里得意,脸上带着笑离开了慈宁殿。 赵昀刚走,史弥远就从旁边走了进来,杨太后道:“你都看到了,这野小子现在要哀家求他出宫了。” 史弥远对赵昀也是很不满,认为赵昀越来越威胁到他的地位,他生怕有一天无法掌控赵昀。 史弥远道:“官家知不知道那则谣言?” 杨太后看向贾充,贾充道:“谣言是今天才开始出现的,从昨天官家回宫到现在,都没有外人接触官家,官家除了来慈宁殿请安,就没有出福宁殿半步,绝对不可能知晓谣言。” 史弥远听完,眉头挤在一起,“这就奇怪了,让他出皇宫他不出,这不符合官家的性子。” 杨太后道:“史相公,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哼。” 史弥远冷哼一声,道:“出不出皇宫,岂是官家能说了算的?娘娘请放心,明天官家必定出宫,届时,谣言不攻自破。” 赵昀好整以暇的回到福宁殿,经过正殿的时候,值守在这里的小黄门大声道:“太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陛下速来拜见。” 赵昀的神情变的严肃,郑重的对玉如意抬手行礼,犹如见到了杨太后真人一般。 这是赵昀在时刻提醒自己,这份屈辱不可忘。 回到书房,赵昀拿起一本有关于当年王安石变法的书籍开始研读。 翻开一看,里面通篇全部都是对王安石变法的否定,当时变法实行的一系列的举措,书中都是全部给予强烈的抨击,说的一无是处。 并且书中还将北宋灭亡的责任,也推到了他的头上,可见这本书的立场和态度。 赵昀粗粗看了一阵,便无兴趣的放回原处,开始寻找具体介绍王安石变法细节的书。 现在的南宋也是风雨飘摇,急需要一场大的改革,这大的改革,无异于是一场变法,赵昀必须要提前有所准备,而不是临时赶鸭子上架。 “陛下,天黑了,还请陛下当心龙体,早点休息。” 赵昀好不容易找到一本有关于王安石变法细节的书,认真的看了起来,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小黄门劝赵昀早点休息,赵昀头也不抬,道:“掌灯。” 这一夜,赵昀书房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 而就在赵昀认真看书的时候,皇宫外面,一场大火开始燃烧,越烧越大。 史弥远远远的看着大火开始蔓延,得意的说道:“官家不想出宫,本官就偏要他不得不出宫,本官就是要让他知道,这大宋究竟是谁说了算。” 身边的刑部尚书李知孝,户部尚书梁成大,刑部尚书李知孝等几人讨好道:“那当然是相公您说了算,这朝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试问谁不知晓?” “哈哈哈,,,” 史弥远得意的大笑起来。 赵昀睡得晚,几乎就是刚睡着,天还没亮,赵昀就被小黄门叫醒。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赵昀迷迷糊糊的问道。 “荣王府失火了。” “知道了。” 赵昀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答应一声,等赵昀反应过来后,赵昀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哪里失火了?” 小黄门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回道:“陛下,是荣王府失火了。” “什么!” 赵昀大怒,气得拿起枕头就狠狠的摔在地上,眼睛喷火,好似要吃人。 小黄门和宫女从未见过赵昀这么生气,一个个的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第0024章 密会郡王 赵昀火急火燎的出了福宁殿,禁卫张桐,邓明,王武师等人也是紧随其后,跟着赵昀一同出宫。 “娘,弟弟,你们没事吧?” 来到荣王府,这里的火已经被扑灭了,但是依然围满了人,赵昀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母亲赵全氏,和弟弟赵与芮。 “昀儿,我们家着火了,好多房子都烧没了。” 赵全氏看到赵昀,一头就埋在赵昀的怀里哭,弟弟赵与芮也吓得不轻,脸上还有后怕的神情。 很显然,昨天晚上的这场大火来的很突然,也很凶猛,把他们都吓到了。 不过好在毕竟是王府,占地广阔,起火的地方也不是他们居住的院子,所以他们最后都平安逃出来。 “娘别怕,有孩儿在,没事,没事。” 赵昀一个劲的安慰着母亲,目光看向那大火烧过的地方,处处都是黑烟飘升,黑乎乎的一片,赵昀的脸上手上都是青筋暴起。 什么是嚣张,什么是无法无天,赵昀在这一刻有了深深的体会。 围观的百姓很快便知道了赵昀的身份,知道是官家来了,一个个的全部都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呼啦啦的就跪倒一片。 赵昀对此视若无睹,这一刻,赵昀已经被愤怒包围,这一刻,赵昀想杀人! 杨太后,史弥远,你们太嚣张了,此仇不报,我赵昀誓不为人! 到目前为止,赵昀争权,都是在和杨太后史弥远斗智慧,斗心机,即便是唯一的一次动手,那还是赵昀自己给自己脑门来一下。 这都是文斗。 可是现在史弥远和杨太后的举动就太过分了,如果运气不好,赵昀的母亲和弟弟都有可能被大火烧死,这种斗争的手段就太下作了,也太气人了。 这已经直接上升到了武斗! 好,你不是要我出宫吗?行,我现在不但出宫,我还在宫外住下了,我不回去了,有本事,你们把我也烧死。 赵昀脾气上来了,当着所有人都面,说道:“自今日起,朕便住在荣王府,亲自保护母亲的安全,直到朕查明这场火是怎样烧起来的为止。” 大宋王朝,几乎将“孝道”这一个词发挥到了极致,上至皇族,下至百姓,无不是对孝道二字无比推崇。 一个人如果被冠以不孝,那这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亲族乡邻当街打死,官府不予追究,真可谓是天大地大不如孝道大。 赵昀现在以保护母亲的安全为由,不回皇宫,这一点,无人可指责,反正赵昀没有亲政,开朝会的时候就回皇宫做做样子,耽误不了任何人的事,谁都无法指责。 “陛下真是仁孝无双啊。” “陛下仁孝,当为天下人楷模,我们都要为陛下歌功颂德,向陛下学习。” 赵昀的行为赢得了百姓们的交口称赞,大家无不是对赵昀好感倍增,大街小巷,到处都在流传着赵昀为了保护母亲,连皇宫也不住的事迹,大家无不是钦佩不已。 杨太后得知赵昀不回宫,便派人前来催促,但是赵昀决心已定,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慈宁殿,杨太后脸若冰霜,看着史弥远,说道:“史相公,现在谣言是破了,但官家却是不回宫了,现在该怎么办?” 史弥远露出轻蔑的笑容,说道:“娘娘,官家回不回宫,这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大宋离开了官家,天就要塌了吗?官家本就无权,有没有他都一样。” “可他毕竟是官家,住在宫外,这成何体统?” “官家自己都不怕不成体统,娘娘你怕什么?他要住,那就让他住,本官倒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尽管赵昀这些时候已经是表现出来了存在感,让人刮目相看,但是对于史弥远来说,一个没有亲政,在朝堂无话语权的皇帝,他还是不在乎。 史弥远相信不管赵昀怎么闹,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荣王府。 赵昀陪着母亲赵全氏,还有弟弟赵与芮,一家人难得的在一起吃饭。 赵昀努力的哄母亲高兴,说些母亲喜欢听的话,让母亲逐渐从火灾中恢复过来。 晚上,月黑风高,赵昀却没有睡下,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房门外面传来刻意压低嗓子的声音,“陛下,陛下。” “谁?” “是我,夏贵。” “进来。” 夏贵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抬手道:“陛下,魏郡王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还请陛下随我来。” “带路。” 赵昀精神一振,立即命夏贵带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荣王府。 史弥远和杨太后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在荣王府烧的一把火,却是间接的成全了赵昀,让赵昀的行动自由度大大提升。 他们的眼线耳目,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像在皇宫那般监视赵昀。 赵昀最后跟着夏贵来到一处民宅,里面,一个打扮朴实,身上的衣裳还打了几个补丁的人正在等待。 一见赵昀前来,那人当即郑重抬手说道:“臣韩竢,见过陛下。” 不错,这人便是当代魏郡王韩竢。 “免礼。” 赵昀抬手虚浮,仔细端详韩竢,见他五十余岁,剑眉星目,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凡品,心中不由得是想要将他收入麾下。 赵昀道:“韩卿家,如今我大宋朝堂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太后和史弥远把持朝政,嚣张跋扈,视朕如孩童,朕贵为天子,竟然一点话语权也没有,这成何体统!” 韩竢脸色严肃,凝重,短时间没有说话。 说实话,他是不想来趟朝堂这浑水的,但是赵昀派夏贵表明了心迹,就差当面问他管不管赵昀死活了,身为臣子,他现在是不插手也不行了。 半响,韩竢抬手,诚恳问道:“敢问陛下,大宋王朝万斤重担,您准备好了吗?” “朕当然准备好了,朕身为天子,肩负天下之望,岂敢以玩闹对待?如今我大宋江山风雨飘摇,若不是如此,朕又何须与他们争权?” 第0025章 再掀波澜 韩竢精芒一闪,道:“哦,敢问陛下,我大宋江山风景如画,处处游人如织,歌舞升平,如何就成了风雨飘摇?” “既然游人如织,歌舞升平,为何百姓造反之事剿而不绝?” 赵昀沉着冷静,又道:“我朝自高宗南渡以来,冗兵冗政冗费现象便越发严重,以至于官富民穷,矛盾日愈加剧,百姓造反之事频仍,无年不有,国家实力已经大打折扣,朝廷统治已经在根上出现溃烂; 而在那遥远的北方,正在兴起一个强大的势力,他的名字叫蒙古,此时,他们纵马持鞭,正在开疆扩土,金国和西夏被他打得苟延残喘。 一旦金国和西夏被灭,他们的刀锋将会直接指向我大宋,试问以如今大宋的现状,如何抵挡?难道这还不叫风雨飘摇?” 韩竢心情激动,没想到赵昀将问题看的如此深刻,不但看到了百姓苦难,还看到了来自北方的最大威胁,这一点,已经和不知多少人拉开了差距。 韩竢又道:“既然陛下看到了问题所在,那陛下又当如何化解?” 赵昀信心自若,道:“朕欲对内改革,变法安民,对外主动,以攻代守。” “对内改革,变法安民,对外主动,以攻代守,,,” 韩竢喃喃念着赵昀的话,越念,越感觉赵昀的话有内涵,意义重大,此时再看赵昀,韩竢只感到赵昀的身上都在发光,好似天人。 ,,,,,, 回到荣王府,赵昀心情激动,得到了韩竢的支持,这让赵昀感到自己的实力又加强了。 但是现在还不能正面和史弥远杨太后硬钢,他们掌握着实际上的国家大权,一旦硬刚,极有可能引发最高权力爆炸,那时局势也将彻底失控,大宋非但不能延续,只怕还要提前结束。 赵昀想了想,提起笔墨,写道:“小猫孤独,苦于无伴。” 写完,将之折叠,而后命人秘密送往郑清之手上。 郑清之接到密信,稍稍思量,就明白了赵昀的用心,只是这时机还不成熟,似乎有些操之过急。 郑清之提笔,本欲劝说赵昀先缓一缓,但是又联想到赵昀办事不是鲁莽的性子,既然赵昀这样做,那一定也是有了通盘的考虑,竟然如此,那他就执行便是。 于是郑清之又提笔,给自己的好友杜文去信。 第二天,一个奏折送到了政事堂,这个奏折一出现,立即在政事堂引起了轰动。 这是礼部侍郎程珌送上来的,他的奏折虽然字数不多,但是每一个字都是力量无比,意思更是简单明了,那就是赵昀已经不小了,应该为赵昀挑选合适的人选,举行大婚。 十九岁举行大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小老百姓在赵昀这个岁数,很多人都已经小孩可以打酱油,满地跑了,所以程珌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但是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却是注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因为一旦赵昀举行大婚,那也就意味着在法理上讲,赵昀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需要担负责任了。 那么作为皇帝,成亲以后的他,自然也就应该顺理成章的亲政,打理政务,管理国家。 这也就意味着赵昀大婚,杨太后就必须撤帘,还政于赵昀! 这对于把持朝政的杨太后来说,她能答应赵昀大婚吗?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一份奏折,即便杨太后不理会,也是一定通不过的。 因为先帝宁宗赵扩刚刚驾崩两个月,按照礼治,赵昀要守孝三年,这三年的时间,是不能大婚的。 守孝期间不能大婚,这是一个常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常识,身为礼部侍郎的程珌不可能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上这样的一道折子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里面的含义就很微妙了。 “哼。” 史弥远看到这份奏折,气得不轻,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这段时间史弥远被言官攻击搞得他昏头转向,好不容易将言官的攻势打下去,没想到程珌又来给他添乱,史弥远能饶过他吗? 史弥远怒道:“这个程珌是怎么回事,先帝刚刚驾崩,他竟然上这样的折子,难道我大宋连理法孝道都不要了吗?” “是是是。” 政事堂的一众官员几乎都是史弥远的亲信,当然全部都是以史弥远为标杆,史弥远说什么,他们就是什么。 史弥远又道:“程珌目无理法,欲陷官家于不孝,夺其侍郎官身,贬为庶民。” 史弥远拿言官很头疼,但是对付程珌,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恼怒之下,史弥远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程珌就失去了官身,成为了一个平民。 但是很显然,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从程珌开始,就到程珌结束,中间是一定会有其他人参与的。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声援程珌,这个人是太学生余介。 余介上书,书中说道:“官家乃天下万民之望,江山社稷之基,一言一行,皆关系江山存续,自然不能以寻常理法为约束。为江山社稷计,官家应当早日大婚,诞下子嗣,立为储君,如此,可保江山稳定,万民安心。” 这份奏折被送到了杨太后的手中,杨太后气的花枝乱颤,怒道:“反了,反了,区区一个太学生,竟敢妄议国事,挑衅理法,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杨太后气急之下,大笔一挥,夺余介太学生身份,下狱问罪。 一连处罚了程珌和余介两人,且都是很严重的处罚,杨太后和史弥远以为这件事情会到此为止,却没有想到很快,又是有人继续上奏,要求准许赵昀大婚,并且说越快越好。 官场,永远都不缺少投机者,这句话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此前史弥远被莫名其妙的遭到言官攻击,许多人就认为有人在背后指使,于是很多言官出于习惯和投机,也仗着特权,跟着上书骂史弥远。 第0026章 朝堂角力 现在有人上书要求赵昀尽早大婚,这又不免让人感觉这背后是有人在操纵。 如果是的话,那这极有可能又是一个机会。 于是很多人纷纷上书,要求朝廷不应墨守成规,应该融汇变通。 还有的人直接给了建议,说干脆特事特办,让赵昀改三年守孝期为三月守孝期,这样即可彰显理法,又可维护国家统治,两全其美。 这一次的上奏风波,参与的人就不只是言官了,许多部堂的大臣都是跟着上书。 这些人倒不必担心丢命,因为程珌和余介的下场也就是丢官,而丢官在大宋朝廷那是经常的事,只要命还在,今天丢官,明天以更高姿态复出的人有的是。 面对越来越多的奏折,史弥远和杨太后都恼怒了,一个接一个的批复,将这些人全部革职的革职,查办的查办,一时间,朝堂上是风云变幻,内中妙不可言。 而作为点燃这起事件导火索的赵昀,此时他也在时刻关注着朝堂的风向变化。 赵昀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表现都是看在眼里,而对于余介的出现,赵昀也是非常的惊喜。 如果不是重名的话,那么又一个大牛出现了。 “余介,没想到把你给牵出来了,真是收获不小啊。” 赵昀高兴的得意了一句,而后对禁卫张桐说道:“张桐,你转告夏贵,让他不论找什么关系,一定要保证余介的安全,若是余介死在牢里,他夏贵就是办事不力。” “是,陛下,臣这就去传令。” 张桐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去。 来到荣王府居住,身边的小黄门没有了,只有禁卫还跟随在身边,而最贴身的是几个禁卫都是赵昀的人,这让赵昀的言行举止都要轻松不少,比在皇宫好多了。 史弥远府上,史弥远正在大发雷霆,他对心腹李知孝,梁成大,莫泽,薛极,聂子述等几人说道:“为何迟迟查不到程珌是受何人指使?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官要你们有何用?” 刑部尚书李知孝道:“相公息怒,此事也许并没有那么复杂,下官对那余介严刑拷打,但是那余介表现的确实不像受人指使,想比程珌也是如此。” “蠢货。” 史弥远对李知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余介背后没人,这一点本官还能不知吗?现在本官说的是程珌,本官要你查的是程珌,懂吗?” 李知孝连连赔罪,生生挨了史弥远一顿臭骂。 史弥远脾气暴躁,但心眼却是发细如丝,他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后面没人在操纵,还有上次言官的群攻,背后一定也不简单。 但是这两起事件都布局的很巧妙,竟然让史弥远一党都查不出来。 而且放眼整个朝堂,史弥远也没有对手,他是处于无敌的状态,这也使得他被人盯上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在针对他。 史弥远为赵昀大婚一事恼怒不已,程珌府上却是高朋满座。 许多不满史弥远专权的大臣,太学生,翰林学士,还有士绅,他们都是前来看望程珌,给他送钱送物,以示支持。 程珌很高兴有这么多人和他志同道合,他端起酒杯,道:“多谢诸位关怀看望,某感激不尽,这次某虽然被贬为庶民,失去了官身,但是某绝不后悔,官家乃天子,业已成年,理应亲政,我等身为人臣,为君父分忧实乃本分。还望诸位不惧艰险,与那史弥远一党争斗到底。” 众人热烈响应,气氛高涨,搞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为程珌高升而庆祝。 众人散去,只有一人没走,这人是程珌的多年好友杜文。 两人畅谈多时,最后才惜惜而别。 嘉定17年10月5日,又到大朝会的日子,这一天赵昀起的格外早,精神抖擞,梳洗打扮,赵昀看着镜子,心道:今天过后,史弥远,你以臣欺君的形象就洗不掉了; 赵昀心中凌然,他不敢放松一步,因为此时此刻,他还没有掌握权力,想做的一切,无法用权力直接办到,只能是以心计和谋略,去影响他人。 赵昀和母亲赵全氏,弟弟赵与芮吃了点心,便在禁卫的护送下,进入皇宫,参加朝会。 朝会开始,杨太后和史弥远主持政务,掌握节奏,赵昀没有亲政,无话语权,无法对朝政进行直接干预。 但是赵昀一点也不急,因为今天有一个人将会配合赵昀,这个人就是直学院士真得秀。 诸事议定,史弥远大声道:“诸位同僚,若无事的话,那今天的朝会就到此为止了。” 史弥远转头,示意赵昀可以散朝了,这时,真得秀站了出来,道:“臣有事要奏” 史弥远有些诧异,道:“何事?” 真得秀大声道:“陛下现居于宫外,史相公身为宰执,群臣表率,为何对陛下此举无动于衷,无规劝之言语,敢问相公意欲何为?” 史弥远怒道:“放肆,真得秀,本官行事自有主张,岂容你来编排。” 真得秀毫无惧意,道:“好,既然史相公有底气这样说,那你说出个理由来,若是说的有理,下官甘愿受罚,若是说不出来,那你便其心可诛!” 赵昀这时出来打圆场,说道:“真卿家,朕居住荣王府,乃是为了查清荣王府大火一事,史相公不来规劝,乃是为了不打扰朕为母亲膝下尽孝,并无不妥。” 史弥远一听,当即脸上变色,大怒,道:“陛下,朝堂诸公议事,陛下勿要多言。” 赵昀这话刚一出口,史弥远就直接下了封口令,让赵昀不要乱说话,这不怪史弥远,实在是赵昀刚才的话那是话里有话。 赵昀说史弥远没有规劝,那是为了尊重赵昀尽孝,这岂不是坐实了史弥远没有规劝的事实! 而赵昀是君王,虽然没有亲政,但帝王的身份却是无疑,这住在宫外,安全得不到保障,出了事谁负责? 所以史弥远没有规劝,是重大过失! 第0027章 史弥远怒 若是史弥远心存他念,有对赵昀不利的心思,故意不来规劝,单此一点,那就可以诛其九族了! 赵昀被史弥远这一声训斥,怒喝,装作惊恐万丈的模样,吓得当即身体往后倒,直接从龙椅上摔下来。 朝堂百官见此一片哗然,很多大臣对史弥远如此欺凌赵昀,也是感到心中骇然。 百官个个心惊,生怕赵昀摔出个好歹来,杨太后却是冷声冷气的说道:“陛下你没事吧,没事就坐好,别乱说话了。” “是,母后。” 赵昀心里得意,刚才这一出,足以让史弥远成为众矢之的,被千夫所指了。 赵昀端端正正的做好,冷眼看着史弥远和真得秀争论,不再出声。 不出赵昀所料,朝会散后,史弥远恐吓赵昀,将赵昀吓得从龙椅上摔下来的事情就是立即传开,大家对赵昀都是报以同情。 特别是赵昀还是为史弥远说话,却被史弥远恐吓,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大家对史弥远的观感就更差了。 群情激愤,自然就有人站出来上书弹劾,第一道奏折很快就来了。 这是一道由太学生文西,张由,宋英桂等十八人组成的联名奏折,书中将史弥远一顿批判,只把史弥远说成是当世曹操,迟早要篡夺大宋江山。 史弥远大怒,当即将文西等十八人全部革除学籍,下狱问罪。 之后又有数名大臣上奏弹劾史弥远目无君王,弄权乱政,被史弥远罢免下狱。 史弥远强硬无比的手段,震慑了众人,再加之史弥远一党占据大半个朝堂,在处罚了文西等人之后,一时之间无人再敢上书。 史弥远对此情况很是满意,只认为无人再敢非议他,却不知他此时已经在犯众怒。 晚上,夏贵秘密来到荣王府,向赵昀汇报这几天的情况。 “陛下,史弥远恐吓陛下,雷霆处置朝臣,使得百官道路以目,百姓也对史弥远骂声一片。” 赵昀听到舆情汇报,心里有了底,道:“多加观察,要刻意的引导舆论,让他们多谈论史弥远嚣张跋扈,朕被史弥远胁迫,已然沦为囚徒的话题,这一点很重要。” “是,陛下。” 夏贵答应一声,而后赵昀对他交代几句,让他多加留意史弥远的动作,一有异样,要立即来报,夏贵领命,告辞而去。 赵昀走在花园小路,背负双手,抬头遥望星空,心中一片宁静。 此时此刻,史弥远尽管和杨太后一同掌握朝政和权力,但是在舆情这方面,不论是在官场还是在民间,赵昀都处在了绝对的优势。 赵昀心中越来越有底气,因为舆情可以改变一个人对事物的判断,当判断发生改变,就是逆袭的开始。 ,,,,,, 史弥远府上,刑部尚书李知孝匆匆的来了,他激动道:“史相公,查到了,上次御史张行中弹劾相公,背后的黑手就是转运使范褚。而这次程珌弹劾相公,背后就是受到临安通判杜文的挑唆。” “是他们!” 史弥远眼睛喷火一般,恶狠狠的样子,令人恐惧。 “相公,要不要抓人?”李知孝问道; 史弥远瞪了一眼,“糊涂,他们的背后还有人,懂吗?” “啊,还有人,那他们的背后是谁?” “是官家!” 此时史弥远凭借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已经猜到这一切都是赵昀在背后操纵的。 虽然史弥远不知道赵昀是如何操纵这一切的,但是这两起事件都是极大的打击了史弥远的威信和声望,让史弥远大不如前。 且史弥远把持朝政,对赵昀的影响最大,史弥远倒台,对谁最有利,这幕后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李知孝惊讶,没想到后面的人竟然是官家。 他道:“那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官家对相公不满?官家可是相公你立的啊!” 史弥远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官家性情凉薄,如何会念及本官对他的拥立情分。” “那那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史弥远眼中爆发狠厉的光泽,摄人心魄,“若是官家不听话,本官能立他,就能废他!” “啊,废废废,,,废立!”李知孝吓得脸色惨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时间极快,转眼就是10月15日,又是到了朝会,垂拱殿上,史弥远强势无比。 一上来史弥远就发难,拿出一本奏折,对范褚说道:“范褚,有人弹劾你家公子于上月初六当街伤人,你徇私护短,利用官威,逼迫苦主放弃追究,可有此事?” 范褚大惊,没想到史弥远一上来就对他发难,还拿自己儿子做文章,其心可诛。 他说道:“此事乃是犬子喝醉了酒,和人争论动手,事后下官登门拜访,主动赔偿,得到了苦主的谅解,此事下官绝无偏袒,乃是苦主自愿和解,若是相公不信,可找苦主对质。” “哼。” 史弥远冷哼一声,大声道:“若你不是高官显贵,苦主能不追究?明明就是你仗势欺人,现在本官将你革职,你回家反醒去吧。” 史弥远态度强硬,一下就将范褚革职,丝毫没有回旋余地,吓得范褚也是呆愣当场。 赵昀知道范褚是郑清之的好友,言官那一拨弹劾就是范褚受郑清之的请托和劝说,在暗中联络策划的。 此时如此场面,赵昀当然要帮助范褚,而且赵昀对史弥远的强硬态度也是很反感。 赵昀说道:“史卿家,范卿家公子之事即便有所不妥,但那也是他家公子的事情,和他本人关系不大,且范卿家有没有利用官职胁迫苦主,在没有彻底查清之前,怎可轻易将部堂高官革职?” 史弥远转身对赵昀怒喝道:“陛下此言差矣,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范褚连家宅都无法治理,何以在朝堂出谋划策治天下?” 赵昀被史弥远怒喝,心中恼怒,这还有没有理法了,一个臣子,竟然敢这样和皇帝说话。 第0028章 朕亦如此 赵昀刚想要奋力反击,杨太后却道:“史相公所言甚是,范褚既有过错,便承担吧。” 杨太后的话,算是敲定了范褚的命运,范褚无奈,把自己的朝笏交出,带着遗憾离开了朝堂。 范褚一走,史弥远又对杜文发难,史弥远道:“杜文,你身为临安通判,官家遇刺这么久了,你一点头绪也没有,凶手怎么进的临安城,凶手有没有出临安城,你一无所知,你如此尸位素餐,如何还有脸面立于朝堂,面对百官?” 杜文脸上一阵煞白,没想到史弥远会拿赵昀遇刺的事件做文章,这可是一把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剑,一个不好,身死族灭。 难道是史弥远察觉到了自己劝说程珌的事情? 杜文知道八成是这件事情被人发现,现在史弥远来报复来了。 杜文自知无力抵挡史弥远的攻击和报复,于是他主动请辞,以示对自己的惩罚。 史弥远权势熏天,一出手,就逼走两个大臣,心里得意,看向赵昀,也是眼神之中既有得意,也有警告。 史弥远如此这般嚣张跋扈,这叫赵昀如何能忍? 赵昀目光一扫,看到了刑部尚书李知孝,赵昀故作不知,说道:“朕亲查行刺大案,已然有了进展,但是此案卷宗还在刑部,需刑部配合。刑部尚书何在?” 李知孝闻言,走了出来,道:“陛下,臣在。” 赵昀一阵惊讶,看向李知孝,惊奇道:“李知孝,你不是递交辞呈了吗,为何还在这里?行刺大案被你办成这般德行,真真是既无知,又无才,更无能,朕不理解为何你的辞呈没有获批?” 赵昀的话,引起了许多官员对李知孝的嘲笑,大家看向李知孝,眼神都不对了。 可想而知,赵昀这句对李知孝无知无才无能的评价,必定是要传的人尽皆知,从此以后,他算是扬名了。 李知孝文人出身,最是爱脸面,此时被赵昀在朝堂上面当众这样说,羞的那是一张老脸通红,只恨不得钻地缝里面去。 羞愧之下,李知孝不甘心的将自己的朝笏交出去,掩面离开了朝堂。 赶走李知孝,赵昀心情总算稍稍平复,看向史弥远,也找到了一些底气。 史弥远恨得牙根直痒痒,目光汹汹。 ,,,,,, 临安城门口,一架马车悄然进入,街道上面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自是没有人注意这架马车。 在临安城兜兜转转,最后马车来到一处小院子停下,从里面下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面容清秀,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五十余岁的老伯。 他们进去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这个院子,每天的吃穿用度,也是有人送来,街坊四邻都没有见过他们出门。 一连过去了十几日,这一天傍晚,一架马车来到这处院子的后门,从马车里面下来一人。 此人名叫史忠,是当朝宰执史弥远的管家。 史忠出现在这里,让跟踪他的一个禁卫有些惊讶。 等史忠带着一个小孩走后,禁卫便开始向左右四邻打听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好不容易从一个卖菜的老婆婆口中得知十几天前有一老一少进去,就再也没看见出来。 打听到了这个消息,禁卫无法去核实这一老一少的身份,猜测可能是史忠的私生子或故人之子之类的,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过在定期向夏贵汇报情况的时候,这个禁卫还是将这情况一并向夏贵报告了。 夏贵受赵昀的命令,安排了许多的禁卫扮作百姓,在民间打听消息,每天,他都是要处理很多各种各样的信息,然后将重要的信息找机会给赵昀送去。 这天夏贵来到荣王府,向赵昀汇报,说史弥远这几天频繁出入慈宁殿,感到有些不大对。 赵昀想想,道:“现在朕在荣王府,他们对朕的监视不足,加之现在百官多对朕同情,时不时的便有人上书弹劾史弥远专权,劝谏太后准许大婚,他们要商议对策,频繁见面不难理解。” 赵昀成竹在胸,让夏贵也是踏实许多。 君臣二人来到花园散步,夏贵将史忠在外安置私生子的事情,当作玩笑一般的告诉给了赵昀听,赵昀当即愣住,停下脚步。 夏贵奇怪,看向赵昀,只见赵昀脸上变色,无比阴沉,夏贵甚至可以感受到赵昀的身子在颤抖,夏贵心惊不已。 “陛下,您怎么了?” 赵昀咬牙切齿,情绪激动,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以前,朕也是这样被他接进临安的。” 夏贵登时脑袋一片空白,只感到眼前黑乎乎的一片,险些晕倒。 “夏贵,你现在必须要给朕时刻盯着史弥远,他有任何风吹草动,朕都要知道。” 赵昀无比严肃,近乎于狰狞,对夏贵下了死命令。 “是,陛下,臣亲自盯着他。” 夏贵也是一阵后怕,幸亏赵昀及时发现这其中的猫腻,要不然,自己一船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夏贵走后,赵昀立即写信将这一情况告诉给了郑清之,让他提前做准备,这段时间绝不可外出,要时刻等待自己的命令,两边保持畅通。 郑清之是三朝老臣,人脉极广,这也是他投靠过来后,赵昀对他很看重的原因。 现在赵昀还没有亲政,对许多的人来说,赵昀的话还不如郑清之的话管用。 史弥远府上,今日史弥远发妻诞辰,大摆宴席,一架又一架的马车停在了史弥远的府邸前面。 从马车里面下来的人都是高官显贵,他们和史弥远关系匪浅,在朝堂之中,也是占据重要地位。 史弥远热情的招待来客,和他们谈笑风生。 一个戏班子在院子里演着戏曲,惹得许多客人都是拍手叫好。 这时,史弥远趁人不注意,对几个心腹使了使眼色,而后便悄然离开。 几个心腹心领神会,悄悄起身,跟上史弥远,很快,他们便是淡出人们的视线,和史弥远一道来到了密室。 第0029章 决战前夕 密室里,史弥远严肃的看着李知孝,梁成大,莫泽,薛极,聂子述等心腹,说道:“官家骄横,对上忤逆太后,对下逼迫大臣,可谓凉薄寡义,实非仁君之选,我意再立新君,你们意下如何?” 梁成大等人听了,都是感觉突然,没想到史弥远会有如何大胆的想法,竟然想要废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成功了,他们不可能封王拜相,因为前面还有他史弥远把持朝政,轮不到他们。 可是失败了,却是要跟着身死族灭,这一比较,动力难免不足,心志难免不坚。 只有那被强行请辞的李知孝一脸亢奋,他鼓动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赵昀就是一个昏君,史相公一手把他推上皇位,而他对相公可曾有半分尊重?我李知孝对他忠心耿耿,他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羞辱于我,试问我大宋何时有这样的官家?” “今天他这样对我,明天他就会这样对你们。” 李知孝对赵昀已经没有半分尊敬,因为赵昀让他得了一个外号,叫做“李三无”,无知无才无能,他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梁成大,莫泽等人本就是依赖史弥远发迹,品德低下,忠义之心没有多少,现在又有李知孝鼓吹,自然也是有些动心,害怕自己成为李知孝第二。 史弥远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最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道:“本官从不打无把握的仗,此事太后娘娘已经同意,不过就是走一道程序而言。” 说完,史弥远合掌轻轻一拍,从密室侧门走出来三人,他们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夏震,步军司都指挥使侯勇,马军司都指挥使李晋芳。 这三人手里掌管着所有驻防临安的军队,包括守卫皇宫的军队也是归属他们管辖。 史弥远慢悠悠,但不失威严,道:“你们如果愿意就签名,不愿意,本官也不逼迫。” 史弥远将书信往桌案上一丢,不用问,这上面写的是联手废立赵昀的内容,目的当然是要让参与的人没有退路,一条道走到黑,谁也别想中途反悔; 李知孝第一个走过去,将书信展开,将自己的名字写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此时,只怕赵昀如何被废,如何自尽的画面,已经是在李知孝脑海里面闪过几百次了。 夏震,侯勇,李晋芳三人也是先后上前,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梁成大,莫泽,聂子述,薛极,赵汝述,胡桀,你们签不签?” 梁成大等六人被史弥远一一点名,他们知道今天不表态是不行了。 他们权衡一阵,感觉史弥远如此大的势力,军队和太后又都支持他,这样的情况下,废掉一个傀儡皇帝也确实跟玩一样,最后他们也就没有再过多的犹豫,一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且说夏震离开史弥远府邸,被派来监视史弥远的夏贵发现。 夏震正在纳闷,心说叔父怎么这么晚,还出宫来参加酒宴? 夏贵正想着,却已经被夏震发现,只见夏震对他悄悄招手,夏贵无奈,只得悄悄跟了上来。 原来夏贵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直都在夏震的掌握之下,夏贵监视史弥远,他自己也同时被夏震监视。 离的史弥远府邸远了,夏震无比严肃的对夏贵说道:“夏贵,你立即去禀报官家,就说史弥远将在明天的朝会上行废立之举,时间紧急,快去。” 夏贵脑袋嗡的一声,只感到一片空白,“叔父,史弥远那贼,真的敢做这等谋逆之事?” 夏震眼睛一瞪,怒道:“还不快去,没时间了。” 夏贵不敢怠慢,立即去往荣王府。 夏贵来到荣王府,将这紧急情况向赵昀汇报,赵昀尽管早就有了准备,但却还是感到被一股莫名的压力包围,压得他喘气都困难。 强自镇定,赵昀对夏贵道:“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夏贵回道:“是臣叔父亲口跟我说的,不会有假,还请陛下圣断。” 赵昀的脑子急速飞转,最后道:“夏贵,你立即去找韩竢,让他依照计划行事,记住,必须当面向韩竢传达。” “是,臣这就去。” 夏贵领命而去。 赵昀又提笔,匆匆写下一封简短的暗语,暗语的意思是让郑清之连夜去找杨石,劝说杨石倒戈,支持自己。 “张桐,这封密信关乎朕的性命,也关乎整个大宋朝的国运,你一定要亲手送到郑清之手中,且不能被人发现,拜托了。” 之前赵昀用来和郑清之沟通的渠道,因为中间隔着四个人,所以传递的时间要慢一些,现在时间紧急,赵昀根本等不了,只能特事特办。 “是,陛下,陛下放心,臣丢了脑袋,也不会丢信。” 张桐将信藏好,避开外面的耳目,小心离开荣王府。 赵昀心情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既感到压力无比巨大,又感到无比的亢奋,这种感觉很奇妙。 “决战,就在今晚。”赵昀喃喃说道。 且说夏震回到皇宫,便开始依照史弥远的部署,将以前守卫宫门,垂拱殿,慈宁殿,福宁殿等重要地方的禁卫全部更换。 而以此同时,步军司和马军司也开始换防,他们连夜调集五万大军进入临安城,将各个城门的人全部更换, 并且他们还加强夜间巡视,一队又一队士兵在街道上来回巡查,不过因为之前行刺大案也有这样的夜间巡查,所以倒也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 此时已经是深夜,寂静一片,史弥远没有睡觉,而是端坐着,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待消息。 不久,李知孝,梁成大,聂子述等几人先后来报,说夏震,侯勇,李晋芳已经依照命令,顺利的完成了对皇宫和临安城的换防,各处人手全部都换成了自己人,大局已经被牢牢掌握。 史弥远听罢,睁开眼睛,露出冷笑,他道:“决战,就在明天,赵昀,你拿什么跟我斗?” 第0030章 半夜筹谋 且说张桐找到郑清之,将赵昀的密信亲自送到他的手中。 郑清之一看,大惊失色,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震惊过后就是无比的激动。 人生难得一回搏! 只要这一次顺利地帮助赵昀掌权,那么他郑清之必将换来一辈子都享不尽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郑清之郑重对张桐说道:“还请回禀官家,臣必肝脑涂地,以报官家信任之恩。” 将张桐送走,郑清之立即找来长子郑养性,对他悄悄说道:“你赶紧收拾细软,将母亲,弟弟,妹妹,都带在身边,明天天一亮,你们就从后门悄悄离开临安城,去城外先隐蔽起来,谁也别惊动,记住,一定要低调,不可被任何人发觉。” 郑养性惊讶,道:“父亲,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别问了,照办就是。” “那,,,那我妻妾呢,而且两个弟弟也有家室,这拖家带口去哪里都难走啊,” “她们都别管了,照我的话做,带上你母亲和弟弟妹妹就行。” “这这,,,父亲,那您呢?” “我晚点出城。” 说完,郑清之匆匆出门。 此时侯勇,李晋芳的兵马还没有进入临安城,郑清之很顺利的来到杨石的府上。 不过此时杨石因为无端卷入行刺大案,早就是紧闭家门,谢绝见客。 郑清之无奈,只能对门子说道:“今天事关杨家全家性命,你务必通传,否则,连你也活不了。” 门子知道郑清之的身份,也很害怕,赶紧去通传。 见到了杨石,郑清之让杨石摒退左右,说道:“杨郎君,明日朝会史弥远要行谋逆之举,废官家,立新帝,此事太后娘娘竟然也支持了,你知道这事吗?” 杨石吓得脑袋一片空白,连站都站不稳,被郑清之一把扶住。 郑清之又道;“天下是赵家的天下,铁打的赵家流水的臣,太后娘娘妇道人家,由着性子办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杨石脸上一片惨白,面无人色。 郑清之又道:“马上官家就要调集大军入城,整个皇宫也将换防,到处都是官家的人,区区一个史弥远,官家有兵在手,灭之易如反掌,到时你杨家能活吗?” 杨石吓得当即跪拜在地,哭道:“郑公救我。” “你现在立即去找杨谷和杨次山,明天一早就进宫,务必劝说太后撤帘,还政于官家,这是你杨家唯一的出路,某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郑清之也不再多说,匆匆离去。 杨石此时吓得六神无主,极度惊恐之下,他再也是管不了那么多,连夜去找哥哥杨谷,大伯杨次山。 等他找到二人,说明其中利害,最后回来的时候,这时候侯勇和李晋芳的大军已经拿着史弥远签发的枢密院调兵命令,进入了临安城,开始接管各个城门的防务,很快,大街上也开始出现士兵来回巡视。 不知真相的杨石杨谷杨次山,他们还真以为这些兵马都是赵昀调来的,心中更加确认了郑清之的话。 于是三杨心中都是有了决定,知道自己明天该干什么了。 再说韩竢,他见到了夏贵,知道此时已经是到了图穷匕首现的地步,而他此前也被赵昀的气度谋略折服,决定陪赵昀共渡难关。 于是他立即按照之前的约定,只带着几个护卫随从,便去找侯勇。 此时的侯勇正在调拨大军,准备入城,一听韩竢来了,他也是很惊讶。 不及多想,侯勇快步上前,向韩竢行礼。 “哼。” 韩竢冷哼一声,道:“侯勇,你好大的胆子。” 此时侯勇正在参与废立君王这样的大事,尽管事情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但这毕竟是谋逆大事,谁不紧张? 所以此时的侯勇,那也是精神高度紧张,现在韩竢劈头盖脸就来这样一句话,几乎就把侯勇的胆子吓破了。 侯勇干咽了咽喉咙,说道:“郡王此话是何意啊?” 韩竢眉眼一瞪,怒视着他,说道:“你以为你今天要干的事本王不知道?史弥远阴谋废立,这是杀头灭族的大罪,你侯勇是犯了哪门子糊涂,敢跟着趟这样的浑水?” 侯勇心中大惊,没想到这一向关门谢客,低调不显的韩竢,竟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自己的事。 那他都知道了,那就更无法预知还有多少人知道! 消息泄露,这对于阴谋废立这样的大事来说,那可是致命的! 侯勇紧张,害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处境。 韩竢厉声问道:“本王问你,就算史弥远成功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是给你封王,还是给你拜相?” 侯勇沉默一会,道:“既无王,也无相。” 侯勇自然知道封王拜相是不可能的,就凭当年韩琦那样的功绩,到死也不过是个公爵,魏郡王这个爵位还是死后追封的,他侯勇想活着当王,那是想都不要想。 至于拜相,那就更不可能的,侯勇一个武将,大字不识一箩筐,就算给他一个丞相当,他也当不了。 韩竢怒道:“那你还敢跟他干这事?” “我,,,我不干不行啊,史相公是宰执,也是他提拔我当都指挥使,他能提拔我,就能踩死我。” “那你以为官家就踩不死你吗?” “官家?官家无权无势,如何踩死我?” “糊涂。” 韩竢气急之下,一脚踢在了侯勇的身上,喝道:“官家这个身份就是天下之望,有这个身份在,多少人争着抢着给官家卖命,现在太后娘娘已经暗中和官家联手,要一举诛杀史弥远,肃清朝堂,可怜你这个匹夫还看不清形势,活该被人斩尽诛绝。” “什什什,,,什么,太后娘娘和官家联手了?”侯勇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韩竢一身正气,道:“太后和官家为何不联手?他们是母子,有官家在,太后就是铁打的太后,没有官家,太后的富贵尊荣谁来依靠?史弥远说到底是外人,帮谁不帮谁,这还用问吗?” 第0031章 殿前发难 侯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反应过来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抱着韩竢的大腿,哭道:“魏郡王救命啊,求你念在我娘也是韩家人,救我一命啊。” “哼,我若不是念在姐姐的情面上,又怎会来见你,任你自取灭亡又干我何事!” 侯勇的娘是韩竢的姐姐,是韩竢的父亲韩同卿的小妾所生,当年下嫁给了侯勇的父亲,为侯家的发达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侯勇的哭求下,韩竢给他指了一条道,让他表面执行史弥远的命令,暗地里投靠赵昀,听从赵昀的命令。 到时史弥远疯狗咬人,供出侯勇参与谋反,韩竢会站出来证明侯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为的就是引史弥远上钩。 有了韩竢的指点,侯勇喜出望外,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史弥远赢了,他只要及时斩断和赵昀的联系,他一样有功。 而万一赵昀赢了,他一样有功,这不比一门心思跟着史弥远强? 傻子也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韩竢劝住了侯勇,立即让侯勇指派一个心腹将领跟着自己,然后韩竢又去找马军司都指挥使李晋芳。 李晋芳又是同样被韩竢一阵蒙骗,又见到侯勇的心腹也跟着韩竢,知道侯勇也站到了赵昀的一边,自然是没有二话,答应暗中投靠赵昀。 就此,赵昀利用郑清之和韩竢,一夜之间收服了三杨和侯勇李晋芳,基本掌握了大局的走向。 赵昀独自坐在后花园石凳上,低头沉思,张桐,王武师,邓明等禁卫在一边站立护卫。 月光洒在赵昀的身上,让赵昀好似披上了一件洁白带光的披风。 似乎是心有所感,当荣王府外出现一队又一队队士兵在巡视,赵昀睁开眼睛,站了起来,静静感受,嘴角露出笑容。 天缓缓亮了,黑夜渐渐退去,杨石杨谷杨次山三人紧急来到皇宫。 此时皇宫还没有开宫门,但是三杨都是杨太后的娘家人,夏震也猜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自然没有为难,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进入皇宫,来到了慈宁殿,三杨求见杨太后。 杨太后得知他们三人同时来了,颇为有些惊奇,但还是见了他们。 而此时,赵昀在一众禁卫的保护下,也是从荣王府出发,向皇宫走去。 坐在御撵里,赵昀手里紧紧的握住夏贵送给自己的匕首,马上就要分高下和生死了,赵昀不免心情忐忑。 突然御撵停下,赵昀神情严肃,探出头去看,原来是和史弥远的队伍遇上。 得知前面的是赵昀的车架,史弥远满脸不屑,非但没有下轿子给赵昀行礼,还不给赵昀让路,自己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就先抢道走了。 如此目无君王,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光是张桐,王武师,邓明等护卫看得满眼喷火,便是一边早起赶集的百姓,看得也是目瞪口的,一个个的对史弥远的轿子指指点点,暗骂不已。 赵昀则是一脸的从容,镇定,赵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走吧。” 史弥远到了皇宫,夏震已经在那里等待,夏震上前,轻声道:“禀报相公,今日一大早,杨次山杨谷杨石便进宫求见太后了。” 史弥远胜券在握,手上不但有文臣武将,还有控制临安的十几万大军,如何会担心,没有太当一回事。 不过他对夏震的事无巨细,凡事禀报的忠心倒是很满意,他说道:“嗯,本官知道了,夏震,你守卫皇宫辛苦了,等今日过后,本官便给你请一个爵位,算是对你的犒赏。” 夏震精神一震,激动道:“谢相公恩赏。” 而后史弥远眼神看了看自己队伍里面的一顶的轿子,低声说道:“里面坐的是以后的官家,你小心保护,不可出纰漏。” “相公放心,下官明白。” 史弥远点头,走向垂拱殿。 这时赵昀来了,夏震远远的看到赵昀的车马来了,选择回避,亲自护着“未来官家”的那顶轿子躲到一边。 待到赵昀的车马过去了,夏震才现身,夏震对儿子夏由说道:“夏贵还在垂拱殿值守吗?” “回父帅,在。” “嗯,你去慈宁殿值守,不可出现纰漏。” 夏由答应一声,去了。 夏由走后,夏震招来一心腹将领,夏震对他低声说道:“你去垂拱殿和夏贵一道值守,若官家败了,你要第一时间杀死夏贵,明白吗?” 那将领愣住了,但最后他还是抱拳领命,去了。 赵昀来到垂拱殿,夏贵上前行礼,夏贵暗暗点头,示意现在一切正常。 赵昀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赵昀还是不敢马虎,事情没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数。 终于,百官上殿,君王临朝,嘉定17年11月5日的这一日朝会,注定在大宋史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赵昀看着殿下的一班文武大臣,目光最终落在了史弥远身上。 史弥远此时精神抖擞,眼睛里面尽是自信和得意的光泽,看到赵昀的目光向自己看来,他嘴角露出冷笑。 赵昀平静的与他的目光对视,丝毫不躲闪,一点也不畏惧,史弥远微微有些惊讶。 最初,几个官员只是上了几份寻常的奏折,史弥远和杨太后一一处置,正当不知情的人以为今天也就这样的时候,画风突然转变了。 第一个站出来攻击赵昀的人出现了,他是莫泽,兵部尚书,史弥远的心腹爱将。 只听他说道;“臣莫泽,有本奏,行刺大案发生后,陛下因查案一事,公然对太后娘娘言语怒喝,更以太后娘娘不答应,便长跪不起为要挟,有失仁君典范,还请陛下向太后娘娘请罪认罚,以为天下臣民之表率。” 他的奏折被送到了杨太后的手中,同时也在朝堂上掀起一阵波澜。 赵昀心中了然,知道莫泽是在带节奏,一旦自己真的对杨太后赔罪,那么也就坐实了他的指责,自己就成了一个对母亲不敬的不孝子。 大宋以孝治天下,一个不孝的君王,他还能治天下吗? 第0032章 反转巨变 如果不能,那么及时换掉这个不孝不仁慈的君王,那就是对天下的负责,这个说法一通,他们就可以站在道德与法理的制高点,将赵昀光明正大的换掉。 史弥远一党自信满满,不知情的大臣都是人人惊骇,他们能够站在这里,哪里还能猜不到这份奏折的分量,额头的汗水一下就冒了出来; 杨太后看过奏折,却是一言不发,脑海里面闪过刚才三杨跪地哭求自己的画面。 杨次山道:“娘娘,臣以兄长的身份恳求你,你不要跟官家做对了,官家是天下之望,殿前司步军司马军司已经倒向了官家,史弥远必死无疑,若是娘娘执意和史弥远一道对付官家,我们杨家满门尽诛啊。” 杨谷在后面泣不成声,杨石道:“姑母,江山是赵家的江山,只有铁打的赵家,没有铁打的后族,求姑母给我们杨家留条活路吧。” “咳。” 杨太后陷入挣扎,史弥远见杨太后不说话,有些诧异,于是装作咳嗽一声,提醒她。 杨太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史弥远,又转头看了一眼赵昀,心中疑惑,心说这个赵昀还没有亲政,一点权力也无,而且时刻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怎么可能大军会倒向他? 不可能! 杨太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杨太后说道:“官家确实对哀家忤逆,哀家很伤心。” 朝臣一片哗然,交头结耳,梁成大这时立即站出来大声痛斥赵昀,他说道:“陛下,羊羔跪母,乌鸦反哺,牲畜尚且知晓孝义恩德,陛下你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做出忤逆之举,此乃大不孝啊。” 聂子述也立即呼应道啊:“完了,完了,我大宋有如此君王,这叫我大宋江上何去何从啊。” 史弥远一党接连发难,三句话两句话不离赵昀大不孝,将赵昀比作畜生都不如,一时间,朝堂的局势向史弥远一边倒。 赵昀冷眼看着他们,说道:“肃静。” 赵昀这样说,按照成例,身边的小黄门内给事要大声朗诵唱喝,以让百官安静下来。 但是此时站在赵昀身边的小黄门内给事,却是一个个都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赵昀恼怒,操起龙椅边上的一个香炉,狠狠的朝殿下摔去。 “哐当”的一声脆响,百官都是被赵昀的这个举动惊呆了,愣住了,纷纷看向赵昀。 赵昀眼睛凌厉的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赵昀说道:“忤逆母后一事纯属误会,并不属实,朕乃天子,身系江山社稷,遇到行刺这等大案,刑部却是只拿一个内给事刘齐就想结案,试问这合理吗?朕要彻查此案,难道不应该吗?” 赵昀的问题自然无可反驳。 赵昀又道:“在征求母后的同意时,朕可能因为受到了刑部不公正的待遇,而显的声音有些大,情绪有些激动,这才让母后误会朕有忤逆,但这一切都是误会,试问谁遇上如此不公能淡定自若呢?朕很尊重母后,这一点,毋庸置疑。” 赵昀的话掷地有声且有理有据,一下就将史弥远一党反对他的意见反驳回去,让他们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吏部侍郎朱著站出来说道:“陛下所言甚是,情急之下语气急躁,此乃人之常情,如何就成了忤逆太后?难道我们就没有语气急躁,惹得父母不高兴的时候吗?这样说来,我们岂不全成了不孝子?” “正是此理,臣附议。”起居郎乔行简出班支持赵昀。 “臣也附议。”工部侍郎葛洪紧随其后,也出来支持赵昀。 “臣也附议。” 一些正直的大臣这时候也是纷纷站出来支持赵昀,局势被赵昀扭转。 “哈哈哈,,,” 史弥远恼怒,他一阵狂笑,道:“陛下,你说你忤逆太后是不孝,此乃强词夺理,但是当时百官没有在场,无法与你争辩,这一点本官暂且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自导自演行刺大案,这又是何目的?” 史弥远这话一出,满堂皆惊,赵昀也是忍不住脸上变色。 “带上来。” 史弥远大声一喝,一个衙役和一个太医便被带了上来。 他们二人见到满朝百官,不由得也是心慌,跪在地上手脚打颤,不敢抬头。 史弥远指着衙役和太医二人道:“此人便是临安第一神捕魏天绪,侦办大小案件三百余起,无一失手。而这位医者便是当日为陛下诊治的太医,名叫高阳,现在就由他们来为大家还原这场案件的经过。” 说完,史弥远看向魏天绪。 魏天绪不敢对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道:“当时,,,当时小人侦查陛下被刺现场,发现门窗,,,门窗皆无出入痕迹,室内也无暗格, 且陛下被那花瓶砸中脑袋,角度不对,常理应该是从后面偷袭,后脑受伤,但是陛下受伤的角度却是右边额头偏后,这个角度是一定可以看到凶手的,但是陛下却是没有看到凶手,这一点,,,这一点与常理不符。” 史弥远又看向太医,太医高阳吓得浑身一震,赶紧接着说道:“陛下当时被花瓶砸中脑袋,小的在旁诊治,以小的多年的行医经验,发现陛下当时其实是清醒的,脉搏也很稳定,但陛下就是无论如何都唤不醒,这一点很奇怪。 而那个花瓶小的也看过,并不足以让人昏迷,这一点小的和魏衙役也说过,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史弥远又传夏震入殿,问道:“夏震,你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掌管皇宫安全,试问若是有人在垂拱殿行刺陛下,然后顺利逃脱,这其中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以办到吗?” 夏震稍稍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不可能,至少不论是在以前的开封,还是在如今的临安,这几百年都没有发生过。” “哼,” 史弥远轻蔑的笑了一声,当时行刺大案没有进展,便有人说过赵昀自导自演的可能性,不过事关皇帝,谁也不敢真的按照这样的思路去查。 第0033章 图穷匕现 但史弥远嗅觉敏感,命人暗中追查,也算是基本还原了当时的事情真相。 史弥远大声道:“诸位,现在事实的真相想必大家都应该猜到了吧,那天就是陛下自己演的戏!” 百官惊讶,看向赵昀无不是满脸惊讶和不解,不知道赵昀为什么会这样做,就连刚才支持赵昀的大臣,这时候也是有些犹豫了。 如果行刺大案真的是赵昀自导自演,那么一个这样的君王,试问百官如何会信服? 赵昀同样心里翻起波涛,眼见朝堂局势就这样被史弥远扳回去了,对自己极其不利,赵昀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心也冒出了汗。 不过此时赵昀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心里素质过硬,面上表现的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慌张。 赵昀正要说话,史弥远抢先一步,说道:“行刺大案发生时,百官惊恐,天下震动,这是何等的惊天大案!但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把戏,陛下如此心术不正,玩弄权谋,试问一个这样的君王如何统治天下?若是他日被陛下掌权,我大宋灭亡不远亦。” “哈哈哈,,,” 赵昀一阵朗声大笑,先声夺人,让百官的注意力又是从史弥远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一派胡言,尔等受人胁迫,竟敢污蔑天子品行,这是什么罪过,你们知道吗?” 赵昀一边痛骂衙役和太医,一边也是在心里急速的思索着如何反驳,但毕竟这行刺大案确实是赵昀一手导演的,要想在短时间内编的天衣无缝,这还是很难的。 哎,也怪当时赵昀小看了古人,大意了,认为只要没有人在场,又没有监控设备,那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知道他们从几个细节入手,就可以把事实给推出来,搞得自己陷入了被动。 正当赵昀陷入被动之时,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启禀陛下,魏郡王韩竢请求上殿见驾。” 朝堂顿时一片哗然,百官都是惊讶无比,议论纷纷,他们都没想到十几年闭门不出的韩竢,那个早已退出了朝堂的韩竢,这时候竟然来了! 杨太后心头巨震,想起杨次山杨石他们说的话,说军队已经倒向赵昀,现在看韩竢突然到来的架势,看来所言非虚。 史弥远也是惊讶,脸一下就变了,他直接说道:“回复他,现在朝堂诸公正在商议要事,让他改日再来。” “为何要改日再来?” 赵昀迅速接话,质疑史弥远,“史弥远,此乃朝堂,就算朕没有亲政,没有话语权,但还有母后,母后没说话,你凭什么赶走魏郡王?” 说完,赵昀也不问杨太后见不见韩肖胄,直接命令道:“传韩竢进殿。” 史弥远眉头皱起,知道韩竢这时候出现,必定是受了赵昀的挑拨,来给赵昀撑腰。 史弥远顿时感到乌云压顶,向一边的梁成大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去通知侯勇,李晋芳强行用兵,直接来硬的控制局势,不给赵昀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 韩竢到了大殿,郑重的先对赵昀行礼,说道:“臣魏郡王韩竢,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 赵昀顿时又是恢复信心,抬手遥扶,示意韩竢免礼。 韩竢又对杨太后道:“臣魏郡王韩竢见过太后娘娘。” 杨太后对韩竢先对赵昀行礼,后对自己行礼,感到很不满,冷冷说道:“韩卿家怕是多年不上朝,不知朝堂规矩了。” 韩竢针锋相对,正色道:“臣知道陛下还没有亲政,一切政务都是太后娘娘和史相公做主,但是陛下没有亲政就不是君王了吗?陛下没有亲政就不用讲君臣理法了吗?” 韩竢的话一下就把杨太后镇住了,没有再过多的为难,赵昀也是心中佩服,心说这家大业大势力大,说话就是硬。 当然,韩竢的话也让许多官员羞愧,个个地下头去,他们之前那也大多是只知有杨太后,只知有史弥远,却不知有赵昀。 说完,韩竢又将目光看向那衙役魏天绪,还有太医,他厉声怒喝道:“你们的话本王已经知道了,本王也已经命人去拘押你们的家人,非议陛下自残身体这等事情你们也说的出口,诛你们九族不冤枉。” 魏天绪和太医如五雷轰顶一般,那是脑袋一片空白,急忙向韩竢磕头求饶,韩竢杀伐果断,理也不理他们。 不过韩竢却也是不经意看了一眼赵昀,意思当然不言自明,赵昀心领神会。 赵昀说道:“朕不是痴儿,如何会自残身体,朕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说,是谁让你们胡乱编排朕?” 被韩竢和赵昀联合恐吓,魏天绪和太医哪里还顶得住诛九族的下场,异口同声地说是史弥远让他们说的,说他们不从,史弥远就要杀他们全家。 赵昀自导自演行刺大案这是事实,漏洞百出这也是事实,但问题是就算被人看出来了,谁敢说?不都得装作不知道嘛,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当时没有站出来的原因。 后来史弥远找到他们,确实是以他们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他们这才是上殿指证赵昀。 他们一改口,顿时朝堂舆论就再一次的向赵昀偏移,让人不敢再怀疑赵昀,都认为是史弥远在暗中使坏。 “哈哈哈,,,” 史弥远突然放声大笑,笑罢,史弥远道:“陛下,你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不但韩竢被你蛊惑,百官也被你玩的团团转,但是你忘了一点,这个世上最重要的永远是实力,没有实力,再厉害的嘴皮子再厉害的阴谋,都是一个笑话。” 说完,史弥远厉声喝道:“夏震,带兵进殿。” 此话一出,满朝惊恐,除了史弥远一党有心理准备,其他官员都是一脸震惊。 大宋朝堂几百年,何曾有带兵进殿的先例! 朱著站出来厉声指着史弥远,喝道:“史弥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朝堂用兵,你这是谋反,要诛族的!” 第0034章 终于变天 史弥远衣袖一甩,道:“拿下。” 史弥远命令下去了,但是却没有人执行,没有任何一个禁卫进入大殿拿人,夏震也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只当做没有听见。 “夏震,你还不拿人?”史弥远对夏震怒目而视。 夏震沉默不语,还是保持不动。 夏震宦海多年,此时韩竢突然出现,必定意味着局势出现变化,在没有得到手下报告之前,他是不可能采取行动的,史弥远的话也不行。 “哼。” 赵昀冷哼一声,道:“史弥远,你专横跋扈,百官早就对你怨声载道,现在你还想指使兵将乱我朝堂,你以为会有人听你的吗?” 韩竢也对史弥远怒视,上前逼近一步,道:“史弥远,殿前司马军司步军司都是我大宋的军队,陛下才是他们的最高统帅,你以为凭着三两个人的效忠,就可以驱使数万兵马作乱,你真当我大宋无丈夫!” 史弥远脸色变色,预感不妙。 韩竢大手一挥,不多时,侯勇和李晋芳进入大殿。 侯勇当先对赵昀跪拜,说道:“陛下,史弥远阴谋废立,将臣挟持,臣为护陛下周全,假意与其委蛇,实乃身在曹营身在汉,臣,誓死效忠陛下。” 李晋芳也道:“臣亦是如此,史弥远狼心狗肺,臣请诛杀史弥远,以正朝纲。” “你们!” 史弥远一下气得差点背过气,指着侯勇和李晋芳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好在兵将调不动,但朝政还在史弥远和杨太后的手上,只要这一点不失,就无人可以拿他如何,他以后还有机会。 韩竢此时转身对杨太后跪拜,道:“太后娘娘,陛下业已成年,英明果敢,于情于法,都应亲政,执掌朝纲,还请太后娘娘撤帘,还政于陛下。” 杨太后气急,本能的就一手拍在椅子上,要怒斥韩竢。 这时,朱著也跟着对杨太后跪拜,道:“臣恭请太后娘娘撤帘,还政于陛下。” “臣恭请太后娘娘撤帘,还政于陛下。”葛洪也跟着说道。 “臣恭请太后娘娘撤帘,还政于陛下。” 越来越多的大臣这时候也是看清了风向,知道今天天赵昀完胜史弥远,韩竢提出太后撤帘,赵昀趁势亲政已经是大概率事件,当然是跟着恳请杨太后撤帘。 赵昀看着他们这样跪着,细看之下,这跪着恭请杨太后撤帘的大臣里面,竟然有胡桀,薛极等史弥远一党的人,怎么,你们是想浑水摸鱼,蒙混过关? “哼。” 赵昀心中冷哼一声,将这几人的名字记下,到时一并清算。 “娘娘。” 杨太后被百官当面要求撤帘,一下呆愣,不知所措,身边的黄门令贾充轻声提醒。 杨太后眼睛喷火,胸口剧烈起伏,几次想要大声怒斥百官,但是脑海里又是一再回想起杨次山杨石杨谷他们哭求的场景,最后她还是一甩衣袖,愤愤的转身离去。 韩竢立即对边上的小黄门道:“还不把帘子撤掉。” 几个小黄门六神无主,下意识的照办,椅子也一并拿走,如此,垂拱殿再无杨太后位置! 韩竢稍一转向,对着赵昀跪拜,道:“臣,恭请陛下亲政。” 百官也是齐齐转向,对赵昀恭敬跪拜,跪求赵昀亲政。 赵昀站起身,走下殿,在百官面前一一走过,在史弥远面前也走过,目光第一次与史弥远如此之近的对视。 但是赵昀年轻有为,目光锐利,史弥远失败之下全无斗志,眼神萎靡无光,如何还敢与赵昀对视,最后他躲闪,避开赵昀的目光。 赵昀缓缓再度走到龙椅前,转身俯瞰百官,双手大张,缓缓坐下,威严霸气,坐在了属于自己的龙椅上。 “诸卿家免礼,平身。” 大宋的天,在这一刻,变了。 赵昀看向史弥远,道:“史弥远谋逆犯上,下狱查办,家族拘押,听候发落。” 立时,两个禁卫上殿,将史弥远带下去。 “放开,本官自己会走。” 史弥远强行挣脱,他看着赵昀大笑道:“赵昀,没有我史弥远,哪有你赵昀的今天,怪只怪我当初瞎了眼,千挑万选选中了你,你来杀吧,来杀吧,死有何惧?” “你给我下去吧。” 夏震一发狠,一脚踹在史弥远身上,将他踹翻在地,史弥远恼怒,正要对夏震破口大骂,夏震一只大手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抓着他就离开了大殿。 之后赵昀宣读诏命,将史弥远一党全部革职查办,他们的位置自然需要填补,于是赵昀开始火线封赏提拔。 赵昀封郑清之为左丞相,崔与之为右丞相,韩竢为枢密使,程泌为三司使,真得秀为户部尚书,魏了翁为兵部尚书,范褚为工部尚书,杨石为工部侍郎,杨次山为直学院士,杨谷为起居郎,朱著为刑部尚书,葛洪为礼部尚书,乔行简为吏部尚书,杜文为临安府尹,其他忠义大臣皆有封赏。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昀正式上台,朝堂势力一进一出,官员大半被撤,遭遇了大洗牌。 不过因为崔与之,魏了翁等人还在外地,还要等他们赶回,赵昀的班底才算是真正成熟,不过赵昀主宰一切的事实已经无法更改。 散朝后,赵昀回到福宁殿,所有小黄门和宫女全部出来跪地迎接,态度恭敬无比,与之前完全不同,这就是权力。 不过这些人以前都是太后的人,用起来不放心,以后都是要换掉。 进到殿内,一个声音大声传来,“太后娘娘赏赐的玉如意,陛下速来拜见。” 赵昀转头看向那个代表着耻辱的玉如意,嘴角露出冷笑,道:“给太后娘娘送回去。” “是。” 小黄门答应一声,上前去取玉如意。 “你叫什么名字?” 赵昀自从吩咐这个小黄门以后只要自己路过正殿,就必须要对自己说前来拜见玉如意, 眼前的这个小黄门一直忠于职守,认真完成,赵昀很满意他的表现,向他询问姓名。 第0035章 是福是祸 小黄门恭敬的跪在地上回话,道:“回陛下,小的叫高实。” 赵昀点点头,“从今以后你就是福宁殿的内给事了,办完差来书房见朕。“ 高实突然被提拔当了内给事,心中无比激动,哆哆嗦嗦的整个人都是发抖。 “谢陛下,谢陛下。” 高实再三磕头谢恩,最后激动的带着玉如意去慈宁殿。 此时的慈宁殿气氛格外的诡异,杨太后无比慌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全然没有以前那威严霸气的模样。 反倒是他的哥哥杨次山,侄子杨谷杨石三人显得要从容一点,因为赵昀给他们都封了官,显然对他们识时务的表现是满意的。 杨太后慌张,杨次山劝道:“娘娘,官家仁厚,不会对你不敬的,你尽可宽心。” “哼。” 杨太后冷哼一声,道:“当初要不是哀家和史弥远联手扶他上位,他能有今天?现在他过河拆桥,薄情寡义,你还好意思说这话?” 杨次山心中不悦,知道杨太后已经失势,赵昀才是未来大宋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懒得再开导这个妹妹,告辞离去。 杨次山一走,杨谷杨石也先后告辞离去。 见他们如此对待自己,杨太后大怒,吼道:“都是些薄情寡义的东西,哀家以前是怎么对他们的,现在连句安慰话都没有,都怪我当初瞎了眼,这样的娘家还当个宝,今天我就该跟官家对抗到底,把他们全送进地狱。” 杨太后已经是很恼怒,全然没有什么分寸和理智了。 这时,高实来了,手捧着玉如意来了。 “好大的狗胆,见到哀家,竟敢不跪!” 一见面,高实没有向杨太后下跪,这让杨太后很是气愤,都恨不得将高实撕烂。 高实心里也很紧张,但他还是顶住了压力,道:“回太后娘娘,小的此次是奉了官家的口御,来给太后娘娘赐赏赐的,小的代表的是官家,无需向任何人跪拜,也不能跪拜,还请太后娘娘不要误解。” 杨太后气得眉毛倒竖,都想直接掌匡高实,多亏被贾充及时劝阻,要不然,高实被打与赵昀被打没有两样,后果难测。 高实将玉如意举起,说道:“此乃官家赏赐给太后娘娘的玉如意,还请娘娘收好。” “哼。” 杨太后冷哼一声,直接离开正殿,去了偏殿。 贾充连忙上前,陪着笑,双手恭敬无比的接过玉如意,高实这才离去。 “哎,今时不同往日了。” 贾充感慨一声,命人将玉如意摆放在慈宁殿正殿最显眼的位置上,日日擦拭,小心看管。 回到福宁殿,高实便去赵昀的书房,见赵昀此时正在认真的翻阅书籍,高实不敢打扰,恭敬小心点立在一边,静静等待。 过了半个时辰,赵昀手捧着书,一边翻阅,一边道:“高实,你给朕将福宁殿所有的小黄门和宫女全部换一遍,朕绝不允许还有太后的眼线留在朕身边,记住,新人必须祖上三代清白。” “是,陛下,小的这就去办。” 高实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传夏贵夏由。” 赵昀头也没抬,又是吩咐一声,外面守护的张桐答应一声,便去传达。 “臣夏贵(夏由),见过陛下。” 赵昀此时正好写完两道旨意,稳稳盖上玉玺,缓缓走到两人面前。 赵昀道:“夏贵,自今日起,你便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夏由,你为副都指挥使,夏震年纪大了,朕许他回家安享晚年。” 赵昀说完,将圣旨交到他们手中,以示重视。 赵昀看着二人,一手握住他们一人的手,道:“朕以后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夏贵夏由双双跪地,答谢赵昀对夏震的不杀之恩,同时也答谢赵昀继续对夏家的信任。 很快到了下午,赵昀叫来高实,道:“高实,朕要知道现在我大宋各路州郡的官员名册,文臣武将都要有,你去政事堂拿一份过来。” “是,陛下。” 高实恭敬的答应,没有假手他人,亲自去政事堂要来名册,赵昀很满意,手捧着名册认真翻阅。 “陛下,夜深了,还请陛下早些休息,保重龙体。” 时间飞快,一下便到了深夜,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但是赵昀却是丝毫不感觉疲惫。 “没事,给朕准备一点夜宵,朕看完这本再睡。” 赵昀手中拿着的是荆襄地区的官员名册,赵昀无比认真,因为他知道荆襄地区是未来大宋与金国蒙元较量的前沿阵地,是大宋能否存续的重中之重,由不得赵昀不认真。 就在赵昀秉灯夜读的时候,魏郡王韩竢府上却是人人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韩家小辈都是异常高兴,各房妇人们也是脸上堆满了笑,他们都在为韩竢成为枢密院枢密使高兴。 人人都在高兴,唯独韩竢却是一脸的严肃,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父亲,您为何心情沉重?” 儿子韩承甫见韩竢心事重重,不免关心的问道。 韩竢叹息一声,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韩家本就蜚声天下,累世功勋显贵,已有汉唐世家之姿,为免天家猜忌,为父这才十年不出,此次为官家解困,重回庙堂,却不知对我韩家是福是祸。” 韩竢说完,抬头遥望天空,仿佛是在等待老天地提示。 “陛下,该起来了。” 天蒙蒙亮,赵昀被高实叫醒。 “嗯。” 赵昀答应一声,从床上起来,十几个小黄门和宫女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服侍。 赵昀稍稍一打量,发现他们都是新面孔,很显然,高实已经将以前的人全都换了。 赵昀可以感受到这些人不再对自己有刻意监视的目光,只有对君王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 这种感觉真好; 吃完早膳,赵昀把高实叫到面前,道:“史弥远一党众多,各色人都有,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个没有看好,就可能被人钻空子,你多去刑部看看,有异常随时向朕汇报。还有朕的遇刺大案,要多敦促刑部查办。” 第0036章 已是君臣 “是,陛下。” 高实心情忐忑,心道官家将这两个案子一并说,难道是要将史弥远一党打成行刺大案的幕后黑手? 挥手让高实去刑部旁听,赵昀便站起身来,出了福宁殿,向慈宁殿走去。 虽然赵昀已经亲政,但是向名义上的母亲杨太后请安,这一点还是不能变的,因为这是古人最讲究的孝道,不管是谁都要遵守。 来到慈宁殿,远远的便看见贾充带着诸多小黄门和宫女在那里等候,还没有走到近前,他们便恭敬无比的跪在地上,迎接赵昀的到来。 “免礼,平身。” 赵昀轻轻一扬手,那种至尊无敌的感觉一下就出来了。 进入慈宁殿,当先映入眼帘的是昨天送还给杨太后的玉如意,此时正被摆放在正殿最显眼的位置上,旁边还有两个宫女负责擦拭看护。 赵昀嘴角露出微笑,一种报复后的快感让赵昀很是享受。 杨太后端坐着,看到赵昀,她凤眼本能的闪过一丝温怒,不过她也知大势已去,赵昀已经掌握了最高权力,她无法匹敌,所以她很快转变情绪,强自挤出一点笑容。 赵昀目光扫过杨太后,心里得意,没想到你也有假装笑容的今天。 “昀儿,看着你长大成人,顺利亲政,哀家很是为你高兴。” “孩儿多谢母后,若非母后仁爱成全,孩儿也不会这么顺利。” 赵昀对杨太后依然很尊敬,话语里面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令人不舒服的感觉,这一点让杨太后和贾充等人都是心里踏实。 也许是赵昀的平易近人,让杨太后有了一种错觉,以为赵昀是个烂好人,于是她说道:“史弥远虽然犯下大错,但他毕竟曾经有从龙大功,昀儿还是要对他网开一面,否则,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赵昀眼睛闪过精芒,怎么着,现在还不死心,难道想以后卷土重来? 赵昀脸色一下严肃,态度坚决,说道:“功是功,过是过,史弥远已经享受了他功劳带来的尊荣,那就应该要为他的过错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便是圣人常说的那句话,叫赏罚分明,朕身为君王,更要将此严格执行。” 杨太后脸色明显变了,变得愤怒,吓得贾充在旁边不停的给她使眼色,劝她克制。 贾充心里叫苦不迭,心说我的娘娘啊,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不能再对官家无礼了。 杨太后怒视赵昀,想要发怒,赵昀坦然面对,丝毫不惧。 最后杨太后还是败下阵来,不再为史弥远求情,赵昀也离开了慈宁殿。 离开的路上,赵昀对贾充说道:“贾充,你是宫中的老人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一点朕相信你掂量的清,以后你还是黄门令,好好当差,朕不会为难你。” 赵昀出身贫寒,又刚刚掌权,属于自己的人手和心腹少之又少,不可能将所有的人全部都换掉。 现在保留贾充,也算是在安抚杨太后,让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只要她不再插手朝政,自有她的富贵。 贾充感激涕零,对赵昀诚恳无比的跪拜。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小的一定不辜负陛下的龙恩浩荡。” 赵昀挥挥手,让他起身,而后不再多说,回福宁殿去了。 回到福宁殿,赵昀继续拿起那本记载官员名册的本子认真看。 “为什么还没有看到孟珙的名字?” 赵昀嘀咕了一句,不停的翻找,好奇心旺盛,赵昀知道自己要想抵抗住金国和蒙元的进攻,改写宋朝命运,孟珙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说夏贵对南宋的贡献值是80,那么孟珙的贡献值可以达到1000,这位大牛,那可是被许多人评价为南北两宋第一名将,功绩都盖过了大宋开国的那一批人,可见孟珙的影响和地位。 赵昀对他是很仰慕的。 过了一个多时辰,高实进来,手里捧着十几个奏本。 “陛下,这是政事堂送来的奏本,请陛下御览。” 大臣的奏本,一般都是先交由政事堂的几位丞相处理,他们给出处理意见,然后交由皇帝最终定夺。 皇帝看完,同意政事堂的意见,那就可以实行了,不同意,那就送回政事堂继续商议,或皇帝直接给出处理意见,交由政事堂执行。 这还是赵昀第一次独自批阅奏本,心里还比较多紧张。 赵昀拿起第一本奏本,上面是琼州知州苗兴的奏折。 苗兴以前因为琼州受到暴风影响,要求朝廷免除琼州一年的赋税,不过被史弥远驳回,并且还受到了史弥远的一顿训斥,现在又上同样的奏折,看样子琼州确实是困难,他顶不住了。 郑清之对这份奏折给的批语是“可以适当减免半数。” 赵昀想了想,对琼州暴风死伤千余人,受灾十几万有点印象。 赵昀心说这么大的灾情,苗兴没有问朝廷伸手要钱就不错了,减免一年就减免一年吧。 于是赵昀在最后给出评语,写道:“可减免一年,若不足,亦可追加救助。” 一份处理完了,再翻开下一本,这本一看,赵昀顿时火冒三丈。 原来上面是御史王林写的,说的是史弥远纵然有罪,但史弥远先辅佐先帝,后拥立新君,对江山社稷有大功,当酌情给以优待,减免惩罚力度。 郑清之给的评语只有两个字,“不可。” 赵昀将奏折狠狠的扔在桌案上,说道:“这个王林,搞什么名堂,史弥远刚刚垮台,他就急着来求情,他是怕朕的刀不锋利,来送人头了?” 赵昀很生气,史弥远不严惩,那自己扳倒他的正义性就要打折扣,且对自己的威信也将受到影响,所以史弥远是必须要严惩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气恼之下,赵昀正要给王林一点颜色看看,又想起这王林是个御史言官,有风闻奏事,言之无罪的特权,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赵昀最后在评语上也是写下了“不可”二字,算是给他的奏折划上句号。 第0037章 召见余介 区区一份奏折,赵昀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令赵昀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面,似乎这些言官个个都变成了胆大包天的斗士,竟然接二连三地给上奏折,为史弥远求情开脱。 赵昀脸色沉重,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人在暗中策划,但是自己身在皇宫大内,却是对此一无所知,这种感觉令赵昀很不爽。 我不爽,别人也不能爽! 身为皇帝,怎么可以被人牵着鼻子走,赵昀一咬牙,命人去传张楚过来。 小黄门张楚很快就被传来了,他两只袖子还没干,畏惧的悄悄擦,原来他被高实安排去浣衣局洗衣裳去了。 赵昀看着他,眼睛不过是看过去,就让张楚感觉莫大的压力,他不自觉的就跪在了地上,头磕在地上。 赵昀说道:“张楚,你愿意洗一辈子衣裳吗?” 张楚咽了咽喉咙,回道:“陛下让小的洗一辈子衣裳,小的就洗一辈子衣裳,陛下不让小的洗,小的就不洗。” “呵呵呵,,,” 赵昀被张楚逗的呵笑起来,“你小子,倒是有点机灵劲,不错,朕的眼光应该是不会错的。” 让张楚站起来后,赵昀道:“王林李坦几人接连上折子,你给朕在暗中悄悄查一下他们是怎么回事,若是办好了,朕会给你机会翻身。” “谢陛下,小的拼死也会为陛下分忧。” 以前赵昀要查一个人,那都是交给夏贵夏由他们去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赵昀亲政了,不可能不培养人,要不然,以后谁给自己办事? 而且赵昀也认为限制一个臣子的权力,使其在皇帝面前没有反抗之力,这不管是对于皇帝来说,还是对于臣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皇帝放心,臣子安心,君臣都可以善终。 赵昀不可能让一个臣子的权力太大,殿前司已经交给夏家了,若是连打探情报的权力也交给他们,那一旦他们要隔绝自己,自己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 只有权力得到控制的臣子,他才会心甘情愿的为皇帝效忠,若是权力得不到控制,那就是在养曹操。 早年的曹操,谁又能说他不是大汉的忠臣,可后来如何? “张楚,这种事情你以前没干过,不急,慢慢来,朕不给你太大的压力,需要用钱的对方你直接向高实支取。” “是,陛下。” “好了,你下去吧。” “是,陛下。” 张楚答应一声,既忐忑又激动的去了。 不久,高实回来了,向赵昀汇报刑部审问史弥远一案的经过。 朱著因为在那一天赵昀与史弥远的较量中支持赵昀,被赵昀任命为刑部尚书。 此时他主持审理史弥远一案,那真是尽心尽责,不讲丝毫情面,史弥远,李知孝,梁成大等人的亲友请他手下留情,朱著都是一概拒绝,这使得史弥远一案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赵昀听了很是满意,“不错,这个朱著,倒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家伙,刑部就得让这样人的管事。” 赵昀夸赞了一句,突然想起那个余介,这个曾经奋不顾身,最先为自己站出来说话的人,现在还被关押在刑部大牢,诸事繁杂,差点把他给忘了。 “高实,你立即到刑部大牢,把余介带来见朕。” 高实有些惊讶,因为他感受到赵昀对余介的器重,但是这个人却从来没有听过,更没有在赵昀的身边出现过。 刑部大牢,一个幽暗恶臭的牢房里,有一人被关在狭小的房间里面,他看着眼前不时被拖出去的犯人大声哀嚎,表情平淡。 监狱里面的饭菜粗杂,难以下咽,但是他却一口又一口的吃下去,他好似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关心,仿佛自己也不在其中。 他就是余介,那个在杨太后和史弥远当政期间,勇敢的为赵昀说话上折子的太学生,这一举动,可能会葬送他的一生。 然而他没有后悔,因为他认为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也是自己必须去做的。 自从关押至今,他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也没有喊过一声冤,即便是史弥远倒台,他也是如此,以至于诸事繁杂,刑部都忘了他还被关着。 这时牢门打开,高实手掩着鼻子进来了。 “余介,官家召见,请随我来。” 高实到余介面前,放下手,恭敬有礼的请余介出狱。 余介抬头看向高实,眼睛里面渐渐有了光泽,他起身,认真的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和囚衣,而后对高实抬手答谢,离开了牢房。 高实带着余介进了宫,随后命人带他去沐浴更衣,最后等待赵昀的召见。 赵昀在福宁殿正殿接见了余介。 赵昀见余介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恭敬虔诚的对自己抬手行礼,赵昀很满意,给他赐坐,余介坦然接受,但是却也只坐了半边屁股。 赵昀打量他一眼,见他身材偏瘦,脸上手上多有伤痕,脸色难掩沧桑,赵昀道:“余介,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余介感动,起身,抬手道:“余介多谢陛下关心,陛下圣意卷顾,余介愧不敢当。” 赵昀款款走下御阶,走到他面前,心中不免对余介有些仰慕。 历史上就是眼前这个瘦弱的书生,治蜀有大功,为南宋多争取了十几年的时间。 “余介,你以后有何打算?”赵昀亲切问道。 余介坦然道:“臣正在服刑,不敢多想。” “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你的身份将会恢复。” “谢陛下。” “你现在可以回答朕的问题了。”赵昀继续问道。 余介沉默一会,道:“陛下,臣希望可以主政一方,为我大宋重新塑造基石。” 赵昀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他,问道:“怎么,你是说我大宋国朝不稳,有随时灭亡的危险?” 这话问出来,一边服侍的高实等人无不是心惊胆战,吓得大气不敢喘。 余介勇敢说道:“是,陛下,臣有话,还请陛下容臣说完。” 赵昀转身走上御阶,再度坐下,身体端正,道:“你说。” 第0038章 大案终发 余介一撩下摆,直接行跪拜大礼,跪在地上,大声说道:“陛下,太祖皇帝身处五代十国,见证了太多的武将反叛,生灵涂炭,以至于立国便奉行文贵武贱之国策。 这个国策阉割了武将的胆略,助长了文臣的恶欲,长此以往,遭遇强敌,岂有不亡之理?” 余介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偷眼看了一眼赵昀,见赵昀神色严肃庄重,却不显得愤怒。 余介继续说道:“靖康时期遭遇金国之祸,天下大变,耻辱深重。如今在那北方又崛起了一个强悍的部落,臣听闻他们将金国打得溃不成军,丧土千里,连国都也被迫迁移,臣认为金国一旦灭亡,我大宋必将重演靖康故事,那时,悔之晚矣。” “所以呢?”赵昀平静的问道。 余介心里一突,不理解赵昀这句话的意思是忧是怒,但此时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也是只能将自己的全部看法说出来。 余介继续说道:“朝廷几百年的腐朽不是臣能够改变的,所以臣只希望做好自己,若臣能够主政一方,定为我大宋重塑基石,为大宋续命。” “哈哈哈,,,” 赵昀一阵大笑,吓得高实,还有一边的小黄门,宫女,还有殿外的护卫,他们都是一身冷汗,就刚才余介的这番话,杀一百回也不多。 余介也是心脏怦怦直跳,余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等待赵昀的发落。 赵昀这笑声,威压太大了。 “你准备去哪里?” 大笑过后,赵昀恢复庄严,认真问道。 “臣欲前往川蜀,那里将是我大宋未来最大的屏障。” 赵昀动容,川蜀是抗金前线,以后也将是抗蒙前线,余介年纪轻轻,就能有此志向,不愧是南宋数的着的人杰。 赵昀思量一会,道:“你还年轻,资历也不够,若是主政一方,无法震慑兵将属官,朕给你一个差事,你办好了,就够资历了。” 余介激动,连忙问道:“还请陛下差遣,臣万死不辞。” 赵昀起身,走下御阶,走到余介的面前,伸手拉住他的手,拉着他往殿外走。 赵昀如此亲近余介,这一幕不但让余介呆愣,高实等人也是惊讶,没想到赵昀对余介如此看重,如此亲密,赵昀竟然亲自拉着他的手! 走到殿外,赵昀手指着北方,说道:“遥远的北方出现了一个雄主,他叫铁木真,他统一了蒙古各部,使蒙古如日中天,被蒙古人尊为成吉思汗,他灭亡了花剌子模,重创了金国和西夏,余介,你代表朕去见他,你告诉他,朕欲与他平分世界。” 赵昀说完,脸色严肃又从容,透着无比强烈的自信,令人心生敬畏。 余介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此时,他一颗激动炙热的心在剧烈跳动。 嘉定17年11月22日,余介被赵昀任命为促会大使,正式出使蒙古。 余介离开临安之时,一匹快马却是火急火燎的进入临安城。 快马直奔皇宫,将一份事关千万人生死的奏折递了上去,很快,这份奏折就被送到了政事堂,出现在了左丞相郑清之的案头。 郑清之打开奏折一看,原来是四川制置使郑损的奏折,内容是催问为何今年上半年总计两百万贯的军饷迟迟没有收到? 四川兵将没有军饷,多有闹事,军心不稳,希望朝廷尽早下拨军饷,稳定军心; 郑清之眉头皱起,感到事态严重,亲自找到三司使程泌,询问军饷事宜。 三司使管辖户部,度支,盐铁,是朝廷的钱袋子,财神爷,士兵军饷及官员俸禄的发放都要经过三司使点头,才能核发出库。 程泌找来属吏询问,又翻看帐目,发现这笔钱分别在今年2月7日,4月5日,7月16日核准,总计两百万贯钱,全部都已经发出去了。 同时,程泌也找到真得秀,让他查看户部的记录,发现上面时间无误,确实是在那三天发了三笔军饷去四川。 郑清之脸上变色,质问道:“既然发出去了,那钱呢?为何郑损迟迟没有收到?” 程泌刚刚接管三司,真得秀刚刚接管户部,对这几个月前的情况自然也是不了解,他们无奈询问各个属官。 但属官们也是一问三不知,都说不知道。 这样看来,那就只能是去问前任三司使胡桀了。 事关重大,郑清之亲自来到刑部大牢,询问胡桀。 胡桀因为参与史弥远谋逆大案,已经被刑部关押,连日的审问让他精神萎靡,有气无力。 胡桀道:“这些钱都发出去了,是史弥远同意发放,我核准出库的。” “那钱呢?到哪里去了?”郑清之逼问道。 胡桀一句话三喘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签字画押而已,当时参与运送的是转运使范褚,你问问他吧。” 郑清之无奈,又找到了如今的工部尚书范褚。 范褚之前的官职是临安转运使,每年送往各地的钱粮军饷都是他经手办理的。 范褚一听郑清之来意,回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没这事,这三笔军饷我没送过,政事堂也没知会转运司运送四川军饷的事。不如你去问问仓部使,看看是什么人从他那里提走了钱。” 没办法,郑清之又只能命人又找来主管国库看守责任的仓部使赵苗。 赵苗连忙查看帐目,最后回道:“这三笔钱是由临安转运司提走的,当时记录的姓名是李贺,汪成,葛天齐三人。他们手持史弥远和胡桀签发的文书,来国库提走了钱。” 说着话,赵苗将那三人的亲笔画押,以及当时留存的由政事堂签发的文书拿了出来,让郑清之过目,手续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又绕到转运司了?” 郑清之看罢,当即命人去转运司把李贺,汪成,葛天齐三人找来问话,但是却发现查无此人,临安转运司从来就没有这三个人。 郑清之登时傻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0039章 全是肥猪 福宁殿。 赵昀脸色阴沉的看着下面站立的左丞相郑清之,三司使程泌,工部尚书范褚,户部尚书真得秀,仓部使赵苗五人。 军饷失踪和他们都有关系,因为他们部门都有参与。 但是也可以说都和他们没关系,因为他们都做好了自己的份内事,在手续上没有任何问题,这就让赵昀有火无处发了。 赵昀质问道:“两百万贯钱,堆起来像山那么高,用马车运最少需要上千辆马车,难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朕不信,给朕查,史弥远倒台了,胡桀,梁成大他们也被捕了,这事还不好查吗?” 郑清之脸色尴尬又羞愧,抬手说道:“回陛下,此事甚是蹊跷,臣命人追查,却是查不到有关于李贺,汪成,葛天齐三人的任何信息。 就连他们当时如何将钱运出去的,是否出了临安城,这些都无从断定,宫门和城门也没有他们那一日进出的任何记载。至于史弥远一党,臣与朱使君一同审问,也是没有问出任何线索。” “国库还有多少钱?” 赵昀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是偏偏查清事实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而四川那边还等着发军饷。 若是军饷再不及时发过去,估计就要闹出大乱子。 程泌道:“回陛下,国库已经在七日前将各类饷银发放完毕,如今只有五十三万贯钱,若是陛下要调拨军饷给四川,需等各地赋税运抵进京方可成行,臣估计两个月后就有钱了。” “两个月?” 赵昀惊讶,没想到竟然还要再等两个月,这等的起吗? 赵昀挥挥手,道:“军饷之事朕会想办法,三天后会有钱运往四川,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心说三天时间,赵昀到哪里去筹集两百万贯钱?难不成是动用自己的私库? 应该是了,国事即家事,赵昀能够如此顾全大局,自己私人掏腰包,这份气度和胸怀不得不令人敬佩。 不过他们却是想错了,赵昀可不打算自己掏这笔钱。 堂堂皇帝,真要混到自己往国库贴钱的地步,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他们走后,赵昀命人传唤刑部尚书朱著,很快,朱著来了。 朱著抬手行礼,赵昀问道:“史弥远一党的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朱著道;“回陛下,史弥远一党阴谋废立君王,此事已经确凿无疑,证据充足,但是于垂拱殿暗杀陛下之事却还没有证据,不过臣已经在竭力追查,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道:“办的不错,既然阴谋废立之事确凿无疑,那就足够了,毕竟再多的案子也只能杀一次头,又不能杀一百次一千次,此事应当尽早有个了结,以安稳人心,明天就结案吧。” “这这这,,,这么快?陛下,此事事关王朝社稷,匆匆结案,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特事特办,自古如此。” “那行刺陛下的案子又作何了结?” “好办,一并写入史弥远的个人罪行当中,他敢阴谋废立,这行刺之事不用问,那就是他干的,朕既是受害者,也是人证,有朕担保,没人会不服。” 赵昀话都这样说了,那朱著还有什么说的呢,只能照办。 “明天朕会派夏贵和高实会同刑部一起抄家,朱卿家,你要受累了。” “臣不敢,为陛下当差乃是臣的本分,臣不敢言累。” 朱著心里一突,知道赵昀派夏贵和高实前来参与抄家,这是在监视刑部,免得刑部中饱私囊。 按照惯例,抄家这种好事,一般要截留一半的钱财下来,而这一次,只怕连一半的一半也难以截留。 官不好当了。 朱著到底还不是一个久经宦海的人,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就算他为人正直,对赵昀还算忠心,但是大宋官场肮脏的勾当已经形成了习惯,让朱著也是感觉理所应当。 知道不能截留钱财,朱著的脸上难免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好巧不巧,这脸色被赵昀看在眼里。 赵昀挥手让朱著退下,赵昀摇头感慨道:“就算是忠心的臣子,也难免被这肮脏的环境玷污了。” “传夏贵。” 赵昀站起身,走回书房,再度捧起那本介绍王安石变法的书籍。 变法,已经势在必行了。 很快,夏贵来了。 “夏贵,明天刑部要查抄史弥远一党的府邸,你和高实一并去,查抄所得,将会有两百万贯钱送往四川冲抵军饷,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路上绝不可出事,你让夏由带两千精锐,后天护送至四川。” “是,陛下,臣现在就安排。” “嗯,下去吧。” 夏贵走后,赵昀继续看着书,认真研读,看累了,便走动走动,但很快又继续看,一刻不敢懈怠。 通过书籍记载,赵昀最大的感受就是在一个思想模式固化,利益阶层固化的时代推行变法,是一件多么危险且艰难的事情。 如今大宋内部最大的问题就是官场的腐朽,即便是在俸禄极其高的情况下,贪污腐化依然随处可见,并且似乎成为一个默认的合理存在。 远的不说,便说高宗赵构,他对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不放心,担心他会造反。 韩世忠为了保命,便开始贪污受贿,还故意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赵构这才放心,非但不怪罪,还给他赏赐。 臣子一心一意做事,皇帝怕他威信大了会造反,不放心。 臣子贪污受贿,巧取豪夺,皇帝反而喜欢,反而放心,这不是鼓励百官去贪去抢吗? 你说这样的氛围一旦形成了,你如何去破局? 想起朱著当时那因为没有截留而失望的表情,赵昀叹息道:“朱著啊朱著,估计把你抄了,你也是一头肥猪。” 赵昀又联想到郑清之一人当官,家仆百口,估计他也没少贪。 又想到夏贵,他们夏家几百口,田亩过万,私产无数,妥妥的大肥猪,说他夏家没贪,你说谁信? 第0040章 好大胆子 赵昀将朝堂的这些官员一个个的过了一遍,最后失望的发现,百官几乎没一个是干净的。 这就很尴尬了,自己要变法,要打击贪污腐化,总不能用贪官去抓贪官,用贪官去审贪官吧。 除了官场腐化之外,大宋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百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们的生活其实很苦。 赵昀这段时间翻阅了许多的书籍,通过书籍记载,赵昀发现百姓造反的事情自宋朝建立以后,几乎就一直如影随形。 到现在赵昀登基为止,就已经发生了三百四十多起有名有姓的百姓造反事件,而现在大宋建立也不过才两百六十年,这个频率就太恐怖了,比地震来的都频繁。 赵昀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平民小老百姓出身,对这一个阶层的人很了解。 赵昀知道我们华夏的老百姓是最能吃苦的,也是最有忍耐力的,但凡有一点活路,老百姓就不会晕了头去造反。 可是百姓造反的事情不断发生,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哎。” 赵昀叹息一声,心中悲叹,负手而立在窗前,抬头遥望天上那一轮明月,久久不语。 如何破局啊? 第二天,一队队人马开始在刑部衙门门前集合。 他们之中有刑部的一百多衙役,也有夏贵带来到两百多禁卫,还有高实带来的三百多小黄门。 从人数上看,刑部就不可能主导这一次的抄家行动,而且夏贵和高实又都是赵昀的心腹近臣,那朱著就更要靠边站了。 朱著很识趣,道:“夏殿帅,高公公,下官人手有限,待会还要多劳烦你们了。” 夏贵点头,道:“无妨,本帅是奉了官家命令,自当尽力。” 高实也道:“是这个理,我们吃的都是官家的饭,领的都是官家的差,自当为官家尽力分忧,便是朱使君不说,我们也是要尽本分的。” “那就好,那就好。” 朱著应承了一句,而后下令出发。 当先去的是史弥远的府邸,这里早就被查封,贴上了封条,派人看守,至于史弥远的家人,那也早就被抓拿,此时抄家,那是一点阻碍也没有,方便的很。 朱著亲自取下封条,小心收好,而后抄家的队伍鱼贯而入,开始翻找。 一件又一件的字画古玩装箱带走,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也被专门装进特定的木箱,有专人看守。 高实第一次参与抄家,很是兴奋,他不停的比划着,指挥着,“这柜子,这柜子也很值钱,抬走,还有这,这扫把竟然缠了金线,快收好。” “公公,这梳妆台看起来料子不错,很值钱,要不要带走?” “带走带走,只要是值钱货,全部带走。” 夏贵则稳重的多,他在抄家的队伍里面来回巡视,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惊讶,谁能想到短短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就查抄出了四十多箱财物,而且箱子的数量还在快速增加。 朱著在一边看着这么多的财物,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几个侍郎和堂官属吏走了过来。 他们喜形于色,对朱著道:“使君,这回我们刑部算是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美差。” “是极是极,今日过后,我们也可以去置办庄园了。” 几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看来他们以前也没少干这事,且都下意识的认为这都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事情。 “咳。” 朱著吓了一跳,赶紧重重的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诸位慎言,此次抄家,官家派了夏殿帅和高公公参与,哪里还能如以往那般对待,诸位莫要惹祸上身。” 他们一听,看了看禁卫和小黄门,这才明白赵昀已经将抄家的好事完全包揽了,这次只怕只能跟着喝点汤了。 哎,喝汤就喝汤吧,不过好在史弥远家大业大,即便是一口汤,那也比得上别人一顿肉。 这些人纷纷自我安慰,朱著也抱有这样的幻想,纷纷眼神热切,在心里盘算着大概可以分到多少钱财。 一个多时辰,抄出了一百多个箱子,铜钱更是一麻袋一麻袋堆成了小山,估计有六十多万贯钱,上好的家具更是无数,史弥远的府邸算是一下就搬空了。 这时朱著等刑部官员来到夏贵高实面前,朱著上前小声说道:“不知殿帅和高公公打算如何分配这笔钱财?” 高实楞了楞,不解道:“如何分配?什么分配?” 夏贵没有说话,但目光却是看朱著有些反感。 朱著感到气氛有些不大对,一下就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说话。 朱著身边一个叫做邓光的侍郎激动说道:“当然是收一些过水钱了,毕竟我们这忙活了一天,也很累的嘛。” “就是就是。”几个官员都是呼应。 高实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高实脸色严肃,问道;“那这过水钱是多少?” 邓光回道:“往常衙门这边都是收一半的,这回殿帅和高公公你们也来了,不如你们三成,我们两成,剩下的五成上交国库,不知殿帅和高公公意下如何?” 朱著及刑部的官员都是一个个的等待高实的回答,心说这即便是两成,那也是一笔不得了的钱啊,这要是高实答应了,他们也就跟着发财了。 高实火大,眼睛瞪过去,吼道:“史弥远贪的都是朝廷的钱,朝廷的钱就是官家的钱,官家的钱你们也敢伸手,你们有几个脑袋?” 这一声吼,吓得朱著,邓光他们都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他们逃也似的跑了。 “哼。” 高实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骂道:“这个朱著,亏得官家提拔他当刑部尚书,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竟然这般贪婪,还想要官家的过水钱,咱家看的都恶心。” 夏贵还年轻,血气方刚,还没有过多的接触朝堂的贪婪腐败,还算正气,看朱著也看不惯。 谁不知道赵昀是要拿查抄的钱财去贴补四川的军饷,这时候竟然还想着伸手,脑袋装的都是屎。 利令智昏! 第0041章 陛下仁爱 随后这一箱一箱的财物被搬上马车,按照赵昀事先的吩咐,高实和夏贵带着马车在临安城内斗转几圈,好让百姓看看史弥远是如何的枉顾法纪,贪婪成性。 果然,百姓见了,无不是骇然,都没想到只史弥远一家,就查抄出了山一般多的财物,而他们,却是家里连跟毛也没有,这一比较,谁不愤慨。 百姓纷纷破口大骂,对史弥远这些贪官污吏都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而对赵昀,百姓则是表示拥护,希望赵昀把所有贪官都抓起来才好。 “官家嫉恶如仇,我儿子还在吏部当差,得回去叮嘱他好好守法,可别哪一天查到自己家里来。” “我家女婿也在衙门当差,我也得去走一趟,可别到时候把我女儿耽误了。” 百姓愤慨,震慑力不小,很多家里有人在部堂当差的人,他们都是害怕自己哪一天被抄,纷纷回去叮嘱。 随后高实和夏贵继续将梁成大,李知孝,胡桀等人的府邸也是一一查抄。 但是他们财物实在太多了,直到天黑,还有三户没有查抄,只能等明天了。 福宁殿。 高实和夏贵正在向赵昀汇报今天的查抄所得。 高实激动的说道:“陛下,今天查抄字画古玩两百七十三箱,金银珠宝二十八箱,铜钱一百五十三万贯,其他值钱的家具堆的跟山一样高。” 这些东西,最值钱的无疑就是那些字画古玩,还有金银珠宝,若是折算的话,估计至少是一千万贯以上。 赵昀听了,没有高兴,反而是有些痛心。 区区一天时间,就查抄了这么多钱财,可想而知大宋官场腐败到了什么地步。 赵昀道:“办的不错,但是这铜钱还不够数量,你们再辛苦一下,今天晚上把其他几家也给抄了,将数额补足,也好尽快送去川蜀。” “是,陛下。” 夏贵高实两人抬手领命,而后顾不得休息,就再去安排了。 聂子述府邸,此时这里灯火通明,数百人在他家里来来去去,将值钱物品清点装箱。 面对着如此之多的钱财,你说没人动心,那是假的,但是谁都知道赵昀对这次抄家很重视,再加之夏贵和高实严格奉公,谁也不敢伸手。 终于,在多般努力下,天亮后,夏由带着两千精锐,数千民夫,汇同转运司的人,顺利押送两百万贯钱离开临安,向川蜀而去。 然而川蜀军饷虽然是解决了,但是他所引发的问题却还只是一个开始。 两百万贯钱查无所踪,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调查清楚,不把这个漏洞堵上,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以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嘉定17年12月5日,垂拱殿,百官聚集,朝拜君王。 赵昀面沉似水,刑部尚书朱著首先站出来说道:“陛下,史弥远一党谋逆,此案已经铁证如山,卷宗在此,臣请结案,请陛下定夺。” 一个小黄门上前接过卷宗,送给上面的高实,高实再恭敬的转送到了赵昀的手里。 赵昀看了一眼卷宗,以及涉及到的相应的刑法。 按照大宋律法,史弥远一党最大的罪不是贪污受贿,而是最严重最严重的谋逆,这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罪,所有涉案的人都应处死,家族连坐,一个不留。 赵昀陷入沉默,几千口老老少少的性命就在赵昀的一念之间! 朝堂百官也是一片死静,无人敢说话,空气在这一刻仿佛也是停止了流通。 沉默一阵,赵昀道:“史弥远一党谋逆,诛其首恶元凶,凡涉案者皆杀之,然,不诛家人。逆党至亲若有为官者罢免,有学籍者夺籍,三代内不得参与科举,此案到此为止,诸卿家不得再议。” 郑清之抬手道:“陛下仁爱,苍生之福。” “陛下仁爱,苍生之福。” 百官齐齐对赵昀抬手赞扬,发自肺腑。 此事该一段落,百官又上奏了一些事情,赵昀一一定夺完毕。 等到百官无人上奏,赵昀开口道:“川蜀两百万贯军饷失踪一事,诸卿家不打算给朕说道说道吗?” 百官闻听,脸上再度紧张,生怕自己牵连其中。 郑清之身为左丞相,在右丞相崔与之还没有到京之前,他就是独相,地位堪比以前的史弥远,这样的事情别人可以不说话,但他是躲不掉的。 郑清之站出来抬手,小心回道:“陛下,此事数额过大,涉案人员必定众多,且必是部堂高官牵扯其中,否则,无人可以办到,臣以为此事发生在史弥远当权主政之时,若是没有他们的同意,旁人是万万办不到的。” “臣附议,此事必定是史弥远一党所为。” “臣附议。”,,, 赵昀脸色拉了下来,转头看向朱著,道:“朱卿家,你审问史弥远一党,此事为何卷宗里面没有记录?” 朱著抬手回道:“回陛下,此事臣亦审问了史弥远及其同党,并无发现,故没有在卷宗上记录此案。” 郑清之此时真是踢死朱著的心都有,你说你在卷宗里面加几个字会死吗? 反正史弥远一党是必死无疑,多一条罪也不多,少一条罪也不少,把事情推到他们身上,大家也少了一场麻烦。 郑清之额头冒出冷汗,不得不说道:“陛下,此事臣将亲自调查,必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 “嗯,很好,郑卿家办事,朕是放心的。” 说完,赵昀宣布退朝,离开垂拱殿。 朝臣三三两两的离开大殿,郑清之一脸忧色,显然是对军饷失踪之事感到头疼。 无奈之下,郑清之再次来到刑部大牢,直接就去见史弥远。 关押史弥远的牢房是个单间,很干净,有床,有书桌,有马桶,还有被子,看起来比一般人的家里还要好,但此时的史弥远却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好似年老呆傻一般。 失意之人无斗志,无希望,心如死灰,此时的史弥远那就是这样的。 郑清之走了进来,抬手客气道:“史相公,别来无恙?” 第0042章 诓骗破案 史弥远闻听郑清之声音,顿时火冒三丈,整个人站起来,快步冲上前,就要对郑清之进行殴打。 郑清之吓了一跳,慌忙退后,两个衙役上前,将史弥远紧紧抱住。 本要教训史弥远,但是衙役顾及史弥远的身份,最后还是没有动手,只是不再让史弥远靠近郑清之。 郑清之无奈,只能在牢门外说话,郑清之说道:“史相公,你我同僚一场,何必闹的不愉快?” 史弥远隔着牢门骂道:“郑清之,你这狼心狗肺的蠢材,要不是本官当初举荐,你能成为帝师吗?你能有显赫的富贵吗?现在你为了荣华富贵背叛我,总有一天,你也要死在赵昀的手里。” 郑清之面露苦笑,道:“史弥远,当初若不是你对官家步步紧逼,将官家视若无物,官家又怎会与你争权?如今你败了,一切的错就推到我的头上,难不成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我让你干的?” 史弥远一时气急,无言以对。 郑清之又道:“如今你谋逆的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但你我毕竟是多年交情,我不忍心你满门被诛,到时若是有机会,我会为你在官家面前求情,求官家宽恕你的家人,但你,那是救不了的。” 史弥远一听家人有可能活命,一下态度就软了,看向郑清之不再那般的仇视,甚至还多有希望祈求之色。 郑清之将史弥远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无不得意。 而后,郑清之面露难色,说道:“史相公,本官初掌政事堂,还没有来得及熟悉政务,就遇上了一件难事,还请史相公为我解惑。” 史弥远知道郑清之这是在提条件,但是史弥远为了不连累妻儿老小,那也是没办法,只能尽力答应郑清之的条件。 可他哪里知道赵昀刚刚在朝会上,已经赦免了他家人的死罪,他完全不需要搭理郑清之。 郑清之把四川军饷失踪的事情说了,要求史弥远告知内幕真相。 史弥远脸色凝重,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道:“这事情别查了,查了也没用。” 郑清之急忙追问道:“你果然知道内情,你快说,这事情幕后是谁在主导?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救下你的家小。” 史弥远动心,犹豫了一会,本不想说,但是为了救自己家小,他道:“这件事是太后干的,当时我本不想答应,但她一再逼迫,没办法,我才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施为。” “什么,是太后娘娘?”郑清之惊讶,没想到这事情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太后娘娘,这可就难办了,而自己竟然阴差阳错的知道了,也不知这对自己来说是福是祸。 “太后娘娘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她不知道军饷之事事关重大吗?”郑清之追问道。 史弥远不屑的笑了笑,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懂的什么是事关重大?她若知道轻重,当初在朝堂上就不会撤帘,搞得不但我死无葬身之地,她自己也要在宫中仰人鼻息。” “那钱呢?” “我哪知道,当时我不过是给了她支取军饷的文书,别的事情我没有参与。” 郑清之感到棘手,匆匆离去, “郑清之,我的家小你可别忘了,若是你敢不求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放心,此事包在本官身上。”郑清之头也不回,离开了刑部大牢。 很快,赵昀宽恕所有家属的事情就传开了,史弥远一党人脉广阔,自然也是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既高兴,又后悔,高兴的是家小可以免死,后悔的是早知道赵昀如此仁厚,当初又何必去行那废立之举! 史弥远听了这个消息,则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大声骂道:“郑清之,我曹你姥姥。” 垂拱殿。 赵昀正坐在书房里面,认真的听张楚汇报。 之前因为有言官为史弥远求情,这件事情让赵昀很不高兴,赵昀便让张楚暗中追查这些言官后面是谁在指使,如今张楚有了消息,就立即来禀报了。 张楚道:“陛下,小的暗中追查,发现他们是受了史弥远侄儿史嵩之的请托,且此事似乎太后娘娘也知晓,小的查到黄门令贾充曾经秘密出宫,见了史嵩之的人。” “史嵩之。” 赵昀站起身,脑海里面回忆,最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官员名册上见到过这个名字,知道他是史弥远的哥哥史弥忠之子,现在在襄阳任通判,为人颇有能力,风评不错。 算了吧,侄子救叔叔,于情于理也说的过去,不算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而且自己已经颁布旨意,将所有参与谋逆的犯官家属罢官,很快史嵩之就要回家吃老米,自己也没必要跟他太计较。 赵昀点点头,对张楚说道:“张楚,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朕很满意,明天你去皇城司当差,多熟悉熟悉那里的运作。 记住,你可以在那里得罪人,有朕给你撑腰,你谁都不用怕,但是你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朕的人是能办事,能守国法的人,朝廷给你的俸禄和地位可以够你体面的生活一辈子,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张楚得到提拔,大喜,同时也对赵昀的叮嘱很忐忑,他跪在地上,毅然说道:“陛下,小的一定给陛下好好当差,绝不让陛下失望。” “嗯,下去吧。” 赵昀暗自盘算,等到张楚在皇城司熟悉后,让其掌管皇城司,自己就可以把皇城司掌握在手里。 那时候整个临安城的情报和缉拿系统就被自己一手掌握,宫内有夏贵高实他们在,宫外又有韩竢主持军务调动,自己再也不用担心丞相权力太大,会出现架空皇权的情况了。 又想起杨太后插手了营救史弥远的事情,赵昀不禁是眉头皱起,看来她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权力,还想着救出史弥远,以后可以东山再起。 你东山再起,我坐到哪里去? 不行,要敲打敲打了。 第0043章 天雷滚滚 赵昀叫来高实,对他说道:“传朕旨意,从今日起,宫内奉行节俭,慈宁殿的开支减半,侍从也减半。”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退出书房,前去办理。 慈宁殿。 杨太后听闻慈宁殿的开支被赵昀减少了一半,侍从也减掉了一半,气愤不已。 她怒道:“果然如哀家所料,官家就是这样的薄情寡义,这才刚刚掌权,就来编排哀家,今日缩减哀家的开支,明日是不是哀家一碗饭要分作两顿吃!” 贾充在一边劝道:“娘娘,官家日前赦免了史弥远一党家属的死罪,官家是仁厚的,缩减开支一事,小的只怕官家是另有所指。” 杨太后神情一凛,一股慌乱之色在她脸上显现。 “你是说,,,官家查出了军饷一事?” 两百万贯军饷失踪一事现在闹得是沸沸扬扬,赵昀为了凑足军饷,连夜抄贪官污吏的家,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杨太后即便是身在皇宫,也不可能不知道。 杨太后一阵后怕,当时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她大权在握,自然是无所顾忌,什么也不用怕。 但是现在赵昀掌权,赵昀虽然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公然的处死她,但是在私底下悄悄处死她,再给一个暴病而亡的由头宣告天下,谁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这样事情在宫里是很多的,要不然,哪有那么多的皇妃皇子娘娘好好的就死了,这不都是这样办的吗? 贾充当然不可能知道赵昀是因为杨太后插手了营救史弥远的事情,只以为赵昀是查到了军饷上。 贾充担忧道:“娘娘,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娘娘你能够把钱补上,再多说几句好话,官家顾及皇家体面,估计不会过多的追究。” “补上?” 杨太后傻眼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现在钱都花的差不多了,你叫哀家如何补上?” 贾充听了,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黄门跑进来禀报,说郑清之在殿外求见。 说什么来什么,郑清之的到来,更加让杨太后觉得军饷的事情被赵昀发现了,他是来追缴的。 “传。” 不得不见,杨太后只得端坐好,在正殿接见郑清之。 郑清之抬手行礼,而后看了看殿内的小黄门和宫女,道:“还请娘娘摒退左右。” 杨太后心里一突,果然是为军饷之事,这可如何是好? 命人退下,只有贾充侧立在旁。 郑清之道:“娘娘,下官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川蜀军饷失踪一事,还请娘娘与臣开诚布公,说明缘由,以便妥善解决,莫要铸成大错。” 杨太后两只手不自觉的扭到了一起,十分的紧张。 杨太后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这,,,郑相公说的话,哀家不明白。” 郑清之知道杨太后还要抵赖,直接说道:“史弥远已经招供了,这军饷就是娘娘你分三次拿的,娘娘,此事只要娘娘尽早处理善后,尚有回旋余地,若是闹到要官家出面,只怕场面就难看了。” 杨太后低下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考虑了很久,杨太后知道无法抵赖,于是她看了看身边的贾充,示意贾充来说。 贾充会意,对郑清之说道:“郑相公,你有所不知,这些钱财娘娘用来赏赐娘家,所留已经不多了。” “什么,娘娘竟然用军饷去赏赐娘家?” 郑清之满脸的不可置信,看向杨太后就跟看傻子一样,一个女人得傻成什么样,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震惊之下,郑清之情急问道:“就算是赏赐娘家,可这毕竟只是不到一年时间,总不至于用掉太多,且即便赏赐出去,再追回来就是,难不成他们还敢不还?” 杨太后极其头疼又羞愧,坐在那里不说话,贾充只能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给郑清之听。 原来杨太后极其的有虚荣心,要面子,又喜欢照顾娘家,所以她当了宁宗赵扩的皇后之后,就对娘家极其照顾,对娘家是越来越大方,从最开始的几百贯,到后来随便一挥手就是几千贯上万贯的赏赐。 特别是杨太后父母去世,她更是花钱如流水,无数价值连城的宝贝都拿去给父母陪葬了。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她能够负担的起的,她的俸禄钱便是增加十倍百倍,也不够零头,这些都是通过贾充在外面借来的,都是有利息的,是要还的。 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借了一百多万贯钱,最后外面的债主也没钱过冬了,催着要还钱。 杨太后担心这事情被捅出去,她颜面无存,于是就打起了军饷的主意,心说反正朝廷钱多的是,等要用的时候再下旨从其他地方挪用,几年之后也就没人管了,不了了之了。 这真是天雷滚滚,堂堂一国之太后,竟然去借贷,郑清之直接傻了。 福宁殿。 赵昀秉灯夜读,手里拿着介绍王安石变法的书籍,看得认真。 此时,赵昀正看到有关于王安石推行青苗法这一节的介绍,赵昀忍不住愤慨。 这青苗法本意是在农民2月和5月青黄不接的时候,为百姓提供低息贷款,让农民可以有钱买粮食,应对粮食危机,不至于逼急了卖儿卖女。 这借贷利息也低,半年也只有两分的利息,农民完全可以承受,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是这青苗法到了地方就变了样,地方官不管农民需不需要,都要求农民借贷,不借不行,而且添加名目繁多的由头,让利息直接飙升十倍二十倍,最高的地方甚至高达三十五倍之多,这使得本来还可以活下去的农民直接破产,最后走向末路。 而赵昀看的这本书中,在介绍这一情况时,书中不去问地方官为何不顾青苗法的初衷,强行摊派农民借贷,提高利息,使善政变恶政。 反而在一味的指责王安石,说他独断专行,仗着拥有变法大权,对事情大包大揽,听不进官员心声,不顾祖宗成法,搞自己的一套,导致无数农民破产身死或造反。 第0044章 反而大赚 赵昀气的一把将书狠狠的摔在地上,吓得边上服侍的高实,还有小黄门和宫女全部都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以为自己哪里惹的赵昀不高兴。 “起来吧,不关你们的事。” 赵昀挥挥手,高实小心点将书本捡起来,想要放回书架。 赵昀伸手,高实又将书放回赵昀的手里,赵昀又是继续看下去。 不官书籍作者的立场如何,王安石变法最后失败了,主导这次变法的官员不是被贬就是被流放,下场都是很凄惨的。 也许是他们的下场吓住了后来人,所以自此之后,大宋不论到了什么地步,再也没有一场规模和力度能够和王安石变法相提并论的改革了。 赵昀要想拯救大宋,面临的情况比之王安石时期还是严峻,内部冗兵冗费冗员现象更加严重,外部强敌比当年的金国更加强悍,这对于一心想要拯救汉家江山,护卫华夏黎民的赵昀来说,困难更大。 所以赵昀要对王安石变法更加了解,要知道他是怎么架构这场变法,还要知道变法为什么会在执行的时候走样,从而避免自己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欲再造天地,任重而道远。 第二日,赵昀如常起来,洗漱,抓起一个馒头,就着小米粥,吃的津津有味。 到目前为止,唯一让赵昀感到欣慰的宫中生活,可能也就是在吃的这方面让赵昀赞不绝口。 区区一碗小米粥,几个馒头,愣是做的味道没得说,百吃不厌,让赵昀总是忍不住多吃几个,更不要提中午的正餐了,那更加是美味无比。 “口味不错,大厨赏钱十贯,帮工赏钱两贯。” 赵昀心情高兴,大手一挥,赏赐便下去了。 “是,陛下,小的代他们谢陛下龙恩。”高实恭敬应承,代厨子们谢恩。 而后,赵昀去往慈宁殿,向杨太后请安。 贾充如往常那般,早早的就在殿外迎接,因为昨天敲打了一番杨太后,赵昀忍不住多留意一眼贾充,见贾充态度更加恭谨谦卑,赵昀也是满意。 进入慈宁殿正殿,看到杨太后,赵昀抬手行礼问安,杨太后不安的看向赵昀,生怕赵昀吃了她一般。 杨太后这样,看的赵昀都忍不住想笑,心说这太后也算是见过世面,不会这么点敲打,就把她吓成这样了吧? 赵昀得意,但是想想又不对,毕竟杨太后是当朝太后,不可能轻易就被自己吓成这样,这里面只怕还藏着其他事情。 想到这里,赵昀露出笑容,问道:“母后,这些日子朝政繁忙,再加之处理史弥远一党,朕对母后多有疏忽,缺少慰问关心,还请母后体谅。” 说到史弥远一党的时候,赵昀还故意的把语气加重,想要试探一下杨太后的反应。 但是杨太后却没有出现异样神情,这显然不合常理,这说明杨太后不是因为史弥远的事情不安,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杨太后局促不安的回道:“无妨,昀儿,,,昀儿若是没空,偶尔不来请安也是可以的。” 赵昀嘴角翘起,露出冷笑,道:“那如何使得,有道是百善孝为先,朕乃天子,更应该做好孝道之楷模,母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 赵昀又说了几句话,随后便起身离开了慈宁殿。 “高实,你查一下,这几天谁到了慈宁殿,太后都见了谁,贾充有没有出宫。” 回福宁殿路上,赵昀命高实调查,以便推断出背后的事情。 “是。” 高实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此时的皇宫早已经不是从前了,谁还敢向着杨太后?高实稍稍一问,就能问到。 很快,高实就查到了昨天郑清之到了慈宁殿的事。 赵昀感到奇怪,自己已经亲政,郑清之身为左丞相,理应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太后保持距离,以免在政治上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宣郑清之觐见。” 赵昀当即宣郑清之前来问话,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臣,见过陛下。” 郑清之来到福宁殿,抬手行礼,见赵昀脸色颇有些不悦,心里登时知道自己面见杨太后的时候被发现了。 郑清之赶紧解释道:“陛下,臣昨天前往慈宁殿,乃是为了查办川蜀军饷失踪一案。” “哦,难道母后也牵扯其中?”赵昀目光凌厉,看的郑清之不由得一颤。 郑清之只能老实交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最后郑清之道:“陛下,此事牵扯太后娘娘,参与借贷的商人又多达七家,臣打听了一番,知道这七家商人背后都有大家族的身影,若是想要追回军饷,只怕很是困难,且皇家颜面也难看。” 赵昀听罢,倒是没有郑清之想象中的暴怒,也没有郑清之想象中的阴沉,脸上的表情似乎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好像太后娘娘借贷这样的丑闻并不是什么大事。 官家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赵昀站起身,走下大殿,在大殿来回渡步,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郑清之不敢打扰,小心的站在一边。 赵昀表现的很平静,但只有赵昀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激动,赵昀都要高兴的跳起来了。 是的,赵昀不愤怒,反而很高兴! 高兴之下,赵昀将各个关节想明白后,赵昀对郑清之说道:“郑卿家,若是向这些商户追回款项,我们手里是不是就有两百万贯钱?” 郑清之惊讶,不知为何赵昀会这样问,难不成赵昀真的要向那些商人追缴,连皇家的颜面也不要了吗? “是。”郑清之想不明白赵昀的打算,茫然点头回应。 赵昀又道:“母后赏赐给杨家前前后后差不多两百万贯,如果也追回来,我们手里是不是就有四百万贯钱了?” “啊?”郑清之被问蒙了,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朕问你,如果再追回母后赏赐给杨家的钱,我们是不是就有四百万贯了?” “是,,,是四百万贯钱。” 赵昀满意的点了点头,得到了自己的理想答案。 第0045章 追债归库 郑清之开始没想明白,这时候也是反应过来,知道赵昀不但是要追回付给商人的钱,还要追回杨太后赏赐给杨家的钱,这两边一入账,朝廷不但没有损失,而且还大赚两百万贯! 可是这钱不能赚啊,皇家的脸面不要了吗? 郑清之劝道:“陛下,不行啊,这要是大举追缴,岂不是要闹得天下皆知,那时候不但太后娘娘颜面无存,便是陛下你,那也要受到天下人的非议啊。” 赵昀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说道:“私下里借钱的是贾充,跟母后有什么关系?跟朕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贾充杀了人,还要朕去抵命?” 郑清之语塞,又道:“那给杨家的钱是太后的赏赐,这怎么收的回来?” 赵昀一脸无辜,道:“赏赐哪有那么多的,那不都是母后看娘家可怜,借出去的吗?难道借的钱不用还?” “可,,,可,,,可说是借钱,但连欠条都没有一张啊。” “没有欠条难道不能写吗?” “,,,,,,”郑清之一脸黑线,顿时石化。 明白了赵昀的打算,郑清之只感到无比的为难,他说道:“陛下,臣,,,臣脸皮薄,这这这,,,臣只怕有心无力啊。” 赵昀微微一笑,打趣道:“身为臣子,只要能够为君分忧,为国效力,命都可以不要,这区区脸面算得了什么?郑卿家,你身为丞相,这点觉悟都没有,你有点不称职啊。” 郑清之被赵昀说的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昀也不再逗他了,正色说道:“张楚现在在皇城司,朕会让皇城司协助你主办此事,你唱白脸,张楚唱红脸,你们配合一下,把可以把商人的钱追回来。至于杨家那边,朕会让夏贵把事情办了,你不用出面,这总不为难你吧。” 郑清之听了,感觉自己也不会太作恶人,还好,于是悻悻然答应。 然而郑清之不知道,他这不想做恶人的性格却是让赵昀感到不满,郑清之走后,赵昀摇头,喃喃说道:“这样的性格,指望他主持变法,那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传张楚。” 赵昀立即传召张楚,他来后,赵昀也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川蜀失踪两万百贯军饷,此事已经查清是贾充在外面借了高利贷,为还欠款,这才秘密偷运军饷。 现在你的任务是配合左丞相郑清之把欠款追回来,越快越好,记住,办案的过程中不要怕得罪人,皇城司沉寂太久,是人是鬼都不把皇城司放在眼里,你要尽早把属于皇城司的威风找回来。” 皇城司享有侦办缉拿之权,却不隶属于殿前司马军司步军司,也不隶属于枢密院管辖,他是只听命于皇帝的组织,只对皇帝一个人负责。 若是皇城司与刑部或者其他任何部门同时要抓一个人,皇城司拥有优先缉拿权。 这不就是妥妥的大宋版锦衣卫吗? 但是大宋奉行宽仁治国,皇帝更加需要以身作则,以至于皇帝也不常用皇城司办差,所以皇城司也就渐渐没落了。 现在赵昀私底下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变法,富国强兵,皇城司的作用赵昀如何能不知? 赵昀当然是希望皇城司能够尽快恢复往日威风,为以后的变法保驾护航。 这一次借着军饷一案,正好可以让皇城司热身一下。 张楚信心满满,答道:“是,陛下,臣定当打响皇城司名头,让小儿不敢夜哭。” “让小儿不敢夜哭?”赵昀听了,喃喃念叨了一句,这话很熟悉啊。 张楚一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把皇城司说的太邪恶了,让赵昀不满,张楚慌忙跪地请罪,“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赵昀压手,道:“不,你的很对,就是要让小儿不敢夜哭,就得达到这种效果,才能展现皇城司的作用,皇城司,本该如此。” 张楚得到肯定,更加激动,恨不得现在就一展身手,在赵昀面前立功。 张楚走后,赵昀就传召夏贵。 夏贵来了,抬手行礼,赵昀关怀几句,便直入正题。 赵昀道:“夏贵,川蜀军饷失窃之事已经查清了,乃是母后为了借钱给娘家几个子侄兄弟,盗取了军饷。 此事事关太后,朕不好出面,你走一趟杨家,让他们把这些年母后借给他们的钱都拿回来,还有,母后给她父母也陪葬了许多宝物,这些都是窃取的国库财物置办的,也给朕挖出来。” “啊?” 夏贵脸色剧变,心中惊骇,没想到这泼天大案竟然是太后娘娘犯下的,现在自己知道了这个内幕,那以后岂不是有被灭口的危险! 赵昀见他脸色大变,心中不无好笑,这个夏贵,还是没有练出来啊,沉不住气,要多锻炼一下,以后才能独当一面。 赵昀安抚道:“你放心,朕既然让你知晓,又让你追偿,那自然是信任你的,只要得到朕的信任,谁敢动你?” 夏贵这才渐渐放心,心说也是,别看太后娘娘身份尊贵无比,但毕竟不是官家生母,且之前对官家多般限制,甚至还要废立官家,官家对她哪里还有多少尊重,不过是碍于身份罢了,自己只要紧跟着官家,谁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毕竟杨太后的身份还是摆在这里,不能不认真对待。 夏贵脸色凝重,小心说道:“陛下,这样做,岂不是让太后娘娘在娘家面前难做人?臣只怕传将出去,对陛下您的名声也不好啊。” 赵昀微微一笑,道:“这与朕何干?难不成欠钱不还还有理了,谁会帮一个欠钱不还的人说话?” 夏贵深以为然,终于放下顾忌,欣然领命。 他说道:“陛下,那欠条呢?臣今天就去杨家要钱。” 赵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时间久远,母后早就弄丢了,你自己随便写几张吧。” “啊,我自己写?”夏贵傻眼,这玩意也能自己随便写? ,,,,,, 第0046章 张楚发威 却说张楚离开了福宁殿,便找到郑清之,得到了一份放贷给贾充的商人名单。 郑清之小心叮嘱道:“张公公,这些人背后都是有人的,你抓人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太过,要不然,不知后面会有什么事。” 张楚现在被赵昀安插进皇城司,官职是皇城副使,是皇城司的二把手,上面还有一个皇城使。 不过以赵昀对张楚的刻意栽培,瞎子也知道张楚当上皇城使是迟早的事。 张楚敬畏郑清之的丞相身份,小心回道:“相公放心,咱家定当把握好分寸,这些以前咱家在宫里的时候经常做,哪里还敢乱来。” 郑清之点点头,这才放心离去。 郑清之一走,张楚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张楚嘴里说道:“官家要我重振皇城司的威风,不过分,怎么有威风,靠说教摆理吗?” 说完,张楚大步回到皇城司,点齐三百多人,大声道:“官家有命,命咱家侦办川蜀军饷失窃一案,尔等随咱家拿人。” 皇城司多少年没办过差,一听说官家下了命令,一个个的跟打了鸡血一般,那是嗷嗷叫。 皇城使马志得了消息,也是兴冲冲地跑到张楚的面前,他说道:“张公公,这差事也带上我吧,我都快闲出病来了。” 马志官职在张楚之上,是皇城司的一把手,但是无奈张楚是赵昀亲命,从上面空降下来的,地位不是马志能比的。 再加之马志也没有什么野心,自然不敢跟张楚作对,对张楚那是毕恭毕敬。 张楚自然没有二话,带着马志等人直接出了皇城司衙门,去拿人。 三百多皇城司逻卒浩浩荡荡的走在大街上,个个把头昂的高高的,腰板挺的直直的,多少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有底气的走在大街上,那能表现怂吗? 百姓们见了,一个个的都是吓得站到一边,议论纷纷。 “这是哪个衙门的,这么精神。” “不知道啊,又不像巡检司,看样子像是皇城司,可是皇城司见的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 张楚第一个来到的是李记钱庄的东家李茂才家里。 一到这里,李家门前的仆人见气势汹汹的来了几百人,还以为大鼓土匪来了,吓得直接要关门,被马志当先一跳,把刚要关上的门又给踢开了。 马志大怒道:“皇城司奉旨办案,你们敢关门!” 仆人吓得不轻,但是好在他们东家家大业大,是个有钱人,他们也有几分底气,一仆人说道:“哪个皇城司?没听说过,我可告诉你们,这里可是李记钱庄东家李员外的府邸,你们可不要乱来,小心抓你们吃牢饭。” 张楚在后面气得不轻,大怒道:“咱家来抓你,你威胁咱家要吃牢饭,反了天了,给咱家往死里打。” 说完,张楚大手一挥,身后的逻卒一拥而上,对几个仆人拳打脚踢,没几下功夫,那几个仆人就没气了。 “死了。” 一个仆人被打死了,皇城司逻卒有些慌神,感到有些害怕,眼神不定的看向张楚; 张楚咽了烟喉咙,然后鼓足劲,大声吼道:“怕什么,阻扰皇城司办差,打死不论,给咱家进去抓人。” 有张楚这句话,那还有什么说的,逻卒们人人振奋,反正天塌下来有张楚顶着,他们一个个的跟疯狗一般的冲了进去,见人就围起来盘问,稍有反抗就是一顿暴打,把这些年积攒在心里的憋屈一股脑的发出来; 很快,皇城司就把李茂才还有他的一个儿子给抓了。 张楚大手一挥,“先带回皇城司,去下一家。” 李茂才大声吼道:“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啪。” 张楚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大声道:“现在咱家没工夫搭理你,等回去再好好跟你聊。” 李茂才急了,大吼道:“你不能抓我,你不能抓我,我上面有人。” 张楚哪里还会管他上面有没有人,难不成他上面的人比自己上面的人还大? 这显然不可能。 “带走。” 就这样,张楚带着人在临安城横冲直撞,一连到了七户大商人的家里,抓到了名单上的五个人,还有两个不在家,到外地去了,张楚便把他们的儿子全部都抓了,扔到了皇城司监狱里面去。 皇城司大举拿人,拿的还是大商人这样的有钱人,这消息可是够劲爆的,一时间,临安城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大家一来惊讶为何抓这么多的人,二来惊讶多年没听见响动的皇城司,突然之间变得凶猛起来,这是为什么? 夜里,皇城司大牢,张楚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做出一副瞪眼威严的模样,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十几个人。 这十几人全部都被铁链吊住双手,只有脚尖微微着地,身上上衣被扒了,露出肥嘟嘟白胖胖的身材。 一想到他们个个身价巨富,张楚,马志,及所有皇城司的逻卒们都是激动不已。 这吊着的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吊着一座又一座的金山银山啊。 激动之下,张楚很快想起赵昀的叮嘱,他大声说道:“官家嫉恶如仇,尔等只要好好当差,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日子,可若是你们徇私枉法不干正事,置官家的话当耳旁风,休怪咱家清理门户,手下无情。” “是是是,公公说的是,我们哪敢不听官家的话,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马志陪着笑,带着众人向张楚表忠心。 训完众人,张楚将目光看向李茂才,张进金,王高等人。 张楚说道:“你们认识一个叫做贾充的人吗?” 贾充是他们的大顾客,一辈子也遇不上几个,哪里有不认识的,再说了,他们也知道贾充是宫里的黄门令,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这还能忘吗? 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认识。 张楚又道:“贾充嗜赌成性,问你们借了不少钱,你们知道他还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吗?” 第0047章 君前议罪 李茂才,张进金,王高等人心中惊讶,心说这不是太后娘娘借的钱吗?怎么成贾充借的了? 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就涌上他们的心头,难道说朝廷要把钱追回去? 张楚也不瞒着,直接说道:“贾充为了还贷,私自窃取朝廷军饷,此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军饷最后都到了你们手里,你们交出来还则罢了,若敢不交,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李茂才,张进金,王高等人惊骇,川蜀军饷失踪的事情他们也是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贾充还的钱就是来自于军饷,这可就把他们也给牵连进去了。 若是钱少,他们交出来也无所谓,但难就难在这笔钱可不是小钱,他们哪家不是借了十几二十万贯钱,这么多的钱要他们拿出来,这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 李茂才咬紧牙关,说道:“贾充欠钱,我们收账,这有什么不对?难不成我们收回自己的钱还犯法了?” 张进金也跟着呼应道:“是这个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有什么错?” “对对对,大不了把官司打到衙门去,咱们有理说理,真要我们犯了国法,那我们认罪就是,现在官司还没打,你怎么能随便抓人呢?”王高道。 “哼。” 张楚冷哼一声,嘴角翘起笑容,道:“打官司?皇城司跟你打什么官司,我们只会打人。” 话音一落,张楚大喝道:“给咱家打,往死里打。” 皇城司士兵抄起鞭子,便火急火燎的上前,对着这些人便是一顿鞭打,丝毫不顾及他们的求饶和哀嚎,牢房里是充斥着鞭打声和哀嚎叫声,令人渗得慌。 第二天,福宁殿。 赵昀正在批改奏折,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礼部侍郎崔成弹劾马志张楚的奏折。 奏折中崔成严厉指责马志张楚滥用职权,抓捕良商,造成百姓恐慌,商贸不稳,要求赵昀斩杀马志张楚,以正国法。 赵昀微微一笑,心道张楚的动作够快的,办的不错。 赵昀批示,写上“已阅”,便放在一边。 又拿起一份奏折,又是弹劾马志张楚的,赵昀笑着摇摇头,轻松批注已阅二字,便又放在一边。 这边张楚抓捕商人闹得沸沸扬扬,那边夏贵追缴欠款的事情也没落下。 杨石府邸,夏贵坐在椅子上喝茶,杨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几十张欠条,急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这这,,,这都是伪造的,本官什么时候问太后娘娘借过钱?” 面对伪造的借条,杨石直接一口否认,并且还拿起笔,直接写下自己的名字,拿到夏贵面前。 杨石道:“殿帅你看,本官的签名和上面的签名虽然看似差不多,但是细看之下还是不一样,殿帅若是不信,也可找出本官以前的签名比对。” 夏贵不以为意,道:“那太后娘娘赏赐给你很多的钱,有这事吗?” 皇家给外人的赏赐,那是恩典,恩典不能乱用,滥用,所以必须要有记录,以便随时查验,不管赏赐的是田宅还是金银铜钱,都有相关文字记载,一查便知。 夏贵的这些欠条,就是根据赏赐的数目做出来的,所以杨石一看到数字,也会感到熟悉。 杨石一愣,脸上颇为尴尬,支支吾吾了半天,道:“太后娘娘是本官的姑母,对本官多有照料,赏赐丰厚,这倒是不假。” “那就把钱都还回去吧,太后娘娘也不容易啊。” 夏贵站起身,神秘叮嘱道:“估计太后娘娘那里也是遇到了难处,事情不小,要不然,本帅也不会亲自登门,至于这个钱你还不还,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夏贵大步离去,只留下杨石傻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随后,夏贵又是先后去了杨谷和杨次山的府邸,对他们也是说了一番,让他们最好把钱还回去,要不然,以后会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而与此同时,杨石杨谷杨次山三人也是听说了李茂才等人被皇城司抓捕,说是因为川蜀军饷失踪一事,三杨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皇城司是张楚说了算,张楚是官家的人,今天又刚好赶上夏贵拿假字据来要钱,夏贵也是官家的铁杆心腹,都是为了钱,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于是三杨动用关系打听,最后得知贾充牵扯进了川蜀军饷失踪一案,这下三杨坐不住了,生怕自己也被牵连,一个个吓得不行,慌忙结伴进宫,求见杨太后。 杨太后得知三杨来意,既气得不行,也羞的不行,她吼道:“你们不要理会,不关你们的事,你们一文钱都不要拿,哀家倒要看看他能把哀家怎么样,当初要不是哀家,他还在乡野撒泼打滚,现在竟敢敲诈到哀家头上来了,岂有此理。” 三杨惊讶,慌忙好生劝慰,但是杨太后正在气头上,哪里听的进去,最后三杨也是不安的出宫了。 不过三杨倒还好,毕竟不管怎样,他们的前面还有杨太后挡着,但是作为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的经手人贾充,他则是吓得魂飞魄散。 从现在的情况看,赵昀显然是不追回军饷誓不罢休,而杨太后会全力维护他吗? “娘娘,官家要一追到底,小的我可怎么办啊?” 贾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眼泪鼻涕齐流,向杨太后哭求庇佑。 杨太后怒道:“你怕什么,哀家还没死,谁敢拿你怎么样?” 贾充稍稍放心,总算杨太后没有放弃自己,自己还有活命的希望。 福宁殿。 郑清之,程泌,朱著三人前来向赵昀汇报,郑清之说道:“陛下,史弥远一党已经定罪,臣等商议,拟定在后天正法,却不知陛下是要将其一干人等斩首,还是赐其三尺白绫,亦或是鸩酒?” 赵昀想了想,道:“斩首。” 赵昀的话让郑清之,程泌,朱著三人惊讶。 郑清之道:“陛下,史弥远一党虽然犯有大罪,罪不可赦,但他们毕竟曾是朝中大臣,士大夫,总要给其留些体面。” 第0048章 必来复仇 程泌也道:“是啊陛下,当众斩首委实过于血腥,不如赐其鸩酒,以彰显陛下宽仁。” 朱著也点头赞同程泌的话。 赵昀平静的面容下显现一丝狰狞,赵昀道:“体面,何为体面?谋逆之举一旦引发天下动摇,社稷倾覆,千千万万的军民百姓,他们的体面又在哪里?与有可能造成的后果相比,砍一颗脑袋算得了什么?” 郑清之三人想要再劝赵昀改变主意,但是却也没有合适合理的理由,最后只得奉命执行。 出了福宁殿,朱著颇为有些担忧,他小心对郑清之说道:“丞相,陛下似乎有些杀伐之气过重,只怕以后朝臣难安啊。” 朱著的担忧无不道理,须知大宋自开国以来就优待朝臣士大夫,被杀的人屈指可数,更不要说被砍头,而且还是一口气砍十一个人头! 这个例子一旦从赵昀这里开始,只怕以后他们这些人也要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有朝一日也有这一天。 郑清之无奈摇头,道:“史弥远欺陛下太甚,如何劝说?罢了,罢了,我等不要多说,以免招陛下厌烦。” 赵昀手里捧着变法书记,认真阅读,但是看了很久,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刚才自己一句话,十几个曾经权势熏天的人就要被砍脑袋,这个权力是以前任何时期的赵昀都不敢想的,但是这一刻,赵昀却可以轻松办到。 这样的权力究竟是福是祸? “高实,安排朕去一趟刑部大牢,朕要见史弥远。” 局促了许久,赵昀还是心神不定,最后决定亲自去见一面史弥远,了却心结。 夜幕下,在夏贵等殿前司禁卫的护送下,赵昀来到刑部大牢,高实朱著陪在身边,赵昀见到了即将被斩首的史弥远。 史弥远看向赵昀,目光凶悍无比,好似要将赵昀生吞活剥,不过他一靠近,便被两个禁卫死死按住。 朱著道:“陛下,臣看还是把他的手脚用铁链锁住吧。” “无妨。” 赵昀轻轻一摆手,在牢房里面来回走动一圈,最后目光回到史弥远身上,“史弥远,没想到吧,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史弥远已经知道自己被判斩首,他气道:“赵昀,你是天下最无耻最卑鄙的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郑清之,程泌,朱著他们都劝朕给你一个体面,赐你鸩酒,甚至还有大臣建议朕遵照祖制,不杀你们,只把你们流放,朕都没答应,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史弥远没有回答赵昀的话,赵昀自问自答,道:“朕是要借你的脑袋告诉天下人,大宋不杀士大夫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以后只要大臣丧土失地,陷害忠良,徇私枉法,勾连社稷,朕,就会要他们的脑袋,这一个警醒,就从你开始。” 史弥远没想到自己临死还要被赵昀利用一回,气得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但是被禁卫押着,他也是拿赵昀没有任何办法。 赵昀当面对史弥远吐出心中所想,也是释怀了,不再理会史弥远,走出牢房。 离开时,赵昀又看到一个被关押的十几岁的小孩,赵昀的目光和小孩的目光对视,赵昀不由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朱著上前一步,介绍道:“陛下,这就是那个被史弥远预谋继位的宗室,后天斩首之刑也有他。” “行刑之前给他沐浴更衣,吃顿好的,让他体面上路。” 赵昀没有过多的停留,只是交代一句,便离开了。 自古皇权斗争都是最残酷的,失败的一方不论是谁,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这既是胜利者对拥有权力的宣誓,也是对后来人的警示,不能手软。 赵昀没有大举诛连,这已经是赵昀最大的仁慈,绝对不可能连直接参与者也赦免,如果赦免,那这就不是仁慈,而是自取灭亡。 嘉定17年12月11日,崔与之从宜州回到临安,许多官员在城外十里长亭迎接,场面不小。 如今崔与之被赵昀信任,委任为右丞相,大宋在北宋时期以左丞相为大,南宋时期则以右丞相为大,所以现在崔与之的地位比左丞相郑清之还要尊贵,他回来了,当然许多官员要来迎接。 真得秀,程泌等人上前,对崔与之再度回到临安表示祝贺。 崔与之态度和蔼,对他们一一还礼,客套几句,他们的车马便进入临安城。 “这里为何有如此多的人聚集?” 进入临安城,崔与之看到前面人头攒动,数千百姓驻足围观,心中好奇,真得秀道:“使君,今天是史弥远一党当众斩首的日子,故而百姓前来观看。” “哦,斩首之刑?” 崔与之有些意外,命人停下马车,从马车上走下来。 围观的百姓见崔与之真得秀程泌一行人衣着华贵,讲究,气度非凡,知其是官人,纷纷下意识的让开路。 崔与之几人到了前面,正看见史弥远,梁成大,李知孝,胡桀,聂子述等十几人被一字排开,跪在地上,身后都站了刽子手,等待行刑。 梁成大,李知孝他们见到崔与之,都是一个个的忍不住大哭,哭求崔与之向赵昀去说情,救他们一命,但是崔与之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严肃的看着。 监刑的有高实,朱著,杜文,他们三人见到崔与之回到临安,上前问候见礼,崔与之一一还礼。 崔与之道:“三位使君还请照常监刑,不必理会本官。” 如此,高实三人回到自己座位,最后到了吉时,朱著与高实,杜文对视,三人都是点了点头,朱著随即取出令牌丢在地上,大声而威严道:“斩。” 刑场顿时哭声一片,史弥远一党的家属一个个哭得鬼哭狼嚎,抱着犯人不撒手,最后都被衙役强行拖开,家属又一个个的都跪在台下,面对着即将斩首的亲人,垂足顿胸,嚎啕大哭。 “哈哈哈,,,” 史弥远突然放声大笑,他道:“赵昀啊赵昀,来生我史弥远定要回来报仇,背生三痣者便是我,哈哈哈,,,” 在史弥远张狂的笑声中,刽子手一刀落下,史弥远的笑声嘎然而止,一颗人头飞出,鲜血溅出一丈多远。 第0049章 君王失望 崔与之看着史弥远,李知孝,梁成大等人被一一砍头,脸色严肃,最后他离开了刑场,回府沐浴更衣,便前往皇宫觐见赵昀。 福宁殿。 崔与之郑重对赵昀抬手,道:“臣崔与之,见过陛下。” 赵昀大笑两声,抬手虚扶道:“卿家免礼,朕一直都在盼着卿家早日还朝,今日卿家回来,朕高枕无忧亦。” 崔与之出身贫寒,小时候上学堂的钱还是别人资助的,中进士后他在地方上任职超过三十年,对地方上的事务极其熟悉,这也是赵昀需要他的最大原因。 崔与之谢过赵昀赞赏,而后赵昀道:“卿家,朕已任命你为右丞相,政事堂第一人,不知卿家欲如何施政?” 崔与之看了一眼赵昀,道:“陛下英明神武,旬月间覆灭史弥远一党,使朝廷焕然一新,如今我大宋朝堂众政盈朝,人才济济,可谓是前所未有之盛况,臣很是欣慰。” “那卿家打算如何施政?还请卿家教朕?” “陛下只需遵循祖制,任用贤良,亲君子,远小人,广开言路,天下自然大治。” 赵昀脸上露出失望表情,道:“卿家你这是在试探朕吗?你出身贫寒,朕知道朝廷上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大宋症结在何处,朕对卿家委以厚望,待之以诚,为何卿家不诚心待朕?” 一边服侍的高实也颇为恼怒,看向崔与之也是脸上难掩气愤之色。 这些时候赵昀一直都在认真研读有关于王安石变法的书籍,高实一直都看在眼里,赵昀想干什么,傻子也看得出来。 但是赵昀一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变法之事,高实心里猜测赵昀应该是在等崔与之回来,毕竟崔与之是右丞相,政事堂第一人,没有他的参与和支持,如何变法? 但是不想好不容易盼来了崔与之,崔与之却是一副这样的态度,高实都为赵昀感到不值。 崔与之见赵昀不高兴,惶恐,急忙抬手道:“陛下,臣句句发自肺腑,何以陛下有此误会?” 赵昀顿时失落,端正坐着的身子不由得也是有些驼了。 “许是卿家舟车劳顿累了,卿家便回府先休息去吧。” 崔与之谢恩,缓缓离开福宁殿。 就在赵昀对崔与之失望不已的时候,郑清之来到皇城司监牢,见到了这些被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的李茂才,张进金,王高等人。 见他们都只有一口气半口气,随时都有可能会死,郑清之皱眉,对张楚不满了看了一眼,道:“怎么成这样了?他们出去后,政事堂那边岂不是要被奏折淹没?” 张楚笑道:“这些家伙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不下狠手不行,现在丞相你来了,正好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让他们把钱交出来。” 说完,张楚就走了,郑清之走过去,重重咳嗽一声,道:“你们到处走关系托人,说吧,你们都有什么冤屈啊?” 李茂才等人睁开眼睛看了看郑清之,不认识,也没有在意。 李茂才道:“你是谁?是刑部的还是临安府衙门的?” 郑清之不紧不慢的走到一张凳子前,坐下,“本官乃当朝左丞相郑清之,听闻百官为尔等上奏求情,特来询问缘由。” “啊,是当朝丞相!” 李茂才,张进金,王高等人慌忙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动作太突然,扯到了伤口,一个个的又是疼得呲牙裂嘴。 李茂才不顾疼痛,急道:“丞相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安守本分,好好的就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没有王法了。” “是啊是啊,你要给我们做主啊,你看把我们折磨成什么样了。” 他们一个个的叫冤喊苦,郑清之有些不耐烦,道:“都别说了,你们可知你们到底牵扯了什么案件吗?贾充还给你们的钱,那都是原本要发给川蜀的军饷,现在这钱到了你们手里,你说你们能有好吗?” 李茂才哭道:“可我们也不知道贾充的钱是怎么来的啊,再说了,贾充犯罪抓贾充去,与我们何干,我们不过是收回自己的钱而已。” “是啊是啊,这都是我们自己放出去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有什么错啊。” 郑清之压压手,道:“好了,你们都不要再说了,你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官家对这件事情很重视,但是因为涉及到内廷,不好太过声张。但这钱不追回来,那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本官劝你们早些把钱还上,这回就当是吃个哑巴亏,以后放贷的时候擦亮眼,别什么人都借出去,若是不还,后果可就不是追回军饷那么简单了。” 郑清之这话可就说的严重了,只差没直接把抄家灭族给说出来。 李茂才这些人个个也都是聪明人,开始还想着家人在外面活动一下,自己有希望出去,但现在坚持了这么久,却是等来了左丞相郑清之,这就不妙了。 谁不知道当朝左右两个丞相都是官家直接越级提拔,郑清之的态度,那就可以看作是官家的态度,看来这回不交钱是不行了。 郑清之见他们态度有所松动,便仗义说道:“你们都是商人,知道取舍,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家没了,那又拿什么去补? 此事朝廷的意思是不想闹的太张扬,只要你们把钱退回来,那朝廷只当没发生,你们也不会有事,好了,本官言尽于此,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郑清之不再多留,走了。 这里的味道让他作呕,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郑清之一走,张楚一脸邪笑的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提鞭执棍的皇城司士兵,李茂才等人见了,哪里还能不知道张楚是要干什么。 “饶命饶命,我给钱,我给钱。”李茂才第一个大声叫道。 郑清之的出现,击溃了他们最后的幻想,他们再也扛不住了,纷纷选择破财消灾,但是心里对贾充那个恨啊,那就不用提了。 第0050章 渐生嫌隙 商人那边乖乖交钱,杨谷杨石杨次山那里也没好受。 三杨自打从杨太后那里出来,知道这一切都是赵昀在后面指使,目的就是要他们把杨太后这些年给他们的赏赐要回来,这自然好没道理。 但他们毕竟是官场中人,官场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打听了一番,再一分析,惊讶的发现杨太后极有可能卷入了川蜀军饷失踪一事! “怪不得姑母出手这么大方,原来这些钱都是挪用的军饷,现在惹得官家出手,这可如何是好?” 杨石满脸担忧,杨谷杨次山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急得团团转。 就在今天,史弥远一党被当众砍了脑袋,他们可不敢用自己的脑袋去试赵昀的底线。 思前想后,他们发现自己只有老老实实的把钱交出去,似乎才有全身而退的希望。 要不然,赵昀碍于身份,不会为难杨太后,但是对付他们,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杨次山憋了半天,最后红着脸说道:“罢了罢了,有这么个妹子,那也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完,杨次山便赶着回家去,杨石拦住,问道:“伯父你到哪里去?” “还能去哪里,我卖田卖地去,难不成真的等官家来杀?” 杨次山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便匆匆走了。 杨谷杨石自然也是没办法,只能也匆匆回家去凑钱,争取把这些年从杨太后那里得来的赏赐补齐。 不过好在他们把杨太后赏赐给他们的钱,大多都购买了田宅土地,这些年田地行情比较好,算一算,非但没亏钱,还赚了不少,只要出手转卖,补齐没有问题。 很快,在临安城的土地田宅市场上,就出现了大量优质的土地和庄园,而且价钱比同地段同类型还要便宜一成左右,看得出来,这是东家急需用钱周转。 不论何时,只要优质货源大量出现,必定会引起轰动,这是铁律。 果不其然,许多的买家都来询问,现场查看,一时间,临安田地市场是热闹非凡,不少人都动心了,都想着趁机买入。 福宁殿。 赵昀懒散的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 高实及小黄门宫女们都是恭敬的侍立在房间各处,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高实,准备点水,朕要沐浴。” “是,陛下。” 很快,赵昀便躺在浴池里,边上两个宫女正在认真仔细的给赵昀搓着手臂和后背,赵昀闭目养神,想着事情。 “为什么崔与之会距自己于千里之外呢?” 赵昀心里疑惑,回想着崔与之的以往,赵昀心里郁闷,不知崔与之到底在顾忌什么。 赵昀要想变法,没有老臣坐镇辅佐,那就是一句空谈。 赵昀明白,当年宋神宗和王安石这样的帝相组合尚且失败,自己如果想着只凭一人之力就推行变法,那自己就是在自取灭亡。 自己作为皇帝,自己来搭建变法平台,政务上有老臣崔与之唱戏,军务上有韩肖胄稳定大局,自己的变法才有可能成功。 古今中外,任何变法运动,帝,相,将,三者的思想必须一致,决心也必须一致,缺一不可。 赵昀陷入深深的沉思。 第二天,崔与之正式来到政事堂办公,政事堂的官员起立迎接,郑清之也很客气的和崔与之打招呼。 崔与之久经官场,为人又正派,自是不会耍架子,他与众人亲切问候,最后才去自己的值房办公。 崔与之离开,郑清之的脸上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之色。 “自己为官家扳倒史弥远立下大功,这些日子又忙前忙活,凭什么他崔与之是右丞相,地位在自己之上!” 郑清之心中不忿,但是却依然面上保持着风度,给人感觉儒雅,大度,有宰执之风。 政事堂属吏先后进到中书舍人聂池的值房,将最新接到的奏折亲手送给聂池,聂池再将之分门别类,分别送往崔与之和郑清之的值房。 来到郑清之的值房,聂池恭敬道:“使君,这些都是刚刚收到的奏折,还请使君过目。” “嗯,知道了。” 聂池走后,郑清之粗粗扫眼一看,只见奏折都是一些言官弹劾,律令,刑狱方面的,其他诸如官员任免,邦国往来等事务的奏折却是一份也没有。 郑清之下意识的想要去命人询问聂池,却又想起今天崔与之来了,官员任免那些事务都属于右丞相处理的,轮不到他来,他又是落寞的坐下了。 郑清之拿起笔,审阅奏折,看了几份就感觉索然无味,和属吏说了一声,便离开,去外面透气去了。 聂池抱着十几份奏折来到崔与之的值房,恭敬道:“使君,这些都是刚刚收到的奏折,还请使君过目。” 崔与之点点头,“有劳了。” 聂池离开后,崔与之开始审阅奏折,目光很快被一份有关于金国的奏折吸引。 崔与之认真打开看,原来又是金国派来了使者,要求大宋恢复向金国进贡岁币。 以前每年宋朝要向金国进贡三十万两白银,三十万绢布匹,而且还要使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给他运送过去,这零零总总加起来,对大宋的负担是不小的。 嘉定十年,那时候金国正跟蒙古打仗,一半的领土都被蒙古占领,就连都城也从中都迁到了开封,可想而知当时金国面临的情况。 那时候大宋看金国被打的够呛,于是就把岁贡断了,不给钱了。 这惹恼了金国,于是金国在和蒙古开打的时候,也对大宋发起了进攻和掠夺,希望把在蒙古那里遭受的损失,在大宋身上找回来,这便是北失南补。 不过大宋边关将领颇为争气,抵挡住了金国的攻击,金国没有占到便宜,最后两国打了五年,金国扛不住,两国也就罢兵了。 但是这岁贡的事情大宋一直没有恢复,金国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又派人来催了,并且金国扬言,若是再不恢复岁贡,金国就又要调兵南下,让大宋知道厉害。 第0051章 以攻代守 崔与之思量很久,最后提起笔,写上了四个字,“暂缓处置。” 写完,便放在一边,等待一并送往赵昀过目。 福宁殿。 政事堂属吏抱着奏折来到福宁殿,将奏折交给了高实,高实将之一一摆放在赵昀的桌案上,等待赵昀批阅。 赵昀因为被崔与之弄得心情不佳,到现在还有点不开心,看见奏折难免提不起兴趣。 烦闷之下,赵昀命人找来一把斩马大刀,在福宁殿后院练了半个多时辰,出了一身汗,心情这才轻松不少。 休息一阵,赵昀才开始审阅奏折。 一一看罢,和往日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直到看到那份有关于金国的奏折,赵昀这才激动起来。 金国,终于等到了你。 不过看了内容,又看了崔与之的批阅,赵昀眉头皱了皱,本能的不高兴,这还暂缓处置什么? 直接就是不给,有机会我都恨不得打过去,还给他钱? 烧了也不给他! 赵昀本能的握紧毛笔,郑重批阅道:“岁币永久终止,不得再议。” 想了想,赵昀又写道:“驱逐金国使者,不得再逗留大宋境内。” 还想在这里白吃白喝,喂狗也不给你。 批阅完毕,赵昀将奏折一丢。 既然驱逐了金国使者,纷争难免,那就干脆一干到底。 想到以后可能会因为驱逐金国使者而引发的问题,赵昀决定要自己占据主动。 宋金之间的战争,只怕很快就要打响了。 “高实,传韩竢觐见。”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亲自前去枢密院传召韩竢。 赵昀匆匆看了余下的奏折,崔与之郑清之的批复都很好,赵昀也就一一照准,而后站起身来,在书房来回渡步,想着金国那边的事情。 “臣,韩竢见过陛下。” 韩竢来到福宁殿书房,恭敬的对赵昀抬手行礼,赵昀将金国的那份奏折拿给他看。 韩竢后退一步,惶恐道:“陛下的奏折,臣不敢看。” “没事,你看一下,免得朕再转述。” 赵昀对韩竢很信任,一来韩竢对自己扳倒史弥远立有大功,二来韩竢为人谦卑,有国士之风,若不是自己再三要他出山,只怕外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他。 韩竢躬身,双手接过赵昀手里的奏折,认真看罢,还给了赵昀。 “卿家是何意见?”赵昀问道。 韩竢脸色严肃,道:“陛下,您的批复必定遭到金国皇帝的不满,不过此时金国正与蒙古人打得不可开交,谅他也不敢对我大宋怎么样,否则,金国又将会陷入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赵昀微微一笑,道:“卿家,你太高估金国人的智慧了,朕倒是认为他们必定来犯。” 韩竢楞了楞,很意外,心说难不成金国上下都是傻子?以前就吃了两线作战的亏,现在还敢对大宋再起战端? 不过意外归意外,韩竢还是说道:“陛下的话也不无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早做准备也无不可,那我们便早日加强淮南西路,京西南路,利州西路等地的大军部署。防范于未然。” 但是赵昀对韩竢防范的建议却不赞同。 赵昀道:“卿家还记得朕对你说的治理天下的话吗?对内改革,变法安民,对外主动,以攻代守。只有主动进攻,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我们才能自由选择战场,否则,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韩竢听罢,感觉有理有据,不无道理。 他点头赞同,道:“陛下的主张也是一条路,臣认为可以一试。” “好,既然卿家也认为可以一战,那你便尽快草拟一份作战方案,我们君臣议一议。” 韩竢有些意外,道:“陛下,难道我们现在就要打过去?战争不同寻常,更不可轻开,还请陛下慎重决断。” 赵昀微微一笑,道:“朕知道,所以朕为这场战斗定下了三个目标,第一,只为试探金国虚实。第二,锻炼兵将,为日后北伐做准备。第三,随时可以结束战斗,战斗规模可控。” 韩竢细细梳理赵昀的战斗目标,发现赵昀的目的并不是要与金国开国战,而是带有清晰目标的,不是盲目的,这就让他放心多了。 他不再反对,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请陛下放心,臣必定以陛下之意,制定战斗计划。” “好,那就有劳卿家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当“有劳”二字。” 赵昀越说越兴奋,道:“还有,朕给你举荐两个人,第一个人叫孟珙,第二个人叫曹友闻,这两个人朕认为可以把他们派到最前线去多锻炼一番,以后他们必定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帅才。“ 韩竢微微愣了一下,道:“陛下,这二人现在是在殿前司吗?” “不,他们在川蜀襄阳一带任职,朕欲培养他们,使其早日成才。” 韩竢惊讶,半天反应不过来,据他所知,赵昀还从来没有接见过川蜀襄阳那边的将领,又怎么可能知道孟珙和曹友闻是可造之材? 难道是崔与之举荐的? 应该是了,崔与之之前是四川制置使,只有他有可能为赵昀举荐这二人。 “是,陛下。” 韩竢躬身领命,而后便下去准备作战计划。 韩竢走后,赵昀深刻的意识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即将来临,自己和这个时代的融合已经越来越紧密了。 赵昀激动的走到书架,把那本介绍王安石变法的书籍又拿了出来; “高实,你把这本书交给崔与之,告诉他,三天后朕要知道他的观后感。” 赵昀叫来高实,将这本被自己翻阅了无数遍的书籍交给他,让他亲自交到崔与之手上。 赵昀迫切的要知道崔与之对自己想要变法的态度,若是崔与之不能配合自己实行变法,那就只能换掉他。 “是,陛下。” 高实接过书籍,也预感到赵昀的举动对崔与之有很直接的威胁意味,不免有些忐忑。 高实心说看样子官家对崔与之已经很不满了,这难道是在给崔与之最后一个机会? 第0052章 议定年号 来到政事堂,高实亲手将书籍交到崔与之手里,道:“崔相公,官家说三天后要知道你读完此书的观后感,还请崔相公抓紧时间阅读。” 崔与之神情肃穆的接过书籍,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有劳高公公了。” 高实走后,崔与之却没有翻看这本书籍,只是将之放在案头。 崔与之没看这本书,那是因为他早就读过这本书,须知崔与之曾经也是那个立志要报效国家的热血少年,王安石变法的前前后后,他又如何能不知? 申时,散衙下值的时候到了,崔与之离开值房,出了政事堂,回自己的府邸。 路上,坐在轿子里面的崔与之,听见大街上传来殴打哭喊声,掀起帘子一看,却是两个巡检司兵卒正在驱赶一对父女。 一兵卒一脚踢在那父亲身上,大声骂道:“天子脚下,繁荣昌盛,你这泼皮跑来卖儿卖女,你是想打谁的脸?滚,再不滚,老子打死你。” 父女两人被衙役连拉带拽的强行拖走了,虽然没了身影,却还能听见他们父女两人的哭喊哀求声,真真是可怜。 崔与之目然的看着这一切,最后放下了帘子,继续回府,手里,赵昀送给他的那本书,被崔与之握得更紧了。 ,,,,,, 第二天,班荆馆。 金国使者完颜立找到班荆馆主事,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究竟什么时候安排本官见你们皇帝?本官已经在这里等十几天了,怠慢使者,这就是你们宋国人的待客之道吗?” 班荆馆主事钱历勉强挤出笑脸,道:“还请使者再稍等几日,我们官家日理万机,一时抽不出时间也是实属无奈,本官也向上面知会,争取早日让使者见到我们官家。” “哼。” 完颜立不满的哼了一声,道:“我限你们三天之内安排我见你们皇帝,否则,一切后果你们自行承担。” 说完,完颜立不客气的一甩手,走了。 一边的吏员不安,道:“主事,这金国使者怕是等急了,我们要不要去礼部再催一下。” “催个屁。” 钱历没好气的骂了一声,道:“你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好事吗?还不是要我们大宋给他金国进贡,想本官给他催,想得美。” 钱历话才刚落下,礼部那边便派来了礼部侍郎崔成,和崔成一起来的还有殿前司的三十几人。 钱历赶紧上前行礼,崔成摆手,道:“传官家旨意,命即刻驱逐金国使者,不得再逗留我大宋境内。” 钱历和班荆管吏员都是惊讶,都没想到赵昀对金国的态度这么强硬,连面也不见,竟然直接就将人驱逐出境! 反应过来后,钱历激动,当即命人去通传完颜立马上离开班荆管,不得逗留。 完颜立得知自己被驱逐,大怒,他跑到崔成面前大骂道:“你说什么,你们皇帝竟然敢驱逐我?我是大金国的使者,你们皇帝知道驱逐我是什么后果吗?” “大胆,竟敢对官家不敬,拿下,打三十板子,丢出临安。” 崔成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命人将完颜立打板子,殿前司禁卫立即上前拿人。 完颜立及随行人员自然不甘被打,但是殿前司禁卫早有准备,弓箭早已经拉开,刀剑也早已经出鞘,他们哪里还敢真的反抗。 况且这里是临安,就凭他们几个人,那还不够塞牙缝。 很快,完颜立一行人便被殿前司禁卫制服,在他们的咒骂声中,殿前司对他们一一打板子,惹来许多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 “打得好,这些金国狼崽子,没一个好东西。” “可不是嘛,我们大宋白瞎了多少钱给他们,这回总算是硬气了一回,还是官家英明神武啊。” 百姓称赞不已,但是有的言官及读书人却是反倒急了,他们竟然公然上奏,为金国使者说话,这真是大大出乎赵昀的意料。 第一份奏折是御史台御史马宪春写的,他在奏折里面指责赵昀对待金国使者过于粗鲁,蛮横无理,全然没有中原王朝的待客之道,更与圣人教诲相违背。 他劝谏赵昀立即改正错误,将金国使者接回来盛情款待,以期得到金国使者的原谅。 赵昀看罢奏折,气得直接就摔在地上,赵昀大怒道:“这个马宪春,他难道不知道金国使者来大宋的目的吗?朕看他是跪的久了,不知道怎么站着说话了。” 赵昀想要将马宪春治罪,但是无奈他是御史言官,拥有言之无罪的特权,赵昀不能因为这份奏折就将他治罪。 然而这口气不出,赵昀如何能够好受! 赵昀叫来高实,道:“告诉张楚,让他给朕查这个马宪春,朕不相信他屁股是干净的,立即查,马上给朕查。” “是。” 高实还是很少见到赵昀这么生气,不敢怠慢,慌忙去办。 而后,赵昀又是一连看了两封为金国使者说话的奏折,赵昀也是毫不客气,命张楚一一查办。 “哼。” 赵昀气的不行,“这些软骨头,胳膊肘往外拐,朕这回教你们怎么站着说话!” “陛下息怒,莫要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 高实担心赵昀,在一边恭敬劝慰。 赵昀意识到自己似乎情绪有些过于暴躁,不符合皇帝的典范,便下意识的深呼吸,平复心情。 过了一会,赵昀的情绪稳定下来,又是坐回桌案,继续批阅奏折。 这时,礼部尚书葛洪来了。 葛洪行礼过后,说道:“陛下,马上就是新年了,先帝的年号要停止,该使用陛下的年号了,新的年号要早日拟定,臣等甄选了三个年号,还请陛下御览。” 赵昀接过葛洪呈送上来的文书,上面选定的三个年号分别是“宝庆”“涥祐”“景定”。 赵昀一想到自汉朝以来,这皇帝动不动就改年号,有的皇帝甚至有十几个年号,别说别人记不住,皇帝他自己估计也难记。 这实在是太麻烦,不像明朝以后的皇帝,一辈子也只有一个年号,这多方便。 第0053章 禁用私刑 赵昀决定选一个好一点的年号,就用一辈子了,所以这个年号不能马虎。 赵昀问道:“这三个年号都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葛洪回道:“回陛下,第一个宝庆年号,寓庆贺幸福之意,第二个涥祐年号,寓醇正护佑之意,第三个景定年号,寓天下安定之意。” 赵昀想了想,对这三个年号都不是很满意。 赵昀站起身来,在书房里面渡步,想着更加符合自己心意的年号。 葛洪见自己甄别的年号赵昀似乎不满意,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也有些惭愧。 赵昀想了一会,突然急身来到桌案前,写下了两个字,葛洪一看,嘴里念道:“恒盛。” 一念完,葛洪当即对赵昀选定的这个年号佩服的五体投地,葛洪赞叹道:“恒,连绵不绝谓之恒,盛,兴旺炽烈谓之盛,二字合二为一,寓王朝兴旺如火连绵不绝之意,妙哉,妙哉。” 赵昀也是很满意自己选定的这个年号,赵昀笑道:“卿家若是觉得这个年号也不错,那便准备颁行全国,知会友邦吧。” “是,陛下,臣遵旨。” “对了,还有一件事,朕的生母还住在荣王府,朕希望把母亲早日接进宫里,朕也好在母亲膝下尽孝,卿家你选定一处宫殿,以作朕生母的寝宫,到时择一吉日,朕便可将母亲接进宫来。” 赵昀想到自己的母亲还在宫外,要想见她一面实在是不容易,每一次出宫都要大张旗鼓,很是麻烦,不如直接接进宫里来,也好让母亲多享福。 葛洪楞了楞,最后还是恭敬道:“是,陛下,臣遵旨。” 恭敬领命,葛洪告辞而去。 “恒盛,恒盛。” 葛洪走后,赵昀嘴里喃喃念叨恒盛二字,心道:希望大宋真的如我所愿,能够兴盛发达,连绵不绝吧。 想到这里,赵昀不禁走出书房,来到外面,抬头仰望遥远的北方,自己能抵抗住蒙元的进攻吗? “能,我一定能。” 赵昀暗暗下定决心。 慈宁殿。 赵昀想把生母赵全氏接进宫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杨太后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啪”的一声,杨太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吓得身边服侍的一个小宫女一跳,手里拿着的扇子掉落在地。 杨太后火大,怒道:“废物,要你何用,拉出去杖毙。” 贾充不敢触杨太后霉头,对两个小黄门使了使眼色,小黄门不顾宫女的苦苦哀求,将之拉了出去,很快便被棍棒打死。 贾充劝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官家与生母团聚,这也是人之常情,娘娘不必太放在心上。” “息怒?” 杨太后越被劝,火越大,“你叫哀家怎么息怒?官家不但逼迫哀家交出权力,撤帘还政,还逼迫哀家的娘家还回赏赐,现在又要把他母亲接进皇宫,他生母进了宫,哀家还有站脚的地方吗?” 贾充无奈叹息,道:“娘娘,官家执掌大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且官家对娘娘也是恭敬的,每日都是前来请安,娘娘还是看开一些,忍耐一些,这对娘娘也好啊。” “忍忍忍,哀家忍的够多了,把哀家逼急了,哀家就去尼姑庵里念经去,倒要看看天下人如何骂他。” 杨太后说的是强硬,但也就是泼妇骂街,过过嘴瘾,皇宫锦衣玉食,尊贵无比,哪里是一个尼姑庵能够比的,她若真有这份坚决,当初也就不会被赵昀逼的主动撤帘。 福宁殿。 赵昀正在研读书籍,恶补知识,无意中见身边服侍的小黄门和宫女神亲紧张,又似乎有恐惧之色。 赵昀好奇,询问一句,小黄门说杨太后大怒,刚刚杖毙了一名宫女。 赵昀眉头皱起,道:“怎么可以胡乱杖毙人命,谁不是爹生父母养,她一句话,别人就要丢一条命?” 赵昀生气了,叫来高实,道:“高实,你去给朕统计一下,太后这些年一共杖毙了多少人,朕要知道。”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而后便下去统计。 不过这个数字也是无法统计,因为不会记录,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当权者的名声不好,高实也只能从一些宫中老人打听,大概算一个数出来。 最后高实给赵昀汇报的数字是大概在二十人至二十五人之间。 赵昀大怒,“这皇宫还有没有王法了?二十多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外廷不闻不问,朕也不知道,难道这二十多人他不是人吗?他们就不是我大宋的子民吗?他们就不受我大宋律法的保护吗?” 赵昀生气,但高实及所有服侍在赵昀身边的小黄门和宫女,却是心里暖暖的。 这才是大宋的好皇帝,即使是一个宫女,也会在乎她的性命。 “把贾充给朕叫来。”赵昀不悦,当即命人把贾充找来。 贾充得知赵昀亲自召见,心里忐忑,不知赵昀找他是为什么事。 贾充满脸堆笑,对传令的小黄门询问,还给小黄门塞钱,但是小黄门理也不理。 赵昀对他们这么好,他们要是还收贾充的钱,那就不是人了。 见到赵昀,贾充吓的直接就跪在地上行大礼,可见他的心情。 “小的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见,有何吩咐?”贾充头磕在地上,声音都发颤。 赵昀阴沉着脸,道:“听说母后今天杖毙了一个宫女,有这事吗?” “回回回,,,回陛下,是有这事。” “贾充,你记住,从今天开始,除了朕,任何人都不得在宫里动用私刑,即便是母后也不行,你是黄门令,若有下次,唯你是问。” 贾充听了,知道赵昀是因为杨太后的事召见他,心里多少放心一些,但他还是很为难。 这可是牵扯到太后,他一个小小的黄门令,那也是很难办。 贾充小心说道:“陛下,小的虽然是黄门令,但在太后娘娘面前,小的也只是一个听差的下人奴婢,若是太后娘娘要杖毙人,小的也不敢拦着啊。” 第0054章 哑谜浮想 赵昀眼睛瞪过去,“不敢拦着你就别帮忙,让她自己打,谁也别帮忙,朕倒要看看母后有没有那个能耐,能把人活活打死。” 说一句话就把人打死,这和亲自动手去打死人,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是,小的遵命。” 贾充心情复杂的应着,看向赵昀,又被赵昀的目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赵昀挥手,让他下去,贾充慌不迭的走了。 离开福宁殿,贾充回头张望,失落道:“官家这一手,算是彻底把娘娘架空了,以后连处置宫女小黄门的权力都没有,谁还把娘娘当盘菜。” 心里无限感慨,但是贾充对赵昀也无可奈何,只能乖乖传命,将赵昀的话传达给所有慈宁殿的人知道,要不然,以后慈宁殿打死了人,他这个黄门令也活到头了。 却说张楚此时正在接受李茂才等人家属送来的铜钱,一麻袋一麻袋的铜钱堆的跟小山一般高。 这时,福宁殿的小黄门来了,小黄门是奉了高实的话,来向张楚传达查办马宪春那几个言官的命令。 张楚不敢怠慢,当即让手下人好好清点铜钱。 张楚特意叮嘱道:“你们都听着,我们是给官家当差,只要好好干,官家仁义大度,亏待不了我们,别被猪油蒙了心,去学人贪墨,那是自寻死路,明白没?” 皇城司士兵及官员个个满口答应,这帐目清清楚楚,谁敢贪钱? 而后张楚便带着十几人直接去了马宪春的家。 马宪春一脸惊讶,质问道:“本官乃是御史台御使,你们想干什么?别乱来,小心本官弹劾你们。” 张楚哪里还会在乎他的威胁,他道:“咱家乃是皇城副使,有人揭发你徇私舞弊,咱家特来传你问话。” 说完,张楚大手一挥,“拿下。” 几个皇城司士兵一拥而上,将马宪春抓拿。 马宪春大呼小叫,咒骂不止,张楚哪里会理会,直接带着人又去下一个言官的家里。 很快,三个言官就全部被抓了。 如今的张楚对于审问,那已经是摸出了一点门道,他将马宪春三人一一审问,不服不招那就打,那就不给睡觉,不给吃喝。 才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三人就全招供了,说自己哪年哪月收了谁的钱,为他们弹劾仇家。 张楚将供词收好,赶巧那些商人的钱也都收齐了,一共一百六十七万贯,和贾充还给他们的数目对上了。 张楚很高兴,赶紧去皇宫,给赵昀汇报。 赵昀看着供词,又听张楚说那些商人的钱都追回来了,很满意,点头道:“张楚,你干的不错,记你一功,回头你也拟一份名单,到时候给你手下那些人论功行赏。” 赵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大方方的给张楚一个收买人心树立权威的机会,这样皇城司就可以更快的运转起来。 至于以后会不会出现张楚尾大不掉的情况,赵昀则完全不担心。 因为张楚的权力就是来源于赵昀,赵昀信任他,他就可以继续执掌皇城司,去震慑人,如果赵昀不信任他,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被别人取代。 什么是驾驭臣子的能力? 驾驭臣子的能力说白了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把臣子换下来,或者随时都可以杀掉。 要想做到这一点,只要把每一个臣子的权力清晰的定格,你管的机构不能太大,机构太大就拆分,你不能管不该归你管的事。 这样做,就可以保证在君王面前,臣子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你就会发现,放眼望去,全都是忠心耿耿的好臣子。 张楚感受到赵昀对他的信任,很是激动与欢喜,慌忙对赵昀跪地谢恩。 赵昀抬手虚扶,让他起身,最后赵昀交代张楚几句,让他多注意情况,对手下严格要求,便让他走了。 张楚走后,赵昀将马宪春三人的供词一一批注,给了“罢官去职,追究刑责”的指示,最后命高实送交政事堂,交由崔与之具体办理。 赵昀对高实说道:“把供词送到崔卿家的手里,顺便也把崔卿家读王安石变法的观后感带来。” 赵昀之前给了崔与之三天时间,要崔与之呈上读王安石观后感,但是今天时间到了,却是不见崔与之送来,怎么,还得我亲自去取? 赵昀有些不高兴了,对崔与之失礼的行为有些不满。 高实恭敬答应,而后便拿着供词下去了。 赵昀伸了伸懒腰,坐的腰有些酸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高实在政事堂见到崔与之,说明来意,崔与之从容的将书籍交还,道:“观后感就在书里面,有劳高公公给官家送去。” “应该的,崔相公你忙,咱家先走了。” 高实带着书籍离开了政事堂,这一切,被郑清之看在眼里。 郑清之疑惑,却又不好多问,看向崔与之的眼神,更加有一种被抢夺了恩宠的感觉。 赵昀接过高实拿回来的书籍,认真翻阅,却并没有发现里面夹带了什么纸张,难不成是写了字在上面? 赵昀眼神不由得闪过一丝温怒,若真是如此,崔与之就过分了。 须知这书籍乃是赵昀的物品,不经过赵昀的同意,就在上面写字,即便写的是正确的批语和注解,却也改变不了对君王的不敬。 臣子对君王不敬,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信号! 赵昀又认真翻看,发现书上并没有被人写过字,和送过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他是在给自己打哑谜? 赵昀坐下,将书放在桌案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细心想着崔与之的意思。 这本书,送去的时候是这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难道崔与之是在说来去如空,变法无功? 他在暗指自己无法推行变法,最后变法必定遭受失败! “快,召崔与之觐见。” 赵昀脸上变色,心跳急剧加快,若是自己猜的不错,那么崔与之必定是看到了自己没有看到的关键点。 第0055章 造访请教 而这个关键点自己如果不知道,那变法的后果怎样,可想而知。 赵昀立即命高实传召崔与之,赵昀要当面询问。 高实领命,匆匆而去,很快,他又一个人回来了。 高实道:“陛下,崔相公到了散衙下值的时间,已经回府去了。” “什么,就回府了?他是一点不耽误啊。” 赵昀感慨,等不及明天,赵昀直接道:“给朕准备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裳,朕要出宫一趟,让夏贵安排几个人暗中护卫就行了。” “是,陛下。” ,,,,,, 临安街头,赵昀和高实身着百姓衣衫,走在街上,前后左右不远处,有七八名殿前司禁卫在暗中保护。 街上两边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很是繁荣。 赵昀走在街上,感受着古朴的商业氛围,有些好奇,不时看看小摊上面卖的玩意,只可惜这次出来有事,只匆匆买了几件顺眼的小物件,没有过多的停留。 “高实,你是哪里人,为何进宫?”赵昀心情不错,走在街上像朋友一般的和高实聊起了家常。 高实道:“回陛,,,回公子,小的就是临安城外十几里的武家铺人,家里揭不开锅,我爹问我是想给武员外当家仆,还是想进宫当小黄门,小的选了进宫。” “为什么选进宫?” 赵昀有些惊讶,难道当家仆还不如当小黄门?至少家仆不必净身啊。 高实沉默了一会,最后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道:“那时候小的喜欢一个姑娘,她就是隔壁村的,她也喜欢我,可我娶不起她,更给不了她好日子,只有我进了宫,她才能断了念想。” 高实说到这里,眼睛里面已经有些红了,泪水在他眼眶里面打转。 赵昀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一段这样的故事,高实竟然也是一个痴情的情种。 赵昀拍了拍高实的肩膀,坚定的说道:“高实,相信我,以后的日子会好的,全天下的百姓,他们的日子也都会好的。” “嗯。”高实重重的嗯了一声,神情不再死沉。 赵昀和高实一路来到崔与之府邸,高实敲响了门。 一个年长的门子探出头,看了一眼赵昀和高实,见赵昀气度非凡,不是寻常人,他走出来抬手,对赵昀问道:“请问公子是哪家的郎君?找我家主君有何事?” 赵昀直接说道:“烦请老伯传话给崔丞相,就说宫里来人了。” 门子一听,神情顿时严肃,紧张起来,看向赵昀,手都不知所措,他告罪一声,就慌忙转身进去了。 不多时,崔与之快步来了,将赵昀恭敬的迎进去了。 崔与之的儿孙七八人听说府里来了客人,纷纷前来见礼。 赵昀没有透露身份,和他们客套了几句,最后便被崔与之请进了书房。 高实在外面侍立,书房里面只有赵昀和崔与之在。 赵昀从袖子里拿出那本书籍,笑道:“卿家,你真是惜字如金啊。” 崔与之严肃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的笑容,道:“臣再是惜字如金,陛下不是也猜到了吗?” 赵昀笑容逐渐凝固,严肃道:“朕来你府邸,就是要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还请卿家教朕。” 崔与之沉默一会,看了一眼赵昀,道:“陛下,大宋现在这样不好吗?你已经掌握了权力,整个天下没有可以威胁到你的人,当一个安乐皇帝是多少人的愿望,为什么陛下还执意要变法呢?” “安乐?” 赵昀苦笑,“若是果真有安乐,朕又何须去费那脑筋?卿家你久在地方任职,对民间疾苦比朕更了解,别人可以说这句话,你是不应该说的。” 崔与之被赵昀说的沉默,君臣二人相对无言,就那样对立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外面的高实见里面寂静无声,担心赵昀的安全,探头张望一下,见赵昀无事,又端正站立。 天空渐渐黑下来,乌云越来越深,慢慢的也起了风,要下雨了。 “陛下,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崔与之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赵昀,问道。 赵昀坦然面对崔与之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道:“这是自然,朕当然准备好了,朕一直在渴求变法,富国强兵,然而时机未到,一直没有推行。” “不,陛下你还没有准备好。” “朕哪里没有准备好?” “史弥远一党阴谋废立,陛下为何不诛连他们的家属?”崔与之神情无比严肃的问道。 赵昀一愣,没想到崔与之又把问题扯到史弥远一党的身上去了。 赵昀凭心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朕大举诛连,必定有两三千人人头落地,而若朕心怀仁德,只需一句话,便可使他们再度获得新生,故,朕不忍诛连。” 崔与之眼睛正视赵昀,上前一步,正色道:“那陛下有没有想过此等大罪不诛连,日后推行变法,那还有什么事是守旧派不敢干的呢?没有雷霆手段,陛下何以震慑他们?没有铁石心肠,陛下何以推行新法?” 赵昀震惊,这才明白为什么崔与之不支持自己搞变法,原来是自己的心肠不够硬,让他不看好变法的前途。 赵昀呆愣,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 待到反应过来,赵昀道:“你是怕变法失败,自己会落得家破人亡?” 崔与之听罢,撩起下摆,跪在地上,无比严肃的对赵昀说道:“陛下,自古敢于变法者,谁又惜命?个人生死是小,王朝存亡是大,变法若成,自是国富兵强,可若失败,必然导致王朝加速灭亡。 当年神宗皇帝和王相公主持变法,气势是何等的排山倒海,然结果如何? 守旧派上一堆折子,拉一帮人跪在宫门请愿,就动摇了神宗皇帝的意志,使变法几度兴废,这样的变法,能成功吗?” 崔与之越说越激动,他又大声道:“今日史弥远一党的家属陛下不忍杀,明日守旧派几千人几万人几十万人挡在陛下面前,试问陛下你杀不杀?” 第0056章 湖州有变 崔与之说的激动,年纪大了,气接不上,喘了几口气,又道:“就算陛下能够恨下心肠,但是杀人就能变法成功吗? 百姓不遵法可杀,官员不遵法可杀,然何以界定其不遵法?又由谁来界定?界定之人若不遵法,谁又为之何?” 赵昀震惊,崔与之的这番话句句直指变法核心,然而自己之前却很少考虑,只以为找到可以完全遵照自己想法的丞相和将军,就可以开始变法,现在想想,真是有些可笑。 赵昀开始反思,而此时,透过窗户,只见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雷电不时劈开天际,震慑九霄,天地间的一切仿佛只剩下风雨雷电,这让赵昀和崔与之两人的身影和声音更显孤独。 天近黄昏,风雨渐渐停歇,赵昀坐在椅子上,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孤独。 赵昀知道历史的进程,知道大宋将要面临的情况,为了汉家天下不再沉沦,赵昀渴望变法。 但是崔与之说的对,自己的心肠还不够硬,变法就是要将绝大多数既得利益者的饭碗一锅端,那时面对几乎是全天下权贵乡绅的激烈反对,自己如何做? 不大杀特杀,不足以推行变法。 但是杀,又要杀多少? 那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嘴巴一张一闭,就致数万人数十万人生死于不顾吗? 而崔与之所说的遵法之问,细节之处就更加繁多,那更不是一时之间能够处理好的。 原来变法这么难,赵昀此时真是对此感受深刻。 赵昀有些失落,但是他心怀天下的一颗公心,却让崔与之很是欣慰,也很钦佩。 崔与之对赵昀劝道:“陛下,您刚刚登基,一切还不牢固,再加之变法非同儿戏,需有通盘谋划方可推行,否则,便是江山倾覆,王朝断送,还请陛下从长计议。” “哎。” 赵昀叹息一声,道;“卿家你不知道我大宋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敌人,你又如何会知道朕的心情?” 崔与之道:“陛下,臣知道,臣更理解。” “你知道?”赵昀疑惑,难道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崔与之点点头,回道:“是的,臣知道,在回临安的时候同僚迎接,臣听说了余介奉陛下之命出使蒙古,臣当时便知道陛下的担忧,而这,也是臣的担忧。” 崔与之郑重对赵昀抬手,道:“陛下,越是大事,越需谨慎稳重,更忌操之过急,商鞅变法之所以成功,便是因为君臣稳重,谋划多年,最后步步为营,方排除万难,终使秦国强大,不但避免被列国蚕食灭亡的命运,最后还一统天下。 臣观陛下心怀江山社稷,有太祖之风,只要陛下效仿先贤,定可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赵昀心里一阵激荡,是的,还是自己急躁了,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可以不顾现实的推行变法。 现在被崔与之发自内心的当面劝谏,赵昀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赵昀站起身来,郑重对崔与之抬手,道:“今日若非卿家劝谏,朕必将遭受难以想象的挫败,朕敬卿家之忠,也敬卿家之义,还请卿家受朕一拜。” 说完,赵昀庄严肃穆的对崔与之拱手作揖,以示感谢和敬重,崔与之吓了一跳,慌忙侧身躲开,不敢受。 当天晚上,赵昀的晚饭是在崔与之家里吃的,君臣二人都喝了一点小酒,说着各自家里的一些家常小事,开怀大笑,其乐融融,令人羡慕。 吃完饭,赵昀和高实两人回宫。 走在路上,赵昀此时的感受已经大不相同,他不再对未来感到焦虑。 敌人强大又如何,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稳步向前,步步为营,谁又能奈我何? 正当赵昀入夜回宫之时,远在湖州的魏了翁,这时候还冒着风雨,躲在路边的一处茅草屋中。 赵昀亲政的当天,感念魏了翁的忠义,便提拔他为兵部尚书,不过自此一个多月了,赵昀提拔他的旨意早就送到了湖州,但魏了翁却是迟迟没有动身。 魏了翁只让人回禀赵昀,说自己偶感风寒,不宜赶路,要晚些时候回临安赴任。 赵昀体恤他,自然没有催促,但是此时看魏了翁的模样,分明是龙精虎猛,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 魏了翁站在门口,时不时的抬头张望,细心倾听远处动静。 湖州知州谢周卿走到身边,道:“使君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在各处布下重兵,只要潘氏兄弟现身,必定难以逃脱。” “希望如此吧。”魏了翁稍稍放心,点头应道。 不多时,从雨中跑来一个身穿蓑衣的士兵,魏了翁当即上前,问道:“怎么样了,他们来了吗?” 来人摇摇头,道:“回禀观察使,潘氏兄弟没来,现在渔民船夫都各自乘船离开了。” 魏了翁有些失落,道:“再探。” “是。”来人快步离去,继续查探情况。 “使君,消息会不会有误啊?”谢周卿疑惑的问道。 魏了翁坚定说道:“不会,潘氏兄弟密谋拥立济王赵竑造反,此事乃是本官机缘之中亲耳听到的,绝不会错。” 原来那一日魏了翁接到赵昀的旨意,命其进京接任兵部尚书,他自然不敢耽误,正欲只身乘船离开湖州。 不想晚间睡梦之中,无意间听到潘壬正在鼓动船家拥立赵竑造反,说大哥潘甫已经得到了保宁军节度使李全的支持,事成之后,大家都可以裂土封王,享受荣华富贵。 这个消息着实是太过劲爆,惊得魏了翁一下便睡意全无,爬起来悄悄偷听。 不过船家胆子小,不敢干,潘壬劝说无果便走了,但是魏了翁却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魏了翁半路下船,再度返回湖州,目的就是监视潘氏兄弟,同时也想掌握保宁军节度使李全谋反的罪证。 李全曾是金国境内一支义军的头目,为人圆滑多奸,在他的带领下,他的队伍发展的不错。 第0057章 迟则生变 后来金国境内最大义军领袖杨安儿战死后,杨安儿的妹妹杨妙真被他追到手,于是杨安儿麾下数万精兵被杨妙真当作嫁妆送给了李全,从此李全飞黄腾达,势力不可一世。 不过金国毕竟也是数的着的强国,李全在金国的轮番追剿下顶不住了,于是带领大军前来投靠大宋,被宋宁宗赵扩委任为京东路镇抚副使,保宁军节度使。 不过这个家伙却不服大宋的管,时常想要闹事,但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此时魏了翁得知李全参与此事,当然不敢怠慢,须知李全麾下那可是有四五万精兵,一旦反叛,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魏了翁就没有回临安。 今夜魏了翁得知潘氏兄弟将会召集人密谋造反,本想将之一网打尽,不想潘氏兄弟却没有来,魏了翁失望,让湖州知州谢周卿将兵马秘密撤回。 “使君,会不会是我们这边走漏了风声?” 谢周卿传下命令,担忧的问道,神情很是焦虑,他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在自己治下发生,若是真的让潘氏兄弟拥立赵竑造反,那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魏了翁眉头紧锁,道:“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马虎,使君你先回城,时刻注意,绝不可让潘氏兄弟进城,他们一现身就即刻抓捕。“ “啊,不抓余党了?” “抓到了他们,还怕抓不到余党?” 说完,魏了翁便带着几人匆匆离去,他还要立即与淮东制置使许国取得联系,要他时刻提防李全作乱。 再说潘氏兄弟他们今天没来,倒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是老二潘丙昨夜花酒喝多了,一睡不起,耽误了时间,没想到却是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潘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潘丙,骂其不争气,白白错失了今天的会议。 正当潘丙被骂的抬不起头的时候,潘壬急匆匆的跑来,脸上一脸焦急。 “大哥二哥,不好了,小五哥说他在我们密会的地方,看到外面藏了好多兵。”潘壬急道。 “什么?” 潘甫大惊,脸“刷”的一下,就一脸惨白,跟白纸一般。 潘丙哭道:“事情败露了,这可怎么得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对大哥潘甫埋怨,“我说了不干不干,你偏要干,现在被官府知道了,我们死路一条了。” 潘氏兄弟本是湖州的私盐贩子,因为赵竑当不成皇帝,被朝廷安置在湖州当济王,潘甫就动心了,想要拥立赵竑起兵,到时可以裂土封王。 一动心,他就派人去和淮东的李全接触,想要他出兵来相助,李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潘甫更加觉得大事可成,就开始到处联络人。 但是现在被官府发觉了,这也让他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潘甫一发狠,道:“横竖是个死,今晚就干。” 决心一下,潘甫让潘壬晚上带私盐贩子和山上的兄弟冒充李全的人马攻城,自己则带着渔民船夫响应,拼一把。 潘壬潘丙都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干是不行了,只能按照潘甫的话做。 你说这世上的事没法说,很多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可能办成的事,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 你要问为什么办成了,连当事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成的。 便说这潘氏兄弟,情急之下匆匆冒险行动,没想到竟然一下就成功了,愣是把湖州给破了,这个成功来得太意外,让他们也是感觉莫名其妙。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当天夜里,潘壬带着一千多人冒充李全的人马来攻城。 潘甫潘丙那边大肆鼓动,当地数千名渔民船夫,还有地皮无赖,他们就加入到了队伍里,开始跟着撞门攻城。 而守城的士兵今天为了抓捕潘氏兄弟,在雨里淋了一天,一个个不是拉稀腿软,就是发高烧起不来。 再加上也没人真的认为潘氏兄弟敢造反,所以大家都没什么防备,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潘氏兄弟撞开了城门,杀了进来。 守城士兵死伤惨重,许多士兵见大势已去,直接就跪地投降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潘甫无比顺利的带人杀入城中,仰天大笑,得意之情自是不必多说。 而后,潘甫命人去捕杀官府中人,他自己则是一路跑去济王府,想要拥立赵竑为帝,起兵作乱。 很快,潘甫带着几百人来到济王王府,此时的王府已经是如临大敌,护卫和奴仆都是严阵以待。 济王赵竑一听有乱兵进城,吓得不行,但是当潘甫表明来意,说他已经联合李全将军聚兵二十万,来扶保他打回临安,登基称帝。 赵竑一听,立即就是心头火热,一颗不安的心开始跳动。 “哈哈哈,,,本王终于等到机会了。” 激动之下,赵竑便要去见潘甫,王妃赵吴氏拉着了他,求他不要去。 赵吴氏劝道:“夫君,如今大位已定,你若是起兵,那就是谋反,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百姓,你不能去啊。” 赵竑被皇位冲昏头脑,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一甩手,将赵吴氏摔在地上,去王府正殿接见潘甫。 两人一见面,当即一拍即合,决定起兵。 但是当赵竑出去见了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赵竑傻眼了,只见这些人都是些拿着棍棒鱼叉的渔夫和私盐贩子,种地的也不少,压根连一个兵也没有看到。 而且人数也没有二十万,最多只有几千人。 赵竑害怕了,直接往王府跑,说自己不干了。 “陛下,我们拥立你做皇帝,以后天下就是你的,你跑什么啊?” 潘甫哪里由得他跑,一把将他拉住。 “我我我,,,我不当,我不当,这皇帝我不当了。” 这时知州谢周卿来了,此人贪生怕死,见潘氏兄弟破城,为求活命,很干脆的就向前来追杀的潘壬投降了。 “大王,陛下不肯就范,我有办法。” 谢周卿为求活命,那脸皮也是不要了,他找来一块黄布裹在赵竑身上,他对赵竑说道:“陛下,如今你是黄袍加身,这皇帝不当也要当了。” 第0058章 许有捷报 潘甫见谢周卿很机灵,很识相,又是朝廷那边投降过来的大官,那心里更加高兴。 赵竑吓得大声叫道:“你们别逼我,我不当皇帝。” 潘甫可不管这些,他拉着赵竑就去了城头,开始招兵买马。 赵竑见挣扎无果,又担心被潘甫所杀,只得是半推半就,听天由命。 很快,潘甫拥立赵竑为帝的消息就引发了震动,惹的当地和周边无数的百姓和土匪强盗前来归附,局势逐渐失控。 临安。 天还没有亮,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到了城下,终于将湖州之变的消息送到了朝廷这里。 “陛下,崔丞相和郑丞相求见,说有大事。” 赵昀还在睡梦中,就被高实叫醒,开始还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但是一听两个丞相同时求见,赵昀一下便是清醒。 “快传。” 赵昀匆匆套了一件袍子就出去了。 福宁殿正殿,崔与之和郑清之两人神情不安,一见赵昀大步而来,两人慌忙迎上前去。 “两位卿家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赵昀问道。 崔与之拿着急报,说道:“两浙路经略使王朝安来报,说潘甫潘壬逆贼在湖州拥立济王赵竑作乱,如今乱军已达数万之众,还请陛下决断。” 赵昀心头一震,急忙细看急报。 在大宋,百姓造反那都不是事,每年都有,但是拥立宗室造反,那性质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这个宗室还是济王赵竑,他的身份多敏感,一个不好,赵昀都要完蛋。 赵昀自然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看罢急报,赵昀道:“两位卿家有何意见?” 崔与之道:“陛下,此事当“从速从重”处理,绝不可拖延。” 说到从速从重处理的时候,崔与之话音明显加重,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这个赵竑不能留了,决不能顾及他的性命,致使事态发展到无法收拾。 郑清之也点头道:“不错,济王殿下身份不一般,若是耽搁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赵昀转身,背对着崔与之和郑清之,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越是局势紧张,赵昀越要冷静。 想了一会,赵昀将事情前后梳理,最后赵昀说道:“我们再等等吧,也许捷报已经在路上。” “。。。。。。” 赵昀这话一出,崔与之和郑清之都傻眼了,再等等,等什么?等捷报,不出兵哪来的捷报? 崔与之急道:“陛下,救兵如救火,万万不可拖延啊。” 郑清之也是一副急切模样,在一旁劝谏。 显然,赵竑的加入,使得这场本来普通的叛乱,变的意义非凡。 赵昀微微一笑,转身对身后的高实说道:“高实,你去让人准备早膳,今天朕与两位卿家一同用膳。” “是,陛下。” 高实躬身答应,命人去办。 “两位卿家不必着急,很快应该就有消息了。” 赵昀安慰崔与之和郑清之,让他们不要着急,两人无奈,只能跟着一起等待。 很快,早膳送来了,赵昀邀请他们一同享用,但是他们两人这时候哪里吃得下,赵昀笑了笑,也不再多少,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赵昀吃的悠闲,不紧不慢,但是崔与之和郑清之两人却是不时向外张望,心情急切,看向赵昀多有怒其不争的意味,可又拿赵昀没有办法。 早膳吃罢,依然没有消息,崔与之和郑清之都已经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是团团转。 崔与之急道:“陛下,不能再等了,一旦被他们成势,后果可就严重了。” 郑清之也抬手道:“陛下,臣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如此气定神闲,但此事关乎王朝社稷,还请陛下切莫儿戏。” 这话通过一个臣子嘴里说出来,对象还是一个实权皇帝,这已经可见臣子的急切心情了。 但赵昀却是偏偏不着急,一副万事皆在掌握的模样,这就看的崔与之和郑清之莫名其妙了。 他们心里不由得是一阵哀叹,心说这就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皇帝,一点也不知道战事紧急的重要性。 就在他们对赵昀渐渐失望之时,一封急报又是传送进宫。 “这定是求援急报,陛下,湖州之事不能耽搁了,还请陛下火速发兵。”崔与之急道。 “是啊是啊,还请陛下火速发兵。”郑清之在一旁跟着劝道。 “呵呵呵,,,” 赵昀扫了一眼急报,呵呵笑了笑,“二位卿家,你们还是先看看急报内容再说发兵的事吧。” 崔与之急忙接过急报,郑清之也凑上前看,一看之下,两人惊讶更甚,湖州之变竟然平息了,潘甫潘壬被杀,潘丙被擒,济王赵竑也找到了,乱民四散,湖州无事! “这这这,,,” 崔与之郑清之二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急报内容,完全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且赵昀似乎早就对此预知,这就更加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平复惊讶的情绪,崔与之对赵昀道:“敢问陛下,您何以料定湖州定有捷报传来?” 赵昀笑道:“卿家,你怕是忘记了,我们的兵部尚书魏了翁还在湖州没回来呢,区区乱民,如何是他的对手?” 原来潘氏兄弟破城后不久,魏了翁就得到了消息,魏了翁趁着他们招兵买马的时间,以兵部尚书的身份说服长兴都统韩匡,带着他麾下一千余人前来剿匪。 等魏了翁赶到湖州的时候,潘氏兄弟凭借济王赵竑的身份,已经聚集起了三万余人,声势不小。 不过魏了翁却是丝毫不惧,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看起来强大,实则不足为惧。 于是在当天晚上,魏了翁带着一千人突袭湖州,湖州城内城外顿时喊杀声震天,火光四起。 乱匪以为朝廷大军杀来,都是慌的不行,胆小的都是纷纷逃命,哪里还有几个想着抵抗。 而潘氏兄弟都是第一次造反,没有任何经验可言,且面对的又是魏了翁这样级别的猛人,所以他们胡乱指挥了一阵,见无法奏效,就跑了。 第0059章 迎母进宫 仿佛是前几天破湖州的时候用光了他们所有的运气,到了今天晚上,他们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差。 潘甫在逃跑的路上跌倒,被后面的人直接踩死了。 潘壬失足,落入水中,本来这不会有事,哪知道和水打了半辈子交道的潘壬,竟然被水给淹死了; 而潘丙还算好一点,他躲在树上,最后被人发现,给绑了,没有死。 而赵竑也被魏了翁找到,严密看管起来,湖州之变就这样被快速平息。 崔与之郑清之恍然大悟,看向赵昀,目光之中已经尽是钦佩之色。 “好了,两位卿家想必腹中空空,且用些吃食。” 君臣三人相视而笑。 崔与之郑清之二人用了一点早膳,而后便去了政事堂。 赵昀也没闲着,他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今天要去荣王府,亲自把母亲接到宫中居住,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赵昀很希望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 不过出宫之前,赵昀还是按照常例,去慈宁殿向杨太后请安。 杨太后也知道今天赵昀生母要进宫,她当然是不高兴,特别是自打她娘家将这些年给的赏赐又退了回来,全部进了赵昀的腰包,这杨太后便是想装出好脸色也难。 “母后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赵昀见杨太后有些难掩的怒气之色,当然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但是却也无所谓,我的皇宫,我做主。 杨太后恨不得扇赵昀几个嘴巴子,但面上她还只得硬挤出笑容,说道:“没事,昀儿不必挂心,母后只是这几日休息不好,一会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赵昀陪着聊了几句,见时辰差不多,便告辞离开了慈宁殿。 赵昀前脚刚走,后脚杨太后便将茶杯摔在了地上,脸上气的通红。 一个曾经尝试过权力味道的人,突然又没权了,这种感觉是很痛苦的,此时此刻的杨太后便是如此。 身边的宫女见杨太后摔杯子,被吓得哆哆嗦嗦,脸上恐惧,杨太后看着就来火,怒道:“拖出去杖毙。” 然而这时候却是没有人进来执行,杨太后见无人响应,更加怒火冲冲,“你们都聋了吗?把她拖出去杖毙。” 杨太后怒吼,但还是无人响应,贾充犹犹豫豫的上前,对杨太后小声说道:“娘娘,官家下了旨意,以后不能再执行娘娘下的杖毙命令了,若是执行,小的们也活不了。” “什么,官家竟然这么猖狂,哀家连打死个奴婢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杨太后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看的吓人,即便是贾充,也很少见她这样。 贾充低头不敢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只有那惹杨太后生气的宫女吓得不停的向杨太后求饶,眼泪汪汪,哭成了泪人。 杨太后气不打一处来,竟然是不顾身份和体面,亲自上前去揪宫女的头发,用脚去踢她。 斯文扫地,威严扫地。 贾充赶紧去劝,“娘娘小心,您可别摔着了。” 胡闹了半天,最后贾充将那宫女赶走,杨太后这才是停下手来,气也消了不少,但是眼神里面的愤怒,愤怒之中又有那失落,这种感觉还是很明显。 “贾充,张奎还活着吗?” 过了很久,杨太后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话,但是这句话落在贾充耳朵里面,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贾充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贾充哭道:“娘娘,花开花落都是注定的,娘娘地位超然,您的富贵谁也不会去改变。” 杨太后沉默了一阵,最后道:“哎,人老了,总是喜欢想以前的人,以前事,不中用了。” 说完,杨太后便起身,去了偏殿。 皇帝出宫,亲自强迎接母亲,这可是大事,夏贵带领殿前司禁卫两千余人随行保护,小黄门和宫女也是有一千多人一同出宫,排场那是气派非凡。 赵昀坐在御辇上,那也是很高兴,感受到街道两边的百姓人山人海,赵昀兴趣所至,还掀起帘子,和百姓挥手致意。 近处的百姓见到赵昀向自己挥手,一个个的与荣有焉,只感到无比光荣。 到了荣王府,弟弟赵与芮早就带着府中下人在外面等待,赵昀下轿,下人们见到赵昀,呼啦啦的便是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 赵昀在荣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对他们很多人都见过,不过此时再见,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 进入荣王府,赵昀将母亲赵全氏接了出来,弟弟赵与芮也一同跟着赵昀进了宫,去皇宫和母亲哥哥玩一玩,看一看。 赵昀将母亲安置在慈祥殿,这里早已经打扫干净,宫女小黄门都是毕恭毕敬的侍立在各处,随时听命。 母亲赵全氏还是老样子,一路拉着赵昀的手,说着家长里短的稀碎话,什么多吃点,多穿点,早点睡,爱惜身体,多体谅下人。 赵昀听着,心里温暖,不停的点头应和着。 弟弟赵与芮很少进宫,以前来过一两次,但都不敢乱动,现在赵昀掌权,他的胆子也大了,看什么都稀奇,他到处跑,到处看,惹得赵全氏不时大声叮嘱,让他不要乱跑,说打坏了东西赔不起。 赵昀笑道:“娘,弟弟要看就让他看吧,整个皇宫都是我们家,打坏了东西也没关系。” 中午赵昀陪着母亲和弟弟吃饭,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三人都是很高兴,其乐融融,温馨无比。 “陛下,魏郡王求见。” 刚刚吃完饭,韩竢来了,赵昀对母亲交代几句,让她有事就吩咐小黄门和宫女就行,而后离开慈祥殿,在福宁殿接见了韩竢。 韩竢行礼后,道:“陛下,臣已经草拟了一份作战部署,还请陛下过目。” “哦,快呈上来。” 高实连忙上前,将韩竢的文书接过,转身送到赵昀的手中。 赵昀打开文书,一字一句认真细看,一边看,一边露出赞赏之色,韩竢也在一旁讲解。 第0060章 国库空虚 韩竢道:“陛下,臣的部署是这样的,我军从信阳出发,横渡淮河,攻打息县以为补给据点,而后一路向北占据汝南,上蔡,界首三县,凭此三县形成犄角之势,金国要想攻克我们,难上加难。 此时,我大军距离开封已不远,如今开封已是金国都城,金国不敢不管,必定想尽办法解决心头之患。 但此时蒙古正与金国交战,金国恐惧腹背受敌,必然不敢扩大事态,而后他便会遣使向我朝求和,我朝趁机开价,要挟其割地赔款,一雪前耻。” 现在金国虽然是日薄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还是很强的,赵昀又刚刚登基,一切还不稳定,这样那样的问题一大堆,所以要想短时间彻底消灭金国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次战斗按照赵昀的作战目的,一是为了试探金国的实力和底线,二是为了练兵,锻炼兵将,三是为了提振军心士气,为以后的北伐大战做准备。 而这三点在韩竢的作战部署里面都做到了,韩竢真可谓是老成持重。 看罢文案,赵昀重重合上,兴奋道:“好,韩卿家,你的部署很好,朕很满意,就这么办。” 韩竢见自己的部署被认可,那也是很高兴,但他又犹豫道:“陛下,此次作战不比北伐,只是一次试探性的勒索战争,若是我们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既出师无名,以后与金国谈判也不好办。” 赵昀点头,深以为然。 我们历代中原王朝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出师有名,因为只有出师有名,打仗才有底气,要不然,士兵自己都心虚。 而且这个理由还得照顾到以后和金国在谈判桌上的争斗,这就不简单了。 韩竢想了一会,道:“不如等金国再派使者来,我们再羞辱他们一番,逼他们先出兵,我们再打过去。” 赵昀摆手,道:“不必,等他们再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理由好办,淮河那么长,哪里没有渔民,等两边渔民起了争执,便以保境安民为由,直接渡过淮河杀过去。” 金国和南宋以淮河为界,淮河两边处处都是渔民村落,他们为了争夺渔业资源,爆发冲突那是常事,打死人也是常事。 而更可气的是经常宋朝渔民满载而归之时,金国士兵就驾着船来抢夺,他们杀人抢船,这事情可没少干。 到时候宋军打着为渔民讨回公道的旗号,不但出兵的理由有了,还能得到渔民的支持,又能为以后和金国的谈判留下回旋余地,可谓是两全其美。 韩竢深以为然,这个理由确实不错,他抬手道:“陛下英明,臣,不及也。” “哈哈哈,,,卿家什么时候也学会拍朕的马屁了?” 赵昀大笑,不过被人捧着的感觉确实是舒服,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君臣二人敲定了一切,韩竢便下去开始具体部署了。 赵昀又招来三司使程泌,对他说道:“程卿家,马上我们就要和金国打一场战斗了,不过规模不会很大,但不管如何,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身为三司使,掌握着朝廷的钱袋子,你可得将粮草辎重安排好。” 程泌惊讶,道:“陛下,为何好好的要与金国开战?两国罢兵休战也不过三年时间,未曾听说金国又来进攻我朝啊?” “他不进攻我们,难道我们就不能进攻他了?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堂堂天朝成了龟孙子,只知道逆来顺受?” 赵昀发怒,大宋被外敌欺负,这几百年下来,欺负的都不敢主动还手了,这让赵昀如何能忍? 程泌心里有些慌,不敢与赵昀正面争辩,只能抬出两个丞相。 “那,,,那两位丞相知道吗?他们也都赞成吗?” 赵昀眼睛瞪过去,真的是发火了,“怎么,难道两位丞相不点头,朕点头也是白点的?” “不不不,,,臣有罪臣有罪,臣失言了,还请陛下恕罪。”程泌吓了一跳,慌忙跪下认罪。 刚才程泌那句话确实是说错了,不妥当,便是赵昀治他一个藐视君王的罪名也不过分。 不过赵昀也不是那种因为一句话就乱治罪的皇帝。 赵昀道:“好了,你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特别是朕交代的事,那更要办好,别的事情你别管,出了事朕来担着,总不会让你们做臣子的去替朕背罪名,下去准备吧。” 程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昀眉头皱了皱,问道:“卿家还有事吗?” 程泌为难道:“陛下,国库没钱了,无法准备粮草辎重。” 赵昀惊讶,问道:“怎么会没钱呢,朕不是把追回来的两百万贯军饷,如数运往国库封存了吗?” 程泌道:“陛下,马上就过年了,这几天给官员们发了俸禄,已经没有钱了。” “这发俸禄也发不了这么多钱吧?” “陛下有所不知,临安的大小官员和宗室有一万多人,就这两百万贯钱还不够,还有不少官员的俸禄欠着呢。” 程泌战战兢兢,又小心到说道:“陛下,不如等下个月各地的赋税到了,再准备粮草辎重?” 赵昀气得差点翻白眼,“你这三司使当的啊,你让朕怎么说你,一用钱的时候就没钱,一用钱的时候就没钱,难不成这钱跟朕有仇,这钱怕见朕?国库没钱,你就要赶紧想办法啊,实在不行,你也提前跟朕说一声,朕心里也好有个底。” 程泌被赵昀说的有些羞愧,道:“臣无能,请陛下恕罪,臣请求辞去三司使一职,还请陛下恩准。” “你,,,算了算了,朕先从私库给你调拨一些钱,你抓紧时间办事吧。” 打仗的事情不能耽误,临时换三司使,又要耽误不少时间,赵昀哪里会撤换他,只能先自己掏钱了。 不过好在上次抄家收获巨大,又从商人和杨家人那里追回来三百多万贯钱,私库很充裕。 第0061章 新的财源 “是,陛下,臣告退。” 不用想办法筹钱,程泌压力全无,赶紧溜之大吉。 “高实,从朕的私库先拿出一百万贯钱,给程泌送去。” “是,陛下。” 赵昀交代一声,高实正要去传令,又转回身子,对赵昀说道:“陛下,您私库里面有很多的字画古玩,小的觉得放着也是放,陛下也不爱那玩意,不如尽早卖了,也好备些钱以后应急。” 赵昀点头,“嗯,是这个理,你让人打听打听,卖到哪里价钱合适,不过要注意风声,别让人以为是朕在卖自己的私物,要不然,百姓以为朝廷和朕都没钱了,那又要出乱子了。” “是。” 高实答应一声,就去了。 赵昀一想到那些字画古玩,心里就火热,这些东西放在任何时代都是宝贝,但如果没有合适的处理渠道,只怕就得论斤卖,那可就糟践了。 “拍卖,价高者得。” 赵昀突然想到可以在这个时代搞一个最高端的拍卖馆,然后将抄家得来的宝贝全部都拿来拍卖。 这样不但解决了销路问题,同时也可以把来参加拍卖的商人的底细摸清,为以后的变法提供一定的参考。 赵昀心里不禁热切,须知这个计划一但实现,那可就解决了朝廷和自己的大问题,就连以后的战争缴获,也可以这样处理,钱就来的容易了。 “那这个拍卖机构应该是官营还是民营呢?” 赵昀站了起来,在大殿里面来回渡步,想着这个问题。 若是民营,就需要找一个商人来充台面,但是一个商人哪来的那么多宝贝,这就不可避免的让人产生怀疑,继而要拍卖的宝贝也就难以吸引人,拍不出好价钱。 而若是官营的话,信誉有保证,宝贝的价值也可以得到提升,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这样一来,朝廷就难免给人留下一个贪财重利的印象。 “都是贪官的不法所得,朝廷执法查抄,为什么不可以光明正大的卖?把得来的钱去反哺老百姓有什么不好,我不但要官营,我还要自己御营。” 赵昀想明白后,当即命人又把高实叫来,道:“你不用去找销路了,就由我们自己发卖,建个拍卖馆,价高者得。” “啊,,,这?” 高实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昀,“陛下,我们自己去发卖?这不好吧。” 赵昀无所谓,道:“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发卖得来的每一文钱,最终都是要反哺老百姓的,你可曾见过朕为自己乱花钱?” 高实对赵昀无比信服,确实自从赵昀登基以来,没有在自己身上乱用钱,这一点高实是清楚的, 赵昀不但没用钱,时不时的还要拿私库来补贴国库,这样的皇帝哪里找去。 “高实,朕的私库帐目都是交给你保管,对你,朕是放心的,所以以后这发卖之事,朕也打算交给你来办,得来的钱直接进朕的私库,也免得别人再经手。” “啊,这,,,陛下,小的干些脏活累活还可以,但是这干买卖,小的不懂啊。”高实一脸为难的模样。 赵昀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懂的,有朕教你,不用怕,只要好好干,对朕忠心,朕可以允许你失败,朕会给你机会。“ 高实见赵昀如此信任自己,顿时激动无比,拍着胸膛答应下来。 赵昀将拍卖的流程和高实说了一遍,说的虽然不是很规范,毕竟赵昀也没有接触过拍卖这个行业,但是大致的流程是知道的,至于细节,以后在实践中慢慢摸索就是了。 高实听完,问道:“陛下,这拍卖管是征用土地建造吗?还是把哪个衙门改建一番?” 赵昀想了想,认为征用的话,那流程就太麻烦了,不但要走临安府和户部的程序,还要公示一番,太耽误时间了。 且征用土地难免有苦主,传扬出去,这可就影响自己的风评了。 于是赵昀道:“不必征用,只要在最繁华的街道找个合适的商铺买下就行,价钱出高一点也无所谓,反正你只要记住一点,店铺一定要修建的大气,只有在那样的地方,拍卖的宝贝才容易抬起价来。” “是,小的明白了。” 按照赵昀的指示,高实拜托外面的牙行,在宫外最繁华的御街,找了三家紧挨着的商铺买下。 而后高时命人拆掉,新建了一个异常宽敞的新铺面。 这铺面一出,立即成为整个临安城最大的商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很多人都是来打听这是干什么的,会不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不过商铺保密工作不是一般的好,就连在外面站立值守的人,都是看着威势赫赫,给人一种压迫感,这和寻常员外家的奴仆完全不一样。 而且能够在御街这样的地方,一口气买下三家商铺拆了重建,这本身就意味着东家的身份不一般。 越是神秘,越是会引起人的注意,临安上上下下无数人都是将目光看向这里,等待他面纱的最后揭开。 嘉定17年12月30日,今天是大年三十,这一天朝廷休值,各个衙门只有几人在当值。 而皇宫和城池除了必要的守卫,其他的人也全部都早早的回家去了,和家里人过年。 过年就是这样,不管身份如何,也不管有钱没钱,大家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就图个团圆和喜庆。 即便是造反,也没人选在这个时间,这就是几千年文化传承下来的认同和向心力。 临安城到处喜气洋洋,欢声笑语,很多小孩子成群结伴到处玩,手里拿着糖果和散装的爆竹,他们到处疯闹,零星的爆炸声不断的响起,气氛欢喜温馨。 慈祥殿。 赵昀的母亲赵全氏早早的就开始亲自下厨忙活,赵昀和赵与芮则在旁边打下手,赵与芮负责烧火,赵昀负责洗菜端盘子。 一家三口就像以前在老家那样相处,这种感觉甜蜜温馨,让赵昀很是享受,难得的也放松一下。 第0062章 为何如此 而高实及那些宫女和小黄门,赵昀则早早的就给他们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回家团聚,有的家里远,回不去,他们便凑到一起做饭聚餐,开心不已。 吃完团圆饭,赵昀拉着母亲赵全氏来到了垂拱殿外面的殿前广场,这里,已经有几十个小黄门和宫女正在忙着摆放烟花和爆竹。 弟弟赵与芮炸炸呼呼,还追着宫女小姐姐到处跑,笑声在每个人的脸上洋溢。 很多人都感觉这一天,皇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人情味。 “咻,,,轰,” “咻,,,轰,” 一个又一个烟花冲向天空,在黑夜中绽放,化作美丽的风景流光,赵昀和母亲看着,小黄门和宫女看着,城外的百姓看着,每一次烟花绽放,很多人都高兴的拍巴掌,跳着,笑着,过年真好,再疯再闹也不会有人管。 第二天,这一天是恒盛元年正月初一,这是赵昀的年号,一个全新的时代开始了。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个年号和过去的年号有什么不同,但只有经历了这个年号的人才会发现,这是一个改天换地的时代。 赵昀在皇宫城墙上站了一夜,看着太阳慢慢升起,心潮澎湃,这是自己的年号,这是自己的时代。 恒盛时代,这个时代的一切,都从将赵昀开始。 正值新年,家家户户忙着拜年,给亲朋好友送去祝福,而这时,一支车队却是走在临安大街上,看那规模,足有一百多车,装的是满满当当。 崔与之见此,又看车队方向,分明是从国库出来的,去的方向却是出城,崔与之心中惊讶,心说这是去哪?为何这么大的队伍,自己不知道? 崔与之情急之下,便是去三司使程泌的府上询问。 两人互致节日问候,崔与之直奔主题,道:“今日本官看到一支车队出了临安,这是为何?” 程泌一楞,疑惑问道:“崔相公,官家要与金国开战,这事情官家没与你商议吗?运出去的都是军饷和器械。” “什么,与金国开战!” 崔与之惊讶无比,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知赵昀要干什么,竟然冒冒失失的就做出这么大的事情,而且也不跟自己商议,政事堂对此竟然也一无所知,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程泌见崔与之的反应,猜到赵昀根本没有和崔与之商议,就拍板了这么大的事情,心里也是很震惊。 程泌担忧道:“崔相公,官家如此行事专断,妄开战端,我等身为臣子,理应及时劝谏,以全臣子本分才是。” 崔与之严肃道:“此事程相公你暂时不要声张,本官去宫里问问官家。” 说完,崔与之匆匆离去。 此时赵昀正在福宁殿花园钓鱼,弟弟赵与芮在一边和赵昀说笑,问东问西。 一只鱼儿过来咬鱼饵,赵昀正要准备拉起鱼竿,赵与芮这家伙居然捡起一个石子扔过去,把鱼儿吓走了。 赵昀笑骂道:“你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赵与芮哪里会怕,笑呵呵的说不是故意的,还笑道:“哥哥,那是你不会钓鱼,你让我来。” 说着话,他便来抢赵昀手里的鱼竿,赵昀拿他也是没办法,就给他了。 这是,一个小黄门过来,在高实耳边说了一句,高实紧走几步上前,对赵昀道:“陛下,崔相公求见。” “他怎么来了?” 疑惑一句,赵昀便笑了,今天军饷器械起运,猜到崔与之八成是为金国的事情来的。 赵昀对赵与芮笑骂道:“你小子好好钓鱼,钓不上,今天就饿肚子,我去去就回。” 说完,赵昀便去了福宁殿。 赵昀走进福宁殿,看到崔与之等在那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无好笑,道:“卿家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这么急切?” 崔与之慌忙行礼,语速极快,道:“臣见过陛下,陛下,臣听闻你要和金国开战,敢问陛下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过卿家你不用担心,此事朕已经和韩卿家商议了,不会有问题的。” 赵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和崔与之的急切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崔与之满脸急切,道:“陛下,此等大事,您怎么不和朝臣商议?我大宋刚刚和金国罢兵也不过四年,也需要休养生息,如今轻启战端,岂不是要加重百姓负担,至社稷于危难。” 赵昀抓起身边的一把炒瓜子,吃了几粒,有点咸,“卿家要不要尝尝这瓜子,味道不错。” “陛下,臣在跟你说正事呢。” “呵呵,卿家多虑了,朕初登大宝,若是没有把握,如何会去和金国开战?” 赵昀站起身来,收起笑容,严肃道:“卿家,以前你说朕的心肠不够硬,朕想了很久,朕想通了,朕认为你的想法有失偏颇。 你认为朕不忍杀人便是心肠软,容易坏事,但朕之后想通了,心肠硬不硬,不应该以杀人多少来定论,成不成事,也不应该以心肠硬不硬来评判。” 崔与之惊讶,赵昀的话,比他知道赵昀要和金国开战还要令他吃惊。 崔与之抬手,道:“敢请陛下指教。” 赵昀从容自信,道:“朕想通了,朕认为人之一生,要想办成大事,最大的凭仗不是他的身份,也不是他的决心,而是他的经历。 一个人只有经历了风吹雨打,才能勇敢的面对狂风暴雨,也才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清风美景。 朕变法的决心没有改变,因为大宋不能不变法,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现在朕需要的是经历,朕要经历一个帝王应该要经历的一切。 那时,朕才能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应该怎样做,只有等朕的经历丰富了,有了别人无法轻视的人生轨迹,朕才能稳步的推行变法。” 崔与之心中震撼,他抬头看向赵昀,目光之中多了光泽和激动。 这一刻,崔与之感觉赵昀比以前更加成熟了,懂事了,不再是那个一上场就要斗天斗地的狂妄少年了。 第0063章 家有贤妻 “陛下,这就是你要发动对金国战争的理由吗?” “也不全是,金国注定要灭亡,朕迟早是要和金国打一场灭国之战,以报靖康之耻,夺回我大宋失去的领土,这一点,是我们每一个汉人心中永远的痛,朕要完成灭金大业,以全祖宗和百姓之愿。” 赵昀无比自信,崔与之从来没有在哪个人身上看到这样的朝气蓬勃,崔与之几次要张嘴劝谏赵昀不要冲动,但最后却是说不出来。 当崔与之离开皇宫的时候,崔与之深刻的感受到赵昀的冲劲,这是他不能阻挡的,他本以为上次的劝谏会打消赵昀变法的意志,会让赵昀知难而退。 可是没想到赵昀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是勇往直前,积极想办法去摸索新的道路。 这样的皇帝当然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这样的皇帝又将带领大宋走向何方,崔与之无法判断。 第二天,魏了翁回到了临安,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济王赵竑,以及反贼潘丙。 他们回到临安,注定了要在朝堂引起一阵旋风,那就是对于赵竑的处置问题。 据赵竑自己交代,他是被潘氏兄弟逼迫,不得不加入到乱军中去的,他是无辜的。 但是他的话又有几人相信呢,人们更加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事实就是他在为潘氏兄弟充当旗帜,更重要的是在此期间,赵竑还黄袍加身,这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的。 最后多亏魏了翁及时平叛,将湖州之乱镇压,要不然,以赵竑的身份,天知道这次的造反事件会演变成什么样? 而且以赵竑的身份,只要他活着,对赵昀来说就是一个威胁,这一点自然朝廷上下人人都明白,而趁机要赵竑的命,这无疑也是讨好赵昀的一种手段。 所以出于各种目的,从魏了翁回来后,有关于赵竑的奏折那也是如雪片一般的飞到了政事堂。 崔与之和郑清之两人被这些奏折搞得头都大了,偏偏事关皇权,极其铭感,他们就算是丞相,也不好过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所以不出意外,这些奏折全部都如数的出现在了赵昀的桌案前。 赵昀翻开一本奏折,这是工部侍郎段放写的,他说赵竑贼心不死,妄想通过潘氏逆贼登位,还披上了黄袍,实属谋逆不赦,其心可诛,希望赵昀将赵竑处死,以正国法。 赵昀看了一眼批改意见,写的是“待查”,负责批改的是郑清之。 赵昀又拿起一封奏折,这是一个太学生送上来的,写的和段放差不多,也是认为赵竑伙同乱民造反,十恶不赦,应当处死,以儆效尤。 赵昀看了一眼批示,也是“待查”,这一封是崔与之批改的。 赵昀没有说什么,将之放到一边,顺手又拿起来一封,这一封就更牛了,是言官上的,里面通篇都是指责赵竑大逆不道,不但要将赵竑诛杀,更要连根拔起,连赵竑的妻妾子女也不能放过,也要一并杀了。 赵昀看完,往边上一丢,心道:这些个言官,一个个的张嘴灭嘴就恨不得灭人九族,就差把先帝也拉出来鞭尸。 赵昀对这些言官的印象那是很不好。 不过这回赵竑不论是不是被逼迫的,都已经犯了大忌讳,处死他也是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话来,就看怎么个死法了。 一连看了几封,都是如此,赵昀心烦,兴趣全无,把高实叫来,本要让高实把这些奏折一一分类,然后自己再过目,免得浪费时间。 不过话到了嘴边,赵昀又是无法说出口。 “陛下,您有什么吩咐?”高实躬着身子,诚恳的等待赵昀的命令。 赵昀想了想,不行,自己不能偷懒,这奏折就是朝政,朝政就是权力,如果让别人代劳,那无疑就是把大权给让出去。 算了,幸苦就辛苦点吧。 赵昀最后道:“拍卖管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昀把话题转向拍卖管,询问进度,这也关系到自己的钱袋子,不能马虎。 高实道:“回陛下,拍卖管还在改建,说是还要两个月的工期。” 拍卖管按照赵昀的指示,那是要打造的高端大气,所以也颇为费时间。 赵昀点点头,道:“拍卖管是件大事,关系到朕以后的钱袋子,你要细心办好。” “是,陛下,小的时刻牢记陛下叮嘱。” 赵昀起身到后花园走了一圈,见到那池塘空旷旷的,不禁想起弟弟赵与芮那调皮捣蛋的样子,赵昀露出笑容,心情也好了不少。 而此时,刑部尚书朱著的府邸,赵竑的妻子赵吴氏正跪在府门前,求见朱著。 当初赵竑还是皇子的时候,朱著以为赵竑会当皇帝,所以对赵竑很是恭敬,给赵竑送去了不少的好东西,想巴结讨好赵竑。 不过那时候的赵竑牛鼻子朝天,瞧不上朱著,朱著也就没有融入赵竑的圈子。 当然,这件事对当时的朱著来说是不幸的,因为前途无望,他很失落。 但是谁能想到最后赵昀当了皇帝,赵竑被贬,赵竑圈子里的那些人全部都被史弥远给整了,他朱著反倒全身而退,不得不说人生境遇之奇妙。 如今赵竑卷入谋逆造反的大案,被关押在大牢,他妻子赵吴氏到处去求人,病急乱投医,只要有可能帮忙说话的人,赵吴氏都去求,现在就求到了朱著的府上。 但是现在的赵竑,那谁敢招惹,躲都来不及! 朱著吓得连门都不敢出,只能让门子去打发。 门子对赵吴氏说道:“你走吧,我家主君回乡去了,不在府上,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就是跪到天黑也没用。” 赵吴氏跪了一阵,见朱著实在是不见,她也只能失望的走了,又去下一家。 她到处去找人,以前赵竑当皇子时认识的那些官员,赵吴氏挨个的去求,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见面的。 最后赵吴氏求到了魏了翁的府邸,魏了翁得知她来了,赶紧是出来相见。 第0064章 人性如此 赵吴氏喜出望外,大哭起来,道:“魏公救命啊,求你救救我夫君吧,他没想造反,他都是被人逼的啊。” 魏了翁好言相劝,道:“赵夫人,实不相瞒,此事罪责极大,绝难有回旋,且如今朝野纷纷,皆是请杀济王,甚至连你都要波及,不过官家仁义,可能不会诛连,但是济王就,” 说到这里,魏了翁说不下去了,但意思那是不言而喻的,济王那是死定了。 赵吴氏痛苦不已,眼泪汪汪的样子极其的可怜。 她将魏了翁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停的央求魏了翁给她想办法,不管行不行自己都要试。 魏了翁想了一会,最后道:“本官是个粗人,办法是没有,不如本官给你写封书信,你去找左丞相郑相公,若是他也没有办法,那你就给济王准备后事吧。” 说完,魏了翁去了书房,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赵吴氏。 赵吴氏接过书信,不停的道谢,最后急匆匆的去郑清之的府邸。 到了郑清之府邸,说明来意,并且将魏了翁的书信拿出来,郑清之看在魏了翁的面子上,那也是不能不帮着出主意,至于行不行,那就两说了。 郑清之对赵吴氏道:“赵夫人,从明日开始,你每日都在刑部外叫卖豆腐,每碗豆腐一文钱。如果有人问为何这般便宜,你便说卖一文钱,一天也可赚二三十文,也可安生过活,总比那赚的虽多,有钱有富贵,却没命享要强。 记住,不管有没有人买,也不管有多少人买,你都要不停的叫卖,不停的重复,眼神最好空洞,精神最好失常,像个疯子,知道吗?” 赵吴氏听了,虽然不知道郑清之是何意思,但是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依郑清之所言,第二日在刑部外面支起了一个小摊,叫卖豆腐。 赵吴氏的叫卖声很快引来了客人,大家一见豆腐做的不错,又便宜,纷纷排队来买。 有人问为何卖的比别人便宜这么多,赵吴氏便依着郑清之的交代,说了。 而且赵吴氏依照郑清之说的,有这么多的人来排队,但是她的嘴里依然还在不停的叫卖。 “豆腐豆腐,一文一碗,豆腐豆腐,一文一碗,,,,,,” 赵吴氏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重复,眼神也空洞无光,行为反常。 人们觉得奇怪,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人群里面有人认出了赵吴氏,说她就是济王赵竑的妻子,现在赵竑就关在刑部衙门,马上就要被处死了,猜测赵吴氏受不了打击,怕是魔怔了。 人们一听,纷纷为赵吴氏感到惋惜,都很可怜她,同情她。 而刑部大牢,赵竑被关押在这里,赵竑听见外面的叫卖声,听出了是自己妻子的声音。 想起过往的种种,他悔不当初,只恨当时鬼迷心窍,走上了不归路。 赵竑痛哭流涕,捶墙道:“赵竑啊赵竑,你怎的这般傻啊,若是早知今日,当初便是和娘子卖豆腐去,过那百姓生活,也不会有现在的下场。” 赵竑后悔不已,哭得像个孩子,牢房里面的狱卒看了,知其身份,不禁对他也是有些同情。 很快,赵竑夫妻的事情便在百姓之中流传开,说赵吴氏如何魔怔,赵竑如何后悔。 百姓们虽然都知道赵竑是参与谋反,死了也活该,但他们夫妻此时已经是可怜人,不禁纷纷是对他们心生同情。 百姓们的同情形成了舆论压力,不再有官员上书要求处死赵竑,甚至还有官员跑去政事堂,想要要回自己的奏折。 而这一切很快也是传到了赵昀的耳朵里。 高实向赵昀说了外面百姓传的事情,最后道:“陛下,这消息传的极快,小的猜测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散播?” 赵昀摆摆手,道:“高实,你这就不懂了,赵竑谋反的事情本就被百姓关注,现在他们两口子落得这个下场,自然传的也快,这没什么奇怪的,只是现在老百姓都在这样传,朕若是还要杀赵竑,就该挨百姓埋怨了。” 高实楞了,不解道:“陛下,明明是赵竑谋反,杀他是天经地义,为何百姓还会埋怨您?” “呵呵呵,,,” 赵竑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来,向着外面走去。 赵昀边走边道:“百姓就是这样的,喜欢同情弱者,即便这个弱者其实并不弱,也并不善良,可只要他哪天做出一副被人欺负,凄惨可怜的模样,就会有人去同情他,可怜他。 但是却没有人想过,其实这个被他们同情的人,日子过的比他们好得多,他们自己才是应该被同情的人。” 高实傻傻的跟在赵昀身边点头,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不过看他样子,他还是感觉赵昀的话很有道理。 赵昀笑道:“现在如果杀了赵竑,朕反倒成恶人了。” 笑骂一句,赵昀道:“传旨,念赵竑与朕同为皇族血脉,免其死罪,贬为庶民。” 说完,赵昀便不再管赵竑的事情了,赵竑本身也不是什么货色,活不活着对赵昀来说都没有任何威胁,犯不着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不如把他放了,成全自己的仁义名望,说不定以后还是一段佳话。 赵昀的旨意很快就传下去了,赵竑被释放,不过不再有爵位,财产也全部被充入国库,从此以后,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了。 但是经历了生死边缘的人,对这虚名财产又怎么会在意呢,只要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强。 赵竑走出刑部大牢,看见妻子赵吴氏,激动的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娘子,多亏了你,你救了为夫啊。”赵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似泪人。 要说老婆还是原配的好,这赵竑以前宠幸小妾,对赵吴氏多有冷落,但是真正到了困难的时候,只有赵吴氏在他身边。 赵吴氏连连劝慰,道:“夫君,官家免了你的罪,是官家救了你,以后我们就当一辈子的老百姓,再也不给官家添麻烦了。” 第0065章 世道颠倒 “嗯,听你的,为夫都听你的。” 赵竑和赵吴氏相互搀扶,离开了刑部大牢。 没几天,临安的一处街头,早上多了一个卖豆腐的小摊,摊贩是一对夫妻,他们安分守己做着小本买卖,虽然没有富贵,但日子过的踏实,温馨。 自此,大宋再也没有济王赵竑,只有卖豆腐的赵小哥。 再说赵昀,正当赵竑被释放的时候,赵昀在福宁殿召见了魏了翁,一起的还有崔与之,郑清之,韩竢三人。 赵昀询问魏了翁,知道他身体无碍,也放心了,而后赵昀严肃问道:“魏卿家,此次湖州之乱据说李全也参与其中,可有此事?” 李全是保宁军节度使,麾下有四五万精兵,且这些兵都是他从金国带来的,可以说是他的私兵,外人根本指挥不动。 最重要的是这个李全,他就是靠造反在金国起家的,他若作乱,后果可不是潘氏兄弟能比的。 一个不好,江山都要倾覆,赵昀当然要严肃对待。 魏了翁同样神情无比严肃,他点头,道:“是的,陛下,李全确实答应起兵相助潘氏兄弟,这一点臣询问多人,已经得到证实,若不是李全答应,只怕潘氏兄弟也不敢这样做。” 说完,魏了翁上前一步,抬手道:“陛下,李全必须尽快处置,否者,只怕要成我大宋心头之患。” 赵昀脸色沉重,尽管赵昀没有经历战争,但是也知道像李全这样的人一旦失控,后果将有多么严重。 赵昀将目光看向崔与之,郑清之,韩竢三人,道;“三位卿家有何意见?” 三人对视一眼,各人都是心情低沉,严肃。 崔与之上前一步,抬手道:“回陛下,如今陛下制定的对金国的战争即将开始,稳妥考虑,当以安抚为主,臣建议对其加官进爵,以笼络其心,至少可使其短时间不会反叛。” 赵昀眉头皱了一下,没有说话,目光看向郑清之。 郑清之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亦主张行安抚之策,一来正如右丞相所言,对金开战已成首要任务,不可再旁生枝节,二来安抚将领,以高官厚禄笼络其心,使其心向朝廷,此历来便是我朝传统,如今用之,亦无不可。” 赵昀沉默,目光看向韩竢。 韩竢抬手道:“陛下,战与不战之议,此乃政务。战之何策,方乃军务。臣身为枢密使,不宜参与讨论。” 大宋厉害注重文武制衡,政务军务分开,两不干涉。 韩竢小心谨慎,不敢逾越制度,但态度很明确,那就是你们只要告诉我打不打就行,我不参与讨论打不打。 赵昀看着三人,心里开始权衡。 这时,魏了翁站抬手道:“陛下,臣认为对李全,当尽量以和平手段解决,臣建议不如任命其为部堂高官,将之招入临安,参与朝政,使其对麾下大军失去指挥,到时再行其他手段解决。” 魏了翁的这个建议,这内容就很丰富了,只要李全来了临安,那无疑就是成为了人质。 那时候他指挥不了大军,大军又不敢乱动,这对朝廷来说自然是很有利的,那时候对付李全的办法就太多了。 赵昀感觉这主意不错,刚想要询问细节,郑清之便道:“不可,当初李全从金国来投降我大宋,先帝便想要将其招入临安,架空他的权力。 但是李全狡猾多端,似乎看穿了先帝的意思,没有奉命。若是陛下现在故伎重演,只怕李全就要猜到朝廷知其参与谋反之事,那时,他就算不反也得反了。” 魏了翁因为初入朝堂不久,对当年李全来降的内情不了解,此时听郑清之这样说,知道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不由得是有些尴尬。 魏了翁对赵昀和郑清之,崔与之,韩竢一一抬手,以示歉意,便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赵昀也感到棘手,陷入沉思。 赵昀思量一圈,将李全是否反叛的前后都是梳理一遍,最后赵昀道:“李全参与谋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朕欲取李全性命,以震慑天下。” 赵昀此话一出,崔与之,郑清之,韩竢,魏了翁几人震惊,他们都是没有想到赵昀的态度竟然这般坚决,丝毫不考虑由此可能引发的后果。 郑清之担忧道:“陛下,杀李全万万不可,至少现在不可,朝廷此时绝难调集重兵与李全开战,且李全麾下皆是精锐,一旦开战,即便取胜,最小的代价也将是淮河东路生灵涂炭。臣认为还是对其加官进爵,安抚其心,还请陛下三思。” 崔与之也反对,道:“陛下,李全不比潘氏兄弟,与他开战,必定天下震动。我朝对李全之徒多为加官进爵,以收其心,陛下不妨采纳。” 韩竢虽然还是不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也可以看出他不赞成和李全开战。魏了翁也同样如此。 看来对于像李全这样的人,大宋朝廷一直以来的政策已经深入人心,让他们接受赵昀的主张,也是很困难。 赵昀摆手,道:“我朝对李全之徒多加官进爵,以安抚其心,收其心,但是对忠诚之士呢? 朕说句不怕祖宗怪罪的话,对待掌兵的忠诚将领,我朝则大多对其迫害,冤杀,以至于忠诚之士多没有好下场,含恨而死,而乱臣贼子反倒活的如鱼得水,这是何道理?” 赵昀的话说的极其严重,明里暗里直接将最大的矛头指向了宋高宗赵构,指责其冤杀岳飞,不但使北伐大业功败垂成,也使天下人寒心。 话说到这一步,哪个臣子敢接话? 崔与之,郑清之,韩竢,魏了翁四人都是脑门出汗,嘴巴发干,不敢说话,也不敢正视赵昀。 赵昀继续道:“朕杀史弥远一党,为的是要告诉天下人,我朝不杀士大夫的时代一去不回,以后任何士大夫只要触犯国法,犯下死罪,照样砍头。 而今天,朕也要借李全之事告诉天下人,忠心爱国的臣子朕会厚待,若不忠心,不管你手里有多少的兵,朕照杀不误。” 第0066章 亲受机宜 赵昀决心已定,已经是无法更改,但还是那句话,此时朝廷已经准备了对金国用兵,即便规模不大,但是战事是无法意料的,谁又能知道事情将会演变成怎样? 如果那边和金国打的抽不开身,这边又对李全用兵,如此两线作战,朝廷如何吃得消? 崔与之四人无比焦虑的看着赵昀,只希望赵昀还是要保持理智,快意恩仇谁都想,但是现实和想象,那是两个世界!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赵昀,他们以为赵昀会直接发兵剿灭李全,却不知赵昀心里却是另有盘算。 赵昀提起笔,一边写字一边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朕知道,你们以为朕是莽夫,办事不计后果吗? 当年汉高祖刘邦欲擒韩信,手下文臣武将皆以为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胜负亦难料,然最后如何,区区一勇士,便将韩信拿了。” 崔与之,郑清之,韩竢,魏了翁四人都是饱读诗书,赵昀话一出口,他们便知道赵昀的打算,原来赵昀并不打算发兵,而是选择智取。 也对,只要办法合适,三两个人就能将李全拿下,李全一拿下,他麾下的兵马谁又敢乱动,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自己想不到呢? 但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在钦佩赵昀的机智,然而赵昀却是心里悲叹。 堂堂一个皇帝,要将一个叛贼治罪,竟然还需要拐弯抹角,这本身就意味着统治的不稳固,制度也出现了大的漏洞。 不过现在这是唯一可以实行的办法,赵昀只能这样做,湖州之乱李全既然参与,那他必定也知潘氏兄弟败亡。 若是朝廷此时对其有新的任命,亦或是向其驻地派遣官员,不论以何为借口,李全都不会安心,必然会引发他的反叛。 现在,只有保持人员及现状不变,在这样的基础上杀掉他。 就这样,一封给淮东制置使许国的书信出来了。 赵昀在信中告知许国先装作不知湖州之事,以汇报公务,或建立个人感情等为理由,邀请李全到制置司衙门,然后将其擒拿,或杀或送交临安便看当时情况,赵昀给他便宜行事之权。 为了给许国壮胆,让他心里有底,赵昀说了,事情什么时候办,怎么办,都以实际情况为准,赵昀不催他,并且即便办砸了,赵昀也不会怪罪他,让他见机行事。 写完,赵昀将书信盖章,交给了高实,赵昀叮嘱道:“为防李全在制置司内外有眼线,这封信便以寻常朝廷公文途径发给他。”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下去交人转发。 赵昀办事稳妥,又有理有据。态度强硬,维护国法,这让崔与之几人都是很钦佩,他们情不自禁地向赵昀,诚挚的躬身抬手,以示最高尊敬。 却说魏了翁回了自己的府邸,才刚下轿子,就有一青年从街边走上前来,躬身见礼,道:“小可周敬宗,见过使君。” 魏了翁一看,不认识,问道:“你是?“ 周敬宗回道:“小可是前任湖州知州谢周卿的外甥,此次前来,乃是希望使君救我舅父一命。” 说完,周敬宗撩起下摆,跪在地上,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魏了翁知其来意,脸色严肃,道:“你舅父从贼已经查实,且给赵竑披上黄袍的也是他,官家仁义无双,只杀你舅父一人,查抄家产,不诛连家族,你回去为其准备后事便是,莫要再作他想。” 说完,魏了翁便不再理会,绕过他,走进府邸。 周敬宗迅速转身,膝行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魏了翁的脚,哭道:“济王谋反可以活命,我舅父为何就不可以?难道法度在我舅父面前就失效吗?” 魏了翁大怒,喝道:“放肆。” 魏了翁一脚将周敬宗踢开,骂道:“赵竑乃是宗室,岂能与臣民相提并论?且当时赵竑便已知错,要逃,是被潘氏逆贼及你舅父胁迫方才披上黄袍,此事世人皆知,如今官家不诛连已是大仁义,你不知感恩,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再敢放肆,休怪本官不顾当初同僚之情,对你不客气。” 周敬宗吓得不敢再哭,更不敢再撒泼打滚,乖乖看着魏了翁进了府,最后他失落的离去。 没过几天,湖州之乱审判结束,以潘丙,谢周卿等为首的八名主犯被押往刑场,当众斩首。 百姓纷纷围观,大人小孩似乎都对这样的刑法不恐惧,一个个的甚至还掂起脚看,爬到房顶上看,真是人山人海。 人群中,感慨最深的莫过于赵竑夫妇,他们此时衣着朴素,看着台上即将被斩首的潘丙,谢周卿等人,心中仍然一阵后怕,同时对赵昀也是更加感恩。 “行刑。” 刑部尚书朱著一声令下,八人齐齐被砍了脑袋。 自此,湖州之乱画上句话,但是因为此事而引发的问题却是远没有结束,因为还有一个李全,他还没有伏法。 恒盛元年正月二十一日,淮南东路,楚州,淮东制置司。 此刻,淮东制置使兼楚州知州许国,他正坐在制置司衙门后院,悠闲的看着戏班给他演奏曲目。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妾娇滴滴的被他搂在怀里,许国开心不已,时不时上下其手,好不快活。 正当这时,许国的幕僚章梦先神情严肃的来了,章梦先附在许国耳边低声说道:“使君,临安来信了。” 许国听了,毫不在意,道:“等会,你先收着,本官晚点再看。” 说完,许国不再理会,继续搂着美人听着曲,潇洒快乐,看的章梦先不禁摇头,心中感叹,暗道:“为何坐在制置使位置的不是我,而是他?命运何其不公。” 直到黄昏,许国才堪堪结束享乐,找来章梦先,让他将书信找来,他要过目。 章梦先将书信双手交到许国手里,上面封印完好无损,许国只以为是朝廷发来的寻常公文书信,没有当一回事,但是拆开一看,当即脸上变色,手都忍不住颤抖。 第0067章 昏庸许国 章梦先见许国态度如此变化,心生好奇,想要凑去看,但又感觉失礼,忍不住了。 “这竟然是官家的亲笔书信!” 许国震惊无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一字一句的认真阅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赵昀对他的叮嘱都是看得清楚明白。 看罢,许国一阵意气风发,得意道:“没想到李全这厮竟然参与湖州谋反,这下更好,本官更可将其诛杀,以正国法官威。” 章梦先不知缘由,忙向许国询问,知道原因,又知道赵昀对许国的叮嘱,章梦先道:“使君,官家采取智取的办法是英明的,使君只需以汇报公务为由,将李全招来制置司衙门,再将其擒拿,简直是易如反掌。 至于李全麾下大军也不足为虑,我淮东有十几万马军司步军司官兵,足可以震慑没有首脑的李全大军。” 章梦先激动,对许国极其羡慕,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只要许国按照赵昀的办法,把李全给抓了,那就是大功一件,以后飞黄腾达,再攀高峰不再话下。 章梦先激动,许国也很激动,他马上命人去传李全,命李全明日来制置司汇报公务,然后他激动的一晚上没睡。 许国一晚没睡,李全也没睡。 李全的府邸就在楚州城内,制置司衙门在城东,李全的府邸在城西,而他的数万人马都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军营驻扎。 当李全得到许国的传唤,命他明日去制置司汇报军务,李全不禁是忧心忡忡,毕竟做贼心虚,他也担心湖州的事情被人发现,现在湖州那边败了,他更加要小心谨慎。 “不行,我得赶紧去军营,这里住着不踏实。” 李全心有所感,似乎意识到危险,正当他要去军营的时候,却被妻子杨妙真叫住。 杨妙真劝道:“夫君,你不去见制置使,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况且湖州之事夫君只是口头答应,既无书信,也未出兵,便是朝廷知道了,谁又敢轻易招惹你?” 李全道:“娘子你有所不知,若是史相公在朝,他欺软怕硬,自是无人敢动为夫,但如今官家亲政,官家铁腕手段,连史相公都被轻易收拾,这等官家,还是要小心为妙。” 杨妙真笑了笑,道:“那夫君不去见制置使,岂不是坐实罪名?而且是不是为湖州之事也未可知,兴许是为别的事呢?” 李全愣住了。 杨妙真又道:“妾观许国昏庸无能,贪财好色,此等人物有何惧哉?夫君你尽可放心去,妾明日坐镇军营,若是夫君被扣,妾直接杀入城中,救出夫君便是。” 李全感觉有理,于是同意。 第二日,李全带着一大车的财物前去拜见许国。 而李全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许国,已经在暗处布置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士兵,只要许国一声令下,便可将李全捉拿。 许国接过李全送上来的礼单,上面全部都是金银珠宝和绸缎,只此一车财货,就价值几万贯。 “哈哈哈,,,” 许国大笑,高兴的收下礼物,心里不免对李全看轻了几分。 而后许国如往常一般的询问李全公务上的事情,李全一一作答,许国很满意,时不时的抚须点头。 就当一边的章梦先以为许国会趁机将李全拿下的时候,许国却是在李全汇报完后,让他安然离去。 章梦先不解,问道:“使君,为何不将李全抓拿问罪?今日可是好机会啊。” 许国微笑着问道:“你可知什么样的戏曲曲目最是吸引人?” “这个不喜看戏,不知。” “哈哈哈,,,本官说于你听,戏曲里面那刀光剑影,万马奔腾的场面才最是吸引人,如今本官与那李全,那就好比是一场戏,若是如此简单就将他抓拿,那如何显出本官的威风?以后便是报上朝廷,让官家知晓,这不咸不淡的过程又有几分功劳?” 章梦先听的人都楞住了,茫然问道:“那,,,那使君你打算如何处置?” 许国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从容不迫,道:“本官要调集淮南东路十万兵马,将李全围困,令其不得不降,他若敢反抗,本官便叫他知道什么是兵败如山倒。” 章梦先当场傻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许国,心说你脑子里面是在想什么啊? 章梦先急道:“使君,官家可是要你智取啊?” 许国摆手,笑道:“官家身在临安,不知这里的情况,自然希望稳妥,但本官却是将李全看的通透,就他那厮,本官杀之易如反掌,官家只需静候佳音便是。” 章梦先急忙劝道:“不可啊,使君,李全之事切不可马虎,万要认真对待。” 许国不悦,神情冷肃,道:“此事本官自有计较,你无需多言。” 说完,许国便去从容布置,将驻扎在楚州附近的兵马调动起来,随时准备围困李全的大营。 却说章梦先预感到大祸临头,借口有些私事要处理,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急匆匆离开了制置司,紧接着骑马离开了城池,逃离而去。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许国大大咧咧,制置司属官对他多有不服,很快,许国开始调动兵马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被一个叫作苟梦玉的属官知道了。 苟梦玉担心许国失败,自己会被他牵连,于是悄悄找到李全,将许国正在调兵的消息告诉了李全。 李全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没想到这许国还真的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之前还抱有侥幸,现在则是没有退路了。 事关重大,不敢耽误,于是李全找到妻子杨妙真,商议对策。 杨妙真道:“事已至此,这许国是不除不行了,夫君,事不宜迟,你下午就带一千士兵混入城中,留下三百人在城门口接应妾身,其余人你带着杀入制置司,妾身随后带大军赶到,我们一举占据州城,继而控制整个楚州,自成一方势力,逼朝廷让步。” 第0068章 是战是和 “好,就这么办。” 李全见又要走上造反大业,那也是很激动,转身就去挑选人手。 当天临近黄昏,李全带着七百精悍士兵突然杀向制置司衙门,制置司衙门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被他们直接杀了进来。 李全的人马见人就杀,目标直奔许国后院,一时间,制置司衙门乱作一团,数以百计的属官和士兵被杀,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许国此时正在和小妾戏耍,突然听见喊打喊杀声,一下便吓得惊慌失措,顾不得那么多,他赶紧向制置司后门跑去。 “夫君,你等等我啊,” 后面宠爱的小妾被乱兵吓得花容失色,不住的喊许国,但这时候的许国哪里会等她,很快,小妾被李全乱兵追上,拦腰抱走了。 “快追,快追。” 身后是紧紧追击的李全士兵,许国吓得不行。 但是此时李全的大军已经趁机进城,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许国无处可去,又怕落到李全手上受尽孽待,于是看到一口水井,他眼一闭,跳了下去。 “在这,在这。” 李全士兵看见他跳井,恼羞成怒,这是宁死也不给他们立功的机会啊,乱军士兵气的不行,直接对着井里扔了几块石头,要给他一个教训。 等最后再将许国捞上来的时候,许国已经是头破血流,死了。 李全杨妙真夫妇控制了楚州城,便开始部署兵力,防范各路隶属于马军司步军司的兵马。 不过淮东制置司被杀了个干净,这些兵马没有上级指挥,哪里敢去和李全打,一个个的在李全的大军杀出楚州城后,他们便直接逃离,连影子也看不到一个。 “娘子,现在我们怎么办?为夫打算继续攻城略地,扩大地盘,到时我们兵强马壮,也不用看朝廷的脸色,若是时运来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建立朝代,自己当皇帝。” 以前杨妙真的哥哥杨安儿在金国起义,在势力强大的时候,就自己建立年号当皇帝,这看的李全是心头火热。 此时反正和大宋朝廷翻了脸,李全索性就一干到底,说不定还能开基创业。 杨妙真却反对,她道:“夫君,大宋朝廷几百年,毕竟是正统,这时候宋金休战,大宋朝廷无事,我们若是和朝廷不死不休,最后死的很可能是我们。 妾的意思不如表面向朝廷臣服,让朝廷有个台阶下,这样朝廷不管我们,我们在楚州想怎样就怎样,和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夫君你意下如何?” 李全心动,不过想起许国已死,淮东制置司衙门也给杀光抢光,他道:“可是许国都死了,制置司衙门也给烧了,我们就是想给朝廷台阶下,那也没这个台阶啊。” 杨妙真笑道:“这有何难,我们只要说许国阴谋投靠金国,是我们及时发现了他的阴谋,替朝廷诛杀了他,我们不但没错,反而有功。” “这能行?”李全疑惑。 杨妙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啊:“朝廷要的本就是一块遮羞布而已,至于这块遮羞布脏不脏,谁会管?夫君放心便是。” “好,就依娘子的办。”李全一口答应。 很快,一骑快马从城内出来,带着李全送给朝廷的书信急奔而去。 恒盛元年2月5日,临安,皇宫,垂拱殿。 今日上朝,百官聚集,各人手持朝笏,恭敬的站立在两班,人人神情严肃,忐忑,仿佛心头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 赵昀坐在龙椅上,看着文武百官人人静默不语,赵昀不悦,道:“怎么,地方上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就将我大宋满朝股肱震的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李全的消息已经传入了临安,但消息却有两个,而且意思截然相反。 一个是地方官员上报,说李全谋反,杀了许国,屠了制置司衙门,占据了楚州州城,罪大恶极。 另一个是李全命人送来的,李全说许国意图谋反,勾结金国,被他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将许国杀了,圆满的解决了一场大动乱。 事情的真假一目了然,自然是李全谋反,发动了叛乱,但是重要就重要在这李全经过招兵买马,兵力可能已经达到十万! 而且楚州距离临安只有一千里,一旦李全不顾一切,大举挥军,顺江南下,只怕很快就能到达临安,那时,可就是王朝倾覆的大事件了,谁敢乱说话? 百官面对赵昀的目光和询问,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右丞相崔与之,还有左丞相郑清之,以及枢密使韩竢身上,他们不开口,谁敢先说,一个说不好,就得挨罪背锅。 郑清之心情沉重,他知道一旦李全大军不顾后果的直奔临安杀过来,那将会意外着什么。 郑清之知道后果,不打,安抚,以后通过其他手段解决,这是目前的最佳处理方式。 但是郑清之更加知道此时此刻赵昀的想法,以赵昀的性格,他能忍受李全的反叛? 这显然不可能。 在坚持已见和站在赵昀这一边,郑清之明白,自己只有紧跟赵昀的步伐,自己才有可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才有取代崔与之,主宰政事堂的可能。 想到这里,郑清之不自觉的微微扭头,将目光看向崔与之,见崔与之此时一脸严肃。 郑清之知道崔与之老成持重,是个稳妥的性格,绝不可能打打杀杀,被情绪左右,以如今的局势,他是必定要行安抚之策的。 “他行安抚,我就更要说打了,要不然,如何取悦官家?” 心里打定主意,郑清之当先上前一步,抬手说道:“陛下,臣以为李全之乱当速速发兵平定,以图尽快灭之于萌芽。稳定局势。” 赵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感到这个郑清之,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情都能对自己的胃口。 郑清之说完,吏部尚书乔行简惊讶,不知为何郑清之会这样说,他忍不住站出来反对。 乔行简说道:“陛下,李全之事臣建议暂时安抚,可封其为淮东路制置使,兼楚州知州,如此,李全必定臣服,大战可消弭于无形。而后,再行定计除之。” 第0069章 强势皇帝 赵昀眉眼皱了皱,看向乔行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温怒之色。 你这是要我忍下? 不过赵昀养气功夫已经越来越好,他的不满很快便一闪而过,无人察觉。 乔行简一说,同意他意见的大臣纷纷站出来支持,礼部尚书葛洪道:“李全之事牵扯甚大,需从长计议,臣附议。” 三司使程泌也站出来,道:“陛下,如今国库空虚,无法支撑大战,臣附议。” 就连一向比较刚直的真得秀也道:“陛下,李全之事当以稳妥为重,日后再行计较不迟,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接连有二十多位大臣赞成对李全进行安抚,以免再起战争。 这些人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先不打,先把李全安抚住,然后再想办法通过政治手段收拾李全,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危险和战争,又能把李全干掉,两全其美。 崔与之一言不发,赵昀目光看过去,正要说话,崔与之似乎感受到赵昀的压力,自己主动上前一步,抬手道:“陛下,李全之事,若为国,当行怀柔。若为己,当战。” 赵昀脸色平静,道:“卿家可细说,何为为国,又何为为己?” 崔与之道:“为国,当行怀柔,乃因我大宋当前实力,难以承受李全此时的大战,因为李全的背后还有一个金国,一旦金国趁机干预,局势极易失去控制,只怕王朝灭亡只在旦夕。 若为己,自是因为李全谋反在先,试问何人心中没有怒火,若只为出心中怒气,可战。” 静,死一般的静! 崔与之这话说的就太过诛心了,朝堂商议事务,大家为的都是王朝安稳,江山社稷,即便是乱臣贼子要败坏朝政,那也得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绝不可能明着说是要为自己。 但是现在崔与之倒好,直接就一杆子打死,说只要是赞成和李全开战的,那就是为了给他自己出气,不管国家安危,你说哪里有这样说话的。 赵昀听罢,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看向崔与之,怒火腾腾。 赵昀知道,崔与之是在堵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能跟李全作战。 之前赵昀在讨论处置李全的时候,崔与之就不赞成用强硬手段处置李全,担心逼反李全,最后还是赵昀定下智取的策略,他这才是勉强同意。 但是现在李全杀了许国,占据楚州,智取的计划自然失败,站在崔与之的角度去看赵昀,不用问,赵昀那一定是会火冒三丈,怒不可揭的。 而以赵昀一贯的脾气,赵昀会对李全妥协吗? 这显然不可能。 但是出于大宋现在的实际情况,突然和李全打这一仗确实风险极大。 要知道李全不是一般人,他可是靠造反起家的,他的大军也是经年老匪,极其能打。 而且从金国投降来大宋的不止李全一人,便如盱眙四个总管中的夏全和时青,他们便也是从金国投降来的义军头领。 一旦朝廷对李全大打出手,会不会让他们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继而联合李全一同反叛? 真要其他人也跟着反叛,那可就麻烦了,事态将会更加恶化。 所以这李全之事极其棘手,一旦开战,能不能顺利解决,几乎只能看运气。 正是这些顾虑,崔与之才不赞成开战,并且不惜惹怒赵昀,也要抢先一步把赵昀的话堵死,让赵昀没有开战的理由。 崔与之说完,更多的官员出声附和,纷纷附议,还坚持打的大臣已经没有几个了。 赵昀看着为数不多的还没有表态的大臣当中,竟然有刑部尚书朱著,这家伙倒是让赵昀有些意外。 赵昀目光落在朱著身上,道:“朱卿家,你是何意见?” 朱著脸色红涨,抬手道:“陛下,李全反叛,乃是乱臣贼子,臣认为当诛其九族,以警示天下。” 朱著这句话才刚说完,崔与之就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吓得朱著脖子一缩,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崔与之的行为落在了赵昀的眼里,赵昀知道崔与之是担心一旦开战,局势失去控制,但是他这样的行为和处理方式,让赵昀无法认同。 这时,兵部尚书魏了翁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李全之流绝不可姑息,臣愿领兵征战,为国平叛。” 赵昀听罢,心中有了一丝欣慰。 而后,赵昀目光在大殿扫过,所有臣子的神情举态皆在赵昀的眼中。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赞成妥协,只有可怜的几人要求剿灭李全,至于韩竢这样的枢密院主官,则是因为不方便参与讨论,而选择沉默。 赵昀心中哀叹,这样的大宋朝廷,一点钢火也没有,以后如何面对强敌? 赵昀的目光给人以压力,臣子们一个个都是下意识的静默不语,竖起耳朵,等待赵昀的最终决断。 赵昀抬起手,指着那些赞成安抚李全的百官,道:“你们的顾虑朕明白,无非是担心打不过,场面无法收拾,朕不能指责你们不忠,因为你们都是为了朝廷考虑,为了朕考虑,这一点,朕无法否认,也无需否认。” 百官都是欣慰,心说官家还是讲道理,知道理解人的,但是赵昀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们无地自容,且又气又恼。 只听赵昀不喜不怒,却话语充满威压,道:“你们是好臣子,但朕,看不起你们。” 百官惊讶,许多人都是忍不住窃窃私语,显然对赵昀的话,他们无法接受,伤到了他们的自尊心。 真得秀上前一步,抬手正气道:“陛下,圣人云,士可杀不可辱,今日陛下如此编排臣等,叫臣等于朝堂如何自处?若陛下不收回失当之言,那便请陛下收回臣的朝笏!” “不错,若陛下不收回失当之言,就请陛下收回臣的朝笏。”礼部侍郎崔成紧跟着道。 “不错,还请陛下收回失当之言。”,,,,,, 第0070章 罢相之举 赵昀的话点燃了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大感失了体面,一个个的吵着要赵昀收回刚才的不当言语,不收回,他们就上交朝笏不干了。 大宋宽容的政治环境早已有之,百官除了在皇帝登基,祭祀这样的重要场合需要向皇帝跪拜,其他场合,只是抬手见礼而已。 而君臣说话更是自由,除了不能直接骂皇帝,别的话,他们没有不敢说的,皇帝不想听,他们还敢上去拉着皇帝不让走。 此时赵昀公然说看不起他们,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赵昀缓缓站起身,百官下意识的停止议论,不再交头结耳。 赵昀一步一步的从御阶上走下来,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崔与之,程泌,真得秀这些臣子,赵昀目光如炬似火。 赵昀边走边道:“你们以为自己是为了国家考虑,朕就应该乖乖的听你们的话,朕不听从,就不是明君。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的行为只能守护我大宋一时安宁,今日的妥协,将为明日的更大危机埋下火种,今日之危,尚可解,明日之危,无解!” 赵昀的话掷地有声,在垂拱殿内盘旋,经久不息。 赵昀又道:“李全擅杀制置使,已经与谋逆无异,你们却忌惮李全兵强马壮,对他进行安抚妥协,你们的行为将天下各路制置使,经略使,安抚使,以及州郡长官的性命置于何地?届时,朕又如何驱使他们统治天下?” 南宋有十七路版图,每一路都设有制置使,经略使,安抚使,知州这样的地方长官,而每一路也同样有统兵的大将。 若是李全的事情不能得到雷霆解决,地方上的将领谁还敢管他们?野心之人有李全带头,以后岂不是要无法无天? 如此一来,十七路的制置使,经略使,安抚使,知州等,他们的性命岂不是朝不保夕?朝廷还谈什么统治?皇帝还是什么皇帝? 所以说李全叛乱,这不是一路的事,而是关系到整个统治基础的事,处理得不好,将会严重威胁到朝廷的统治,大宋以后将会有无数因此而引发的事件,这将毫无疑问的让大宋走向灭亡。 赵昀的话有理有据,崔与之,真得秀,程泌等人都曾经在地方上任职,对赵昀说的情形,是有预见的,他们瞬间感到羞愧。 “哈哈哈,,,” 赵昀突然仰天大笑,“今天李全擅杀大臣,你们可以以大宋长治久安为由,对李全进行安抚。明日李全杀朕,你们是不是也可以以大宋长治久安为由,只当没有发生,然后再随便拥立一个宗室,是不是啊?” “臣,有罪。” 崔与之羞愧难当,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对着赵昀就直接跪在地上,伏首请罪。 “臣,有罪。” 乔行简紧接着也是跪在地上,向赵昀请罪。 “臣,有罪。” “臣,有罪。”,,, 之前主张对李全进行安抚的百官,这时候被赵昀的话折服,无不是感到万分羞愧。 赵昀冷漠的看着这些官员跪在自己面前,心里古井无波。 最后赵昀斩钉截铁,道:“朕的一生,学过勇敢,学过礼乐,学过仁爱,学过许多的一切,可就是没有学过妥协,李全之乱,朕绝不姑息,不论结果如何,朕必将一追到底。” 赵昀的话,试问此时还有何人会反驳?又有何人敢反驳? 赵昀忽地转身,看向站在那里的韩竢,道:“韩卿家,此战不可避免,命你即刻草拟作战方案,甄别将领人选,统筹兵马调度,不得有误。” 韩竢郑重抬手,领命,道:“臣,遵旨。” 散朝后,赵昀回到福宁殿,认真处理奏折。 “高实。” 突然,赵昀停笔,表情凝固,喊了一声高实。 高实赶紧碎步上前,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赵昀沉默了一会,提笔写下一道御笔,盖上玉玺,交到高实手里,赵昀道:“送去给政事堂。” 高实接过赵昀的御笔亲书,目光只一扫而过,只见上面写的竟然是罢免崔与之的旨意! 高实惊讶,没想到赵昀竟然这么快就将崔与之罢免,这可是赵昀自亲政以来第一次罢免官员。 而且崔与之的官职又是右丞相,政事堂第一人,罢免这样的官员,那可是大事,但赵昀却是做的果断坚决,毫不拖泥带水。 “是,陛下。” 高实手捧着赵昀的御笔亲书,恭敬答应,而后退下,出了福宁殿,向政事堂而去。 政事堂。 崔与之,郑清之他们正在为应对李全之乱做准备,人人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崔与之更是如此。 就在众人忙碌之时,高实来到政事堂,大声道:“陛下御笔,政事堂接旨。” 所有人都是一愣,心下疑惑,怎么好好的赵昀下了御笔? 疑惑归疑惑,但也都不敢耽搁,崔与之和郑清之二人来到高实面前,代表政事堂跪拜在地,恭迎赵昀旨意,而政事堂其他数十名部堂及属吏则齐齐恭敬的立在两边,低头,肃立,等待聆听。 高实照着赵昀的御笔亲书,大声道:“宋,罢崔与之右丞相敕。制曰:古圣垂经,德力为绳,君王初朝,万象为新,崔卿年迈,不堪繁重,遂,罢崔与之右丞相位,其事务暂由郑清之代。特敕,恒盛元年二月。” 众人惊讶,整个政事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是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回不过神。 大家都没有想到赵昀第一次下御笔,竟然是要罢免崔与之,难怪赵昀要绕开政事堂,不下圣旨,直接下御笔! 如果赵昀下的是圣旨的话,如果这道圣旨政事堂不认可,那么政事堂下属的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随便一个属吏就可以将圣旨封驳,如此,圣旨就不是圣旨,而只是一张没有法律效力的草稿纸。 但是御笔就不同,御笔是直接不经中书省拟旨,直接绕开封驳程序,避开言官论谏的特旨,这道特旨不接受任何质疑,所有人必须无条件照办,违者,就是谋逆! 由此,这也可以看见赵昀罢免崔与之的决心。 第0071章 名将赵范 政事堂属吏惊讶无比,而崔与之则神情坦然,显然对此他也是有心里准备,所以也没有太过意外。 反倒是一边的郑清之颇有点得意之色。 不过到底是官场上的人,郑清之很快就调整情绪,脸上凝重无比,好似死了爹妈一般严肃。 “臣,崔与之接旨。” “臣,郑清之接旨。” 崔与之接过赵昀的御笔亲书,站起身来,对高实道:“还请高公公回禀陛下,臣待到事务交接完毕,明日便会到福宁殿谢恩。” “如此甚好。” 高实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对郑清之道:“郑相公,陛下说以后政事堂的事情就有劳你了。” 郑清之肃穆道:“还请高公公回禀陛下,此乃臣之本分,臣不敢当。” 交代完毕,高实离去。 高实走后,一众政事堂属吏都是上前对崔与之抬手慰问,似有不舍。 崔与之脸上坦然的露出笑容,对一众人道:“诸位同僚不必如此,陛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是与之有负陛下期望,这才被陛下罢免,都是应有之意,没什么可惜的。” 而后,崔与之对郑清之抬手道:“郑相公,以后这朝堂政务就麻烦你了。” “不敢,不敢,崔相公乃国之柱石,清之少不了要麻烦崔相公,到时还请相公多多赐教。” 郑清之脸上虽然认真无比,但是语气还是有那难以掩饰的得意。 他这样,自然瞒不过崔与之,不过崔与之也不可能去介意这些,他和郑清之一同去了自己的值房,将手上的事务一一和郑清之交接,随后便离开政事堂,回家去了。 崔与之走后,郑清之走在政事堂各处,巡视着各个部门的情况,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政事堂这边出现巨大人事变更,那边的枢密院,那里也没闲着。 此时韩竢正在会同枢密院各人进行商讨,分析李全有可能出现的进兵路线,以及李全的兵马规模,从而设计出最佳的作战方案。 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何人领兵平叛?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没有一个英明果敢的大将领军,即便是方方面面做的再好,也不可能取得胜利。 属吏们一连推荐了几个人,韩竢都不满意,不放心。 委实是这次战斗实在是太过关键,一旦失误,不但临安危及,甚至就连赵昀,那也要搭进去。 “实在不行,那就只有自己亲自带兵了。” 没有合适人选,韩竢已经想着自己带兵的事,但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 毕竟韩竢是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如果他还要亲自带兵,一来天下兵马调度将出现问题,二来也在明里暗里的告诉天下人,朝廷似乎对李全的反叛有些束手无策,连枢密使这样的文官相公都要亲自下场肉搏了,这是一个打击军心的不利消息。 正在众人忙碌的时候,一个属吏小步疾跑进来,对韩竢道:“使君,崔相公被官家罢相了。” 各人惊讶,目光都是朝那个属吏看去,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那属吏又补充道:“官家是用御笔直接将崔相公罢相的,现在政事堂的政务暂由郑相公一人代理。” 韩竢眉头皱了皱,对赵昀出手的果决感到震惊,同时也对这一次战争的重视程度再度拔高。 很显然,赵昀对这一次战争无比重视,罢免崔与之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的决心,任何人都不能怠慢。 严肃之下,韩竢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带兵的人选,这个人就是赵范。 赵范是名将赵方之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叫赵葵,两兄弟自小习武,在军中素有名望。 十年前的宋金大战,赵范跟随父亲赵方转战南北,立下汗马功劳,且此人颇为知兵,已经有帅才之姿。 韩竢将赵范的过往经历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认为此人就是最佳人选,于是和众人最后确定作战方案,便去向赵昀汇报。 福宁殿。 赵昀此时刚刚将所有的奏折批阅完毕,只感到心情沉重,压抑,这是被李全叛乱的事情弄的。 一想到许国竟然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办砸了,赵昀就感到费解,难道说自己的智取策略是错误的,不但害了许国,还逼得李全不得不反? 这一刻,赵昀不禁是有些自我怀疑。 胡乱想了一阵,最后赵昀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暗自说道:“算了,都到了这一步,该怎样办就怎样办,等平了李全之乱,再好好调查许国的死因,若他真是被自己害死的,便追封他一个爵位,传之子孙吧。” 正当赵昀在想着许国的事情,韩竢来了。 见礼过后,韩竢递上来作战方案,赵昀看了一遍,还算满意,目光看向主将人选赵范,赵昀眼睛眯了眯,道:“此赵范可是前京湖制置使赵方之子?” 韩竢点头,道:“是,陛下,此人正是赵老令公之子,此子素有谋略,只是因为其父赵老令公病逝,在家中守孝,这才暂时没有参与朝廷事务,算算时间,三年守孝期已满,朝廷可以征召了。” 赵昀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赵昀正要下旨,转念一想,又道:“既然赵范的弟弟赵葵也是一员猛将,那便一起征召,让他们兄弟一起上阵,如此,更易指挥战斗。” “陛下英明。”韩竢抬手赞道。 赵昀伸手朝高实摆了摆,把他叫来,道:“高实,你去政事堂,命中书省拟旨,征召赵范为淮东提刑兼滁州知州,节制镇江和滁州的兵马,许其便宜行事之权,全权处置李全之事,弟赵葵为其副将。”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匆忙去了。 赵昀一扬手,道:“卿家看起来甚是疲惫,不如陪朕去花园池塘钓鱼,放松一下心情?” “是,谢陛下。”韩竢愣了愣,而后赶紧答应下来。 君臣二人来到池塘边,将手里的鱼线甩出去,便静静的开始钓鱼,谁也没有说话。 第0072章 成败了然 韩竢见赵昀样子轻松,一点也看不到危机带来的紧迫感,这一点让韩竢很是疑惑,韩竢不禁问道:“陛下,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李全之事?臣斗胆,敢问陛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布置?” “呵呵呵,,,” 赵昀忍不住呵笑几声,“调兵选将都是你枢密院的事,朕哪来什么布置,卿家你多想了。” 韩竢更加困惑,不禁道:“那臣看陛下成竹在胸,却是不知陛下为何如此有信心?” 韩竢是赵昀的心腹,又有从龙之功,对他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于是赵昀道:“战阵之事朕虽然涉猎不多,但兵书也读过几本,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可谓是千变万化,任何算计都无法准确判定一场大战的胜败,只能大致猜算。” 韩竢点头,对赵昀的话深以为然,道:“陛下所言极是,这正是兵家思想之精髓,不知陛下对此战猜算是怎样的?臣也好心里有个准备,若是能够学习到皮毛,亦是大幸。” 赵昀脸上露出笑容,坦白来说,赵昀是很想御驾亲征的,但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到万不得已,皇帝是不可能亲征的。 所以赵昀也就没提,以免浪费时间,但是赵昀急切的想要了解战争,学习战争,这是既发自男人的本能,又有现实好处的。 所以赵昀在研读变法书籍的时候,也是看了几本经典的兵法书籍,如孙子兵法,孙膑兵法等,然后赵昀再结自己的想法,自然对行军打仗有了更清晰和独特的判断。 面对韩竢的虚心请教,赵昀自然是不会拒绝,他道:“卿家,以朕的观察,此次李全之乱虽然危险,但还不至于动摇我大宋江山社稷。” “哦,陛下请细说。”韩竢认真无比,连忙道。 赵昀为韩肖胄分析,道:“卿家你想,李全不过是占据一城之地,就算兵丁十万又如何,自古以一偶敌全国能胜者有几人? 而且李全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他就是兴兵作乱,那些跟他造反的人大多没有志向,只求温饱富贵,这样的兵打顺风仗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一旦遭受挫败,即便是一场小挫败,也可能引发全军崩溃。 而反观朝廷,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出师平叛,天经地义,有大义名分。而交战之中,就算军队挫败,也有源源不断的补充,两相对比,胜败是不是一目了然。” 韩竢经过赵昀的解释,豁然开朗,点头赞道:“陛下所言极是,臣钦佩万分。” 赵昀说的话有理有据,但是为何百官却是大多不赞成主动用兵呢? 百官都是聪明人,难道他们都没有看到这些关键因素吗? 这个说来也不奇怪,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局中人,很难跳出圈子来看待问题,所以难免被这样那样的因素所干扰。 而赵昀则不然,赵昀对未来的走势一清二楚,这就让赵昀在很多时候可以超脱时局,站在圈子外面,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静的看待和分析,自然这结果就不一样。 有了赵昀的分析,又感受到赵昀的信心,韩竢心情一下就轻松了很多,笑容又是回到了他的脸上,当然,他对赵昀的敬畏也是更加深了,只感到赵昀高深莫测,有神鬼之能。 “卿家,鱼上钩了,别傻笑了。” 韩竢心情大好,丝毫没有注意到鱼儿竟然咬了自己的钩,赵昀出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不过韩竢却是没有提起鱼竿,反而是任由鱼慢慢一点一点的吃着鱼饵,最后即便是鱼儿勾住了,也没有将鱼竿提起来。 “卿家,鱼儿丢上钩了,跑不掉了,你为何不把鱼儿钓上来?”赵昀好奇问道。 韩竢虔诚回道:“陛下的鱼儿还没有上钩,臣不敢居于前。” “哈哈哈,,,” 赵昀大笑,笑骂一声,道:“老狐狸,拍马屁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时,政事堂中书舍人聂池来了,手里拿着草拟好的圣旨,到了赵昀的面前,道:“陛下,圣旨已经拟好了,还请陛下加盖玉玺。” “嗯。” 赵昀点点头,而后对韩竢道:“卿家在此等候,朕去去就回。” “是,陛下。” 韩竢恭敬的答了一声,赵昀便去了福宁殿书房,在那里,赵昀给圣旨加盖了玉玺,一封具有法律效力的圣旨便好了。 “高实,这道旨意你亲自去传,你告诉赵范,朕不催他,这仗随他打,朕不干预,朝廷不干预。” 赵昀将圣旨交给高实,让高实亲自去传达,以表示自己对赵范的重视,同时为了让赵范没有后顾之忧,赵昀也是选择给赵范充分的自主权,不干预他的行动。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带着圣旨便出宫传达去了。 晚上,夜幕降临,但临安城依旧灯火通明,许多酒楼茶肆都是热闹非凡。 一辆又一辆马车来往交错,他们邀朋唤友,在勾栏灯火处谈笑风生,潇洒无比,对他们来说,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城外的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庄,赵范的府邸便在于此。 此时赵范府邸已经是大门紧闭,四下除了悬挂的灯笼,便只有几个仆人时不时的在府中巡视,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人,静悄悄的一片。 这时,一支队伍出现在赵范府邸前,马车停下,高实从马车里面走了下来,自有人上前去敲响赵家大门。 “啪,啪啪。” 门子半响才开门,探出一个头,见到高实一身宫里黄门的打扮,身边还簇拥着许多的禁卫士兵,登时一惊。 高实不敢耽误,直接道:“快去通传赵使君,官家旨意到了,让使君赶紧接旨。” “啊,官家?接旨?” 门子听说是官家下了圣旨来,惊讶无比,慌的不行,而后急忙忙的就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府邸灯光大亮,中门打开,赵范赵葵两兄弟,还有府中的亲族仆人数十人齐齐依次而出,前来恭迎圣旨。 第0073章 谢恩出征 “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公公恕罪。” 赵范对待高实毕恭毕敬,礼数与见到赵昀是一样的。 “无妨,时间紧迫,使君赶紧接旨吧。” “是,公公。” 赵范将高实迎进府中,合府上下俱是到场,人人恭敬肃立,赵范赵葵两兄弟则代表赵家跪地恭迎圣旨。 高实将圣旨打开,朗声道:“宋授赵范淮东提刑,滁州知州敕。朕绍膺骏命:古圣垂经,国之重器,在祀在戎,李全谋反,天人共诛,遂,授赵范淮东提刑,又任滁州知州,制镇江兵,制滁州兵,剿李全事,许便于行事权,弟赵葵佐之。特敕,恒盛元年二月。” 赵范听了,脸上露出一阵忧愁之色,显然对这个旨意有抵触,不想去。 “使君,还不快接旨。” 见赵范迟迟不接旨,不知在想些什么,高实出言提醒。 赵范身子一震,慌忙叩首,道:“臣,赵范接旨。” 接下圣旨,赵范站了起来,道:“公公,夜深了,容下官给公公安排下榻之所,还请公公稍待片刻。” “不了不了。” 高实摆手拒绝,道:“官家那里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叨扰了,对了,官家还有话给你,官家说此次剿灭李全,这仗随使君如何打,官家不干预,朝廷不干预,使君放心去打便是。” 赵范送了一口气,抬手道:“还请公公转达官家,臣,谢官家信任,必不负官家期望,剿灭李全,视死如归。” “好,那咱家就回去了。” 高实笑着答应一声,转身就走,赵范从弟弟手里接过一个礼盒,快步上前,给高实送上。 “公公,小小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赵范送礼送的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的遮掩,因为这样的行为在官场上就是公开的,默认的,所有人都接受的。 不过他的好意却被高实摆手拒绝,高实道:“官家不喜这一套,咱家更不敢偷拿,使君莫要陷咱家于不忠不义。告辞。” 说完,高实走了,只留下赵范茫然的站在那里,他嘴里喃喃念叨:“官家不喜这一套。” ,,,,,, 第二天,赵范便早早的来到福宁殿殿前等待,目的自然是来向赵昀谢恩,而后他便直接去赴任。 正等着,崔与之也来了,他也是来谢恩的,只不过崔与之是因被罢相来谢恩,而赵范则是因为起用来谢恩。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不管是赏是罚,做臣子的谢恩便是。 “赵范见过崔相公。” 赵范自然不敢在崔与之面前拿架子,恭敬问候。 崔与之抬手,道:“原来是赵范赵将军,你的任职与之听闻了,此次李全之乱事关重大,将军要受累了。” 赵范道:“都是为官家效力,应该的。” 客套几句,二人便好生等待,时不时的交谈几句时局,崔与之见赵范谈吐不俗,有其乃父之风,心里也是放心不少。 很快,二人便被请进福宁殿正殿,赵昀在正殿同时接见了他们。 见礼过后,赵昀仔细端详赵范,见他剑眉星目,气质不凡,有一股名将的风范,心里暗暗得意,心说大宋还是人才辈出,这赵范,那以后绝对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 赵昀直接爽快说道:“赵卿家,这一次李全叛乱,朕是很气愤的,但朕还是那句话,朕不干预你的作战计划,你要钱,朕给钱,你要兵,朕给兵,你只管打仗便是,别的你什么也不用管。” 赵昀的豪爽,出乎赵范的意料,赵范更加对赵昀升起敬畏。 之前他不情愿来平叛剿匪,就是因为他不喜欢官场上的奸诈和内斗。 这李全叛乱,那和在临安家门口打仗也差不多,赵范就怕自己在前面打生打死,后面一大帮子人胡乱指挥,最后功败垂成。 现在有了赵昀的这句话,赵范再无顾忌。 “臣,谢陛下信任,”赵范抬手,精神气明显不一样。 赵昀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命人取来一把剑,亲自送到赵范的手里,道:“这把剑卿家收好,朕许你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你可凭此剑,斩杀麾下所有不服号令者。” 赵范激动,心怦怦直跳。“臣,谢陛下。” 赵昀点点头,“平叛之事事关重大,卿家早些赴任去吧。” “是,陛下,臣告退。” 赵范谢恩之后,便退出了正殿,正要离开,高实却是在福宁殿门口等候。 赵范走上前,抬手见礼,高实道:“官家说了,打仗没有钱财可不行,一早官家便命咱家从私库提了五十万贯钱,说是让将军先带过去劳军,待胜利归来,官家还有厚赏。” “啊,官家从私库提钱?” 赵范震惊,没想到赵昀安排的如此细致周到,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以前别说战前没有钱发,战后即便胜利了,有没有赏赐还是两说。 很快,高实带着赵范来到一支车队前,看着装的满满当当的箱子,赵范虎目湿润,留下了眼泪。 “还请公公转达官家,此战,末将不胜不归。” 说完,赵范毅然带着车队上路,充满了坚毅和果决。 此时,福宁殿内,赵昀和崔与之君臣相对,气氛颇为伤感。 赵昀叹道:“卿家,你知道朕为何要罢免你的丞相位吗?” 崔与之抬手道:“臣知道,是臣昨日失言,欲堵住陛下的口实,臣犯了欺君罔上之罪,陛下没有将臣下狱问罪,臣已感激涕零。” 赵昀摇摇头,道:“不,你错了,朕怎会因言问罪?那样的话,以后言路堵塞,朕岂不是要成了瞎子聋子。” 崔与之疑惑了,问道:“那敢问陛下是何原因罢免臣?” 赵昀道:“因为你没有冲劲,没有敢为天下先的果敢了,朕要变法,这个想法没有泯灭,也不会泯灭,他只会越来越强烈,只要战事结束,朕便会择机推行变法。 但是卿家可能是宦海沉浮半生,已经将你的冲劲和果敢磨得圆润了,你我这样的帝相组合,朕认为是不可能变法成功的,所以朕将你罢免。” 第0074章 何人不服 崔与之恍然,几度张口,想要说话,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将话头咽了回去。 不过崔与之没有怨恨赵昀,相反,他此时心情是激动的,他对赵昀越来越期待了,他期待看到大宋在赵昀的手里变得强大,他期待天下万民在赵昀的手里变得幸福安康。 此时此刻,崔与之看着赵昀,心中无比的欣慰。 ,,,,,, 淮南东路,楚州,知州衙门。 此时的知州衙门已经被李全占据,成为他在楚州发号施令的行政场所。 李全得意洋洋,因为按照他妻子杨妙真的算计,朝廷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一定会接受许国谋反,自己仗义除奸的事实。 所以朝廷不但不会怪罪他,还会赏赐他,这以后整个楚州,还有周边的地盘就全部是他说了算了。 对于杨妙真的判断,李全是很相信的,因为杨妙真很少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此时他们两口子在知州衙门对外发号施令,招兵买马,别提日子多爽快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骑快马进来禀报,说是朝廷已经任命赵范为淮东提刑兼滁州知州,节制镇江和滁州的兵马,全权负责平叛!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李全手里的酒碗直接掉在地上而不自知。 等反应过来后,李全赶紧是找到妻子杨妙真,两人商议对策; 杨妙真也是大为震惊,没想到一向软弱的朝廷,这时候竟然一改常态,变得强硬无比,连劝降的步骤都没有,直接就命人平叛,这也太反常了。 李全担忧道:“娘子,据探子来报,说官家为了彰显平叛决心,连不赞成用兵的崔相公也罢免了,看来官家是要动真格的,我们可得万分小心。” 杨妙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眉头紧皱,最后说道:“夫君,你领五万人马即刻南下,目标扬州,只要打下扬州,我们便可形成大势,然后挥师破临安,我们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妾领三万大军在楚州坐镇,联系盱眙的夏全和时青,鼓动他们一同起事,他们若是响应,我们胜算更大。另外妾已派人去金国,和金国朝廷商议归附,万一事败,大宋呆不下去,我们还能去金国。” 不管是什么年代,手里有七八万人马,谁不眼馋,特别是李全的势力又在宋朝和金国的交界地带,谁不想用李全去对付对方? 所以即便李全曾经是金国的造反头子,让金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却一点也不影响现在李全去金国依然有前途。 李全一听要干这么大的事,一点也不紧张,更不害怕,反而无比的激动,不愧是造反出身的草头王,一条命早就豁出去了。 “好,娘子妙策,就这么干。” 李全二话没说,直接就按照杨妙真的安排,开始调集兵马,准备主动出击。 杨妙真也没闲着,她手写书信,开始对身在盱眙的夏全和时青进行劝说。 一开始,杨妙真在信中回忆当年在金国一同举事时的快意恩仇,团结一心,而后又开始抱怨自从归附大宋后,受到大宋朝廷的种种不公。 最后说现在是自己被朝廷收拾,以后就轮到他们了,要他们趁着手里还有点兵马,大家的实力都还在,最好一同起兵。 不得不说,这杨妙真确实不是一般的人物,一封书信写的是令人潸然泪下,估计夏全和时青看了,都要忍不住动心。 这两封书信发出去后,她又立即开始做金国这边的谋划,希望先把价码谈好,到时万一失败,可以直接带着人马投奔过去。 李全这边紧急调动,赵范那边也没闲着,他此时已经带着钱财来到了滁州。 一到这里,他便升帐,召集将领议事,同时,赵范也命赵葵携带赵昀赐予的宝剑,去镇江调兵。 滁州的将领得知赵范召见,全部都是一一前来,不过面对这个初来乍到的赵范,这些将领难免有些轻视。 而且这一次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要去打李全,如果一个无能的主将带着他们,那他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所以当赵范介绍完自己,并且要求每个将领都要立即整军,跟随他去剿灭李全,就有人开始出言反对,发牢骚埋怨了。 一个叫做何桂的将领说道:“赵将军,你让我们打李全,这没问题,但现在听说李全有十几万人了,而我们加一块只有两万人,这不是去送死吗?” “对对对,打仗也不是这么打的,怎么算,那也得人数差不多才行,就我们这点人,还不够叛军塞牙缝的。” “谁说不是呢,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那李全是好惹的吗?他打的仗比我们玩的女人都多,人数相差这么大,这不是找死吗?” 很多的将领都是反对,纷纷附和何桂的话。 何桂得到众人支持,底气更足,他道:“赵将军,别说兄弟们不给你面子,你这行军策略得改改,至少得向朝廷再要几万人来,兄弟们才好跟着你干。” “哦,那本将不改策略,你又打算如何?” 赵范看着何桂,脸上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笑容,赵范饶有兴致的等待何桂的回答,对何桂及一众将领的态度一点也不生气,这让众人对他更是看不起。 何桂更加不把赵范看在眼里,他大大咧咧,道:“不改,那对不住了,兄弟们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没哪个憨憨想去送死。” “好,很好。” 赵范点头赞了一声,面带笑容的走向何桂,突然,只见寒光一闪,赵范拔出刀,对着他的咽喉就横切过去。 “咻。” 何桂猝不及防,一下便鲜血飙溅,紧紧的用手捂住喉咙,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范,“你,,,” 何桂想要骂赵范,但是却说不出话来,想要反击,更是不可能,没一会便成了血人。 众人吃惊,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想要怒斥赵范,但是又无人带头,一个个的也就不敢吭声。 第0075章 官员老态 赵范面若冰霜的看着何桂,说道:“你不是不想去送死吗?本将成全你,让你现在就死,这样就免得去送了。” 何桂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死了。 赵范转身看向众人,目光一一在他们身上扫过,众人无不是浑身一颤。 “何人还有异议?”赵范淡淡发问,语气里面有那说不出的味道,令人心生惧怕。 这时候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他们如果不肯干,赵范杀他们,那是得到赵昀允许的,那叫便宜行事。 可他们要是敢杀赵范,那就是谋反,要诛九族。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非要等死了人才知道,这是何苦。 见无人反对,赵范朗声道:“既然无异议,三日后校场集合,随本将绞杀李全逆贼,以正国法纲纪,何桂麾下人马暂由副都统管辖,诸将不得有误。” “是,将军。” 众将抱拳,郑重领命。 众人散去,赵范挥挥手,示意兵卒将何桂的尸体拖出去埋掉,随后走到墙壁前,看着墙壁上挂的地图,在心里开始推演战斗进程。 临安,皇宫,福宁殿。 赵昀和郑清之,韩竢君臣三人站在沙盘前,细心的讨论着关于这场歼灭李全的战争。 每一天,李全和赵范两边的最新消息都会及时传送过来,这是赵昀特意叮嘱的。 赵昀不干预赵范如何行军打仗,但是对战争的进程,赵昀必须要实时进行监控,以做到掌握全局。 “陛下,赵范赵葵已经到达滁州和镇江,兵马应该在集结了,而据探马来报,李全大军正在蠢蠢欲动,臣料算他们必定先打扬州。” 韩竢为赵昀讲解现在得到的情报,通过情报,韩竢自然要预估李全的行动,然后向赵昀讲解,以让赵昀对局势拥有全面的了解。 赵昀听罢,点头,道:“自我朝南渡后,扬州临近淮河,便成我大宋边防重镇,且扬州商贸昌盛,人口众多,又是我朝税赋重地,一旦扬州沦陷,对我大宋无异于伤筋动骨。” 韩竢见赵昀对扬州的地位有如此清晰的了解,心里深感欣慰。 赵昀将一面红色小旗帜插在扬州的位置上,道:“此次剿灭李全,扬州是重中之重,扬州知州是谁?” 郑清之抬手道:“回陛下,扬州知州是翟朝宗,此人老成持重,进取可能不足,但守城应该还是可以的。”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道:“郑卿家,你传旨翟朝宗,告诉他,朕不指望他杀贼,只要他把城池守好就行。” “是,陛下。”郑清之躬身领命。 赵昀看向韩竢,又道:“韩卿家,对金国的战争准备的怎么样了?” 如果没有李全这件事,赵昀的关注点基本就在对金国的主动进攻上,但是现在突然李全插进来,让赵昀也是有些为难,毕竟两线作战,同时打两场战争,这里面的变数太大。 韩竢道:“回陛下,兵将已经全部集结,正在等待枢密院命令。” 赵昀想了想,道:“先让他们进行战前演练,熟悉环境,至于何时进攻,先缓一缓。” “是,陛下。”韩竢应道。 叫停了对金国的战争,赵昀微微感到有些失落,此时赵昀才明白一家之主的难处,很多事情不是不想干,而是总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牵绊,腾不开手脚。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膳时间,郑清之,韩竢两人要告辞离去,却被赵昀留下,赵昀让他们陪着自己一同用膳,两人推辞不过,便留下来了。 吃饭的时候,郑清之和韩竢难免有些拘谨,赵昀对这一情况也是慢慢习惯。 吃完后,郑清之和韩竢便各自去忙了,而赵昀也没有立即批阅奏,而是去后花园走一走,活动一下。 政事堂很忙碌,枢密院很忙碌,六部各个衙门都很忙碌,但是身为皇帝的赵昀却是显得很休闲。 这时候赵昀云淡风轻的走在花园小道间,看见飞来飞去的蝴蝶,赵昀还饶有兴致的上前去偷看,悄悄靠近。 赵昀的这份从容,让人感觉踏实,高实,还有那些小黄门,宫女都知道外面在打仗,据说还是事关王朝命运的大战,本来他们还很担心,但是看见赵昀这样淡定从容,他们也渐渐放下心来。 “高实,给朕去政事堂找一份各地方知州及主将的名单来。” 扬州是一个战略要地,但是刚才赵昀和郑清之,韩竢两人商议战事的时候,提到扬州,赵昀却是不知道扬州的知州是谁,这对于现在的赵昀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要恶补材料啊。 之前赵昀看的书籍大多是与变法相关,现在赵昀不得不把注意力向其他地方偏移一点。 很快,高实将书籍拿回来了,赵昀接过,细心翻看。 很快,赵昀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知州级别的官员,年龄大多都是五十五六岁,有的还超过了六十岁,五十二三岁的都很少,四十多岁的就更少了。 赵昀合上书,闭上眼睛作沉思状。 六十岁,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基本就是快入土的年纪,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病卒,偏偏大宋的退休年纪是七十岁,定在这个时间点退休,就有点对政务不负责任了。 便比如赵昀只是看了一部分内容,就看到睦州,长洲,东阳,婺州等地的知州知县几个都先后死于任上,年纪都在六十岁左右,检查他们的身体,都没有明显的病症。 身为主政一方的官吏突然死了,这对地方事务无疑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而且因为身体进入老迈阶段,地方官在处理事务的时候,难免老眼昏花,被人利用,亦或是自己思维不清,做出错误决策。 在这样一个通讯极不方便的时代,作为地方官,他们无疑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若是他们老眼昏花,昏庸无能,做出不合时宜的举措来,受苦的是老百姓,背锅的是朝廷。 赵昀睁开眼睛,找来自己做笔记的那本书,提笔写道:“官员的退休及培养制度需改革”几个字,算是把这个重要的事情记下来,以后变法的时候要改革。 第0076章 太后示好 晚上吃完晚膳,天渐渐昏暗下来,书房里,宫女熟练的为赵昀点亮了蜡烛。 赵昀稍稍休息,散步了一会,便又在灯光下继续看着各种书籍,没有人打扰,赵昀一个人看的认真投入。 第二天,赵昀起来,洗漱过后,简单的用了一点早膳,便去往慈宁殿,向杨太后请安。 贾充早早的就带着小黄门和宫女在慈宁殿外迎接,赵昀抬脚进去,高实跟在身后,张桐,王武师,邓明等几个随行禁卫则立在殿外等待。 “这些树是什么时候栽的?看着倒是不错。” 一进去,赵昀见到慈宁殿正殿外面新栽了许多小树,一颗接一颗,半人多高,栽的整整齐齐,看着还蛮别致。 贾充躬身道:“回陛下,这些树都是太后娘娘昨日下午命人栽上的,那边还有很多的花草,是前些日子栽的,娘娘闲来无事,便会去给他们浇浇水,施施肥,娘娘可高兴了,说心情都好了。” “嗯,是该养养花,栽栽树,这看着也舒服。” 赵昀点头夸赞了一句,进入了正殿,见到了杨太后。 见礼过后,两人客套了几句,而后杨太后命人拿来了一盒绿豆糕,说道:“昀儿,哀家听闻你母亲喜欢吃绿豆糕,哀家特地命人做了一盒,待会你就给带过去,也免得哀家亲自送去。” 赵昀楞了楞,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那盒绿豆糕。 赵昀扬手,让高实接过食盒,赵昀道:“多谢母后美意,孩儿代母亲向您说声谢谢。” 杨太后脸上露出和蔼笑容,道:“都是一家人,昀儿这样说,反倒显得生分了。” “呵呵呵,,,” 赵昀很少见到杨太后这样的和蔼,热情,那样子,就真的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一般,这让赵昀都有点不知所措,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离开福宁殿,赵昀走在去慈祥殿的路上,心事重重。 “高实,把食盒打开。” 赵昀让高实打开食盒,越看越感觉古怪。 “好好的,太后会这么好,给我娘送吃的?” 赵昀心里想着,又道:“拿银针来。” 高实一愣,反应过来后,随即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枚银针。 “陛下,让小的来吧。” “不用。” 赵昀接过银针,挨个的刺入绿豆糕中,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银针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银光闪闪,没有变色。 赵昀疑惑不解,难道真的没毒?还是银针检测不出? “高实,找条小猫小狗来。” 赵昀不放心,又是让高实找来一条小狗,将几块绿豆糕丢在地上,让小狗吃。 小狗对着绿豆糕舔了几口,然后吃了起来,等了一会,狗却没事。 “陛下,没毒。”高实道。 赵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是不管怎样,这事情不小,如果没毒,这说明杨太后在对自己释放善意,在试图讨好自己,和自己消除以往的敌意,如果真是这样,赵昀当然也欢迎。 而如果有毒,且是那种难以察觉的毒,那杨太后就该死该埋了。 两种可能性,代表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由不得赵昀不认真对待。 “找太医来,让太医看看。” 赵昀又命高实去找来太医,非要有个确确实实的结果不可。 来的太医自然也知道让他验看绿豆糕,这里面必定不简单,兴许还牵扯到了最高权力斗争,太医不免心情紧张。 “太医你不必紧张,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旁的不用管。” “谢陛下。” 太医答谢一声,而后细心无比的检查每一块绿豆糕,看得无比仔细,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陛下,小医能尝一块吗?” 太医检查了一阵,没有发现,大着胆子请求吃一块,亲口尝尝味道和口感,这样才不会出差错。 “那就有劳太医了。”赵昀诚恳道。 太医拿起一块吃在嘴里,细心品尝,最后吃进了肚子里,过了一会,太医道:“陛下,小医可以以性命担保,这绿豆糕没有毒。” “有劳了,领赏。” 赵昀一听没有毒,心情很好,让高实给了太医赏赐,心里也在盘算。 杨太后这一次这样向自己示好,不管她是出自真心,还是走过场的假意,这都是一种好兆头,以后至少自己在她身上不用再花脑筋了。 而且自己和她相处的和睦,这不管是对自己的风评,还是朝野的稳定,都是有很好的作用,赵昀当然高兴。 “高实,命政事堂草拟一道旨意,提升杨谷为礼部侍郎。” 高兴之下,赵昀直接提升杨谷官职,把他从起居郎提升为礼部侍郎,算是对杨太后示好的回应。 “是,陛下,那这,,,” 高实答应一声,又看向食盒里面的那几块绿豆糕,不免有些为难。 赵昀也有些犯难,现在这些绿豆糕怎么处理?银针也刺了,狗也尝了,太医也闻了,难道还给母亲送去? 这多咯应啊。 但丢了肯定是不行,毕竟这是太后娘娘给的,丢了说不过去,赏给小黄门和宫女们也不行,显得不严肃,拿去喂鱼就更不行了。 不得不说,礼制这玩意真是让人头疼。 赵昀最后懒得去想,挥挥手,道:“送到先帝灵前去,给先帝尝尝,就说是太后的心意。” “啊?” 高实愣住了。 随后,赵昀来到了母亲慈祥殿,看望母亲。 母亲赵全氏早早便亲自动手,给赵昀做了一碗稀饭,配了咸菜,赵昀很喜欢吃,每天来的时候都要吃一碗,和母亲说说话。 “孩子,听说外面在打仗?” 赵全氏一脸担心,生怕赵昀有危险。 赵昀一边喝粥一边道:“没事,娘,你不用担心,儿子我是皇帝,被天下千千万万人保护,打不到我头上来。” 赵全氏听了,这才安心,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那孩子你可得对老百姓好,我们家以前就是小老百姓,老百姓什么样,你可不能忘。” “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第0077章 恩威并施 和母亲说了一会话,赵昀就离开了慈祥殿,对福宁殿处理政务。 桌案上,已经摆了很多的奏折,赵昀细细翻看。 拿起一本,是琼州知州苗兴送上来的,他在奏折上说赵昀同意减免赋税,老百姓都很高兴,对朝廷很感恩戴德,当地乡绅甚至提出请求,希望为赵昀建造生祠,为赵昀日日祈福,保佑赵昀长命百岁,天下太平。 赵昀看了一眼郑清之的批语,上面写的是“可”,意思当然是可以弘扬赵昀的仁德,收百姓之心。 赵昀却感觉没有必要,建造生祠不但要花费钱财,以后地方官府还要花钱维护,若是打理不善,还会沦为一些人敛财的工具,而那时候,骂名却要自己这个皇帝来背。 这真可谓是一点实际好处没有,反而惹一身骚。 赵昀想了想,提笔写道:“生祠择现,助琼州民。” 将奏折放到一边,赵昀又拿起一本奏折,这是宜州知州范明送上来的,上面说的是有人聚众造反。 赵昀一听,整个身子都不自觉的坐直了,细心的一字一句的阅读。 原来是一个叫做杨柳的杀猪户,因为和同行发生口角,将对方杀了,害怕官府追究,于是跑到山上躲避。 然后当地有百姓见杨柳身强体壮,手里又有人命,纷纷奉他为头领,要求杨柳带着他们去造反,抢夺地方乡绅的钱粮。 杨柳反正有人命官司在,迟早是个死,于是接受了,带着人把一个乡绅的家里破了,得了不少钱粮。 有了这一回的成功,他们的野心也大起来了,竟然开始密谋攻打县城。 不过好在当地知县提前得到消息,事先关闭了城门,然后请求当地都统调兵,把杨柳一行人围住,最后剿灭了这场乱局。 冲突中,杀死乱民三十五人,逃跑数百人,杨柳被当场抓拿。 此事前后历经一个半月,最终以地方官府的胜利告终,但是却给赵昀敲响了警钟。 一个地方的老百姓,究竟要穷迫到什么地步,才会去认一个穷凶极恶之徒为主,把自己的命交到他的手里? 一个地方的县衙,究竟要昏庸不作为到什么地步,才会把治下的民生管成这样? 赵昀见郑清之给的批语是“首恶及重犯斩,家人削籍为奴,余者坐监。” 赵昀仔细甄琢,最后写道:“斩首恶,家人削籍为奴。重犯坐监,余者监视居住三年,再犯者斩。” 尽管赵昀没有对这起事件亲身调查,但是通过知州的奏折,也可以大概知道这起事件中,有官逼民反的意思在里面。 若是一味的进行强势审判,只会激起更大的官民矛盾,唯有严厉惩治首恶,但让余者有活命的机会,才能既有震慑效果,又能缓和矛盾。 赵昀批阅完毕,放下笔,心情沉重的在房间里面来回渡步。 “变法之事已经不能再久拖不决了,李全之乱一结束,就该将变法提上日程,否则,天下只会越来越无药可救。” 赵昀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要将变法进快实现,才能为大宋这艘大船扬起风帆,重新起航。 就在赵昀为大宋未来担忧谋划的时候,楚州的李全也是开始面临选择。 李全集结大军离开了楚州城,准备去打扬州,但是这时一个手下将领找到了李全,对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将领叫郑衍德,他说道:“将军,通州泰州有盐场,每年的盐利就不得了,够我们发大财,我们何不先去把这两个地方打下来,再去打扬州。” 李全一听,对啊,通州泰州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那里的盐场可是一个聚宝盆,有了盐利,对自己的大业也是一个支撑。 郑衍德见李全有些心动,又鼓动道:“将军,我们打下了盐场,那就意味着朝廷失去了盐场,那时候此消彼长,我们也要占上风,反正通州泰州都是小州,兵力远没有扬州多,打下来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下李全彻底动心,也顾不上和妻子杨妙真之间的计划,直接调转战略方向,奔向泰州。 滁州,校场。 两万士兵已经全部集结完毕,他们一个个的成群结队,或坐,或战,在那里聊天打屁,不是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一点也没有战前的紧张,更像是要出去郊游。 “咚咚咚,,,” 集合的鼓声响了,士兵们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纷纷排成序列,但是一个个的还是散漫,队伍扭曲,显然也是疏于操练。 赵范在几个家将心腹的簇拥下,进入校场,见他们如此,眉头皱起,目光如鹰一般的逼视他们,只把他们吓得不自觉的乖乖站好,不敢发出声音。 赵范走到点将台前,目光看向面前的两万士兵,知道这些人战斗意志不坚决,赵范必须要先让他们端正态度,点燃他们的意志,否则,剿灭李全就是在找死。 赵范大声道:“李全谋反,官家震怒,此次本将率你们平叛,一为保境安民,二为给你们奔一个前程富贵。” 士兵们听了,不禁是渐渐变的严肃。 赵范大手一挥,立时便有人将一车又一车的铜钱推了过来,摆在了士兵们的面前。 赵范道:“这是官家发下的钱,是给所有参战将士的,你们现在每人得五贯。开战之后,临阵杀敌者,斩首一级得两贯,斩叛军小头目得十贯,斩叛军将领者得百贯,斩李全者,得万贯,所有赏格当场兑现。战后官家另有重赏。”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人一听仗还没有打,就有赏赐,而且打仗后只要立功,立即就可以凭叛军脑袋领赏,那一个个的呼吸都重了。 “发钱。” 赵范毫不拖泥带水,立即开始分发,每人五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事实证明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钱是真的。 当两万士兵切切实实的得到了五贯钱,他们脸都涨红了,只恨不得现在就开战立功。 第0078章 由不得他 赵范这时大声道:“本将有赏也有罚,你们记住,上至将领,下至小兵,凡临阵脱逃者斩!凡不听号令者斩!尔等听明白了吗?” “是。” 两万士兵齐声高喊,声音响彻云霄。 随后,赵范下令大军向扬州方向开拔。 赵范已经判断李全必定会先攻打扬州,所以扬州是否得以保存,是这场仗的关键。 路上,赵范接到探马来报,说是李全带着大军去攻打泰州去了。 赵范楞住了,许久都反应不过来,那样子,就好像自己听到了一个假消息。 “消息准确吗?” “请将军放心,消息千真万确,属下可拿人头担保。” “哈哈哈,,,” 赵范大喜,“这真是天助我也。” 赵范仰头大笑,而后马不停蹄,下令继续前进,之前还担心时间赶不上,现在却是不用担心了。 五天后,泰州。 这一天,李全的大军杀到了泰州城下。 泰州知州宋济紧闭城门,和守将潘成在城头巡视,见李全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气势滔天,两人都是汗流浃背。 “潘将军,叛军大举来犯,这可如何是好?” 泰州这边只有区区三四千人守城,面对李全的五万大军,宋济手抖个不停,说话都带着颤音。 潘成也好不了多少,他道:“使君,贼军势大,不如命人去和他商谈,只要他肯退兵,我们就送些钱财给他吧。” “甚好,此计甚好。” 宋济这时候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只要李全困退兵,他什么都答应。 于是宋济命人出城,去商谈退兵之事。 李全饶有兴致的接见了宋济派来的小吏,李全问宋济肯出多少钱粮赎城。 小吏道:“知州说只要将军肯退兵,我们可以送上两万贯钱,外加一千石盐,三千石粮食。” “哈哈哈,,,” 李全大笑,抽出刀,缓缓走过去,吓得小吏连连后退,“将军,,,你若是不同意,小吏再回去和知州说。” “不用了,钱财我自会取,何须你们送?” 话音一落,李全一刀砍去,将小吏砍死。 “传令,攻城。” 李全一声令下,五万大军开始攻打城池。 宋济和潘成大惊,慌忙命人严防死守。 交战中,宋济道:“潘将军,叛军已经攻城,本官待在这里也无用,本官便去给将军组织兵丁青壮,加强城防。” 潘成点头,“如此甚好。” 宋济提着下摆,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城头,向衙门奔去。 一到衙门,宋济便带上自己的妻妾子女向南门逃去。 此时李全大军的主攻方向在北门,宋济一行人最后从南门顺利逃离泰州。 才刚刚开战,知州宋济就跑了,等这个消息传开,泰州守城士兵军心大乱,潘成也知道大势已去,最后他把心一狠,命令开城投降,就此,泰州失陷。 临安,皇宫,福宁殿。 赵昀看着从前线送来的奏折,气的一把将奏折摔倒了地上,吓得一边的郑清之和韩竢也是一愣,还从来没有见过赵昀发这样大的火。 赵昀怒道:“知州逃跑,守将投降,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郑清之脑门有汗,抬手道:“陛下息怒,宋济逃跑,臣已经命人通缉,想必不日就能将之捉拿法办。” 韩竢则道:“陛下息怒,泰州虽然沦陷,但是对整个大局来说,却是利大于弊,并非全无好处。” 赵昀深呼吸,调整情绪,平复心情。 赵昀自然知道韩竢话里的意思,事先大家都预料李全会攻打扬州,造成地区局势大乱,形势紧张。 但是现在李全攻打泰州,没有攻打扬州,这个结果无疑是对大局有好处。 因为泰州战略地位远远不如扬州,李全攻打泰州,无疑就延缓了扬州的局势,让扬州有更多是时间从容布置,赵范也有充足的时间进驻扬州,扬州的安全更有保障。 扬州有保障,则意味着临安的稳固,而这对于李全来说,他的叛军无法长久,必将灭亡。 高实小心的将奏折捡起,放回桌案,而后退到一边。 赵昀身体笔直,双手十指撑着桌案,对郑清之问道:“朕让政事堂甄选江淮制置使人选,现在还没有结果吗?” 因为李全的叛乱,使得整个淮东淮西地区成为危险地带,随时失控。 以前的江淮制置使,这可是一个美差,管辖江东,两淮地区,权力极大,人人都是争破脑袋要去。 但是现在,则是无人敢提,一提就如见了瘟疫一般没了踪影。 郑清之咽了咽嘴巴,显得很紧张,他抬手道:“陛下,臣等亦是有几个人选,但是臣一一询问他们,他们却不是生病,就是装糊涂,臣知道若是强行用他们,只怕非但事情办不成,还要添乱。” 此时此刻的郑清之,那算是体会到了独相的难处,以前看朝廷只有一个丞相,大权独揽,哪个不羡慕。 但是遇到难办的事,身为朝廷唯一的丞相,却也没有人分担责任,有苦难言。 赵昀皱了皱眉,目光闪现愤怒神态。 赵昀道:“你有哪几个人选,给朕看看,朕倒不信了,平时高官厚禄养着,出了事情要他们上,他们能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辞。” 郑清之无奈,将人选说了,一共三个,但是赵昀却是将目光放在赵善湘身上。 赵昀翻看了一下赵善湘的过往经历,见他自庆元二年中进士以来,便一直在江淮地区任职,时间已有二十五年,去年才调任大理少卿,右文殿修撰,以他的资历,以及对江淮地区的了解,出任江淮制置使,还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赵昀点了点头,对郑清之问道:“这个赵善湘照是为何不愿出任江淮制置使?” 郑清之道:“臣与他当面谈论过,他的理由是编书太多,手腕不行了,一变天就疼痛的厉害,臣观察他的手腕确实是有异样,不像是说谎。” “扯。” 赵昀直接一口喷过去,“朕让他去当江淮制置使,是要他统筹调度地方事务,给予赵范支持,又不是让他去提刀扛枪,手腕疼痛有什么关系?” 第0079章 干臣释怀 郑清之擦了擦额头汗珠,不敢回话。 赵昀直接对高实道:“高实,传赵善湘觐见,朕倒要看看他当着朕的面,这理由他好不好意思说。”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赶紧碎步快走,前去传达旨意。 随后赵昀也是挥手让郑清之和韩竢退下,如今政事堂和枢密院一刻都不得闲,赵昀自然不能久留他们。 此刻的赵善湘正在大理寺当值,高实亲自找到他,宣他去福宁殿觐见,他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 “公公,官家召见下官,所为何事啊?” 赵善湘忍不住打听,生怕赵昀是找他问罪的。 高实摇摇头,道:“官家的心思咱家哪里知道,再者说,便是咱家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啊,好了,使君快些去吧,别让官家久等。” 赵善湘陪笑着点头,跟着高实来到了福宁殿。 “臣,赵善湘见过陛下。” 赵善湘恭敬无比的对赵昀抬手行礼,赵昀注意到他的手,还有他的身体,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赵昀心里奇怪,心说赵善湘为官都快三十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至于跟我见一面吓成这样? 赵昀心里纳闷,但是却也没有想那么多,示意赵善湘免礼,而后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 赵昀道:“赵卿家,李全作乱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听说了。” 赵善湘一听赵昀说的是李全的事,镇定了一些,不过却还是有些害怕的神情,脸色有些涨红。 “听说了就好。” 赵昀淡淡说了一句,走到旁边装饰的木架前,拿起一个西瓜一般大小的厚重瓷瓶,赵昀道:“听闻卿家不但对周易之学研究颇深,便是瓷器古玩,那也是很有见解,卿家给朕看看这瓷器如何?” 赵善湘一愣,赵昀这时突然将瓷器送到他手里,他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接到了手里。 赵善湘端详一阵,正要开口讲解这瓷器的由来,赵昀却急道:“不好,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卿家你稍等片刻,朕去去就回。” 说完,不等赵善湘回答,赵昀就走了,只留下赵善湘一人,还有边上侍立的几个小黄门及宫女。 赵昀走了,赵善湘手里拿着瓷瓶,放也不是,端着也不是,想坐也不是,站着也不是,不禁是有些不知所措。 高实跟着赵昀离开书房,还以为赵昀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哪知道赵昀却是不慌不忙的命人拿来鱼竿,开始钓鱼,这让高实是看的心里不解。 “官家,赵使君还在书房等着呢?” 赵昀开始钓鱼,一钓就不再管赵善湘,高实生怕赵昀忘了,小心提醒。 赵昀笑道:“不急,这个赵善湘,郑清之拿他没办法,朕倒要看看他待会怎么回绝朕?” 说完,赵昀继续旁若无人的钓鱼,也不管赵善湘如何。 赵善湘一直手捧着大瓷瓶,这一捧就是半个多时辰,手都麻了,但是又不敢放下来,直到他几乎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赵昀才是姗姗来迟。 赵昀笑道:“让卿家久等了,哎呀,你怎么还抱着这瓷瓶,也不知道放一放,卿家你真是太古板了。” 赵昀一边说,一边从赵善湘手里接过瓷瓶。“对了,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赵善湘手里空空,心里一松,回道:“陛下,刚才说到这瓷瓶的由来,臣看了,这瓷瓶乃是,” 赵昀压手制止,道:“不是这里,上一句,我们上一句说到哪里了?” “上一句?” 赵善湘被赵昀给整蒙了,好不容易才想起来,道:“陛下,再上一句是谈到李全作乱的事情。” 赵昀点头,道:“嗯,不错,李全如今也算是我朝一方大患了,郑卿家提议让你出任江淮制置使,调度地方,支持赵范围剿李全,朕听说你推辞了,这是何原因啊?” 赵善湘下意识的举起右手,想要说自己手腕伤到了,但是猛然想起刚才自己捧着一个大瓷瓶,一捧就是大半个时辰,这个理由实在是蹩脚,说出来便是欺君大罪了。 “臣,,,” 赵善湘无言以对,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赵昀叹息道:“卿家,自朕登基以来,你我君臣还是第一次正式的单独见面,看得出来你有难处,说吧,朕绝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若是你真的有苦衷,朕也不会为难你。” 赵善湘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道:“陛下,臣的儿子娶的是史弥远的女儿,臣,,,臣很担心,,,” 原来这赵善湘的儿子赵汝楳是史弥远的女婿,赵善湘和史弥远是儿女亲家,现在史弥远已经被斩了,虽然赵昀说了不诛连,只是将史弥远的家族罢官,余者不问。 但是赵善湘毕竟作为当事人,还是担心自己会因为一点差错,被赵昀抓住把柄来清算。 正是因为有这个担心,所以赵善湘才不愿意出任江淮制置使。 “哈哈哈,,,” 赵昀明白了缘由,不由得是大笑起来。 笑过后,赵昀道:“朕当是什么事呢,赵善湘啊赵善湘,你也真是的,史弥远的儿子朕都不怕,朕都让他活着,朕还会怕你,以后故意来针对你?” “陛下!” 什么事情当面说开来,误会解除了,也就没事了,要不然,永远解不开这个结。 赵善湘在这一刻得到赵昀发自内心的话,那也跳出当局者的位置,真正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 这一看,那还真是如赵昀说的那般,连史弥远的儿子赵昀都不怕,都留着,自己不过是和史弥远有亲家关系,说亲也亲,说不亲也不亲,这算得了什么。 赵善湘振奋,不再畏惧,坚定道:“陛下,臣愿意去淮东,请陛下降旨。” “好,这才是朕的好臣子,这才是我大宋的好儿郎。” 赵昀夸赞一声,转头对高实道:“高实,去让政事堂拟旨,任命赵卿家为江淮制置使,即刻赴任。” 就这样,赵善湘在兜转了一圈后,还是被赵昀派到江淮去了。 第0080章 言官高图 红日初升,新的一天开始了,赵善湘已经前去江淮赴任,赵昀也又开始忙碌。 前面的战事要时刻关心,后面的政务,赵昀也要时刻关心,赵昀真可谓是脚敲锣,手打鼓,那是两头累。 向杨太后和母亲赵全氏问安后,赵昀开始批阅奏折。 开始的几份奏折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正常的政务,赵昀批示的很干脆,但是当赵昀翻开一份谏院谏官高图的奏折,却是眉头奏起。 在奏折里,高图弹劾赵范在滁州的时候,擅自杀了一名叫做何桂的将领,致使大军险些大乱。 且赵范大肆开出赏格,收买人心,有不轨企图,高图要求将赵范绳之以法,逮捕问罪。 这真是天雷滚滚啊,人家在前面为国奋战,你在后面说要治人家的罪,你怎么说得出口啊。 赵昀一次又一次的见识到了言官的嘴脸,心里那是厌恶至极。 “高实,把张楚叫来。” 赵昀这一次没有就此轻轻放过,而是要好好给这个高图来一下狠的,让其他的言官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以免赵范在战场分心。 “陛下,您召见小的,有何吩咐?”张楚接到召见,不敢耽误,立即赶来。 赵昀看了一眼张楚,见张楚荣光焕发,精神抖擞,一看就活得滋润。 赵昀笑骂道:“张楚,你这家伙胖了不少,日子过得挺舒坦啊。” 张楚嘿嘿笑道:“这都是托了陛下福,有陛下给小的撑腰,谁见了小的不得给几分面子,特别是皇城司,那些人敬畏陛下,小的也是沾了陛下的光,在那里混得不错。” 闲聊了几句,赵昀转入正题,道:“有个叫高图的言官不像话,你给朕查查他的黑料,把他关几年。” “是,陛下。” 张楚郑重答应,而后便告辞,离开了皇宫。 张楚来到皇城司,命人找来有关高图的信息,不过他很失望,因为皇城司荒废了太久,现在才刚刚有点起色,所以对像高图这样的小官,还没有太多的资料。 张楚失望,想起这可是赵昀亲自交代的,他不敢怠慢,立即着手亲自调查。 他乔装打扮,带着两个心腹便来到了高图的住处,命手下人去跟高图家里的门子老妈子套近乎,很快就知道了一些有关于高图的事情,不过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 但是在这小事当中,却有一个信息引起了张楚的关注。 那就是以前高图去赌馆的时候多,但是这几天高图几次都去了小樊楼,据说他以前去的很少,不知为何现在突然去的频繁。 张楚凭着本能,感觉这里面似乎是有事,于是便又派人去小樊楼询问,发现这个高图每次去的时候,他都是赴约,似乎是在见什么人,说话的时候还要将姑娘们都支开。 张楚顿时便知道这个高图不简单,这里面一定有事。 张楚决定查清高图,给赵昀尽快的把事情办好,于是张楚暗中安排人手,在小樊楼里面装作客人等待,他自己则时刻紧跟着高图,一刻不落下。 果不其然,第二天高图又去了小樊楼,进入了一间房间,里面,已经有三人在喝酒作乐。 细看之下,这三人虽然脸上耍乐,但是却都目光犀利,一看便是行伍之人。 特别是中间坐着的那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子煞气,一看便知他手上人命不少,那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张楚见高图走进了房间,也是紧接着进了隔壁的房间,这里早就被张楚安排的人包下,张楚进去自然是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再说高图这边,他一进去,房间里面的那个人便挥挥手,将那几个陪酒逗笑的姑娘赶走。 “怎么样,上面那人有没有治姓赵的罪?” 那将军模样的人看了一眼高图,脸上的耍乐笑容不见,变得严肃,他见高图神色如常,便略微压着声音问道。 高图摇摇头,道:“上面那边还没有传下话,也没有听见风声,八成是不会治罪了。” “哼。” 那将军冷哼一声,又道:“你不是说上面那人最忌惮领兵打仗的将军吗?你不是说要玩死一个武将,一封折子就可以吗?高郎君,你收了我的钱,可没办成事,这账怎么算?” 高图脸上一阵羞红,同时也感觉受到了羞辱,他顾不得遮掩,道:“官家初登大宝,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万一他怕乱了军心,要战后清算赵范也不一定,这样算,我也算给你办成了事。” 那将军大怒,腾达一下站起来,目光逼视他,道:“你是要黑我的钱?” 高图一个文人,哪里经得起他这样吓,心慌的不行,手脚打颤,再也没有之前的硬气。 高图战战兢兢,道:“将,,,将军息怒,待我再上几道折子,再看效果不迟,实在不行,我便邀请同窗好友一同上折子,官家扛不住压力,自是会处置赵范的。” 将军这才消了一点火气,他道:“抓紧时间办,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你。” 说完,他便挥手,示意高图走,随后,他的手下又是去召唤姑娘回来,里面再度充满了饮酒作乐声。 张楚在隔壁房间,将刚才的一切都是听的真切,张楚顿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知道这个高图必定是和某些人勾结,恶意陷害赵范,而且看他们说话的语气,来头还不小。 赵范将军现在正在淮东作战,任何有关于他的事情那可不是小事,事关重大,张楚立即命人继续紧盯着高图和另外的三人,他自己则火急火燎的进宫,向赵昀禀报情况。 皇宫,福宁殿。 “陛下,小的查到这个高图与人勾结,欲陷害赵范将军于死地。” “什么,有这样的事?” 赵昀一听,颇为吃惊,之前他批阅高图的奏折,那也只是感觉高图就和其他言官那样捕风捉影,无风起浪,也没当一回事,只是把这当成普通的事情对待,现在看来,事情不小啊。 第0081章 不得怠慢 “说,怎么回事?” 张楚一五一十,将今天在小樊楼看到听到的一切禀告给了赵昀听,赵昀听完,顿时便是脸上变得严肃; 赵昀在书房里面来回渡步,细细思量,最后赵昀对张楚郑重说道:“这伙人极有可能是李全的人,他们潜入临安,目的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只怕他们还有其他的布置。 张楚,你现在什么事情也不要管,专门给朕盯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必须要时刻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一旦他要干什么危险的事,直接给朕杀,若是没干,那就顺藤摸瓜,明白吗?” 张楚也是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神情严肃,心情忐忑的答应下来,而后不敢怠慢,便匆匆离去,继续亲自盯着。 张楚走后,赵昀心里不安,没想到自己的临安城,潜伏进来了李全的人而不自知,这要是自己出宫,他们在暗地里来几个冷箭,自己岂不是一命呜呼! “高实,传杜文觐见。” 赵昀当即又是命人传唤临安府尹杜文,很快,杜文来了。 “臣,杜文,见过陛下。” 杜文抬手见礼,目光恭敬的看向赵昀,却见赵昀目光锐利,如刀剑一般。 杜文心中一惊,慌忙低下头去,哪里敢与赵昀对视,心中也在暗暗猜测赵昀召见他的目的。 赵昀没有废话,道:“李全的人进了临安,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杜文浑身一震,惊讶道;“陛下,竟有此事?” 赵昀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用目光审视他。 杜文被赵昀看的心中忐忑,慌忙再度躬身抬手,道:“敢问陛下可有那些人的线索,臣必定将之捉拿法办。” 赵昀收回锐利目光,淡淡道:“你去找张楚,和他配合,而后加强各个城门的守卫力度,还有,临安的各个衙门也要多加巡查,特别是火药库,军械库,这些地方是辎重重地,又原料繁杂,易发大火,绝不可被人算计。” “是,臣领命。”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临安又是天下之腹心,绝不可出乱子,你身为临安府尹,其中利害不需要朕多说吧。” “臣明白,是臣疏忽,还请陛下放心,臣定当全力亲办,确保临安万无一失。” “嗯,下去吧。” 让杜文走后,赵昀下意识的站起身,走到那墙上挂着的大宋疆域图前,目光看向李全此时所在的泰州,眉头不禁皱起,又将目光移向楚州位置。 赵昀目光狠厉,手心握紧,“李全,你打乱了朕的计划,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却说杜文离开皇宫,心里那是无比紧张与忐忑,顾不得许多,火急火燎的来到了皇城司,要找张楚。 得知张楚不在,杜文要求皇城司的人立即带他去找张楚,说有重要事情要和张楚商议。 杜文是临安府尹,官位再进一步,便有政事堂拜相的可能,所以人们将临安府尹称之为储相,地位超然,皇城司的人自然也是不敢不给面子,皇城使马志悄悄带着他,找到了张楚, 此时的张楚正在暗中观察小樊楼的那三人,现在已经跟踪到他们临时居住的一个小院子。 张楚将左右两边的住户暗中控制,自己带着人悄悄住了进去,外面也有很多皇城司的人隐藏在暗中,可谓是将那三人监视的如笼中小鸟,插翅难飞。 杜文从后门进入院子,见到了张楚,杜文抬手,道:“张公公,陛下说李全的人进入了临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张楚也没有托大,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最后张楚道:“这伙人只怕还没齐,应该还有人,使君不必担心,在咱家手里,他们翻不了天。” 张楚执掌皇城司,那也是慢慢变得老练,变化不小。 杜文哪里敢不担心,一张脸都快成哭相,他道:“公公,你是不知道啊,陛下问起这事,本官是心惊胆战啊,以后这伙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可得知应一声,拉本官一把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张楚见杜文吓成这样,心里也是好笑。 而后两人商量了一阵,说这里由张楚看着,各处城门和衙门由杜文派人看着,一旦有事,直接拿人,商议妥当,杜文走了; 正当张楚和杜文商议的时候,那隔壁院子的三人也是没有闲着。 一个叫做王斌的人道:“将军,我们人都齐了,啥也不干,总在这里呆着也不是办法啊。” 这个被唤作将军的人叫穆春,乃是李全手下的一员大将,此次李全作乱,在李全带领大军离开楚州的时候,就有人向他建议派人潜入临安搞破坏。 这个李全为人勇武,但是谋略这方面却不是很好,有不足,不过他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能听的进别人的话。 在家里面,李全遇上大事,基本是妻子杨妙真说什么,那他就是什么,出来打仗,他手下的将军东一句西一句的出主意,他只要觉得不错,那就全都照办,无一不准。 在临安搞破坏,这个主意很顺利的被李全采纳了,而后李全便指派了穆春带了二十多人来秘密执行。 穆春很顺利的进入了临安城,而当他正准备动手去烧军械库的前一夜,却意外的在赌馆里认识了正在赌钱的御史高图。 于是他灵机一动,就想要让高图去弹劾赵范,若是成功,那可比烧了十个军械库的功劳还大。 但是他没有想到正是他的贪心,把自己的行踪给漏出来了,现在的他,已经在张楚杜文的监视之下,但是他却不自知。 面对手下人的催促,穆春浑然不在意,他道:“急什么,只要我们把赵范这家伙给整倒了,功劳有多大你知道吗?再说了,临安这花花世界,我们多耍几天,难道不比回去强?” 穆春这样说了,手下人自然也是不敢再多说,穆春眼见天又黑了,把钱往兜里一装,便大摇大摆的出去快活,两个手下心痒难耐,也跟了上去。 第0082章 赵昀发怒 之后的几天时间,穆春一行人每天都是晚上去外面厮混,白天在家里睡觉,期间又见了一次高图。 不过高图还是没有把事情办成,穆春大怒,竟然狠狠一巴掌打在高图脸上,直接便是一巴掌印。 穆春怒道:“你不是说包你身上吗?玩人玩到老子头上来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高图惊恐,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说再给他几天时间收集赵范的罪证,到时必定成功。 穆春威胁了一顿,便让他滚了。 “将军,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耽误了时间,回去没法交代了。” 这时手下王斌又开始劝,穆春也感觉再不动手搞些事情出来,回去之后只怕要被李全给宰了; “传我命令,明晚子时三刻军械库外面集合。” “是,将军。” 穆春发布了命令,两个手下分别去传达,他自己则又是带上钱,去了小樊楼。 一想起小樊楼的姑娘漂亮又水润,温柔又多情,穆春就心痒难耐,最后一晚,他要格外珍惜。 “公公,他们分头出去了,看样子是去找人。” 很快,穆春的情况就报到了张楚这里,张楚精神一震,立即命令人追踪,将他们要找的人一一记下地点,最后一统计,竟然有五个地方。 这五个地方经过调查,加一起最少有二十多人,而且个个都是好手,这要是他们突然在临安生事,后果不堪设想。 天渐渐的黑了,一处普通百姓的家里,这里,是穆春手下通知的其中一户。 突然,二十几人将这户人家前后包围,其中十几人悄悄到了门外,为首的一人抽出刀,用刀插进门缝,将里面的门闩慢慢移动。 门开后,他们便一拥而入,将里面的四个穆春手下全部制服。 通过搜寻,皇城司兵卒发现堂屋的地面有土壤翻动的痕迹,张楚命人将土挖开,赫然发现了一对夫妻,还有两个小孩子的尸体。 这是原房主一家四口,他们被穆春手下盯上后,就全部被杀了,房子也被占,残酷手段真是令人发指。 张楚阴沉着脸,看向那四个暴徒,眼睛喷火一般。 “来人,把他们三个埋进去。” 张楚气急之下,将三个暴徒活埋,以消心头之恨。 剩下的那人吓得傻了,张楚对他询问,他不敢不答,最后张楚也将他一并活埋。 第二天子时二刻,天已经黑了,除了那些灯红酒绿的勾栏还亮堂堂,其他地方已经黑乎乎的一片,行人稀少。 这时,穆春,王斌几人一身黑衣,蒙着面,手里都各自提着一个小木桶,腰里别着刀,悄悄的出来,而后沿着街边的商铺,借着微弱的月光,快步向军械库跑去。 很快,他们便到了军械库附近,不过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悄悄潜伏在角落,等待其他人。 黑夜里,一个又一个的身影相继出现,他们全都如穆春一般的装扮,最后在穆春身边聚合。 “将军,人都到齐了,可以动手了。”王斌道; 穆春点点头,沉声道:“好,跟我冲进去,放火。” 穆春正要动手,只听见“噗”的一声,一把短刀利刃竟然从后面插进了他的腰部,鲜血直流。 变故突然发生,不待穆春反应过来,又有几个黑衣人被身边的人用利刃捅刺,血流不止。 “有奸细。” 一个黑衣人突然大声高喊,他们一个个的四下张望,慌忙躲避自己身边的人。 “啊。” 穆春大声吼叫,一个猛然转身,一拳将身后的那个黑衣人打倒在地,而后拔刀劈砍。 这时,“轰”的声音传来,几个巨大的火盘被点亮,四下冲出来数百名披甲执锐的士兵,将穆春等人团团包围。 穆春惊讶,下意识的后退,混入其中的四个黑衣人这时也拉下面巾,回归到了皇城司的队列中。 军械库的大门打开,张楚和杜文从里面走了出来。 穆春见此,知道事情败漏,绝无活命的机会,于是他大声高喊道:“官人,官人,我反正,我知道李全的机密。” “哈哈哈,,,” 张楚和杜文相视大笑,看向穆春都是一脸的瞧不起。 穆春身边的王斌见此,恼怒穆春的贪生怕死,他指着穆春道:“穆春,你要背叛将军吗?你这贪生怕死的小人。” 穆春眼睛瞪大跟铜铃似的,二话不说,便向王斌挥刀砍去。 王斌早有准备,当先一脚朝他心窝踢去,只一脚,就踢得本就受伤的穆春在地上起不来。 王斌鼓动道:“兄弟们,横竖是个死,跟他们拼了。” 十几个黑衣人也知道落到官府的手中是个什么下场,人人也是豁出去了,跟着王斌就朝官军将士冲杀过去。 “放箭。” 张楚也干脆,直接下令放箭,顿时箭如雨下,将王斌等人淹没,便是穆春,也死于乱箭之下。 皇宫,福宁殿外。 杜文和张楚前来向赵昀禀报案件。 杜文一身轻松,他欣慰笑道:“此事终于圆满解决了,公公,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这几天本官是魂都吓出来了,就怕抓不到人,官家降下雷霆之怒,好在祖宗保佑,此次有惊无险。” 张楚心情也很轻松,点头赞同,他也很担心这事情会失控。 赵昀听闻两人来了,在正殿见了他们。 行礼过后,杜文开口,将穆春之事向赵昀禀报,一副庆幸模样,张楚补充了几句。 听了他们的汇报,赵昀难掩愤怒,对杜文道:“穆春一行贼人杀我良民三十一口,杜卿家,你身为临安府尹,却全然不知,你可知罪!” 杜文心中惭愧,慌忙跪在地上,俯首道:“臣失职,还请陛下治罪。” 赵昀毫不客气,道:“朕当然要治你的罪,你官僚作风尤盛,每日上值盼下值,有事盼无事,遇事盼脱身,此次三十一个无辜百姓被杀,朕没有听到一句你自责自省的话,朕不治你的罪,你叫朕如何对得起亡灵?” 大宋官场人浮于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认真办事的人寥寥无几。 第0083章 扩充司衙 穆春一行二十多人潜入临安,占据了多处据点,杀了三十一人,居住了多日,但是所在街道和基层胥吏却是没有一个发觉的,这说明了什么? 上面的人不重视,下面的人必定更加放肆,更加无人任事。 得过且过害死人! 赵昀大手一挥,罢了杜文的府尹职务,让他回家好好反省。 杜文离开福宁殿,外面一阵冷风吹来,杜文浑身一个激灵,这时候杜文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是一身冷汗。 “官家不好惹啊。” 杜文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干咽了咽嘴巴,慌不迭的离开了皇宫。 杜文走后,张楚小心对赵昀道:“陛下,杜使君这次也是出了力的,您将他免了官职,会不会不妥啊。” 赵昀平静说道:“杜文身为临安府尹,三十一个百姓死于非命,他在朕面前竟然没有一句自责的话,如此视百姓性命如草芥,朕如何能留他?朕就是要通过他的免职,让百官看到朕对待百姓的态度。” 张楚出身贫寒,见赵昀如此重视百姓,自是心悦诚服。 赵昀说完,露出笑容,对张楚道:“张楚,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若是让穆春得逞,只怕半个临安都要烧成白地。” 张楚得到夸奖,心里高兴,“谢陛下夸奖,小的以后还会加倍用心的。” “嗯。” 赵昀满意度点点头,“你回去之后,把高图抓了,罪名多加一点,办死他。” “是,陛下。” 赵昀想了想,又道:“皇城司现在有多少人?” 张楚心里激动,又有些忐忑,恭敬道:“回陛下,皇城司现有在职人员一千一百余人。” 赵昀微微有些惊讶,道:“当年太祖皇帝创立皇城司时,那时俱是精锐,且人员多达五千,没想到短短两百年,皇城司竟然凋零到如此地步。” 赵昀起身,慢慢在书房渡步,张楚不敢出声打扰,高实也是在一旁小心伺候。 “张楚,朕要你在半年内,将皇城司人手扩充到五千人,人手尽可在临安驻军当中挑选。” 在太祖赵匡胤创建皇城司的时候,其设想就是要让皇城司成为皇帝的一把利刃,能够观达天下的耳目,区区一千人,这哪里能发挥到应有的作用。 而且现在赵昀又在时刻谋划推行变法,那时候皇城司的作用就要大大的凸显出来,好让赵昀对天下万民有全面的掌握,这一点极其重要。 所以五千人还只是第一步,以后皇城司的规模还会更大! 张楚激动不已,手都在颤抖,“小的遵旨,小的谢陛下信任。” 赵昀走到大宋疆域图前,指着地图道:“张楚,皇城司是朕的爪牙,是朕的耳目,朕要以后的大宋疆域,处处皆有皇城司的身影,而不仅仅只是在临安,你明白吗?” “是,陛下。”张楚眼神炙热,脸都红了。 张楚走后,赵昀对高实道:“高实,传韩竢觐见。”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退出去了。 很快,韩竢来了,“臣韩竢,见过陛下。” 赵昀微微一笑,露出和蔼笑容。“卿家坐。” 韩竢坐下,赵昀道:“皇城司现在只有一千人,这不够,朕已经命张楚扩充到五千人,你枢密院知会一下临安驻军,到时张楚挑人的时候,务必要配合。” 韩竢楞了楞,眼神里面有那担忧之色。 而后韩竢郑重起身,抬手道:“陛下,皇城司地位特殊,权力极大,且不受朝廷监管,凌驾于朝廷之上,这样的皇城司,人数少一点便于陛下控制,若是人太多了,只怕尾大不掉,还请陛下三思。” 韩竢知道现在皇城司看起来是以马志为首,但实际上是张楚说了算,他很担心唐末宦官乱象再现,真要那样,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赵昀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卿家不必担心,五千人本就是当年太祖皇帝最初设定的规模,现在不过是恢复而已,且以后的皇城司不仅仅是在临安,朕会让他们遍布整个大宋疆域,那时候五千人一撒出去,还能看到几个人?” 韩竢心中惊讶,看向赵昀,只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他知道,赵昀正在下一盘大棋,五千人也许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心中惊讶,韩竢再次抬手,劝道:“陛下,再锋利的刀也有自伤的时候,皇城司虽然好用,但为陛下计,为天下计,还请陛下慎用。 若不得不用,也请陛下早日设置一个制衡的官署,否则,短时则百官难安,长时则君王难安。” 赵昀心中肃然,理解了韩竢的担心。 也确实,皇城司的职能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但是锦衣卫坐大后,皇帝也很难控制,于是明朝皇帝后来又成立了东厂来制衡锦衣卫。 但是东厂发展起来了,皇帝也很难控制,于是皇帝又成立了西厂,用西厂来制衡东厂。 可谁想到西厂发展起来了,皇帝同样感觉难以控制,最后又搞出个内行厂来制衡西厂。 一个锦衣卫,发展到了最后那般的局面,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个组织的恐怖程度。 赵昀细心思量,张楚是自己提拔的,以自己的能力,只要自己在,给张楚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乱动,但是以后呢? 大宋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大宋,自己死后大宋要继续前行,任何一个衙门,权力都必须要得到绝对的控制和监管,否则,那就是自取灭亡。 是自己有点心急了。 不过转念一想,赵昀还是决定先让皇城司发展起来,如果皇城司真的大到快失去控制的时候,再想办法分拆,亦或是再设立分支机构制衡,因为现在对于赵昀来说,一个强有力且恐怖的机构,是变法的巨大助力。 “皇城司的事朕心里有数,卿家的话朕也记下了。” 淡淡一句话,赵昀将话题绕了过去。 “对了,赵范那边怎么样了?”赵昀又将目光看向韩竢,询问赵范征剿李全的事情。 第0084章 认作义父 韩竢道:“赵范和赵葵两兄弟合兵三万,已经进驻扬州,只要扬州不失,李全便不敢窥探行在,还请陛下放心。”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赵范性格沉稳,进退有度,他放弃救援泰州,转而加快速度进驻扬州,从这一点,朕便知道李全遇到他,必败无疑。” 韩竢也露出会心笑容,“陛下所言甚是,赵范能力不俗,实乃我大宋不可多得的良将,不过战场千变万化,没有到最后时刻,朝廷仍需万分小心。” “这是自然。” 君臣对话一阵,赵昀交代韩竢一定要配合好张楚选拔士兵,韩竢答应了,最后韩竢回枢密院去了。 赵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高实,传郑清之。” 说完,赵昀起身,便去了书房。 很快,郑清之来了,见礼过后,赵昀问道:“卿家执掌政事堂也有一段时间里,感觉如何?” 郑清之诚恳道:“政事堂诸事繁杂,但臣必将鞠躬尽瘁,为陛下排忧解难。” “好,卿家有这样的想法,朕很欣慰。” 夸赞了一句,赵昀又道:“卿家对我大宋前途有何看法?” 郑清之一愣,没想到赵昀会问这个问题,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犹豫了一下,郑清之道:“陛下英明神武,我大宋必定繁荣昌盛,前途喜人。” 赵昀看了一眼郑清之,挤出笑容,又道:“卿家对穷苦百姓如何看待?又如何解救?” 郑清之精神一振,这说到了他自认为的强项,他开始侃侃而谈。 他道:“圣人云,民以食为天,百姓穷苦,没有饭吃,自是鼓励他们多开垦荒地,朝廷可以给予优惠方政,如三年免税五年半税之类,新地出粮,百姓自然脱困,此为其一。” “有道是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百姓居无定所,自是无法生活,臣建议朝廷可以给予建房者补助,或给钱,或驱使劳役协助皆可,百姓住房问题得解,人心安定,此其二。” “圣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读书,是百姓出头翻身的途径,臣建议给予孩童资助,许其读书,如此,孩童有希望,父母有盼望,民生自然安定,此为其三。” 说完这三点,郑清之抬手道:“陛下,民生安定乃国之根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此理,只要陛下推行仁政,亲君子,远小人,天下自然大治。” 赵昀看着郑清之侃侃而谈,心里失望,这样的论据,和书文里面的有什么不同? 几岁的小孩也知道吧。 说了半天,看似说的有道理,把方方面面都说了,很有见解,但是细细一想,其实什么也没说。 “咳,咳,咳,” 赵昀咳嗽几声,道:“卿家的话很有道理,朕知道了,另外杜文被朕给罢免了,你们政事堂推选一个官员出来补上。” “啊,杜使君被罢免了?” 郑清之很惊讶,因为他和杜文是多年好友,当初赵昀没有亲政,郑清之几次为赵昀效力,找人帮忙的都是杜文,可以说杜文为赵昀亲政也是立有大功的。 “敢问陛下,杜使君所犯何罪?” 赵昀平静道:“杜文漠视百姓性命,罢免他不冤枉,卿家不必介怀,你只需推选合适人员代替便是,如今李全作乱,临安府尹的位置也是重中之重,不可拖延。” “是,陛下。” 郑清之心里纠结,最后还是恭敬的抬手领命,同时也在盘算人选。 郑清之走后,赵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哥哥。” 这时,外面传来弟弟赵与芮的声音,人还没出现,声音就先到了。 能够不需要通传,就可以擅自进入赵昀起居之地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赵与芮进入书房,道:“哥哥,娘喊你去吃饭。” “好,这就去。” 赵昀放下政务,露出笑容,和弟弟赵与芮一同去慈祥殿,一家人吃饭。 与此同时,郑清之回到政事堂,坐在自己值房,想着临安府尹的人选问题。 手里翻着官员名册,郑清之心里暗暗想道:临安府尹是个实权命官,以前的杜文是我的人,以后的府尹,也必须是我的人。 下值散衙,郑清之回到府邸,才刚到家,就见儿子郑士昌快步迎了上来,他道:“父亲,吏部侍郎陈献君陈使君等候多时了。” “他来了?” 这个陈献君为人圆滑,善于溜须拍马,当年史弥远专权,他便讨好史弥远,得到重用,不过他运气比较好,没有牵扯到史弥远大案当中,被他躲过了一劫。 郑清之很快就猜到了他的目的,八成是来请求自己推举他为临安府尹。 “哼,钻营取巧之辈,不见也罢,你随便给为父找个借口回了,让他回去吧。”郑清之摆摆手,不见。 郑养性为难道:“父亲,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就这样回了,是不是不太好?” 郑清之想想也是,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见也不妨。 于是郑清之便去客堂见了陈献君。 “下官见过相公。” 一见面,陈献君态度放的极其的低,满脸堆笑,郑清之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点点头,而后示意陈献君坐。 陈献君没有立即坐,而是看见郑清之的鞋面有些脏了,直接弯腰跪在地上,用袖子给郑清之擦拭鞋面,这看得郑清之是无比的得意,一种前所未有的高高在上的感觉油然而生。 擦完鞋子,郑清之坐下,问道:“不知使君到来,所谓何事啊?” 陈献君厚颜无耻,道:“郑相公,你就犹如天上的日月,照亮了下官的前程,生我者,父母也,再造我者,郑相公也,下官此次来,乃是希望认相公为义父,还请相公收容。” 说着话,陈献君直接起身,一个噗通,跪在了地上,这把郑清之和郑养性父子看的是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一个堂堂吏部侍郎,竟然要认人为父,这如何能不吃惊! 第0085章 得意宰执 尽管郑清之看不起陈献君的为人,但是郑清之反应过来后,还是下意识的起身,将他扶起。 “使君你这是干什么,传将出去,你叫本官如何自处?”郑清之说的谦虚,但是语气里面还是难免有那得意之色。 陈献君道:“能够认相公为父,乃是下官万世修来的福气,谁敢说闲话?” 郑清之心里有些得意和骄傲,此时此刻,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当初史弥远专权时的快乐了。 不过赵昀和宁宗赵扩不同,郑清之还是不敢踏出这骄横的一步。 陈献君见郑清之不松口,便道:“既然相公不允,那下官便拜在相公门下,认相公为老师,敢问相公如何?” “这,,,” 郑清之犹豫一会,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陈献君大喜,当即对郑清之行跪拜大礼,改口为恩师,并说要选一吉日,办拜师酒席,只把郑清之高兴的是直乐呵。 不得不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管是什么人,都是不能免俗。 “恩师,学生日前寻得一上等秋毫,学生不敢自留,特送于老师,还请老师手下。” 陈献君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送于郑清之。 郑清之作为老师,收学生一支毛笔,这不算什么,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推辞,毕竟文人嘛,对文房四宝都是很喜爱的。 陈献君而后和郑清之交谈一阵,便起身告辞。 从始至终,陈献君都没有说过一句请托郑清之为他谋官的话,但是拜在郑清之门下,已经胜过一切了。 “父亲,你看。” 郑士昌为父亲收好盒子,好奇的打开一看,顿时惊呆。 郑清之走过去一看,只见这盒子里面不光是装了一支毛笔,还有三张交子,每张交子面额两千贯钱! 整整六千贯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一个六口之家一百年之用度! “父亲,这个陈献君,看来家资不菲啊。” 陈献君没有说钱的用途,也没有交代任何一句话,出手就是一万两千贯钱,这个手笔,着实罕见。 郑清之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道:“学生出手阔绰,为父这个当老师的若是不做些什么,倒说不过去了。” 将陈献君看作自己人,郑清之已经有意提拔陈献君,以向更多的人显示自己在朝堂的地位。 随后,郑清之也是不忘出府,前去杜文府上走一趟,一来安慰一下好友,二来打听一下杜文被赵昀罢免的始末。 以此同时,张楚亲自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了言官高图的府邸。 高图家的门子不肯开门,说要通报,张楚大手一挥,几十人便一涌而入,强行闯了进去。 高图得到通报,开始还以为是穆春的人来找麻烦,吓得差点晕过去。 不过得知是皇城司的人,他松了一口气,对下人喝道:“慌什么,皇城司乃是空台衙门,能奈我何?” 甩了甩袖子,便大步出去见张楚。 见面后,高图一脸高傲,抖起了威风,道:“这是谁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王法吗?” “哼。” 张楚哼了一声,道:“高图,你小子见了穆春贼子恨不得叫爹叫爷,见到了咱家,就尾巴翘到天上去,怎么的,你是欺负咱家不成。” 高图一听提到穆春,脸上变色,有些慌张,气势陡减,“你说什么,本官,,,本官不知道谁是穆春。” “知不知道,那可由不得你。” 张楚冷笑一声,手一挥,几个皇城司兵卒上前,将高图架起来,直接扛走。 高图惊讶,大声喊叫,“你们好大的狗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找死。” “哼,找死?犯了这么大的事,还叫的这么有底气,该死该埋的东西。” 张楚一脸嘲笑,将高图抓进了皇城司,惹得街上许多的百姓驻足观看。 “嘿,看见没,又是皇城司拿人,这皇城司真是威风了,见人就抓。”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皇城司是给谁办差,除了官家,那就没有皇城司不敢拿的人。” 皇城司通过抓捕一个又一个的官员和商人,很快便开始竖立起权威,百姓都是躲着走,官员也是不敢轻视。 第二天,福宁殿。 郑清之前来请求面见赵昀,向赵昀推举陈献君为新任临安府尹。 “陈献君?” 赵昀在脑海里回想,很快想起他是吏部侍郎,为人圆滑,官场风评不佳,且以前还曾经是史弥远的党羽,只不过不是核心,没有参与到谋逆大案,故而没有被牵连。 这样的人,没有去清算就该老老实实的躲着,没想到现在身为左丞相的郑清之竟然举荐他,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赵昀道:“卿家举荐此人,想必此人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郑清之心中早有腹稿,他道:“陛下,陈献君此人虽然风评不佳,此并不是公正评价,乃是因为此人善于变通,依附权贵但不彻底投效,只不过是借权贵势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此等官员,正是如今临安需要的人才。 且此人以前曾经在临安府衙任事,对临安的许多事务驾轻就熟,可以立即当差,不误陛下大事。” 赵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喝茶的时候,赵昀眼睛上翻,看了一眼郑清之。 赵昀道:“既然卿家认为此人可用,那便用。” 赵昀很干脆,直接采纳了郑清之的意见,任命陈献君为临安府尹。 郑清之欢喜,也有几分得意,感觉赵昀对自己越发的信任。 “谢陛下采纳,臣这便去政事堂拟旨。” “嗯,去吧。” 郑清之走后,赵昀转身对高实说道:“让张楚去查查这个陈献君的底细,还有这几天他和哪些人有来往。” 高实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赵昀刚才已经答应了郑清之,转头又命人查陈献君底细,这就有些对郑清之失于信任。 不过高实转念又一想,临安府尹的位置超然,且现在又是李全叛乱的特殊时期,赵昀对此重视,也是理所应当。 “是,陛下。” 不敢多想,高实躬身答应一声,便去传达。 第0086章 赵李相见 张楚得到高实的知会,要他调查陈献君,张楚自然是不敢怠慢,当即命人调查。 很快,有关于陈献君的过往经历便被挖出,并且陈献君刚刚认郑清之为老师的事情,也是一并调查的清楚。 高实将之一一转述给了赵昀,赵昀微微有些惊讶,道:“你说陈献君认郑卿家为老师?” 高实点头,道:“是的陛下,他刚认郑相公为老师,第二日郑相公就向陛下举荐,现在陈献君正忙着办拜师宴,广发请帖给百官。” 赵昀脸上惊讶的神情消失,变得不喜不怒,面无表情,似有冷酷之意; 赵昀缓缓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向外面的天空,沉默不语。 这时,政事堂中书舍人聂池拿着拟好的圣旨来请赵昀盖章,这是任命陈献君为临安府尹的圣旨。 “陛下,圣旨已经拟好了,还请陛下用印。”聂池道。 过了一会,赵昀转身,拿起玉玺,稳稳的盖了上去。 当天晚上,陈献君在临安最大的酒楼会昌楼举办了拜师宴,并以老师郑清之的名义,向百官散发请帖,邀请他们到场见证。 百官瞧不上陈献君,即便都知道他成为了临安府尹,也依然如此。 不过郑清之的面子不能不给,于是他们一个个的便都坐着轿子来了。 这一天绝对是郑清之平生得意之时,他在百官的见证下,受了陈献君的三叩首大礼,而后接受大家的祝贺。 从头到尾,他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的被人簇拥,吹捧,这种感觉很容易令人陶醉,也很容易令人沉迷,郑清之便是如此,他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感觉。 而正当郑清之乐乎所以的时候,李全接到了妻子杨妙真的信。 信中,杨妙真大骂李全不知轻重,现在赵范赵葵已经领兵进入扬州,攻取扬州已经变的难上加难,杨妙之要求李全立即带领大军离开泰州,去攻打扬州,挽回局势。 李全闻听扬州得到了朝廷援兵,既惊恐,又愤怒。 他叫来出主意的将领郑衍德,怒道:“你这蠢货,老子就是听了你的话,这才耽误了时间,让朝廷援兵进入扬州,现在扬州如铜墙铁壁,你说怎么办?” 郑衍德一脸委屈,道:“将军,属下哪里知道朝廷援兵来的这么快,再说了,我们在泰州不也搜刮了无数钱财吗?我们也没亏啊。” “放肆,打不下扬州,我们全都得死,你还敢狡辩。” 李全这家伙那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初郑衍德给他出主意的时候,他是感觉有道理才听的。 现在出了问题,他又一个屎盆子扣在郑衍德身上,一点责任没有。 郑衍德欲哭无泪,“将军,属下知错了,还请将军宽恕。” 李全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还有脸要宽恕,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郑衍德被押下去,痛打了一顿,只打得他是皮开肉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随后,李全下令全军开拔,只留下董友领区区三千兵驻守泰州,并向楚州转运搜刮得来的财物。 一路急行军,最后李全到达扬州,但是此刻的扬州对于李全来说,那无异于是一道天堑,叫他如何能克服! 赵范,赵葵,以及扬州知州翟朝宗,都统丁胜等人此时正在城头巡视,看见李全的大军铺天盖地,他们都是呼吸沉重。 不过赵范在严肃之时,更多的是毅然决然之色。 离开临安的时候,他在赵昀的面前许下了承诺,不胜不归,现在,一切终于来临。 这时,李全方阵走出一人,正是李全麾下一将领,名叫张友。 他到了城下,大声道:“我家将军要和赵范赵将军对话,赵将军可敢出城相见。” 赵葵怒道:“李全这贼,也配与我兄长对话,且看某射死来人,给他教训。” “慢。” 赵范制止了赵葵的举动,赵范道:“既然李全要见本将,本将便与他一见,难不成本将会怕他。” 知州翟朝宗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将军不可啊,你可是此战的主将,万一你有个闪失,那扬州可就完了。” 丁胜也劝道:“李全小人,将军不必与他认真,便是要去,某去便是。” 赵范微微一笑,一脸从容,道:“李全这厮在大军当前要见本将,为的便是坠我大军士气,本将又如何会让他得逞,现在的扬州,就是李全的坟墓,他来了就别想走。” 说完,赵范只带着区区两个亲兵护卫,便坐着吊篮下了城。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扬州守城士兵见赵范不惧危险,亲身与贼相见,大受鼓舞,他们齐声高喊将军威武,为赵范壮声威。 李全见赵范竟然有胆量出城,愣住了,没办法,不能不见了,他便也只能带着两个亲兵前去相见。 “待会仔细一点,别让赵范那厮给本将放冷箭。” 路上,李全给自己的两个亲兵再三叮嘱,心里颇为后悔,本要落敌人气势,现在搞得自己要冒险,若是妻子杨妙真在身边就好,她可以给自己出主意。 最后赵范和李全隔着扬州护城壕,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也是他们人生中对彼此的唯一一次对话。 赵范怒道:“李全,你食君之禄,当担君之忧,如今你聚众反叛,无君无父,不忠不义,你该当何罪?” “哈哈哈,,,” 李全大笑,道:“许国要杀我,官家也要杀我,难道我李全就该死吗?我不反抗,现在就是你们砧板上的一块肉,我不反又能如何,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 “放肆。” 赵范厉声大喝,怒道:“李全,你参与湖州谋反,罪证确凿,你抵赖的了吗?官家对你仁义,从不曾缺你军饷钱粮,这一点你敢否认吗? 现在你在这里大言不惭,说官家对不起你,要杀你,你若是听话,一心为国,官家杀你作甚!” 李全语塞,无言以对,恼怒之下,李全一把抢过身边亲兵的强弓,对着赵范便是一箭射去。 第0087章 初次争锋 “大哥小心。”城头上的赵葵吓了一跳,大声喊道。 “哼。” 赵范是何等人物,岂会被他射中,李全举弓之时,赵范便有准备。 他冷哼一声,猛的身子一侧,轻松躲过,而后赵范也是举起弓箭,还他一箭。 李全见赵范举弓,一惊,慌忙躲避,不过赵范这一箭力道极大,气势极强,李全心中惊骇。 凭着多年的经验,李全知道这一箭极难躲过,于是他下意识的拉来一个亲兵挡在身前。 最后“噗”的一声,赵范的箭正中那亲兵胸口,箭头穿过那亲兵的身体,险些也伤到李全。 李全不敢久留,匆匆离去。 “哈哈哈,,,” 赵范大笑,道:“李全匹夫,可敢来战?” 李全只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向本阵逃。 回到阵列,李全知道今天军心已经坠落,不适合攻城,于是下令选址扎营。 扬州城头上,看着李全大军正在扎营,知州翟朝宗对赵范道:“将军,贼军立足未稳,不如趁机出城杀贼,你看可好?” 赵范摇摇头,道:“使君不必心急,李全兵力六万之数,又俱是悍匪,战力不俗。我军虽有四万三千余人,但各个城门皆需要兵马驻守防备,以策万全,如此,能用之兵与李全大军相比便相差巨大。 此战我军若要取胜,便是要先将李全大军的军心士气耗尽,到时,便是一万人,也可轻松取胜。” 翟朝宗自知没有赵范精通战阵,他没有多说,点头赞同赵范的意见。 而后赵范又对丁胜说道:“丁都统,你派人秘密出城,查探李全粮道,不管用什么办法,能毁就毁,你自己见机行事。” “是,将军。” 丁胜抱拳答应一声,便下去安排。 赵范又对弟弟赵葵道:“赵副将,从今日起,你我轮流守卫城池,若有出城袭击的机会,可直接出城,无需汇报,自己见机行事。” “是,将军。” 赵葵郑重抱拳答应。 这边赵范急忙安排,那边李全也没闲着。 李全在大帐召集众将,道:“如今扬州就在眼前,你们看如何攻取,有什么妙策尽管说,事成之后有重赏。” 李全麾下部将张国明,宗雄武,胡仪,国安用,郑详,张友等一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看到那缩在一边的郑衍德。 大家想起这郑衍德因为出个主意,最后被打了半死,鬼还敢说? “怎么,一个个的哑巴了,本将带你们南征北战,你们就是这样一幅德行?” 李全发怒,眼神不善,目光一一扫向众人,众人不由得躲闪,生怕李全点自己的名。 最后李全的目光落在了郑衍德身上,吓得郑衍德直接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李全骂道:“没用的东西,抬下去。” 几个士兵进来,七手八脚的将郑衍德慌忙抬出来大帐,生怕多一丝停留,就被李全出气杀掉。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将领宗雄武站出来说道:“将军,我军兵强马壮,但扬州城高墙厚,赵范那厮又颇有能耐,不如先攻城三天,试探他的底细,若是不能攻克,便驱使百姓挖深沟战壕,断他们和外面的联系,让他们既无援兵也无粮草救济,那时军心必乱,我军必胜。” 李全点头,感觉有理,道:“这办法不错,待破了扬州,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不敢不敢。” 宗雄武慌忙摆手,道:“末将哪敢居功,若是事情有变,末将只求将军能够对末将网开一面。” 李全捶了他一拳,笑骂道:“你小子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放心放心,本将又不是那种赏罚不分的人。” 一众将军尴尬的看着李全,就刚才那句话,他李全也好意思说出口。 计策定下,李全命人各自准备。 第二天,李全命令胡仪为先锋大将,宗雄武为策应,带领两万大军疯狂攻击扬州城的东门,扬州大战正式打响。 一时间,战场箭如雨下,炮火纷飞,一个又一个李全叛军如潮水一般涌向东门,喊杀声震天。 “放箭。” 赵范亲身犯险,不惜冒着箭矢在城头指挥,“传令杨庆,给我开炮阻断叛军后援。” 赵范果断选择近处箭雨远处炮轰的战略,让李全叛军无法首尾相连。 “将军有令,开炮。” 传令找到杨庆,传达命令,杨庆早就急得手痒痒,得到命令,大声对部下命令道:“准备,点火,开炮。” 此时赵范大军装备的是铁火炮,炮弹如西瓜般大小,铁质外壳,有引线,点火后以投石机投放,炮弹爆炸,铁质外壳被炸碎,化作碎片杀敌,可刺穿铠甲,威力巨大。 “轰““轰”“轰” 一声又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在叛军后方响起,李全叛军在铁火炮的打击下死伤惨重,躺地打滚者到处都是,给叛军士兵带来极大的心理冲击。 在给予叛军大规模杀伤的时候,赵范这边也是死伤颇重,无数的利箭向城头飞来,上面有的还绑着火,妄图将城楼烧着,守城将士不得不冒着巨大的危险,去扑灭火焰。 不但如此,李全叛军的投石车也是一个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数十斤的石头弧线飞出,砸在城头上就是一个极大的撞击,若是砸到了人,那就是如肉泥一般,场面恐怖,而这,就是战争! 正当李全叛军攻打扬州的时候,江淮制置使赵善湘也已经带着两万人马向楚州急行军,跟在赵善湘身边的是忠义军统制彭义斌。 这个彭义斌是义军出身,为人忠义,早年是红袄军刘二祖的部下,刘二祖死后,彭义斌和郝定继续领导义军在山东反抗金国,还建立了天齐国,可谓是开基创业。 不过他们二人注定没有皇帝命,很快郝定战死,彭义斌势单力薄,便投了李全。 最后彭义斌跟着李全归附大宋,后来他看不惯李全的嚣张跋扈,就带着部下脱离了李全,自成一军。 现在赵善湘将他召来,就是看重他的忠义,且和李全不死不休,可以重用。 彭义斌也很听指挥,接到老上司的命令,就赶来了。 第0088章 强势妙真 “彭将军,此次李全作乱,现在他已去了扬州,我们只要再把他老巢端了,李全之乱便平定,届时,本官会在官家面前为你请功。” 旁晚,大军暂时扎营,赵善湘和彭义斌巡视大营,谈起李全叛乱,赵善湘为彭义斌画了一个饼,给彭义斌鼓励。 彭义斌面色严肃,道:“使君,李全虽然不在楚州,但是杨妙真那贼婆娘却顶得上两个李全,使君不可大意。” 赵善湘点头,道:“这是自然,彭将军放心,本官已命夏全时青两位将军先行围城,到时兵力可达五万之数,杨妙真纵是聪慧,本官亦可将其擒拿。” 赵善湘在江淮为官二十五载,李全,杨妙真,彭义斌,夏全,时青等从金国归附而来的义军,都曾经是他的部下,即便不是部下,也多少打过交道,他对这些人了如指掌。 彭义斌见赵善湘没有大意,且步步为营,暗自松了一口气。 赵善湘的算计是没有错的,只要按照他的步骤,楚州那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但是他唯独没有算到人心的变化。 人心,那是千变万化的。 而这一次他的部属,就是因为人心的千变万化,而平添了许多波折。 此时,杨妙真接到赵善湘,彭义斌,夏全,时青等人向楚州逼近的消息,知道赵善湘是要端楚州,绝了李全的后路,乱李全的军心,她俏眉紧皱,心里飞快算计,想着对策。 这时,李全的哥哥李福找来,他对杨妙真道:“弟妹,朝廷发大军来了,李全又回不来,这可怎么办?当初我就说不能反不能反,你们偏要反,现在你说怎么办?”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大哥你若是真心不愿走这条路,当初你为何不以死劝谏?” 李福贪生怕死,杨妙真从来也没瞧得上他,现在他又跑来乱说,杨妙真自然没有好语气。 “你。” 李福气愤不已,但是又对杨妙真无可奈何,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离开后,李福回到自己府邸,他幕僚对他分析,说此次李全被拖在扬州,朝廷又委任赵善湘任江淮制置使,赵善湘知人善任,得人心,李全此次必败,幕僚劝他及早脱身。 李福大惊,匆忙命令手下准备,他要连夜带着部下四千人离开。 四千人要走,又是没信仰没家国的叛军,这样的消息如何保密?很快,杨妙真就知道了。 杨妙真直接带人将李福府邸围住,将他抓了出来,质问道:“李福,你是我夫君的亲哥哥,连夜叛逃这事你也干的出来?” 李福仗着身份,也不害怕,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命都快没了,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杨妙真大怒,揪着李福的右边一只耳朵,抽出刀,便将他的耳朵割了下来。 李福想要挣扎,但是无奈被人死死押住,一身是血,对杨妙真咒骂不止。 “哼。” 杨妙真冷哼一声,道:“你若不是我夫君的哥哥,今天我便将你碎尸万段。人前人后被人称一声将军,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来人,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你这疯婆娘,我弟弟不会饶过你的。” 李福咒骂,但也无济于事,被人押下去了。 临安,福宁殿。 赵昀看着韩竢送来的战报,脸色露出欣慰神情,道:“赵卿家果然是老成持重之人,这次他去围楚州,李全要是知道消息,只怕要急死了。” 韩竢也是轻松不少,他道:“确实,赵善湘主政江淮,驾轻就熟,赵范守卫扬州,稳如泰山,现在局势发展到现在,对我朝廷来说已经是稳了,陛下可以无忧亦。” “呵呵呵,,,” 赵昀轻笑几声,道:“天下这么大,事情永远处理不完,朕要无忧,谈何容易。” 说着,赵昀话锋一转,道:“前几日郑卿家收陈府尹为学生,大摆宴席,卿家为何没去啊?” 韩竢神情一肃,诚恳道:“臣生性孤独,不喜与人结交,故而对于公务之外的应酬大多能推则推,所幸同僚都是理解臣,没人怪罪。” 赵昀微微一笑,起身走下来,轻拍了一下韩竢的肩膀,以示亲近。 赵昀道:“你身为枢密使,谨慎小心是好的,但必要的应酬朕也不会介意,卿家你不必让自己那么累。” 韩竢抬手,道:‘是,陛下,若有机会,臣以后会多走动的。“ 赵昀手一抬,高实递过来一张请柬,交到赵昀的手中,赵昀道:“还有十日,朕的御宝馆就要开业了,朕不方便去,卿家你去捧捧场。” 韩竢从赵昀的手里接过一张大红色请柬,嘴里喃喃说道:“御宝馆,这是?” 赵昀一脸高兴,道:“也没什么,就是为一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寻找更好的主人,当然,价高者得,只有出的起价的人,那才是真心爱惜,朕才放心把宝贝交给他。 开业那天会拍卖一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卿家你是朝廷的骨肱,若是看中了哪件宝贝,尽管买,朕给你出一半钱。” “啊,陛下您也做买卖?” 韩竢惊讶,话才刚出口,就感觉自己失言了,慌忙赔罪。 赵昀自是不介意,和他聊了几句,韩竢便退下了。 韩竢走后,赵昀又命高实传郑清之,没一会,郑清之来了。 “陛下召见臣,不知可有事交代?” 赵昀面色严肃,道:“朕批阅奏折,发现江浙那一带最近的匪盗有些多了,卿家身为政事堂主官,朝廷宰执,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段时间也不知为何,赵昀批阅了的奏折,很多都是地方知州上来了,说自己的境内有乱民作乱,在这些乱民的影响下,匪徒越来越多,杀人越货,不时发生,隐隐有叛乱趋势。 这些地方主要发生在江南东路,江南西路,福建路,两浙西路这一带,这些地方是大宋的赋税重地,鱼米之乡,这里如果出现问题,对大宋的影响可想而知,由不得赵昀不重视。 第0089章 陛下恩赐 郑清之沉默了一会,最后抬手道:“陛下,江浙地带匪盗确实比以前多了,臣以为应是他们受到了李全叛乱的影响,有铤而走险的意思,只要李全之乱平定,江浙地带自会渐渐平息。” “你是这样认为的?”赵昀再次问话,语气不喜不怒,看不出情绪波动。 郑清之心中忐忑,猜不出赵昀的意思,但这是他唯一可能想到的原因,别的都是老调重弹,说了恐怕还不如不说。 反正都是一些小乱子,很快就会平息,自己的话也没有错。 郑清之郑重道:“是,陛下,李全之乱虽然没有波及全国,但是商贾往来频繁,他们早已将消息带至全国,些许乱民听了自然受到蛊惑,这才铤而走险,犯下大错,不过陛下不必担心,很快就没事了。” 赵昀沉默,没有说话,最后赵昀呵呵笑了几声,道:“不说这些了,聊点有意思的。” 说着,赵昀手一抬,高实知趣的递上了一张请柬。 赵昀将请柬送到郑清之手里,道:“还有十日,朕的御宝馆就要开业了,朕这里政务繁忙,身份所在又不宜出宫,卿家你去捧捧场,热闹热闹。” 郑清之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这请柬是什么,细细一看,只见上面三个斗大的字,“御宝馆”。 郑清之疑惑问道:“陛下,这御宝馆是做什么的,酒楼还是书斋?” 赵昀微微一笑,道:“都不是,是朕觉得有些宝贝放着也是放,而有的人却很喜欢,但是却无缘得见,更拥有不了,所以朕便办了这个御宝馆,让喜欢的人得到喜欢的宝贝。 开业的那天是重头戏,有很多宝贝放出来,卿家要是喜欢尽管买,朕给你出一半钱,也算是朕给你的恩赐。” “多谢陛下。” 郑清之恭敬答谢,又道:“那这御宝馆既然是公开发卖,到时若是也有别人看中了,那又该如何?” 赵昀从容道:“那自然是价高者得,不过卿家尽可放心,不管你花多少钱买,朕给你出一半,能够得到朕这种待遇的人可不多啊。” “是是是,臣谢陛下抬爱。” 郑清之赶紧答谢赵昀的恩宠,只感到无比光荣。 郑清之走后,赵昀对高实笑道:“高实,开业那天你提醒朕,朕也去看看朕的这些好臣子,他们在宝贝面前谁更舍得花钱。” “是,陛下。”高实恭敬答应。 散衙下值,韩竢回到府邸,叫来儿子韩承甫,道:“我们王府还有多少钱?” 韩承甫一愣,而后赶紧问道:“父亲你是要使大钱还是小钱?小钱几百贯千余贯随时有,大钱几万贯十几万贯就得用些时日去挪了。” 韩竢道:“给为父准备两万贯钱,为父十日后有用。” “是,父亲。”韩承甫也不敢问要钱干什么,转身下去准备去了。 韩竢想起什么御宝馆,无奈摇头道:“给官家当差,钱没拿回来多少,还得往外搭钱,这个枢密使当的,真是对不起祖宗啊,家业要败了。” 韩竢只以为是赵昀为了解决国库吃紧的问题,就变着法的想在臣子身上搞钱,他也就只能破财消灾了。 殊不知赵昀哪里是把目标盯上他,不过只是让他去捧场站台,凸显御宝馆的特殊性。 到时,这御宝馆就能迅速的打响名头,让更多的有钱人信服御宝馆的真实性,权威性,仅此而已。 郑清之回到府邸,则是兴高采烈,他让管家赶紧准备钱财,他要在御宝馆开业那天好好出手。 赵昀说了,让他尽管买,不管买什么,赵昀出一半的钱,这意味着他只要以正常价格买进,一转手原价卖出去,就可以赚一半的钱,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第二天,当人们如往常一般劳作,为生活奔走的时候,一个爆炸的消息突然传来,李全作乱,现在十几万叛军正在攻打扬州城,扬州岌岌可危! 临安百姓惶恐不安,胆小的人纷纷拖家带口的逃离临安,去外面躲避有可能爆发的战乱。 李全作乱,这事情在官场上不是什么事,百官都知晓,且赵昀委派赵善湘和赵范一文一武去平乱,在局势走向上看,现在朝廷是占据优势的,是稳固的。 但是在百姓眼里却不这么看,他们不知道朝廷的这些大事,他们只知道扬州一旦被攻破,临安几乎无险可守,李全叛军一路可势如破竹,直抵临安城下。 那时候,以临安驻军的战斗力,真要和李全这样的经年老匪打,老百姓有理由相信临安危险了,毕竟李全不是一般的乱民造反,那程度和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时间,临安百姓鸡飞狗跳,一个个的拖家带口,出城逃命,有的泼皮无赖则趁机偷抢,打斗,秩序乱作一团。 面对这样的突然变化,临安府尹陈献君也是慌了手脚,他派出大批的衙役,巡检,去到处抓人,把那些犯事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抓拿,希望控制局势。 “不得了了,官府出兵拿人了,官府也扛不住了,到处在抓人,再不跑就跑不了了。” “大家快跑啊,叛军要打过来了。” 陈献君的举措,分外加剧了百姓的恐慌情绪,老百姓更加惶恐,逃离临安的百姓更加多了,路上不知多少孩子和家人失散,在那里哇哇大哭。 陈献君的不恰当举措,让许多的官员看不下去,特别是那些言官,他们一个个的无比正义的疯狂上折子,弹劾陈献君昏庸无能,才不配位,德不配位,即便他是郑清之的学生,这些言官也丝毫不怕。 皇宫,政事堂。 郑清之面对成堆的奏折,大多都是弹劾陈献君的,他一脸愁容,且目光之中隐约还有几分愤怒之色。 陈献君是他一手举荐的,陈献君如果无法胜任临安府尹的位置,那他郑清之作为举荐人,也是要承担责任的,轻的话要被赵昀训斥,丢失脸面,重的话甚至要被降职,甚至罢官! 第0090章 事出反常 “太学生怎会突然将枪口对向陈献君,难道是有人在暗中指使?” 郑清之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如果背后有人在指使,那么他的目标是谁,是陈献君还是自己? 郑清之这时候有些紧张,脑门也出汗了,正在这时,高实小跑着来到政事堂,找到郑清之,道:“郑相公,官家召见,还请相公赶紧过去。” 郑清之心里一突,意识到赵昀这样紧急召见自己,一定是为了陈献君的事。 但是赵昀身处皇宫大内,自己案前的奏折还没有送过去,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速度还这么快? “有劳公公了。” 郑清之致谢一声,便快步向福宁殿赶去。 到了福宁殿,只见赵昀脸色阴沉的坐在殿上,郑清之心怦怦直跳,慌忙抬手,道:“臣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见臣,所为何事?” 赵昀目光落在郑清之的身上,打量一会,道:“卿家,你身为左丞相,当朝的独相,现在这时候,你竟然问朕所为何事?” 郑清之自知失言,赶紧赔罪,而后说道:“陛下放心,临安百姓只是一时不知朝廷已有应对之策,只要朝廷发下安民告示,声明厉害,让百姓了解时局,百姓自会安定。” 赵昀表情没有变化,道:“既然这么简单,为何临安府尹那边不会做?这个陈献君是你一手保举的,他的才德,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办不好吗?” 郑清之语塞,无言以对。 赵昀又道:“临安是行在,天下之腹心,临安不稳,这后果是什么,难道还需要朕来说吗?” “臣,有罪。” 郑清之心中慌乱,躬身抬手,向赵昀请罪认罚,赵昀的威压也让他喘不过气来。 赵昀摆摆手,道:“既然知道罪过在哪里,就去改正,不要让局势失控,百姓是水,君王是舟,难道朕被百姓掀翻了,做臣子的就能独善其身?” 赵昀的话说的很重,将他对百姓的重视态度表露无遗,这让郑清之很是惊讶,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君王,对待百姓如此重视。 “臣明白了,还请陛下放心,臣会亲自处理临安百姓慌乱之事,三日内必定让临安恢复如初。” 郑清之立下军令状,赵昀这才点点头,让他离去。 赵昀起身离开正殿,去了旁边的书房,拿起书坐下来研读。 “高实,让张楚多盯着一点,若是临安百姓不能稳定,及时向朕汇报。” 临安是大宋的行在,地位实在是太特殊,李全叛乱的消息传过来,临安的百姓反应这么大,也超过了赵昀的意料,赵昀也没有想到百姓会乱成这样。 不过想想也释然,毕竟自己是皇帝,知道的消息比百姓多,百姓又不知道。 “是,陛下。” 高实下去传命,好在张楚的皇城司已经在发挥作用,即便赵昀不出皇宫,也对临安及周边的城镇有直接的了解,不必担心被人蒙蔽。 郑清之出了福宁殿,马不停蹄,直接又出宫,坐着轿子来到了临安府府衙。 “先生,您怎么来了?若是有事,大可命人通传一句,学生自去,何劳先生亲自来。” 得知郑清之来了,陈献君还在外面,不在府衙,火急火燎的便往府衙赶,心里不免也是七上八下。 郑清之没有好脸色,他道:“临安百姓乱作一团,你究竟是在干什么,为何控制不住局势?” 陈献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先生放心,学生已经命人抓捕了一百多泼皮,很快就没人闹事了,没事的。” “还没事!”郑清之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郑清之怒道:“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官员在弹劾你吗?官家知道百姓纷纷逃离临安,大怒,将为师痛斥一顿,你身为临安府尹,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叫为师如何向官家交代?” 陈献君一听赵昀震怒,也是吓得不敢说话,任由郑清之训斥。 将陈献君训斥一通,最后郑清之开始布置,他说道:“你现在就发下安民告示,述说朝廷早已委任赵范为主将,赵善湘为江淮制置使,共同剿灭李全叛乱,现在扬州局势皆在朝廷掌控之中,让百姓勿要惊扰。 还要命衙役胥吏挨家挨户的去宣告,还有,派人出临安,把消息都传出去,劝说百姓都回来,他们跑的还不远,能劝回来多少是多少,还有,让周边城镇也都知道消息。” “是是是。”陈献君不住的点头。 郑清之又道:“那些失散的孩子,老人,一定要妥善安置,不可出岔子,官家对百姓仁义,若是让官家知晓你办事不力,你的官帽子谁也保不住。”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这就去办。” 陈献君哪里还敢耽误,赶紧是去办了。 陈献君走后,郑清之眉头皱起,不禁又是想起了那些弹劾的奏折,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只会夸夸其谈,眼高于顶的太学生,会把升斗小民看得这般重要? 这不可能,这么多折子一起出现,郑清之断定背后不可能没人指使。 这就很危险了,因为这极有可能是有人在借陈献君的事情攻击郑清之,让郑清之下台! 郑清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顾不得身份,回到家中,换了一身常服,便又悄悄出门。 很快,郑清之来到太学院学士知院柯林的府邸。 此时还没到散衙下值的时间,柯林还没有回来,郑清之便在边上一处小酒家等候。 酒家没有客人,掌柜和小二一筹莫展,满脸愁容,似乎在说着关门歇业,也出去躲避的事情。 掌柜见郑清之进来,看郑清之气质不凡,知其身份不一般。 掌柜抬手,一脸歉意,说道;“这位客官对不住了,今天外面乱的很,小店果蔬酒肉也不齐全,鄙人请客官简单用几个小菜,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无妨,饭钱是要的,掌柜你随意。” “谢谢谢谢,多谢客官体谅。” 而后郑清之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慢慢等待。 第0091章 背后何人 此时,郑清之看到附近已经有人开始张贴安民告示,胥吏也在大声向百姓告知局势发展,让百姓不要恐慌。 郑清之点点头,这个陈献君,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 简单吃了一点酒菜,见到柯林的轿子回来了,郑清之放下筷子,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串铜钱,便离开了酒家。 “使君,你可让本官好等啊。” 郑清之出现在柯林身后,看得柯林惊讶,柯林连忙走上前去,问道:“郑相公,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等你。” “等我?来来来,请相公府中叙话。” 柯林将郑清之请进府中,仆人送上好茶,简单客套几句,郑清之直奔主题。 郑清之道:“使君,今日太学院那么多太学生上奏弹劾陈府尹,此事你应当知晓吧?” 柯林点头,道:“这个是实,不瞒相公,下官也准备上个折子,弹劾陈献君,此人办事糊涂,百姓如此慌乱,他不但不想办法安抚,反而还命人大肆抓捕泼皮,他初衷是好的,但是却引起了更大的恐慌,这般处事,如何能胜任临安府尹之职?” 说到这里,柯林又对郑清之抬手请罪,道:“下官也知陈献君乃是相公举荐,且他还是相公您的学生,但是下官职责所在,法不容情,还请相公理解。” 郑清之惊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心说怎么回事,听你这意思,你们弹劾陈献君那都是自愿的? 这怎么可能,把我郑清之当傻憨不成! 郑清之脸色变得不悦,道:“使君,你我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呢?当然,本官也不是偏袒陈献君,只是为了拉他一把,毕竟本官与他有师生之情,坐壁上观,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柯林点头,道:“下官知道,但是也请相公知晓,此次太学生弹劾陈府尹,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这一点下官可以以人格保证,若是相公不信,便是下官发下毒誓又如何?” 郑清之见柯林这样说,不置可否,最后失望的离开了。 郑清之走后,柯林正在感慨之时,张楚从后面的房间走出来,张楚道:“使君似乎心情不佳啊。” 柯林惊讶,赶紧起身,抬手道:“张公公,您是什么时候来的?下官没来得及迎接,还请公公原谅。” 柯林对于张楚的突然出现,那是既惊讶,又惊恐。 惊讶的是张楚突然出现,令人意外,惊恐的是张楚出入自己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自己还不知道,这叫人如何安心? 张楚笑了笑,坐到了椅子上,“咱家也是刚来,好巧不巧遇上了郑相公,刚才你们话咱家都听到了,使君没有让官家失望,不错,不错。” 柯林额头有汗,强自欢颜,道:“这都是下官份内的事,以后还请公公在官家面前,为下官多美言几句,当初那事真不是下官愿意干的,当时史弥远权倾朝野,下官被其胁迫,也是不得不为之。” 柯林说的事是当初史弥远命其纠结太学生弹劾夏震,逼迫夏震疏远赵昀。 因为这事,夏贵夏由还被关了禁闭,赵昀几乎就成了孤家寡人。 现在这事情被翻出来,柯林也是很惶恐,生怕下狱问罪,可谓是整日提心吊胆。 张楚笑道:“使君尽可安心,官家仁厚,只要使君好好听差,没有人会为难你。” 柯林听了,安心不少,赵昀仁厚确实不假,史弥远一案没有诛连犯官家眷,这一点足以使人信任赵昀的仁厚之名。 张楚见柯林心悦诚服,且对郑清之也没有退缩,很满意,站起来道:“好了,咱家走了,使君这里咱家也没有牵挂的,很好,都很好。” 柯林更加放心,热情的要送张楚,被张楚婉拒,以免被人看到。 太学生对陈献君的弹劾,可以说是开了一个头,让许多本就对陈献君不满的人有了勇气。 他们之前因为郑清之的原因,没有过多的为难陈献君,现在见有人带头,那还有什么不敢的。 于是很多言官及部堂官员也开始上书,纷纷弹劾陈献君误政,才不配位,要求赵昀将陈献君罢免,还有的要求将陈献君下狱问罪。 郑清之是陈献君的老师,需要避嫌,于是他没有处理这些奏折,而是直接让聂池把奏折送到福宁殿,让赵昀裁夺。 赵昀翻看着奏折,不喜不怒,一一回复,都是两个字,“不准。” 批阅完毕,赵昀命人送回政事堂,他自己也难得的有了一点兴致,让人拿来鱼竿,在花园池塘开始钓鱼。 看着鱼儿几次差点上钩,赵昀的心情一点也没有波动,不得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昀的性格是越来越沉稳了。 奏折送回政事堂,郑清之迫不及待地查看赵昀的批语,见上面都是“不准”的字样,郑清之一颗心放下了. 从奏折当中,体现了赵昀对郑清之的充分信任,这让郑清之是倍感欣慰,同时也让他有些飘飘然。 他心道:“我郑清之是从龙功臣,功劳仅次于韩竢,现在又是独相,官家对我信任有加,谁能撼动我的地位?” 临安局势渐渐安稳,老百姓见官员一个个的不慌不忙,他们也是有了底气,心说官人都不怕,那应当是没事,真要有事,当官的还不得第一个跑。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让百官对郑清之有了意见,认为他识人不明,举荐陈献君,又收其为学生,有培植党羽之嫌。 不过又因为赵昀对郑清之无比信任,奏折被赵昀压下,有意见的官员也是对郑清之敢怒不敢言。 郑清之的声望越来越不行了。 而就在这个当口,金国使者来了。 上一次金国使者完颜立被赵昀下令,强势赶出班荆馆,逐出大宋境内,现在使团去而复返,也不知金国那边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陈献君作为临安府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让自己将功补过的机会。 第0092章 贵宜面君 他知道赵昀对金国是厌恶的态度,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朝廷正在全力剿灭李全叛乱,不可能会开罪金国,那样局势可能无法收拾。 所以朝廷当务之急便是要和金国搞好关系,以免金国插手李全之事。 那只要自己把金国使者招待好,让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将金国那边稳住,这就是给赵昀分忧了,必定大功一件。 说干就干,他找到郑清之,将情况向其说明清楚。 郑清之也很赞成陈献君的判断,认为赵昀一向进退有度,善于隐忍,时时顾全大局。 以当前局势,赵昀必定会选择暂时和金国交好,如此一来,赵昀对金国使者的态度就可以预见了。 有些时候事情要提前做,才好给当权者一个好印象,让当权者舒心,高兴,而不是事事请教,句句面提,真要这样,那作为臣子,能力何在! 也许是想在赵昀面前挽回一点印象,郑清之也有些急不可耐,他对陈献君道:“此次金国使者到来,我们一定要全力做好接待,为师委任你为接待大使,一路陪伴金国使团。” “多谢老师。” 见郑清之也是这样的态度,陈献君更加激动,只认为将功补过的机会已经到来。 他立即命人前去打听接洽,当得知金国使团一行人中,竟然还有金国公主,陈献君更加心头火热。 陈献君立即从临安府库拨款,采购了一千匹绫罗绸缎,用以铺地,确保金国公主自进入临安后,双脚脚不沾地。 而后,陈献君又命人从临安最大最好的酒楼找来大厨,为金国使团提供最好最齐全的美食。 不但如此,陈献君甚至还命人在小樊楼,点清阁等勾栏请来百余名美丽姑娘,招待金国使团,供其高兴! 陈献君竭尽全力的为接待金国使团做准备,闹得临安沸沸扬扬,他这样的做派,和之前赵昀对待金国使团的态度截然不一样。 赵昀对待百姓仁爱有加,对待叛乱绝不姑息,对待金国态度强硬,这一点让人认为赵昀有中兴雄主的气息。 但是现在,陈献君的做法让许多人都以为时光倒流,大宋又回到了以前那对金国百般讨好,卑躬屈膝的时代,这一点,让许多正直的大臣看不下去了。 许多人忍不住了,也不顾忌郑清之的面子,在金国使团还没有来到临安之前,便在朝野掀起了一股对陈献君的弹劾之风。 不但如此,甚至已经有人直接将矛头对向郑清之,弹劾他,这之中,说话最早最严厉的就是宗正少卿陈贵宜。 当赵昀拿起这份奏折的时候,那也是一阵惊讶,没想到郑清之是朝廷独相,竟然还有人这样骂他。 只见陈贵宜在奏折中道:“郑清之举荐门生陈献君为临安府尹,此为因私废公,罪其一。陈献君才不配位,百官对陈献君弹劾,郑清之身为宰执却置之不理,此为独断专行,罪其二。 郑清之默许陈献君高规格病态接待金国使团,此为献媚屈膝,有损国格,罪其三。臣请罢免郑清之,严惩陈献君,以儆效尤。” 陈贵宜的奏折那是毫不客气,对郑清之真是一通责骂数落,一条又一条的罪摆在明面上,语气之严厉,犹如当年之对待史弥远! 赵昀看到惊讶,惊讶过后便是喜悦,“高实,召陈贵宜觐见。” “是,陛下。” 高实见赵昀看了奏折,就立即召见上奏的官员,这真是少见,不敢怠慢,高实一路小跑着去亲自传召。 赵昀随即也是去翻看官员名册,找到关于陈贵宜的介绍,知其十六岁中进士,踏入仕途后刚正不屈,宁宗朝赵扩时期多次弹劾史弥远,被史弥远报复,多次罢官。 其父陈宗召在宁宗朝任工部尚书,最后更是被封为太师,其兄陈贵谦目前在礼部任郎官。 “十六岁中进士,这倒是少见。” 看完陈贵宜的过往经历,赵昀暗暗佩服,光是这少年高中,就不知将多少人抛在身后。 才气有了,若是此人再品行端正,不畏强权,那真真是赵昀心中的理想人才。 很快,赵昀在福宁殿正殿接见了陈贵宜。 “臣,陈贵宜,见过陛下。” 一见面,陈贵宜表现的不卑不亢,声音洪亮,眉宇之间自有英气,让赵昀也是感到满意。 “卿家免礼。” 赵昀表情平静,不喜不怒,看不出心中所想。 “卿家,弹劾郑卿家的奏折是你上的?你可是受人胁迫?” 陈贵宜抬手道:“回陛下,臣弹劾郑相公乃是自愿,无人胁迫。” 赵昀语气变得重了几分,说道:“郑卿家乃是当朝左丞相,朕的骨肱,你如此编排于他,叫其如何自处?又将朕置于何地?” 陈贵宜坦然,道:“臣身为人臣,自当上为君王正视听,下为百姓通观达,郑相公虽有从龙大功,但其渐渐已有居功自傲之态,臣如置之不理,便是有负陛下恩德,有负臣子本分,若陛下认为臣错了,可将臣罢免,然若陛下要臣改正言行,臣,宁死不从。” 赵昀听罢,目光幽幽的看向他,陈贵宜丝毫不惧,目光丝毫不躲闪,坦然与其对视。 良久,赵昀道:“下为百姓通观达,你如何通?” 陈贵宜道:“百姓苦难,臣见之,自当尽己所能,将他们的苦难让官府知晓,让官府给予救助,若臣不闻不问,则口鼻虚置亦。” 赵昀脸上还是平静,看不出喜怒,最后赵昀挥挥手,道:“卿家下去吧。” 陈贵宜道:“臣的奏折还请陛下慎重对待,若陛下不准,臣会继续上奏,臣告退。” 陈贵宜走后,赵昀的脸上终于出现满意的笑容,他对高实说道:“高实,你让张楚查查他的情况,事无巨细,能多详细就多详细,记住,不得给其带来骚扰。” “是,陛下。” 高实还是头一回见赵昀对一个臣子这个用心的交代,看来这个陈贵宜是简在帝心,飞黄腾达也不远了。 第0093章 金国使团 却说陈贵宜出了福宁殿,便又回去当值,直到散衙下值,他才回府。 “快去看,金国使团来了。” 事有凑巧,陈贵宜回府路上,正巧遇上金国使团进入临安,陈贵宜本就对此不满,现在遇上了,哪里有回去的道理,于是他下意识跟着人群去看。 随后,陈贵宜和其他百姓一样被拦下,街道两边都是临安府衙役及巡检司兵卒,他们将百姓隔开,不让百姓踩踏到街道中间铺在地上的红色绸缎。 很快,金国使者来了,他们一行百余人,其中侍卫五十余人,婢女三十余人,公主一人,官员书吏十余人。 陈献君满脸堆笑,一脸讨好的招待着金国使团。 特别是在金国公主的面前,陈献君的腰就没有一刻是直起来的,一直在不停的讨好,说着欢迎的话,让旁人看了是心生鄙夷。 这位金国公主名叫完颜紫黎,封号瀛国公主,是现在金国皇帝完颜守绪的亲妹妹,年方二八,长得亭亭玉立,皮肤光洁,身材俏丽,与寻常金国女子那肩宽体厚的身材是大不同。 完颜紫黎这次调皮,闹着要来出使大宋,来玩,来见识一下柔弱的大宋是什么模样,完颜守绪吵的没办法,便同意了。 此时完颜紫黎看着繁花似锦的临安街头,心生向往,又看见对自己卑躬屈膝的陈献君,更加感觉宋人柔弱,心生鄙夷。 完颜紫黎道:“上次我大金使者来,你们竟然将我使者赶走,这是何道理?今日本公主代皇兄来,便是要兴师问罪,如果你们不给出合理解释,不给妥善解决,我大金百万勇士将横扫宋境,让你们后悔终生。” 金国副使臣完颜合达也厉声道:“我大金勇士勇猛无敌,可不是一个李全比得了,以前的事情,难不成忘了。” 这完颜合达的言外之意就是现在你们对付李全还够呛,要是我金国这时候打过来,你们就都要当亡国奴,靖康之耻还记得吗? 这是什么?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陈献君却陪着笑脸,道:“公主殿下息怒,使臣息怒,这都是误会,待下官禀明官家,自会给公主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哼,这还差不多。” 完颜紫黎俏皮的哼了一声,就在陈献君的引领下,往班荆馆去。 完颜合达见陈献君软弱,很是满意,跟在完颜紫离身边,既是护卫,也是助手。 “宋人的丝绸就是好,踩在上面真舒服。” 完颜紫黎一行人踩在绸缎上,那感觉自然是无比的自豪和得意。 陈献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脸媚笑,道:“这都是为了招待公主殿下准备的,只要公主殿下喜欢,以后您每次来,我们宋国都这样招待你。” “嗯。” 完颜紫黎一行人得意的踩在上好绫罗绸缎上,只把旁边的百姓看的是心里滴血。 “多好的绸缎啊,竟然拿到地上踩,这不是有病吗?我们老百姓一辈子也穿不上这么好的衣裳啊。” “可不是嘛,这些官人不知道怎么想的,难不成他们金国人的脚是黄金珠宝做的?他们金国人是天宫娘娘生的?” 百姓对其怨声载道,许多回府的官员见到这般场景,也是一脸气愤,户部尚书真得秀道:“传言陈献君花费十万贯钱,招待金国使者,本官还道是谣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陈贵宜看见真得秀,走到身边,两人抬手见礼,陈贵宜道:“使君,陈府尹这般如此,这成何体统。” 真得秀点头,默然道:“陈府尹是郑相公的门生,且看他如何收场。” 而后真得秀,陈贵宜,还有几个官员,他们没有回家,而是随着人群一路来到班荆馆。 到了班荆馆,只见这里百余名美丽姑娘被迫站在门口迎接,班荆馆主事钱历对陈献君的安排很是气愤,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快看,是宋国俏丽的姑娘。” 金国使团一行人见到这么多的大宋美丽的姑娘,一个个的眼睛都直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今夜,他们要享福了。 想到这里,这些人一个个的更加忍不住上前,色迷迷的围着姑娘转,似乎是在挑选中意的目标。 其中,那副使臣完颜合达更是一手抱一个,得意的哈哈大笑。 对于完颜合达等人如此无礼的举动,完颜紫黎没有阻拦,心中对大宋更加看不起。 百余姑娘们一个个的哭泣不止,有的还试图要逃跑,却要么被临安府的衙役拦住,要么便是被金国侍卫或书吏抓住,哪里跑得了。 “岂有此理!” 陈贵宜看的是血气上头,怒目圆睁,他上去怒斥金国侍卫和书吏,将他们吓退。 而后陈贵宜又怒气冲冲的走到完颜紫黎及陈献君面前,他指着陈献君怒道:“陈献君,你这般花费民脂民膏,将我百姓置于何地!你强逼汉家姑娘如此献媚金国,你将我大宋国格置于何地!” 陈贵宜毫不客气的直呼陈献君的名讳,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怒斥,完全可以和当面骂其长辈相提并论。 陈献君脸色涨红,眼睛喷火,但是身边还有金国使团,他不敢将差事办砸了。 于是陈献君强压怒火,道:“今日之事本官自有计较,与你不相干,陈贵宜,你速速离去,莫要坏了我大宋与金国的邦交友好。” “哈哈哈,,,” 这时真得秀站出来,大笑数声,道:“邦交友好?什么邦交友好,本官看你这奴婢是怕坏了主人的心情。” 陈献君大怒,顾不得真得秀的户部尚书身份,语气狠厉,对真得秀喝道:“真使君,你不要欺人太甚,本官乃郑相公门生,临安府的府尹,岂容你羞辱!” 真得秀大声斥责,“郑相公门生又如何?临安府尹又如何?若你不忠不义,献媚他国,便是天子门生,本官也要骂。” 陈献君被真得秀和陈贵宜两人骂的气急败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完颜紫黎对陈献君气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外宾使者的吗?在本公主面前大呼小叫,还有没有规矩。” 第0094章 好大官威 “公主殿下息怒,下官这便处理好。” 现在的陈献君已经和陈贵宜,真德秀交恶,唯有将金国使团的事情办的漂亮,才能体现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 于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大手一挥,命衙役将陈贵宜真得秀等人赶走。 陈贵宜,真德秀,还有几个大臣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被人驱赶而走,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廷做事。 “本官是户部尚书,你们谁敢放肆?” “本官是宗正少卿,你们谁敢放肆?” “本官是直学院士,你们谁敢动我?” 陈贵宜,真德秀等人群情激愤,许多百姓也看不惯陈献君的嘴脸,认为他丢尽了大宋的脸面,一个个的也是对陈献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献君见陈贵宜,真德秀他们寸步不让,恼怒不已,气急之下大手一挥,道:“全给本官拿下。” 衙役得了命令,也是不敢不从,纷纷上前抓人,一时间是乱作一团。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官威。”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陈献君,陈贵宜,真德秀等众人看去,见来人竟然是魏郡王,枢密使,当今官家的头号从龙大臣韩竢! 他一出现,场面一下就停止了,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被他气势震慑,都站着不敢动。 陈献君下意识的压压手,示意下面的人停止。 陈献君走上前去,抬手道:“原来是魏郡王,下官多有失礼,还请魏郡王见谅。” “嗯。” 韩竢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回应了还是没回应,看不出是喜是怒。 而后韩竢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将陈贵宜,真德秀,完颜紫黎,完颜合达,以及小樊楼,点清阁的姑娘们的神情,都是看在眼里。 韩竢最后看向陈献君,冷声道:“在临安,没有官家的命令敢抓捕户部尚书,敢抓捕宗正少卿,敢抓捕直学院士,陈府尹,你可真是我大宋开朝以来第一人啊。” 此时陈献君冷静下来,也是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就刚才那抓捕的命令传到赵昀那里去,不论陈献君的理由有多充分,都不够脱罪的。 陈献君心中惊恐,双脚打颤,汗如雨下。 韩竢又看向完颜紫黎,完颜合达等金国使团,道:“既是使者,便安守本分,知礼节,晓是非,莫要将金国的脸面丢到大宋来。” 完颜紫黎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责骂质问,但是面对韩竢那山岳一般威重的气势,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韩竢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乘着轿子离去。 韩竢一走,陈献君气势荡然无存,他顾不得那么多,赶紧给陈贵宜,真德秀等人赔不是,给他们整理衣裳。 但是陈贵宜真得秀理也不理他,只丢下一句狠话,明天朝堂见! 陈献君登时傻眼,再也不管什么狗屁的金国使团,忙慌慌的跑去郑清之府上,请求帮助。 至于这里,班荆馆主事钱历也是多年混过来的人,自然知道陈献君得罪了那么多大牛,那是完蛋了,没救了。 于是他将那些小樊楼,点清阁的姑娘全部都放回去,就连大厨也是全部让他们散了,走的一个不剩。 他们一走,就只剩下金国使团像猴子一样被围观的百姓看笑话,完颜紫黎叉腰怒道:“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宋国人都怕他?” 完颜合达小心道:“公主,他就是当代魏郡王韩竢,韩琦的后人。” 完颜紫黎不知道谁是韩琦,但是看完颜合达的脸色,以及韩竢刚才那不怒自威的样子,也知道这个韩琦在宋国地位一定很高。 “不管他,明天见了宋国皇帝,本公主就要让他好看。” 就在班荆馆闹得难看的时候,赵昀正在认真的研读书籍,看到兴趣之处,赵昀还拿起毛笔来做笔记,细心无比。 这时,一个小黄门碎步小跑进来,对高实耳语几句,高实神情一凛,赶紧转身到赵昀面前。 高实道:“陛下,张公公命人来传信,说临安府尹陈献君在班荆馆拿人。” 赵昀不偏不倚,继续看书,嘴里道:“拿谁?” “拿户部尚书真使君,宗正少卿陈使君,还有直学院士,太学生数人。” 赵昀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书籍,问道:“如何收场的?” “还不知。” 赵昀沉默一会,道:“这个陈献君,不知为何郑卿家会看上他,难道是鬼打墙吗?” 赵昀不无好笑,但是却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在临安城,还没有哪个人敢妄杀大臣。 再者说,真德秀陈贵宜他们都是曾经斗过史弥远的人,哪里是区区一个陈献君能对付的了的。 赵昀伸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太后那边没什么事吧?” “慈宁殿没事,请陛下放心。”高实楞了一下,随即答道。 赵昀满意度点点头,这个杨太后,还别说,自从减了福宁殿支出,人员减半,开销减半,又让杨家退回过往的赏赐,这段时间杨太后还真是安分不少,没有任何事情,让赵昀也是省心了很多。 满意之下,赵昀道:“传旨,恢复福宁殿的日常开支。” 不管怎样,赵昀与杨太后的母子名分摆在这里,还是要做做样子给世人看的。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下去安排去了。 很快,有关于班荆馆的消息又是送来,赵昀知道韩竢插手此事,也是有些意外,看来这个陈献君确实是惹了众怒,明天的朝会有好戏看了。 心里想着明天的朝会,赵昀脑海里不由得便是将朝廷各部堂高官一一过了一遍,最后赵昀道:“传吏部尚书乔行简觐见。” “是。” 高实去安排福宁殿的事,自有其他小黄门待命传旨。 此时的乔行简已经散衙下值,回到自己的府邸,正在书房里面作诗画画,听闻赵昀传召,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敢问公公,官家召见,所谓何事啊?” 赵昀突然召见,委实来的太过突然,乔行简下意识的向小黄门询问缘由。 第0094章 好大官威 “公主殿下息怒,下官这便处理好。” 现在的陈献君已经和陈贵宜,真德秀交恶,唯有将金国使团的事情办的漂亮,才能体现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 于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大手一挥,命衙役将陈贵宜真得秀等人赶走。 陈贵宜,真德秀,还有几个大臣自然是不可能就这样被人驱赶而走,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廷做事。 “本官是户部尚书,你们谁敢放肆?” “本官是宗正少卿,你们谁敢放肆?” “本官是直学院士,你们谁敢动我?” 陈贵宜,真德秀等人群情激愤,许多百姓也看不惯陈献君的嘴脸,认为他丢尽了大宋的脸面,一个个的也是对陈献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献君见陈贵宜,真德秀他们寸步不让,恼怒不已,气急之下大手一挥,道:“全给本官拿下。” 衙役得了命令,也是不敢不从,纷纷上前抓人,一时间是乱作一团。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官威。”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陈献君,陈贵宜,真德秀等众人看去,见来人竟然是魏郡王,枢密使,当今官家的头号从龙大臣韩竢! 他一出现,场面一下就停止了,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被他气势震慑,都站着不敢动。 陈献君下意识的压压手,示意下面的人停止。 陈献君走上前去,抬手道:“原来是魏郡王,下官多有失礼,还请魏郡王见谅。” “嗯。” 韩竢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回应了还是没回应,看不出是喜是怒。 而后韩竢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将陈贵宜,真德秀,完颜紫黎,完颜合达,以及小樊楼,点清阁的姑娘们的神情,都是看在眼里。 韩竢最后看向陈献君,冷声道:“在临安,没有官家的命令敢抓捕户部尚书,敢抓捕宗正少卿,敢抓捕直学院士,陈府尹,你可真是我大宋开朝以来第一人啊。” 此时陈献君冷静下来,也是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就刚才那抓捕的命令传到赵昀那里去,不论陈献君的理由有多充分,都不够脱罪的。 陈献君心中惊恐,双脚打颤,汗如雨下。 韩竢又看向完颜紫黎,完颜合达等金国使团,道:“既是使者,便安守本分,知礼节,晓是非,莫要将金国的脸面丢到大宋来。” 完颜紫黎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责骂质问,但是面对韩竢那山岳一般威重的气势,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韩竢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乘着轿子离去。 韩竢一走,陈献君气势荡然无存,他顾不得那么多,赶紧给陈贵宜,真德秀等人赔不是,给他们整理衣裳。 但是陈贵宜真得秀理也不理他,只丢下一句狠话,明天朝堂见! 陈献君登时傻眼,再也不管什么狗屁的金国使团,忙慌慌的跑去郑清之府上,请求帮助。 至于这里,班荆馆主事钱历也是多年混过来的人,自然知道陈献君得罪了那么多大牛,那是完蛋了,没救了。 于是他将那些小樊楼,点清阁的姑娘全部都放回去,就连大厨也是全部让他们散了,走的一个不剩。 他们一走,就只剩下金国使团像猴子一样被围观的百姓看笑话,完颜紫黎叉腰怒道:“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宋国人都怕他?” 完颜合达小心道:“公主,他就是当代魏郡王韩竢,韩琦的后人。” 完颜紫黎不知道谁是韩琦,但是看完颜合达的脸色,以及韩竢刚才那不怒自威的样子,也知道这个韩琦在宋国地位一定很高。 “不管他,明天见了宋国皇帝,本公主就要让他好看。” 就在班荆馆闹得难看的时候,赵昀正在认真的研读书籍,看到兴趣之处,赵昀还拿起毛笔来做笔记,细心无比。 这时,一个小黄门碎步小跑进来,对高实耳语几句,高实神情一凛,赶紧转身到赵昀面前。 高实道:“陛下,张公公命人来传信,说临安府尹陈献君在班荆馆拿人。” 赵昀不偏不倚,继续看书,嘴里道:“拿谁?” “拿户部尚书真使君,宗正少卿陈使君,还有直学院士,太学生数人。” 赵昀抬起头,放下了手里的书籍,问道:“如何收场的?” “还不知。” 赵昀沉默一会,道:“这个陈献君,不知为何郑卿家会看上他,难道是鬼打墙吗?” 赵昀不无好笑,但是却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在临安城,还没有哪个人敢妄杀大臣。 再者说,真德秀陈贵宜他们都是曾经斗过史弥远的人,哪里是区区一个陈献君能对付的了的。 赵昀伸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太后那边没什么事吧?” “慈宁殿没事,请陛下放心。”高实楞了一下,随即答道。 赵昀满意度点点头,这个杨太后,还别说,自从减了福宁殿支出,人员减半,开销减半,又让杨家退回过往的赏赐,这段时间杨太后还真是安分不少,没有任何事情,让赵昀也是省心了很多。 满意之下,赵昀道:“传旨,恢复福宁殿的日常开支。” 不管怎样,赵昀与杨太后的母子名分摆在这里,还是要做做样子给世人看的。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下去安排去了。 很快,有关于班荆馆的消息又是送来,赵昀知道韩竢插手此事,也是有些意外,看来这个陈献君确实是惹了众怒,明天的朝会有好戏看了。 心里想着明天的朝会,赵昀脑海里不由得便是将朝廷各部堂高官一一过了一遍,最后赵昀道:“传吏部尚书乔行简觐见。” “是。” 高实去安排福宁殿的事,自有其他小黄门待命传旨。 此时的乔行简已经散衙下值,回到自己的府邸,正在书房里面作诗画画,听闻赵昀传召,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敢问公公,官家召见,所谓何事啊?” 赵昀突然召见,委实来的太过突然,乔行简下意识的向小黄门询问缘由。 第0095章 祸根众多 小黄门摇头笑道:“使君折煞咱家了,官家的心思咱家哪里知道,再者说,便是咱家知道,又如何敢说?” 乔行简自知失言,歉意的拱手道歉,随后跟着小黄门便是进宫去了。 福宁殿。 赵昀在正殿接见了乔行简,赵昀道:“卿家,你我君臣单独召见的时候还是不多,朕记得连这次也只有两次吧。” 乔行简点头,道:“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没有时间召见臣,此都是题中应有之意,陛下也不必挂怀。” 赵昀笑了笑,又道:“卿家对现在的国事如何看待?” 乔行简心里一阵忐忑,心说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问郑相公吗?怎么问起自己来了? 陛下年少英武,善于隐忍,不知不觉就把权倾一时的史弥远扳倒,这样的官家,他的问题绝不会简单。 这句话背后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乔行简在心里想了一阵,没有答案,抬手如实道::“陛下,您是君王,您的问题臣不敢违心,臣便如实回禀,若是触怒了龙颜,还望陛下不要诛连臣的家眷。” 赵昀婉尔笑道:“卿家说的哪里话,难道朕是那种滥杀无辜,听不进忠言的君王吗?真若如此,卿家便是骗朕又有何不可?” 乔行简放心了,赵昀的品德还是令人信服的。 乔行简不再迟疑,道:“陛下,臣一直认为我大宋最大的问题不在朝堂,而在地方各路。” 赵昀目光难掩喜悦,但还是脸色如常,语气平缓,道:“此话如何讲?” 乔行简道:“朝堂权力争斗不论是君与臣的争斗,还是大臣与大臣的争斗,只要当局之人没有公然决裂,斗的再是凶恶也只局限于局中数人数十人,任何后果都有机会挽回,史弥远一党一朝覆灭,政局平稳过渡便是如此道理。” 赵昀听了,不由得点头,赞成。 乔行简见此,心里欣慰,胆子大了几分,继续道:“但是地方则不然,自士大夫这个身份确立,千百年下来,使百姓被士大夫这个势力牢牢束缚,士大夫在地方坐大。 士大夫在乡野被人尊称为乡绅,由退仕的官员及读书人构成,他们势力强悍,牢牢把持住了地方事务。 他们以协助官府为由管辖着普通百姓,以至于朝廷对地方的统治力其实只能到县,到不了镇,到不了村,更到不了家。 此即是皇权不下县,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写照,历朝历代皆如此,唐如此,我大宋同样如此。” 赵昀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显得有些激动,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乔行简和自己的想法这么合拍。 赵昀站起身来,道:“卿家继续说。” 乔行简接着说道:“乡绅士大夫扎根地方,使得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外人根本插不了手,若是朝廷强势,还可勉强维持地方对朝廷的服从,然一旦朝廷疲弱,则地方不稳,改朝换代亦是寻常。 我大宋自开国以来,百姓造反之事三百余起,百姓为何如此?难道是朝廷逼的他们活不下去? 若真是如此,臣说句大不敬的话,一个逼的百姓活不下去的王朝,推翻他,亦是在救国救天下。 但不是,我大宋朝廷不是一个逼百姓活不下去的朝廷。 我大宋赋税收入相比其他朝代确实是多,但却是商税比重大于农税。之前的朝代,赋税收入几乎全赖农税,农税占据八成至九成间。 但我朝开商贸之极盛,仁宗年间农税不过只占六成,到了孝宗年间农税更是只占两成,此前所未有,可见我朝廷对百姓的税收是宽容的,征收的是商人的税,以及盐铁酒茶等税。” 乔行简这话不假,有宋一朝,商贸极其发达,宋朝的商品通过海运,陆运,以及中间国家的转卖,竟然跨越万里出现在了东亚,南亚,欧洲,非州等无数国家,带回来十倍百倍的利润,这也成就了大宋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 也正是有这样发达的经济作底气,再加之大宋军民顽强的意志,这才有历史上南宋以区区一偶之地,抵抗蒙古四十年的奇迹,放眼世界,这一点无人做到。 乔行简继续道:“朝廷不以农税为主,为何百姓还活不下去?因为朝廷不收,但是别人在变着法子收。” 赵昀听得很激动,道:“不良乡绅与乡老狼狈为奸。” 乔行简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如一不良乡绅在每年青黄不接之际大肆压榨百姓,逼其卖地,扩大家业,百姓最后沦为乡绅的佃户长工,苟活性命。 而这乡绅本就是地方宗族里面的头面人物,甚至他们自己就是族老族长,乡野威势极大。 而后他们再供养其他乡老,使其为自己声援,再时不时的修一二桥,铺一二路,接济一二穷苦,以此获得名望。 如此,乡绅名望有了,势力也有了,百姓吃他的饭,受他的管,甚至血缘还有亲,面对他们的变相盘剥,百姓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这使得乡绅可以借势管理地方,在地方说一不二,普通百姓尽管沦为赤贫,但他离开了这些不良乡绅的庇佑,又一时无法生活,只能默默忍受。” 说到这里,乔行简有些口渴,赵昀抬手,示意高实给乔行简倒茶。 高实倒好茶,乔行简点头致谢,喝了一口,继续道:“乡绅势力强大,且和地方官员相互利用,勾结,再加之朝廷侧重于商税,最终使得朝廷在各路各州收取的农税很少。但明明朝廷没有得到耕地百姓多少税,他们却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赵昀听到这里,苦笑道:“所以耕地百姓苦不下去就要反抗,但是他们不能把矛头对准地方的乡绅,因为他们之间可能本就有血缘关系,天然亲近。 且每次他们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乡绅给了他们一口粥吃,每次卖儿卖女的时候,是乡绅仗义出手用钱买走了他们的地,让他们不至于一家分散。所以到最后他们要反抗,能够想到的反抗对象就只能是朝廷。” 第0096章 天威难测 赵昀也是心里苦闷,不良乡绅和地方乡老利用手段集中土地,百姓无地,沦为赤贫,活不下去,自然对朝廷越发不满,认为这一切都是朝廷无能造成的。 而更令人头疼的是地方乡绅背后,往往站着官府中人,甚至是部堂高官,要对付他们,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当然,国事崩坏不是只有这一个原因,百姓除了被地方不良乡绅压迫之外,朝廷吏治的腐败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但是不论原因有多少,最后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一切,现在承受这一切的就是朝廷,在活不下去的百姓看来,所有的坏事全是朝廷干的。 赵昀随后走下御阶,走到乔行简的面前,诚恳道:“卿家,朕欲革新吏治,整顿朝廷与地方,再造天地,让百姓安乐,让我大宋强盛于世,还望卿家助朕。” 乔行简心里一突,没想到赵昀竟然有这样的想法,真要如刚才赵昀说的那样,那力度就不是整顿,而是变法了。 变法这事是随便说着玩的吗?自古以来主持变法的臣子,有哪个是好下场! 且,就算不怕死,那也得有那个能力啊。 乔行简诚恳抬手,请罪道:“还请陛下恕罪,陛下,您不要认为臣说了几句话,就感觉臣可托付大事,其实臣的能力臣自己知道,论说道理,讲缘由,臣可以三天三夜不重复,但是真要办事,那可就真的是力不从心了。” 赵昀愣了愣,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大嘴炮,只会说,不会做? 赵昀不信,乔行简这人怎么看也是很有能力的人,不至于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赵昀还道他是谦虚,笑道:“卿家不必自谦,更不必怕事,朕不知那种急功近利的人,更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卿家不必有顾虑。” 乔行简慌忙摆手,而后躬身,诚恳道:“陛下误会了,臣不是怕死,臣既然敢说刚才那番话,便不怕死,臣怕的是误了陛下的大事。 若是陛下自己不担心,那臣随陛下安排,粉身碎骨无怨言,臣只求一个心愿,那就是不论事情结果如何,不累及臣的家人。” 乔行简的话让赵昀心头的火热又凉了不少,赵昀仔细看乔行简,见他神情不似作假,难道说他真的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堪大用? “不管怎样,卿家的话还是让朕有些许欣慰,至少让朕知道朝堂之中还有人说真话。” “为君王尽忠谏言乃是臣的本分,只要陛下想听,臣以后还会如此说。” “如此甚好,天色不早,卿家想必也累了,先回去吧,” “是,陛下,臣告退。” 乔行简走后,赵昀不禁是把乔行简和崔与之两人重合,赵昀知道他们都是明白现在大宋面临的困境,但是面对这样的困境,他们也都是感到无力挣扎,没有去改变困境的坚定意志。 “哎。” 让这样的人做帮手,为自己变法,那也是一件不稳妥的事情,赵昀心里失望,无力的一声叹息。 随后,赵昀又想起陈贵宜,此人正直年富力强,当打之年,官位不高,出身还很好,是一个有理想的,又没有被官场这个大染缸玷污的人才,若是加以培养,以后是可以用的。 正在感慨之时,高实碎步过来,走到赵昀面前道:“陛下,郑相公求见。” 赵昀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他一定是为陈献君的事情来的,赵昀挥手,道:“告诉郑卿家,就说朕累了,有什么事明天朝会再说吧。” “是,陛下。” 高实愣了愣,没想到赵昀连郑清之也不见,不过这不是高实操心的,他答应一声,亲自前去传话。 宫门外,郑清之和陈献君焦急的等待,陈献君更是一脸慌张,身子到现在都有些发抖。 看到乔行简从皇宫出来,郑清之诧异,两人抬手问候,郑清之道:“已经散衙下值,使君何故进了皇宫,难道是官家召见?” 乔行简点点头,道:“确是官家召见,不过也没什么事,只是公务上询问了几句,相公你为何在此?” 郑清之看了看不成器的陈献君,有些尴尬,道:“哦,没什么,也是来求见官家,请奏一些政务上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 客套几句,乔行简走了。 “官家单独召见他干什么?” 郑清之看着乔行简的背影,若有所思,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不多时,高实前来传话,高实道:“郑相公,官家说累了,您有什么话明天朝会再说吧。” “官家不见我?” 郑清之愕然,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实,好似高实在欺骗他,但他又知道这不可能,因为赵昀已经是实权皇帝,没有人敢假传他的话。 高实转身离开,陈献君急的都要跳起脚了。“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郑清之还在彷徨犹豫,不知为何赵昀对他变化这般巨大,再一联想到乔行简进宫,郑清之露出惊慌神情。 “难道?”郑清之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惊骇莫名。 “先生,现在官家不见,这可怎么办啊,要不您再找同僚去走走门路吧。” 陈献君这时候那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只求自己早点脱身,现在的他,都后悔死了,他也感觉自己鬼迷心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郑清之突然发怒,喝道:“本官怎么知道怎么办!你这个蠢材,让你去招待金国使团,没让你去抓捕朝廷命官,现在连本官也被你连累了,滚。” 骂完,郑清之钻进了轿子,回府去了。 回到府邸,郑清之当即写了一道奏折,说自己身体突感不适,无法起身,请求辞去左丞相的职位,命人送去皇宫,随后,他便病倒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同时也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福宁殿,书房。 赵昀看着郑清之请辞的折子,笑了笑,批阅道:“不准,望卿家再担重任。” 随后,赵昀对高实道:“高实,你代朕去看望郑卿家,告诉他专心养病,不要有负担,病好了继续当值吧。”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去了。 第0097章 殿前发难 而后,赵昀也没有理会这件事情,拿着别的奏折认真批阅,特别是对于一些来自荆襄川蜀地区的折子,他本能的就十分的关心。 四川制置使郑损上奏,说秘密召集兵将攻打金国的事情暂时搁浅,现在这些兵将每日里无所事事,担心有可能出现变故,希望朝廷下旨将各路兵马原路撤回,以防生变。 赵昀看完,眉头皱了皱,郑损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如果将兵马全部撤回本部,那之前的所有准备也就前功尽弃了。 不行,做事不能畏头畏尾。 赵昀批阅道;“已阅。” 赵昀批示后,便不做处理,赵昀选择相信这些兵马的忠心和信念,相信他们不会出事。 这一次是赵昀第一次谋划对金国的行动,即便有困难,赵昀也不能轻易放弃,事关皇权威严,也事关自己的变法大计,决不可轻易做出改变。 放下笔,赵昀起身,走出书房,走出福宁殿,看向皇宫各处楼阁。 夜幕下的皇宫莫名的给人一种威压庄严之感,但是只有赵昀知道,这威严之下,是千斤重担。 恒盛元年3月25日,皇宫,垂拱殿。 今天乃是大朝会的日子,君王临朝,百官拜见,共商国事。 朝会开始前,陈献君一脸焦急的到处看,到处找,希望找到郑清之的身影。 但是郑清之却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他急得是一头大汗。 再看到陈贵宜,真德秀几人对自己面色不善,陈献君更加慌张失措,只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才好。 “老师啊,你怎么还不来啊。” 陈献君越等越着急,对郑清之那是望眼欲穿,可他却不知郑清之已经卧病在床,向赵昀递交了辞呈,只是赵昀没有批准而已。 直到朝会开始,百官入殿,郑清之依然没有来,陈献君只感到踏入垂拱殿的时候,自己像是踏入了鬼门关一般,浑身发冷。 大殿上,赵昀端坐在龙椅上,目光不由得看向那户部尚书真德秀,宗正少卿陈贵宜,见他们一脸肃穆,显然昨天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下意识的,赵昀又将目光看向陈献君,见他脸色慌张,眼睛左右看,像是还在寻找着什么。 赵昀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 果然,待到一些官员的奏折处理了,赵昀道:“诸卿家可还有事要奏?” 陈贵宜听罢,看向真德秀,真德秀眼神示意他先说,自己稍后再出。 陈贵宜也不扭捏,当先迈出两步,对赵昀抬手道:“陛下,臣弹劾二人,一,弹劾临安府尹陈献君费钱十万接待金国使团,浪费民脂民膏,且强逼民女献媚金国,有辱我大宋国格。二,弹劾左丞相郑清之举荐陈献君为举荐失察,怠慢国事。望陛下严厉惩处二人,以儆效尤。” 陈献君一听陈贵宜发难,吓得面如白纸,毫无人色。 陈贵宜高高抬起手上的奏折,高实走下去,将奏折接过,转送到赵昀的手里。 赵昀看罢奏折,目光望向陈献君,道:“陈卿家,此份弹劾奏折,你如何自辩?” 陈献君哆哆嗦嗦的走出来,抬手道:“陛下,臣身为招待大使,招待金国使团乃是分内之事,并无不妥。虽招待的规格有些偏高,但臣也是一心为国,只想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明鉴。” 这时真德秀站出来,抬手道:“陛下,臣也要弹劾陈献君。” “哦,真卿家也要弹劾他,也是因为接待使团之事?”赵昀问道。 真德秀道:“不是,臣弹劾陈献君当众无陛下旨意,擅自羁押部堂高官,形同谋逆,还请陛下降罪。” 真德秀此话一出,满朝哗然,百官议论纷纷。 如果说之前陈贵宜的弹劾可能只是让陈献君丢官,那么真德秀的弹劾,那就可能要陈献君的命,甚至是他整个家族的命! 陈献君当场一个没站稳,跌在地上爬不起来,脸上已经是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高实将真德秀的奏折转送到赵昀手里,赵昀细细看,心里也是惊叹,这个真得秀还真是出手狠啊,他这脾气,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看完奏折,赵昀看向陈献君,道:“陈卿家,你对真卿家的弹劾如何自辩?” 陈献君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能自辩,哆哆嗦嗦,张了半天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工部尚书范褚念在和郑清之是多年好友,站出来对赵昀说道:“陛下,陈府尹接待金国使团,待遇确实有些高了,对待真尚书,陈少卿也确实有些过了,但要说他谋逆,这倒不至于。” 陈献君一脸激动的看向范褚,对他为自己说话,那是感动不已。 陈献君慌忙爬起来,跪在地上,对赵昀哭道:“陛下,臣有罪,臣愿领罚,但臣绝不敢谋逆啊,若臣真有这心,便叫臣千刀万剐,死后不得安宁,还请陛下明鉴。” 赵昀摆摆手,道:“你的事朕知道了。” 说完,赵昀看向百官,道:“陈献君滥用府库,德行有亏,在金国使臣面前卑躬屈膝,有失国格,着,格除临安府尹职位及一切官身,发配岭南。” “陛下,臣,,,臣,,,臣谢恩。” 陈献君惊讶,没想到就因为接待使团的事情,竟然落得个罢官发配的下场,早知有今日,便是金国皇帝来了,他也要上去吐几口口水,更不要说招待了。 陈献君一脸失意,被小黄门收去朝笏,又被禁卫羁押下去,离开了垂拱殿。 陈贵宜见赵昀只判罚陈献君一人,对郑清之却没有降下惩处,他又站出来说道:“陛下,左丞相郑清之识人不明,举荐失查,此,亦应受到惩处,还请陛下明鉴。” 朝臣见陈贵宜竟然对郑清之穷追猛打,不由得是为之侧目。 百官心说郑清之是陛下的从龙功臣,陛下对他恩宠有加,这事你不知道?就连真德秀,那也只是弹劾陈献君一人而已,你陈贵宜竟然还敢追着不放,真是不知深浅。 第0098章 猖狂公主 赵昀目光落在陈贵宜的身上,对他的勇气,赵昀是欣赏的。 赵昀想了一会,道:“郑卿家举荐陈献君确有失察之嫌,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郑卿家往日功绩甚隆,且接待金国使臣之事乃陈献君一手主持,他并不知情,也无参与,念及以此,这一次便不追究了。” 百官见此,知道赵昀是一个念及旧情的人,品德高尚,不忍办郑清之,心中对赵昀更加敬服。 陈贵宜不从,仍然说道:“陛下,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已赏,有过为何不罚?有道是赏罚分明,方使人心归一,陛下如此庇护左丞相,恐百官不服,天下人心不服。” 赵昀脸色渐渐冷了下去,目光似乎有那不善的意味,吓得许多的官员都是心惊。 但是陈贵宜却是浑然不惧,坦然站在那里,等待赵昀的回应。 良久,赵昀道:“郑卿家之事朕自有计较,陈卿家先行退下。” “臣遵命,但臣不会放弃弹劾左丞相,陛下一日不准,臣便每日上一道奏折,直到有结果为止。” 陈贵宜说完,便站回本位,这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官员都是一脸害怕,下意识的想要离他远一点,生怕赵昀怒视陈贵宜的时候,把自己也看了进去。 赵昀又看向百官,道:“郑卿家卧病在床,朕已准他安心休养,政事堂由吏部尚书乔卿家暂时主持。” 百官惊讶,纷纷看向乔行简,目露羡慕之色。 乔行简也有些惊讶,想起赵昀上回突然召见自己,这才明白赵昀那是在考察自己。 “难道自己通过了考察?” 多想无益,乔行简出班抬手,恭敬领命。 随即,乔行简道:“陛下,当下乃是战时,李全之乱可小可大,临安府尹职位不能空缺,臣举荐右司郎官袁韶担此重任,还请陛下恩准。” 后面百官中的袁韶,听乔行简举荐自己为临安府尹,有些惊讶,但很快他便恢复平静。 赵昀知道乔行简老成持重,知事理,不轻易冒险,是个比较务实且稳抓稳打的人,他举荐袁韶,自然对袁韶的能力是充分相信的。 且这是乔行简以代丞相之身,第一次举荐人才,赵昀若是不准,便会打击他的权威,让他无法统御政事堂。 赵昀欣然道:“准奏。” “谢陛下。”乔行简诚恳道,说完,乔行简退回本班。 袁韶出班,恭敬抬手,道:“臣袁韶,谢陛下隆恩。” 赵昀抬眼观瞧袁韶一阵,见他脸色沉稳,不喜不怒,仿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姿,赵昀心里满意。 就是看他年纪差不多有六十了,有些偏大,若是再年轻十几二十岁,那就更好了。 美中不足。 赵昀抬手虚扶,道:“袁卿家免礼,以后临安便交于你了,盼卿家不负朕望。” “请陛下放心,臣定当恪尽职守,定策临安,为陛下分忧。” “如此甚好。” 袁韶退回本班,赵昀对百官道:“诸卿家可还有本奏?” 百官无人回应,赵昀正要示意高实宣布退朝,却见一个小黄门小心进入大殿。 小黄门在殿下对赵昀躬身道:“陛下,金国使团正使完颜紫黎,副使完颜合达在宫门外请求觐见。” 赵昀眉头皱了皱,没想到金国使者昨天才来临安,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要求觐见,看来他们在时间上已经等不及了,听听他们要说什么也好。 “宣。” 很快,完颜紫黎和完颜合达二人便进入垂拱殿,百官眼前一亮。 这倒不是说完颜紫黎有多么多么好看,仙女下凡,而是完颜紫黎身子纤细,皮肤洁白,眼睛灵动,与江南的小家碧玉相似。 而她身边的完颜合达却是五大三粗,一身是肉,壮的好似一头牛一般,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自然给人感觉反差巨大。 进入大殿,二人没有跪拜,也没有抬手行礼,态度傲慢,赵昀目光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二人,也没有说话。 完颜紫黎被赵昀冷冷看着,两边还有百余位文武高官,他们也是一双眼睛看着完颜紫黎,特别是韩竢也在,这让完颜紫黎无法忍受。 于是完颜紫黎鼓足勇气,指着赵昀大声道:“宋国皇帝,你们上次驱逐我大金使者,还扬言要杀人灭口,你怎么交代?” “放肆。” 赵昀还没有开口,礼部尚书葛洪厉声怒喝,走出两步,到了完颜紫黎面前,对她怒道:“此乃我大宋朝堂,坐殿的乃是我大宋皇帝陛下,尊贵宇极,岂由你撒野!再敢不知礼数,休怪本官无情。” 礼部掌管礼法约束,任何人在朝堂的无礼举动,礼部都责无旁贷。 完颜紫黎到底是年纪小,又是公主出身,哪里见过谁对自己这般说话,一下就被葛洪震慑住了,吓得眼泪也在眼眶里面打转。 一边的完颜合达赶紧上前,将完颜紫黎护在身后,对葛洪寸步不让,怒道:“你要怎样,这位可是我大金的瀛国公主,你若惊着了她,看我杀你头!” 葛洪脸色更气,便要命礼部有司拿人,赵昀扬手,道:“葛卿家不必气急,金国蛮夷不知礼数,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说完,赵昀看向完颜紫黎,道:“说吧,你们来我大宋,目的是什么?” 完颜紫黎被葛洪吓得半死,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来,只能让完颜合达说了。 完颜合达道:“我金国皇帝说了,你们大宋驱逐使臣,无礼在先,擅自断了岁币,更是毁约失信,但是念在金宋两国邦交百年,只要你们恢复岁币,再割让淮南东路,金国便不追究。” 完颜合达这话一出,朝堂哗然,百官皆是对完颜合达怒目圆睁,这条件,简直是屈辱至极,他也敢说出口。 如果愤怒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话,那么此时的完颜合达只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否则呢?”赵昀语气冰冷的问道。 完颜合达一愣,而后加重语气,道:“否则,我大金将率百万精兵南下,将你大宋屠戮一空,以报耻辱。” 第0099章 天子无惧 “百万精兵?” 赵昀嘴里喃喃念叨了一句,悠悠起身,道:“你们金国还能拿得出百万精兵吗?蒙古把你们的都城都打下来了,你们还有勇气说这样的话,你当朕是三岁小孩,那么好欺骗?” 完颜合达语塞,最后他强硬道:“蒙古人是厉害,但是对付你们宋人,我们金国可以一个打十个,不,是一个打一百个。” “放肆!” “大胆!” “竖子无礼!”,,, 百官愤怒,纷纷怒喝,气势陡然便将完颜合达的声音压了下去。 “钧”的声音传来,百官转头看去,见竟然是赵昀拔出了天子剑,缓缓的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下御阶,走向完颜合达和完颜紫黎。 殿前司都指挥使夏贵时刻注意殿内动静,见赵昀拔剑走下来,紧张万分,他跪地请求带兵入殿,保护赵昀安全,却被赵昀摆手拒绝。 看着赵昀提剑逼近,完颜紫黎被赵昀气势压迫,吓得再也绷不住,躲在完颜合达身后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候的她,只想着赶紧回国,宋国人一点也不柔弱,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百官见赵昀如此勇敢,丝毫不惧完颜合达的勇猛,竟然敢提剑走向完颜合达,这份气魄,试问历代先皇几人有! 百官激动,很是振奋,纷纷对完颜合达怒目而视,并且时刻戒备,若是完颜合达胆敢乱动一分一毫,对赵昀造成威胁,百官将会毫无意义的扑上去,将他撕个粉碎。 赵昀威严无比的一步一步向完颜合达迈近,高实在赵昀身边,眼睛瞪的像铜铃,百官个个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看的完颜合达心惊肉跳,比在战场面对千军万马还要紧张。 完颜合达紧张的将完颜紫黎护在身后,赵昀上前一步,他就退后一步,哪里敢生出半分抵抗之心。 一连退到大殿殿门才停下,赵昀将剑抵住完颜合达的咽喉,目光锐厉的看着他。 完颜合达强自镇定,被剑抵住咽喉也不躲闪。 赵昀威严道:“现在,你还认为朕是可以威胁的吗?” 完颜合达不敢说话,只是目光看着眼前赵昀,心中惊骇。 完颜合达心道没想到大宋皇帝如此强势,一点也不惧怕金国,只怕以后金国有麻烦了。 赵昀说完,便不再理会完颜合达,赵昀大步离开垂拱殿,一边走,赵昀一边大声道:“回去告诉你们皇帝,早日向大宋臣服,可保性命,可保宗庙,否则,人死庙平。” 赵昀的话回荡在垂拱殿内绕梁不绝,令百官无比激动。 不论何时,一个无惧强权威胁,敢于奋争的皇帝,总是令人心生敬畏的。 回到班荆馆,完颜紫黎吵着闹着要回去,但完颜合达却是不肯,坚决不回。 原来完颜紫黎是来玩的,但完颜合达却是有使命的。 完颜合达道:“公主,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不能回去。” “什么使命?”完颜紫黎不解,问道。 完颜合达只得对她交一点底,否则,无法安抚她。 完颜合达道:“现在蒙古人对我们金国穷追猛打,朝堂上一直在争论要不要联合宋国,但是却没有定论,眼看局势对我金国不利,这次来,皇帝陛下就是要臣试探宋国皇帝的态度,才好决定下一步计划。” “怎么试探?” “我们出发的时候,大军就在准备调动,向宋国叛将李全提供支援,那时候就看宋国怎么应对了。” “啊,我们真的要出兵攻宋?” 完颜紫黎大惊,若是在今天之前,她是不会担心,还巴不得打的热闹。 但是今天她被吓得半死,若是真的两国打起来,她这个公主还能有好? 完颜合达安抚道:“公主别担心,不会真打起来,且不论怎样,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们汉人王朝最讲这个,再说,他们宋国就算强硬,也没到敢真的和我大金开国战的地步,我们是没有危险的。” 完颜紫黎稍稍好点,但还是不免担心,心里很后悔出来。 过了几日,临安城御街上格外的热闹,因为筹备多时的御宝馆在今天正式开业了。 这家御宝馆,据说是朝廷专门用来发卖古董珍玩的地方,这些古玩可不一般,那可都是达到了皇家收藏级别的宝贝,很多宝贝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关于御宝馆的消息这两个月早就传开,所以到了开业的这一天,御宝馆门前是车水马龙,无数的大商贾,大乡绅前来观看,一睹御宝馆的真面目。 “魏郡王到。” “左丞相公子到。” “兵部尚书到。” “三司使到。” “吏部尚书到,” “刑部尚书到。”,,, 很快,韩竢,郑清之公子郑士昌,魏了翁,程珌,乔行简,朱著,真德秀等人都坐着轿子,来到了御宝馆。 这些人,赵昀为了搞气氛,在之前都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让他们都来捧场,看一看,走一走。 不过郑清之现在还在装病,不方便出来,便由儿子郑士昌代替来了。 他们一来,顿时引起轰动,大家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对御宝馆乃是朝廷开设的,专门发卖宝贝的消息不再怀疑。 御宝馆的权威性得到了确立。 他们进入御宝馆,见里面宽敞,明亮,靠墙的位置,一个一个的摆放着数十个展台,展台四四方方,有的椅子大小,有的桌案大小,各种展台都用红色的绸缎包裹,给人感觉高端,大气,典雅。 展台上面摆放着即将要被拍卖的宝贝,左右两边则是两个殿前司禁卫披甲执锐负责值守,不许人靠的太近,不论是谁,来看宝贝都是只能看,不能摸。 “使君快来,这竟然是王羲之的平安帖!” 真德秀发现一副拍品竟然是王羲之的墨宝,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己,向好友魏了翁招手,叫他也来看。 真德秀的话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一听竟然有王羲之的墨宝,都是惊讶,赶紧来看,很快,这展台就围满了人。 第0100章 百官心动 围观的人里面也有韩竢。 本来韩竢只是来应付一下,给赵昀捧场助兴而已,却没想到他一走进来,发现这御宝馆里面的宝贝都是价值连城,样样都很罕见,这一回,真是没白来。 一听说还有王羲之的墨宝,他也赶紧是快步走来。 看着这平安帖,上面字字透着笔力,浑然天成,给人一种难以述说的古朴,厚重,庄严的感觉,许多人呼吸都重了。 “这这这,,,这不会是赝品吧?” “赝品?就算是赝品,能赝成这样,那也是真品。” 许多人心中惊叹,知道御宝馆开业,必定是要拿出最好的珍宝打响名气,却没想到这宝贝竟然是王羲之的墨宝,这真是不亲眼见,都没法信。 但是这么贵重的宝贝,大家都担心买到赝品,一个个的又是拿不定主意。 韩竢,真德秀,魏了翁,程珌等人一个个的没有说话,只是在认真观看,辨别真伪。 大宋在诗词书画方面可谓是达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以说只要是叫得出名字的宋朝名人,他们不是诗词家,就是书法家,画家,不管是不是官员,都这样。 而韩竢,真德秀等人也是这样,别看他们都是高官,但也都是诗词书画造诣极高的大家,他们每个人在这方面都是有书画传世。 程珌点头,道:“此平安帖当是王大家真迹无疑。” 韩竢也欣然点头,赞成程珌的观点。 有他们点头,这更加坐实了这幅字帖的价值,许多人蠢蠢欲动,去看标价。 但这一看,心凉了半截。 只见标价写道:“起价五万贯。” 一贯钱是一千个铜钱,五万贯,那就是五千万个铜钱,这个价钱,还真是对得起这幅字帖。 而且这还不是最终的价格,按照御宝馆的规矩,价高者得,最后是什么价那还不知道。 价钱太高,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了,即便在场的人不是高官就是显贵,但是这个价钱对于他们来说,依然是一笔不得了的钱。 不单单是王羲之的平安帖引起了轰动,唐朝书法大家韩滉的五牛图,那也是让人惊叹。 韩竢,真德秀等许多官员和商贾都是前来围观,对五牛图赞不绝口。 “不愧是韩大家的墨宝,这价值已经无法用金银来估量了。” 乔行简凑到画前一阵观摩,赞不绝口。 像平安帖,五牛图这种稀世珍宝,就算韩竢,真德秀,程珌,乔行简等人是部堂高官,但要想见一次,那也是要看缘分的。 不过好东西他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价钱特别的贵,这幅五牛图也和平安帖一样,起价五万贯! 郑士昌知道父亲酷爱书画,对历代书法大家很是敬仰,见到有王羲之和韩滉的墨宝出现,他不敢怠慢,立即让人去把消息传回家中,让父亲郑清之知晓。 很快,郑清之得到消息,他激动不已,同时也心头火热,他想起赵昀答应他的话,只要他在御宝馆买东西,赵昀就出一半的钱。 郑清之不禁想道:“若这是真品,自己买下的话,只要花一半的钱就可以了,而若是急需用钱,到时即便平价转手卖出去,也是净赚数万贯!” 郑清之第一次发觉这钱在宝贝面前,竟然如此不值钱,而自己,竟然又有这么大的获利空间。 忍耐不住,郑清之干脆也来到了御宝馆,亲自查看一番,当然,时不时的装病咳嗽几声,也是需要的嘛。 于是,还在养病的郑清之也来了,在看平安帖,五牛图的时候,他连咳嗽也忘记了,还得边上的郑士昌提醒,他才记得咳嗽几声。 郑清之激动,与郑清之想法差不多的还有韩竢。 韩竢此时也是心头火热,他对平安帖,五牛图也有很大的兴趣,但是一看价格这么高,即便他是魏郡王,那也是有些肉疼。 “差点忘了,官家会给我出一半。” 韩竢突然想起赵昀答应他的话,不管花多少钱,赵昀给他出一半。 之前他对赵昀要自己来这里还有些不大情愿,现在则是一脸庆幸,这负担一下就少了一半,人都松了一口气。 魏了翁看了一会,纵然是喜爱,但也绝对是他买不起的,无奈之下,他便依依不舍的去了其他展台观看。 真德秀比魏了翁也好不了多少,他家里虽然也有万贯家财,但是要他一口气拿出来几万贯钱,那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而且就算是拿的出,家里可能也就没米下锅了。 “这象牙宝塔不错,怎么感觉以前在哪里见过?” 刑部尚书朱著走到一个展台前,看着面前的这个象牙宝塔,很是喜爱,但是又感觉有些眼熟,好像以前见过。 “想起来了,以前给史弥远抄家的时候见过。” 朱著恍然大悟,不禁是左右四下去看。 这一看,竟然发现了五件从史弥远家里抄出来的宝贝,朱著惊讶。 再一一看价钱,起拍价最少都是在五千贯起步,多的就是那平安帖和五牛图,起价五万贯。 朱著咂舌,心道那天抄家抄了几百箱宝贝,真要这么算价钱,那还得了。 “嘿,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不管我买什么,官家给我出一半啊。” 朱著突然想起赵昀给他的恩赏,一下就来了信心,心说这象牙宝塔自己出价五千,只要付一半钱就行,白赚一半,这便宜到哪里找去。 原来赵昀一视同仁,给韩竢,郑清之,朱著,真德秀他们这些部堂高官每人都有恩赏,都给他们出一半的钱。 朱著顿时信心满满,准备到时候捞一笔。 “原来是朱大官人,鄙人王高,有礼了。” 这时,商人王高见到朱著,知道他是刑部尚书,有意结交,方便以后,于是便谦卑的上来攀谈,讨好。 朱著也没有托大,客气的抬手还了礼,王高心里激动,眼睛有光。 “大官人是看中这象牙宝塔了?”王高见朱著对这象牙宝塔似乎有心,于是问道。 第0101章 成功造势 朱著摆手,道:“本官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有心,不能吃不能穿的,拿回家还得当祖宗一般供着,这是何苦。” 朱著不太愿意搭理他,说了几句,便走了。 一番查看,真德秀,魏了翁,程珌等人坐下来谈论,说着自己看见的宝贝。 能够出现在御宝馆的宝贝谁不喜欢,这些部堂高官一个个的说着激动,说今天是开了眼界,不白来这一趟。 韩竢,郑清之,他们二人似乎对平安帖和五牛图格外感兴趣,兜兜转转的几圈下来,最后还是来到了这两幅画前,驻足观看。 “使君你也看中了王大家的平安帖?”郑清之来到平安帖前,抬手对韩竢道。 韩竢点头,道:“王大家的佳作谁人不喜?使君你不也是被这佳作吸引,连病都好了吗?” 郑清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道:“使君,此次官家给我们这些臣子格外开恩,凡是买的宝贝官家出一半钱,这恩赏可不多见,只是这样一来,对于你我而言,这恩赏似乎就有些,” 赵昀给每一个部堂高官出一半的钱,这样一来,对其他人来说,郑清之他们自然是优势巨大。 但是对于郑清之他们这些都获得了恩赏的人来说,如果他们之间竞争,这恩赏就算是相互抵消了,等同于没有。 韩竢难得的笑了笑,道:“真正的宝贝不论何时,价钱总是高的,有了官家的恩赏,出手之时,可以底气足些,没了恩赏,只怕要难了。” 别管恩赏是不是相互抵消了,至少买了东西,只需掏一半的钱,这底气不是一般人有的。 郑清之诚然点头,又见韩竢对平安帖关注颇多,心说这韩竢似乎对平安帖志在必得,到时候价钱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说话,边上不远处有一人听到,他便是临安城有名的商人李茂才。 此前因为四川两百万贯军饷失踪的事情,李茂才,王高等人狠狠的出了一笔血,到现在还疼呢。 待到韩竢走后,李茂才走到郑清之面前,抬手道:“鄙人李茂才,见过郑相公。” 郑清之见他有些眼熟,李茂才提醒一句,郑清之这才想起两人之前在皇城司监狱见过。 客套两句,李茂才邀请郑清之去附近酒楼吃酒,郑清之看不起他,也因为此时自己正在抱病,不宜过多露面,便拒绝了。 李茂才有些失落,遗憾的离开。 御宝馆是三层的四方形木质建筑,中间是空的场地,上面有顶。 在南面第三层有一个房间,这里可以透过窗户,将外面许多的地方一览无余。 此时,赵昀就在这里,刚才韩竢,郑清之,程珌他们很多人都是被赵昀看在眼里。 赵昀嘴角露出笑容,道:“这些人,一个个的也不能免俗啊。” 高实在一边打趣,道:“陛下,小的看他们也是很喜爱宝贝,而且许多的商贾也对他们格外的关注。” 赵昀道:“这不奇怪,任何时候都这样,毕竟他们是部堂高官嘛,真要是他们出现在这里却没人攀附,那才有意思呢。” 说着话,赵昀便道:“传话给张楚,除部堂高官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务必要查出他们的底细。” 这些商人听说今天御宝馆有大官要来,一个个的早就来等了,殊不知最大的人物在顶楼,他们却见不着。 对于这些人的情况,赵昀当然是要掌握清楚。 “是,陛下。”高实恭敬应下。 一番到处查看,天色也晚了,御宝馆也到了打烊的时候,正式的拍卖将会在十天后进行。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面,想要买的人依然可以随时来看,来参观,辨别真伪,回去后好进行判断究竟买哪样,自己可以出什么价。 韩竢回到府邸,对儿子韩承甫道:“你再准备三万贯钱,为父有用。” 那些藏品里面,韩竢最喜爱的就是王羲之的平安帖,还有韩滉的五牛图,这两件只要得到一件,也是幸事。 上次已经提前准备了两万贯钱,现在再准备三万贯钱,这就是五万贯,再加上赵昀答应给他出一半,这样算,只要价钱不超过十万贯,他就绝对能拿下心头之好。 韩承甫惊讶,道:“父亲,您不是刚支了两万贯钱吗?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摆手道:“你不要多问了,招办就是。” 韩竢这样说了,韩承甫自然也是不敢多问,虽然心里不大愿意,但是父亲要用钱,他也只能照办。 郑清之回到府邸,却是眉头紧皱,他知道论及财力,他是不及韩竢的,要想和他争平安帖,这谈何容易。 御宝馆出现宝贝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了,各处勾栏茶肆,大家都在说着这事。 特别是御宝馆乃是朝廷开办,各部堂高官都去了,这又给御宝馆增加了权威性和话题性,大家自然乐的传扬。 于是在之后的几天时间,各地的商贾名士慕名而来,都是一睹宝贝风采。 来的人都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亦或是致士在家的官员,他们个个有钱,只要对他们的胃口,他们那是舍得花钱的。 可以预见,御宝馆的名头已经打响了,以后也将成为赵昀的一个钱袋子。 时间过的飞快,十天时间很快过去,御宝馆的热度持续高涨。 在这期间,不知多少人来御宝馆看宝贝,而有心之人,早就等着拍卖,好不容易,今天终于等到了御宝馆开始拍卖的日子。 按照御宝馆的规矩,参加拍卖的客人,必须要先缴纳一千贯钱的信用金。 若是拍卖得到的宝贝不能及时付款,这笔信用金将会没收,并且事后还要追究宝贝被拍卖价格三成的罚金。 而如果没有拍到自己喜欢的宝贝,这笔钱自然也将退还回去。 因为要收取信用金,所以很自然的,这些商贾和官员们都是要一一登记,他们的信息也被御宝馆轻易掌握。 当然,若是有人要刻意隐瞒,钻空子,那也不是不可以,但这目前不是赵昀需要关心的。 第0102章 平凡显贵 “有多少人交纳了信用金?” 御宝馆是赵昀一手策划,且是自己以后的钱袋子,今天又是第一次正式拍卖,赵昀很是关心,今天特地来了御宝馆,在房间里面观望,看看今天的战果如何。 透过窗户,看见下面的商贾和官员来来往往,人头攒动,赵昀也是很高兴,向负责御宝馆管理的高实询问情况。 高实翻看账目,道:“回陛下,有两百三十七人交了信用金,共收到二十三万七千贯钱。” 赵昀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微微有些惊讶,心说这玩意来钱就是快,这要是几十件宝贝全部拍卖出去,一座金山就出来了。 “高实,御宝馆以后的地位会越来越重要,一定要好好管理,你先去照应,看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善。” “是,陛下。”高实恭敬答应一声,便下去了。 赵昀继续看着下面的人群,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很快,赵昀就看到了韩竢和郑清之,朱著,真德秀等人。 不过魏了翁却是没有看到,赵昀翻看信用金账目,没有魏了翁的名字,赵昀心里有些感触。 赵昀曾经命张楚去摸这些部堂高官的家底,看看他们大概的家产情况。 最后发现朝廷衮衮诸公普遍都是家资丰厚,或田亩无数,或商铺林立,或庄园秀丽,奴仆成群,小日子都很不错。 但也有那一般的,便如这魏了翁,他性格太直,就连以前赵竑的妻子去找他帮忙,别人躲都来不及,他还真的敢帮忙,可见其性格。 而且他不善于吃拿卡要,自然家资不丰,这里的宝贝价格太高,他当然也就不好来参与。 赵昀默默的在心里给魏了翁加分,此人忠义是没的说的,人品也可以,以后可以托付。 拍卖开始,参与的客人被带到一二层的那一个个单独的房间,每一个房间已经标注信息,谁哪一间房间,客人自己不知道,但是御宝馆都清楚。 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拍卖情况,而如果他们要出价,只需要向外面递送纸条,自有人送去。 如此一来,除了御宝馆内部人,谁也不知道是谁出价,也不知道是谁最后买了宝贝,可以为顾客做到保密。 第一件要拍卖的是象牙宝塔,起拍价五千贯钱,每加价一次便是一百贯钱,或一百贯钱的整倍数加价。 朱著对这个宝贝早就有意思,价钱他也还能接受,于是第一个出价五千一百贯。 很快,拍卖师接到了报价,将象牙宝塔的价格公布,说现在有人出价五千一百贯,是否还有人出价。 这个价位没有站稳,价钱很快就有了变化,竟然有人直接出价到六千贯! 朱著心里一突,心说这是谁啊,出手够大的,直接就给提到了六千贯钱的价位,再往上加,就要更费钱了。 朱著有些恼火,又出价六千两百贯,但是很快又有人紧接着出价六千五百贯,似乎是卯上了。 朱著气愤的喝了一口茶,心说这是谁啊,敢这么针对自己,不管了,他又出价六千八百贯,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加。 朱著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的价钱可以站稳,哪知道没一会就有人出价七千贯,把朱著的价钱给打下去了。 “八千贯。” 朱著一下也是火了,直接加了一千贯钱,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他也不知道是谁在出价,也许是一个人再跟他争,也许不是一个人,这让他有种有火无处发的感觉。 价钱站住了一会,但是很快就有人继续出价,八千五百贯! 朱著这下没有继续出价了,毕竟现钱不多,再出价,那就没钱付账了。 最后又是几轮变化,象牙宝塔的价钱定格在了九千三百贯,被成功卖出。 朱著有些遗憾,不过他没有加价,后面又有人几次竞争,却也让朱著知道没有人在刻意的针对他,这让他也是舒服不少。 退出竞拍,端起茶杯慢慢喝起来,朱著心情反而轻松不少,他知道之后的宝贝都很贵,已经知道没自己的戏了。 不过他却没走,因为他要看看五牛图和平安帖是怎样拍卖的,这两件都是世所罕见的宝贝,他们拍出的价钱,那才叫价钱。 之后又是对十三件宝贝一一进行拍卖,不过其中有三件宝贝没人出价,被收回,其他的都顺利卖出,加价不少,成交价普遍在起价的一倍以上,甚至几倍。 拍卖中途,大家去附近的酒楼吃酒交流,给酒楼增加了不少买卖。 日近黄昏,终于到了最后的两件压轴宝物,韩滉的五牛图,和王羲之的平安帖。 这可是世所罕见的宝贝,赵昀通过开业前的神秘宣传,再加上部堂高官来造势,这两幅画惊现于世的消息早就传扬开了,赵昀相信今天一定会有大收藏家大巨富出手。 先是韩滉的五牛图,起价五万贯,才刚开始,便有人出价五万五千贯,直接加了五千贯! 许多人哗然,朱著感慨,愤愤骂道:“这他娘的谁啊,一加价就是五千贯,合着这不是钱吗?” 是的,在顶级宝贝面前,钱真的不是钱,比纸都不如。 很快,又有人出价五万八千贯,很显然,这两人的实力都是很惊人,加价幅度令人咂舌。 正在众人惊讶之时,价格再度刷新,又有人出六万贯,虽然不知道出价之人是何人,但是从价钱的接连上涨,可以看出有人是势在必得。 随后,价格一路上扬,每次价格的刷新,那都是两千贯三千贯五千贯的往上加,价格数目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的承受能力和认知。 待到最后,报价维持在十六万三千贯不动,无人再出更高的价,最终价格成交,五牛图被拍出,价格比起价翻了三倍还多。 韩竢和儿子韩承甫坐在房间里,韩承甫惊讶不已,韩承甫道:“父亲,他们这样加价,只怕到时候王羲之的平安帖,价钱要大大超过我们的预想啊。” 第0103章 囊中羞涩 韩竢见惯了大场面,但饶是如此,他也依然为那不知名的人的巨大实力感到吃惊,脸上微微变色。 刚才韩竢也出了价,但是几次之后就放弃了。韩竢道:“没想到我大宋竟有如此财力之人,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不知有此人。” 在大宋,对于顶级大商贾大家族来说,几十万贯甚至是几百万贯钱的身家那不是没有,便说韩竢,一百万贯两百万贯的身家也不止。 但是他们的身家是由无数的商铺,田亩,庄园,各类产业所组成,这些东西是没办法一下就变现的。 所以能够一次拿出十几万贯的现钱来,即便是对于韩竢这样的豪门也很困难,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可想而知,这背后的人是有多神秘,神秘到连韩竢也想不到他是谁! 同样惊讶的还有郑清之。 郑清之和儿子郑士昌也来参与,他对五牛图也很喜欢,最开始的时候,本来他是打算出价五万五百贯的。 但是不想有人直接把价钱拉到了五万五千贯,这一下就把郑清之也惊到了,也直接就把郑清之给踢出局了。 见价格最终定格在十六万三千贯,郑清之感慨,他对儿子道:“没想到临安竟有如此富有之人,为父尚且有官家的恩赐,才敢一试,不想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古人诚不欺我。” 郑士昌道:“父亲,看这架势,王大家的平安帖,我们也是很难想了。” 郑清之神情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是啊,想不到了,想不到了。” 韩竢与郑清之惊讶,同样惊讶的还有赵昀。 赵昀在房间里面时刻关注竞价情况,发现有两人较劲,寸步不让,价格一路上扬,赵昀也是惊讶,没想到他们的实力如此雄厚。 “高实,把买下五牛图的人信息找来,还有,和他竞价的人,他的信息也找来。” 赵昀对这几个人的身份产生了兴趣,命高实去把这几人的信息拿来,他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几个伙究竟是干什么的,这么有钱。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退出房间,很快,他便捧着一本记录簿进来。 因为每一个参与买卖的客人都要事先交纳一千贯钱的信用金,所以御宝馆对他们都是进行实名登记。 而他们在哪个房间参与竞拍,也都是御宝馆提前安排好的,所以调取他们的信息是容易的。 “第一百零三号房,吴贵,产业,吴记绸缎庄。” 赵昀看着几个名单,最后看到买下五牛图的人,疑惑不已,就一个卖绸缎的能够一下拿出这么多钱? 赵昀不信,道:“高实,让张楚查的时候,着重查一下这个人,记得叮嘱张楚,别让他发觉,宁可查的慢一点,也不可暴露行踪。” “是,陛下。”高实答应道。 随后,便是这一次拍卖的最后一件宝贝,王羲之的平安帖,这件宝贝和五牛图一样,都是天下文人墨客喜爱且津津乐道的宝贝,是世人公认的传世之宝。 “父亲,我们要不要先出价?也许可以试一试。”韩承甫眼看平安帖已经开始竞拍,便忍不住问道。 韩竢淡淡道:“不用了,看看便好。” 韩承甫听了,又有失落,又有喜悦,神情复杂。 让韩承甫失落的是堂堂魏郡王府,今天竟然沦为看客,简直是耻辱。 而喜悦的是这书画尽管世所罕见,是顶级的宝贝,但说到底终究是死物,倘若真的买成了,即便官家出一半的钱,那剩下的一半也是一笔巨大的支出,这将为郡王府背上一个沉重的负担,代价这么大,却换来一件死物,这何苦来哉。 看得出来,这韩承甫是个比较务实的人,讲的是实用。 不出所料,果然很快就有人出价,刚刚五牛图的高价成交,给平安帖的价钱也指了方向,价钱直接打到了八万贯钱,第一次就加价三万贯! 朱著,真德秀,程珌等人都是惊讶不已,额头汗都出来了,见过出价的,没见过这么出价的。 郑清之嘴角一阵抽抽,现在怎么办,价钱一下就拉高了三万贯,这要是出价,岂不是要在八万贯以上! 而且看这架势,后面价钱只会更高! “官家的恩赐,不用就太可惜了。” 郑清之心里想着,反正官家给他出一半的钱,只要价钱不太离谱,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郑清之出手了,他出价八万两千贯,加价幅度不算大,但也不小。 哪知道郑清之的价钱还没等送过去,外面就传来了最新的报价,八万五千贯! 郑清之一阵尴尬,自己刚才的报价直接给打了回来,这真是尴尬,堂堂左丞相,出的报价还没出生就胎死腹中,亏得别人不知道是他出了价,要不然,可就要被人笑话死了。 “九万贯!” “九万五千贯!” “十万贯!” “十一万贯!”,,, 每一次的加价,都是一阵的心惊肉跳,身为部堂高官的郑清之,韩竢,乔行简,朱著,程珌,真德秀等人无不是惊骇。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竟然有如此大手笔之人,钱在这,那就不是钱,是纸,成堆成堆的纸。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最终平安帖以十八万八千贯的价钱被一个神秘买家买走,众人无不惊叹,纷纷猜测这是谁出的价。 甚至朱著还拉着一个御宝馆的小黄门,要问明买主身份,说要查一查这人究竟是谁,这么有钱,是不是有贪赃枉法的勾当。 当然,这些小黄门是不可能透露任何消息的,因为作为底层的他们,其实也知道的不多,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说。 宝物各自有主,所有客人陆陆续续的散去,今天,他们很多人都是开了眼界,不虚此行。 “使君,那象牙宝塔应该是被你拿下的吧。” 真德秀见到朱著,好奇问道。 韩竢,郑清之,乔行简等人也投来目光,朱著幽幽不悦,道:“我也想拿下啊,无奈孔方兄不答应啊。” 第0104章 妙真之谋 “哈哈哈,,,” 众人大笑,气氛稍显轻松,他们出了御宝馆,便纷纷乘着轿子回府去了。 今天韩竢,郑清之等人基本是可能空手而归,但是他们在御宝馆的所见所闻,可以说是让他们对大商贾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心中都是有同一句话,那就是:他们真有钱,这钱哪来的? 以前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商贾巨富,乡绅巨富,但是富成这样,这还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就连他们这些获得了赵昀特别恩赐,可以免一半的钱,但是在这些巨富面前,依然是不堪一击。 而他们有这样的感受,这也是赵昀让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赵昀就是要让他们亲身感受一下大商贾大乡绅的实力,让他们看看世道的变化。 他们离去,赵昀却还没走,高实还在统计今天各项宝贝最终拍卖的款项有多少,赵昀也是在等待,期待着结果。 一番计算过后,高实道:“陛下,今日三件宝贝未卖出,十九件宝贝卖出,共得钱八十九万七千贯五百贯。” “好。” 赵昀忍不住击掌赞叹,这果然是一个来钱的好途径,就那些宝贝放在库房也是上灰,现在只是区区卖出十九件,就得钱八十九万贯,剿灭李全的花费基本就回来了。 而库房里面的各类宝贝还有几万件,虽然不可能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毕竟像五牛图平安帖那样的是少数,但不论是哪件宝贝放在民间,哪一件又不是稀罕物? 就算那些宝贝只值五牛图平安帖的一个零头,几万件加一起,那也是一笔不敢算的钱啊。 御宝馆的成功让赵昀有了很大的信心,这条来钱的路子一下就走通了,以后对赵昀来说,来自财政方面的压力要小很多。 而就在御宝馆紧张竞价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楚州也是迎来了可喜的变化。 盱眙四总管中的夏全和时青终于带兵来到楚州城下,他们一共三万大军,不日彭义斌也将带两万大军赶到,那时,汇集楚州的朝廷兵马将会达到五万之数。 而更要命的是新任江淮制置使是赵善湘,他也将随彭义斌一起来到楚州。 赵善湘在江淮为官二十多年,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知根知底,要对付赵善湘,谈何容易。 楚州顿时便如乌云压顶,人心惶惶。 杨妙真看着城外的夏全和时青的人马,神情冷峻,眼中闪现狠厉。 现在楚州最精锐的兵马都被李全带走了,留下来的人马只有不到三万,但大多不是精锐,战斗力比带出去的要差一点。 虽然两军人数相差不大,可毕竟李全干的是造反的勾当,人心难免不稳,而朝廷派来的又都是牛人,他们哪里能心安。 杨妙真心里思量着对策,身边心腹将领刘庆福很担心,忍不住抱怨道:“赵善湘彭义斌马上就要来了,他们一来,楚州就危险了,大帅也不知怎么回事,不去打扬州,偏偏先打泰州,耽误的战机,要不然,现在就,” “够了。” 杨妙真立时喝止,吓得刘庆福不敢再说。 杨妙真转头,看着刘庆福,恨恨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是想乱我军心吗?” 要不是刘庆福是跟随李全在山东起家的老人,地位不一般,要不然,就他刚才那一句话,神仙也救不了他。 杨妙真唤来一人,道:“你出城告诉夏全,就说我杨妙真邀请他入城吃酒,叙一叙当年的义军情谊。” 夏全,时青,还有盱眙另外的两个总管张惠,范成进,他们都是当年在山东起兵抗金的义军,在一个战壕里面战斗过。 夏全甚至曾经和李全称兄道弟,是过命的交情,不过后来两人先后投降了大宋,因为地盘的事情闹掰了,夏全倒向了朝廷,两人算是彻底分道扬镳。 夏全得知杨妙真要见自己,自然不可能进城去赴会。 他婉言谢绝,道:“你回复杨妹,就说此次本将奉的是朝廷之命,来剿灭李全,此事无可商量,不过念在往日情面,只要她弃暗投明,本将保她性命无忧。” 来人复命,杨妙真冷笑一声,道:“这个夏全,竟然全然不念旧情,那便休怪我杨妙真无义了。” 到了晚上,杨妙真带着两个护卫,悄悄出城,来到了夏全的军营,求见夏全。 夏全得知杨妙真来了,有些惊讶,心说她这胆子够肥的啊,不愧是梨花枪杨妙真。 夏全在大帐见了杨妙真。 两人客气几句,杨妙真哭了,说道:“夏大哥,你我都是老熟人了,妹妹我也不瞒你,我夫君兴兵作乱,我是不同意的,但谁叫他是我夫君,他要做,妹妹我也是没办法。 如今朝廷发天兵镇压,他陷在扬州算是完了,而我这里也是走投无路,还请哥哥念在当年义军情分上,救妹妹一命。” 夏全道:“这是自然,只要杨妹你投了朝廷,哥哥我以人头担保你无事。” 杨妙真一喜,高兴道:“既如此,那便多谢哥哥。” 说着,杨妙真偷眼看了一眼夏全,见他也在偷眼看自己,杨妙真便含情脉脉,道:“夏大哥,如今我夫君李全是活不成了,以后这乱世我一个女人如何活?不如我便嫁于你,做你的女人,以后也算是有个依靠。” 夏全听了,整个人都愣住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不好吧?” “这有何不好,我夫君叫李全,你叫夏全,都是全,你看你我这缘分岂是一般?” 说着话,杨妙真便走到夏全身后,从后面抱住夏全,道:“哥哥,今晚妹妹便是你的人。” 夏全心猿意马,心一阵砰砰乱跳,他再也忍不住,反身将杨妙真抱起,便走向床榻。 杨妙真心里一阵鄙夷,到了床榻,两人正要行其好事,杨妙真突然羞涩道:“哥哥,妹妹方才欣喜,却是,,,却是忘了前日来了月事,今晚妹妹怕是伺候不了你了。” 第0105章 局势陡变 夏全失望,但也没有强求,遗憾说道:“那便过几日再说吧。” 随后,杨妙真邀请夏全去楚州城,查看自己的兵马,她说道:“夏大哥,以后我便是你的人了,楚州的兵马财宝便是我的嫁妆,你随我进城,看看嫁妆你可满意?” 这时候的夏全早已经是对杨妙真放下戒备,因为他相信杨妙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现在跟着自己,是她最好的选择。 且李全完蛋了,杨妙真选择自己那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于是夏全没有防备,只带着几个护卫就跟着杨妙真进了城。 进了城,杨妙真却也没有对夏全不利,相反,杨妙真盛情款待夏全,好酒好肉好招待,只让夏全是高兴不已。 白天,杨妙真命令大军列队,又让人将府库里面的财宝全部都搬运出来,让夏全一一检阅。 夏全看到杨妙真的两万多人马,又见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想到这些都将是杨妙真嫁给他的嫁妆,他只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妻子打发了,然后尽快迎娶杨妙真才好。 “夏大哥,你还满意吗?”杨妙真问道。 “满意,满意,杨妹,我太满意了。”夏全赞不绝口。 杨妙真却露出愁容,说道:“夏大哥,可惜这些兵马和财宝你看的到,却得不到。” 夏全不解,问道:“这是为何?难道杨妹你反悔了?” 杨妙真摇头,道:“我如何会后悔,我是说朝廷能允许你得到这一切吗?” 夏全听罢,方知杨妙真的意思,如今自己已经有一万五千兵马,若是顺利接受了杨妙真的两三万兵马,那就是近五万的兵马! 再加上这楚州城,还有那数不尽的财宝,可以说自己就是第二个李全,朝廷能答应吗? 当然不能答应。 所以确实如杨妙真所说,他是看的到,却得不到。 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你说谁甘心! 夏全一脸不甘,杨妙真便劝道:“夏大哥你何不自立?只要有兵有财,再有我杨妙真在身边给你出谋划策,何愁不能开创一番基业? 现在正值金国,大宋,西夏,蒙古混战之际,谁亡谁兴何人知?既如此,何必抱着大宋这一棵树吊死,自己干一把,不行就投金国,投蒙古,有兵有财,到哪里不是一方诸侯的命,这难道不比在这里仰人鼻息强?” 这番话着实是具备杀伤力,夏全听的心头火热,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但是又不能最后下定决心。 夏全如此,这不奇怪,他本就是从金国投奔到大宋来的,对大宋能有多少忠心? 只要利益足够大,便是赵昀站在他面前,他也照砍不误。 杨妙真见他动心,却不能决断,便激将道:“我杨妙真的夫君必须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若是畏首畏尾,如何配我?” 夏全如何受得了她的激,大手一挥,道:“好,我干。” 就这样,本来是奉命来剿贼的夏全,竟然和杨妙真狼狈为奸,成了一伙。 很快,夏全按照杨妙真的部署,悄悄离开楚州成,返回自己的大营,随即他命人去邀请时青,让他来自己的大帐商议事情。 时青也是金国义军出身,和夏全都是老交情,这次他奉赵善湘的命令,和夏全一道出发,当然对夏全也没有疑心,很快就来了。 哪知道时青一进大帐,便被夏全的护卫拘押,时青大怒,厉声质问道:“夏全,你要干什么?” 夏全冷笑一声,道:“干什么?老子要当皇帝。” 既然是和时青亮明刀枪摊牌了,夏全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自己要当皇帝,先过一把嘴瘾。 时青自知危险,眼珠子一转,道:“夏大哥你当皇帝你早说啊,你当皇帝,弟弟我便给你当大将军,我们兄弟一起打江山,岂不快哉?” “哦,你愿从我?”夏全惊讶,疑惑问道。 时青斩钉截铁,道:“大宋这鸟朝廷我早就看不顺眼,要不是没机会,谁愿意跟着朝廷混,你我都是义军出身,我们一起打江山,难道不比跟着朝廷痛快?” 夏全深以为然,命人将时青放了,他拍着时青的肩膀,道:“好兄弟,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放心,我是皇帝,你就是王,以后我们兄弟共享天下。” “多谢大哥。” 时青一阵大哥大哥的叫,只把夏全叫的找不到北,随后时青以军中无将,恐怕生变唯由,提出返回自己的军营。 并且时青主动提出让夏全的心腹爱将随自己一起回去,到时整理兵马,两边合兵一处,所有兵马就都是夏全的了。 夏全大喜,让心腹带着十几人去帮忙,哪知道时青回到自己的兵营,就命人把这些人全部都给宰了,随后直接发兵,对夏全开始进攻。 夏全听闻时青发兵攻打自己,大怒,他骑着马,带着人便和时青厮杀。 不过因为时青发兵突然,夏全的大军一点准备也没有,两边离得又近,夏全的大军吃了一个大亏,死伤惨重。 混战中,夏全看到时青,他大骂道:“时青,你这个无信无义的小人,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时青大笑,道:“就你这德行也想当皇帝,跟着你还能有个好?” 夏全更加气愤,指挥人马厮杀,誓要将时青斩杀,以消心头之恨。 看着城外夏全和时青两边人马厮杀,杨妙真重重将手拍打在城墙垛口上,骂道:“这个夏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办砸。” 身边刘庆福道:“主母,他们打成这样,那我们怎么办啊?” 杨妙真果断道:“传令,随我杀出去。” 说完,杨妙真当先下了城头,待到大军准备完毕,她骑着一匹枣红色战马在前,带着人马出了楚州城,帮助夏全大军对抗时青大军。 夏全大军本来几乎要面临崩溃,好在杨妙真看准时机,及时出城相助,这才将夏全大军的军心士气稳住,随后他们两军共同对付时青,兵威大盛。 第0106章 妇人心毒 时青这次出兵虽然突然,占了先机,但杨妙真征战多年,那不是一般人可比,如今她和夏全联手,时青如何挡的住? 很快,时青大军伤亡大增,已经有顶不住的趋势。 “将军先走,某来断后。” 这时,时青麾下一个叫做朱成的将领勇敢的站了出来,挥舞着一把巨大的斩马大刀,挡在时青前面,让时青先走,他带人断后。 时青哪里还敢多留,他对朱成激动道:“朱成,我的好兄弟,今日我时青若不死,你我便是亲兄弟。” 说完,时青转身而去,朱成奋勇,带人死死拦住夏全杨妙真大军。 双方激战至旁晚时分,天以渐黑,战斗才结束,时青四五千人战死,投降者三千余人,其他人马或散或跟着时青跑了。 而夏全这边也死伤近半,基本也算是打残了。 而反观杨妙真,她的人马打到一半才加入,可谓是以逸待劳,又与夏全大军合兵,兵力体力皆是占据上风,所以这一仗对他们来说是顺风仗,死伤不大,战果却极其丰富。 杨妙真不但将时青的那些投降的兵马全部收编,还把时青大营的粮草辎重全部占据,军心士气大受鼓舞。 “朱成抓住了吗?” 杨妙真巡查战场,想起朱成在战场上的勇猛,对他记忆犹新,很是欣赏,想将其收入麾下。 刘庆福道:“那厮端的是厉害,最后愣是杀了我们几十人,被他给逃脱了。” 杨妙真暗道可惜,但也没有太过在意,晚上,杨妙真命人去请夏全,夏全欣然前往。 进入大帐,杨妙真一身戎装,脸色严肃,眼神不善,夏全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大笑,道:“杨妹,今天这仗打得痛快吧,时青那厮不知好歹,下次见着了,定要宰杀了他,叫他好看。” 夏全得意洋洋,丝毫没有为手下士兵的死感到半分悲哀,更没有为自己轻信时青,导致这次大战几乎让自己全军覆没而感到羞愧,相反,最后打赢了,他还很高兴。 “痛快?” 杨妙真一脸冰冷的看着他,嘴角露出冷笑,道:“今天若不是你混帐糊涂,又怎会如此?夏全,不杀你,让你留在我大军之中,你叫我杨妙真如何心安?” 杨妙真话音一落,立时,便从屏风后面冲出来十几个刀斧手,将夏全团团包围,刀斧手一脸凶悍的看着夏全,等待杨妙真下令。 夏全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妙真,质问道:“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谋杀亲夫?” “哈哈哈,,,” 杨妙真大笑,道:“你我可曾拜堂成亲?” 夏全一愣,最后道:“不曾。” 杨妙真又道:“你我可曾行那夫妻之事?” 夏全摇头,道:“不曾。” 杨妙真目光凌厉的看着夏全,道:“你我既无夫妻之名,又无夫妻之实,今日我杨妙真杀你,何来谋杀亲夫一说?” 夏全语塞,无言以对。 杨妙真手掌狠狠劈下,道:“杀。” 刀斧手一拥而上,将夏全乱刀砍死。 随后,杨妙真以夏全旧伤复发,突然暴毙唯由,宣布其死讯,然后将夏全手下的人马全部收编。 经此一事,杨妙真不但是解了赵善湘的困兽之计,还实力大增,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却说时青一路逃跑,最后遇到前来汇合的赵善湘和彭义斌,总算松了一口气,人一下就虚脱,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时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夏将军呢?” 赵善湘见时青如此狼狈,一万多大军只余一两千人马,且上至时青下至小兵,个个狼狈不堪,赵善湘心知大事不好,连忙向时青询问缘由。 时青呼呼直喘气,好不容易将前因后果大致说了,最后他骂道:“使君,我可被夏全害惨了,这夏全狼心狗肺,你一定要上奏官家,让官家杀他全家,一个都不要留。” 赵善湘听闻时青兵败,夏全和杨妙真狼狈为奸,顿时眼前一黑,晕乎乎的,站立不稳,多亏彭义斌及时将他扶住。 赵善湘急忙唤来属吏,道:“快,笔墨纸砚。“ 赵善湘神情焦急,脸色涨红,属吏一下也是慌了神,忙慌慌的拿来笔墨纸砚,赵善湘火速写就几行字,盖上印章,便命人送往临安。 随即,赵善湘对彭义斌道:“彭将军,你即刻带人进驻盐城,进驻后便死守不放,只要盐城在我们手里,杨妙真便不敢支援李全,楚州这个老巢她便一刻也不敢离开。” 盐城在楚州以东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别看是个小城,但是对楚州而言,却是可以起到很好的牵制效果。 只要彭义斌的两万大军进驻盐城,便可对楚州进行威慑,一旦杨妙真大军异动,离开楚州,彭义斌直接就可以端了她的楚州老巢,断他后路,动摇她的军心。 彭义斌得令,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人马向盐城加速进发。 现在盐城的守军兵力还不多,只要速度够快,抢在杨妙真前面进驻盐城,杨妙真还得乖乖呆在楚州,那么局势就还可以暂时稳住。 彭义斌走后,赵善湘又命人前去探查杨妙真的最新动向,以及夏全时青二人火并一事的真假。 虽然这事情大概率是像时青说的那样,不会有错,但是毕竟事关重大,容不得一点差错,调查清楚是必须要做的。 赵善湘老成持重,当然不可能只听时青一面之词。 一切安排妥当,赵善湘便和时青一道火速赶往盱眙,在那里,还有张惠和范成进两个总管,他们手里还有三四万的兵马,只要把这些兵马都调出来,楚州还是可破。 张惠,范成进,此二人和李全一样,也都是山东义军出身,后来在金国呆不下去,前来投降大宋,被朝廷安置在盱眙,和夏全,时青并称盱眙四总管。 张惠,范成进两人性格比较强横,对大宋这个朝廷不尊重,赵善湘要调他们,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 第0107章 部堂之威 一路上,时青也逐渐收拢残部,陆陆续续,又是有一千多人归来。 而赵善湘也得到汇报,探查的消息和时青所说的一般无二,且夏全也已经暴卒军中,死了。 赵善湘对夏全的下场自是没有多少同情,只是恨其不争,对其大失所望。 等赵善湘到达盱眙的时候,赵善湘以江淮制置使的身份召见张惠,范成进。 等待半日,两人才姗姗来迟。 一见面,张惠,范成进,二人连正眼也不瞧时青,时青气愤难当,但是手下兵马折损大半,底气不足,他也不得不忍。 赵善湘端坐于上,一副庙堂高官模样,不怒自威,张惠,范成进二人抬手拜见,赵善湘抬手虚扶,示意免礼。 而后赵善湘道:“想必夏全之事你们已经听说了,本官就不多赘述了,现在本官要你们即刻发兵,随同本官去破楚州,事成之后,本官自会在官家面前为你们请赏,官家仁义,重军功,你们吃不了亏。” 张惠笑道:“使君说笑了,为官家当差本就是我们的份内事,哪里还需要什么赏赐,不过你说巧不巧,前几日末将打猎,竟然把胳膊给摔伤了,现在不能弯弓,不能举刀,如何打仗?” 赵善湘面色不改,目光看向范成进。 范成进这家伙说来还是范仲淹的后代,却一点也没有遗传范仲淹的风骨,自私自利,为人所不齿,浪费了一块多么好的金字招牌。 范成进见赵善湘目光看过来,道:“使君,你说要去哪里,某是没有意见的,某也希望和时青将军一样为国奋战啊。 但有道是千条路万条路,不如回家的一条老路,朝廷把我们安置在盱眙,这盱眙就是我们的家了,外面乱糟糟的,依某看,还是先把家看好再说,别乱子没平,家先被人占了。” 赵善湘眼神不善,看向他们二人,他二人却丝毫不惧,还在那里谈笑风生,说羡慕时青的高尚风骨,为了朝廷,不惜把家底也给掏空,是当世小岳飞,但实则就是笑话时青这一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咳。” 赵善湘咳嗽一声,立即便有一队士兵,押着数十个被绑缚的老少妇孺进入院子,张惠,范成进起身一看,这不是夏全的家眷吗? 夏全的家眷极度害怕,见到张惠和范成进便哭求救命,顿时哭声一片。 张惠和范成进一下就傻眼了,呆愣住了,他们已经猜到赵善湘要做什么。 赵善湘道:“夏全与杨妙真勾结,叛变朝廷,此事经过本官确认,已经确凿无疑,现在,本官便以军法,将夏全家眷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说完,赵善湘淡淡道:“杀。” 这个“杀”字语气虽淡,但是却威压无比,让张惠和范成进也是感到心惊。 士兵得到命令,纷纷举刀,当着众人的面,将夏全家眷全部斩杀,不论是老弱妇孺,无一幸免,全部都被砍了,鲜血将地砖都染红了。 这时,赵善湘目光再度看向张惠和范成进,道:“本官奉了官家的差遣,来配合赵范将军围剿李全,如今赵将军已经将李全死死拖在扬州,李全覆灭是必然,尔等若是看不清形势,执意不与朝廷同心,那以后的事,可就难说了。” 张惠和范成进受到震慑,自感若是把朝廷给惹急了,自己还真不是朝廷的对手。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对赵善湘伏首跪拜,道:”末将愿听使君差遣,还请使君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海涵。” 自此,赵善湘将张惠和范成进说动,带着他们的兵马离开盱眙,前往楚州,而时青则留在盱眙养伤整军。 时青虽然吃了败仗,但是他没有和夏全同流合污,这一点也得到赵善湘的赞赏,赵善湘为其调拨军饷物资,以示奖赏。 时青见此,大为感动,发誓效忠朝廷,永不后悔。 时青得到如此好的对待,这也让张惠和范成进两人安心不少,他们更加听从赵善湘的驱使,让赵善湘省心多了。 话分两头说,正当赵善湘在盱眙调兵的时候,李全此时的日子已经是渐渐难熬了。 原来李全在对扬州进行了三天的进攻后,扬州稳如泰山,丝毫没有破城的迹象。 而赵范也不出城决战,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打算就这么耗下去。 无奈之下,李全决定将扬州困死。 李全是这么干的,他纵兵四处抓捕百姓,一口气抓了七八万人,让他们在扬州城外挖土筑墙,筑起一道长长的围墙,想要断绝扬州和外面的联系。 然后李全又在扬州城东位置筑起一座土城,将大军主力驻扎在土城,准备和扬州打一场持久战,看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谁耗的过谁。 刚开始的时候李全确实也不着急,真的打算慢慢来耗,因为有杨妙真在后面给他支援,粮草不缺,兵器不愁,但是这时间长了,问题就出来了。 要知道李全叛军他们现在做的是谋反的勾当,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要速战速决,越快越好才对。 要是拖得久了,对朝廷是好处越来越明显,毕竟朝廷是占据大义名分的。 所以时间一长,扬州迟迟不破,李全大军的军心开始不稳,许多士兵开始动摇,而他李全也是每日里醉酒当歌,看似潇洒,实则也是在掩饰自己的焦虑。 李全焦虑,赵范却是一脸从容。 此时赵范巡查城防,见将士们斗志不减,城池坚固,心情更好。 弟弟赵葵则满脸担忧,赵葵道:“大哥,官家命我们兄弟剿匪,但是我们迟迟不能建功,这若是朝中有奸臣作祟,只怕官家要猜忌我们啊。” 将军领军在外,极是容易受到皇帝的疑心,这时如果有人挑拨,就极容易出事。 赵范笑道:“你多虑了,官家英明,又岂是一二小人能够动摇心志?你我此次面对的敌人是李全,此人虽然谋略不足,但是胜在手下兵马皆是其一手把带,对其忠心。这样的人,绝不可轻易与其决战。” 第0108章 扬州困局 说着,赵范遥望李全的土城,继续道:“如今我们将李全大军死死拖在扬州,他退不得,进不得,有道是做贼心虚,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现在,我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机会一到,三天两天就能结束这一切,机会没到,那便等。” 赵葵对大哥赵范是很敬畏的,特别是现在父亲赵方又死了,长兄如父,他更加不敢违背赵范的任何决定。 当天晚上,赵范负责守卫,他巡查的时候遥望对面的土城,发现李全白天在扬州城外叫阵,现在夜黑了,却还没有回土城,且叛军队伍戒备松弛,有偷袭的机会。 赵范心情激动,他细心观察,发现这是一个偷袭的好机会,于是他当机立断,命人去对赵葵通报,让赵葵来负责守城,他自己则亲自带着三千人马悄悄出城,去偷袭。 赵范充分放权,不论是自己还是弟弟赵葵在巡查之时,只要遇上敌军松懈,认为是战机,那便不需要禀报,直接就可以见机行事。 所以像这样偷袭的战斗,以前是不只一次发生,这让李全大军是一刻不得安宁。 赵范带着人马小心接近那支李全的队伍,待到近处,赵范命令全军冲杀,顿时,喊杀声震天。 李全突然惊醒,发现赵范来偷袭,懊悔不已,连忙指挥作战。 但是此时夜间指挥极不容易,且赵范浑身是胆,三千人马就敢来偷袭李全一两万大军,可见他的厉害。 面对不怕死,且占了先手的赵范,李全无奈,带着大军逃入土城,但是死伤已然不小。 “哈哈哈,,,” 赵范斩杀李全叛军两三千人,打得李全大军狼狈逃入土城,仰头大笑,张狂无比。 赵范大声对土城喊道:“李全小儿,可敢与赵爷爷一战?” 白天是李全在外面叫阵,现在到了晚上,轮到赵范来叫阵,李全自是不甘,但是他却没有出城,而是和赵范展开骂战,两人唇枪舌箭,好不热闹。 李全不出来,赵范对手下将领李虎道:“李全不出,定是要等我军退走,他好在后面掩杀,你先带一千人马悄悄撤走,在半道埋伏,本将随后便到。” “是,将军。” 李虎答应一声,退到后面,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带了一千人马撤离。 赵范继续和李全对骂,吸引李全的注意力,待到时间差不多了,赵范骂道:“李全小儿,赵爷爷去也。” 说完,赵范领军撤走。 李全见此,心痒难耐,他早就等不急了,赶紧带着数千精锐人马出城追击,想在后面随军掩杀。 赵范将李全大军吸引到李虎的位置,突然转身,和李全大军开战,双方厮杀的难分难解,不过因为双方都有准备,所以死伤都还不大。 李全正要命人再去土城抽调人马,想一口气把赵范吃掉,怎知就在这时,李虎突然从李全大军的侧翼杀出,一下就将李全的方寸打乱。 李全手下叛军以为遭遇官军大举埋伏,军心士气跌落,随时面临崩溃。 无奈之下,李全不敢恋战,匆匆带人撤离,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伤兵。 只此一夜,李全便损失四五千人,这让李全是一阵肉疼。 临安,皇宫,福宁殿。 赵昀快速的看着赵善湘送来的急报,韩竢站在殿下,脸色凝重。 在急报中,赵善湘将夏全时青的事情说了,并且赵善湘分析杨妙真实力大增,自己的部署被打乱,淮南东路的局势极有可能失控,希望赵昀增加援兵,稳定军心士气,控制事态。 “杨妙真,倒是个巧人儿。” 赵昀喃喃念叨了一句,随即看向韩竢,道:“卿家以为如何?” 韩竢抬手道:“陛下,杨妙真谋略过人,有她在后面支持李全,李全之乱只怕短时间难以平息,如今杨妙真又连破夏全时青两军,若是她也率军出楚州,扬州则危亦,臣建议从马军司步军司抽调三万精锐兵马,以为增援,压制杨妙真。” 赵昀想了想,道:“准。” 答应后,赵昀站起身,在殿上来回渡步,最后赵昀道:“朕欲让夏贵领军,卿家以为如何?” 韩竢对夏贵是印象深刻的,他没有迟疑,道:“夏贵出身将门世家,勇武,敢战,知韬略,只是未曾领兵作战,经验欠缺,但此次有赵善湘与赵范把握淮东局势,夏贵在旁学习,拼杀,倒不失为一个锤炼的机会。“ 赵昀欣然点头,道:“朕也是想让夏贵锤炼一番,以后我大宋与金国蒙古之间会越发的纠缠不清,没有足够多的良将帅才是不行的。” 韩竢又担忧道:“只是夏贵领军外出,这殿前司交予何人之手?” 赵昀早就在心中有人选,他道:“夏贵并不是卸任殿前司都指挥使,而只是暂时外出领军,殿前司无需另任他人,可由副都指挥使夏由暂时担任。” 韩竢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他犹豫一会,最后还是说道:“陛下,如此一来,夏家岂不是在内掌握殿前司,在外掌握三万兵马,如此,臣只怕夏家以后出现难以驾驭的局面。” “呵呵呵,,,” 赵昀轻笑几声,道:“无妨,夏贵夏由是朕的老人了,对他们,朕是放心的,且夏贵夏由两人都只是暂任职务,并无实际长久的管辖权,待到李全事了,便各归本部,如此,夏贵夏由都得到新职务的锤炼,权力却较如今并无变化,卿家可放心。” 韩竢听了,感觉有理,便点头赞同赵昀的打算。 “高实,传夏贵。”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缓缓退出福宁殿,前去传唤。 很快,夏贵便来了。 夏贵见到韩竢也在,心知赵昀此次召见自己必定是有大事,心里不由得是一阵忐忑, 君臣见礼后,赵昀道:“夏贵,李全之乱有了变化,朝廷欲增兵三万前去平乱,此三万大军统帅之职,朕欲让你担任,至于你的殿前司都指挥使便有夏由暂代,你意如何?” 第0109章 内中乾坤 夏贵心头一阵火热,哪个男人不喜欢沙场征战,血染黄沙,扬威天下? 更何况夏贵如今才二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的当打之年,呆在皇宫,嘴巴都要淡出鸟,他当然巴不得出去征战厮杀。 夏贵激动,直接单膝跪地,道:“臣愿意,臣定当不负陛下期望,将李全之乱平定,以报陛下知遇大恩。” 赵昀点头,满意,道:“夏贵,你到了淮东,还需受到赵善湘和赵范二人的节制,赵范领军多年,战阵经验丰富。赵善湘主政地方事务多年,通达老辣,这些,你都要多向他们学习,朕期待早日见到你独当一面的那天。” “是,陛下,请陛下放心,臣定当虚心向两位赵使君学习,绝不敢恃宠而骄。” 夏贵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么重要的行动,若是没有赵范和赵善湘两人帮衬,只怕他自己热血过后都要心虚。 赵昀这样安排,自是再好不过。 赵昀点头,对夏贵的态度很是满意,“好,你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大军出发。” “是,陛下,臣告退。” 夏贵谢恩,退出福宁殿。 韩竢将夏贵的表现看在眼里,他道:“陛下,夏将军此人心存忠义,意志坚定,假以时日,定是我大宋良将。” 赵昀微笑着点头,“夏贵此人朕一直都是欣赏的,希望这次过后,他能够在军中得到成长,以后的事就好办多了。” “以后?” 韩竢听了赵昀的话,不禁喃喃自语,想到了一些什么。 随后赵昀又向韩竢交代几句,让他多关注一下金国方面的情况。 赵昀道:“金国使团还没有走,朕猜想他们应该还在等待什么,卿家要多注意一点金国大军的调度,一有异常,随时向朕汇报。” “是,陛下。” 韩竢抬手领命,随后告退。 韩竢走后,赵昀便回到书房,处理刚刚送来的奏折。 一连看了几份,都是没有什么大事,赵昀也是难得的欣慰。 “高实,传令政事堂,着升陈贵宜为户部右侍郎。” 赵昀叫来高实,让他去政事堂传旨,这一句话,陈贵宜便从宗正少卿从五品,一下就变成了从三品的礼部右侍郎,真可谓是官运亨通。 高实躬身答应,随后退出书房,前去政事堂传旨。 政事堂临时主持政务的乔行简听闻旨意,自是没有多说什么,立即着手安排。 但是赵昀这一次提升陈贵宜,却让很多人看到了其他的意义。 许多人在心里想道:“陈贵宜这几日一直都在弹劾郑清之,却全被官家挡了回去,官家真是大度,有情义,为了保郑清之,不惜提升陈贵宜的官职,拿官位来堵陈贵宜的嘴巴。”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突然,许多人的心里冒出一句话:早知如此,我也来弹劾郑清之,那岂不是也能高升? 却说陈贵宜接到政事堂的任命,知道这是赵昀亲自下的旨意,对赵昀自然是心怀感激。 但是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他还是要去做。 于是很快,陈贵宜又是写了一道奏折,还是弹劾郑清之的,直接送出去了,一点也不因为赵昀的提升而改变。 这一次,陈贵宜的奏折在政事堂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许多人都是认为陈贵宜有些过分了,还在为陈献君的过失,抓着郑清之不放,难不成非要扳倒郑清之他才肯罢休? 乔行简出于稳定政局的考虑,找到真德秀,道:“使君,你身为户部尚书,现在陈贵宜是你的直属差下,你该劝劝他了,别再给官家找头疼了,真要把官家惹急了,他的仕途也到头了。” 真德秀看了看左右无人,把乔行简拉到角落,道:“陈贵宜的提升,难道你也认为是官家在用官位堵他的嘴?” 乔行简疑惑的看着真德秀,没有回答,但也默认了。 真德秀微微一笑,“使君你错了,若是官家真的恼怒陈贵宜弹劾郑相公,那还需要这么麻烦吗?区区从五品小差,官家随便一句话不就把他支走了吗?” 乔行简听罢,再结合陈贵宜这些时日的表现,他恍然大悟,却有些难以理解。 乔行简道:“你是说陈贵宜弹劾郑相公,官家其实在心里是默许的,甚至是赞许的,可这,,,这是为什么呢?” 真德秀神秘兮兮,道:“使君,你我多年相知,有些话说于你听,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传出去,若传出去我也不认是我说的。” “那是自然,还请使君明言。”乔行简匆忙点头,催促真德秀快点说。 真德秀这才道:“我大宋三冗之风沉浸多年,历代贤明官家皆想对此有所作为,现在官家神武,不惧强权,这一点有太祖之风,试问这样的官家怎么可能不想改革呢? 之前崔相公被罢相,我猜测就是因为崔相公不肯助官家改革,故而惹怒了官家,这才罢相。现在郑相公独相,对官家也唯唯诺诺,官家却是对改革之事迟迟不提,你说这是为何?” “为何?” “乃是因为官家不相信郑相公有改革的能力,所以郑相公被罢相是早晚的事。但郑相公不比崔相公,郑相公对官家亲政有大功,若是官家将其罢相,将会在天下人面前落得一个刻薄寡恩,过河拆桥的印象,这对官家以后行事大为不利。” 话说到这里,乔行简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也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 赵昀表面对陈贵宜弹劾郑清之表示不满,但是心里却高兴,然后赵昀升陈贵宜的官,就是要让百官误以为赵昀在堵陈贵宜的嘴,以为赵昀是支持郑清之的。 但是以陈贵宜的性格,他还是会抓着不放,那弹劾就没完没了,估计还将带起其他人的效仿。 这样一来,面对如此官声舆情,郑清之如何还有脸面留在政事堂,十有八九是要继续递交请辞。 然后赵昀假意推几回,最后见推辞不过,赵昀也将勉为其难的接受郑清之的请辞。-- 第0110章 天子惊楞 这一切一环套一环,而赵昀做的这一切,皆是因为郑清之不能帮助赵昀进行改革,让赵昀无法容忍。 如此,也可见赵昀变革的决心。 乔行简想明白这一切,又想起赵昀日前召见自己时说的话,终于彻底明白赵昀的心思。 乔行简感慨万千,道:“官家变革的决心之强,步步为营心机之深,着实令人心惊啊。” 果然不出真德秀所料,一些善于投机的官员见陈贵宜还在弹劾郑清之,也开始试探性的上奏折,官声舆情对郑清之是越来越不好了。 郑清之即便此时“卧病在床”,不问政事,但是也感到压力重重,没有办法,郑清之又是写了第二封请辞的折子,送交赵昀。 赵昀看着折子,摇头苦笑,批阅道:“不准,望卿家将养身体,他日为国出力。” 赵昀向郑清之表达了挽留与信任之意,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陈贵宜及其他人对郑清之的继续攻击。 再加之乔行简,程珌,真德秀等部堂高官对此作壁上观,郑清之实在是感到苦闷,于是又上了第三道折子,继续请辞。 有道是事不过三,这一次赵昀不得不认真对待,没有批阅,而是召见了还在请病假的郑清之,向其当面表达自己的不舍,并且给予挽留。 赵昀一脸不舍,痛惜道:“卿家乃朕之股肱,国之柱石,卿家若请辞,你叫朕信赖何人?” 郑清之哪里想请辞,他还巴不得再当一百年丞相才好,但是官声舆情如此使然,且他多少也猜到赵昀在这其中的用意,他是不想走也不行了。 郑清之一脸愧疚,道:“陛下,臣识人不明,错用陈献君,招致满朝百官不满,臣心怀愧疚,亦自感无力担此丞相之位,方再三请辞,为家国计,还请陛下恩准。” 赵昀劝道:“百官的话卿家不必当真,待朝会时朕便痛斥一番百官,特别是那个陈贵宜,朕饶不了他。” 说着话,赵昀情绪激动,唤来高实,就要高实去政事堂传旨,说要罢陈贵宜的官,不过被郑清之劝住。 郑清之苦口婆心,道:“陛下,您是君王,怎可为臣而朝令夕改,若真如此,千秋史书岂不是要将臣骂死。” “哎。” 赵昀长叹一声,万般无奈,赵昀只得接受郑清之的请辞,并赐钱三千贯,锦缎百匹,许其回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郑清之郑重谢恩,离开了福宁殿。 郑清之离开皇宫,儿子郑士昌在皇宫门口等待。 郑士昌迎上来,道:“父亲,离开了朝堂也好,您年纪大了,回家歇歇。” 郑清之则道:“官家弃为父,皆乃为父政务之力力有不逮,非官家无情。” 说着,郑清之拍了拍郑士昌的肩膀,道:“孩子,为父在官家那里还有点情面,你好好读书,今年的科举你可高中前三,我郑家还是可以富贵荣华的。” 郑士昌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抱着一切顺其自然的想法,将郑清之扶进轿子,起轿回府。 郑清之走后,他请辞获批的消息很快也是传遍了政事堂,一些支持郑清之,却没有看穿赵昀用意的人自然是意外,将这一事实归咎在陈贵宜身上,认为是他逼走了郑清之。 区区一个陈贵宜,竟然逼走堂堂左丞相,这成何体统? 所以当陈贵宜来户部衙门当差的时候,许多同僚及书吏对他不满,纷纷给陈贵宜脸色看。 陈贵宜却是丝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处理真德秀给他交代的差事,没有任何马虎。 不过陈贵宜逼走郑清之,却也让陈贵宜在官场声名鹊起,让他渐渐有了官声资本。 福宁殿,后花园。 赵昀此时优哉游哉的在钓鱼,享受难得的放松时刻。 “高实,陈贵宜那边去看看。” “是,陛下。” “算了,别去了,若是这些小事也让人担心,那朕也犯不着给他寄予厚望。” 想起陈贵宜今天第一天在户部当差,赵昀不禁是有些担心,担心户部的人给他穿小鞋。 不过赵昀转念一想,以陈贵宜的性格,只怕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 于是赵昀继续专心钓鱼。 不多时,礼部尚书葛洪抱着一个册子前来求见。 赵昀有些意外,这家伙平时不上朝的时候,基本都是看不到他人,今天主动来,倒是稀奇。 “臣打扰陛下雅兴,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 赵昀应了一声,道:“卿家,你可是稀客,六个部堂尚书,就属见你见的最少,呵呵呵,,,” 赵昀笑着,问道:“卿家来,可是有事要奏?” 葛洪点头,道:“陛下,您已年满二十,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臣与礼部同僚合议,还请陛下早日大婚,册立皇后,诞下龙嗣,再册立为储君,如此,我大宋江山社稷千秋万代亦。” “停停停,,,” 赵昀一听就头大,自己还独自一人,你这一张口,连册立储君的事都给提出来了,你当生孩子是做饭吗?买了菜立马就能开席? 赵昀压手制止,将葛洪的话头止住,赵昀道:“如今朝廷还在征剿李全叛乱,诸事繁忙,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葛洪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道:“陛下,您的婚姻大事是我大宋最大的事,区区李全叛乱如何能够相提并论?且我大宋幅员辽阔,子民亿兆,何年何月无事?如此,岂能因为一些小事,就耽误了陛下的终身大事?” 说着话,葛洪将手里的册子高高举起,道:“陛下,臣与礼部同僚甄选各部堂大臣待字闺阁之女,共计四十六人,名册在此,还请陛下亲览,若陛下有意,可选六名至九名女子册封为美人,日后再册立皇后亦可。” “四十六人?选六个?选九个?” 赵昀听了,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眼睛都瞪大了。 下意识的,赵昀接过名册,见上面都是各个大臣家里的千金姓名,年龄,相貌,秉性等信息,赵昀一下都不知如何是好。-- 第0111章 窥测帝心 葛洪见赵昀如此,以为赵昀对可供选择的女子数量不满意,深感惭愧,道:“臣知道四十六人确实是少了一点,若是陛下不满意,臣便命有司将全国符合条件之女子汇总,那时贤中选贤,慧中选慧,秀中选秀,当有千数女子供陛下亲览。” “千数?”赵昀眼睛瞪得更大了。 葛洪见赵昀还是如此,心说一千个女子让你选还嫌少? 葛洪犹犹豫豫,最后道:“若陛下仍嫌不足,便汇总万数,以供陛下亲览,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万数!” 这回赵昀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难道自己真的可以在一万个女人中间选? 还有,他刚才说自己一下可以选六个到九个女人封为美人,日后再在这些人里面册立皇后,一次可以选这么多吗? 赵昀脑袋大了,感觉有些缥缈,不真实。 见赵昀瞪着双眼,久久不说话,葛洪心里没底,心说不会一万个还嫌少吧。 葛洪试探的问道:“陛下,请问您觉得多少人合适?” “我我我,,,” 赵昀有些紧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连“朕”的自称也忘了。 不行,自己是皇帝,如何能让人看笑话? “咳。” 赵昀强自镇定,重重咳嗽一声,将名册还给葛洪,道:“卿家,现在前线将士正在浴血奋战,若是此时朕选纳美人入宫,虽然将士们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难保不平,且朕亦是感觉不妥,此事先暂且不提,待李全之乱平息后再做处置。” 葛洪抬手,道:“陛下,婚姻大事万不能拖啊,臣身为礼部尚书,职责所在,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赵昀沉默一会,最后语气有些低哑,道:“朕已经很慎重了,好了,卿家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赵昀这样说了,葛洪当然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失望的离去。 葛洪走后,赵昀感觉有些不自在,具体为什么不自在,赵昀也是说不上来。 “这个葛洪,难得来觐见,就给朕添不自在,以后真是见不得。” 赵昀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钓鱼的兴致也没了,干脆便收起了鱼竿,回去了。 回到书房,赵昀坐下来翻看书籍,看了一阵,脑子里莫名的就蹦出选妃的事情。 那葛洪刚才说的四十六个不行就全国选,一千个不行就一万个里面选,这几句话就像钻进了赵昀脑子一样,不停的重复。 不但如此,赵昀甚至在脑海里,还脑补出自己在全国海选妃嫔的画面,这让赵昀是颇为尴尬,辛亏脑袋里面的事情没人看的到,要不然,羞也要羞死。 “算了,先去睡一会吧,睡一觉就好了。” 赵昀静不下心来,感觉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实在是调整不过来。 于是赵昀破天荒的过了午睡的时间,竟然这么早就早早睡下。 “高公公,你说官家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 见赵昀不同往常,这么早就去睡觉,伺候的宫女和小黄门都是觉得稀奇,一个宫女甚至向高实闲聊打听。 高实压了压手,示意宫女小声一点,别吵到了赵昀。 高实小声道:“官家累了,小睡一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后官家的事情别打听,这不是我们这些人打听的事。” “是是是,知道了。”宫女笑道。 赵昀对待他们都很宽厚,所以福宁殿的氛围一直都很好,小黄门和宫女们都是对彼此不惧怕,相处的和兄弟姐妹一般。 赵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睡,但越是睡不着,脑子里一片东七西八的杂乱玩意,这让赵昀很是难受,不自觉的,赵昀的呼吸也是慢慢沉重了。 半响,赵昀对外面道:“那个,,,高实,朕要沐浴。” 赵昀声音像蚊子一般,叫了几次,才把高实叫来,害得高实还不停的给赵昀赔罪,说自己罪过,没听到。 ,,,,,, 却说葛洪遗憾的离开福宁殿,回到礼部衙门继续处理事务,礼部右侍郎崔成上来询问赵昀选妃的事情。 他对葛洪道:“敢问使君,官家对哪位部堂的千金满意,下官也好早做准备,为官家筹备相关事宜。” “哎。” 葛洪叹息一声,摇头道:“官家说现在朝廷正在平定叛乱,不宜选妃,此时以后再议。” 崔成一楞,心说官家都二十了,竟然还不着急,这若是换成别的官家,早就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难不成是官家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崔成本能的摇头,不对不对,官家一直忙个不停,又一直不成听说有花边趣事,估计现在还是童子之身,如此,官家不知道女人的美妙,自然也就不知道心急,这也不奇怪。 崔成眼珠子一转,道:“使君,要想促成官家选妃,得换个办法。” “哦,换个办法?” 葛洪来了兴趣,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崔成信心满满,道:“我们要在女子名册里面加入插图,有道是阴阳相吸,阴阳相乘,官家正值壮年,只要看到了美妙的女子画像,再知道只要自己一点头,这女子就会出现在自己床榻边,试问世间有几人抵抗的了这种诱惑?” 葛洪听罢,点头道:“高,高,这个办法看似漫不经心,微不足道,却直抵人心,本官这就命人去办。” ,,,,,, 就在葛洪崔成二人为赵昀的事情出谋划策的时候,夏贵也在做着出征前段准备。 夏贵父亲还好,没有过多的话,他母亲则是戚戚叮嘱,要他多小心,战场上刀枪无眼,千万不要大意,要多听赵范和赵善湘的话,不要胡乱指挥云云。 夏贵满口答应,应承着母亲,最后叔父夏震来了。 夏震对他说道:“夏贵,你记住我的话,身为将军,不必亲自厮杀,更不可事事在前,战前喊几句豪言壮语,壮壮声威气势就可以了,打起来的时候就到后面去巡查,谁敢跑你就砍谁,累了你睡个觉也行。”-- 第0112章 军情巨变 “啊,前面在厮杀,我到后面去?我还睡觉?”夏贵瞪大双眼,道:“叔父,这要是被官家知道了,那还不得把我砍了,使不得使不得。” 夏震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道:“官家要的是打胜仗,又不是要你冲锋陷阵,你只要把事情交代下去,让别人去打,你看着就行。” 夏贵无法接受夏震的这一套,他摇头道:“叔父,官家器重我,我不能让官家失望,就算侄儿不能冲锋陷阵,但最少侄儿也要做到在旌旗下面屹立不倒。” 夏震见夏贵不听,也懒的再说,走了。 不过夏震的身影却是比较的萧索,显得有几分落魄。 这也难怪,夏震被赵昀给安排回家养老,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这清闲生活,有些呆不住。 不过他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能活命,那全是赵昀看在夏贵夏由的面子上,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倒也不可能惹什么麻烦。 第二天,临安城郊外,大军准备开拔,赵昀的仪仗出现在这里。 赵昀亲自来给夏贵送行,也是给大军送行,以此来彰显自己对这次行动的重视。 三万大军见到赵昀现身,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己,只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和叛军厮杀才好。 赵昀在临安城外,也是第一次见到三万大军是何等威武的场面,心潮澎湃。 “这就是朕的军队!” 激动之余,赵昀细细打量,却见许多士兵面有菜色,盔甲许多都有破损,赵昀不禁是心头有火。 但是现在发现这个问题,显然也是不能及时解决的,若是拖延,不发兵,反而影响更大。 大宋的问题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一切都任重道远。 赵昀心怀愧疚,抬手,对三万将士道:“将士们,此次剿匪,平定叛乱,朕期待你们凯旋而归,届时,百姓将备下美酒迎接你们,朕,亦将备下厚赏等待你们。” 夏贵激动,在下面拔刀举天,喊道:“大宋威武,陛下万岁。” 随即,三万大军齐声高喊:“大宋威武,陛下万岁。” 声音响彻云霄,震天动地。 将三万将士送走,赵昀便坐着御辇回宫,才刚回到福宁殿,赵昀便看到葛洪在大殿门口等待。 “臣,葛洪,见过陛下。”葛洪紧走几步,上来对赵昀抬手行礼。 赵昀抬眼看他,却见他态度虽然恭敬,但是眼神里面却是有一股别样意味,那意味,好似一种奸计即将得逞的感觉,看得赵昀有些警惕。 赵昀问道:“卿家未被宣召,便在福宁殿等候,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 葛洪点头,道:“正是,陛下,臣昨晚将候选女子的名册又做了一番修改,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葛洪躬身,将名册双手高举,捧在赵昀面前,等待赵昀的御览。 赵昀不耐烦,接过名册随意的翻阅了一下。 只这一下,一个美丽女子曼妙的画像便出现在赵昀眼前,赵昀眼神定住,被上面的那画像吸引。 葛洪见状,心里欢喜,嘴里露出得逞的笑容。 赵昀看了好一会,下意识的,脑海里面也想起自己昨天在卧室的丑态,不禁是有些难为情。 赵昀又突然想到昨天这名册只有文字,没有画像,现在不但有画像,而且这画像明显精心细致,处处透着风情。 为何名册一夜之间变了模样? 这是在窥测帝心! 赵昀翻眼,目光不善的看向葛洪,心生厌恶,脸上不悦,道:“朕已经说了,值此大战紧要关头,选妃之事容后再议,为何卿家还是如此,难道朕的话,没有威力了吗?” 葛洪心里一突,十分惊讶,心说怎么好好的,官家变得这么快,刚才看到不是很有兴趣吗? 惊讶之下,葛洪知道自己触怒了龙颜,吓得浑身一激灵,颤颤巍巍的俯首在地,跪求赵昀恕罪。 “哼。” 赵昀冷哼一声,道:“卿家你记住,朕的事的确是国事,但国事亦是朕的私事,个中界限,卿家需要掂量明白。” 说完,赵昀将名册直接丢在了地上,不再理会葛洪,转身进入福宁殿。 葛洪好半天的才反应过来,刚才赵昀虽然没有暴怒,但是依然发了天威,葛洪整个人都是蒙的,大脑混沌一片,根本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待得葛洪浑浑噩噩的回到礼部衙门,崔成早就在等候,一见他回来,急忙上前,道:“使君,官家那边怎么说?” 葛洪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此事休要再提,再敢谈此事,你便自己去找官家。” 说完,葛洪不再理会崔成,径直走进自己的值房,只留下崔成傻傻的站在那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闪开,闪开,军情急报,快闪开。” 晌午时分,一批快马急急进入临安城,飞快的抽鞭打马,向皇宫方向急奔。 行人惊恐,慌忙躲避,有的人为了躲闪,将边上的小摊撞倒,一阵的鸡飞狗跳,但是这快马理也不理,继续打马急奔,换来后面一阵的诅咒谩骂。 快马停在皇宫,他带来的信件也由专人送往政事堂,最后出现在了乔行简的案头。 乔行简拆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眉毛倒竖,快步向福宁殿去。 “陛下,大事不好,金国出兵了!” 乔行简见到赵昀,急忙将信件交予赵昀看,只一句话,顿时便将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让赵昀也是感到了一股压力。 赵昀接过信件一看,原来这是赵善湘送来的紧急军情,金国突然向淮南东路派出大军,现在已经和楚州的杨妙真接触上了。 金国和杨妙真狼狈为奸,企图合兵对抗朝廷,在淮南东路形成割据,甚至若有机会,有可能会直接向临安出兵,赵善湘请求赵昀尽早做好准备,以防不测,同时请求支援。 赵昀本能的呼吸都重了,但是他努力的调整情绪,控制呼吸的节奏,他知道越是关键时刻,越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第0113章 神来之笔 十几个深呼吸后,赵昀镇定不少,再去看信件,只见上面写到金国大军人数的时候,只是估算可能在一万人左右。 如果这个数字相差不大,那么以现在淮南东路的宋军兵力,也不算太糟糕。 细细算来,朝廷这边彭义斌两万人马,张惠范成进三万人马,赵范三万人马,再加之夏贵刚刚带去的三万人马,还有各州各城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也能凑出最少三万人,那么可以直接投入战斗的兵力就是十四万。 再看敌方,杨妙真近四万人,李全五万人,金国大军一万人,他们总兵力十万。 就算金国和李全叛军的战斗力强过宋军,但是宋军有名将坐镇,在不犯大错的情况下,以十四万对十万,几乎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胜负还很难料。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金国还会不会增兵? 韩竢很快也接到消息,赶来福宁殿。 韩竢得知情况后,对赵昀道:“陛下,依臣判断,这支金国兵马只是前锋大军,后面应该还有主力人马!” 乔行简在一边听着,只感到事态严重,心怦怦乱跳,脸色凝重无比,反倒是赵昀要镇定不少。 韩竢随后建议道:“陛下,金国使团还在班荆馆,若是他们真的要与我大宋开国战,那么金国使团绝对不会滞留如此长久,臣判断这一次他们的目的还是以战促和,逼迫我大宋割地赔款,恢复岁币。” 赵昀目光看向韩竢,道:“那卿家的意思是?” 韩竢沉默一会,最后抬手,郑重道:“陛下,战场千变万化,若是局势失控,战局可能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那么金国以战促和的战略他们随时都会改变,临安将危及,臣恐怕当年,” 说到这里,韩竢不敢在说下去,但是不论是赵昀还是乔行简,他们都知道韩竢要说什么,他要说的就是担心重演靖康之难。 而韩竢说这样的话,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现在金国插手,剿灭李全的事情就变得复杂,稳妥考虑,现在应该安抚金国,让其退兵,以免局势失控。 赵昀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看向乔行简。 乔行简一愣,明显有些慌神,赵昀心中叹息一声,果然这乔行简是老实人,他没有骗自己,他是一个什么道理都懂,但是却办不成大事的人。 乔行简犹豫一下,抬手对赵昀道:“陛下,不如召见金国使团,探知一下他们的要求,若是可以接受,可暂时恢复岁币,让我大宋度过难关,以后再作他图不迟。” 赵昀心中失望,在大战来临之时,不论是韩竢还是乔行简,他们都是以稳妥为由,考虑让步,这样的应对办法说的好听是变通,说的不好听就是怯战,就是懦弱。 而偏偏他们的想法却是可以代表朝廷大多数人的想法,大宋几百年的不断让步,让这一思想模式几乎已经融入到了他们的骨子里。 赵昀缓缓起身,在大殿上来回渡步,眉宇间有那说不出的严肃,眼睛里面也时不时的闪现狠厉光泽。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难道我大宋注定多灾多难?” 赵昀感慨,突然,赵昀转身,目光严厉的看向韩竢和乔行简,他二人顿时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之气将自己覆盖,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赵昀狠狠道:“金国想让朕让步,朕偏不让,金国不是要跟朕打吗?那朕就跟他打!” 韩竢惊讶,劝道:“陛下,刀兵之事非同儿戏,一个李全便已如鲠在喉,现在李全与金国联手,若策略失当,只怕局势难料啊。” 乔行简抬手,也道:“陛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暂时的苟且虽然屈辱,但是以后的站立却更显光荣,还请陛下三思。” “你们不用说了,朕意已决,现在我们不是讨论打不打,而是讨论如何打,这一点你们要明白。” 赵昀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韩竢是枢密使,既然非打不可,那他就要想办法调兵遣将,去应对淮南东路的金国和李全的联军了。 韩竢眉头紧锁,最后道:“陛下,臣估算,若是金国主力大军进入我境内,淮南东路至少还需增兵十万,否则难以为继,若想取胜,则当增兵十五万方有胜算。” 乔行简在一边听的直冒冷汗,这样的战斗规模,已经和开国战没有任何区别了。 但是战场在大宋,且金国以骑兵居多,这意味着金国失败,最多退回去,但大宋失败,则王朝灭亡,宗庙不存! 赵昀听罢,却是笑了,这看得韩竢,乔行简都是呆愣,这时候的赵昀,竟然还笑得出来。 赵昀自信道:“不,我们不需要在淮南东路增兵,金国在那里的兵呆不长久。” 韩竢疑惑,抬手道:“敢请陛下赐教。” 赵昀走到韩竢面前,手握着韩竢的手腕,缓缓道:“卿家是忘了吗?我们在信阳准备了一万五千人马,以前计划渡河出击,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韩竢恍然大悟,忍不住大声笑道:“陛下英明,臣,不及也。” 乔行简不知个中何意,韩竢便对他解释道:“使君有所不知,早在数月之前,陛下与臣便在信阳秘密集结了一万五千兵马,意在渡河发动对金国的战争,迫使其割地赔款。现在金国勾结李全,对我淮南东路用兵,已然不义,我大宋正好以此为由,渡河作战。” 乔行简越听越糊涂,道:“那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要在两个地方同时打两场战争,这对我大宋不利啊。” “非也非也。” 韩竢摆手笑道:“使君放心,信阳大军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及时通传,立即便可渡江,那时在淮河对岸发动雷霆攻势,直逼开封,现在开封是金国都城,试问金国敢不救吗? 他要救,以现在金国的状况,就必须要从淮南东路撤军,那时金国大军一走,李全叛军军心必定崩溃,剿灭之如秋风扫落叶,事半功倍。”-- 第0114章 敲打近臣 说完,韩竢敬佩的对赵昀抬手,道:“陛下在信阳秘密驻军,真乃是神来之笔,此举不但可迫使金国撤军,还能一举击溃李全叛军军心,大事,定也。” 乔行简明白了,对赵昀也是更加钦佩。 赵昀摆手,笑道:“此事说来也是机缘凑巧,那时我们准备渡江战役的时候还没有李全叛乱,更无金国出兵淮南东路,然而现在这一切却环环相扣,紧密相连,将我大宋危机化解,这委实是天意。” 韩竢十分认同,点头道:“不错,苍天佑我大宋,此战必胜。” 大事既定,赵昀肃然道:“韩卿家,命你即刻传令,发动渡江战役,刻不容缓。” “臣遵旨。” 韩竢郑重抬手领命,随即激动的大步离开福宁殿,去枢密院通传命令。 赵昀又对乔行简道:“乔卿家,命你调度有司,确保各路大军粮草充足,辎重优良,旦有疏漏,国法不饶。” “臣遵旨。” 乔行简不敢耽误,也是急忙忙回政事堂,调度各司。 班荆馆。 此时的完颜紫黎和完颜合达一身正装,英姿勃发,正在等待赵昀的召见。 他们知道现在金国出兵相助李全的消息已经传入临安了,宋国皇帝必定会一改往日态度,对他奉为上宾,然后他就可以趁机要价,完成自己的使命。 特别是高傲的完颜紫黎,她已经在心里想着到时候如何戏弄赵昀,以出心中恶气。 但是他们左等也不见有人来传召,右等也不见有人来传召,肚子饿的咕咕叫,依然不见宫里来人。 完颜紫黎气愤不已,怒道:“宋国皇帝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一点也不惧怕我们吗?” 完颜合达无言以对,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此时,金国出兵淮南东路,和李全大军勾结的事情确实已经在临安传开了。 这是金国方面有意为之,他们希望让宋朝老百姓恐慌,增加大宋朝廷的压力,所以他们派细作刻意传播信息。 但是这一次他们想让老百姓恐慌的计划却是注定徒劳,因为新任临安府尹袁韶应对得当,百姓情绪稳定。 袁韶是这样做的,他在消息刚传播的时候,就命人张贴榜文,将如今李全之乱的局势述说,说朝廷部堂高官赵善湘坐镇淮南,名将赵范赵葵领军出击,殿帅夏贵带兵支援,淮南局势稳定。 又说金国出兵助李全,粗暴野蛮,将我大宋视作无物,目的是企图将男人劫掠作牛马,女人劫掠作娼妓,老人小孩劫掠作二脚羊,是可忍孰不可忍,袁韶号召大家对朝廷捐钱捐物,抵御金国这支魔鬼禽兽。 袁韶的告示,成功的将百姓对金国的恐慌变成了憎恨,也将朝廷全力应对危机的决心和能力展示,让百姓对朝廷恢复了信心,有了期待。 以此同时,袁韶每日里亲自走访临安城大街小巷,对老百姓细心讲解朝廷的布局,以及赵昀对淮南的重视。 百姓本就对读书人信任,崇拜,现在又有像袁韶这样的高官,亲自和他们面对面的开导指引,如此,百姓当然渐渐心安。 于是临安百姓不但不跑不恐慌,反而是积极踊跃的向朝廷捐钱捐物,情绪一下就感染了所有人。 对于袁韶的应对,赵昀很是欣赏,将他召来福宁殿,当面嘉奖。 赵昀高兴道:“卿家抚慰百姓,效果显著,朕很是欣慰,此次记你一功,待到李全之乱平息,一并封赏。” 袁韶抬手,道:“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另,臣认为陛下可赦免罪行较轻,品行尚可之罪犯,使其还家,如此,他们及其家属必定大力宣扬陛下之仁德,朝廷之宽大,人心更易安稳。” 赵昀想了想,点头,道:“准奏,此事交由卿家会同刑部办理,却不可让罪大恶极之人钻了空子。” 袁韶郑重道:“臣谢陛下采纳,请陛下放心,臣将一一查验赦免人员,必不敢使善政变恶政。” 赵昀点头,露出赞赏的笑容,这个袁韶,确实不错。 袁韶走后,赵昀叫来高实,道:“命人去把张楚传来,朕有事要交代。” “是,陛下。” 高实躬身答应,便转身命人去传张楚。 没多时,张楚来了。 赵昀道:“此次有人在临安刻意传播金国出兵的消息,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关注?” 张楚心里一突,脑门有汗,道:“陛下,小的这些时日忙于训练皇城司逻卒,未能及时发现,还请陛下降罪。” 赵昀眉头皱了皱,不悦之色显现,吓得张楚慌忙跪在地上,俯首请罪。 赵昀道:“张楚,皇城司是朕的耳目,是朕的鹰犬爪牙,外面发生的事情不论大小,你们都应该有一个及时的掌握,更何况是此等散布谣言,蛊惑人心,企图颠覆朝廷的大事。” “小的有罪,请陛下处置。”张楚吓得不行,声音也发颤。 赵昀沉默一会,道;“你记住,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是皇城副使,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把一些事情分出去,让下面的人做,你只需要抓总就可以了。” “是,陛下。” 张楚惶恐,赵昀道:“书房外面跪着去吧。” “是,陛下。”张楚忐忑,小心翼翼的到书房外面跪地谢罪。 赵昀如此,当然是要敲打张楚,以免他失去边际,变得嚣张跋扈。 跪了一个时辰,赵昀命张楚起身,交代他派人追查散布谣言的金国细作。 当然,追查必须要在暗处执行,否则,袁韶好不容易稳定的人心又要出现变化。 张楚走后,赵昀便开始认真的批阅奏折,丝毫没有受到金国出兵的影响,沉着,从容,一如既往。 ,,,,,, 就在韩竢离开福宁殿,紧急签署对金国用兵命令后不久,三匹快马急奔而后,离开临安城。 骑马兵卒的身上,带着的是枢密院最新的命令,以日夜不停,循环往复,甚至是人死马不歇的最快方式,向信阳传送军情急报。 三匹快马一路急奔,传信的兵卒也在中途换了好几人,最后终于来到信阳,将出兵命令亲手送到将军江海手中。-- 第0115章 名将显荣 江海振奋,喝令传令兵将杜杲,孟珙,曹友闻,刘仪,王坚,曹友万,曹友谅等人找来,同时也将侄儿江万载叫来。 很快,一阵甲叶碰撞声响起,曹友闻,曹友万,曹友谅三兄弟当先来到。 只见他们兄弟三人个个龙行虎步,目光凌厉,举手投足间尽显武将威压。 江海满意,对身边侄子江万载道:“万载,曹氏兄弟勇猛过人,敢打敢战,且心存忠义,此次渡江之战官家钦点曹友闻,可见其日后前途光明,你要多多与之结交。” 江万载点头,道:“是,叔父。” 到了近前,曹氏三兄弟郑重抬手行礼,江海点头,三人暂退一边等候。 随后,一白袍银甲将军出现,他剑眉星目,面容俊秀,白皙,一静一动间书卷之气犹显。 然,你若道他文弱却是错,他曾在数万金军当中,只率领数十骑兵便救出自己的父亲孟宗政,看的敌我大军目瞪口呆。 不错,他便是孟珙,这个被赵昀寄予无限期望的人。 和孟珙一起来的人叫刘仪,他是孟珙的得力干将。 江海对江万载道:“万载,此人有儒将之风,谋略之才,更有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之能,此次出征,他亦是官家钦点,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需多与他相处。” “是,叔父。”江万载恭敬道。 到了近前,孟珙,刘仪二人齐齐抬手向江海见礼,江海点头满意,二人退到一边暂候。 不久,又有两人前来,为首之人年过五十,精神抖擞,目光悠远而深邃,此人便是杜杲。 和杜杲一起来的人是王坚,王坚二十七八,乃是杜杲的心腹爱将,勇猛过人,且谋略不俗,可托生死。 江海又对江万载道:“万载,这便是杜杲,杜杲此人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能,其最大能力便在守城,当年孔成造反,聚合万余乱民围攻吴家寨,杜杲只凭区区数十村民,便守住吴家寨半月不失,能力可见一斑。此次出征,他是我唯一向朝廷要的人,你需向其多多学习。” “是,叔父。”江万载恭敬道。 杜杲,王坚到了近前,对江海抬手行礼,江海点头,满意。 人到齐,江海将众人带至议事堂。 到了议事堂,江海高举枢密院令,道:“李全叛乱,金国悍然侵入我大宋淮南东路,助李全对抗我朝,是可忍孰不可忍,官家亲嘱,枢密院传令,命本将尽快渡河,杀入金国。” 江海这话一出,杜杲,孟珙,曹友闻,刘仪,王坚等人齐齐眼冒金光,极为振奋。 江海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杜杲,孟珙,曹友闻,江万载等人齐齐紧步跟随。 江海指着信阳对岸的息县,道:“杜杲,息县乃我大军补给据点,性命悠关,打下息县,你领四千精兵驻守,息县若失,你提头来见。” 杜杲郑重抬手,道:“将军放心,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大义当前,某绝不负命。” “好。” 江海叫了一声好,而后对孟珙和曹友闻道:“打下息县,孟珙你领三千精兵攻打界首,曹友闻你领三千精兵攻打汝南,本将领五千精兵攻打上蔡,我三人以呈犄角。期间,尔等可自行招募当地义兵引为差遣,记住,此次渡江战役事关重大,绝不容失。” “是,将军。” 孟珙,曹友闻齐齐抬手领命,声如洪钟。 布置定下,诸将接下任务,江海大声道:“布置定下便不可更改,传本将令,明日丑时准备大军渡河。” “是。” 十几将领齐齐大声领命,声音震耳发溃。 散后,各人自去准备。 当天,一万五千士兵早早吃饱睡下,便是各个将军也是休息了,只有那巡查之人还在值守。 到了丑时,诸将领兵卒登船,趁着夜色,横渡淮河,向对面的金国占领区而去。 对面金国占领区,此时有几个渔民起了一个大早,驾着一只小船出海捕鱼。 隐隐约,他们见到前面飘来数十条大船,他们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近了一点,他们看清这就是船,心中惊讶,急忙调转船头,想要逃离。 不过此时他们的行踪也已经被宋军发现,宋军士兵扔出铁钩,将渔船勾住,拉向自己,最后将那几个渔民抓住。 渔民惊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江海道:“几位哥哥,你们不要怕,我们是大宋王师,金国入侵我淮南东路,屠我子民,我们是奉官家之命,来吊民伐罪。” 渔民稍安,江海问道:“你们知道息县有多少金国驻军吗?” 渔民忐忑,想要摇头,但是想想什么也不说,会不会被灭口? 于是一人道:“回将军,息县县城不大,也不是金兵大营,也就只有几百兵当差吃饷,而且大多是汉民,将军去了,他们一定投降。” 江海点头,这与他掌握的信息大致不差。 江海道:“现在乃是战时,未免消息走漏,几位哥哥先在本将这里不要走,等本将打下息县,你们再走不迟。” “是是是,,,草民明白,草民明白,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几位哥哥言重了,我们都是同文同种的一家人,何须说这话。” 江海命人将他们带下去看管,心中对此战又是信心多了几分,看来金国对自己这一路人马,那是一点也不知道。 正当江海放心之时,突然一人疾步走来,道:“将军,前方发现船队。” 江海神情一凛,快步走到船头,眺目远望,隐隐约约,虽不是很清晰,但是依靠那黑夜里面的火把光亮,依然可以判断前面出现一支船队,以现在的距离,也许他们也发现了宋军! “难道走漏了消息?” 江海下意识的想到金国可能有了准备,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若是金国提前知道了消息,那等待宋军靠岸,再半渡而击岂不更好? 镇定心神,江海大声道:“传令,全军戒备,准备作战。” 第0116章 势不可挡 此时天色还不亮,但却正是黎明的时候,别看现在船队行船是靠船师傅丰富的经验,还有那灯笼指引,保持阵型队列不散,同时不被敌人轻易发现。 但黎明时刻已经到了,也许只是一个转身,就天光放亮,那时根本瞒不住。 传令兵手举着灯笼,晃动着特定的动作,传达命令,命令一下,全军戒备,做着战前准备。 待到两边靠得近了些,江海大致判断来的是一支金国兵的海船队伍,只有八条海船。 这支金国船队经常四处劫掠,每每见到大宋的渔船,他们便会拦船抢鱼,甚至还会杀人。 当然,若是遇上金国自己的渔船,他们有时也会抢。 说来凑巧,金国船队一个小兵起来上茅房,远远的见到河面上有许多灯笼光亮,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一支渔民的船队,也没有细看,便向上面禀报。 得知有宋国渔船队,他们一个个的高兴不已,只以为是渔民收获颇丰,这才黑夜结伴而行,却没有想到这会是宋军的海船。 这不奇怪,谁能想到宋军也敢主动对金国出击? 靠得近了些,天色也亮了起来,宋军海船上的投石机已经看得清楚,金兵一阵惊讶。 但是惊讶过后,他们却也没有太过害怕,因为宋人给他们的印象就是软弱,他们骨子里就不怕宋人。 金兵一阵怒吼,晃动旗帜,命令宋军海船停下,他们要上船检查,江海却是懒得理会,既然遇上了,无法回避,那就先下手为强。 “打。” 江海一声令下,船上的投石机将铁火炮,霹雳炮投掷过去,顿时金国海船便是一阵的地动山摇。 “轰轰轰,,,” 铁火炮在金国海船上一一炸开,顿时金兵死伤惨重,有的惊慌失措落入水中,溺死大半。 而霹雳炮则是掩护性的武器,用纸张包裹,里面有石灰和硫磺,落入水中,硫磺遇水起火,使纸屑和石灰升腾起雾,遮挡敌军视线,如此,便可掌握战场主动。 霹雳炮落入水中,顿时一阵烟雾升腾,将金国士兵的视线遮挡,他们还没看清宋军什么情况,就接连挨了几十颗铁火炮的攻击。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待到宋军船队又靠近了一些,江海命令火箭射击。 数以千计的箭头包上油布,点着火,密密麻麻的向金国船队飞去。 很快,金国的船只就开始着火,火势越来越大,许多金国士兵惊慌之下直接跳入水中,一片混乱,对宋军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江万载见如此一边倒的胜利,惊讶不已,他对江海道:“叔父,为何传闻猛如恶虎的金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江海道:“金国海船本就战力不高,否则,我大宋南渡后如何安稳百年?且我军此次突袭,金军全无防范,不输又能如何?” 江万载点头,目光认真的看着前方变成火海,不过江万载却也没有大意,手中盾牌时刻准备,护卫江海的安全。 将金国海船收拾后,宋军船队继续前行,很快,船队靠岸,准备下船。 “随本将来。” 孟珙带着数百人先行下船,然后带着他们呈扇形向外分开,保护后面的宋军将士顺利登陆。 这时候许多沿岸百姓已经看到了宋军登陆,他们吓的跑回家,紧闭窗门,有的则跑去县衙报信,还有的则试探性的靠近,想要向宋军投诚,不过这样的人很少。 大军全部上岸,粮草辎重也全部搬运下来,海船便离开了。 以后每隔五天,海船便会运送一批粮草辎重过来,所以离岸最近的息县,就将是一万五千宋军的生命补给据点。 “父亲,你看到了吗?孩儿终于踏上故土了。” 孟珙跪在地上,抓起一把黄土,贴着自己的脸摩擦,眼含热泪,向已经去世的父亲孟宗政说道。 他的父亲孟宗政在两年前病故,此后孟珙在家守孝,期间京湖制置司多次征召,要其离家赴任,但是都被孟珙以守孝为由谢绝。 不过这一次孟珙听说是渡河攻打金国,孟珙为实现父辈祖辈心愿,这才在守孝期间选择出征。 孟珙的曾祖父孟安,祖父孟林,他们都是岳飞的部将,跟随岳飞南征北战,为的就是收复故土,这一愿望他们孟家已经为之奋斗百年了。 兵贵神速,大军短暂休整后,江海便命杜杲,孟珙,曹友闻各领人马,按照既定计划去攻占城池,形成排山倒海多路出击之气势,迫使金国屈服。 杜杲带领四千精兵首先到达息县,见息县城门紧闭,杜杲知道他们已经提前得到消息,有了准备。 不过杜杲也不意外,正要命人喊话,却见从城墙上吊下来一个吊篮,一个书吏模样的人畏畏缩缩的来到了杜杲大军面前,请求面见宋军主将。 杜杲命人将其带来,书吏对杜杲说道:“好叫将军知晓,我们知县愿意以万金赎买城池,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我息县百姓性命。” “哼,区区一县之地,何来万金赎城,真道息县是扬州?”杜杲冷笑道。 书吏以为杜杲贪财,松了口,大喜,急忙道:“将军放心,只要给我们知县三天时间,便可凑足万金,且这三日时间,我们先行为将军送来百名女子,另有牛羊劳军,以示诚意。” 杜杲一眼看穿他的把戏,想要拖延时间,等待救兵,把谁当傻子? 杜杲拔刀,威严道:“息县本就是我大宋的国土,今日我宋军回自己的家乡故土,何来赎买一说?如今百年过去了,只怕你这厮已忘记了祖宗。” 说完,杜杲一刀砍去,将书吏砍死,随后命士兵上前喊话。 十几个士兵对着城头大声喊道:“我们乃大宋王师,今日渡河北上,乃是为了吊民伐罪,尔等皆是汉人,何苦为金国蛮夷卖命,不要祖宗?只有你们献城投降,举义反正,便都是大宋好男儿,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朝廷必有重赏。” 第0117章 战争残酷 一翻喊话,城头守城士兵人心动摇,一汉人谋克张有四心说宋军四五千人,自己这边才几百,必定破城,以其等死,不如绑了知县投降,万一宋军在这里站不住脚,大不了跟着宋军南归,总比现在被杀好。 于是他和几个好友一合计,将知县绑了,开城投降,息县不费一兵一卒夺取。 入城后,杜杲立即命人接管城防,同时命人勘察地形,统计府库及人口。 随后,杜杲高兴的接见了张有四几人,对他们的正义举动一阵赞扬,随即道:“知县何在?” 张有四将息县知县带来,杜杲不愿废话,直接道:“尔不尊王命,死有余辜,张义士,你们给他一个了结吧。” 张有四几人如何不知这是杜杲在要他们交投名状,绝了他们以后在宋军背后捅刀子的心思,不由得是有些心慌。 但是不照办,那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无奈之下,张有四几人手起刀落,将这知县乱刀砍死。 而后,杜杲命人积极宣传宋军王师到来,是为了拯救受苦百姓,同时也是为了惩罚金国入侵大宋,希望息县老百姓支持宋军,踊跃投军,以供驱使。 杜杲知道光宣传是不够的,他还开仓放粮,百姓大为感动,纷纷归附。 随即,杜杲马不停蹄开始布置城防,他命士兵带着青壮健妇挖壕沟,修城墙,同时打造可移动可拆卸的木质塔楼,以防止城墙被投石车砸塌后出现缺口。 就在杜杲紧张备战的时候,孟珙的大军正在急速向界首方向赶去。 一路上,孟珙打出大宋王师旗号,虽然有很多人吓得关门闭户,但是也有那许多年轻人前来归附,说要报效大宋朝廷。 孟珙将他们一一接纳,对他们说道:“本将奉命收复界首,尔等可回家招募乡亲从军,以壮声势,待到大军凯旋,朝廷论功行赏,便是封你们官职也无不可,去吧,本将在界首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这些年轻人一听升官如此容易,只要回家邀人便可,一个个的极为兴奋,嗷嗷直叫,火急火燎的回家去招人从军。 一连行军数日,路上风平浪静,丝毫也不让人感觉是在金国占领区,反倒是和自家后花园相似。 这天孟珙大军行至一树林,孟珙勒令大军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树林。 刘仪打马过来问道:“将军,怎么了?” 孟珙指着树林,“你看。” 刘仪好奇,仔细观察树林及上空的情况,最后道:“树林上空没有飞鸟盘旋,应该没有伏兵。” 孟珙摇头,道:“不,这恰恰说明有伏兵。” 刘仪不解,疑惑的看着孟珙,问道:“敢问将军,这是为何?” 孟珙道:“你想,若是里面没有伏兵,我军三千人马行进到此,距离树林已是不远,为何没有飞禽惊起,走兽奔逃?” 刘仪点头,感觉确实有古怪。 孟珙又道:“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里面的伏兵至少藏了数天之久,里面的飞禽走兽早就惊恐逃离了。” 孟珙又指了指周边的村镇,道:“还有,一路走来,这森林旁边皆有村落,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如此茂盛树林,却不见一个村民前来打猎,也不见孩童玩闹,难不成他们都知道我大军来了?” 听孟珙这样说,刘仪不再怀疑,这里面一定有伏兵,他急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孟珙道:“树林间,金国大军无法形成阵型队列,只要我军列阵于前,再用火箭逼迫,金军不敢出林,自会四散败走,随即我骑兵在后掩杀便是。” 说完,孟珙命令刘仪领三百骑兵在侧,余下士兵紧急列阵于树林前,形成战阵威势。 “放箭。” 孟珙大军本就军容严整,现在只是稍稍变换阵形,自是速度极快,不待树林里面的金国大军有所反应,孟珙便下令放箭。 弓箭箭头绑上了油布,一沾火便着。 突然,正当孟珙大军要放箭之时,从树林里面射来无数的利箭,只一瞬间,孟珙大军便有二三十人中箭倒地,不过阵型依然不乱。 孟珙士兵有盾牌保护,尽管造成伤害,但也不大,大军有条不紊,继续执行孟珙的命令,数百火箭一轮又一轮的射出,将树林点燃。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炎热,树林草木干干,沾火就着,很快里面多处便烧起来了,不时伴有金国士兵的嘶喊吼叫声。 “放箭。” 孟珙的命令毫不停歇,火箭密密麻麻的飞过去,金国士兵很快抵抗不住了,开始乱跑,刘仪遵照孟珙的命令,领着骑兵在后面趁机掩杀,很快就杀的金国士兵血流一地。 战后孟珙命人简单清理战场,受伤的宋军士兵坐上运粮车继续赶路。 不幸战死的士兵则简单用草席包裹,就地掩埋,记下位置,以后有机会再带走,让他们回归故里。 至于金国士兵,不论死伤,全部补刀处死,弃之荒野,任由野狗啃食。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 界首县城,此时已经是人心惶惶,百姓都知道宋军打过来了,就连去埋伏的金国士兵也吃了大亏,现在县衙向朝廷请求援兵,也不知道几时能来。 大宋南渡已经百年,这是四五代人的时光,现在淮河以北的这些人从一出生,便在金国的统治下,大宋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是只存在于老人嘴里的一个故事而已,此时面对突然到来的战争,他们许多人当然害怕。 可见此时,两地之间的隔阂已经很深了,甚至于不知多少人将自己的母国视为金国。 息县县城有一乡绅名叫何初,外面人心惶惶,他却是一点也不害怕,并且他还到处扬言自己是大金国的子民,如果宋军真的来了,他何家就跟宋军拼了,拼不过,何家就举家自焚。 何初到处说着这样的话,说他忠于金国,是金国好子民,发誓与金国共存亡,并且号召大家跟他一起抵抗宋军。-- 第0118章 兵者诡道 这样的言论,让何初很快就声名鹊起,界首知县蔡青听说了他的事情,很是感动,将其请到县衙好生表扬,并且说他极大的稳定了人心,等打退了宋军,要将他的忠诚上报朝廷,为他请功。 何初得到表扬,自然是喜不自胜,蔡青又说县衙银钱不足,粮草短缺,希望何初可以捐献财物,为抵抗宋军出力。 何初满口答应,说会尽快送来,蔡青越看越高兴,对他赞赏不已。 何初回到家中,便命下人贴了一张纸在大门上,上面写道:“为抗宋,卖宅邸,作价五百贯。” 这样的价钱若是换作平时,那自然五百贯是卖少了,两千五百贯也不止,这个价钱以前只要一挂出去,必定会有许多人上门看风水。 但是现在在打仗,命都随时不保,府邸谁稀罕,又带不走,又不能吃,最后可想而知,那是不可能卖出去的。 这日下午,孟珙大军终于来到界首城下,这里已经有金国士兵守城,孟珙略一估算,守城金兵约有两三千人,孟珙估计其中有一部分是从那树林逃回来的。 看来现在金国上下已经知道宋军登岸的消息了。 孟珙命令大军在界首南门驻扎,自己则带着数十骑兵围着界首城四面查看,看其地势,看其水源,看其士气。 界首知县蔡青惊恐不已,询问猛安将军邱成,他道:“邱将军,宋军势大,这可如何是好?” 邱成看了一眼城外正在扎营的孟珙大军,心里恨恨不平,前几日他本想在树林埋伏,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死伤两百多人,自己也差点回不来。 想到那一日的不顺,以及这个宋军将领的厉害,邱成一时没有回答蔡青的话。 蔡青情急之下,道:“将军,不如趁其立足未稳,我大金勇士杀出城去,将军意下如何?” 邱成虎目一瞪,怒道:“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吗?你想的到,难道本将想不到吗?本将想的到,你以为宋军就想不到吗?” 蔡青被邱成呵斥,一阵尴尬,心里也恼怒,但是此时他还要仰仗邱成守城,他不得不生生咽下这口气,心说邱成你这个丘八,你等着,只要本官逃过这一劫,以后有你好看。 当天,双方没有交战,孟珙大军顺利扎营。 第二天,孟珙命令士兵开始沿着城池挖壕沟,试图将界首困死,这壕沟同时也可以破了守城骑兵的冲锋优势,以免他们出城偷袭。 挖壕沟都是明面的,背地里,孟珙命人伐木制作投石机,就在营帐里面做,将部件一一做好,到时直接组装便是,以免被发现,让城上的敌人有准备。 城头上,邱成恐惧孟珙之能,不敢出战,只是命人射箭还击,但是孟珙命人用鸡公车绑上布板,木板上又抹上一层泥巴,连火也不怕,轻松就破了弓箭的射击,让邱成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眼见这城池就要被宋军挖壕沟困死,城内的百姓人心浮动,这时,又有宋军成群士兵向城头喊话,劝他们杀掉知县,弃暗投明。 蔡青吓得半死,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整天疑神疑鬼,如此,他几乎无法指挥守城,这守城的事情就落在了邱成的身上。 邱成心道:你挖沟,那你慢慢挖,朝廷马上就要发大军来救援,看你到时候腹背受敌,如何活命? 孟珙不急不慢,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是命人挖沟,却不见攻城,这让守城的金兵渐渐麻痹,心说想困死我们,最少要一两个月。 再加之邱成刻意宣传,说等朝廷援兵来了,就是宋军死期,这样一来,守城金兵更加认为仗一时半会打不起来。 金兵的麻痹,孟珙尽收眼底,这一天中午时分,许多守城的金兵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突然鼓声大作,继而一个个铁火炮被投石机扔到城头,爆炸声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利箭形成箭雨,收割着金兵性命。 城头上的金兵反应不及,很快就是死伤一大片,哀嚎声不绝。 惨烈的城头景象把前来上城支援的金兵吓坏了,他们一个个的双腿打颤,走路都不利索。 “撞门。” 在铁火炮和弓箭的掩护下,宋军士兵义无反顾的合力抱着粗大树干,向城门猛烈撞击。 一个又一个的撞击,那都是对双方心灵的冲击,每撞击一下,金兵颤抖一下,反观宋军则每撞击一下,宋军的士气便高昂一分。 很快,城门被撞开,宋军杀入城中,金兵崩溃,四散奔逃,界首攻克。 孟珙骑马巡视界首街道,他命令士兵不得骚扰百姓,这使得城内百姓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只有金兵逃入他们家中躲避时,宋军士兵例行检查,才会发生小规模的厮杀,但这已经无法影响大局。 乡绅何初此时手中高举一面大旗,上面一个大字格外抢眼,正是鲜红的“宋”字。 何初挥舞着大旗,满脸喜气洋洋,屁颠屁颠的跑到孟珙面前,第一个向孟珙表达投降归附之意,他道:“将军,小的何初一直心怀大宋,希望投奔将军,投奔大宋,还望将军接纳。” 为了表达对宋军的虔诚归附,何初还主动拿出三千贯钱,三十头猪羊,五十坛美酒来劳军。 有道是千金市马骨,面对主动前来归附的何初,孟珙自然表示欢迎,接纳了他,并且还借助他的身份,让他去安抚其他的乡绅和百姓。 何初很高兴,整天走街串巷,忙个不停,不过背地里却有许多人看不起他,骂他软骨头,表里不一。 待到界首的金兵清理一空,孟珙命人整修城防,同时命刘仪等人去攻打界首附近其他城镇,到处树立大宋旗帜,吸引各地百姓纷纷前来归附,不过短短数天时间,就有三四千人加入,声势越来越壮大。 而正当孟珙在围困界首的时候,曹友闻,曹友万,曹友谅三兄弟正带着人马和一支金兵厮杀。-- 第0119章 名将之姿 这支金兵有一千余人,为首的是猛安将军突里珂,他是一个正宗的金国女真人,祖上还跟随完颜阿骨打征战天下。 这一次曹友闻奉命前去攻打汝南,这一路上,曹友闻三兄弟那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但凡敢在他们面前蹦达的金兵,他是绝不放过。 这不,曹友闻的轮番举动,惹来了金兵的援兵,来的就是这个突里珂。 但是等突里珂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要援救的城镇已经被曹友闻攻克,曹友闻正在开仓放粮,招兵买马。 突里珂见曹友闻大军勇猛,自己恐怕不敌,于是选择回军撤走。 但来时容易去时难,曹友闻一听有金兵来了,还能让你跑?于是双方爆发大战。 “金贼,拿命来。” 曹友闻身临战阵,手举斩马大刀威风凛凛,不停的追着突里珂杀,只把那突里珂打的是招架不住,不停躲闪。 曹友闻如此勇猛,好似天兵天将下凡,军心士气受到极大鼓舞,只杀的金兵节节败退。 很快,金兵崩溃,四散而逃,曹友闻三兄弟带着骑兵在后面一路掩杀如砍瓜切菜,将三百多金兵杀死,只有数十人侥幸逃脱。 “打扫战场,晚上我们要在上蔡城下扎营。” 曹友闻如风似火,丝毫不耽误,速速打扫完战场,便带着人马继续赶路。 “来了,来了,宋军贼兵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汝南城头,县令唐通满脸慌张,他身边的突里珂比他更加惊恐,但突里珂是心里害怕,面上却是显得不怎么慌张,他道:“不用担心,宋军贼兵一路疲惫,待本将前去召集人马,将其杀个片甲不留。” 突里珂说完,便匆匆下了城头,将手下召集,但是他却没有出城和曹友闻对战,反而是悄悄从另一城门逃离,星月离开了汝南。 “攻城。” 曹友闻到了城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城头守军也不多,干脆直接攻城,打算到城内过夜。 攻城令下,顿时箭如雨下,铁火炮,石头,也是一个个的落在城头,城头顿时鬼哭狼嚎,惨叫声不断。 过程极其顺利,不到一个时辰,曹友万便第一个冲进城中,汝南就被攻克,曹友闻带着大军进入汝南,在城内舒舒服服的洗澡睡觉。 第二天,曹友闻同样开仓放粮,招募兵卒,随后开始攻克周边城镇,并且派人去和孟珙,杜杲,江海送消息。 上蔡县衙,县令陈方一脸焦急,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冒出大股的宋军在攻城略地,他已经向朝廷求援,但是救兵能不能及时来到,却是一个未知数。 陈方的幕僚周显这时说道:“主君不如假意投降宋军,将其迎接入城,在城内我们做好机关埋伏,将其一网打尽。” 陈方为难,道:“宋人善于精算,谋略过人,如何骗得过他们?没有十足把握,他们岂会擅自入城?” 周显停顿一会,又道:“城内无机会,那便在城外,有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更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们不入城,主君便拿出钱财,拿出美人,试问谁不动心?那时主君钱财美人送出去,宋军必定人人争抢,军心浮动,那时我军趁其不备突然杀出,焉有不胜之理?” 陈方感觉有理,不论宋军入不入城,皆可掌握主动,于是采纳。 第二天,天色将黑,江海大军来到上蔡城下,陈方便亲自带着上蔡各级属官出城迎接,说自己携上蔡所有官吏归附大宋,望接纳,并诚恳的请宋军入城,接管城防。 江海担心有诈,没有贸然入城,只在城外扎营,不过却以询问上蔡事宜为由,将陈方留下,不让他回去。 陈方无奈,只得留在江海军中,不过好在城内都已经布置妥当,又有幕僚打理一切,即便他人不在,也没有很大影响。 很快,依照陈方的命令,城内送来酒肉和财物,更有三百余女人一同前来,说是陪宋军将士喝酒吃肉,增添欢乐。 这些女人有一些是风尘女子,有的则是被强行抓来,家里人还被关在牢房里,所以她们许多人都是哭哭凄凄,但却又不敢向人求救。 江万载疑惑,怀疑陈方居心不良,他对江海道:“叔父,陈方送来酒肉尚可理解,然送来数百妇人,侄儿认为其居心叵测,欲乱我军心,还请叔父小心。” 江海道:“无妨,我已命人将妇人及酒肉看押,待到明日天亮进城,任他作尽机关又如何?” 陈方见酒肉封存,女人也被关押一处,宋军大营一切井然有序,不由得是大失所望,不但计划受阻,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痛苦思量了很久,陈方知道江海可能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要想活命,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真正的投靠宋军,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于是陈方要求面见江海,向江海承认错误,并且说可以帮助江海拿下上蔡,将功补过。 江海却是不屑,道:“区区上蔡,得之如探囊取物,何须尔相助,传将出去,岂不是坠我宋军威风?” 说完,江海命人将陈方杀死,人头割下悬挂于营寨门前,震慑宵小。 城内官属见陈方被杀,登时大乱,许多官员和书吏不等天亮,便带着家眷逃离,却被江海撒出去的士兵全部抓拿。 审问一番,印证城内布置了陷阱,江海命数十人先行进城,将陷阱破坏,随即大军进城,布置城防,同时召开问罪大会,将那些官员和书吏全部押到台上,让百姓指认他们的罪行,最后将他们一一处决,只此一举动,便收获上蔡人心。 而后,江海命将士四下出击,一为扩张人马,二为制造气势,让金国朝廷惊恐。 如此,江海,杜杲,孟珙,曹友闻他们只用半月时间,便将息县,上蔡,汝南,界首等地一一占据,周边城镇也被攻克,百姓前来归附者数以万计,金国为之震动!-- 第0120章 金国惊恐 开封府,皇宫,大安殿。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一脸气愤,他声嘶力竭,吼道:“宋人这是疯了吗?朕的大军已经出兵淮南,他们为何还敢侵我大金?” 百官这时个个噤若寒蝉,生怕完颜守绪将愤怒之火发向自己。 完颜守绪不住的质问,要百官给他答复,见无人说话,他怒指参知政事完颜伯嘉,道:“你说,宋人为何如此?” 完颜伯嘉脑门有汗,小心翼翼,出班抬手,道:“回禀郎主,此事当是宋人狗急跳墙,想围魏救赵,逼迫我大金在淮南撤兵,郎主不必担心,臣闻宋军不过一二万人而已,灭之易如反掌。” 完颜守绪稍稍消了一点火气,正要顺势派遣大将出兵征剿,尚书令李唐英出班,抬手道:“郎主,出兵征剿之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难道坐看那宋人在我大金撒野不成?我大金天威何在?”完颜守绪火气又上来了。 李唐英道:“郎主息怒,还请郎主听臣把话说完。” “你说。” “谢郎主,臣观宋国皇帝性格刚直,非屈居人下之辈,且此人善于隐忍,不出则亦,一出惊人,其诛杀大臣史弥远便是例证,如此人物,在李全作乱,我军出兵淮南之时,他还敢派遣大军侵我大金,威胁我都城安全,此事必然有其通盘考虑,只怕其还有后手。冒然发兵征剿,只怕落入圈套。” 完颜守绪被李唐英的话镇住,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这时,和李唐英交好的大臣赵秉文也站出来说道:“启禀郎主,臣听闻宋国皇帝派了一个大臣名叫余介,前去会晤蒙古成吉思汗,臣担心此时宋人出兵侵入大金,是不是他们已经和蒙古人达成了交易。” 赵秉文这话一出,满朝哗然,百官无不变色。 蒙古自崛起以来,打得金国抱头鼠窜,连都城都被迫迁到了开封,可见金国在蒙古面前的狼狈。 若是真的大宋再和蒙古达成交易,建立盟约,两边一同夹击金国,那金国就真没得救了。 又一大臣杨云翼站出来道:“郎主,当务之急,乃是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阻止宋国和蒙古订立盟约,否则,我大金危亦。” 多么好的臣子,一个个的为大金的前途提心吊胆,出谋划策,却不知百多年前,大金是如何奴役他们的祖先,将他们的祖先如猪牛狗马一般对待,现在他们却将大金视作母国,同仇敌忾,不知他们的祖先看到,会做何感想。 完颜守绪面如死灰,看着完颜伯嘉,想听他的看法。 这一次杨妙真派人来寻求结盟,完颜伯嘉是同意的,出兵淮南也是他一手促成的,现在事情搞得这么大,他还想躲? 完颜伯嘉也被吓到了,真要是宋国和蒙古联手,那后果是不敢想的。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完颜守绪不耐烦,催促他快点说话,他不得不说道:“郎主,事已至此,我大金已经没有回头之路,若是真的宋国和蒙古联手,那我大金就只能先灭了宋国,再专心应对蒙古。” 话是不错,但谈何容易。 不待完颜伯嘉说话,李唐英立即驳斥道:“灭宋若是这般容易,十年前我们就灭了,何以等到今天?北失南补之策使我大金伤筋动骨,现在面对虎狼蒙古,精算且难缠的宋国,试问我大金还能承受南征之战吗?” 十年前的南征之战,金国试图占据大宋的土地,以弥补在蒙古受到的损失。 但是这一场南征之战打了五年,十几万金兵将士死难,把金国的国库也给打空了,好不容易罢兵休战,却又被完颜伯嘉出兵淮南给打破了平静,现在还想再打一场南征之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完颜伯嘉恼怒,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对李唐英怒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让我大金低三下四的去求宋国退兵?” 金国朝堂很快便吵得不可开交,完颜守绪中人之姿,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这时,前方传来战报,说宋军主帅江海挥兵北上,欲攻打开封! 这下完颜守绪坐不住了,他急忙下令,将原本准备去淮南的主力大军全部调来应对,金国在淮南的政策彻底改变,不再敢伸手。 恒盛元年五月二十日,临安。 这一日,临安刮起了一股大风,风很大,飞沙走石一般,一连刮了两天,风才渐渐停下,数百户百姓家里的房屋都倒塌了,甚至还有六人不幸被风吹入水中溺死,另有三十五人被房屋倒塌砸死,受伤者多达数百人,无家可归者两千多人。 临安府尹袁韶带领衙役及巡检司在日夜的救助百姓,搭设粥棚,帮助百姓建造房屋,希望老百姓尽快恢复生活。 身处皇宫的赵昀对此很是关心,每天都要询问乔行简,还有袁韶,问他们百姓生活的如何了。 福宁殿,赵昀召见袁韶,对他问道:“卿家,百姓现在如何?” 袁韶抬手道:“陛下请放心,百姓得到及时的救济,现在情况在好转,臣已命人将受风灾的百姓一一登记造册,他们已妥善安置在数十处地点暂时度日,并有专人负责他们的生活,最多还有半月,便可恢复。” 专人负责,这既是帮助百姓解决生活苦难,也是监视百姓,不让他们有聚众造反的可能。 不怪袁韶多心,实乃每遇大灾大难,总是有那不安分的人,他们利用机会,煽动民情,若是没有及时处理,百姓被其蛊惑,便有民变的可能,袁韶对此自是要早做防范。 赵昀点头,表示满意,道:“很好,你待会从朕的私库里面再领十万贯钱,去接济百姓,好好安置他们。“ 袁韶感动,眼睛微红,道:“陛下仁爱,数次从私库划拨钱粮救助百姓,臣代百姓谢陛下大恩,待灾情过去,臣必定倡议百姓为陛下建立生祠,日日祈福陛下身体康健,福寿万年。”-- 第0121章 君臣佳话 赵昀微笑着摆摆手,道:“不用,卿家不必在百姓面前提朕,这就是你在救助,你在办事,百姓感恩你便是,朕身处皇宫大内,百姓见不到摸不到,朕离他们太遥远了,而卿家你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百姓面前,你树立一点威望,这有利于你当差办事。” 袁韶更加感慨,别的君王是怕臣子威望太高,功高震主,而眼前的官家却是生怕臣子威望不足,想尽法子去帮助臣子,什么是气度,什么是胸怀,这便是了。 袁韶郑重无比的对赵昀躬身作揖,已经感动的不能自己。 袁韶离开后,赵昀回到书房处理事务,翻看奏折,当看到其中一份奏折的时候,赵昀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著作郎李宗勉的奏折,他写道:“临安妖风,皆是陛下擅开战端,独断专行,惹得上天警示所致,还请陛下设坛,跪拜神灵,平息上天之怒,且自省己过,悔悟过失,以保大宋江山万年长存,百姓安康。” 赵昀看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将奏折摔在地上,怒道:“刮风与朕何干?这事也能归咎到朕的头上,哪天不下雨不出太阳,是不是朕又干了缺德事!” 说完,赵昀对高实道:“高实,传令政事堂,把这个李宗勉的官职撤了。”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向政事堂匆匆走去。 高实,还有身边的小黄门和宫女门都听明白了,对这个上奏折的大臣也是恨得不行。 他们心说官家牵挂百姓,刮大风的当天,官家就召见大臣,关心灾情,并且从私库调拨钱粮救助,这样好的官家哪里找去,你不称赞也就罢了,却还要挨你的埋怨,把罪过怪到官家身上来,这换了谁不得发脾气,打死他也不冤枉。 赵昀气得不行,他此刻真的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养气功夫似乎还没有到境界,还是会被外部的事物左右情绪。 “去把鱼竿拿来。” 气得不行,得静气,得调理,赵昀命人拿来鱼竿,跑去花园池塘钓鱼。 弟弟赵与芮今日进了宫,去母亲赵全氏的慈祥殿待了一会,就来追着福宁殿的一个小宫女耍闹。 赵昀在一边钓鱼,听着他们追逐的欢笑声,嘴里不禁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哪天得给他说门亲事了。” 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很快就被赵昀给自我否决了,我自己还单着呢。 赵昀摇摇头,不去想。 政事堂。 乔行简得到高实的转告,也早就知道这个李宗勉必定会惹怒赵昀,他也没有说什么,就李宗勉这样的性格,把他罢官也好,让他回去一门心思做学问,免得惹人嫌弃。 不过他正要执行时,陈贵宜却是找来,陈贵宜道:“使君且慢,李宗勉使君忠直正义,有国士之风,朝廷正是缺少这样的官员,如何能轻易将其罢黜?” 乔行简摇头,一副老好人模样,道:“你不知道,这回他说的话委实是过分,也就是官家仁义,没与他太过计较,真要换作其他历代官家,能不能活命都未知。” 陈贵宜与李宗勉私交甚好,自是不愿看到好友罢官,他道:“使君稍待,下官去面见官家,请官家收回口御。” 乔行简知道以赵昀的性格,那是不可能收回的,但也没有阻止,让他去了。 来到福宁殿,陈贵宜请求面见赵昀,赵昀自是不会拒绝,让他来花园见了。 赵昀一边钓鱼,一边对陈贵宜道:“卿家寻朕,有何事啊?” 陈贵宜直接大礼参拜,跪在地上,俯首道:“回陛下,臣是给陛下道喜来了。” 赵昀诧异,这臣子直接跪拜君王,那可不一般,不是祭祀,登基,册封这样的大典,那是基本不用想,且陈贵宜说给自己道喜来了,这让赵昀有些糊涂。 赵昀惊奇,问道:“给朕道喜?喜从何来?” 说完,赵昀想起前些日子葛洪张罗给自己选妃的事情,下意识的问道:“该不会是卿家觉得哪家千金不一般,想给朕说媒吧?” “说媒?” 陈贵宜一愣,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赵昀这插科打诨,差点弄得他忘了为什么来的。 陈贵宜认真道:“陛下,臣听闻李宗勉李使君上了劝谏折子,特来向陛下道喜,恭贺陛下文治武功,更胜往昔。” 赵昀惊讶的脸色慢慢变得冷淡,道:“怎么,卿家是来看朕笑话的。” “非也,非也。” 陈贵宜摇头,道:“陛下,正所谓圣君临朝则直臣出。李使君不论上奏所言是否正确,都不可改变其敢言敢为之性,此,不正是直臣之性吗?他是直臣,不正说明陛下您是圣明君王吗?”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起来,陈贵宜这家伙,别看认死理的时候比谁都认死理,但是这变通救人的时候,表现也不差,赵昀看他那是越看越顺眼。 赵昀道:“卿家这样为李宗勉开脱,想来你们关系不错吧?” 陈贵宜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很快变的严肃认真,道:“陛下,臣所言绝非为其开脱,臣确实是在恭喜陛下,李使君能够不惜冒犯天颜,亦上这道奏折,个中勇气之大可想而知,若他不是直臣,臣愿意与他一同受罚。” 赵昀点头,收起笑容,郑重的站起身来,对陈贵宜道:“好,既然朝堂出直臣了,这是好事,那朕便让礼部选个日子,到时朕去太庙跟历代先皇禀告,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陈贵宜心中大喜,再次恭敬叩拜,最后起身离去。 陈贵宜走后,高实小声对赵昀道:“陛下,您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那个李宗勉?” “哎。” 赵昀笑着叹息一声,百无聊赖,道:“朕身为君王,该配合臣子的时候还是要配合的,用一句话换回陈贵宜和李宗勉两人一生的忠诚,还换来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话,这还是很划算的。” 说完,赵昀让高实去传旨,不但不罢免李宗勉,反而是给他赏赐锦缎十匹,钱五百贯,嘉奖其敢言劝谏的行为。-- 第0122章 施加压力 此时的李宗勉,此时正收拾桌案,准备到时领了处罚就回府,哪知没等来传旨的人,反倒是等来了好友陈贵宜。 陈贵宜道:“使君这是为何?官家英明,此次风灾官家数次从私库拿钱救济灾民,我等身为臣子,歌功颂德尚且不及,怎能数落?” 李宗勉看了一眼陈贵宜,认真道:“官家的仁德我岂会不知,然官家擅自对金国出兵,如此大事不在朝堂与百官商议,便草草决定,试问这对于国家来说是福是祸?” 陈贵宜一时无法回答。 李宗勉又道:“任何的错误都不是一时一念造就,皆乃平时修身养性之善恶结果,官家此次出兵我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官家决定出兵的过程却一定是错的。 有道是集思广益,朝会之时让百官参与到决策中,这既是体现百官才智,亦是对江山社稷负责,若官家养成独断专行之风,试问以后朝中谁人可劝谏?” 陈贵宜感慨,郑重对李宗勉躬身作揖,道:“使君之悟,使君之行,贵宜不及也。” 以此同时,韩竢和乔行简疾步走向福宁殿,二人脚步虽急,但却脸上有喜色,很显然,有好消息了。 赵昀见他们同时来到,感觉奇怪,对他们问答:“二位卿家一道前来,可是有何急事?” 话才刚问出口,赵昀见他们脸上带有喜色,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淮南那边有好消息传来?” 韩竢让乔行简先说,乔行简也没有过多推辞,对赵昀抬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金国从淮南撤兵了,李全在淮南孤掌难鸣,离败亡不远亦。” “好。” 赵昀大声叫好,这个消息意味着渡河之战也取得了显著成效,这让赵昀不得不激动。 韩竢紧接着道:“陛下,江海指挥渡河之战进展顺利,如今息县,上蔡,汝南,界首等地牢牢被我们占据,更有十余万故土百姓投效我军,军势浩大。” “哈哈哈,,,” 赵昀放声大笑,长久以来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激动之下,赵昀道:“马上将这个消息宣告出去,让百官安心,也让百姓安心,淮南之战乃震慑地方宵小之战,渡河之战乃扬威四海之战,这两场战役对我朝至关重要,朝廷要多多宣扬。” 这两场战争都是赵昀亲自参与和谋划,赵昀也将借助这两场战争的胜利,建立属于自己的威望,为以后的变法铺路,如此重要,赵昀当然是要多宣扬,使人明白。 乔行简高兴的领命。 这时,韩竢却不禁脸上有一丝担忧之色,他对赵昀道:“陛下,江海命人传来书信,说金国派遣大将完颜讹可领兵数万,欲围剿我军,江海虽然没有请求朝廷派出援兵,但臣担心江海一万五千人难以应对。” 赵昀起身,来回渡步,韩竢和乔行简不敢打扰,恭敬的等待。 赵昀脑海飞速运转,想着如今的时局。 现在江海领军一万五千人深入金国腹地,虽然有十万百姓投靠从军,但是他们一时之间是无法形成强大战斗力的,可以说一个不好,这一万五千大军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赵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韩竢,道:“卿家还记得我们渡河战役的初衷吗?” 韩竢郑重抬手,“臣如何敢忘。” 赵昀点头,道:“金国没有第一时间和谈,而是选择用兵,这说明金国朝堂主和的声音还不够强烈,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地方不是江海那里,而是淮南。 只要我们尽快剿灭李全叛乱,然后做出一副大军由淮南侵入金国的态势,金国主和之声必定高涨,那时他们便不敢进攻江海,必千方百计遣使和谈。” 韩竢点头,深以为然,他抬手道:“陛下,既如此,那枢密院便传令赵范及赵善湘,命他们尽快剿灭李全,做好出兵金国的准备。” “不。” 赵昀果断拒绝,道:“战场形式千变万化,为免君王不知军情,在后面胡乱指挥,故而才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如今李全败亡已成定局,一旦朝廷催促,造成前方将领指挥错误,后果难以想象。” 说完,赵昀走到韩竢面前,近距离看着韩竢的眼睛,道:“我们要对自己的将士有信心,也要对我们自己有信心,我们高居庙堂谋划这一切,难道都是水中月? 朕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接到淮南传来的捷报,朕也相信江海,孟珙,曹友闻,杜杲他们的能力。” 赵昀对战局的清晰判断,以及坚持不直接干预战争的态度让韩竢欣慰。 同时赵昀强大的自信也让他倍受鼓舞,他越来越相信自己当初的判断,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官家,一定可以带领大宋走向辉煌。 嘱咐韩竢,乔行简二人在军中,百姓中大力宣扬战果,鼓舞军心民心,二人告退后,赵昀没有停歇,传召礼部尚书葛洪。 葛洪接到赵昀传召,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被赵昀发现,他心情忐忑的前来。 “臣,见过陛下。” 赵昀抬眼观瞧,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略显恐惧的模样,赵昀心里不无好笑,心说这家伙,还没从上次的训斥中走出来,看来短时间内,他是不敢再提选妃之事。 不过这不提选妃之事对自己而言,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毕竟这事情看起来,自己好像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啊? 对这个问题,赵昀一时也不知好坏。 不去想这些,赵昀问道:“卿家,金国使团现在如何了?” 葛洪一听是问金国使团的事情,一下便是放心不少,他道:“回陛下,金国使团多次请求面见陛下,因为陛下曾有交代,不经传召,不见,故而臣将他们的请求都给挡了回去。” “嗯。” 赵昀点头,表示满意,又道:“礼部传下命令,自今日起,班荆馆不再承担金国使团的花费,他们的衣食住行照价给钱,住不起可以走,吃不起就饿着。”-- 第0123章 窝囊金使 “啊。” 葛洪一阵惊讶,半天反应不过来,“陛下,这,,,这是不是有失我天朝体面?传将出去,只怕友邦会笑话。” 赵昀脸色严肃,语气加重几分,道:“金国与我大宋乃是世仇敌国,过去的耻辱难道你忘了?对待他们,我们不管怎样都不过分,友邦也不是傻子,只有弱者才会被人笑话,强者,谁敢笑?” 葛洪心里飞快念转,奇怪为何赵昀会突然对金国使团断了供给,他想到在淮南的战事,这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是大宋占据优势,赵昀要摆出高姿态,以显示自己对金国出兵淮南的愤怒,逼迫他们承认错误,割地赔款。 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大宋战事不利,吃了大亏,赵昀恼羞成怒,这才拿使团出气。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葛洪都无法拒绝赵昀的命令,他抬手领命,最后离去。 离开福宁殿,葛洪心情沉重,他很担心是因为战事失利,赵昀恼羞成怒,这才下这样的命令。 然而当他回到礼部衙门,这时前方战事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葛洪得知江海大军进入金国腹地,逼迫金国在淮南撤兵,葛洪顿时心情舒畅,高兴的交代下去,让班荆馆把金国使团的供给给断了。 班荆馆。 主事钱历找到金国使团副使完颜合达。 钱厉不客气的说道:“朝廷下了命令,从今日起,金国使团的一切供给全部停止,晚上的饭食你们若是要吃,先交五十贯钱来,晚上若是还想住在班荆馆,也要先缴纳三十贯钱,不得拖欠。” “什么?你们宋国人就是这样待客的吗?我们是使者,大金国的使者!” 完颜合达恼羞成怒,一双眼睛瞪着钱历,好似要把他给吃了。 钱历在临安活了半辈子,又是班荆馆主事,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又是在自己的地头,更不会畏惧,他道:“规矩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爱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不留就滚。” 完颜合达气恼,一把抓起钱历的领口,握紧拳头就要打人。 不过好在班荆馆不是一般的地方,这里有殿前司禁卫轮值守卫,禁卫们立即上前喝止,有的禁卫甚至直接拔刀,怒视完颜合达。 钱历一点不怕,任由完颜合达抓着,钱厉指着自己的脑袋,嘴里道:“来,打,往这打,你不打你是我孙子。” 完颜合达见钱历这边人多势众,且这里是大宋都城,也不敢真的闹事,最后他气呼呼的放开了钱历,转身走了。 “呸,什么东西。” 钱历看见完颜合达这样的金国皇族吃瘪,他只感到无比的痛快,在完颜合达背后吐了一口口水,若是完颜合达看见了,他不介意在吐第二口。 这时,身边一吏员道:“主事,现在金国被我们打跑了,这些人若是走出班荆馆,只怕马上就要被人活活打死。” 钱历道:“哼,如果这里不是班荆馆,今天晚上就把他们宰了。” 钱历的话被在拐弯墙角的完颜合达听到了,他无比惊讶,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但是联想到大宋朝廷对他的态度转变,很显然,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大宋朝廷现在这样强势,这是在借此向金国施加压力,表明自己对金国之前出兵淮南的不满。 完颜合达不敢怠慢,他赶紧命人去打听消息,同时和金国的细作接触,探知金国最新的指示,不过此时金国朝廷还没有给他下达命令,他也只能耐心的等待。 只是在等待的这些时日里,他们使团一百余人,就全部要自费了,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他们身上带来的银钱也不多,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靠变卖珠宝首饰维持了。 金国使团这样的窘迫状况,只看得其他友邦使团一阵嘲笑,他们一个个的对金国使团露出鄙夷之色,嘲笑金国衰落了,不行了,这只把金国使团上上下下气得要死,但无奈这里是班荆馆,他们也不敢动手,只能生生把气憋回去。 堂堂金国的使团遭遇如此境遇,真可谓是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在这一刻,金国在所有人的面前颜面无存,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金国使团的情况被葛洪原原本本的禀报给了赵昀,赵昀满意的点头,心里有点爽。 赵昀道:“金国欺压我大宋百年,给我大宋制造的耻辱永远都还不完,今天不过是收回一点利息而已,算不得什么。” 葛洪心中惊讶,心说听官家的意思,以后金国的苦头还有的是,为何官家对金国如此仇视? 即便是因为靖康之耻,但那也过去了一百多年,之前的几位官家也没几个人真的记的,为何眼前的官家却不同? 这时,赵昀目光锐利,道:“金国马上就要扛不住了,礼部准备一下,选一个能干的使者出来,到时与金国谈判,把我大宋利益争取到最大。” 打仗不是最终目的,获取至高利益才是目的,所以战后的一切需要提前准备。 葛洪顿时紧张起来,心里飞快盘算,很快便有了人选,他道:“陛下,臣保举一人,定可完成陛下期望。” “哦,何人?” 赵昀颇为有些诧异的看向葛洪,这家伙,还很少有这么干脆利落的时候,看来他要保举的人也是能力出众。 葛洪道:“此人名叫苟梦玉,现为鸿胪寺鸿胪少卿,其人多次代表我大宋出使金国和蒙古,和金国已故皇帝完颜珣,以及现在的蒙古成吉思汗都会过面,可以说此人对金国和蒙古都有很深的了解,若是谈判之事交由他处理,结果必定让陛下满意。” 听完葛洪的介绍,赵昀亦是感觉此人能力不俗,于是葛洪走后,赵昀当即将此人传召至福宁殿亲自考察。 “臣鸿胪寺鸿胪少卿苟梦玉,见过陛下。” 苟梦玉今年四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赵昀就喜欢这个年龄段的官员,若是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用着用着就突然没了,赵昀还得时常担心。 第0124章 论及英才 赵昀点头,心里满意,又不禁更细细打量,见他气宇轩昂,从容淡定,似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姿态,特别是赵昀发现他见到自己这个皇帝,却一点也不紧张,不像一般人那般有拘束忐忑之感,赵昀更加对他高看三分。 “卿家免礼。” 赵昀抬手,示意苟梦玉坐下说话。 “谢陛下。” 苟梦玉抬手谢过,随即便坐了下来。 赵昀道:“听闻卿家曾经和金国已故皇帝完颜珣见过面,也曾和蒙古成吉思汗见过,却不知道此二人,你如何评价?” 苟梦玉抬手,道:“回陛下,金国前皇帝完颜珣天资平庸,无敢死之心,无奋争之志,如此君王,若是太平年月自是于国无伤,然现在此年节,如此君主掌权,自是更令国事颓废。” 说完,要说到成吉思汗时,苟梦玉下意识的停顿,眼神偷偷看了一眼赵昀。 显然,在赵昀的面前,他不大敢评价成吉思汗,担心赵昀忌贤妒能。 可能是君臣没私下聊过,苟梦玉对赵昀有这样的担心,也是正常。 看出苟梦玉的担心,赵昀微微一笑,道;“卿家不必担心,朕自亲政以来可曾有人因言获罪?今日你我之间,既是君臣交流国事,也是知己友人畅谈心中感想,卿家不必拘谨,但说无妨。” 赵昀都把苟梦玉说成知己了,苟梦玉自是不再有所担心,当然,他也不敢不说。 苟梦玉道:“臣曾经两次会面成吉思汗,其人给臣最大的印象便是豪爽,敢为,勇于争先。还记得臣在他的大帐之中,有一金国俘虏,成吉思汗问他姓名,又问他在金国担任何职。 那人说自己是宣德州都统王檝,随即成吉思汗命王檝继续担任宣德州都统,且不派人监视,让其孤身前去收拢溃兵,一点不也担心王檝逃走。对此,臣印象深刻,以管窥豹,可见成吉思汗之胸怀气度。” 赵昀沉默,从苟梦玉对成吉思汗的评价,赵昀知道苟梦玉对成吉思汗是很崇拜的,甚至是向往的,如果不是身份地位束缚,只怕这个苟梦玉都忍不住要去投成吉思汗了。 赵昀没有说话,心里想着事情,苟梦玉心中忐忑,担心刚才自己说错了话,但是话已经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 半响,赵昀抬眼,将目光再度看向苟梦玉,道:“卿家的话朕知道了,很好,你对他们二人的评价不偏不倚,很中肯。” 苟梦玉心里松了一口气。 赵昀露出笑容,道:“我大宋发起渡河战役的事情想必卿家也知道了,如不出朕所料,金国很快就顶不住了,会要求和谈,朕欲命你主持和谈事宜,卿家可愿担此重任?” 苟梦玉精神一震,赶紧起身抬手,道:“臣谢陛下信任,臣必当竭尽全力,为我大宋争得荣耀。” “如此甚好。” 赵昀点头满意,而后和他交代了几句,便让其退下去了。 苟梦玉走后,赵昀回到书房,翻看书本,边上放着笔墨,看到重点处,赵昀便做好记录,认真无比,一直到天阳落山,都不曾停歇。 高实等福宁殿的小黄门和宫女早已经习惯了赵昀的勤勉,都是恭敬的肃立在一边,随时等待吩咐。 这时,一个小黄门进来,在高实耳朵边耳语几句,高实听完,碎步走到赵昀身边,道:“陛下,张楚来了,说是抓到几十个被金国收买的细作,特来向陛下复命。” 前番因为金国细作在临安散布谣言,而身为皇城司副使的张楚却是对此毫不知情,这事情惹得赵昀很不高兴,认为自己的耳目失灵,罚张楚在外面跪了一个多时辰。 “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很快,张楚进来了,一进来,张楚就倍加小心,生怕出错。 赵昀抬眼看了他一眼,见张楚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赵昀心里满意,随即目光收回,继续看书。 张楚小心行礼,道:“陛下,小的命人顺藤摸瓜,共抓获三十二名为金国散布消息的细作,金国每月都会给他们发钱,拿了好处,他们唯金国之命是从,不但帮助金国散布谣言,还在平日与人交谈时处处诋毁我大宋朝廷,离间朝廷和百姓的关系,同时也为金国刺探我大宋虚实,名单在此,还请陛下过目。” 张楚将名单送到赵昀面前,等待赵昀的指示。 赵昀将名单拿在手里,扫了一眼,上面有细作的名字,也有他们的画押。 赵昀对这些细作很是厌烦,道:“既然他们觉得大宋处处不行,金国处处好,那便将他们全部都丢到金国去,倒要看看他们的好主子,是如何待他们的。” 赵昀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便已经决定了三十二人的命运。 给了处置,赵昀目光看向张楚,关切问道:“这段时间做的如何,皇城司还待的习惯吗?” 赵昀的语气如哥哥一般,话语里面透着关心,爱护,让张楚鼻子都忍不住酸了。 “小的在皇城司很好,有陛下照顾,皇城司人人都敬重小的,请陛下放心。” 赵昀欣慰的点点头,“那就好,皇城司荒废了很久,现在有了模样,你的功劳朕是看在眼里的。” “谢陛下。”张楚恭敬道。 “你跟朕来。” 赵昀站起身,把张楚带到墙边,墙上挂着的是大宋的疆域图。 不过大宋南渡,淮河以北的土地全部沦陷,被金国和蒙古占据,使这让疆域图看起来很是别扭,颜色一半明,一半暗,明的自然是现在大宋实际控制的土地,暗的则是那些沦陷的土地,灰蒙蒙的。 赵昀指着还在大宋控制下的那些土地,道:“皇城司人手既然扩充了,那就该撒出去了,张楚,朕命你在半年内,在我大宋各路各州建立皇城司分司衙门,探查当地的军政民情,谁人贪污受贿,谁人欺压乡里,谁人造反作乱,只要是不法行为,一律侦查,定期整理成册,向朕报告。” 第0125章 突起事端 张楚见赵昀将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自己,对自己依然信任,且倍加关怀,张楚只感到心里一股暖流在流动。 张楚激动又哽咽,道:“是,陛下。” 离开了皇宫,张楚便命人将那些细作全部押送出境。 这些人得知自己即将被送出大宋境内,一个个的哭爹喊娘,哭求张楚饶他们一回。 “公公,求你扰我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公公,小的情愿在我们监狱吃牢饭,也不愿意去那金国,还请公公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张楚一脸不屑,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王八羔子,端着大宋的碗,吃着大宋的饭,放下碗筷就骂大宋的娘,别说官家饶不你们,便是咱家也饶不了你们。” 说完,张楚命人将他们全部押走。 这些人被皇城司逻卒如老鹰捉小鸡似的押走,顿时哭喊声一片。 “回来。” 这时张楚叫了一声,让逻卒们回来,这些人以为张楚回心转意,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个的都是不停的给张楚磕头求饶,感谢张楚的大恩大德。 但是张楚却道:“走之前再好好打一顿,让他们涨涨记性。” “啊!” 希望破灭,还要再遭到一顿毒打,这让许多人都是承受不住,有的人直接便是昏死过去。 一夜过去,待到天色将明,这些被羁押的细作全部关在牢车里,准备运送出临安,驱逐出境。 车队正走在街道上,突然数十临安府衙役及巡检司巡检冲了出来,他们将皇城司的车队围住,封住了去路。 负责此次押运的皇城司干事钱缪愤怒,他指着对方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这是皇城司的车队,皇城司是官家的耳目爪牙,官家的车队你们也敢拦?” 衙役及巡检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将去路封堵,钱缪恼怒,正要命人强行冲出去时,对面的人分开,袁韶走了出来。 袁韶看了看车队里面被关押的细作,又看了看皇城司逻卒,沉声道:“本官乃临安府尹袁韶,你们未经本官同意便拿人发配,这是何道理?” 钱缪一见来人是临安府尹,知道这官不好惹,这官职,那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拜相的,钱缪顿时有些心慌,本能的就矮了一头。 钱缪抬手见礼,语气柔和,道:“原来是袁府尹,实不相瞒,这些人都是金国买通的细作,为金国人效力,上次在临安散布谣言的就是他们,现在官家有口御,要将他们驱逐出大宋境内,回到他们主子身边去,下官奉命办这趟差事,还请府尹不要为难下官。” 袁韶道:“他们都是我临安百姓,本官身为临安府尹,有责任保全良善弱小,亦有责任惩办不法奸恶,你将他们交由本官审理查问,真如你所言确有不法,本官可将他们交由你皇城司处置。” 袁韶这话一出,那些细作一个个的变得无比的可怜,冤屈,竟然哭求袁韶给他们申冤,说自己是屈打成招,自己是无辜的良善百姓。 钱缪见袁韶态度坚决,自己无力招架,于是命人回去禀报张楚。 张楚一听袁韶插手,心里惊讶,也不敢托大,急忙来了。 等张楚赶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有许多百姓在围观,从百姓的窃窃私语来看,他们大多是支持袁韶的,都在为袁绍说话撑台。 张楚走到袁韶面前,道:“使君,这回咱家是奉了官家的口御办差,且他们全部都如实招供,无一冤屈,还请使君不要插手,咱家与使君一样,都是为官家办差,闹僵了关系,不说我们没脸,官家脸上也不好看。” 袁韶道:“本官知道皇城司乃天子耳目,鹰犬爪牙,有皇权特许,轮不到外人来管。然公公你一次抓捕三十二人,全部发配驱逐,本官身为临安府尹,对此事一无所知,若是他们之中有人冤屈,本官如何对得起百姓的信任?又如何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袍?” 张楚脸色难看,咬牙道:“使君你要怎样?” 袁韶毫不犹豫,道:“本官要重审案件,若他们确实有罪,本官不问其他,若无罪,则必须释放还家。” 张楚脸色变的难看,自己皇城司已经审理过了,现在要执行,若是被一个外人又拉走,这岂不是打皇城司的脸,以后谁还惧怕皇城司?皇城司的威严何在? 张楚想到这里,为了维护皇城司的威严,他脸色沉下来,道:“若是咱家不依呢?” 袁韶坚定的目光直视张楚,道:“公理良善不容亵渎,律法森严不容颠倒,本官职责所在,若公公执意行事,那便请踩着本官的尸体过去。” “你道咱家不敢吗?” “敢亦不敢皆在公公,以本官无关。” 说完,袁韶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不再说话,但是态度已经表明一切。 张楚几次要发狠,想要命人将袁韶强行推开,但是顾及袁韶的特殊身份,张楚也是不敢这样做。 毕竟真对临安府尹动了手,那朝廷的体面可就没了,正如张楚自己所说,那时候赵昀的面上也不好看,后果也不是他张楚能够承担的。 两人各不退让,争论半天,最后万般无奈,两人只能进宫,把官司打到赵昀这里来,让赵昀来裁断。 此时的赵昀正在批阅奏折,高实进来禀报,说了这事,赵昀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两个怎么闹起了?” 赵昀奇怪,高实又简单的转述一遍,赵昀才知道前因后果。 现在难题摆在赵昀面前,案子皇城司已经审结,自己作为皇帝也准了,还亲口发话驱逐这些细作。 现在若是发回重审,让临安府介入查办,那无疑将严重打击皇城司的威信,以后难以有人畏惧皇城司,而他赵昀自己也要跟着打脸。 而不发回,不理会袁韶的要求,那袁韶身为临安府尹,他的威信也将受到影响,以后在临安施政,只怕要有困难。 第0126章 真直臣也 袁韶,张楚进来抬手行礼,赵昀看着他二人,心里也是不知该高兴袁韶一心为公,不惧权威。还是该生气袁韶不知变通,榆木脑袋。 良久,赵昀看向袁韶,道:“卿家,是谁给你消息去拦人的?” 袁韶抬手,道:“回陛下,臣接到苦主述说,言家人失踪,且不止一人来府衙报官,于是臣命人查办,这才查到了皇城司身上,又得知他们今日一早出城,臣职责所在,不得不问,还请陛下秉公决断,护卫大宋公理良善。” “皇城司是天子直属,有优先缉拿之权,亦有自行审判之权,卿家为官半生,这一点不需要朕提醒吧?” “臣知道,然而此事牵扯之人甚多,且那些被缉拿之人亦纷纷喊冤,臣若视而不见,试问臣如何心安?以后百姓又如何信任府衙,信任朝廷?” 赵昀目光幽幽的看向袁韶,希望用目光表明自己的态度,让袁韶知难而退,主动退出这次事件,这样两边都可以体面收场。 但是袁韶对赵昀的目光丝毫不躲闪,也不惧怕,他郑重抬手,道:“陛下,臣无心冒犯陛下,也无心为难皇城司,臣只是需要一个公正的审判,以免良善蒙冤。” 赵昀心里失望,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此事皇城司已经审问清楚了,朕也看过卷宗,没有问题,此事到此为止,卿家不必管了。” 说完,赵昀不等袁韶说话,便对张楚说道:“张楚,你那边继续办差,去吧。” 赵昀明白皇城司是自己专属的利剑,也是自己以后变法关键的一个执行力,其重要程度甚至可以决定变法的成败,赵昀不可能让皇城司的威信受损。 说完,赵昀便不再理会,转身离去。 “是,陛下。” 张楚大喜,欢快答应,正要下去,却被袁绍气愤的压手拦住,他厉声对张楚道:“且慢。” 袁韶将张楚叫住,此时袁韶一心要介入案件,以免发生冤假错案,只见他情绪十分激动,紧接着,便发生了啼笑皆非,且被载入史书的一幕。 只见袁韶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一把抓住张楚的手腕,不但不让他走,还将之拉着越过了桌案,直接追上赵昀,走到了赵昀的面前,拦住了赵昀,也不让赵昀走。 此时,袁韶无比近距离的接近赵昀,他一定要赵昀评理。 袁韶情急,对赵昀激动道:“陛下,皇城司是陛下的私衙,但陛下的私衙亦是国家公器,若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顾,以后皇城司岂不是无法无天!” 袁韶说话很激动,一副很有气势的模样,吐沫星子都溅到了赵昀的脸上。 赵昀有些发蒙,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自己遇到了一头傻牛。 赵昀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等转过来到时候,高实,张楚二人已经挡在了袁韶前面,不让袁韶再进一步靠近自己,他们嘴里大声喊道:“护驾,护驾。” 不得不说,袁韶的突然举动不但让赵昀蒙了,张楚和高实也蒙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保护赵昀,绝不让任何人有伤害赵昀的可能。 其他的小黄门和宫女听了,一窝蜂的拥上来,随即他们多人合力,将袁韶拉离赵昀的身边,甚至有一个小黄门还一拳打在了袁韶的脸上,袁韶脸上登时青了一块。 袁韶被多人拉拽,险些跌在地上,好在反应及时,最后堪堪站稳,不过却也不甚闪了腰,疼痛钻心,在那里被人拉拽,表情痛苦,嘴角疼的直抽抽。 但最后的倔强还是让他忍住疼痛,没有喊疼。 袁韶忍住腰疼,对那些拉拽自己的小黄门和宫女喊道:“本官没想伤害陛下,你们别误会,本官就是让陛下评理。” 这时,禁卫王武师和邓明两人见里面乱成一团,吓了一跳,赶紧进来保护赵昀安全。 赵昀反应过来,见袁韶表情痛苦,手努力按住腰部,赵昀心里一惊,知道袁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腰更不好,这要是闪腰把人给闪废了,自己岂不是少了一个重臣。 赵昀赶紧对王武师和邓明道:“朕没事,你们快宣太医,袁卿家腰闪了。” 王武师,邓明两人本是跑进来保护赵昀,防范袁韶对赵昀不利的,但是现在又只得去传太医过来。 “快松开快松开,朕没事,都是误会。” 随后,赵昀赶紧让人散开,亲自扶着袁韶,关切问道:“卿家,你没事吧?” 袁韶一脸涨红,脸上还青了一块,委屈道:“陛下,臣没有恶意,就是有些着急。” 赵昀安慰道:“朕知道,但是你的行为确实容易惹人误会,以后别这样了,真要是被人打死了,可就没地方说理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为袁韶一番诊治,确定其只是闪了腰,但还不算太重,没什么大事,说以后定期推拿,养一养就没事了。 赵昀随即命人将其送回府邸将养,并命太医以后定期为袁韶诊治。 袁韶临走还道:“陛下,这个案子陛下一定要秉公决断,不能让皇城司独断专行啊。” 赵昀脸色严肃,道:“皇城司是朕的私属,他独断专行就是朕独断专行,朕身为皇帝,独断专行难道不可以吗?” 袁韶语塞,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赵昀又道:“好了,卿家好好养病,这件事情朕会命人公开卷宗,让百姓查阅知晓,若是真有冤假错案,皇城司自会有人承担罪责,卿家放心便是。” 袁韶知道自己能够让赵昀做出这样的承诺,已经是很大的胜利。再要想进一步,只怕连这句话也得不到,袁韶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被王武师扶着回府邸去了。 看着袁韶的背影离去,赵昀苦笑着摇头,感慨道:“这个袁韶,真直臣也。” 感慨后,赵昀对张楚道:“张楚,把刚才的事情在百姓间散播,朕要让袁韶的形象立起来。” “啊?” 张楚张大嘴巴,不明所以,但是他也没有多问,遵命去办。 第0127章 文武相宜 在张楚的有心授意下,发生在福宁殿的一幕很快就传出去了,百姓们一个个津津有味的谈论,没多久就传的临安城人尽皆知。 百姓纷纷夸赞袁韶不畏强权,连官家也不怕,让官家不得不答应公开卷宗,任人监督,袁韶的正气凛然,真是活生生的在世包青天。 尽管袁韶最后也没能阻止皇城司把那些细作驱逐出境,但是他的威望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相反,更多的人对其钦佩,听说他据理力争闪了腰,许多百姓还提着篮子,抓着老母鸡,去袁韶府邸看望,百姓如此,袁韶的威望可见一斑。 ,,,,,, 就在福宁殿上演那啼笑皆非的一幕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州,此时已经是剑拔弩张。 张惠,范成进,他们二人共三万大军已经在楚州城外扎营,而夏贵的三万大军也已经赶到,甚至就连彭义斌的两万大军,马上也将从盐城赶来,等他一到,楚州城下将汇聚整整八万大军,气势烈烈,可见一斑。 而反观城内的杨妙真,却是处境堪忧。 不久前,金国来的一万大军突然撤走,她急忙打听,才得知竟然是宋军突然渡河,在金国境内攻城略地,兵锋都快打到开封府了,这些人是回去救援的。 金国大军一走,杨妙真军心不稳,赵善湘看准时机,立即就命人把楚州围了,一点机会也不给杨妙真。 杨妙真心中急切,心道官军越来越势大,若是久拖不决,己方必定军心大乱,现在唯有趁彭义斌大军未到,夏贵的新军还在扎营,立足未稳,出城与之决战,方有胜算,否则,不消半月,万事皆休。 于是杨妙真点兵聚将,命刘庆福带一万人马进攻东门的张惠,王义深带一万人马进攻西门的范成进,自己则带着两万人出南门进攻夏贵。 杨妙真对刘庆福,王义深道:“你们只需拖住张惠范成进即可,待我杀败了夏贵,官军军心必定奔溃,局势也将扭转,事关重大,你们切记,绝不可大意。” “是。” 刘庆福,王义深领命,随即下去准备。 很快,杨妙真,刘庆福,王义深三人便带着人马出城,与官军展开血战。 只见杨妙真一马当先,带着两万人冲向夏贵大军,她手中一杆梨花枪抖动如飞蛇,刺挑如霹雳,旁人只能看到一个虚影,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杀死夏贵军十几人,战力之强,令人惊叹。 杨妙真的勇猛让叛军士气大振,叛军个个奋勇争先,与夏贵军拼命厮杀。 夏贵远远骑马观望,见杨妙真如此勇猛,己方的军阵已经出现了松动迹象,心下焦急,按耐不住,便想打马去与她一会。 这时,他身边的赵善湘抚须,从容说道:“将军不必着急,杨妙真一杆梨花枪使了二十年,征战南北,如此战力皆在意料之中,待其气力衰竭,便可一鼓作气,将其击溃捉拿。” 夏贵初次领军,且其手下三万大军事关成败,意义重大,故而夏贵一到,赵善湘便入驻其军中,随时亲身传命,以防出现变故。 现在夏贵大军结阵布局,调动各部兵马抵御叛军,便是赵善湘在旁边给夏贵出意见,这让夏贵是学到了很多东西。 夏贵听了,没有动手,努力让自己沉着冷静。 赵善湘又道:“将军,杨妙真对我大军左翼攻击强势,我军当速速加强左翼力量,并加派人手压迫其右翼大军,迫使其兵将渐渐聚合,削弱他们的活动场地,其战力将大减。” 夏贵点头,唤来传令兵执行。 赵善湘见夏贵不骄不躁,对合理意见欣然采纳,丝毫没有天子近臣的架子,微微点头,对夏贵的表现很满意。 果然,一番布置下去,杨妙真一方果然攻势锐减,双方的伤亡也是慢慢开始接近,不再有巨大差距。 夏贵心中对赵善湘暗暗佩服,心道官家要我多向他学习,其人真真是人杰一般本领高强,官家之言一字不差。 “报,张惠大军受到叛军攻击,叛军兵力万余人。” “再探。”夏贵朗声道。 “报,范成进大军受到叛军攻击,叛军兵力万余。” “再探。” 夏贵让探马继续探查,看向赵善湘,问道:“使君,杨妙真这是倾巢而出啊。” 赵善湘点头,目光看向正在厮杀的杨妙真,回道:“不倾巢而出她又能怎样?现在死战尚有机会,待到彭义斌将军返回,她便只能等死。” 彭义斌是义军里面最能打的,以前彭义斌还是李全手下的时候,刘庆福,王义深,张国明,宗雄武等人都是对彭义斌又敬又畏。 正是因为彭义斌在军中威望越来越高,这才受到了李全的猜忌,彭义斌为求自保活命,且也看不惯李全的作风,这才出走,自成一军。 夏贵点头,明白了个中厉害,他又道:“杨妙真不断对我军强攻硬打,我军若是不及时发动大反击,会不会军心松动,乃致崩溃?” 赵善湘摇头,道:“将军放心,不会的。” “为何?” “将军你带来的人马皆是出自临安驻军,这些人的家乡都不在淮南,他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心中本就拘谨,交战之时若再逃跑,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故而军心比之寻常更加坚固。” 说完,赵善湘指着杨妙真身后疲惫的叛军士兵,道:“将军你看,叛军的士兵已经显现出疲态,这便是他们没有一鼓作气建功的结果,叛军士气已经开始低落,我们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赵善湘短短几句话,让夏贵获益良多,夏贵抬手,道:“多谢使君指教,夏贵必不敢忘使君恩情。“ “将军客气了,都是为官家办差,应该做的,且本官与你又一见如故,守望相助是应该的。” 赵善湘和夏贵相谈,但目光却是时刻不离杨妙真,其对战场的认真态度可见一斑。 第0128章 人心难测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赵善湘见叛军军阵出现四散景象,许多叛军已经打乱了,队官找不到士兵的现象越发的多,且这些叛军一个个的疲惫,累的喘气飞快,他知道机会已经来了。 他对夏贵道:“将军,可以全面反击了,重点便是攻杨妙真所部人马,只要她退一步,叛军必定全军溃败。” “好。” 夏贵大叫一声好,命人击鼓,传令全军反击。 下了命令,夏贵再也按奈不住,提着长槊向杨妙真打马而去,赵善湘想要叫住他,但最后还是没有叫出口,由他去了。 “贼将妖女,拿命来。” 夏贵离得远远的,便大声怒喝,声音震耳发溃,只让还在交战厮杀的杨妙真一惊。 杨妙真循声回头一看,只见夏贵对她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的冲杀而来。 杨妙真不敢退缩,匆忙调转马头,向夏贵迎去。 “锵”“锵”“锵” 梨花枪和长槊撞击在一起,凌厉脆响,杨妙真手心发麻,暗叹夏贵力量巨大,对夏贵更加小心谨慎。 夏贵亦是感到杨妙真之不俗,就自己的本事,在殿前司与人比武,绝少有挨得住自己三招的人。 两人一番激烈厮杀,战场形势也在逆转,叛军在夏贵大军全面反击下,优势已经不再,伤亡急剧增加,这更让叛军人心浮动。 杨妙真觉察到这一点,知道今天无法取胜,于是在和夏贵交战之时利用错马之机逃脱,带着人狼狈撤入城中。 “叮,叮,叮,” 夏贵本想趁势跟着掩杀进去,但是后面却是响起鸣金收兵之声,夏贵只得转身返回,但脸上却是意犹未尽的模样,只恨不得与那杨妙真再战三百回合。 “使君为何鸣金收兵?若是我军趁势掩杀入城,岂不是可将其一网打尽,收复楚州?” 回归本阵,夏贵不解,对赵善湘问道。 “呵呵呵。” 赵善湘呵笑几声,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楚州乃是叛军老巢,且杨妙真狡猾多端,若是其在城内布下后手,将军此去便凶多吉少。 现在我军已将其打的军心不稳,斗志不坚,只需等待彭义斌将军汇合,那时,任她十个杨妙真,也只有败亡一途,如此,将军又何必亲身犯险呢?” 夏贵感觉有理,便不再多说,随后便前去巡查将士伤亡情况。 随后的两天,杨妙真没有再发起大规模的战斗,只是时不时的派出千余人的小股人马偷袭,以让官军提心吊胆,扰乱官军情绪。 不过这些小把戏别说赵善湘不放在眼里,便是夏贵也想到了应对之法。 夏贵传令全军将士,命他们只有听到自己的军令调动,才可出动,其他时间便是天塌下来也不必理会,大胆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如此,杨妙真的计谋没有得逞。 而就在第一次交战的三天后,彭义斌从盐城赶回,随即奉命驻扎东门,原本驻防东门的张惠则移驻西门,和范成进一道坚守。 杨妙真巡视四面城墙,见东南西三面城墙外面,官军都是联营十几里,气势滔滔,这一刻,杨妙真知道大势已去,局势已然不可挽回。 对她而言,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突围,带着人马冲出去,要么去和李全汇合,要么去金国归附,实在不行就投蒙古,反正留在楚州就是死路一条。 打定主意,杨妙真命人去传召一班诸将,商议突围之事。 城头上,刘庆福也是很担心,他唉声叹气,一想起李全去打泰州,耽误的时机,搞得一步错,步步错,他便心生厌恨。 刘庆福又想起杨妙真,心道:“杨妙真这女人倒是个人物,当初若是看中了我,也不至于有今天,只可惜她浑身是本事,偏偏瞎了眼。” 心里有怨气,这让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心道:“不如投了朝廷,反正自己不是首恶,到哪里不是混,跟谁混不是混,难不成李全去死,自己也跟着?” 正想着,王义深的心腹陈近来了,陈进说是王将军请他去,有事相商。 刘庆福跟着陈进到了一处宅院,一进去,只见王义深,阎通,刑德,郭秉等七八人都在。 他们都是城内叛军的将领,也都是跟随李全杨妙真多年的老人,在叛军中威望不俗。 刘庆福见他们到的如此齐整,不由得一愣,随即,一个预感就浮上心头。 很快,他的预感成真! 只听王义深当先说道:“刘将军,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过命兄弟,有什么话我们也不瞒着了,现在大帅被赵范拖在扬州动弹不得,楚州又有赵善湘坐镇,其人老谋深算难以对付,这一点我们都是知道的,现在兄弟们看情况,楚州怕是守不住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说,意思都很明了,他们想要投降朝廷。 刘庆福一愣,随即心里狂喜,这不是正合自己心意吗? 不过刘庆福心里狂喜,面上却是严肃无比,他开口呵斥,大声道:“大帅待我们不薄,这种话你们也说的出口?” 王义深反唇相讥,道:“大帅待我们不薄确实不假,但也没见有多厚,楚州的金银财宝堆成了山,可曾分过我们兄弟一份?” “不错,大帅性子怪异,翻脸比翻书还快,兄弟们有几个敢在他面前乱说话?说来真要论辈份,当年都是一起在山东老家造反,兄弟们的资格也不比他差。” 阎通站出来反驳刘庆福,说的话也让刘庆福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刑德也道:“刘将军,彭义斌是我们的老兄弟,只要我们真心投诚朝廷,彭义斌一定会为我们说话,到时候活命不难,但若是还想要富贵,就有些难了。” 刑德没有把话说死,言下之意便是如果投降朝廷的话,富贵这一块可以争取,至于怎么争取,就要取决于现在大家的表现了。 很显然,在见刘庆福之前,他们就已经达成共识,合计好了计划,现在就只差拉刘庆福入伙。 第0129章 奉其为主 刘庆福没有说话,王义深又道:“圣人也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刘将军何必跟着一条道走到黑,大家都是有婆娘孩子的人,自己可以不活,难道婆娘孩子也不活?” 阎通紧跟着也说道;“刘将军,我们已经说好了,把杨妙真,李福,还有大帅的两个公子李璮李通,把他们全部抓了送交朝廷,这样的投名状,不怕到时候没富贵。” 刘庆福抬眼看了他们一圈,将他们的神情都是看在眼里,他们都不畏惧,和刘庆福对视。 刘庆福看了一阵,最后收回目光,低头看地,沉默半响,最后他突然拔刀,眼中目光凌厉。 王义深,阎通,刑德,郭秉等人惊讶,他们正要拔刀相制,却见刘庆福直接一刀对着他自己的一根手指砍去。 “咻”的一声,鲜血彪溅,刘庆福砍断了自己左手的一根手指,顿时血流如柱。 王义深,阎通等人惊讶莫名,纷纷上前,神情热切,王义深道:“刘将军,你这是为何?” “是啊是啊,刘将军,你这是何苦呢?” 刘庆福表情痛苦,他道:“大帅待我虽无大恩,但我若背叛,却于情不合,然今日时局所迫,已然不得不叛,如此,我便断一指,以了断我与大帅的恩义。” 王义深,阎通,刑德,郭秉等人见刘庆福如此忠义,皆是触动极大,同时也感到自愧不如,于是他们纷纷奉刘庆福为主,共举大事。 刘庆福被奉为主,地位超然,心中得意,恰在这时,杨妙真派人来请,要他们去大帅府商议战事。 刘庆福,王义深等人对视一眼,知道杨妙真聪慧机敏,既然要捉她,便要动作快,要不然,被其发觉,只怕后果难料。 选日不如撞日,选时不如撞时,于是刘庆福,王义深等人决定现在就动手,以免发生变故。 他们纷纷返回各自大营,派遣心腹,调集人马,然后出营行动。 郭秉带人去了关押李全哥哥李福的监牢。 看守监牢的头目大惊,正要询问郭秉带兵前来,意欲何为,郭秉不由分说,便将其一刀砍死,随即带人冲杀进去,见人就杀,见人就砍,最后将李福抓拿。 刘庆福,王义深,阎通等人则带着兵马将大帅府包围。 杨妙真大惊,隔着大帅府门,对外面的刘庆福喊话,道:“刘庆福,王义深,阎通,我夫妻二人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如此?” 刘庆福大声道:“杨妙真,如今李全大势已去,朝廷天兵已然不可阻挡,这一切,都是你夫妻二人挑起,难道你真的要兄弟们都跟着你陪葬?” 杨妙真大怒,道:“尔等皆是忘恩负义之小人,当年若不是我夫妻带着你们谋出路,你们只怕早已被金兵诛杀,如今你们恩将仇报,老天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刘庆福恼怒,大喝一声,道:“撞门。” 手下叛军立即找来长条大石,合力抬着撞门,同时也有那叛军找来座椅楼梯踮脚,希望翻墙进入。 杨妙真不敢耽误,赶紧命人去找儿子李璮李通,要带他们从密道逃脱。 不过手下人匆忙寻找,却是只找到了李璮,未找到李通。 时间紧急,杨妙真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带着李璮走了。 等到刘庆福,王义深他们撞开大门,进入大帅府,一同乱杀,此时杨妙真已然逃脱。 刘庆福命人到处搜捕杨妙真和李璮李通。 不过此时他还不知杨妙真逃脱,且便是知晓,那密道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找到位置在哪里。 “将军,我找到了李通。” 刑德在一个柴房找到了李通,总算是大功一件,为他们投降朝廷增添了凭仗。 一切妥当,刘庆福派人出城,向赵善湘表明投降之意,并且还说已经抓拿了李福和李通,愿意把他们送交朝廷处置。 为了表示诚意,绝无诓骗,刘庆福随后便又把李通送来官军大营。 赵善湘命彭义斌辨认,确实是李全之子李通无疑,赵善湘大喜,楚州终于平定,李全老巢被端,败亡已经注定。 然而是否接受刘庆福等人的投降,赵善湘却也小心翼翼,毕竟对方是三四万人马,同意与否,都是责任重大。 见赵善湘迟迟不见回复,刘庆福,王义深等人焦急不已,每时都提心吊胆。 如今他们已经走投无路,若是赵善湘不招降他们,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备下十车金银珠宝,给赵使君送去。” 刘庆福,王义深等人在一起合计,最后决定给赵善湘送钱送物,以动其心。 这一招很低俗,真的很低俗,聪明人大多不屑于用这一招。 但是,,,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招却又很有效,多少大事就是靠这一招办成的。 赵善湘见了珠宝,在通盘考虑过后,他认为接纳叛军的投诚,既可以减少官军的伤亡,也可以白得叛军三四万兵马,还可保全楚州城池不毁。 于是赵善湘接受了刘庆福等人的投降,顺便也将那十车金银珠宝分出一半给张惠,范成进,彭义斌,夏贵,时青,剩下的五车自己收入囊中。 随后,赵善湘接管了楚州,将各处府库衙门一一清点,记录在册,封存,以备日后朝廷查验。 不过楚州在手,赵善湘也没糊涂,他随即命令刘庆福,王义深,阎通等人交出兵器,同时打算将他们分开安置,以防止他们再度串联,反叛朝廷。 对于这样的命令,刘庆福,王义深,阎通,刑德,郭秉等人都是不服,很抵触,他们认为赵善湘是要卸磨杀驴。 兵器都没有了,人也散了,以后自己岂不是任由人宰割! 特别是刘庆福,他的意见最大,他好不容易被王义深阎通等人奉为主将,隐隐便有李全第二的架势,一旦执行这个命令,他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见叛军迟迟不执行命令,赵善湘亲自安抚,效果不大,随后赵善湘又派出彭义斌去劝说。chaptere 第0130章 战意汹汹 彭义斌对刘庆福等人道:“你们尽可放心,且不说杀降者不祥,便说当今官家仁义,宽厚,如史弥远那等阴谋废立的大罪,官家也没有诛连家眷,由此可见官家之心。 如今赵善湘主政淮南,他是官家亲命,他代表的是官家,若是赵善湘杀降,官家的名声也毁了,官家能饶的了他吗?” 王义深,阎通,郭秉等人意动,只有刘庆福还固执己见,不为所动。 最后彭义斌不得不拿自己作保,他道:“你们若是不放心,那某便孤身和你们待在一起,真要有那杀降的一天,你们当先将某砍了便是。” 这回王义深几人没话说了,纷纷同意**。 刘庆福见无人支持自己,也是无可奈何,乖乖同意,只是他无奈的看着自己的那只断指,心道:“我曹,一根手指头白砍了。” 楚州平定,捷报二份,一份飞快向临安送去,另一份飞快向扬州送去。 以此同时,赵善湘也调集兵马,向扬州进发,意图和赵范联手,将李全诛杀。 楚州平定的消息很快传至扬州,赵范得知消息,仰头大笑。 “大局已定,大局已定。” 赵范不敢怠慢,极力部署,将诸将召来。 待到诸将到齐,赵范抬手,命人将楚州捷报一一传至众人亲览。 看罢,诸将沸腾,皆是跪地请战,扬言要出城诛杀李全。 赵范安抚众人,他道:“诸将不急,想必李全这厮还不知道楚州之事,如今可静待其知晓,到其军心大乱之时,我军再杀出不迟。 如今本将要你们做的就是挑选精兵强将,养精蓄锐,待到本将一声令下,便可一擒贼首,建功立业。” “是,将军。” 诸将齐齐应是,声如洪钟,斗志昂扬之气势涛烈。 会议散后,各路将军依照赵范之言,全部都是将自己的部下梳理了一遍,将里面最能打最敢战的精兵强将挑选出来,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夜里,赵葵心怀激动,只感到一刻也等待不了,他找到赵范,道:“大哥,我们不如现在命人喊话,使叛军军心大乱,届时叛军极有可能发生营啸,我军便可轻易取胜。” 赵范微微一笑,拍了拍赵葵的肩膀,道:“你不用着急,你记住,行军打仗最忌讳操之过急,心浮气躁,营啸之事偶然极大,怎可将胜利寄之于此? 且若是我们将消息主动告知,叛军第一个念头是不信,或将信将疑,待到真正得到消息,他们此时心里已然有了准备,动其军心岂不是难上加难?” 赵葵明白了,对赵范抬手,说自己冒失了。 赵范不去计较,走到城头上,巡视一圈,赵范转身,对赵葵道:“赵葵,命你速领三千精兵出城夜袭,打一阵便回,不必逗留。” 赵范估计李全叛军这两天应该就会收到楚州的消息,那么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面,敌我双方依然要保持剑拔弩张的高压态势。 如此,待到楚州消息传来,叛军精神再也绷不住,必定全面崩溃。 “是,将军。” 赵葵重重答应一声,便领着人马出城去夜袭。 很快,外面便响起一阵喊打喊杀声。 因为李全的叛军主力驻扎在土城,有土城保护,所以赵葵不可能晚上攻进去,只能去偷袭土城外面的小股叛军。 这些叛军是用来拱卫土城的,若是李全不在土城外面放人,那么他随时都有可能被赵范反包围。 厮杀声很是激烈,赵葵奋勇争先,极是勇猛,麾下将士在他的带领下,人人皆是敢打敢战,悍不畏死,只把土城外面的叛军杀的是哭爹喊娘。 他们的哭喊声使得土城里面的叛军压力重重,他们便是想要睡个好觉也不行。 虽然他们也知道官军不大可能打进来,但是在造反作乱且迟迟没有成功的情况下,试问谁又能静下心来? 李全得知赵葵偷袭,大怒,命人出土城救援,双方战斗激烈。 赵范听着那惨烈且激昂的厮杀声,露出满意的笑容,决战的时候已经不远,就是这两天了。 将李全死死拖在扬州城下,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待到赵葵返回,赵范亲**问受伤将士,见一士兵伤口流血,没有包扎,赵范甚至亲自动手,为这名士兵包扎伤口,还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他身上,只把这士兵感动的热泪盈眶,哭着说将军以后要他去死,他也去。 赵范这边军心士气高昂,那边的李全叛军却是士气一天比一天低靡,甚至很多士兵嘴里开始公开的发牢骚。 这样的牢骚之前还有人管,会被军棍杖打,甚至还处死了很多人,但是后面发牢骚的人多了,也就没人管了。 眼见大军被赵范死死的拖在扬州,动弹不得,可赵范又偏偏不出城决战。要攻城,扬州城高墙厚,又有赵范坐镇,攻克的话难如登天,前途日渐渺茫。 见此情况,李全手下许多大将坐不住了,这一日,他们纷纷找到李全,要求撤回楚州,不打了,朝廷要是追着不放,就去投金国。 面对手下将领的群情汹涌,李全骂道:“现在是我们说走就能走吗?我们大军一开拔,赵范那厮就要掩杀上来,一路袭杀,到时我们如何能挡?” 将领宗雄武道:“将军,末将愿意断后,只要能给兄弟们一条活路,末将死也心甘。” “放屁。” 李全听了便把脸一拉,当头喝骂,他道:“若是有人断后就能走得了,你以为本将不会让你们断后吗?赵范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又岂是那么容易甩掉的,若是没有这土城做掩护,只怕我们反倒被他包围了。” 赵范乃是赵方之子,名将之后,真真是继承了赵方的衣钵,深知战场之精髓,不骄不躁,步步为营,绝不冒进,也绝不妥协,这让李全很是苦恼。 李全的话让诸将更加沮丧,现在这真是想走走不了,想攻攻不上,难不成大军就只能一直在这里干耗着?chaptere 第0131章 气的吐血 正当这时,一个传令兵匆匆进来,对李全说道:“启禀将军,楚州来人,说有重要军情。” “还不让他进来,在等什么?” 李全满脸不耐烦,吓得那传令兵一个激灵,慌忙退下去带人进来。 很快,一人进来,他是楚州元帅府的一个书吏,名叫张从,此人乃是跟随在杨妙真身边办差,在场的人都认识他。 张从一进来,就跪在李全面前哭道:“将军,不好了,楚州没了。” 静,死一般静,整个大帐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着那张从看。 “啊”的一声怒吼,李全上前,一把揪住张从领口,怒喝道:“你瞎说什么,找死呢!” 张从摇头,慌忙解释,道:“将军,小吏没瞎说,那刘庆福,王义深,阎通,他们为了投降朝廷,竟然胆大妄为,带兵围了大帅府,把大帅府上上下下杀的是鸡犬不留,小吏当时恰巧不在,这才躲过了一劫。” “我夫人呢?我儿子呢?”李全急问。 “主母带着大公子跑了,二公子,还有将军你那大哥,他们都被刘庆福抓了送交朝廷。” “什么!” 李全气血翻滚,气都喘不过来。 不过这李全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知道不能凭一个小小书吏的话,就证实这样重大的事情是真的。 且就算这话是真的,他也不能承认这是真的,否则,军心动摇崩溃,自己也活不了。 于是李全二话不说,眼睛一翻,将张楚领口抓住,怒道:“你这臭儒,竟敢胡说八道,乱我军心。” 说完,不等张从辩解,李全抽刀便将张从杀死。 诸将惊讶,李全正要交代,一探马又进来汇报军情。 探马神色匆匆,一进来,见地上张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而李全手上的刀还在滴血,探马不由得是愣住了,连话也不知道说。 李全喝问道:“什么事?” 探马慌忙跪地,道:“禀报将军,楚州失陷,赵善湘已集结数万人马向扬州杀来。” 探马的话和张从的话相互印证,事实已经非常清楚,楚州被朝廷攻陷了,那刘庆福,王义深,阎通,十之八九是叛变了。 “你这混帐,竟敢乱我军心。” 李全大怒,当即挥刀,又将这探马杀死。 一连杀死两人,这对李全这样的人物来说都不是事。 李全眼睛一一环绕,打量着大帐众人,他冷声说道:“我夫人天资聪慧,楚州兵马又有数万之众,如何能被朝廷攻克?这定是朝廷的阴险计谋,你等莫要中计。” 众人短暂沉默,宗雄武随后第一个说道:“是是是,这定是朝廷的阴谋,我们不信。” 张国明也紧跟着道:“对对对,我们不信。”,,, 众人一致认同,纷纷痛斥朝廷阴险狡诈,发誓要与朝廷对抗到底,李全见他们如此,这才让他们离去。 然而这样的事情只要露出风去,如何还瞒得住,而且还有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想隐瞒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宗雄武,张国明,胡仪,郑详这些人一回去,他们便各自带着心腹人马悄悄离开,准备各自逃命。 “楚州被朝廷攻陷了,大家快跑啊。” 这么多的将领要逃,还带着心腹人马,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瞒得住,没多大功夫,楚州的事情便传开了。 惊闻楚州失陷,叛军士兵顿时军心大乱,到处疯叫,到处乱窜,便是有将官弹压,也根本无济于事。 最后局面终于不可收拾,五六万人齐齐争先恐后的逃命,有那性子急的,路被前面的人挡住了,他们甚至直接挥刀劈砍。 很快,逃跑变成了不分敌我的砍杀,数不清的士兵陷入癫狂,见人就砍,见人就杀,状若疯魔。 “快,集合人马,随本将杀贼。” 赵范早就在城头时时观望,一见叛军大营出现混乱,他立即意识到楚州的事情已经在叛军大营传开了,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 精锐人马早已集结待命,赵范当先带着五百精锐骑兵前去追赶,后面赵葵带着万余步兵追赶增援。 这真是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赵范只以五百骑兵,便敢去冲击五六万人的乱军,这一个不好,自己就有可能陷进去,但是赵范却丝毫不惧,直接就奔着土城去。 赵范的人马一到,便开始尽情厮杀劈砍,只把土城杀的是血流成河,在五百精锐骑兵面前,数以万计的叛军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快,擒杀李全。” 赵范大喝一声,随即手下人马开始四下寻找李全的踪迹。 而此时的李全,早已经脱下了盔甲,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裳,混在了乱军之中逃命。 李全很快被赵范麾下大将李虎带人追上。 不过李虎等人也不认识李全,所以对李全视而不见,他们专挑那身穿盔甲的,长得有气势的,至于其他人,除非是挡在马前的才会被砍杀,否则,根本顾不上。 要说人该死,那便是唐僧肉摆在面前,也到不了嘴,李全便是如此。 本来没人认出他,他已经逃过一劫,怎料这时那同样逃跑的郑衍德看见了李全,郑衍德大声对李全喊道:“将军,快到这来,这里有马。” 这一喊,真是把李全给卖了,李虎瞥眼看见郑衍德一身魁梧,身上盔甲不俗,一看就是有地位的叛军头目,能够被这样的人恭敬的称呼一声将军,那对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特别是这个人此时却是一身的小兵打扮,这个人是谁,现在即便是傻子也猜得到了。 李虎怒指李全,道:“李全在这里,拿下。” 李全看着郑衍德,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心里那个恨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郑衍德千刀万剐。 郑衍德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了浑,吓了一跳,也顾不得那么多,骑马溜之大吉,只留下李全在那里夺路狂奔。 不过他两条腿,如何是四条腿的对手,很快,李全便被李虎骑马追上。chaptere 第0132章 君臣交心 李虎不及多想,舞着长刀邪劈过去,李全在前面逃命,无法看清后面的情况,只得凭着感觉躲闪,但李全终究不是神仙,被长刀一刀砍去右手大半只手臂。 顿时李全鲜血如注,跌在地上打滚,而后李全欲咬牙起身,却已经被李虎的长刀抵住咽喉。 恒盛元年六月十三日,李全叛军在扬州被赵范击溃,死伤无数,流血二十里,李全被生擒,押往临安问罪,这场历时近五个月的李全叛乱终于平息。 ,,,,,, 楚州收复,李全被擒,这两个捷报相继被快马传入临安,百官沸腾,临安百姓沸腾,人人奔走相告,庆祝胜利。 热闹喜庆间,一处凉亭,二人对坐,中间石桌上摆放着一张围棋棋盘,两人对弈,寂静无声,少有言语。 若有相熟之人在此,便会发现此二人正是此前先后担任丞相的崔与之和郑清之。 不过两人此时都赋闲在家,没有任职。 二人先后从容落子,你我交替,闲情逸致,好不舒心。 战至胶着,郑清之侥幸赢得一个黑子,他将黑子收起,却并无喜悦,他道:“大风停了,暴风雨却要来了。” 崔与之从容落下一枚黑子,脸上从容,道:“无坚楼鹿台,如何能有暴风雨?” 郑清之诧异,抬眼看向崔与之,半响,他收回注视的目光,继续落子下棋,不再多言。 以此同时,皇宫,福宁殿,此时赵昀正在和韩竢商议事务。 韩竢道:“陛下,臣已让枢密院传命,令各路剿匪大军转向进驻宋金交界地带,做出侵入金国之威势,迫使金国遣使和谈,待到两国达成协议,各路大军再班师回朝。” 赵昀点头,满意的说道:“很好,淮南已定,金国日薄西山,又有蒙古啃食其疆域,疲惫其国力,其必不敢与我大宋展开国战,金国之事定也。” 说完,赵昀又将注意力转到江海孟珙他们身上,赵昀道:“如今大局已定,但是江海等人仍然在金国为国奋战,他们的后勤辎重一定要保证充足,若是他们形势危急,我们要即刻增加兵马渡河。” 韩竢郑重抬手,道:“陛下请放心,臣时刻关注江海其动向,且臣已命京湖制置司调集兵马一万,随时可以增援。” 赵昀不再担心,赞赏道:“卿家主理枢密院,朕无忧亦。” 韩竢得到赵昀认可,欣慰不已。 韩竢走后,赵昀坐了一会,思量着此时大战的前后,推演其结果,感觉金国那边已经无大碍,随即起身,在书架上翻找,又是将那关于王安石变法的书籍拿出来,细心阅读。 现在李全之乱平息,金国那边很快也将结束,变法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时间越来越近了。 赵昀看了一阵书,不知为何,竟然有那心不在焉,忐忑拘谨之感。 “怎么回事?” 看了半天书,书里面的字却是一个也看不进去,赵昀不得不放下书籍,站起来在书房里面来回走动,同时深呼吸,调整情绪。 情绪稳定下来后,赵昀冷静的分析自己刚才情绪突变的原因,认为是变法之事太过重大,故而越临近,越感到压力,感到心慌。 哎,赵昀终究也是凡人,面对大事,他也会有心情忐忑之时。 “来人,传韩竢。” 赵昀又命人去传唤韩竢,很快,韩竢来了。 赵昀扬手,让韩竢就坐,韩竢抬手谢过,坐了下来。 “卿家,你比朕年岁大,阅历深,人情通达,朕想问问你,若是此时朕欲行变法,当如何推行?” 赵昀看着韩竢,认真请教。 韩竢神情小心,道:“陛下,臣身为枢密使,许多事务不方便过多参与。” “卿家还是这样小心谨慎,连朕也轻易听不到你的话,呵呵呵,,,” 赵昀呵笑几声,笑声中有几分孤独。 赵昀敞开心扉,道:“卿家,今天你我不以君臣相议,只以知己好友的身份说话,实不相瞒,自始至终,变法的事除了朕时不时的做笔记,计划步骤,没有第二个人参与,所以朕今日莫名心慌,深感自己有闭门造车之嫌,故而想向你请教。” 赵昀的诚恳,打动了韩竢,且韩竢也知道变法之事事关重大,若不成,整个王朝也将大伤元气,这也是韩竢不想看到的。 于是韩竢道:“陛下,变法之事事关重大,若是您想听臣的意见,那臣便说,但若是哪句话说的陛下不高兴,还请陛下恕罪。” 赵昀郑重道:“此时你我无君臣,只有知己友朋,卿家但说无妨。” 韩竢也不扭捏,道:“陛下,您有富国强兵之念,这是好的,但是臣认为您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帮手,就像现在您想与人探讨变法,但是放眼看去,却无人可以与之相谈。 变法之事牵扯之广是难以想象的,光凭陛下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把变法的方方面面都想到,更不可能面面俱到都有应对办法,臣建议陛下先静下心来,好好观察,不要急,变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场成功的变法短则十年,长则数十年,急则废,缓则立,慢慢来。” 赵昀听了,深感有理,点头道:“卿家说的不错,当年秦之商鞅变法,那也是生生把秦孝公给熬死了,整整历经十八年,变法才初见成效,现在看来,朕恨不得早上行变法,晚上灭敌国,确实是操之过急了。” 说完,赵昀自嘲道:“还是朕太年轻了,不知天高地厚。” 韩竢脸上露出和蔼亲切的笑容,道:“陛下正值血气方刚,变法也就只有陛下这样的年岁才有魄力去做,真要是陛下再年长十几岁,就不一定会去做了。“ 这确实,人年纪大了,气也磨没了,自然不愿意折腾。 经过和韩竢的沟通,赵昀更加沉稳,不再急躁,关注力也有了。 第二天,赵昀早早起来,洗漱一番,用了早膳,便如往常一般的去慈宁殿,向杨太后请安。chaptere 第0133章 好大狗胆 到了慈宁殿,贾充早早的便领着宫女和小黄门,在殿门前恭敬迎接。 “小的恭迎陛下。” 赵昀点点头,表示满意,进入慈宁殿,邓明,王武师二人在外面等候,只有高实跟随赵昀进去。 进入慈宁殿,赵昀瞧见殿内院墙边的树长势喜人,不由的道:“这些树长起来还真是快,几个月就长的快和院墙高了。” 贾充点头,笑着应承道:“娘娘每日里悉心照料,浇水施肥,这才长得快,陛下,娘娘每日摆弄着花花草草,心情也舒畅多了。” “如此甚好。” 称赞了一句,赵昀进入正殿,看望杨太后。 “孩儿给母后请安。” “昀儿来了,快坐。” 杨太后心情似乎确实不错,对赵昀露出高兴笑容,招呼赵昀坐下说话。 随后杨太后指着边上摆放的一盘牡丹花,道:“昀儿,这牡丹花很是不错,香气怡人,看着也漂亮喜庆,待会你带一盘给你母亲送去,这小玩意侍候起来时间过得别提多快了,眨眼睛,半天就过去了。” 情绪容易感染人,杨太后心情好,赵昀自然心情不会差,赵昀笑道:“母后高兴就好,我母亲那边倒暂时用不上,不瞒母后,我母亲就喜欢侍候菜地,孩儿在慈祥殿开辟了一块地给她专门种菜,她也没得闲。” 两人聊了一阵子家常,赵昀才离去。 “官家走了?” “是,娘娘,官家走了。” 杨太后脸上和蔼亲切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恢复她以往的那般冷酷。 杨太后走到那牡丹花面前,轻轻摘下一朵,捧在手里,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她手一松,花掉在地上,杨太后从鲜花上面踩过,娇艳的鲜花顿时便没了美丽形状。 离开慈宁殿,赵昀又去了慈祥殿,看望母亲赵全氏,母亲准备了稀粥,赵昀津津有味道吃了起来。 “怎么没看见弟弟?”赵昀边吃边道。 母亲赵全氏道:“他啊,听说是喜欢上了教书先生家的小姐,整日里也看不见人了。” 赵全氏话里虽然是埋怨,但是语气里面却是说不出的欢喜,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赵昀和赵与芮两兄弟早点成亲,这样她就可以早点抱孙子了。 和母亲聊了一阵,赵昀就回了福宁殿,处理政务。 户部衙门,此时陈贵宜和真德秀默默相对,真德秀坐着,陈贵宜站着,二人都没有说话。 半响过后,真德秀道:“此事事关重大,且牵扯之人众多,一旦让官家知晓了,后果不堪设想,如今正值战时,朝政不宜大动,本官的意思,等过了这阵,再向官家禀报。” 陈贵宜脸色严肃,抬手道:“下官以为不妥,义仓事关我朝江山社稷,一日不尽早处理,便一日后果严重,若使君不上报官家,那下官便去报,一切后果,下官承担,绝不连累他人。” 真德秀皱了皱眉头,怒道:“难道你认为本官不上报,是怕他人报复吗?” “不敢,下官失言,还请使君恕罪。” 真德秀沉默一会,道:“且待本官去与乔使君商议,再行决定。” 陈贵宜抬手,目送真德秀离开值房,脸上沉重。 下午,福宁殿,赵昀刚处理了一些奏折,代理丞相乔行简,户部尚书真德秀两人便急匆匆的来了,请求召见。 赵昀微微有些惊讶,让他们进来了。 见礼后,乔行简直接道:“陛下,户部右侍郎陈贵宜走访义仓,发现仓库内的粮食大多皆是陈粮旧粮,有的粮食更是于义仓存放多达三十年之久,根本无法食用,事关重大,臣不敢隐瞒,特来向陛下汇报。” “什么?” 赵昀顿时杀气腾腾,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有这样的事?为何放这么久,今粮来,旧粮出,循环罔替,这么简单的操作,为何还有三十年的旧粮存在,谁是主官?责任在谁,查了吗?” 真德秀抬手,小心道:“臣得到乔使君的首肯,勘察了数个义仓的过往账目,发现这些账目年岁久远,主事官员换了几十次,涉及到的人员已经多不胜数,已然,,,已然无从查起。” 大宋官场人浮于事之风盛行,勋官,虚官,实官,各类官员多不胜数,一个职务管的事情,有几个甚至十几个人在理论上说都有管辖权,这事情太多。 所以三十年的事情对于大宋官场来说,若是要具体查清这批粮食为何存放如此之久,只怕这个调查难度比让他们去查秦始皇生母是谁的难度还要大。 赵昀突然神情冷峻,道:“此次江海率领的大军,他们的军粮供应如何?是不是也有可能是陈粮旧粮?” 乔行简,真德秀对视一眼,皆是不敢回话。 不说话,就是回答。 赵昀呼吸沉重,脸色发青,他对乔行简道:“你立即派人去监督江海大军的粮食供应,若出差错,涉及之人,朕诛其九族,你也要担责。” “是,陛下。”乔行简慌忙领命,心吓得砰砰直跳。 赵昀又对真德秀道:“你与陈贵宜两人调查义仓之事,务必查清,朕要看到谁是我义仓最大仓鼠。” “是,陛下。”真德秀同样心情忐忑,拱手领命。 二人走后,赵昀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心情颓废,他无法想象军粮这样重大的事情竟然也会出事,这样的事,怎么就有人敢伸手? 难道他们不知军粮事关大战成败吗? 以此同时,就在千里之外的金国腹地,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金国大将完颜讹可奉命,率领三万大军,正向上蔡进发,意图剿灭江海。 江海得知完颜讹可来战,不敢怠慢,他命侄儿江万载驻守上蔡,自己独领三千精锐绕到金国大军后方,欲断其粮道,乱其军心。 同时,江海也命孟珙,曹友闻二人随时策应江万载,大战一触即发。 江海一路昼伏夜出,终于来到完颜讹可大军后方,见到了他们的运粮车队,江海大喝一声,“杀。”chaptere 第0134章 螳螂捕蝉 运粮队有一千多人的金兵保护,见有宋军出现,金兵经过短暂的慌乱,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丝毫不惧,与宋军战作一团,同时命人去报信。 不过交手之后,金兵发现这支宋军不一般,战斗力极其强悍,且不惧生死,金兵在宋军面前吃了大亏,才交战不久,便已死伤百人。 江海沉着指挥,亲身犯险,带着部下和金兵死战,只杀的金兵节节败退,战斗进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金兵似乎扛不住了,已经出现逃跑的现象,局势对宋军极其有利。 江海战场经验丰富,十年前金国发动南征大战,江海就和赵方,赵范,赵葵他们父子三人一起奋战在最前沿,那时,战斗之激烈,那是何等的尸山血海,可他亦是一路走来。 此时,见到金兵有人逃跑,江海知道大局已定,金兵粮草被毁,必定崩溃,江海心中得意。 然而就在这时,又见一支人马突然出现,人数大约在一万人左右,为首之人正是完颜讹可麾下第一大将孙昌。 “哈哈哈,,,” 孙昌仰头大笑,笑罢,他道:“尔等已然中计,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这完颜讹可为人颇有谋略,他猜测江海可能会断自己的粮道,于是暗中让孙昌时时刻刻和运粮队保持联系,准备给宋军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果不其然,江海竟然亲自出马,来断粮道,不过此时孙昌还不知江海身份,否则,只怕他更要激动的从马上摔下来。 江海大惊,担心被孙昌包围,不敢恋战,匆忙指挥部下撤退。 然而来时容易去时难,这里毕竟是金国占领区,他们三千人马被一万大军追着跑,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走头无路之下,江海毅然道:“将士们,壮志男儿,生当血染沙场,死当屠尽鬼雄,随本将杀贼,莫要辜负这一身的好皮囊,杀。” “杀。” 三千部下无一人投降逃跑,齐齐大声高喊,随即,他们在江海的率领下,转身向孙昌大军冲杀过去。 双方人马展开激烈交战,宋军人人悍不畏死,敌人一刀捅进自己心窝,临死之前,宋军士兵也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刀砍进金兵的身体。 江海骑在马上,大刀挥舞,左右无一合之敌,金兵人人为之胆丧,无人敢靠近。 孙昌目睹,嘴角露出冷笑,取来一张劲弓,对着江海一箭射去,强劲无比的弓箭带着无边的气势,呼啸而至,到了江海面前。 江海情急,下意识的举刀格挡,“锵”的一声猛烈**,江海手中大刀被撞飞,自己也失去重心,跌落马下。 “全歼宋军。” 孙昌见江海坠马,振奋不已,大吼一声,立即命令全军押上,随即,所以金兵全部冲向宋军,战斗态势陡然上升数倍,双方厮杀不止,血流满地。 江海悲叹,悔恨自己轻易出击,中了敌人计谋,如今自己死了是小,却要连累三千部下。 江海羞愧难当,欲提刀自刎,以免受败军之辱。 “咚咚咚”,,, 正当此时,金兵后方突然鼓声大作,所有人惊讶看去,只见金兵后方突然沙尘四起,马蹄隆隆,一杆“孟”字大旗高高飘扬,原来是孟珙大军及时赶到。 江海及其部下见有援兵,绝处逢生,顿时士气大振,纷纷挥刀劈砍,人人勇猛堪比楚霸王在世。 而孟珙大军新到,正是力量最强盛之时,他们一加入,顿时杀得面前的金兵节节败退。 孟珙更是了得,只见他手中一杆镔铁长枪如龙走蛇,金兵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身上飙血,吓得那些金兵一个个的哭爹喊娘,直呼孟珙不是人,是魔鬼。 而金兵眼见前后皆是敌军,而后面来援救的宋军更不知人数多少,且此时金兵战阵全无,无法及时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阵脚登时大乱。 如此这般此消彼长,战斗场面再度逆转,宋军重新占据上风,数不清的金兵被收割性命,鲜血混着泥土流了一地。 孙昌见局势已经难以取胜,再战下去只怕自己大军有崩溃的危险,于是他下令撤退,当先骑马撤出战场。 随即宋军在后面追击掩杀,又杀金兵八百多人。 战斗结束,打扫战场,江海几近力竭,坐在一块大石上呼呼直喘气。 “将军,您没事吧?”孟珙找到江海,关心问道。 江海起身,拍了拍孟珙的肩膀,道:“孟珙,此次多亏了你啊,若是你晚来一步,本将就命丧贼手。” 孟珙道:“将军,其实末将早就来了,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机会,这才直到最后关头才出现。” 一番了解,原来孟珙得知江海要自己配合江万载守卫上蔡,孟珙便猜到江海去偷袭敌军粮道了,他立时感到非同小可。 孟珙心道完颜讹可乃是金国屈指可数的名将,他对粮道的重视程度绝对远超一般将领。 万一完颜讹可有后手,江海便凶多吉少,于是孟珙只点了五百骑兵,便匆匆赶来; 一到战场,正好赶上孙昌围攻江海,那时金兵阵型未乱,孟珙的五百人冲过去也发挥不出多少作用,只能苦苦等待战机。 后来见孙昌命全军押上,机会这才来临,他命人击鼓,又命人在马尾巴上绑上树枝,在地上拖,顿时烟尘四起,好似千军万马,一下便将金兵镇住,最终将其击溃。 江海颇有羞愧之感,再次道谢,而后便下令全军撤退,返回上蔡。 这个决定却被孟珙劝下,孟珙道:“将军,想必现在完颜讹可已经到了上蔡,末将已经命人前去汇合曹友闻将军,到时对他进行反击,金兵在上蔡占不到便宜。 即便上蔡守不住,那也最少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现在,我军不如直接挥兵去攻打开封府,金国朝廷必定阵脚大乱,战机也将随时出现。” 江海惊讶,道:“现在我们手里不过区区两千人而已,如此兵力,如何攻打开封府?”chaptere 第0135章 临机善变 这一次战斗,尽管杀死金兵三四千人,但是江海自己也损失不小,足有一千三百多人战死,孟珙也有四十多人战死,现在他们加在一起不过两千二百来人,以这点兵力去攻打开封府,这岂不是痴人说梦? 孟珙却道:“将军,现在金国想必已经在淮南撤兵了,朝廷必定会命淮南大军做出侵入金国的态势,逼迫金国和谈。 而我军只需做出攻打开封府的样子,让金国朝廷在双重打击下胆丧,加快其主和进程便是成功。且我军人数不多,俘获众多马匹,俱是骑兵,行军快速,便是遇上大股金兵也不怕。” 江海感觉有理,于是采纳,孟珙前去急忙准备。 看着孟珙的背影,江海心中感慨,道:“此子谋略过人,又得官家赏识,日后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而就在第二天,完颜讹可到达上蔡,他便开始展开强有力的攻势。 十几架大型投石机轮番向城头抛射石头,砸到城头上便如雷霆之击,威力巨大,不幸被石头砸中的人,亦是立死当场,化作一滩肉泥。 还有那巨型云梯车,高度比城墙还要高,底下是巨轮,可以移动,也可以固定,金兵通过攀爬云梯车,便可威胁城头安全。 不过这一切都是中原王朝玩剩下的,便说投石机,尽管威力极大,但是毕竟离得远,抛射过来,城头上的宋军士兵都能肉眼看见,继而进行躲避。 而城头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沙袋,不论是石头砸来,亦或是弓箭射来,都威力大减,即便是火箭射来,也烧不着。 而对付云梯车,就更是驾轻就熟,一桶火油倒下去,再扔一个火把,顿时云梯车变成一个燃烧的巨塔,里面的金兵为求活命,只得跳下来,摔死摔伤者不计其数。 而宋军的反击手段也是很了得,宋军的投石机都是投射的铁火炮,一个炮弹在金兵阵列炸开,方圆几十步都是威力范围,只要一爆炸,必定是十几人被炸死炸伤,场面震撼,令金兵胆丧,躲都没处躲。 而宋军的三弓弩炮更是异常强悍,最远射程可达一千五百米,是投石机射程的三倍以上。 这种弩炮既能发射普通箭支,也可以在箭头上捆绑爆炸物,战场的作战效果极其优良,可以说放眼看去,整个金兵方阵都在这三弓弩炮的杀伤范围内。 江万载亲临战阵,在城头指挥作战,靠着这射程极远的三弓弩炮,只把金兵杀得是鬼哭狼嚎,死伤遍地。 完颜讹可见宋军弩炮威力如此之大,大为震惊,立即宣布大军再后撤三里,再不撤,他的小命也随时不保。 而此时,曹友闻和刘仪两人也在密切关注战场事态,见到迫于三弓弩炮强悍威力,金兵正在后撤,两人大为振奋,深知战机来临。 曹友闻对弟弟曹友万曹友谅二人道:“你二人领步兵策应。” 说完,曹友闻跨上战马,对五百骑兵大声命令道:“随本将冲锋杀敌。“ 话音一落,曹友闻如脱弦弓箭,直奔金兵阵营去。 另一侧,孟珙的左膀右臂刘仪也是同样率领百余骑兵,两千步兵,向金兵阵营冲去,杀气腾腾,声势浩大。 金兵探马突然见到冲出来大股宋军,吓得魂飞魄散一般,慌忙调转马头,逃回本阵报信。 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金兵正在后撤,面对突如其来的骑兵勇猛冲锋,如何还能抵挡得住! 很快,曹友闻和刘仪两只人马便先后杀入金兵阵营,顿时撞飞金兵一大片。 金兵阵脚大乱,即便完颜讹可极力组织结阵反击,但是无奈宋军冲锋太猛,他的命令根本来不及实行,就被冲垮了阵型。 江万载见曹友闻,刘仪二人领军赶到,大为振奋,击鼓聚将,带着两千人马出城,和曹友闻刘仪前后夹击金兵,金兵登时大乱,四散而逃,完颜讹可声势浩大的第一次攻城之战,以惨败结束。 开封府,金国皇宫,福安殿。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此时正在和宠妃可罗氏饮酒,饮至畅快时,可罗氏道:“郎主,奴昨夜做梦,梦见天上一顶凤冠落到了奴头上,你说此梦何解?” 完颜守绪一听,大笑道:“当然是说你要当皇后了。” 可罗氏大喜,当即跪地叩首,道:“多谢郎主加封奴为皇后,奴谢郎主龙恩。” 完颜守绪这下酒醒大半,慌忙扶起可罗氏,道:“爱妃不要心急,朕独宠于你,皇后之位早晚是你的。” 可罗氏不依,道:“奴不管,郎主你是皇帝,皇帝金口一开,言出法随,奴要你现在就废了徒单氏,封奴为皇后。” 完颜守绪为难,召来礼部郎中穆延呼图赉,对其说了经过,要其想办法解决。 穆延呼图赉听罢,道:“此事易尔,郎主,从今日起,臣便改名穆延凤冠。” 说完,穆延凤冠拿起酒壶,狠狠朝可罗氏头顶砸去,可罗氏大呼一声,随即倒在血泊中,死了。 完颜守绪大怒,质问道:“呼图赉,你好大的胆,朕要诛你九族。” 穆延呼图赉镇定自若,跪地抬手,道:“郎主,既然臣已改名穆延凤冠,便当以可罗氏梦中所应,落于其头,其不堪承受凤冠之重,死了,此乃天意,与臣何干?” 完颜守绪呆愣,此时可罗氏已死,再追究也活不过来,而且还有可能会把皇后徒单氏家族也牵连进去,搞得朝政混乱。 最后完颜守绪无奈,悻悻道:“既是天意,那朕便宽恕你一回,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说完,完颜守绪端着酒杯,对着可罗氏尸体喊了两声爱妃,边喊边喝酒,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净,然后就走了。 穆延凤冠随即命人将可罗氏的尸体拉出去埋了,打扫宫殿,宫殿很快归于平静,就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 事后,金国皇后徒单氏找到穆延凤冠,跪地叩谢大恩,哭道:“若非大兄相救,奴命休矣。”chaptere 第0136章 无奈之局 穆延凤冠慌忙避开大礼,退到一边,跪地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臣食君之禄,当担君之忧,可罗氏魅惑郎主,欲乱后宫,臣为国除奸乃是本分,何德何能敢受娘娘大礼。” 经此一事,穆延凤冠声名鹊起,蜚声朝野,令百官侧目。 而很快,金国朝堂便一连接到两份军情急报,第一份说宋国在金宋边境淮南一带,陈兵三十万,欲进攻金国! 第二份是完颜讹可剿贼大败,损兵折将过半,而宋军主帅江海正带着兵马横行,随时可能攻打开封府! 完颜守绪大惊,慌忙召集重臣,商议对策。 大安殿。 金国百官眉头紧锁,都不敢发言,便是之前喊打喊杀声最大的参知政事完颜伯嘉,这时候也是不敢再乱说话。 完颜守绪大怒,喝道:“都哑巴了,说话啊,怎么办,怎么办?” 面对暴怒的完颜守绪,百官纷纷俯首顿地,不敢看人,更不敢开口。 完颜守绪指着完颜伯嘉,道:“你,说话,现在怎么办?” 完颜伯嘉哆哆嗦嗦,“郎主,不不不,,,不如征三十万平民为兵,应对淮南宋军。” 完颜伯嘉虽然还是说打,但是此时底气已经不足,毕竟金国连年战乱不断,此时兵力捉襟见肘,若是征召百姓为兵,一时半会无法形成战斗力,战败的可能性极大。 此时尚书令李唐英鼓足勇气,道:“郎主,宋国此翻侵入我大金,显然是要报十年前我大金南征之仇,现在蒙古还在与我国纠缠,若是冒然和宋国开国战,只怕最后会促成宋蒙联手,我大金危亦。” 李唐英一带头,主和派顿时高涨,大臣李秉文出班道:“郎主,我大金与宋国隔淮河对峙长达百年,尚且无法战胜宋国,如今又有蒙古大敌在侧,如何还能再开大战?臣请郎主遣使,与宋国和谈,两国罢兵休战,休养生息。” 这句话若是几年前说出来,那李秉文必定是要被满朝文武的吐沫星子淹死,堂堂大金国,主动对宋国遣使和谈,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是现在嘛,今时不同往日,宋国不是以前的宋国,金国也不是以前的金国,改变对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李秉文说完,又有几位大臣出班,赞成与宋国和谈,暂时稳定局势。 特别是兵部尚书乌林答,他也赞成和谈,这就更加使得主和派对声音高涨。 乌林答道:“郎主,若是征民为兵可以战胜宋国,臣愿征尽百姓之力,但如今天下动荡,局势一日不同一日,万一到时大量征兵,非但宋国没战胜,反倒这些新征之民也发动叛乱,只怕我金国更是雪上加霜。” 金国百姓造反的事情比大宋还要多,不过有所区别的是大宋百姓造反,很快就能平定,甚至消息还没传到朝廷,就平息了。 而金国则不同,金国百姓的叛乱那真是剿之不灭,杀之不绝,还越杀越多。 便如李全,彭义斌,时青,夏全,张惠,范成进等人,他们都是以前在金国造反的百姓,一造反就是十几二十年,怎么剿都剿不灭,最后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赶到大宋去。 这要是大规模的征兵又征出几个李全夏全来,那可就有的头疼了。 乌林答的话更加鼓舞了主和派,更多的人站出来主张和谈,主战派担心成为众矢之的,于是不敢冒头, 完颜守绪没有主意,见众多大臣建议主和,于是答应,但是派谁去和谈呢? 大金建国以来,还没有去大宋请求和谈的使者,这脸谁丢得起,官员们一个个没声音了,都躲着。 最后完颜守绪把目光看向穆延凤冠,他道:“穆延凤冠,你忠义机敏,这差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啊,臣去?” 穆延凤冠傻眼,他是文人,最是要脸面,让他去大宋面前摇尾乞怜,这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但是完颜守绪金口已开,他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散会后,完颜守绪和朝中几位重臣商议和谈底线,又将之告诉穆延凤冠,许他便宜行事。 主和策略一定下,完颜守绪便命令完颜讹可暂时不要再攻打宋军,同时派出使者穆延凤冠到了江海军中,表达金国和谈的意愿,希望江海暂时也不要打了。 为了表示诚意,在和谈的这段时间内,宋军的军粮都由金国朝廷出。 江海面上镇定,心里却大喜,第一次,他们逼得一向高高在上的金国来求和了,这可是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他江海也将和这件事情一道青史留名了。 江海对穆延凤冠训斥一顿,摆足了威风,而后江海随即命人把穆延凤冠送往大宋境内,而他也按照之前的计划,暂时停止对金国各地的攻击,以方便两国和谈。 当然,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江海命大军加固城防,登记城内百姓户籍,那样子,就跟打算不走了一样。 这当然也是一种对金国的施压。 临安,皇宫,福宁殿。 赵昀此刻正在书房召见陈贵宜,赵昀一边用毛笔画着画,一边道:“卿家,义仓之事查的如何了?” 陈贵宜愧疚,道:“陛下,义仓之事时间颇久,牵涉之人甚多,臣还没有查清真相,望陛下恕罪。” 赵昀对这个答案仿佛也是早有意料,没有表现出意外之色,“继续查,有事可以直接向朕禀报。” “是,陛下。”陈贵宜答应一声,心里已经是在考虑如何办了。 赵昀又道:“卿家这些时日在户部可还好?” 陈贵宜抬手,道:“臣谢陛下关怀,臣在户部多劳真使君指点,又得诸多同僚帮助,获益颇多。” 赵昀停下手中毛笔,转头看向陈贵宜,“真的?卿家,欺君之罪可不小哦。” 陈贵宜张张嘴巴,最后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陈贵宜因为多次弹劾郑清之,最终逼得郑清之递交辞呈,致士还家,这让陈贵宜很快在朝中显名。chaptere 第0137章 酒后误事 但是这也让许多亲近郑清之的官员看不惯陈贵宜,就连很多和郑清之没有关系的人,也对陈贵宜不满,认为他以下犯上,对当朝相公缺乏尊重,失了体统,对他颇多微词。 故而陈贵宜在户部任右侍郎,除了真德秀对他多有指导,其他人却是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还有人刻意排挤。 赵昀微微一笑,沾了沾墨,继续画画,赵昀道:“无人嫉妒是庸才,卿家做好自己便是,旁的不用管。” 陈贵宜抬头看向赵昀,眼中流露出感动。 “临安府尹袁韶前些日子闪了腰,现在还没好利索,朕许他再修养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朕调你去临时代替他,卿家明天去上任吧。” 陈贵宜惊讶,犹豫道:“陛下,臣临时代替袁使君,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赵昀漫不经心,反问道。 “臣毕竟是户部右侍郎,代替袁使君行使职权,这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让府衙之人心服?人心不服,办事自是不尽心。” 赵昀笑道:“得到朕的口御,这还不够名正言顺吗?卿家大胆施为便是,朕会支持你的。” 话说完,赵昀的画也画好了,赵昀将之盖好印章,然后卷起来,送给了陈贵宜。 赵昀道:“这幅画送于卿家了,朕随意画的,画得不好,倒是要让卿家见笑了。” “臣不敢,臣谢陛下龙恩厚赏。” 陈贵宜得到御赐之物,很是惊讶,也很是感动,恭敬弯腰,双手举高,接过赵昀手里的画,随后赵昀交代几句陈贵宜要注意的事情,他便告退。 离开福宁殿,回到户部衙门当差,赵昀的画摆放在桌案上,几次他都想打开看看赵昀画的是什么,心情激动,但是户部人多嘴杂,他还是忍住了。 到了散衙下值的时候,陈贵宜才小心的拿着画,离开户部衙门,回自己的府邸。 路上,陈贵宜遇上好友李宗勉,李宗勉邀请他去点清阁小坐,陈贵宜欣然前往。 来到点清阁,点了几个姑娘作陪,两人开怀畅饮,几个姑娘知其二人都是官人的身份,也是殷勤的讨好劝酒,两人喝的极其高兴。 酒醉半酣,陈贵宜说起赵昀命他暂代袁韶之事,还说赵昀赐给他一幅画,李宗勉好奇,让陈贵宜打开画作,一看究竟。 陈贵宜虽然半醉,但也知轻重,说回府再看。 这时,身边几个姑娘起哄,拱在陈贵宜的怀里,要他拿出来看。 美人相求,无法拒绝,陈贵宜小心的将画展开,众人一看,却是傻眼。 只见上面画的不是山川湖泊,也不是飞禽走兽,而是一只船,准确的说,是一只破船。 船帆破了,船体也到处是大小不一的破洞,船上没有看到水手和船老大,只一破船孤零零的游荡在海面上,随风荡漾。 李宗勉不解,道:“官家这画,他究竟是何意呢?” 陈贵宜也摇头,表示不知。 一姑娘看了,却道:“奴知道。” “哦,姑娘知道?还请姑娘赐教。”陈贵宜好奇,抬手向那姑娘请教。 那姑娘对陈贵宜道:“之前听官人说官家命你暂代临安府尹,而后官家就送了这幅船破帆破的画作给你,奴家看,官家是把官人你比作修船匠,裱糊匠,让你哪里漏风,便去修补哪里,此画作,官家对你的信任与器重跃然于纸上,奴在这里恭喜官人,以后官人必定前途高升。” 李宗勉亦是赞同,连连点头,随即大喜,高兴的恭喜陈贵宜前途无量。 陈贵宜也是赞同那姑娘的看法,结合现在自己的境遇,这确实是切合实意。 能够被赵昀看重,自是高兴的一件事情,随即陈贵宜和李宗勉二人相互敬酒,几个姑娘也是很高兴,在一边极力劝酒。 这一夜,李宗勉和陈贵宜都没有回府,而是在点清阁这里喝醉了,在温柔乡里过了一宿。 据说温柔乡里到处是芬芳,可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却不知此时的陈贵宜和李宗勉二人有没有体会到。 “啊。” 清晨,一声惊慌无比的喊叫打破了点清阁的宁静,一阵闹腾,最后只看到陈贵宜,李宗勉二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点清阁,再后来,两人便出现在皇宫门口,跪在地上请罪。 此时,赵昀还在福宁殿用早膳,手里拿过一个馒头,撕成小块小块的放在肉粥里,就着吃下。 一个小黄门碎步走到高实身边,对高实耳语几句。 高实诧异,随即走到赵昀面前,道:“陛下,陈贵宜陈使君,李宗勉李使君在宫门外跪地请罪,说是陛下御赐的画被他们弄丢了。” 赵昀手里的勺子停下,抬眼看向高实,“画丢了?” “是,陛下,他们是说画丢了。” “呵呵呵,,,” 赵昀轻声呵笑几声,心道这个陈贵宜,还真是不经夸啊。 赵昀不紧不慢的吃着早膳,最后接过锦帕擦了擦嘴,说道:“让他二人到福宁殿来跪着。” 说完,赵昀起身去慈宁殿向杨太后请安,高实则命人去传话,将陈贵宜,李宗勉二人带至福宁殿门口。 赵昀随后去了慈宁殿,在那里坐了一阵,又去了母亲慈祥殿,在那里陪着母亲赵全氏喝了一小碗的稀粥,最后便回福宁殿。 见到赵昀回来,陈贵宜,李宗勉二人俯首,陈贵宜道:“陛下,臣遗失陛下御赐画作,死罪,请陛下赐罪。” 李宗勉紧跟着道:“陛下,是臣怂恿陈使君去点清阁消遣,这才致使陈使君遗失画作,臣同样有罪,还请陛下降罪。” 赵昀看向二人,心中对陈贵宜颇有些失望,这幅画里面的含义,是自己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画本身不重要,但是自己对他的期望却意义重大。 可谁想仅仅是一夜时间,画就被他搞丢了,可见陈贵宜的态度是不够郑重庄严的,这样的性格,真的可以寄托大事吗? 看着陈贵宜,赵昀道:“朕的画,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chaptere 第0138章 隆之显名 陈贵宜想起昨天点清阁姑娘的理解,认为是最适合的解释。 于是陈贵宜道:“臣愚钝,只能猜测陛下是希望臣做大宋的修船匠,裱糊匠,哪里破了修补哪里,至于其他,臣便不知了。” 赵昀这时脸色缓和,“你猜的没错,朕就是希望你做朕的修船匠,也做大宋的修船匠,为大宋这条破船修补漏洞,但是现在,看来是朕想多了,你们不用跪着了,回去吧。” 说完,赵昀转身进入福宁殿,只留下陈贵宜和李宗勉二人悔恨不已。 赵昀回到书房,不多时,中书舍人聂池便抱着一堆奏折来了。 赵昀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味道不错,整口吞下,坐下来开始批阅奏折。 拿起第一份,粗粗一看,赵昀不禁便是眉头紧锁,这是太学生宋英桂上的折子,上面提到了一个很铭感的问题,那就是建议大宋连蒙灭金。 现在大宋发起了渡河战役,并且取得了胜利,朝廷上上下下都在谈论,百姓也是人人相谈,倍感自豪,这些太学生自然是不会落人于后。 在奏折里,宋英桂写道:“金国乃我大宋之最大敌国,当时刻不忘靖康之耻之家恨,更不能忘故土被窃占百年之国仇,如今蒙古骤然暴起,我朝可寻求与蒙古联合,共同出兵,将金国亡其国,灭其种,以雪百年之国仇家恨,望陛下恩准。” 赵昀眉头皱了皱,看向批注,乔行简的批注是“待议。” 赵昀想了想,没有批复,赵昀心道:“太学院和翰林院是天下士林学子的喉舌,他们的意见往往是天下士林学子的风向标,既然宋英桂有这样的想法,这说明现在天下士子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这个问题要认真对待。” 随即,赵昀将这份奏折放进抽屉里,暂时留中不发。 随后赵昀又是处理了几份奏折,其中又是有两个太学生上书,看法和宋英桂一样,都是认为正好趁宋军在金国境内战绩不俗,应当立即和蒙古联手,把金国给灭了,不但可报仇雪恨,还可以扬威四海,立万世名。 赵昀也是一一将这些奏折放进抽屉,暂时留中不发。 接着,赵昀又是批阅奏折,但是又看到了另一个意见和宋英桂截然不同观点的奏折。 这是一个叫做陈隆之的太学生上书写的,他的观点竟然是连金抗蒙! 他在奏折中写道:“当今之世已有大乱争雄之征兆,蒙古崛起,灭国屠城,数不可计,如今其又与金国鹿战正酣,大有灭金国于一役的雄霸之姿,若金国亡于其手,日后其必定南下征宋,成我大宋之最大边患。 学生建议与金国缓和关系,隐忍过往,共同应对蒙古之威胁,金国一日不亡,则宋有屏藩。金亡,则宋如无匣美珠,必引蒙古窥探,望陛下慎重决断。” 陈隆之的观点让赵昀震撼,久久都说不出话来,须知现在的大宋,那和金国就是几百世都化不开的仇,骂金国打金国,那就是天然的政治正确。 而谁若是敢说和金国罢兵言和,那就立即要遭受别人的强烈指责,成为众人眼中的懦夫,卖国贼。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陈隆之不论其观点正不正确,但其勇气,却已经是令人仰视。 赵昀脸上浮现出激动神情,人才,这绝对是人才。 虽然赵昀不可能接受连金抗蒙的战略,因为这不在赵昀的考虑范围内,但是这丝毫不影响赵昀对陈隆之的欣赏。 “高实,你过来。” 赵昀唤来高实,对他说道:“你让张楚去查一下这个陈隆之的信息,事无巨细,越详细越好。”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一声,便下去了。 谁知这边赵昀正命人去查陈隆之的消息,那边,陈隆之就出事了。 太学院。 宋英桂及几个赞成联蒙灭金的太学生,几人怒气冲冲的找到了陈隆之。 宋英桂对陈隆之质问道:“陈隆之,听说你上书官家,要官家连金抗蒙,有无此事?” 陈隆之正在学习,抬眼看向宋英桂几人,见他们怒气冲冲,来者不善,陈隆之站起身,将手里的书籍整齐的放在桌案一边。 陈隆之抬手,道:“几位学兄有礼了,隆之上书官家言国家事,此乃隆之之本分,至于上书内容,则无需与几位学兄汇报,若是几位学兄有兴趣知道,可以去政事堂询问乔使君。” 宋英桂大怒,指着陈隆之不客气的大声说道:“我看你就是敢做不敢认,金国与我大宋有世仇,当年的靖康之耻你忘了吗?淮河以北的大片故土还在被金国占据,无数的汉人正在受尽苦难,这些你也忘了吗?我看你不是忘了,你是瞎了,看不到。” 又一和宋英桂同来的太学生帮腔道:“不错,朝廷供养我等士子,那是为了报效朝廷报效国家的,而不是养着来当卖国贼的,你上书怂恿官家连金,你让那些抗金死去的英灵如何瞑目?” 说着话,宋英桂几人还大声宣扬,说陈隆之卖国求荣,收了金国人的好处,要大家一起来口诛笔伐陈隆之。 他们一宣扬,那些对金国仇视的学子顿时群情激昂,将陈隆之团团包围,质问陈隆之为何要帮助金国,视陈隆之为不要祖宗的小人。 宋英桂得意,他道:“我等一定要联名向学士知院请愿,让学士知院革除他的学籍,让他终身只能于农田为伴。” “不错不错,此等卖国贼,我等羞于与他共处一室,定要将他赶出太学院。” 一时间,许多太学生对陈隆之口诛笔伐,大加指责,俨然就已经将陈隆之钉死了身份,就是卖国贼。 而与陈隆之交好的人,这时候见此,也是不敢站出来为陈隆之说话,以免自己被牵连。 宋英桂这些人站在所谓的道德正义的制高点,以此来打击陈隆之,而陈隆之的观点不是主流,所以他注定是要处于下风的。chaptere 第0139章 简在帝心 “哼,简直是不可理喻。” 陈隆之见此,知道与他们多说无益,于是甩袖欲走,但是他被一群太学生团团围住,如何走的了。 一个要走,一群人不让他走,于是两边就动起了手,撕打起来,一时间,太学院是板凳横飞,笔墨纸砚四散,乱作一团。 打架的太学生超过十人,这可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太学院学士知院柯林无法处置,于是将之报给了政事堂,请求乔行简这个代理丞相处置。 乔行简依据太学院规制,欲将这些学生全部革除学籍,赶出太学院。 宋英桂等人岂会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大声斥责乔行简处事不公,黑白不分,甚至还有的太学生指责乔行简也是和陈隆之一般,都是金国收买的细作,卖国贼。 他们纷纷要求面见官家,向官家当面检举乔行简。 乔行简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被人指责是卖国贼,且这些人还都是士林学子,一旦他们的指责被传扬出去,即便自己清清白白,可名声也要毁了。 乔行简吓得不轻,不敢擅自做主,于是便把这件事情禀报给了赵昀,让赵昀来做决断。 赵昀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抬眼看向乔行简,惊讶道:“什么,十几个太学生打陈隆之一个人,陈隆之没事吧?残了还是死了?” 乔行简更惊讶,没想到赵昀对陈隆之如此看重,着重提他。“没事没事,陛下放心,陈隆之无事。” 赵昀稍稍放心,又问道:“那陈隆之如何说?对革除学籍一事可有抗辩?” 乔行简道:“回陛下,陈隆之没有抗辩,言一切以朝廷决定为准,他无不服。”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这还真是君子坦荡荡,荣辱不惊。 “那好,朕便看看这些太学生是何模样,竟敢在太学院打斗。” 说完,赵昀传旨,在福宁殿接见所有参与斗殴的太学生,很快,他们便被一一带来,而那学士知院柯林,此时却是一脸羞愧,不敢面对赵昀的目光。 太学生群体斗殴,这在太学院历史上可不多见,现在在他的任内发生,他自然是脸上无光。 十几个太学生纷纷对赵昀抬手行礼,样子极其虔诚敬畏,赵昀一一打量,见他们身上,脸上,或多或少都是有伤,青一块,紫一块,唯独只有一人面容完好,气宇轩昂,赵昀不由得目光在他身上多打量了几眼。 不错,这个被赵昀打量的太学生,正是陈隆之。 得知他就是陈隆之,赵昀好奇,问道:“你就是陈隆之?朕听说他们十几人打你一人,为何你没事啊?” 陈隆之走出两步,抬手道:“回陛下,学生自幼体弱,家父请来一道家师傅传授强身健体之功,故而略懂皮毛,粗通拳脚。” “呵呵呵,,,” 赵昀高兴的笑了几声,又看了一眼那些被打的太学生,道:“朕看你不是略懂,而是精通啊。” 而后,赵昀看向宋英桂等人,道:“你们可知罪?” 宋英桂等人不服,欲开口争辩连金是对是错,这玩意事关国策,赵昀如何会轻易与他们说明。 赵昀压手制止了他们,道:“今日朕不与你们说连金是对是错,朕只说在太学院打架斗殴之事你们知不知罪?” 宋英桂等人自是不认为自己有罪,宋英桂道:“陛下,我等太学生皆是为国抱不平,这才出手殴打陈隆之,此事事出有因,还请陛下明鉴。” 赵昀目光看向他们,语气不善,道:“儒家讲的那句话,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你们昨日在太学院以十几人殴打一人,合乎圣人教诲吗? 太学院是什么地方,你们打架也不挑地方,圣人体统还要不要了?上官裁决,你们没有一句反省自身的话,俱是在推卸责任,甚至于还要坏上官的名声,十年寒窗苦读,你们学了什么?” 赵昀的几句话一问出来,宋英桂等人一个个的都是找不到理由,无法抗辩,最后悻悻然的,他们不得不接受了乔行简做出的革除学籍的处罚决定。 自今日起,他们便再也不是太学生了,失去了这个身份,他们人生就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光环,这对于他们来说,前途已经算毁了。 而对于陈隆之,赵昀则亲下口御,认为其受人刁难,非主动挑起事端,且对待上官态度恭敬,故保留其学籍。 不但如此,赵昀对他还十分的欣赏,言谈间每每都是透着关心,这让陈隆之很是感动。 而陈隆之难得见到赵昀,见其他人都已经退下,他便道:“陛下,不知您是否看到臣的奏折?” 赵昀嘴角露出笑容,“看到了。” “不知陛下是否认同臣的观点?” “一半认同,一半不认同。” 陈隆之惊讶,却不知赵昀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昀起身,走下御阶,来到陈隆之面前,道:“这里闷得慌,陪朕去外面走走。” 陈隆之受宠若惊,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能够陪天子散步,这是何等的恩宠。 走在福宁殿外面的长廊,赵昀在前,陈隆之落后半个身子,再后面,便是高实等人。 赵昀边走边道:“抗蒙是对的,自成吉思汗崛起以来,长久的战无不胜,让他们成为了神话,现在他们的胃口很大,他们一直都在对外征战,若是有哪块土地是他们没有征服的,他们会感到如鲠在喉,会感到这是对他们的羞辱,更何况我大宋相较于蛮夷之地是如此的繁华,他们的脚步自然是不会在大宋面前停止。” 陈隆之对赵昀的分析很是佩服,这也一直是他担心的。而这时,他也猜到了赵昀说的那句话,一半对,一半错,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道:“陛下说的一半错,是不是指连金是错的?” 赵昀点点头,从容自信的说道:“金国其实和蒙古人是一样的,他们的胃口也很大,可以说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吞并大宋,只是做不到罢了。” chaptere 第0140章 草原之王 赵昀停下脚步,转头又道:“我大宋和金国打了一百多年,屈辱多,荣耀少,当年的那场耻辱,更是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痛,而这一百多年下来,但凡是几代从军的,试问有谁没亲人死于金兵之手? 要联合金国,你让将士怎么想,他们这一关过不去。联合金国,在现在的大宋,也就意味着否定这些人的功勋和努力,一旦如此,后果是无法承受的,所以这是万万不行的。” 陈隆之不由得点头,已经明白赵昀话里的意思。 赵昀又道:“还有一个原因无法促成大宋和金国联手,那就是金国自己,他们此时迫于无奈,当然愿意暂时和我大宋联合,但是他们的败坏程度比之我大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谓是到了烂泥扶不上墙的地步。 一旦联合,岂不是要给他们不断的送钱送粮?这是永远都填不满的坑,且朕也不认为他们能够抵挡住蒙古的进攻,我大宋的安全,怎么可以寄托在他们身上?” 赵昀分析的有理有据,合乎当前的时局判断,陈隆之自愧不如,对赵昀更加敬畏。 陈隆之郑重对赵昀躬身作揖,道:“陛下见解长远,臣万万不及也。之前臣自负甚大,不惜上书谏言,而今,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妨,君臣多沟通是好事。” 赵昀笑笑,心里舒心,对陈隆之也是越发的欣赏。 赵昀对陈隆之报以极大的期望,第三天,赵昀便命政事堂下达旨意,擢升陈隆之为兵部左侍郎,协助兵部尚书魏了翁处理事务。 陈隆之接到圣旨,感动的不能自己,他叩谢圣恩,哭道:“官家知遇大恩,隆之以命相还。” 福宁殿。 赵昀正在花园钓鱼,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就在刚刚,韩竢来报,说金国已经派出使者请求和谈,还有几天时间,使者就将到临安。 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第一次,金国对大宋低下了头,从此以后,大宋军民可以消除心中的不自信,可以平视金国了。 “陛下,陈贵宜陈使君请求觐见。” 赵昀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见了他。 见到陈贵宜,赵昀差点没认出他来,不过短短三四天的时间,陈贵宜却面容憔悴,衣裳有灰,人也感觉瘦了一圈。 不过此时陈贵宜却是眼睛透着有力的目光,比之从前更加有神,而他手里则抱着一堆的书画,不知是些什么画作。 赵昀见他如此,道:“卿家这是怎么了?” 陈贵宜将手里的画举过头顶,道:“陛下,这些是臣历年来的见闻,因心之有感,故将其画出,一直藏于家中,还请陛下过目。” 赵昀疑惑,拿起其中一幅,展开一看,上面画的是一家四口在田间辛苦耕作,田边一个家仆模样的人却怒目圆睁,手里拿着鞭子,似乎是在驱使牛羊干活一般。 赵昀心中感触,郑重将画卷起,交到高实手里,再拿起另一副。 展开看,这是一幅行商图,城门口画的是守城小吏正在盘剥货郎。城内的店铺里,衙门的小吏正在收取赋税,小吏手里提着的装公家钱的袋子小而轻,自己的腰包却是鼓而饱。 赵昀再看一副,上面画的是许多身穿官吏袍服的官员在妓馆押妓作赋,逍遥快活,旁边的衙门里面却是寥寥数人,空荡荡的。 再看下一副,是士兵三五成群的上街买东西,不给钱,后面小贩在偷摸眼泪,有苦难言。而旁边的演兵场却是刀枪破损,杂草齐腰,不见一人。 再下一幅,是一寺庙香火鼎盛,人人争相捐钱献物,态度虔诚无比,而庙里的和尚与方丈却在暗处得意的笑,这寺庙旁边,则是一个孩童饿毙于路边,行人匆匆,无人问津,,, 赵昀将画作一一看完,画中人物表情浮夸,但是却给人真实无比的感觉,这令赵昀感慨万千,内心萧索,眼睛红了,隐隐有泪。 陈贵宜跪地,诚恳抬手,看着赵昀,道:“陛下,臣这几日幡然顿悟,明白陛下对臣寄于无限期望,陛下希望臣为百姓谋福祉,希望臣为王朝谋基石,然而臣对陛下之心却是不能了解,抱以轻率,让陛下失望,臣死罪,臣希望陛下能够再给臣一个机会。” 赵昀感受到了严肃,郑重将他扶起,满意的点头,道:“卿家,你是朕在外朝第一个非从龙之功提拔起来的臣子,朕对你是看好的。” 陈贵宜见赵昀再度对自己信任,抱以期望,激动的落泪,他亦是想为国为民做一番事,若是没有赵昀的信任,他也无法实现心中理想。 勉励一番陈贵宜,赵昀心情大好,高兴之下,赵昀将刚刚钓的几条鱼赏赐给了陈贵宜。 陈贵宜再次谢恩,但是心里也很为难,这回家后,这些鱼怎么办,是吃呢,还是养着,养着的话养死了怎么办,能不能放生? 前番是赏赐一幅画,现在转眼又是赏赐几条鱼,陈贵宜心情复杂的离开了皇宫。 哎,这皇帝的赏赐也不好拿啊。 以此同时,恒盛元年六月二十八日,即15年8月日,在那万里之外的蒙古草原,余介经过几个月跋山涉水,又在蒙古王庭等待了一段时间,在这一天,他终于见到了成吉思汗。 余介一身袍服,手持节符,进入大帐,这大帐极其宽阔,高大,构造巧妙,可容纳数百人,如宫殿堡垒一般。 余介进入,周边皆是身材高大,眼神凶悍的卫士,他们身上杀气腾腾,令人陡然感到压力重重,呼吸困难。 然而余介乃是人中龙凤般的人物,见识过人,心态坚硬,且对此行视死如归,他无惧压力,抬眼向中间那最高处的主位看去。 只见那人端坐在上面,神情平静,但是却不怒自威,脸上有些苍白,似乎身体不是很好,但是眼神犀利异常,如刀剑一般直摄人心,令人不敢直视。 他便是成吉思汗,蒙古人心中的神。 余介见成吉思汗气色不佳,明显有严重的伤病,心道官家说成吉思汗还有两三年寿命,难道是真的? chaptere 第0141章 尔等谨记 在他下面左右两边,是他的四个儿子,长子术赤,二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四子拖雷,再旁边,则是猛将博尔术,速不台,术刺台等人一一排列,,, 他们人人彪悍异常,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无尽的杀气,这都是多年征战练就出来的恐怖气息。 而在这些猛将之中,有一人却是文质彬彬,他便是成吉思汗第一文臣耶律楚材。 余介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会,与之对视,第一感觉,便深感其才略过人。 余介见到这般场面,心中惊骇,没想到成吉思汗麾下猛将如云,这般强悍,难怪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深呼吸几下,调整情绪,余介而后坦然大步向前走去,抬手,对成吉思汗道:“大宋国促会大使余介,见过大汗。” 成吉思汗目光流露欣赏之色,脸上有笑,抬手虚扶,道:“使者免礼。” “谢大汗。” 余介站直身体,在一群虎狼一般的猛人目光注视中,无惧无畏。 成吉思汗道:“听闻你们宋国恒盛皇帝初登大位,本汗征战南北,疏忽了,没有派人去祝贺,还请使者回去后向你们的皇帝说声抱歉。” “大汗的话,本使一定带到。” “你们皇帝命你来,有什么话要和本汗说的吗?”成吉思汗问道。 余介抬手,道:“我们皇帝陛下命本使转达大汗,他希望和您举行会晤,共商平分世界之大计。” 成吉思汗诧异,脸上划过惊骇之色,睛眸中亦是本能的闪过一抹凌厉,但是很快,他的脸上恢复如常,他笑道:“平分世界?如何平分?” 成吉思汗说完,大帐中的人全部都笑了,征战南北,他们还没听说哪块地方需要与人平分,为什么和你平分?不可以把你一起灭了吗?难道我蒙古没有这个实力吗? 他们那神情,就跟看一个自大自美的孩子在说梦话是一样的。 余介对他们的嘲笑视而不见,平静回道:“我们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可以以大宋南渡前的故土为界限,以北全部归大汗您,以南全部归大宋,如此世界平分,宋蒙和平共处,岂不美哉?” “大胆。” 余介说完,成吉思汗长子术赤大怒,他本能的拔出半截佩刀,怒道:“你这话,岂不是现在我们打下的金国土地也要给你?你好大的狗胆。” 术赤如此,其他诸子诸将亦是人人暴怒,顿时大帐之中杀气腾腾,成吉思汗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任何人的怒火,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余介。 余介浑然不惧,背负单手,道:“大汗若是不同意,可以和我们皇帝陛下当面商谈,我们皇帝陛下很希望可以和大汗面谈,这样更加容易沟通你我。” “还敢说!” 术赤脾气火爆,他将刀完全拔了出来,举刀向余介砍去。 余介面对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刀,没有躲闪,只是闭上眼睛,不去理会,将生死置于度外! 凌厉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余介的面颊划过,最后砍断了余介的些许头发,头发徐徐落在地上,余介无事。 “哈哈哈,,,” 术赤大笑,转头对成吉思汗道:“父汗,这书生是个男人。” 成吉思汗脸上露出笑容,对余介的胆色也是分外看重,他道:“你在宋国担任何职?若投奔本汗,本汗升你三级。” 余介沉默,没有作答,其实心却是怦怦直跳,刚才的那一刀,其实威压极大,余介也是心里慌张的,只是他的意志力强大,战胜了恐惧。 最后余介道:“多谢大汗美意,然本使身为宋人,自当为我宋国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何敢一臣侍二主?” 余介这话说的许多大帐中人很不满,因为他们之中就有许多人是从以前的金国,西夏国,花剌子模国等国投降过来的,这话当然是打了他们的脸。 其中一个金国叛将汪成便对余介怒目而视,恨之入骨。 成吉思汗最是喜欢忠义之人,他对余介更是赞赏,不过成吉思汗感觉身体隐隐作痛,不宜再过多接见,便让余介先下去了。 随后成吉思汗问耶律楚材,道:“前面传来消息,宋国对金国出兵了,这倒是出乎本汗的意料,这个宋国皇帝有点意思,本汗倒真的想见见他。” 说着话,成吉思汗突然咳嗽不止,身边宠妃连忙给他轻拍后背,细心照料。 耶律楚材见成吉思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心中不无担心,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咳嗽过后,成吉思汗对众人道:“这个宋国皇帝偏居一偶,竟有鲸吞万里之心,更不怕惹怒本汗,要跟本汗平分土地,这份豪迈与胆略,倒是颇有我蒙古健儿的风范,本汗有预感,以后他将会是我蒙古最大的敌人,你们以后不可轻视,定要以猛虎搏兔之力对待。” “是,大汗。” 众人纷纷答应,但是心里却无人当真,谁也瞧不上一个小小的宋国,心说蒙古铁骑横扫天下,软弱无能的宋国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运气好点,躲在金国后面罢了,等把金国灭了,灭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却说众人散后,那汪成便气愤的找到手下钱春,命其找机会杀掉余介,但是叮嘱不要被人发现。 钱春认为不过杀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使者,一点难度也无,钱春欣然领命。 钱春找到余介住的帐篷,见其和两个使从在内,不便下手,于是悄悄退去。 到了晚间,钱春终于等到机会,他见余介独自一人出了帐篷,在外面散步,钱春露出冷笑。 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来,钱春还是耍了花招。 只见钱春牵来自己的马,对着马指了指余介,道:“撞死他。” 马嘶叫一声,便如风一般的向着余介急奔而去。 余介听见嘶鸣,回头一看,只见那马已经到了跟前,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余介顺势一跃,抱着马脖子,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直接坐到了马背上,随即余介拉住缰绳,想要将马控制住。chaptere 第0142章 雷霆手段 钱春惊讶,嘴巴张大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余介,没想到他的马术竟然这么厉害,他对马的熟练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个长年征战的将军。 因为没有马鞭,余介只得在马上大力拖拽缰绳,用脚不断的有节奏有力度的紧拍马腹。 这马开始还不听话,极力的翻兜跳跃,想要将余介甩下去,但是余介马术极好,始终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余介的马术引来了许多蒙古人的驻足观看,他们开始的时候还想要帮忙,但是现在显然是用不上了。 蒙古人最是敬重马术好,作战勇猛的汉子,他们纷纷为余介喝彩,欢叫,打气,助威。 经过激烈的控制,最后余介终于将这匹马制服住,排除了危险。 “好。” 一个叫好声传来,余介看去,正是在王庭大帐里面见到的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 拖雷走上前去,对余介夸赞道:“没想到使者你马上功夫竟然这么厉害,如果你再长得高大一点,性子再豪放一点,那你和我们蒙古人就没有两样了。” 余介抬手,道:“本使情急之下即兴施展,全赖幸运凑巧,当不得真,多谢王子夸赞。” “使者,这匹马是谁送给你的?这么烈。”拖雷问道。 余介摇头,“不是,此马突然冲撞本使,本使也不知是谁的马。” 拖雷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这马有灵性,一般不会无端冲撞人,而且这马一看也是匹战马,不是野马,更不会如此莽撞。 “父亲,这匹马很眼熟,孩儿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拖雷的儿子忽必烈见父亲起了疑心,便将目光看向马匹。 忽必烈见这马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便对他父亲拖雷出言提醒,很显然,他怀疑这匹马有问题。 不得不说,此时年仅十岁的忽必烈,已经对事物观察入微,拖雷一个眼神,他便知道意思了。 拖雷上前,手挽着马绳,目光突然四下看,像是寻找什么。 钱春突然见拖雷目光扫射过来,吓的一个激灵,慌忙遁走。 拖雷对余介笑道:“天色晚了,使者好好休息。” 余介点头答应,便回自己的帐篷。 回到帐篷,余介对其他几个使从说道:“有人要加害我们,晚上小心戒备。” 几个使从神情凌然,郑重点头,随即将刀剑握在手中,和衣而睡。 一夜无事,天亮后,两个蒙古牧民送来滚烫的羊奶,还有烤熟的肉食,余介吃了一点,静等半炷香的时间,无事,这才和使从放心吃喝。 到了临近旁晚时分,成吉思汗命人邀请余介参加篝火晚会,说是专门为他举办的,余介颇感意外,而后欣然前往。 到了成吉思汗大帐外面,这里已经聚集起数千人,火堆一个连着一个,一眼看不到尽头。 余介郑重对成吉思汗抬手,道:“多谢大汗盛情款待,本使愧不敢当。” 成吉思汗缓缓摆手,道:“我蒙古人最是喜欢交朋友,此次使者你出使蒙古,本汗很高兴,你们皇帝想与本汗会盟的提议,本汗也很有兴趣。 但是如今还有一个金国横在我们中间,让我们两国如鲠在喉,本汗希望蒙宋可以共同出兵,灭亡金国,那时,本汗便可以和你们皇帝坐下来,商谈如何平分世界的大计了。” 余介振奋,成吉思汗的话,意味着他的使命有了结果。 余介激动道:‘大汗的话本使一定如实转达,金国亦是我大宋世仇,我们皇帝陛下对其也是恨之入骨,相信很快,我们就会给大汗答复。” “好,很好。” 成吉思汗很满意余介的回答,他一招手,二十余人被押了上来。 这些人全部都是男人,有老有少,都被五花大绑,细看之下,其中有两人正是那汪成和钱春! “大汗饶命啊,大汗饶命啊。” “求大汗饶我一回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汪成,钱春两人连连求饶,他们的子侄叔伯也是不住的哭求成吉思汗饶命。 但是他们的哭求注定是徒劳。 成吉思汗淡淡道:“我们蒙古人对待客人最真诚,对待朋友可以为他付出性命,而你们企图加害本汗的朋友,这是对本汗的不敬,也是对我蒙古人的羞辱。” 说完,成吉思汗一挥手,汪成,钱春,以及他们的家人全部都被押到外面去,随后,他们的绳子被解开。 这不是要释放他们,而是要以最残酷的方式处死他们。 拖雷点头,随即,他身后的千余名蒙古士兵齐齐打马,向着汪成,钱春等人冲去。 数千战马奔腾,气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壮烈,汪成,钱春他们见此,慌忙奔逃。 但他们逃命的速度在骑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最后汪成,钱春,还有他们的家人,全部都被战马踩踏而过,成为一滩肉泥。 余介看着眼前的场面,饶是他定气功夫了得,也是不免震撼。 而后,蒙古人开始载歌载舞,表演民族舞蹈,有的人还上前邀请余介一道歌舞,余介不懂,笑着礼貌婉拒。 结束了行程,余介离开蒙古王庭,成吉思汗让拖雷来给余介送行。 忽必烈上前,为余介献上了一条哈达,余介表示感谢。 拖雷上前一步,对余介道:“使者,父汗命我来给你送行,并且让我转告你,你是我们蒙古人的朋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来到蒙古草原,我们都会用最洁白的哈达欢迎你。” 余介心中感动,这一刻,成吉思汗为何崛起,为何万众景从,他终于有了新的体会。 “多谢王子,希望你们日后也派出使者出使大宋,那时,我大宋也会用最高的礼节欢迎你们的到来。” 余介表示感谢,最后带着使从离开。 离开蒙古王庭,余介一行人一路返回,奔波半月,进入到了西夏境内。 这时,前方一场大战已经在进行,战斗颇为激烈,显然是进行多时,快入尾声,原来是一支蒙古军队正在攻打一个西夏的城镇。chaptere 第0143章 震撼之行 此时的西夏已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多次受到蒙古大军的攻打,精锐几乎丧失殆尽,就等着蒙古人打出那最后的一拳。 余介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蒙古士兵的注意,三个蒙古人将余介一行人包围。 这三个蒙古人身上杀气腾腾,眼睛如虎狼一般吓人,跟在余介身边的使从吓得直咽口水,余介则是镇定自若。 那蒙古人见余介手持节符,是使者模样,没有乱动手,他们质问余介的身份。 余介拿出成吉思汗签发的通关文书,那三个蒙古人顿时杀气消散,变得无比热情,从马上跳下来,一口一个安达的叫着,好似亲兄弟。 若是没有之前那杀气腾腾的一幕,谁又能想到他们是同一拨人。 突然,前方传来激烈高昂的欢呼声,原来是城池被攻克,蒙古人正在高声欢呼,庆祝胜利。 “本使可以去城池里面看看吗?”余介问道。 一个蒙古人道:“当然可以,你是我们大汗尊贵的客人,你的任何要求我们都会满足。” 于是在三个蒙古人的护卫下,余介进入了这座西夏的城池。 进入的那一刻,余介眼前的一切就都变了。 只见城池里,蒙古人到处在追着砍杀西夏人,他们骑在马上,不停的砍,砍,砍,,, 无数的西夏人被砍死,无数的西夏人被蒙古人的战马撞飞,无数的西夏人被急速的战马踩踏而死。 大街上没人了,蒙古人跳下战马,踢开房门,便冲进百姓家中,里面顿时传来惊恐喊叫声,还有那无法形容的绝望呼唤声。 余介从北门走到南门,处处皆是如此,待到余介调转马头,再一次返回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是尸山血海,触目可及之处全部都是尸体,街上全是血水,马蹄踩在血水里行走,滴滴答答的,令人心里发冷。 这时,有一些西夏人被押走,他们是适龄的女人和手工艺者,他们可以活命,至于其他人,则一个也活不了。 因为蒙古人攻打城池,只要遇到抵抗,城破之后便是屠城,鸡犬不留。 若在攻城前投降,则不屠。 余介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心中悲愤,下意识的,余介便想这一切,以后会不会也发生在大宋境内? “那些人的尸体,为何倒挂起来?” 余介突然看到一些百姓的尸体被倒挂起来,好似某种仪式,于是对身边的蒙古士兵问道。 那蒙古士兵答道:“这是我们蒙古人的规矩,每杀死一百人,就倒挂一人,这样好统计杀了多少人。” 余介触目惊心,再看那些倒挂的尸体至少有八十人九十人,这也就意味着从城破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竟然就有超过八九千人被杀! 随行的使从再也忍不住,纷纷呕吐起来,余介则是满脸严肃,涨红。 这是余介第一次亲身经历屠城惨剧,这里的一切,注定都要刻在他的脑海里,永远都挥之不去。 余介离开了这座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城池,继续赶路。 “救命,救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余介一行人正在赶路,突然不远处传来呼喊声,余介等人寻声看去,只见一群人正在夺命狂奔,看他们衣着打扮,有五六人是西夏士兵,另有七八人是西夏百姓。 在他们身后,则是两个蒙古人在骑马追击。 两个人追十几人,这两个蒙古人却是不慌不忙,嘴里还不时发出狼一般的爽快吼叫,显得很是兴奋,好似在游猎一般。 这些逃命的西夏人见到余介一行人,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疯狂喊叫,向这里奔来。 也许是那两个蒙古人看到余介一行人,他们于是结束游猎,开始射击。 只见蒙古人张弓搭箭,一箭又一箭射来,每一箭都是箭无虚发,一个又一个人被射中,栽倒在地上,时不时的抽搐,眼中满是绝望。 余介木然的看着这一切,没有插手,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心情是多么的愤慨。 “这一切,有朝一日,会不会也在大宋出现?” 余介紧紧握紧拳头,眼中的目光越发的凌厉。 没多大功夫,这十几人便被一一射杀,连一丝反抗之力也没有。 两个蒙古人随后骑着马,围着余介一行人转,询问余介的身份。 余介出示成吉思汗给的通关文书,两人惊讶,不敢为难,打马离去。 “蒙古人为何如此残忍,他们根本是杀人不眨眼。” 使从在城内见证了屠城,现在又见证了如此这般的游猎,脸上惨白,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余介骑在马上,没有说话,只是悄然之间,他已经改变了方向。 现在他的目的地不是回大宋,而是去西夏都城兴庆府。 一路又是奔波了数天,最后余介一行人终于遇上了西夏国的军队。 余介亮明身份,西夏小兵小将也不敢对使者乱动刀兵,于是余介被带到了西夏大将塔海甘布的面前。 塔海甘布一双眼睛血红,看的吓人,但余介却是丝毫不为所惧。 余介手持大宋使者节符,道:“本使乃是大宋皇帝使者,特来相见你们大王,还请将军带路。” 西夏建国,他们是从大宋叛变出去的,所以大宋在官方从来没有承认他的地位,所以对待西夏皇帝,大宋最多称其为王。 塔海甘布惊讶余介身份,特地翻看余介身上文书,确认其使者身份无疑,他这才说道:“我大夏与你宋国争斗百年,势同水火,何以你们皇帝突然派出使者?你们意欲何为?” 余介目光炯炯的看向塔海甘布,塔海甘布正视余介,两人目光如刀剑一般对撞。 余介嘴角露出笑容,道:“如今蒙古大军对你们攻势锐利,你们节节败退,灭亡已是必然,本使乃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存活的机会,特来给你们指路。” “大胆。” 塔海甘布闻听余介说自己要灭国,大怒,当即拔刀,但是他刀才刚出鞘,便被余介突然上前,一掌拍在手上,刀又压回去了。chaptere 第0144章 形势逼迫 余介逼近塔海甘布,几乎是脸贴着脸,道:“难道本使说的是虚言吗?你身为战场大将,难道还有比你更了解情势的人吗?” 塔海甘布被其气势震慑,又确实深感有灭国危机,眼前的人,也许是一个希望。 塔海甘布将刀扔在地上,单膝跪地,道:“还请使者赐教,救我大夏百姓。” 余介不为所动,道:“你速速领本使去见你家大王便是,旁的你也做不了主。” 塔海甘布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而后道:“实不相瞒,我们皇帝被枢密使宁子宁架空,如今发号施令之人乃是宁子宁,而非皇帝,若是使者去面见皇帝,只怕非但事情无法达成,宁子宁那厮还可能把你送去蒙古请功。” 余介心中惊讶,没想到西夏皇帝李德旺竟然成为了傀儡,怪不得西夏国力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不如一年。 塔海甘布又道:“宁子宁贪财好色,把持朝政,卖官鬻爵,擅自诛杀大臣,对蒙古却畏之如虎,若不是现在蒙古还没有大举进攻,只怕他早已谋划举国投降蒙古了。” 余介观塔海甘布颇有忠义,想来所言非虚。 余介思量一会,道:“权臣当道,诛杀便是,将军若有此心,本使可助你一臂之力。” “使者此话当真?”塔海甘布惊讶,急忙问道。 “本使乃使者,代表的是我大宋皇帝陛下,一言一行,如何能假?” 余介目光锐利,充满斗志与精气,令人敬畏。 过了几天,余介一行人突然出现在西夏都城兴庆府,扬言自己乃是宋国使者,奉大宋皇帝之命出使西夏,要见西夏大王。 西夏枢密使宁子宁得知此消息很是惊讶,不知此时此刻,大宋为何派遣使者前来? 宁子宁命人将余介带到面前,亲自看过文书,确认余介的使者身份,宁子宁道:“宋国皇帝命你出使我大夏,不知有何贵干?” 余介一副对宁子宁不屑一顾的样子,道:“我乃使者,自当面见你家大王,方可商谈国家大事,你是何人?此等大事,如何能与你说?” “哈哈哈,,,” 宁子宁一阵大笑,道:“使者你怕是不知道,在大夏,如今乃是我宁子宁主政一切,皇帝李德旺不过是我手中的提线木偶,他的话,没人听。” “哦,竟有此事?” 余介惊讶,随即慌忙躬身赔礼,道:“原来在夏地主事的人是使君,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使君见谅。” 见余介听了自己的权威,态度一下变得恭敬无比,宁子宁得意不已,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如何会怪罪。 而后余介道:“此次我们皇帝陛下派遣小使来,乃是为了和你们商谈共同出兵,灭亡金国之大计,只要计划成功,我大宋可以和你们平分金国土地,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宁子宁顿时大喜,眼冒金光。 如今西夏被蒙古打的狼狈不堪,若是有一支宋国大军为其助力,进可攻打金国,退可共击蒙古,何其快事! “好好好,如此甚好。” 宁子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随即余介道:“此事事关重大,小使还需得到你们大王的玉玺勘合,否则,回去之后无法交差。”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宁子宁立即起身,前去皇宫,要李德旺加盖玉玺。 待到一切办妥,宁子宁返回府邸,命人去请余介,却被告知余介刚刚酒醉,被门槛绊倒,摔的不轻,现在下不了床。 宁子宁无奈,只得亲自去客房相见,告知其喜讯。 到了余介面前,宁子宁毫无戒心,俯下身子,对余介告知喜讯。 谁料余介却是从被子里突然抽出一把匕首,一刀将宁子宁割喉! 以此同时,余介使从也是将宁子宁的贴身侍卫从背后杀死,快速做完这一切,他们立即关门,不让外面听见动静。 “拿酒来,本官要与使者不醉不归。” 隔着门窗,“宁子宁”的声音传出来,让下人上酒。 这是一个使从装扮宁子宁的声音喊的,虽然声音有点不一样,但是不认真分辨,是不会发觉的。 当晚,“宁子宁”和余介在房间里面不停的饮酒,不曾离开半步。 而以此同时,余介命人将宁子宁随身印章送出去,交于塔海甘布的心腹。 当天晚上,塔海甘布靠着宁子宁的印章,顺利带领大军突然入城。 塔海甘布兵马一入城,便立即带兵捉拿宁子宁一党,将其一网打尽,不过一夜之间,宁子宁势力就被连根拔起,这一晚不知有多少人被杀,大权也随之掌握到了塔海甘布之手。 塔海甘布得到大权,但是他却为人忠义,他将大权交还给西夏皇帝李德旺,并且将余介之功诉说。 李德旺一听,竟然还有一个宋国人为自己出力,大为感动,召见余介,厚赏甚重。 面对财货,余介不为所动,他对李德旺道:“如今你们面对蒙古威胁,随时皆有覆灭之危,此时不作打算,更待何时?” 李德旺恐惧蒙古之威,伏地叩首,拜道:“大使救我。” 塔海甘布亦道:“还请大使救我大夏百姓,大恩大德,我大夏永世不忘。” 时间紧急,余介也不扭捏,道:“你们紧邻蒙古势力范围,避无可避,蒙古强悍,非你们一人之力能敌,本使意见,大王可对我大宋称臣,携军民百姓归附我大宋,届时,你们可免遭亡国灭种之恶境!” 李德旺,塔海甘布惊讶,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西夏对大宋称臣,这如何使得,真若如此,他李德旺,塔海甘布,他们岂不是成了西夏的最大卖国贼,最大不孝子! 余介自是猜出他们的顾虑,他道:“如今情势自不必本使多言,蒙古大军之残忍,亦是不需本使多赘述,若你们最终战败,是何下场,更是显而易见,这是你们唯一的一条路,本使言尽于此,你们且自己考虑吧。” 说完,余介不再多言,转身离去。chaptere 第0145章 大势已去 李德旺,塔海甘布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睛里面看出了无可奈何。 之后的几日,李德旺和塔海甘布都是没有消息回复余介,余介一行人起身,不告而别。 塔海甘布闻听余介走了,惊讶不已,只身打马追赶,终于在柳溪湖畔追到余介。 塔海甘布道:“大使为何要走?” 余介道:“尔等甘愿坐以待毙,难道本使也要留此殉葬不成?” 塔海甘布自知余介今日一去,归附大宋这条路便断了,这是此时的西夏不能承受的。 不论如何,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便归附大宋是屈辱,但也比惨死蒙古之手,落得亡国灭种强。 塔海甘布道:“大使再容某三日,若三日再无音信回复,某性命不要,以还大使期望。” 余介见塔海甘布态度坚决,于是作出一副无奈的模样,留了下来。 而后塔海甘布进宫,面见李德旺,他道:“陛下,蒙古的兵力是我大夏不能敌的,如今我大夏精锐兵马几乎折损殆尽,若蒙古大举来犯,亡国便是必然,还请陛下早作谋划?” 李德旺摊开双手,一脸悲哀,道:“朕虽有力挽狂澜之志,然奈何时运不济,天不佑我,朕徒之奈何?” 塔海甘布道:“陛下,归附大宋亦是绝处之中的一条路,虽屈辱,然亦是好过无路,还请陛下明断。” 李德旺震怒,道:“朕乃大夏皇帝,如何能归附宋国苟且偷生,辱没祖宗?他日你叫朕有何颜面,见历代列祖列宗于地下!” 塔海甘布道:“陛下,何不命公主领军民归附大宋,余下之人与国共存,此,既全了忠义,又留下我大夏香火,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德旺听了,犹豫半响,才道:“容朕考虑一下。” 塔海哈布没有紧逼,告退,只是他叮嘱李德旺一定要快下决断,余介那边无法久等。 此后李德旺又与其他大臣及亲族商议,询问他们的意见。 这些人一听可以前往大宋,那还有什么说的,都是同意,并且还都争着抢着要去,他们这般表现,西夏的前途可以预见。 一个叫做李仲谔的老臣对李德旺道:“陛下,事已至此,,,,老臣说句大不敬,犯死罪的话,蒙古灭我大夏之心昭然若揭,他们如此强大,我们无法抵抗,迟早是要灭亡的。以其全部死在这里,不如先提前迁徙一部分人,给我们大夏留个后,若是上天垂青,说不定以后还有复国的可能。” 李德旺意动,李仲谔又道:“宋国与我大夏争斗百年,虽然仇恨深切,然不可否认汉人的温良恭俭让,忠孝义勇严,这些都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学习遵守的德行。 若我大夏子民与汉人融为一体,即便他们不再知道自己是谁,但身为祖先的我们,看到子孙是一个知礼守孝,尽忠有节之人,又何尝不欣慰呢?” 他的话使李德旺最终下定决心,于是李德旺召来塔海哈布,让他总览此事。谷 塔海哈布立即与余介商议,最后确定了大致迁移的人数,十万人,另需一万士兵随行保护。 如此,共计十一万人,这将是整个西夏最后的火种。 而对于那十万人的构成,塔海哈布和余介产生了分歧。 塔海哈布认为当尽可能多的先满足宗室及达官显贵的要求,先转移他们,若是还有名额多,则再在百姓当中挑选。 简而言之,即是一切以权贵为先。 余介自是不可能同意,真若如此,那他余介岂不是带回去十万个祖宗? 此行,余介的目的是为大宋增加可供驱使的力量,以免他们日后落入蒙古人之手,增强蒙古人的力量,这是余介的目的。 若是带回去的人,非但不能成为大宋的助力,反而成为大宋的负担,那他非但徒劳无功,反而于国有罪。 余介皱皱眉头,道:“将军不可,如此一来,我等未及起程,百姓便要先造反了。且若是权贵全部撤离,那你们还需要蒙古人来打吗?自己就先垮了。” 塔海哈布听了,也觉得有理,于是他便询问余介的意思,“那大使以为应当如何挑选?” 余介道:“我意以你们公主为首,再领数十宗室,千余官宦家眷,这些人,亲王郡王以及高官等一个不带,只带他们的家眷。 其余人则优选挑选青壮,健妇,手工艺者,如铁匠木匠纺织匠等,这些人,最好是一家选出一二人为最,如此,既可保百姓不乱,又可保你们朝堂不乱,且官员家眷得到安置,他们在抵抗蒙古时也再无后顾之忧。” 塔海哈布听了,深感有理,于是上书李德旺,请求照此执行。 李德旺心如死灰,他亦是想走,但是责任让他不能走,所以他对于谁转移,也没太大的兴趣,直接便批了。 转移计划一确定,顿时塔海哈布的家门便被踏破了,无数的官员向其求情,让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家眷带上,甚至很多官员主动辞呈,好让自己符合条件撤离。 当然,他们来的时候不可能空着手来,人人皆是带了金银财宝,塔海哈布一一收下,家里的府库顿时也满了。 也许是感觉自己一个人得了这么多的钱财,有些吃相难看,塔海哈布便命人给余介送了一车财物去,当面感谢余介,说余介为转移之事劳心劳力,且以后到了大宋,还需要余介多费心。 余介对塔海哈布滥用职权之事很看不惯,但还是接受了他的馈赠。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净则无用,余介对塔海哈布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西夏百姓听说可以去大宋,都是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激动不已,纷纷哭着喊着要去,百姓这边便是由余介亲自负责,他要亲自把关。 余介让塔海哈布给了自己几百人手负责此事,将那些符合条件的百姓都是一一挑选出来,并且尽量做到每户都有人入选,稳定百姓的情绪。chaptere 第0146章 忠义是真 花花家里有一个弟弟,弟弟只有十二岁,父亲早就死在战乱当中,母亲撑不住,几年前跑了,花花一直也没有她的消息,但是花花不怪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已经尽力了。 现在越来越乱,每一年都有蒙古人来进攻,大战常有,小战不断,死伤无数,每一个西夏百姓都生活中恐惧之中。 花花听说官府正在挑选人去大宋避难,疯了似的带着弟弟去报名。 但是报名的人太多,且余介的原则是尽量一家一个,所以花花姐弟只能有一个人去。 因为花花会织布纺纱,还会种地养蚕,因此被选中,但是她弟弟却因为没有特殊技能,不能去。 “姐姐,我怕,我怕。” 弟弟哭个不停,花花抱住他,安慰弟弟不要哭。 “弟弟不哭,姐姐会让你去宋国的,姐姐会让你活下去的,弟弟你不要怕,不要怕。” 晚上,花花找到一个负责统计的书吏家,对他不停的下跪磕头,希望书吏让他们姐弟一起去大宋。 书吏摇头,道:“此事岂是我能做主,漫说你,便是我,一大家的人,也去不了几个,你回去吧。” 花花无奈,最后哭道:“那你就让我弟弟去,我不去了,求求你,我跟我弟弟换,我不去了。” 书吏还是摇头,道:“丫头,你回去吧,你不去自有别人去,你弟弟身子瘦弱,十之八九是要死在路上,何苦浪费这个名额。” 花花哭得泪眼婆娑,她一步一步的膝行,爬到书吏身边,抱住书吏的腰,哭道:“你帮帮我,帮帮我,我就只有这一个弟弟,我爹死了,我娘没了,他不能再死了。” 花花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动手解开自己的衣裳,,, 经过半个月的筹备,十万百姓,一万士兵,队伍终于是准备妥当,出行的前一天,塔海哈布带着自己女儿找到余介。 塔海哈布道:“大使,明日就要启程了,本将别无所求,只是家中小女尚未长成,某委实放心不下,今日某便将小女托负于大使,大使留在身边端茶送水也好,当牛做马也罢,全凭大使安排。” 余介惊讶,道:“将军你不与本使同去吗?一万大军也需要人统领啊。” 塔海哈布摇头,眼含泪花,道:“我塔海家族世受国恩,如今国难当头,如何能弃君王,背社稷?某已决定与陛下共荣辱,与大夏共存亡,好叫蒙古人知道我大夏亦有大丈夫!” 余介大为震撼,没想到贪财的塔海甘布,却也忠义无双,又见其女容貌不俗,谈吐得体,一看便是颇有教养之人。 余介感其忠义,为安其心,便道:“将军高义,本使钦佩之至,本使愿娶将军之女为妻,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大使此言当真?” “婚姻大事,如何儿戏?” 塔海哈布一阵惊喜,当即跪地感谢,泣不成声。谷 余介赶紧将其扶起,好生安慰,最后才让他们父女二人离去。 一夜过去,天亮后,李德旺,塔海哈布,李仲谔等人为余介送行。 李德旺眼睛强自忍着泪水,和宗室家眷们一一道别,最后他对余介道:“大使,一切有劳了,若是他们顺利到达宋境,大使你就是我大夏最大的恩人,以后没有机会答谢,现在请大使受朕一拜。” 李德旺竟然真的要对余介跪拜答谢,余介赶紧一把将其扶住,道:“大王不必如此,我大宋皇帝陛下仁义无双,自会好好善待他们,请大王放心,现在本使只盼望他们在我大宋好好过活才是。” 余介的话,李德旺自是听的明白,李德旺点头,随即转身对十万军民百姓道:“尔等听着,此次乃是大宋不计前嫌,收留你们,你们到了宋境,一定要服从大宋朝廷的管辖,本分过活,谁若是恩将仇报,在大宋胡乱生事,人人可诛之。” “是,陛下。” 十万军民百姓人人热泪盈眶,回应着李德旺,最后和亲人依依不舍得道别,离去,他们的家人在后面呼唤,此时此刻,西夏尽是眼泪。 “弟弟,你到了宋国,一定要好好活命啊。” “姐姐,姐姐,” 花花与弟弟分开,两人都是眼泪哗啦啦的哭个不停,这一刻的分开,注定了他们再无相见之日。 ,,,,,, 大宋南渡之后,西夏和大宋就已经不接壤了,中间隔着金国,而金国同样受到蒙古的进攻,战乱频繁,没有一处是净土。 反倒是此时的大宋,有金国在前面挡着,国内可说是安宁无比;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战乱纷飞,见此情况,余介感慨万千,同时一种紧迫感也时时在催促着他继续前行,因为他知道留给大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间隙,队伍休息,一个将军忧心忡忡,走到余介面前,他道:“大使,很快就要进入金国境内了,金国凶残,且又在和蒙古人混战,我们队伍如此庞大,只怕到时不太平啊。” 这个将军叫做塔海哈真,是塔海哈布的亲弟弟,一万大军的统帅便是他,现在算算,他和余介也是一家人了。 余介镇定自若,道:“将军不必担心,我大宋已在金国有驻军,本使已经命人去联系,请求派兵前来接应,且此时我大宋正在和金国和谈,金国轻易不敢与我们动手。” 赵昀对余介的行动是很关心的,所以给他配备的使从时刻都在传递消息,对金国出兵这样的大事,自然余介是知道的。 塔海哈真闻听大喜,若是有宋国大军接应,自然万事大吉。 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而后塔海哈真请余介去帐篷用膳。 余介到了临时搭建的大帐,里面,塔海哈布的母亲,妻妾,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以及塔海哈真的一家,加在一起三四十人,将大帐是坐的满满当当,余介一一见礼,开始用膳。 塔海哈布的小女儿,也就是余介未过门的妻子塔海素贞温柔的给余介端来碗筷,细心的给余介倒酒。chaptere 第0147章 须知轻重 见余介风度翩翩,且又文武双全,塔海素贞亦是心里欢喜,只是有时想起父亲,她还是忍不住伤心。 余介为塔海素贞夹菜,安慰塔海素贞,尽显体贴,两人感情越发稳定,相敬如宾,看得塔海家族都是心理欢喜。 以后在大宋,他们亦是少不了余介的照顾。 以此同时,千里之外,临安,皇宫,福宁殿,赵昀正在召见苟梦玉,向他询问金国使团和谈的事情。 赵昀问道:“听说金国使者穆延凤冠还在班荆馆,不急不躁,一点要和谈的意思也没有?” 穆延凤冠一行人来到临安,住进了班荆馆,拜见了公主完颜紫黎,之后便一直不见动静,一连七八天皆是如此。 现在朝野纷纷,许多大臣上书,说金国使者无礼,建议江海大军继续攻城略地,收复故土,把金国打服。 苟梦玉抬手,道:“陛下不必忧心,此乃是穆延凤冠故意为之,目的便是想占据气势上风,我大宋只要置之不理,最后着急的终究是他们。” 赵昀嘴角翘起,露出笑容,“这点把戏朕还是看得出来的,但是谈判,这个主动权还是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才好,不能他想拖着便拖着,他想谈便谈,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任由他摆布,到时,如何占到便宜?” 苟梦玉心下惭愧,躬身告罪,道:“陛下英明,臣失察了,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 赵昀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地图前,苟梦玉跟在身边。 赵昀指着江海所在的上蔡位置,道:“这里距离开封府已经是不远,若是骑兵的话,数天便可到达,如今开封是金国都城,金国不可能对此威胁视而不见,朕的担心是金国可能以和谈为障眼法,暗中计划突袭上蔡,真若如此,江海这支军队就危险了。” 苟梦玉心惊,身上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一层,他还真是没有想到。 赵昀目光看向苟梦玉,道:“所以我们要尽快试探出金国和谈的诚意,若他不诚心,金国使团所有人都可以杀掉,用他们的人头震慑金国朝堂,正好这里面还有一个金国公主,分量够了。” 苟梦玉惊讶,赵昀嘴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决定几百个人的生死。 惊讶不已,苟梦玉抬手,道:“臣建议陛下多多召见那些上书请战的官员,让他们主战的声音更大,如此,金国使团若有和谈诚意,必定担心陛下在主战派官员的影响下扩大事态,他们便会请求和谈。若无动作,则可杀之。” 赵昀点头,“正合朕意。” 君臣二人又是商议了一些细节,赵昀也给苟梦玉充分放权,任他施展,赵昀道:“此次和谈,你可完全把握进度,和谈的条件你也可自行视情况决定,朕不干涉,许你便宜行事。” 苟梦玉感动,眼眶微红,他郑重抬手,道:“臣多谢陛下信任,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辜负陛下期许。” 赵昀点头,让他退下去了。 苟梦玉走后,赵昀将乔行简召来,对他道:“渡河大军的粮草供应如何?” 自从陈贵宜发现仓库粮食有问题,赵昀对江海这支大军的军粮供应就十分看重。 问话的时候,赵昀的目光紧盯着乔行简,似乎是要将乔行简看穿。 乔行简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还是镇定抬手,道:“陛下请放心,真使君举荐门生宋慈亲自监督军粮事宜,宋慈此人以前进士及第时臣见过,臣观其心思缜密,为人刚直不阿,臣早想起用,怎奈其父病逝,在家守孝,这才耽搁下来,现在他守孝期满,真使君便亲自举荐,断不会有差。” 赵昀点头,对乔行简认真负责还是满意的。 “好,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出差错,别的事朕可以大度,唯有事关征伐之事,事关王朝社稷之事,朕绝不姑息,卿家于朕有从龙之功,朕希望卿家心里能够明白这一点。” 乔行简心中敬畏,道:“臣明白,此事臣亦是不敢大意。” “好了,下去吧。” “是,臣告退。” 赵昀起身,走出福宁殿,抬头仰望,目光看向开封府方向,心中牵绊。 孟珙,曹友闻,江海,江万载,杜杲,王坚,这些可都是要撑起大宋军事半边天的人,赵昀对他们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随后的两天时间,赵昀分别召见了七八位上书主战的官员,耐心的倾听他们的意见,很心动的样子,这让赵昀要重启战端的说法传的沸沸扬扬,百姓都是在谈论。 不过此时百姓的声音,绝大多数还是赞成继续打金国,一来人的天性如此,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打到越激烈,他们看的越高兴。 二来这段时间宋军的表现确实是值得信任,先是剿灭了李全叛乱,同时在金国又取得了成功,逼得金国派出使者和谈。 这两件事情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内发生,这使得宋军的战斗力在百姓眼中有了极大的提升,现在眼见赵昀要继续打,百姓如何还能不同意。 穆延凤冠得知这个消息,再也坐不住了,他慌忙找到礼部衙门,见到了礼部尚书葛洪,请求两国开启谈判,商议和谈事宜。 葛洪却道:“此和谈事宜,官家已经全权交给苟梦玉苟使君处置,你去找他吧。” 穆延凤冠道:“本使与苟使君也不相熟,还请使君代为传话,引荐,此事关乎金宋两国之大事,还请使君多多费心。” 葛洪心里鄙夷,心说现在知道急了,晚了,官家召见那么多主战派官员,摆明了就是要继续打下去,我还能跟官家唱反调吗? 葛洪不耐烦,只答应给苟梦玉转告一声,别的就爱莫能助了。 随后葛洪将话传达给了苟梦玉,说金国使团请求开始和谈。 苟梦玉却道自己老师即将告老还乡,他正好无事,便打算随老师回乡,路上照料一二。 穆延凤冠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险些栽在地上。chaptere 第0148章 宋金和谈 心急难耐,穆延凤冠哪里还等得了,他打听到苟梦玉的住处,带着礼单前来拜访,可苟梦玉却是不见。 苟梦玉让门子转达,道:“看官家的意思,这次和谈估计也成不了,何苦去做无用功,你们金国使团该回去就回去吧。” 此时的穆延凤冠才知道自己玩脱了,本想吊着大宋,在气势上压大宋一头。 哪知道现在把大宋给吊急了,大宋不和谈了,这若是让完颜守绪知道自己把和谈搞砸了,回去后,非得杀头不可! 穆延凤冠见不到苟梦玉,苟梦玉又对和谈之事置之不理,和谈无法开展,无奈之下,他想到一计。 穆延凤冠听说苟梦玉的宠妾吴巧儿极是喜欢珠宝,最是喜爱打扮,于是穆延凤冠找来一串很是罕见的珍珠项链,通过一个金国使女的手,送到了那吴巧儿的面前。 使女转达穆延凤冠的话,说只要她在苟梦玉身边吹枕边风,促成宋金开始和谈,不论成与不成,这件珠宝都送于她。 若是两国最后达成协议,以后还有更好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相送。 吴巧儿心动,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喜滋滋的收下珠宝,随即当天晚上,她便开始施展功夫。 晚上,吴巧儿沐浴更衣,精心打扮,身上芬香四溢,纱裙隐隐,曼妙多姿,令苟梦玉很是心动。 吴巧儿轻声柔语,坐在苟梦玉身上挑拨,只把苟梦玉的火给挑了起来,苟梦玉一把将其抱起,走向床榻。 一番云雨过后,趁着苟梦玉还在温柔乡里陶醉,吴巧儿便道:“主君,官家自打登基以来,提拔了那么多的官员,就连那魏了翁,以前官位不高,又是武夫出身,却也一步登天做了兵部尚书,主君你怎么没动静?” 苟梦玉一副不争不抢的态度,坦然道:“官场之事如何说的清,一步登天者有之,一念地狱者有之,我苟梦玉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老小平安便好。” “呸呸呸,这说的是什么话?” 吴巧儿啐了他一脸,道:“你不求大富大贵,难不成也不为儿孙考虑?人家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咱们穿的粗布麻衣,吃萝卜咸菜,走出去好意思和人家说话吗?主君你身为一家之主,你不求上进,你叫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怎么活命?” 苟梦玉意外,心说她这是怎么了?平时没见她操心这些。 吴巧儿又道:“我不管,主君你一定要高升,位列部堂,让我们这些家眷也风光风光,要不然,你以后就别进我的门。” 苟梦玉无奈,道:“这升官之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有那心,也得有那命啊。” “官家不是让你主持宋金和谈吗?你把这差事办好不就行了,到时候官家不就升你官了吗?” 苟梦玉心中恍然,知道小妾今天为什么这样了,他心说那个穆延凤冠颇有心机,合着把门路走到这里,来吹我的枕边风。 苟梦玉装着不愿,道:“金国日薄西山,官家也有心继续打,要想和谈成功这谈何容易,我何苦来哉,受这般罪。”谷 吴巧儿自是不依,装作生气模样,把苟梦玉踢下床,道:“你这榆木脑袋,怎么说都不开窍,你给我滚下床去。” 苟梦玉顿时服软,“别别别,我答应还不成嘛,我还想再来一回呢。”,,, 天亮后,苟梦玉悄悄找来吴巧儿的丫鬟,询问吴巧儿是否见过什么人。 丫鬟将金国使女送珠宝的事情老实交代,苟梦玉心中有底,忙向赵昀禀报,之后,宋金两国的和谈也正是开始。 这一天,礼部衙门,穆延凤冠,完颜合达等金国使者十余人来到这里,参加和谈。 他们一进和谈室,便见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人,完颜合达恼怒,道:“人呢,身为主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穆延凤冠没有制止,只是冷眼旁观,适当的发火,可以增加谈判底气,让人不敢小瞧。 不过不论完颜合达怎么发火,却也没有人理会他们,他们在那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苟梦玉才姗姗来迟,和苟梦玉一起来的还有礼部的一些官员,如礼部右侍郎崔成等。 完颜合达脾气暴躁,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吼人,苟梦玉眼睛凌厉瞪过去,道:“尔等匹夫,休要无礼,我大宋不再是以前的大宋,胆敢无礼,本官便将你打出去又如何?” 苟梦玉的强硬态度,震慑了完颜合达及一众金国使者,他们此次本就是来求和的,天然处于下风,哪里还敢真的闹僵,悻悻然,他们乖乖的坐下。 和谈开始,穆延凤冠正色道:“此次宋国派兵,在我金国疆域攻城略地,此举,违背了金宋两国之前签署的协议,宋国向来以礼仪之邦示人,此事,你们作何辩解?” 苟梦玉眼睛也没抬,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淡淡道:“息县,汝南,上蔡,界首等地何时成了你金国的疆域?这些地方自古便是我汉家所有,我汉家王朝对此拥有无可争辩的所有权,若尔等不信,有异议,可在那些地方挖地三尺,看看挖出来的尸骨是你金国女真人多,还是我们汉人的多。” 穆延凤冠眉眼一皱,语气加重三分,道:“那依你的意思,挖出来最多的应该是沙土废石,那这地方岂不就是蛮荒无主之地?” 苟梦玉反唇相讥,道:“若你认为那是蛮荒无主之地,那你尽可占领,我们可以凭刀枪剑戟说话!” “你,,,。” 和谈在一阵的口诛笔伐,唇枪舌剑中进行,苟梦玉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穆延凤冠死死压制,场面激烈。 傍晚,福宁殿。 赵昀正在研读,认真仔细,苟梦玉前来禀报和谈进程,他道:“陛下,和谈进展顺利,金国使者穆延凤冠一直被臣压制,现在已经在商讨赔款割地之事。 不过金国不能容忍割地,更不能容忍宋军在淮河以北驻军,态度异常坚决,所以臣认为割地之事很是困难,但可在赔款问题上大做文章,提升赔款数额,不知陛下的意思如何?”chaptere 第0149章 绝不姑息 赵昀听罢,细想一阵,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看着江海,孟珙,曹友闻,杜杲等人所在位置,陷入思量。 虽然如今他们已经占据不小的地盘,但是相比于整个金国来说,依然微不足道。 在地图面前看了半响,赵昀道:“卿家随朕到外面走走。” “是,陛下。” 君臣二人到了外面,后面高实,及几个小黄门和宫女跟着。 一路走在花园小道,赵昀边走边道:“此战在战争之初朕便定下了目标,是有限之战,为的是提升士气,振奋军心,如今目的已然达到,只要金国赔款便可,割地不割地这个不重要。 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坚持做到,那就是我军撤退之时,若有百姓愿意跟随,金国方面不得阻拦。” 现在已经有超过十万百姓投入宋军阵营,若是宋军不带他们走,那等待这些百姓的下场是凄惨的,他们一个也活不了,这样的惨剧在历史上是出现过的。 当年隆兴北伐,宋军打过淮河,试图光复失地,那时候就有很多当地的百姓积极支持。 但是后来北伐失败,宋军撤走,这些百姓全部都遭到清算,整村整村的处死,超过十万人被杀! 这样的事情,是赵昀无法接受的。 至于割地,这也不是现在赵昀关心的,在赵昀的计划里,金国迟早都是自己的,割地不割地,这没有很大的意义。 而且即便割地,自己还得派兵去守,这据点又无异于一块飞地,很容易就被人消灭,可谓是吃力不讨好。 “是,陛下,臣一定促成此事。” 赵昀给苟梦玉交了底,苟梦玉顿时信心大增,一副激动模样。 赵昀满意的看了一眼苟梦玉,和他交代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苟梦玉走后,赵昀独自一人坐在花园石凳上,心里想着以后的事。 第二天,赵昀早起,用罢早膳,吃个半饱,便如往常那般的去慈宁殿。 向杨太后请安,赵昀从没有一天耽误,这一点,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 随后赵昀又去了慈祥殿,在那里母亲赵全氏拉着赵昀的手,道:“孩子,你弟弟和那教书先生家的小姐情投意合,娘想让你出面给你弟弟提亲,你爹不在,这种事情娘也操办不过来,就只能靠你了。” 赵昀听了也是很高兴,道:“娘你放心,这事情包在儿子身上,弟弟现在是荣王,婚礼办的风光体面是一定要的,你什么也不用做,安心等着喝媳妇茶就是。” “好好好。” 赵全氏眼中有泪,两件大事,终于要完成一件,她这心里别提多高兴。 回到福宁殿,赵昀心情大好,命人宣礼部尚书葛洪,很快,葛洪来了。 “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事吩咐。”葛洪抬手,小心问道。 赵昀道:“朕的亲弟荣王与一教书先生家的千金情投意合,朕欲为他举办大婚,这件事情你礼部安排一下,需要多少钱财,全部走朕的私库。” 葛洪一愣,随后小心道;“陛下,这事情似乎,,,似乎,,,”谷 赵昀见他吞吞吐吐,不由问道:“怎么,这事情很难办吗?” “不难办,此事对礼部易尔。” “那为何卿家面露难色?” “这,,,” “卿家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葛洪无奈,只得说道:“陛下,这娶妻皆有长幼之序,陛下身为兄长尚未成亲,如何有弟弟居前操办的道理?百姓皆是长舌妇一般,若是荣王先于陛下成亲,只怕这些人又要乱嚼舌根,那时,还不知他们会说些什么。” 赵昀微微一笑,坦然道:“卿家你记住,人,一辈子做自己就好,自己的命是给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过的,若是因为几句无关紧要之人的稀碎话,就把自己的生活过的一团糟,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顺心如意。” 说完,赵昀挥手,让葛洪只管准备,别的不用他操心,葛洪无奈,只得照做,告退而去。 高实送来点心,赵昀吃了一块,味道不错,点头夸赞,对高实道:“点心做的不错,给点心师傅每人赏钱十贯,也给我母亲,还有太后送一份去,对了,政事堂的诸位部堂也每人一份。” “是,陛下,小的代点心师傅谢陛下赏。” 高实恭敬答应,随后便去安排。 没一会,中书舍人聂池抱来一大堆的奏折,让赵昀过目。 赵昀不紧不慢,开始批阅奏折。 今天的奏折大多都是一些日常小事,没有什么特别的,赵昀心情愉悦不少。 “陛下,陈贵宜陈使君求见。”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 “传。” 赵昀头也没抬,继续批阅。 “臣,见过陛下。”陈贵宜到了赵昀面前,恭敬抬手行礼。 赵昀抬眼,露出笑容,“卿家免礼,这么早来见朕,卿家有何事?” 陈贵宜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帐册,双手高捧,道:“陛下,仓库储粮一事臣已查明清楚,此为涉案人之名册,还请陛下过目。” 现在陈贵宜代理主持临安府衙之事,有了许多权力,所以他便立即开展秘密调查,在他的努力下,终于取得了成果。 小黄门碎步上前接过奏折,将之转交到赵昀手里。 赵昀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详细罗列了许多官员的姓名,以及他们在何时调拨粮食出库,但是却未能及时归还。又如何偷梁换柱,将仓库内的新粮换成旧粮倒卖出去牟利,这其中,还牵扯到了许多的大商人。 赵昀眉头不禁皱起,身上浮现杀气,赵昀道:“上面的官员是已经罪证确凿,还是说只是有可疑?” 陈贵宜道:“回禀陛下,臣将数人说服,他们向臣原原本本述说了很多官员的犯罪行径,臣随即暗中调查,将其记录。 不过因为年岁久远,没有直接的账目证据,只有那几人可为人证。因为陛下有旨,还不能公开调查此事,故而臣还没有将涉案之人审问,因此,除人证外,还没有其他证据。”chaptere 第0150章 大道小智 赵昀将名册合上,闭上眼睛,以手撑住脑袋,细细思量,陈贵宜不敢打扰,立在下面静默不语。 良久后赵昀睁开眼睛,目光锐利的看向陈贵宜,道:“陈卿家,此事牵扯官员颇多,背后关系盘根错节,势力庞大,若是朕让卿家主持调查,你敢动他们吗?” 陈贵宜神情凌然,毅然抬手,郑重道:“陛下,臣之所想便是朝堂清正,百姓安康,如今朝堂蛀虫如此之多,久而久之,必定危及江山社稷,百姓亦将受苦受难。 如此,若臣视而不见,何以对得起圣人教诲?又何以对得起臣心中理想?臣愿为陛下主持此事,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赵昀高兴,起身走到陈贵宜面前,紧紧握住陈贵宜的手腕,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卿家,你真的很好,很好。” 陈贵宜受宠若惊,但也心情无比激动,他知道,此时此刻,赵昀不是把他当做臣子,而是当做志同道合的知己。 赵昀道:“卿家,下次大朝会,朕会亲自对你进行任命,让你正式主持此事,卿家你回去准备一下。” “臣,谢陛下。” 陈贵宜告谢,随即离开。 赵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个陈贵宜,年富力强,敢想敢干,经过上次的敲打,心思变得更加细腻而坚定,这正是自己需要的得力臂膀。 以此同时,苟梦玉和穆延凤冠两人正在为赔款数额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和谈室,双方各人都是神情严肃,面露凶光,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一般,特别是苟梦玉和穆延凤冠,两人更是如此。 穆延凤冠一张脸气的跟猴子屁股一般,他对苟梦玉大声怒道:“一千五万贯?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这般多的钱财,你便是将我金国卖了,也无法凑齐,你我谈判已经多日,你究竟有没有诚意? 若无诚意,本使打道回府,必定力劝我郎主抗争到底,区区数万宋军,难道我金国还无法剿灭吗?” 穆延凤冠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极大,气势也极大,令人震撼。 苟梦玉丝毫不惧,他噌的一下站起来,猛拍桌案,道:“你想剿灭就剿灭吗?你以为金国还有这个能力吗?我大宋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你胆敢乱动,淮南三十万天兵立即开拔,将你金国付之一炬又有何难!” 穆延凤冠气势不减,道:“我金国堂堂天朝,幅原万里,何惧你区区几十万虾兵蟹将,你若打,那便打,本使倒要看看你宋军又有何能耐?” “哼,既如此,那便无需再谈,送客。”说完,苟梦玉甩袖而去。 “哼。” 穆延凤冠也重重冷哼一声,道:“不谈便不谈,我金国难道还求你不成?” 说完,穆延凤冠转身大步离去,那样子,真是没法谈了。 回到班荆馆,公主完颜紫黎听说谈崩了,很是高兴,她对穆延凤冠道:“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穆延凤冠,我们何时起身?” 穆延凤冠赶紧是躬身抬手,陪着笑,道:“公主殿下,两国和谈还未达成协议,我们如何能走?”谷 完颜紫黎楞了楞,不解道:“合达将军不是说已经谈崩了吗?难不成我们还要死皮赖脸的呆在这里,本公主在这里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穆延凤冠小心道:“回公主殿下,和谈没有谈崩,和谈期间吵吵闹闹是常事,便是双方使者打起来也不稀奇,如今宋国已经开出赔款数额,和谈进度已经大大加快,我们现在只要好好还价即可,待到数额谈拢,便可签署协议了。” “啊,吵成这样还能谈?”完颜紫黎惊讶不已,感觉自己的世界都颠倒了。 此后的几天,苟梦玉和穆延凤冠对于这赔款数额都是争执不下。 但穆延凤冠又不肯主动说金国可以接受多少数额,苟梦玉自然也就不好主动降下来,双方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福宁殿,苟梦玉向赵昀禀报进展。 苟梦玉道:“陛下,如今那穆延凤冠咬死不说数额,臣无法探知其底线,若我大宋主动降低数额,其必定又是要往下压,且主动降低数额,也将在气势上弱三分,对谈判不利。” 苟梦玉一脸无奈,可想而知这穆延凤冠着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他其实在心里对穆延凤冠也是欣赏敬佩的。 赵昀听完来龙去脉,也知道现在的症结在哪里。 赵昀道:“现在宋金和谈陷入僵局,其实也就是各自都没有一个台阶下,我大宋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主动降,金国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往下压,所以谈不出一个合适的数额来。” 苟梦玉点头赞同,“正是,穆延凤冠此人颇有才能,臣与他可说是棋逢敌手,一时着实是无法破局。” 赵昀缓缓起身,在房间里面来回渡步,最后赵昀道:“既然没有理由,那就造一个理由,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理由,早日结束这一切。” 战争如果不能及时的退出,平息,变现,那也就意味着继续烧钱,如今大宋国库本就不富裕,如何能久拖不决? 苟梦玉茫然,道:“不知陛下是否有破局之法?” 赵昀微微一笑,“明天你找一地痞泼皮,在路上给穆延凤冠来一刀,别致死,伤了就行。” “这?” 苟梦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苟梦玉就明白了赵昀的意思,他恍然大悟,恭敬的对赵昀抬手,道:“陛下此计甚妙,臣不如也。” 赵昀微微一笑,道:“没什么甚妙,不过是小聪明罢了,真要是治国安邦,朕还是要仰仗你们这些臣子辅佐。” 苟梦玉心下感动,对谦虚大度的赵昀更加敬佩。 第二天,穆延凤冠一行人从班荆馆离开,前往礼部衙门继续和谈。 他一行人如往常那般的走在路上,穆延凤冠则坐在轿子上,一路无事,但是等穆延凤冠到了礼部衙门,刚下轿子的时候,突然街上却是有一壮汉持刀向他冲去。chaptere 第0151章 始志终成 “金狗,拿命来。” 那壮汉大声吼叫,一副要与金国使者拼命的架势,一下便冲到了穆延凤冠的面前。 事发突然,且又是在礼部衙门门口,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穆延凤冠躲闪不及,连忙用手去挡,却被那壮汉一刀狠狠的砍在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柱。 “大胆。” 完颜合达厉声怒吼,健步上前,一脚踢过去,将那壮汉整个人都踢飞,撞在礼部衙门的墙壁上,口吐鲜血。 完颜合达猛然拔刀,便要将那壮汉一刀砍死。 “将军且慢。” 穆延凤冠赶紧叫住完颜合达,他激动的拦住完颜合达,道:“将军莫动,此事我们可以大做文章。” 随后,穆延凤冠也不包扎伤口,任由鲜血流淌,就这样参加和谈。 苟梦玉等大宋官员来了,一见穆延凤冠如此,人人惊讶模样,穆延凤冠先声夺人,他道:“本使在你礼部衙门遇刺,你们说,这事情怎么办?你们若是没有一个交代,这事情没完。” 随即礼部尚书葛洪急忙来了,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苟梦玉一副理亏模样,便道:“此事乃我大宋理亏,为表示对使者的歉意,我大宋可以将赔款数额降至一千三百万贯,算是给大使你的补偿。” 伤人事件让苟梦玉有了一个可以降价的理由,可以去试探穆延凤冠的底线。 当然,这同时也让穆延凤冠有了压价的合理借口。 穆延凤冠自然不可能放过,他怒道:“七百万贯,最多赔款七百万贯,多一文钱也不可能。” 苟梦玉心中冷笑,这一下他知道穆延凤冠的底价在哪里了。 苟梦玉心中了然,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气愤无比的模样,他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个使者,不过是割伤了手臂,就想漫天要价,别以为本使好糊弄。” “哼。” 穆延凤冠得意不已,对苟梦玉的愤怒丝毫不放在眼里。 他知道汉家王朝最是要脸面,这回他岂能错过,他道:“你若是不答应,那便让天下人来看看你宋国的子民是何模样,也让天下人看看你宋国的朝廷是何德行。” “孺子不可教也!” 苟梦玉甩袖而去,穆延凤冠却大大方方的坐在礼部不走,扬言不给个交代,今天就不治伤,死在礼部衙门。 别看事情到现在闹得不成体统,几乎谈崩了,但其实对于谈判而言,却是已经有了一个极大的进展。 之后苟梦玉和穆延凤冠你争我夺,唇枪舌战,最终终于将赔款数额定在九百万贯钱,金国分五年还清。 第一年也就是今年还款两百万贯,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也都是还款两百万贯,最后第五年还款一百万贯,在此期间,金国公主居住在宋国境内,不得离开。 随后,两国顺利的签署了协议,和谈终于结束。 协议签署后,穆延凤冠,完颜合达等人回到班荆馆,他们都是跪在地上,任由金国公主完颜紫黎踢打,两人有泪也只能往肚里咽,深深的屈辱让他们直不起腰。 谁能想到短短百年,无比强横的金国,竟然会和柔弱的大宋签署屈辱协议,穆延凤冠振奋道:“公主殿下,待臣回国,定时时劝谏郎主奋发图强,强大国家,为今日之耻辱雪恨。” 完颜合达也道:“请公主殿下放心,今日的耻辱,以后末将一定要宋国百倍偿还。” 完颜紫黎哭得梨花带雨,但是却无力改变这一切,最后宋国士兵过来,粗暴的将完颜紫黎带走,只有随身的两个丫鬟跟随,哪里还有半分公主的尊贵。 “啊!” 完颜合达和穆延凤冠,还有所有金国使团的人,这一刻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公主被带走,无能为力,他们声嘶力竭的吼叫,声音透着无尽的凄凉。 恒盛元年七月二十五日,临安,皇宫,垂拱殿,大朝会。 这一天百官上殿,分列两班,朝拜君王,参加大朝会。 百官人人抱着朝笏恭敬站立,对赵昀敬畏非常。 赵昀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殿下百官,心中亦是欣慰。 宋金和谈结束,李全之乱平定,此两项功绩都将记载在千秋史书上,赵昀的个人威望也是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百官都是敬畏不已。 然而今天的朝会却注定不会平淡,有喜悦,就定会有惊恐。 朝会一开始,赵昀目光落在乔行简,袁韶身上,道:“此次李全之乱平定,外有赵范赵善湘等卿家进兵之功,内有乔行简,袁韶,筹划定后之能,朕心甚慰,现着升乔行简为右丞相,袁韶为左丞相,政事堂以后就托付两位卿家了。” 赵昀的升赏一下,百官皆是对乔行简和袁韶投来羡慕的目光。 乔行简和袁韶两人齐齐上前一步,郑重对赵昀抬手谢恩。 赵昀点头,对乔行简道:“乔卿家,吏部尚书之职你先暂领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放下了。” “是,陛下。”乔行简恭敬道。 赵昀又对袁韶道:“袁卿家,朕知道你的身体还有些不适,你可先把身体养好,再上任不迟。” “谢陛下隆恩,臣会尽快当值,为陛下分忧。” 袁韶的腰部大为好转,但还没有完全好清,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不像当时伤到的时候,当时没事,第二天却起不来了。 随后,赵昀将目光看向陈贵宜,道:“陈卿家,朕任命你为临安府尹,接任袁卿家之职,望你不负朕之期许,好好主持临安事务。” 这个委任一下,满朝百官皆是惊讶,大家都没想到这个陈贵宜竟然被任命为临安府尹,短短时间,陈贵宜一升再升,以后若是再进一步,那极有可能就是丞相了。 “臣,谢陛下隆恩。”陈贵宜出班,对赵昀恭敬答谢。 “看来他在官家心里,地位真真超然,升官竟然如此之快,看来过不了多久,只怕他就要当丞相了。” 百官如此想着,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与陈贵宜搞好关系,以后好有个照应。chaptere 第0152章 深究不放 然而百官没有高兴太久,陈贵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百官中许多人惊出一身冷汗。 只听陈贵宜道:“启禀陛下,臣任户部右侍郎时,无意之间发现义仓粮库存在重大亏空,挪用,管制不善等事,甚至于许多军粮的供应也是用的经年陈粮,此事,臣深感事关重大,惶恐不安,还请陛下下令彻查。”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除了乔行简,真德秀少数几人知道内情的,其他人都是惊讶不已。 义仓乃是朝廷最大的粮食储备仓库,这里面的粮食多不胜数,关乎大宋国朝命脉,若是将其变现,钱款数额是个天文数字,可见其重要程度。 而越重要,往往就越是意味着诱惑大! 义仓体系那么大,粮食那么多,随便弄一下,也能搞出一大笔钱来,百官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几人能忍得住? 可以想象,以如今大宋朝廷的风气,但凡是在义仓这个体系任职过的,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什么,竟有此事?” 赵昀闻听陈贵宜说义仓有人作鬼,刚才还为诸事顺利而大喜,高兴,现在转而便大怒,白眼珠子都翻出来了,吓得许多官员后背冷汗直流。 赵昀怒道:“义仓粮食关乎江山社稷,军粮供应更是关乎战场胜败,此等大事,竟然敢有人伸手,是谁,是谁,卿家你查出来了吗?” 陈贵宜摇头,道:“回陛下,还没有,义仓体制庞大,任职官员众多,非一时一刻能查清的。” 赵昀气的不轻,竟然是起身在上面走来走去,一副气愤难当,随时都要杀人灭族的模样。 赵昀怒道:“现在江海大军正在金国境内作战,若是因为军粮之事出现闪失,这责任谁能承担!” 赵昀暴怒,百官吓得瑟瑟发抖,头低的不能再低,生怕自己被点名。 而陈贵宜,乔行简,真德秀几人都是心中惊讶,他们都没想到赵昀的演技如此厉害,那模样,就更事前完全不知情一样。 赵昀气急,目光在百官身上一一扫过。 赵昀目光扫视大殿,百官惊恐,纷纷低下头,闭上眼,生怕自己的名字从赵昀嘴里蹦出来,承受雷霆之怒。 而后,赵昀对陈贵宜道:“卿家,此事朕委任你全权调查,不论是谁,只要有嫌疑,都可以逮捕审问,给朕查,一个一个的查,谁也别放过。” “是,陛下。” 陈贵宜坦然接下赵昀的命令,丝毫不在意得罪人。 “诸位卿家可还有本奏?” 赵昀环视众人,无人应答,赵昀对高实示意,高实宣布散朝,赵昀起身离去。 赵昀一走,百官只感到压力顿减,刚才即便是无关义仓之事的官员,也生怕自己被无端牵连。谷 百官看向陈贵宜,眼神复杂,大家都知道这个家伙不一般,脾气硬,不好惹。 回政事堂的路上,乔行简和真德秀两人缓步慢走,左右无人,乔行简道:“使君,看样子官家是要借义仓之事,让陈贵宜竖立威严,也给百官一个下马威,为变法做准备,如此看来,陈贵宜当是官家属意之人,俨然便是当年之王相公。” 王相公便是王安石,当年便是他为宋神宗主持变法,引发持续百年的掀然大波,甚至很多人还将北宋灭亡的责任,也归咎到他的头上去。 真德秀点头,道:“陈贵宜非从龙功臣,能够有如此官运,当是官家刻意栽培无疑,官家变法之心坚决,从起用陈贵宜身上便可见一斑。” 乔行简,真德秀二人对视一眼,心事重重,皆是感到心情沉重。 临安府衙门,袁韶和陈贵宜做好事务交接,袁韶对陈贵宜极是欣赏,他道:“使君得官家器重,官家英气逼人,锐意进取,我大宋必定更胜往昔,还望使君多多为官家分忧,既可为自己挣得当下前程,也可他日青史留名,两全齐美。” 陈贵宜抬手感谢,道:“多谢使君提醒,身为人臣,自当上为君王分忧,下为百姓请命,此皆乃本分,理所应当,至于身前身后名,皆不重要。” 袁韶看着陈贵宜,赞赏的点头,随后离去。 袁韶走后,陈贵宜开始下令衙役及巡检司开始抓人,将此前他掌握到的人员抓拿归案,进行审问。 很快,一队队衙役和巡检出了衙门,开始到各个官员的府邸,还有各个衙门开始抓人。 户部郎官吴贤正在衙门处理公务,突然,几个临安府衙衙役进来,大声问道:“敢问哪位是吴贤吴使君?” 户部衙门各个官员属吏都是惊讶,联想到赵昀委任陈贵宜调查义仓之事,不由得,他们将目光看向吴贤,目光中有同情,有悲愤,亦有幸灾乐祸。 吴贤惊慌,拿毛笔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他强自镇定自若,道:“本官便是,你们寻本官何事?” 一衙役上前,语气倒也客气,他道:“小役奉了府尹之命,前来请使君去府衙坐一坐,喝杯热茶。” 吴贤心惊不已,没想到早上官家才命陈贵宜查案,现在就查到自己头上来了,看来一定是有人把自己卖了,这可如何是好? 吴贤不敢去府衙,他怒道:“本官乃是户部郎官,若有违法度,有司自会法办本官,如何轮的到临安府尹来过问劳心!” 衙役被他气势压制,以前也没抓过这么大的官,且吴贤说的也很有理,衙役不敢放肆,灰溜溜的回去了。 然而吴贤却是不敢怠慢,他慌忙去值房找到户部尚书真德秀,抬手求道:“使君,陈贵宜不念同僚之情,欲办下官立威,还请使君为下官做主。” 真德秀脸色凝重,沉默半响,他问道:“义仓之事你涉及多少?给本官交个底,若是撒谎,你的性命谁也救不了。” “啊!” 吴贤惊恐,他开始还只以为这是普通的贪腐案件,即便是案发判罪,自己最多也就是罢官,再不济便流放,可现在看来,这却是要危及性命!chaptere 第0153章 不可避免 吴贤惊恐的看着真德秀,见真德秀脸色凝重无比,不似在说笑,他顿时感到事态严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使君救我。” 真德秀念及同僚之情,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哭哭啼啼,快说。” 吴贤不敢撒谎,只得如实道:“当年下官任职昌化义仓主簿,因为家中拮据,将义仓内部分粮食换成陈粮售卖牟利,使君,除此之外再无他事,还请使君救命,一定要相信下官。” “你做了几次,得利多少?” “这,,,做了二十余次,得利一万二千余贯,送出五千余贯给同僚,只有七千余贯进了下官手中,这些钱,,,这些钱并不多啊。” “哎。” 真德秀叹息,沉默一会,最后道:“你现在去福宁殿跪地请罪,尚可有活命机会,若是等官家震怒,你就是那只杀鸡儆猴的鸡,明白吗?” 吴贤惊讶,“使君,真的有这么严重吗?我大宋可是不杀士大夫的。” 真德秀凝视着他,道:“那都是老黄历了,陈贵宜在户部也任职一段时间,他的秉性你难道一点也不清楚? 当今官家锐意进取,魄力非凡,虽仁心宽厚,但也仅限于不诛连家族,至于当事人,杀多少人在官家眼里都算不得什么,有官家支持,陈贵宜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本官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吧。” 说完,真德秀走出值房,不再理会吴贤。 吴贤瘫在地上,面无人色。 很快,吴贤跌跌撞撞的来到福宁殿殿门口,跪地认罪。 “陛下,户部郎官吴贤吴使君在殿门前跪地请罪,说是因为义仓一案。”高实向赵昀小声禀报。 赵昀此时正端着一本书籍认真研读,头也没抬,道:“让他跪着,朕倒要看看这些官员骨头有多硬。” 吴贤在外面跪了好一阵,却是不见赵昀召见,心里越发的慌乱。 很快,陈贵宜就来了,他脸色严厉的走到吴贤面前,道:“吴使君,本官命人请你回去协助查办案件,你为何不去?” “我,” 吴贤此时哪里有半分底气,支支吾吾的半天,他愣是一句硬气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乖乖从地上起来,跟着陈贵宜去临安府衙,接受审问。 吴贤只是一个缩影,更多的官员都是被一一请去府衙。 这些人里面,有的没什么很强硬的背景,有的则是可以和很多人牵扯上关系,而这些人,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坐以待毙。 散衙下值,乔行简坐着轿子回府,不想轿子还没到府邸,府里的下人就急忙忙跑来了,下人道:“主君,府里来了很多官人的家眷,他们都说要见主君。” 乔行简惊讶,下轿子跳目一看,见自己府邸前已经围满了人,老老少少都有,有的人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孩子,那样子,就跟拖家带口,来找包青天诉苦喊冤一般。 乔行简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义仓之事前来说情的,但这事情是赵昀亲自下令严办,他乔行简哪里还敢参与? 没奈何,乔行简命人绕道,从后门回府。 深夜,陈贵宜的府邸前突然出现两个黑影,他们手里提着桶子,趁着夜间巡查的官兵走远,他们上前,提着桶子便对陈贵宜的府门泼了过去,随即遁入漆黑中,消失不见。 天蒙蒙亮,陈贵宜被下人叫醒,管家道:“主君,不好了,我们府上大门被人泼了鸡血。” 陈贵宜先是一惊,随即便恢复镇定,草草穿衣起来,到了府门前一看,只见门上全是鲜红的血,很是骇人,许多百姓也是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贵宜嘴角冷笑,丝毫不在乎,道:“他们越是反应大,就越是证明查办直击他们的痛处。” 陈贵宜一身正气,丝毫不害怕,他命人清理干净,便不再理会。 而后,陈贵宜上值,来到临安府衙,亲自审问那些涉案的官员。 但是这些官员现在还有很多人抱有侥幸,不肯招供,反倒是那个吴贤,因为真德秀给他的话,让他意识到了严重性,所以他很快就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福宁殿。 此时枢密使韩竢一脸激动,对赵昀道:“陛下,臣接到军情禀报,言余介从夏地带来十万军民归附我大宋,孟珙已经领大军成功接应,不日,他们将随江海大军一同返回。” “哦,竟有此事?” 赵昀一听余介竟然带着十万西夏军民前来归附大宋,很是高兴,不等高实转交军情文书,赵昀自己便起身走到韩竢面前,接过文书认真观看。 “不错,不错。” 赵昀边看边点头,心情大好,赞道:“打仗打的就是人,打的就是钱,这些人可以把他们安排到川蜀一带,如此,既可加强川蜀的防御力量,又可通过他们的亲身经历,让川蜀百姓知道蒙古大军的恐怖,激发百姓保卫家乡故土的意愿,如此,以后蒙古来犯,川蜀军民的抵抗意志将大大加强,这回余介可是立下大功了。” 韩竢很认同赵昀的观点,他道:“陛下所言甚是,而且通过夏地百姓归附之事,亦可彰显陛下的宽仁,大宋的富强,此,亦是对我朝廷统治大大有利。” 说到川蜀,韩竢不禁思虑颇多,他道:“陛下,金国日薄西山,相对于蒙古而言,已经属于昨日黄花,一旦金国灭亡于蒙古之手,我大宋也将直面蒙古威胁,不知陛下有何应对之策?” 赵昀侧头看向韩竢,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于是笑道:“卿家执掌枢密院,此等大事想必早已在你们的讨论范围,你们是何打算,且说于朕听听。” 韩竢不敢卖关子,他郑重抬手,道:“回陛下,臣与枢密院诸多同僚确实有过这样的讨论,而且讨论了很多次,在诸多意见中,臣认为蒙古骤然暴起,实力强横,他们在灭亡金国后,面对花花世界一般的大宋,是不可容忍大宋存在的,所以宋蒙大战是不可避免的。”chaptere 第0154章 老话老理 赵昀脸色凝重,严肃,缓缓坐下,“卿家继续说。” 韩竢接着说道:“臣认为我大宋当在三方面进行全面的备战,第一,加大兵卒的来源补充,如今我大宋兵卒大多乃是犯罪的罪犯,招降的土匪,街市的泼皮等组成,良家子弟因为民间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说法,很少投军,这一点是不利的,应当设法使更多的良家子弟主动投军,提升战力。” 赵昀点头,认同韩竢的主张。 韩竢得到赵昀的认可,底气更足,继续道:“第二,解决战马的来源,纵观我汉家王朝,只要不缺战马,对外作战便不落下风,甚至战力相较草原民族更甚,秦汉隋唐皆是如此。 而现在不论是金国还是蒙古,他们的最大凭仗也是战马,再反观我大宋,因为没有养马场,使得战马数量极少,只能向金国,川蜀,荆襄等地少民购买战马,但仍然不够,没有战马,便没有骑兵,如何能战?” “第三,便是军饷和粮食,这也是最重要的,没有军饷无法作战,没有粮食更无法作战,只要保证军饷和粮食充足,战力自然提升。” 一口气说完三点,韩竢最后对赵昀郑重抬手,道:“陛下,此三点皆乃老生常谈,并无新意,然最是老生常谈,才最是能够解决问题,只要朝廷可以解决臣提出的三点意见,便是蒙古有百万强军,臣亦可应对自如。” 赵昀神情严肃,沉默半响,最后赵昀道:“卿家之言,正是朕之所想,蒙古是不可能和我大宋和平共处的,这不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乃是大宋相对于不毛之地,实在是太过诱人,蒙古是不可能忍得住的,所以我们不得不备战,而朕渴望变法,亦是为了全面备战。” 韩竢一凛,没想到自己的考虑,赵昀早就想到了。 赵昀起身,走到墙上的疆域图前,赵昀指着金国方位道:“金国注定是要灭亡的,但他绝不是灭亡在蒙古之手,而是必须要灭亡在我大宋之手,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 韩竢惊讶,震惊不已,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不止。 赵昀严肃认真,道:“朕之所以一定要灭亡金国,一来是因为我们和金国之国仇家恨无法调和,不灭金国,无法向死去的奋战英灵交代,不灭金国,我大宋的腰板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挺起来。” 说完,赵昀目光炯炯的看向韩竢,又道:“二来,草原民族只会对强者敬畏,如果大宋不能强大,不能展现自己的实力,那么在草原民族眼中,我们和一只羊没有任何区别,羊出现了,只会引来更多的豺狼虎豹,只有强者,才可避刀锋。” 韩竢在这一刻深切的明白赵昀的志向,他郑重抬手道:“我大宋有陛下如此,国之大幸。” 赵昀严肃沉默半响,最后赵昀上前一步,握住韩竢的手腕,目光锐利的看着韩竢,道:“任何变法,都会触及权贵的利益,这其中也包括卿家。触犯卿家的利益,实非朕之所愿,然若大宋不富国强兵,则必定国破家亡,无一幸存。变法之时,朕希望卿家可以理解朕的苦心。” 韩竢听罢,直接一撩下摆,跪在赵昀面前,毅然决然,道:“臣之家族世受国恩,尊崇倍望,此,皆乃天家所赐,臣不敢忘本,若陛下推行变法,臣必全力支持,便是毁家纾难又何妨?” 赵昀感动,郑重将韩竢扶起,经此君臣真诚交心,两人皆是对未来有了更多期待。 临安府,监牢。 此时陈贵宜端坐在上,正在对司农寺少卿张宗昌进行审问。 陈贵宜目光严厉,道:“张宗昌,你于嘉定二年任富阳义仓主簿,将义仓五千石粮食倒卖,后无法填补亏空,便与同县常平仓主簿夏文勾结,运常平仓五千石陈粮填补,而这五千石陈粮最后全部糜烂,你可知罪? 还有,你于嘉定十一年将仁和县义仓钱款八千贯调出,划拨至余杭广惠仓,然而这笔钱却从来不曾在余杭广惠仓的账目上出现,这笔钱去哪里了?还不给本官从实招来。” 张宗昌畏惧,但他还是挺直脖子,道:“这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本官哪里还你记得?难不成你还能记得二十年前自己吃过什么做过什么?现在你胡乱编织罪名,想要加害于本官,你休想。” “哼。” 陈贵宜拿出一本账册扔到张宗昌面前,道:“这便是当年义仓,常平仓,广惠仓的账册,你以为你还能抵赖的了?” 陈贵宜早就做足了准备工作,现在抓来的这些官员,全部都有相关证据,唯一缺的就是犯官本人的口供和签字画押。 张宗昌惊恐,抓起账册扫了一眼,见上面果然是记录了当年的账目收支情况,只要推敲一下,再有人作证,就可说是罪证确凿。 张宗昌心里很害怕,顾不得那么多,便疯狂的撕扯,将账册撕个粉碎。 陈贵宜嘴角翘起,露出冷笑,他道:“你以为把账册撕了就可以脱罪吗?这些不过是临摹抄本,真正的账册本官早就封存,岂容你轻易见到。” 说完,陈贵宜转头,对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道:“张宗昌不打自招,你且将他如何撕碎账册的行为如实记录,本官倒要看看他以后如何抗辩这一行为。” “是,小吏这便记录,绝不错过。”书吏答应一声,下笔如飞。 张宗昌吓得大声哭喊,他爬到陈贵宜面前,哭求道:“陈府尹,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多少钱,我全给你。” 陈贵宜狠狠一甩袖,命人将张宗昌拖住,他道:“本官奉旨查办粮仓亏空挪用一案,此乃官家亲自交代,岂容你逃脱。” 说完,陈贵宜命人将他收押,继续审问下一个。 张宗昌回到监牢,一想到前途尽毁,无脸面见亲朋,心中悲愤,一时想不开,竟然直接一头撞到墙上,死了。chaptere 第0155章 多有不满 数十个官员被审问收押,他们的家人都是到处奔走,想要把他们捞出来。 但此事谁都知道赵昀无比的愤恨,不可能手下留情,所以纵然许多人想要帮忙,可是也不敢轻易出手。 正当此时,张宗昌自杀的消息传来,这对于这些犯官家眷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他们终于找到借口,可以救人了。 而对于张宗昌的家人来说,则是无比的愤怒,他们誓要报仇。 如此,他们的矛头直指陈贵宜! 这一日大朝会,百官上朝,朝拜君王。 “咚咚咚,,,” 突然,百官正在奏对的时候,一阵鼓声传来,赵昀颇为惊讶,一时不知哪里来的鼓声。 不光赵昀惊讶,许多官员也是很惊讶,眼神相互交织,像是在彼此询问。 不多时,御史中丞徐清叟站出来对赵昀抬手道:“陛下,此乃是有人击登闻鼓,要求御前伸冤,还请陛下稍等,臣这便将击鼓之人请来。” “登闻鼓?” 赵昀喃喃自语一句,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告御状来了。 登闻鼓是朝廷给官员及百姓一个在万般无奈,无处伸冤的情况下,给他们一个面见皇帝的机会述说冤情。 依照宋朝登闻鼓制度,登闻鼓归属御史台管辖,凡击登闻鼓者,在值御史及禁卫需立即将其带来面见皇帝,若是有人胆敢耽搁,推诿,一律处死。 不多时,徐清叟带来一个身穿麻衣的妇人,这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民女张钱氏,拜见陛下,求陛下给民女做主啊。” 一到大殿,张钱氏就跪在赵昀面前大哭不止,眼泪稀里哗啦,令人嘘嘘。 而她怀里的孩子见到这大殿如此多人,很是害怕,不停地大声哭泣,妇人也不制止,任由孩子哭闹,一时间,垂拱殿充斥着婴孩的啼哭声。 赵昀目光看向张钱氏,而后又在百官之中一一扫过,官员表情复杂,有疑惑的,有好奇的,还有一些官员目光不时向陈贵宜看去,颇有幸灾乐祸之感。 赵昀心中明了,看来这女人十有八九是冲着陈贵宜来的。 赵昀挥手,示意妇人免礼,道:“你击登闻鼓,有何冤情?” “回陛下,民女是司农寺少卿张宗昌之妻,我夫君被临安府尹陈贵宜无端抓拿,最后在狱中遭受迫害,竟是丢了性命,还请陛下给民女做主啊。” 张钱氏说完,就抽泣不止,背地里,张钱氏掐了一下怀里的孩子,孩子吃疼,啼哭不止。 母子如此,惹得百官为止侧目,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对陈贵宜皆是露出鄙夷之色。 “咳。” 赵昀咳嗽一声,高实大声道:“肃静。” 百官肃静,赵昀目光看着张钱氏,心里思量。 这时,礼部右侍郎崔成上前,抬手对赵昀道:“陛下,陈府尹奉旨查案,这自是无可厚非,然而其手段却是过于狠毒,武断,短短数日时间,陈府尹便将二十余名官员逮捕审问,时间如此仓促,试问如何不会产生冤假错案!” 而一向很少说话的魏了翁,此时也是上前抬手道:“陛下,审查贪腐,这是天经地义,然而臣认为不论何事,都应该稳步推行,以免出错,陈府尹调查仓粮之事方才数日,便有官员命丧狱中,实乃不妥,臣请陛下慎重对待。” 魏了翁是兵部尚书,为人正直,又有从龙之功,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一时间,许多的官员便站出来指责陈贵宜。 赵昀听着官员对陈贵宜的指责,目光看向陈贵宜,见他站在那里身形笔直,一脸坦然,心中欣慰。 赵昀随即目光炯炯的看向张钱氏,道:“登闻鼓乃是在案件走投无路,无处伸冤之下,方可敲击,朕问你,你夫君丧命之后,你可曾向有司告状?” 张钱氏一愣,而后慌乱,“没,,,没有。” “为何没有,是不是背后有人在指使你敲登闻鼓?” “我,,,” 张钱氏恐惧,无法作答。 赵昀心中了然,百官也恍悟,知道张钱氏背后有人在指使,于是纷纷闭嘴,没人敢再指责陈贵宜。 “啪。” 赵昀重重一拍龙椅,怒道:“登闻鼓何等之公器,岂能沦落于你利用?” 张钱氏见赵昀动气,吓得魂飞魄散一般,哪里还能说的出半句话。 赵昀脸色严肃,道:“来人,将这妇人带下去好好审问,朕要知道是谁在他背后指使。” 两个禁卫上殿,将张钱氏带出去,她怀里的孩子哭得响亮,但却无人理会。 百官见到赵昀支持陈贵宜的决心,自然也是没有人再敢上前说话。 无事,赵昀宣布退朝。 百官各自散去,陈贵宜因为还要处理义仓之事,行色匆匆,很快离去。 他身后,魏了翁目光担忧。 这时,高实紧着碎步追上来,他对魏了翁恭敬道:“魏使君,官家有请,还请使君随咱家来。” 魏了翁一愣,随即意识到可能是刚才自己的话触怒了赵昀,这是要当面训斥了。 “还请公公带路。” 魏了翁跟着高实来到福宁殿,在正殿见到了赵昀。 “臣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 赵昀虚扶,而后道:“卿家刚才在大殿的话,着实是出乎朕的意料,朕想听听卿家的心里话,卿家是不是对义仓之事有所考虑?” 魏了翁在来的路上,心中便已经早有腹稿,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他没有犹豫,道:“陛下,臣之所以在朝堂上说那句话,有两个顾虑,其一,臣认为陛下对陈府尹过于信任,此表现已经超出了一个君王对臣子的欣赏,实为不妥。君王对臣子加官进爵应当慎重为之,不可滥赏,若如此,可能适得其反。” 魏了翁说完,眼睛看了赵昀一眼,见赵昀脸上不喜不怒,看不出情绪变化,他只得继续往下说。 他又道:“其二,臣认为义仓之事有贪腐,这自是可恨,命人追查也在情理之中,然臣试问义仓又有几人不贪腐?臣再说句犯忌讳的话,不光是义仓,便是其他部堂衙司,他们又有几人不贪腐?”-- 第0156章 老相无措 大宋走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年,贪腐之风盛行,说哪个官员不贪腐,只怕已经是凤毛麟角,满朝文武真要认真追查,估计要去一大半! 赵昀目光锐利,看向魏了翁,道:“卿家的意思,是要朕放任贪腐而无视?卿家身为兵部尚书,军粮供应都出现问题,这里面的重要性,难道还需要朕来多说吗?” 魏了翁沉默一会,最后他跪地,诚恳道:“陛下,臣不是反对陛下查贪腐,也不是反对陛下杀贪腐之人,而是臣认为不患贫,而患不均,在一个人人皆在贪腐的当下,陛下不论查处谁,都会令当事人不服,也会令其他人不安。 且,臣认为百官之中不论其贪腐如何,臣认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能力还是有的,对我大宋的忠心也是有的,如今金国蒙古连年交战,蒙古骤然崛起,天下已经显现大争之世,若是王朝没有足够多的官员效力,只怕也有灭亡于他国的危险,还请陛下三思。” 赵昀听罢,拳头握紧,目光越发的锐利,狠辣,但是最后,这抹狠戾闪过后,目光终究还是和善下来。 赵昀叹息一声,“不患贫,而患不均,卿家这句话,真真是内涵丰富啊。” 魏了翁见赵昀没有发火,心情稍安,对赵昀的度量也是很钦佩。 魏了翁道:“陛下,臣今日想劝谏陛下一句,行事不可操之过急,对有些事情也可以一笔带过,若是没有太重大的罪行,赦免之,许其改正的机会,也无不可。” 赵昀目光看着魏了翁许久,最后露出笑容,赵昀道:“卿家今天倒是很令朕意外,卿家的话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陛下,臣告退。” 魏了翁走后,赵昀独自背负双手,伫立于窗前,抬头遥望蔚蓝天空。 “究竟查处犯罪,是对还是错?” 这一刻,赵昀也有些迷茫。 最后,赵昀猛然握紧拳头,目光再度坚定。 赵昀自我打气,道:“对又如何?错又如何?对,朕就对到底,错,朕便错到底,犹豫不决,只会一事无成,朕可以做错,但绝不能不做!” 陈贵宜继续查处有罪官员,临安城各处街道都是衙役和巡检的身影,许多官员都是被他们一一抓拿。 随着抓捕的增加,衙役和巡检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以前很多官员不敢抓,现在则是不问三七二十一,只管照单抓人,别的什么也不管。 如此之下,弹劾陈贵宜的奏折也是多了起来,因为许多的言官及其亲友,他们也被牵连,抓拿。 他们很多人以前也有在义仓,常平仓,广惠仓的犯罪事实,他们不弹劾陈贵宜,自己就有可能前途尽毁。 然而他们的奏折却是注定了徒劳,赵昀对陈贵宜给予了绝对的支持,让他大胆施为。 这一日,陈贵宜来到乔行简府上,乔行简感到意外。 不过想到近日来弹劾陈贵宜的奏折多如牛毛,乔行简猜测陈贵宜是来寻求自己帮助的。 虽然乔行简不大愿意和陈贵宜来往过密,以免自己成为百官记恨的目标,但陈贵宜毕竟是赵昀的头号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乔行简还是见了陈贵宜。 “乔相公诸事繁忙,下官突然造访,失礼了。” 一见面,陈贵宜抬手表示歉意。 乔行简脸上和蔼,笑道:“无妨,你我皆是官家臣子,朝廷部堂,私下里多多来往,相互探讨为政心得,这亦是题中应有之意,理所应当。” 陈贵宜点头,对乔行简的大度,还是很敬重的。 坐定后,乔行简道:“使君此次前来,想必是为朝中许多人弹劾你的事情,这个使君不必担心,依本官的体会,这一次官家是大力支持你的,只要有官家支持,没有人可以动的了你,而且本官也会对同僚多劝谏,让他们多多配合使君。” 陈贵宜抬手,道:“多谢相公体谅,下官感激不尽,不过此次下官来,却不是为此事。” “哦,那你来是为何?”乔行简不解,问道。 陈贵宜坦然,道:“实不相瞒,昨日下官审问一官员,那人招供,说相公你曾经在二十五年前任通州知州时,曾经收受了他的贿赂,这笔钱便是倒卖义仓粮食所得,故而下官特来请相公去衙役一趟,了解当时情况。” 乔行简当场傻眼,嘴角一阵抽抽,看着陈贵宜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乔相公被抓了!” 很快,乔行简被陈贵宜带到衙役审问的消息就不胫而走,随即炸锅,无数人都是惊骇莫名,谁能想到堂堂在职的朝廷右丞相,竟然被抓! 这样劲爆的消息便是想不引起轰动也不行,很多官员纷纷对陈贵宜破口大骂,骂陈贵宜仗着官家的宠幸,无法无天。 甚至还有人说哪一天查到官家头上,只怕陈贵宜连官家也敢抓! 福宁殿。 真德秀得知乔行简被陈贵宜请去府衙审问,惊讶之下,他匆匆找到赵昀,急道:“陛下,如今连乔使君也被抓了,这可如何得了?政事堂如何运转?吏部如何运转?陛下,此事万万要慎重对待,乔使君身为宰执,其威信不可亵渎!” 赵昀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刚听到的时候,赵昀也是很惊讶,没想到连乔行简也被牵连进去,再这么查下去的话,只怕明天真德秀在哪里也不知道了。 赵昀沉默很久,最后赵昀坚定道:“既然乔卿家涉案,那便让陈贵宜好好查,是什么就是什么,查到什么就办什么。” 真德秀惊讶,急忙劝谏,道:“陛下,乔使君的事情已经让百官人人自危,若是陛下不及时制止,事态一旦扩大,只怕到时朝政会动荡啊。” “朝政动荡?” 赵昀喃喃自语了一句,心里也是不由得担心失态发展,最后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这一刻,赵昀才知道为何很多君王会意志不坚了。 “陛下,不能再任由陈府尹如此下去了,还请陛下及早制止。”-- 第0157章 攀咬权贵 赵昀站起身,神情复杂的来回渡步,最后他猛然回首,坚定道:“朝政动荡又如何?百官不行就换百官,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朕不信官位空虚无人做!” 真德秀惊讶,被赵昀的决心震撼,再也说不出劝谏的话来。 真德秀走后,赵昀心情不安,思量之下,赵昀叫来高实,道:“高实,你去让夏由安排一下,朕要走一趟临安府衙门。”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随即便赶紧去找夏由,让其安排。 不多时,赵昀身着常服,在夏由,张桐,王武师等人的保护下,微服出宫,来到了临安府衙。 得知赵昀来了,陈贵宜惊讶,赶紧是前来见驾。 “不知陛下微服驾到,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陈贵宜心情忐忑,不知赵昀突然出宫,亲自来府衙见自己,是何原因? 难道是因为自己收押了乔行简? 赵昀见陈贵宜脸都紧张的红了,脸上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膀,道:“卿家不必紧张,朕此次来,就是来看看乔卿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他身份毕竟特殊,若是他真的犯罪,朕需要提前布置。” 赵昀一句话,既给陈贵宜交了底,又表达了对陈贵宜的无限支持,让陈贵宜有了底气。 陈贵宜心里一松,随即道:“回禀陛下,因为乔相公年纪颇大,多有不便,现在还没有询问。” 赵昀点头,道:“那好,你请他来问问,朕在后堂也听听。” “是,臣这就去办。” 随后,赵昀便到后堂去了,而陈贵宜也命人将乔行简请来,至于那个检举乔行简的官员也一并带来,两人好当面对质。 不多时,两人到了,乔行简看到那个检举自己的官员,一脸疑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脑海里不停地回想,却是半天没有头绪。 那官员叫李茂昌,如今在司农寺任职,因为陈贵宜调查义仓被一并查了出来,如今被收押审问。 李茂昌见乔行简竟然真的被请来,显然是要跟自己对质,不由得是一阵慌神,脸上不安。 陈贵宜一脸严肃,对李茂昌道:“李茂昌,你检举乔相公与你分赃,如今本官将乔相公请来了,你且详细说说当时经过,本官自有公断。” “我,,,” 李茂昌语塞,竟然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陈贵宜见此,大怒,喝道:“李茂昌,你那日是如何说的,今日当着乔相公的面再说一遍,但有谎言,本官大刑伺候。”谷 乔行简也看向李茂昌,淡淡说道:“本官与你似乎并不认识,不知你我在何时有过交集?” 李茂昌对乔行简拱手作揖,道:“乔相公贵人事多,自是不记得,二十五年前相公你任通州知州,那时下官乃是通州义仓主簿。” 乔行简细细回想,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还记得那时本官初到任上,当地官员为本官接风洗尘,义仓的官员也在,之后本官还与当地官员有过几次饭局,只是对你,本官却是印象不深。 反倒是那时候一个蒲姓的义仓官员,本官印象颇深,却不知何时本官与你分赃,你且细细说来,本官再回忆一番。” 李茂昌看了乔行简一眼,见乔行简坦然自若,又转头看了看陈贵宜,见陈贵宜满脸严肃,他满头大汗,最后竟然是直接跪在地上,向乔行简赔罪。 他哭诉道:“下官有罪,下官有罪,还请乔相公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下官一回。” 陈贵宜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大怒,对李茂昌喝道:“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本官从实招来。” 没办法,李茂昌只得是老实交代,原来这回他被抓了,生怕自己受到惩处,想到自己曾经在通州任职,而乔行简也曾经在通州当知州,而现在乔行简却是贵为当朝右丞相。 于是李茂昌便有意把乔行简给牵扯进来,到时候陈贵宜惧怕乔行简的地位,必定不敢深究,这样一来,他也就没事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陈贵宜竟然连乔行简也敢得罪,一点也没有顾虑,如今两人当面对质,他哪里还敢胡乱编排下去。 得知事情真相,陈贵宜大怒,“来人,将李茂昌仗打三十大板,押入监牢,不得任何人探视。” 两个衙役上去,对着李茂昌便是一顿板子狠狠的打,才七八板子下去,李茂昌便屁股开花,再到二十几板子时,他再也是挨不住,昏死过去。 人被带下去,陈贵宜一脸歉意,对乔行简拱手谢罪,道:“此次误会相公,全因下官鲁莽,明日下官便去官家面前请罪,待到大朝会,下官亦是在百官同僚面前为相公赔罪,恢复相公声誉。” 乔行简心中恼怒,但毕竟自己的身份体面还是要顾及,他只是语气稍稍不悦,淡淡道:“以后使君注意便是,时候不早,本官回府了。” 说完,乔行简厌恶的看了一眼陈贵宜,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陈贵宜心中愧疚,亲自将乔行简送出府衙大门,目送乔行简离去,他这才匆匆返回,前来向赵昀谢罪。 “陛下,臣鲁莽行事,险些毁了乔相公一世英明,臣无颜再立于朝堂,还请陛下将臣罢免,以给乔相公一个交代。” 陈贵宜满脸羞愧,说话几度哽咽,对自己很自责。 赵昀心下不忍,但仍然语气严厉,正色道:“怎么,难道卿家是要打退堂鼓吗?” “臣,,,臣委实难以面对乔相公,还有那指责臣的百官同僚。” 赵昀走上前,眼睛紧紧盯着陈贵宜,严肃道:“查案如征战,征战胜败常有,但败了不可怕,怕的是不吸取教训,查案对错亦是常有,错了也不可怕,怕的是知错不改!” 赵昀爱之深,痛之切,一点也没有放弃陈贵宜的意思,并且依然对其抱以希望,这令陈贵宜大为感动,大好男儿,竟是虎目含泪。chaptere 第0158章 暗无天日 然而,乔行简的事情却注定不会如此结束,许多官员抓住这一点,纷纷上折子弹劾陈贵宜草率轻断,根本不能委以重任,要求赵昀将其罢免,以安定人心。 赵昀对这些折子自然是不可能批准,全都留中不发,有几个言辞激烈,对陈贵宜谩骂不止的,赵昀甚至还命张楚去查他们的黑料,要将其治罪,以示惩戒。 然而不论赵昀如何袒护,朝野对陈贵宜物议非非,这让陈贵宜感到压力巨大,若不是有赵昀的大力支持,只怕他早就上辞呈了。 御史台。 十几个御史正围在一起,义愤填膺的指责陈贵宜。 一个叫王处之的御史,前几天他四舅被陈贵宜抓了,正在气头上,此时如何能够放过机会。 他气愤道:“陈贵宜他算什么,论资排辈,那也轮不到他当临安府尹,如今他仗着官家信任,胡作非为,我等身为御史,应当担负责任,劝谏官家亲君子,远小人,否则,何以对得起我们御史的身份?” 王处之的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强烈反响,他们的亲友之中,也有人要么被羁押,要么被牵连,他们自然气愤,和王处之有共鸣。 谩骂指责一阵,一个叫王维的御史一副气愤难当的模样,道:“我等奏折上了不知多少份,却是不见官家处置陈贵宜,如此下去,朝政岂不是要被陈贵宜败坏?” “听说张宗昌的妻子眼睛都要哭瞎了,好好一家人,被陈贵宜害得家破人亡,我等若视之不见,何以脸面苟为御史?” 他们气急,于是相邀结伴,找到御史中丞徐清叟,要求徐清叟出面劝谏赵昀,不能再让陈贵宜胡作非为。 徐清叟为人正直,但却多了几分老练,他亦是看不惯陈贵宜大肆羁押大臣,害得百官人心惶惶。 且许多案件都过去几十年了,真要一一揪出来,整个朝堂能有几人,届时,国家大事谁来处理? 徐清叟对陈贵宜不满,但是奈何赵昀极力支持,他亦是感到为难。 思量一阵,徐清叟对王处之,王维几人耳语几句,出了一个主意,几人大喜,急忙去办。 不多时,只见有几十个犯官家属手持灯笼,出现在临安府衙门口。 现在正是太阳高照的时候,他们手持灯笼,自是令人惊奇,百姓纷纷上前询问。 一犯官家眷哭道:“陈贵宜草菅人命,迫害忠良,真真是暗无天日,我们不打灯笼,如何走的了路?如何活的了命?” 其他家眷纷纷跟着哭诉,痛斥陈贵宜的条条罪状,只把陈贵宜骂的是体无完肤,俨然就成了大宋最大奸臣。 百姓都是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许多时候他们宁愿相信一个人是坏人,也不愿相信一个人是好人。 现在有白日掌灯这样的稀罕事出现,自是人人传扬,一时间,临安城议论纷纷,甚至于陈贵宜的轿子走在路上,还有人往轿子上扔烂菜叶,惹来百姓的指指点点。 如此之下,陈贵宜的压力可想而知。 陈贵宜回到府邸,哥哥陈贵谦早已在等候,陈贵宜赶紧上前,俯身下拜,道:“不知兄长前来,让兄长久等了。” 陈贵谦摆手,道:“贵宜,如今朝野对你物议非非,百姓又对你指责咒骂,当官当到如此地步,这是何苦来哉?再这么下去,只怕父亲生前积攒的一点口碑,全都要被你败坏。” 陈贵谦的指责已经是很严厉了,身为人子,可以接受自身清名尽毁,但是却无法接受因为自己,而连累自己的父亲受人诋毁,这让陈贵宜心情无法坦然。 陈贵宜失魂落魄的送走哥哥,随即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任由妻妾儿女再三去请,也不出来。 第二天,陈贵宜写了一份辞呈,最后送到了赵昀的案前,赵昀看到后,无力的闭上眼睛,对陈贵宜的失望之情,自是无需多说。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一边的高实见赵昀靠在椅子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半天不见反应,生怕有事,小声问道。 赵昀缓缓睁开眼睛,感慨道:“高实,你说朕想找个帮手,怎么就这么难呢?” 现在还没有开始变法,只是清查积年旧案,案子也不算大,陈贵宜就扛不住了,这要是到了变法的时候,面对天下人的指责刁难,陈贵宜能顶的住吗? 赵昀的一句抱怨,道尽了此刻赵昀的酸楚。 赵昀感到自己很孤独,想要救国救民,但是却发现身边没有十分得力且坚定的帮手。 心情不好,赵昀来到慈祥殿,向母亲赵全氏说有关于弟弟赵与芮大婚的事情。 赵昀说好日子已经订好了,就在下个月,一应事务礼部会以亲王的礼节办的风光体面,赵全氏很高兴。 但是又见赵昀神色不对,赵全氏担忧问道:“孩子,你怎么不高兴?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昀摇摇头,努力挤出笑容,“没事,儿子我是皇帝,我能有什么事,娘你别担心。” 赵全氏用手指戳了一下赵昀的脑门,道:“你是我生的,你有没有心事娘还能看不出来?” 赵昀无奈,只能说是因为朝堂的一些事情心烦,但也没什么大事。 赵全氏也不懂朝堂上的事,她劝道:“孩子,这皇帝要是当的不高兴,那就干脆别当了,我们回老家去,娘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大不了回去种田养鸡,街坊邻居还熟悉,不像这皇宫,没几个能说上话的。” 赵昀心中好笑,安慰母亲,道:“好好好,等儿子哪天当的烦了,咱们就不当这狗屁皇帝,谁爱当谁当去。” 安慰一阵,赵昀离开慈祥殿,回了福宁殿,不过和母亲说了一会话,却是心情好了不少,也不知这是为何, 回到福宁殿,这时候张楚已经在等待了。 见到赵昀回来,张楚碎步上前,恭敬道:“陛下,小的有件事情向您禀报。” 赵昀点点头,道:“走,到书房说话。” “是。”chaptere 第0159章 可敢还击 到了书房,张楚恭敬道:“陛下,城内流言蜚语,说陈贵宜陈使君大肆迫害大臣,而那些犯官家属在大白天手持灯笼,在临安府衙喊冤,寓意陈使君将临安弄的暗无天日,这个主意小的一路追查,发现是那御史中丞徐清叟出的主意。” “徐清叟?” 赵昀颇为惊讶,没想到这个徐清叟竟然会插手这件事情,着实是意料之外。 赵昀知道这个徐清叟素来不争不抢,对名利似乎看得很淡,现在他在背后出主意,也可以从侧面知道陈贵宜调查贪腐之事,确实是力度太大,以至于徐清叟也忍不住出手。 赵昀目光坚定,随后道:“这个徐清叟,既然他出了招,那朕就接招,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还手。” 说完,赵昀下旨,命御史台将登闻鼓搬到临安府衙门口去,并张贴告示,告诉百姓若是受了冤屈,人人都可以敲登闻鼓,赵昀将会亲自审理冤假错案,但如果没有冤屈,则敲鼓之人以欺君之罪论处,杀无赦。 圣旨经过政事堂草拟,赵昀加盖玉玺,最后由高实亲自到御史台宣读。 徐清叟听闻赵昀有旨意下来,登时惊楞,慌忙跪地迎接,其余的御史诸人则是立在一边,认真聆听。 高实一脸严肃,隐隐已经有了几分威严模样,他打开圣旨,高声念道:“宋易登闻鼓于临安府衙敕。朕绍膺骏命:古圣垂经,国之大治,在民尽言,在冤尽诉。大宋昭昭,何以暗无天日呼?遂,命御史台易登闻鼓于临安衙前,尽民之言,尽民之苦,无不伸之。然有欺瞒,罪在欺君,诛之。特敕,恒盛元年八月。” 徐清叟还有那些御史,他们圣旨听到一半,就脸上变色。 他们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如何还能听不出圣旨背后的意思,赵昀已经知道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臣,徐清叟接旨,谢恩。” 徐清叟惶恐的接过圣旨,嘴巴已经是在微微颤抖。 高实翻眼看了一眼他,嘴角翘起,冷笑道:“徐使君,官家对此事很是重视,望使君尽快将登闻鼓移至临安府衙前,好使百姓知道我大宋非暗无天日,乃是朗朗乾坤。” 高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阴冷,让徐清叟心惊胆战。 高实知道徐清叟在背后给犯官家属出主意,使得陈贵宜要辞官,赵昀为此烦心,高实对他自然不可能有好语气。 “本官明白,还请公公转告官家,本官这便去办,定当办的妥当。” “这便好。” 说完,高实离去。 王处之上前一步,对徐清叟道:“使君,官家如此,我等定不能如此善罢甘休,应当做出反击。” 王维也道:“不错,官家被陈贵宜蒙蔽,现在好不容易逼的陈贵宜上了辞呈,只要再添把火,就能让官家批准,朝政便可恢复清明,如此时刻,断无退缩之理。” 这两人怂恿徐清叟继续出招,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主意都是徐清叟出的,有事他顶着,他们最多只是从犯,罪过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徐清叟抬眼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心中没有好气,又一想到因为这不关自己的事情,却一时鬼打墙,把自己给卷了进去,惹得赵昀不悦。 惊恐之下,徐清叟心情紧张,竟然是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谷 “使君,你这是怎么了?使君,使君。” 徐清叟昏倒,顿时御史台大乱,个人大呼小叫,抢救的抢救,喊大夫的喊大夫,场面混乱。 “什么,徐清叟昏倒了?” 消息很快传到赵昀那里,赵昀也是惊讶,按说徐清叟乃是孝宗朝进士,历经四朝,怎么这般不经吓? 难道这是他的拖延之策? 随即,又有消息传来,说徐清叟微微清醒时,就立即交代属吏安排登闻鼓移位之事,现在,登闻鼓已经运去临安府衙了。 赵昀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知道这徐清叟没有太过参与这件事情,可能只是被人怂恿,亦或是一时心切,并无深深介入的意思,还算是知道轻重。 赵昀唤来高实,对他道:“传太医去给徐卿家诊治。” 高实稍显惊讶,心说难道官家担心徐清叟假装有病,想趁机脱身? “是,陛下。”高实答应一声,便去安排了。 临安府衙前,登闻鼓被安置在最显眼的地方,一御史大声对围观的百姓道:“此乃是登闻鼓,凡有冤情无处伸张者,可击鼓鸣冤,官家将会亲自审理,还你们公道。” 百姓听了,都是拍手称快,为自己以后若是有冤枉,也多了一条路而高兴,纷纷赞扬赵昀乃是在世包青天,是最好的官家。 然而那御史又是话锋一转,道:“官家日理万机,若是你们胆敢没有冤屈就胡乱击鼓,罪犯欺君,杀无赦。” 这话又是让百姓人人侧目,脸上震惊,合着这玩意还不能乱敲。 人群中,有两个人对视一眼,而后他们将众人目光引向那些犯官家属。 一人大声对犯官家属道:“你们不是有冤情吗?现在官家把登闻鼓都拿来了,你们还不去击鼓伸冤?” 另一人呼应道;“就是就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们可不要错过。” 说到这里,他又道:“不过这登闻鼓还真要有冤情才能敲,要不然,那可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犯官家属一听,哪里有人真的敢去敲鼓,自己有没有冤情,他们比谁都清楚。 可以伸冤,却又不去,他们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提着灯笼丢人现眼,一个个的掩面离去。 百姓见此,终于明白这些人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冤情,纷纷在后面对他们指指点点,只骂他们厚颜无耻,丢大人了。 如此,经过赵昀这一手,因为徐清叟引发的舆论渐渐平息,百姓对陈贵宜的指责也是少了很多,陈贵宜的风评也在赵昀的授意安排下,渐渐好转了不少。 数日后,赵昀在福宁殿召见陈贵宜。chaptere 第0160章 班师还朝 赵昀眼见陈贵宜瘦了一圈,黑眼圈也深,心中不免感慨,道:“卿家何以如此?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一点闲言碎语,漫说无中生有,便是有又如何?身为朝堂高官,何以能如此脸皮浅薄?” 陈贵宜羞愧,道:“陛下,臣之清名不值一提,臣亦是不在意,然家父生前一世英名,臣身为人子,怎敢玷污?” 赵昀听罢,正色道:“卿家错了,你以为退了朝堂,就可以保全你父亲的清名?错,大错特错。” 陈贵宜疑惑,诚恳抬手,“还请陛下明示。” 赵昀朗声道:“你在民情舆论之下退出朝堂,官不当了,如此,岂不是坐实了外面人的风言碎语!如此,你父亲的清名试问还能保得住吗?” 陈贵宜被赵昀一语点醒。 赵昀又道:“百姓对你有质疑,那你就用行动去证实你做的事情是正义的,百官对你有诟病,你就用行动去反击他们,让他们闭嘴。只有这样,才是对你父亲的清名最大的保护。” 陈贵宜终于明了,他如幡然悔悟一般的郑重抬手,坚定道:“陛下,臣明白了,让陛下三番两次失望,臣愧疚之至,请陛下放心,自此以后,再无可以让臣动摇的理由。” 赵昀欣慰,宽慰几句,这才让他离去。 此后,陈贵宜大力追查犯罪官员,许多已经致士回家的官员,也被通传回来审问,最后被定罪,一时间,朝野谈陈贵宜而色变。 经过陈贵宜的严格查办,此次义仓亏空一案,共有一百三十余人受到审判,接受制裁,其中十一人更是被赵昀下令流放琼州,事情这才告一段落。 百官虽然对陈贵宜怨声载道,暗骂不止,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正是有了陈贵宜的较真和震慑,朝堂贪腐之风有了好转,赵昀亦是对陈贵宜的表现感到满意。 恒盛元年九月二日,赵昀来到临安城外十里长亭,静静等候。 随赵昀一起来到还有韩竢,乔行简,真德秀,程珌,朱著,葛洪等一众朝中大佬,为保护安全,夏由亦是率领数千殿前司禁卫在侧护卫。 除此之外,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也是一同等待,场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许多货郎挑着担子叫卖,生意红火,围满了人买瓜子碎嘴。 为何如此之多的人在这里? 原来今天赵善湘,赵范,赵葵,夏贵,江海,杜杲,孟珙,曹友闻,彭义斌,余介等人班师回朝,为表示对他们的器重,赵昀亲自出城迎接,百官随行。 宋金达成合议,金国赔款,为了稳住大宋,金国到处收刮金银,火速赔款。 据说金国皇后连金银手镯都拿出来抵扣,可见金国朝廷当时是有何等的担心宋蒙联手。 收到价值两百万贯的金银,珍珠,和铜线,江海大军撤军,随他一同撤离的还有支持他们的十几万百姓。 不但如此,余介携带十几万西夏军民和孟珙成功汇合,也是一并返回。 这边撤离,赵善湘,赵范那边也是把军队从宋金边境地带撤离,回朝复命。 如此,便有今日他们一同回到临安的盛大场面。谷 赵昀心情激动,热切,然而许多官员却是感觉赵昀的亲自出城,这迎接的礼遇给点太高了,有失天子的威仪,其中就有礼部尚书葛洪。 礼部右侍郎崔成见葛洪心里不满,于是便与几个官员来到葛洪面前议论纷纷,鼓动葛洪去找赵昀劝谏。 崔成道:“赵范赵葵等人虽有军功,然却也是粗鄙武夫,不知圣人之言,不懂如何克己,官家如此高礼遇接待,岂不是要令其膨胀,不知所以,日后必定酿成大错。” “不错,赵善湘赵使君乃是文官,礼遇高点自是应当,可赵范赵葵,还有什么江海孟珙的,这些武夫算什么东西,还要劳动天子亲自迎接,这自太祖开国也不曾有过,我等身为臣子,如何能坐视武夫坐大,危及江山社稷。”郎官李琦道。 葛洪在他们的鼓动下,本就对此等规格不满,现在更加是认为自己身为礼部尚书,劝谏君王更是责无旁贷。 于是葛洪便带着他们去找赵昀,不过那崔成却是在半途悄悄退了出去,没有跟上。 到了赵昀面前,葛洪抬手,道:“陛下,今日陛下亲迎大军凯旋,臣等认为此举实是不妥,有违礼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起驾回宫,此处迎接事宜大可交由臣等主持即可。” 赵昀此时正在兴头上,陡然听见葛洪这样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在葛洪等五六个官员身上一一扫过。 赵昀心道这些个家伙,看不起武将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现在自己若是真听他们的话,回宫去,那自己岂不是要彻底失去军心! “朕是天子,身逢乱世,即便是不要你们这些文臣,也一定要把将领士兵拉拢住,这样的道理还用人教!” 赵昀心中如此想着,又见身边韩竢,乔行简,真德秀等人向自己看来,显然是在看自己的态度。 赵昀当即沉下脸,明显露出不高兴的神情,一点也不加以掩饰。 赵昀道:“今日班师回朝的,都是为我大宋定鼎乾坤的将帅之才,朕便是亲临迎接犹恐礼遇不周,卿等竟在此说这般寒心之语,朕很不高兴。” 赵昀这话一出,葛洪等人皆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赵昀将赵范等人看的这般重要,皆是心惊胆颤,脑门一下就冒出冷汗来。 不好,捅到马蜂窝了! “臣,失言了,还请陛下恕罪。” 葛洪心道不好,赶紧见风转舵,告罪一声,便想退下。其他几人也是想着赶紧走。 但是赵昀岂容他们这么轻易离开。“慢着,朕让你们走了吗?” 葛洪几人心里一惊,手都在颤抖。 赵昀冷眼,道:“好好在这跪着,跪着迎接。” 静,死一般的静! 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无人敢说话,一个个的全部都是目瞪口呆,惊讶的看着赵昀教训葛洪,让他们跪地迎接。chaptere 第0161章 你好大胆 这样的场合,要他们跪地迎接,那他们可就真的是颜面尽失,没脸做人了。 葛洪颤颤巍巍,道:“陛下,臣,,,臣劝谏君王乃是份内之事,陛下若是不采纳,可驳斥,如何能让臣跪地迎接武将?这岂不是要臣的命!” 李琦也道:“不错,陛下,士可杀,不可辱,若是陛下执意如此,我等情愿一死,也不跪地迎接武将贱官。” “放肆!” 赵昀大怒,对李琦喝道:“朕封的武将叫贱官?你好大胆!” 李琦被赵昀当头怒喝,如遭雷击,吓得叫不听使唤,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无人色,连呼吸也是困难。 赵昀目光恶狠狠的看向葛洪几人,冷声道:“你们是要自己跪,还是朕命人帮你们跪?” 葛洪犯难,骑虎难下,目光看向乔行简,真德秀几人,向他们求援。 乔行简真德秀亦是恨铁不成钢,这等场合,官家来都来了,还说什么回宫,要说为什么不早说? 念及同僚情分,乔行简,真德秀便要上前开口,赵昀的目光却瞬即朝他们看来,他们心中惊讶,语塞,吓得不敢说话。 没奈何,葛洪几人只得乖乖跪下,好在有李琦第一个跪,自己也不算太丢人,此刻的他们,也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来。 他们一跪下,许多官员和百姓都是忍不住嘲讽,露出轻蔑的笑声,只有那崔成,他躲在百官中暗自庆幸。 如此这般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远处出现一队队人马,他们手里举着一面一面旗帜,旗帜如红色浪花般翻滚浮动,后面队伍或骑马,或步行,马车亦是有几辆,整个队伍人数足有五万人。 等了这么久,赵善湘,赵范,赵葵,江海,杜杲,孟珙,曹友闻,江万载,余介,彭义斌等人终于来了。 他们知道赵昀亲自出城迎接,不敢怠慢,赵善湘赵范江海三人碰头,随即下令大军止步。 他们将各自属将官吏叫到一处,赵善湘道:“官家亲自出城迎接,此乃是皇恩浩荡,我等到了御前,万万不可失了臣子本分,千万不可仗着军功,在官家面前态度傲慢,须知此乃取死之道。” 诸将都是历史留名之人,哪里还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自然纷纷称是,连声答应。 而后,他们便弃马,一一步行,先去拜见赵昀,五万大军则是驻留原地,等待命令。 赵昀见到他们来了,亲走十数步上前,面带微笑,朗声道:“诸位卿家平叛有功,斩敌立威,如今凯旋而归,大喜,大喜啊。” 赵善湘,赵范等人见迎接场面如此盛大,心中感动,心说官家如此重视,便是死在战场也值得。 感动之下,他们齐齐跪地,行君臣跪拜大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免礼。” 赵昀疾走两步,当先将赵善湘,赵范搀扶起来,“诸位卿家快快起身。” 余者诸将一一起身。 赵昀目光看向赵善湘,赞道:“卿家围攻楚州,端了李全老巢,打得漂亮,朕心甚慰。” 赵善湘心中感动,道:“多谢陛下夸赞,这都是臣份内之事,当不得陛下如此赞扬。” 赵昀点头,又看向赵范赵葵,道:“两位卿家进驻扬州,力保扬州不失,为我临安筑起天堑屏障,又力破李全叛军,居功至伟,朕心甚慰。” 赵范赵葵心中感动,抬手连称不敢。 赵昀目光又看向夏贵,笑道:“夏贵,你这出去一趟,果然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看来朕将你送出去历练一番,是明智之举。” 夏贵郑重抬手,“臣多谢陛下信任,此次臣随赵使君同行,收获丰厚,受益终身。” “嗯,知道向名将良臣学习,进步很大。” 赵昀夸了一句,又看向江海杜杲等人,赵善湘正要介绍,赵昀先道:“让朕猜猜。” 赵昀看向江海,见其他几位将领隐隐以他为首,又见他和身边一年轻将领颇有几分相似,知其便是江海与江万载叔侄。 赵昀一手一个,亲切的握住江海和江万载的手腕,道:“你们一定就是江海与江万载叔侄二人,你二人此次渡河战役战绩彪炳,朕心甚悦。” 江海江万载叔侄见赵昀竟然把自己认出,还亲切的握住自己的手腕,心中无比感动。 特别是江海,年纪大了,没几年征战,临了临了,能被赵昀如此对待,此生无憾。 “为陛下分忧,臣之本分,不敢当陛下夸赞。”二人道。 赵昀又将目光看向杜杲。 赵昀亲切的握住杜杲的手腕,道:“朕在奏报中看到军中有一老将名曰杜杲,善于防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能,此次渡河战役江海乃魏郡王亲点,而杜杲杜老将军则是江海唯一亲点的干将,可见杜老将军之本领高强。” 杜杲见自己被赵昀一眼认出,虎目含泪,郑重抬手,道:“老臣多谢陛下夸赞,此生得陛下如此亲赖,死亦足以。” 杜杲已经蹉跎半生,如今得到赵昀这个皇帝的肯定,自然是老怀安慰。 “以后江山社稷还需多仰仗老将军出力,何来生生死死,老将军以后莫提这些不吉利的话。” “是,臣遵命。”杜杲心中感动。 赵昀又看向孟珙,见孟珙剑眉星目,面容俊秀,颇有儒将之风,正是奏报中对孟珙的描述。 这就是为大宋撑起半边天,给大宋续命几十年的孟珙! 赵昀心中激动,紧紧握住孟珙的手腕,道:“朕观将军目光有神,英气逼人,你当是孟珙无疑,将军之曾祖父孟安,祖父孟林,都是跟随岳将军征战四方的猛将,你父孟宗政在十年前抗击金国入侵之时,又是浴血奋战,保得川蜀不失。 如今你继承祖上遗志,在渡河之战发挥出色,斩敌无数,孟家保家卫国,北伐中原的重任后继有人亦。” 孟珙见赵昀一眼认出自己,并且对自己祖上光辉如数家珍,心中感动,眼中隐隐有泪光。chaptere 第0162章 最锋利剑 孟珙郑重抬手,道:“陛下,自我大宋南渡,孟家无时无刻不想北伐中原,收复故土,如今先父已去,然志不去,不论何时,孟家皆等候陛下召唤,陛下剑锋所指,便是我大宋旌旗所在。” “好,将军有此志向,朕心甚慰,我汉家便是因为有无数如将军这般人杰,才屹立数千年而不倒。” 赵昀激动的夸赞孟珙,随后又将目光看向曹友闻三兄弟。 赵昀见曹友闻三兄弟眉宇间相貌相似,豪气干云,便知他们身份。 赵昀同样亲切的握住曹氏三兄弟的手腕,道:“川蜀之地出强兵,强兵之中有大将,朕观你们三人举手投足间尽是豪迈,你们定是曹友闻,曹友万,曹友谅三兄弟无疑,此次渡河之战,你们身先士卒,杀敌斩将,将川蜀人之豪迈展露无疑,朕心甚慰。” 曹友闻,曹友闻,曹友谅三兄弟得赵昀如此夸赞看重,心中激动,不能自已。 曹友闻抬手,道:“臣,谢陛下夸赞,臣区区微末之功,何以当的陛下如此看重。” 曹友闻说到这里,已经是哽咽的说不出来了,曹友万,曹友谅两人也是好不了多少。 最后赵昀目光看向彭义斌。 彭义斌心中忐忑,这些人当中,唯独只有他是从金国领地投降过来的,如此之下,身份地位自然远远不能和众人相比。 可以说这次他能够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赵善湘用他用的顺手,便赏他恩典,带来面见天颜。 这般如此之下,你叫赵昀如何能认识他? “官家乃是天上人,自己微末如草芥,官家如何会搭理自己。” 彭义斌心里这样想着,以为赵昀会无视自己,心中忐忑,但又有期待。 当他的目光与赵昀接触时,他下意识的躲闪,低下头,不敢看。 赵昀微微一笑,亲切的上前,握住彭义斌的手腕,赞道:“剿灭李全之乱,朕听闻有一个唤作彭义斌的将军勇武过人,对朝廷赤胆忠心,不但帮助朝廷勇杀反贼,还以自身信誉为朝廷做保,劝得乱军反正,朕观将军身姿挺拔如山岳,身上豪气环绕,将军定是彭义斌将军无疑,此战将军立下大功,朕心甚慰。” 彭义斌激动的抬头,看着赵昀和蔼可亲的模样,内心感动的一塌糊涂,站也站不稳,又是一个扑通跪在地上。 彭义斌强自按住要哭的冲动,毅然道:“陛下如此夸赞臣,臣这两百斤以后便是陛下的了。” “将军快快请起。” 赵昀赶紧又是一把将其扶起,对其好生关怀,安慰,彭义斌这才渐渐情绪稳定下来。 如此景象,看的随同赵昀前来的文武百官皆是人人感慨,韩竢心中暗道:“官家真是厉害啊,区区几句话,尽收众将之心,以后这些人除了官家,谁也不会认,军权稳固啊。” 最后,赵昀的目光看向余介。 赵昀走到余介面前,认真的打量一番,以示亲近,同样握住他的手腕,道:“余介,你瘦了,此次蒙古之行你不但圆满完成任务,还将夏地十万军民带来归附我朝,扬我朝天威于外,可谓居功甚伟。” 余介激动,手亦是微微颤抖,他抬手道:“臣区区微末之功,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 “当的,当的。”谷 赵昀连说两个当的,而后松开余介手腕,转身看向所有诸将,朗声道:“你们每一个人,都当的朕的夸赞,你们的每一分功绩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朕代我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谢谢你们。” “臣不敢。” 诸将听得感慨,齐齐抬手回应。 而后,赵昀一扬手,高实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来。 托盘上整齐的摆放着十枚金镶玉牌,每一块牌子如令牌般大小,漂亮夺目,贵气逼人。 再一细看,上面的玉都是有图案和编号,图案都是一头猛虎,而编号则是恒盛乙酉年天字甲,恒盛乙酉年天字乙等。 赵昀拿起金镶玉牌子,一一将之交给赵善湘,赵范,赵葵,夏贵,江海,杜杲,孟珙,曹友闻,彭义斌,余介十人。 赵昀道:“你们立下的功绩,朝廷会给你论功行赏,而这玉牌则是朕私人对你们功绩的感谢,玉牌不代表任何权利,纯粹就是朕的一点心意,以后你们本人或家眷凭玉牌,可以随时进宫请求召见,朕不论何时,都会接见你们。” 众将激动,虽然他们不能凭借玉牌得到任何实质权利,但是却有了可以随时进宫见驾的特权! 这可是一项了不得的特权,以后谁若是被人穿小鞋,受了委屈,亦或是为其他事,都可以直达天听,试问有此特权,谁敢为难他们? 赵善湘,赵范,江海等人心情忐忑,纷纷双手托着玉牌,生怕掉在地上摔碎了。 特别是彭义斌,他没想到自己也能得到这样一块珍贵无比的玉牌,激动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陛下,叛贼李全,其子李通,还有其部将胡仪,张国明,董友等十余人全部生擒,现已在大军之中看押,还请陛下发落。” 赵善湘上前,对赵昀抬手道。 赵昀点点头,表示满意,转头看向刑部尚书朱著,道:“朱卿家,你将犯人全部接管收押,择日法办。” “是,陛下。”朱著抬手答应一声,便带着人前去接管。 “诸位卿家,随朕去检阅我大宋王师。” 五万大军就在不远处,他们知道天子就在这里,人人都是目光时刻不停的望向这边。 如此时刻,赵昀如何能让他们失望,大手一挥,带着文武百官,便是前去看望。 赵昀带着文武百官到了五万大军近前,站在马车上,挥手向将士致意,朗声道:“朕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 “陛下万岁,大宋万岁,陛下万岁,大宋万岁,,,” 大军将士人人深受激励,齐声高呼,声音震彻云霄。 赵昀目光热切的看着眼前的大军将士,心情无比激动。 这些可都是浴血奋战中活下来的大军,战力汹汹,以后他们就是自己最大的凭仗,就是自己最锋利的宝剑。chaptere 第0163章 成人之美 而后,赵昀带着诸位将领进城,进入皇宫,在升平楼为他们开宴席庆功,接风,朝中百官齐齐参与,热闹非凡。 而五万将士则进入殿前司在城外的营地驻扎,晚上加餐,有红烧肉,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升平楼,赵昀频频举杯,和文武百官畅饮。 百官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宴席便是这样,气氛一上来,便放开了,喧闹越大,越喝的高兴,喝的也就越多。 特别是此次参加的人很多都是武将,生性豪迈,像曹友闻,曹友万,曹友谅三兄弟更是嗜酒如命,赵昀又热情款待,他们更是如此,很快就喝开了。 酒醉至半酣,曹友闻内急,要如厕,便匆匆在一小黄门的引领下,来到茅房。 回来之时,曹友闻陡见一宫女极是漂亮,朦胧间,曹友闻鬼使神差,竟然是上前一把将那宫女抱住,半醉半醒,道:“你是哪家的千金,真美,真美。” 宫女惊恐,极力挣脱,但是曹友闻正值酒醉之时,不知轻重,哪里容她走。 宫女惊慌失措,挣脱不得半分,吓得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这里可是皇宫,到处都是禁卫,听见有人呼喊救命,禁卫登时如临大敌,一面加派护卫到升平楼,保护赵昀安全,一便寻声赶去,捉拿刺客。 百官突然见禁卫如临大敌一般,人数陡增十倍不止,有人还在呼喊救命,亦是惊讶万分。 惊讶之余,许多武将都是下意识握紧拳头,目光四下看,时刻准备以身护卫赵昀安全。 赵昀此时已经有几分醉,但也意识清醒,镇定自若,道:“诸位卿家不必慌张,殿前司守卫森严,不会出事的。” 赵昀的自信和镇定让百官安心,没有慌乱。 很快,在百官的注视下,曹友闻被禁卫押上来,那宫女亦是在后面低头抽泣,一同上来。 夏由单膝跪地,对赵昀抱拳道:“回禀陛下,没有刺客,方才乃是曹友闻将军对一宫女无礼,这才引发宫女大声呼喊。” 百官面面相窥,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曹友万,曹友谅两人见大哥在皇宫里,竟然犯下如此大错,惊恐万分,纷纷跪地,向赵昀请罪。 此时曹友闻已经清醒,他伏在地上,哽咽道:“陛下如此厚待臣,臣却此端无礼,实无脸面面对陛下,还请陛下赐臣死罪,以安臣心。” 赵昀脸色严肃,转而眉宇渐渐舒展。 赵昀道:“曹将军乃川蜀人士,此宫女则半生不会出宫,天各一方,你二人注定本无相见可能。然今日你们在皇宫偶遇,半醉半醒间曹将军你与此宫女有了交集,朕看这便是人常说的那句话,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们有今日这一出,实乃是缘分使然,既如此,朕便给你们赐婚,岂不是成全一段佳话。” 曹友闻惊讶,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赵昀,眼泪更是哗啦啦的,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谢陛下。”曹友闻泣不成声。 宴席完毕,百官散去,韩竢寻着空,便对赵昀劝谏,他道:“陛下,武将生性粗狂,常与战争为伴,故而生死看淡,若是一味施于仁德,不施天威,只怕养成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之性,还请陛下三思。” 赵昀坦然,脸上微红,有一点醉意。谷 赵昀道:“曹友闻乃是良将之才,当今之世正是用人之时,怎可因为一个宫女而折损一员大将?且又是酒醉,情有可原。 卿家的担心朕知道,然朕遍翻史书,从未见过哪个君王英明神武,而臣子部将却势大难制的先例。只要朕时刻保持清醒,不昏庸,不滥杀,不弑杀,赏罚分明,试问又有哪个臣子敢作乱?” 韩竢亦是感觉有理,便不再多说。 赵昀头有些昏,高实递来醒酒茶,赵昀喝了几口。 赵昀又道:“卿家今日亦是喝了不少,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来福宁殿,朕有事要交于卿家。” “是,陛下,臣告退。”说完,韩竢离去。 韩竢走后,赵昀喝完醒酒茶,独自在书房坐了一会,便拿来书籍,秉灯夜读,格外认真。 第二天一大早,赵昀才从慈宁殿,慈祥殿刚刚回来,中书舍人聂池便抱着一堆的折子过来。 这个时间有点早。 赵昀看了一眼奏折,感觉今天的奏折有点不一般。 果然,赵昀当先拿起一份,便是礼部尚书葛洪请辞的折子。 不光是他,还有郎官李琦,王昌等礼部官员也都上了请辞的折子。 他们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昨日劝谏赵昀回宫,最后被赵昀罚着跪地的官员。 看着这些奏折,赵昀眉头皱了皱,露出冷笑,而后全部一一批准。 “跟朕来这套,难道朕离了你们还不能活?” 赵昀为了显示强硬,不但直接批准了他们的奏折,还直接下了圣旨,任命苟梦玉担任礼部尚书,看谁怕谁! 圣旨的意思发到政事堂,乔行简和袁韶见赵昀一下批准了七人的辞呈,葛洪更是就在其中,惊讶不已,齐齐结伴来到福宁殿,劝谏赵昀收回成命。 乔行简对赵昀道:“陛下,葛洪葛使君有从龙之功,劝谏君王又是他职责所在,便是有错,亦是无罪,陛下如此对待,只怕会寒了百官的心,以后言路要堵塞啊。” 袁韶也抬手劝道:“陛下,葛使君乃是部堂高官,报效国家之心无疑,纵然有错亦是可以原谅,现在他上折辞呈,陛下应当极力挽留,以显示陛下的宽大胸怀,否则,只怕有损陛下清誉。” 赵昀摆手,道:“葛洪忠心,这一点朕岂会不知,然其心中文贵武贱之念深重,这与朕的理念背道而驰,一味的将其留在朝中,只会他不甘,朕不愿,两不相宜,如此,这又是何苦来哉?” 乔行简,袁韶还要再劝,赵昀压手制止。 “好了,两位卿家的心意朕知道了,然君无戏言,此事已经不容更改,多说无益。” 两人无奈,只得悻悻然退下。chaptere 第0164章 朕之私军 赵昀此刻亦是有点心情复杂,对葛洪亦是感到有些可惜,此人还是有操守有能力的。 不过赵昀终究还是坚定自己的做法,对葛洪依然没有丝毫挽留,表现出强硬的一面,令人惊讶。 “任何与自己意志违背的人,都可以退出朝堂。”赵昀心里如此想着。 “陛下,魏郡王在殿外等候。” 高实碎步走到赵昀身边,通报韩竢已经来了,赵昀点头,命他进来。 “臣见过陛下。” 韩竢恭敬抬手见礼,一贯的有礼有节,风范自成。 “卿家免礼。” 赵昀隔空抬手虚扶,脸上露出笑容,道:“请卿家过来,为的便是组建新军的事情。” 说完,赵昀站起身,从高实手里接过一本册子,赵昀将册子交到韩竢手里。 赵昀道:“卿家,册子上面有几个将领,以及一些兵马的编属,朕问你讨个人情,把这几个将领和兵马全部从枢密院划出来,以后他们将帮朕组建新军,新军不再隶属于枢密院管辖,由朕亲管。” 韩竢惊讶,翻开册子一看,只见上面的将领名单分别是夏贵,孟珙,曹友闻,彭义斌,江万载。 而赵昀需要从枢密院划走的兵马也牵涉到五万人之众,且全部都是年轻力壮的精锐人马。 这些人马,都是此次参与了剿灭李全和渡河战役的,都是精兵。 韩竢的心怦怦直跳,他知道赵昀要抽调这五万人,组建新军,必定是有其深刻用意。 联想到赵昀的治国理念,对内改革,变法安民,对外主动,以攻代守,韩竢已经明白赵昀要干什么了。 “原来官家一直没有忘记初心,之前被迫中断,现在李全之乱平息了,渡河战役结束了,官家便要动手了。” 韩竢欣慰,这样的官家,才能令人看到希望。 韩竢对赵昀更加钦佩,他道:“陛下,您是皇帝,兵权本就是属于您的私物,枢密院统管天下兵马,这不过是代陛下执掌而已,若陛下要亲掌,自是理所应当。” 韩竢高风亮节,不争不抢,这一点让赵昀很是满意,也很是欣赏,若是每一个人都如韩竢一般,那天下将会是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 赵昀满意的点头,道:“很好,卿家大公无私,朕很满意,” 韩竢沉默一会,犹豫片刻,随后道:“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你我既是君臣,亦是知己,有什么话不可说?卿家但说无妨。”赵昀一脸和蔼,令人如沐春风。 韩竢坦然道:“陛下,兵者,国之重器,不可轻示于人,更不可轻授于人,陛下若亲掌大军,这自是再好不过,然陛下每日身居皇宫大内,试问如何掌军? 臣斗胆猜测最后难免还要将兵权交付予他人,如此一来,此接受之人无枢密院管辖,又无三司六部制衡,一旦统帅有反叛之心,后果难料。” 赵昀点头,道:“朕明白,所以这支大军不论是从人员选拔,还是训练规划,还有以后的军功制定,中高层各级将官的升迁,朕都将参与其中,朕,将会把自己的烙印深深的刻在这支大军的骨髓里。’谷 韩竢抬手,道:“希望一切如陛下所愿。” 赵昀莫名的愣住了,一时竟然分不清韩竢这句话是祝福的话,还是无可奈何的话。 不过赵昀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一切,不论前方道路如何,赵昀都没有退路,唯有一路向前。 韩竢离开后,赵昀不由得也是开始仔细甄琢关于这五万大军的事情。 这是自己变法的最大依赖,只要这五万大军完全执行自己的意志,赵昀相信无人可以阻止自己变法的进程。 中午,赵昀用了午膳,便继续在福宁殿书房批阅奏折,没多大功夫,三司使程珌来了,请求召见。 他倒是稀客。 这个程珌一般都是躲着赵昀的,因为赵昀每次召见他,都是让他准备钱财物资,所以他很怕见赵昀,却没想到今天程珌竟然主动来见。 有古怪。 “传。” 很快,程珌出现在赵昀的眼前,赵昀打量他,见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里面极是焦急,连自己的目光也不躲闪,赵昀更加奇怪。 这个程珌,今天很反常。 “臣,见过陛下。” 程珌抬手向赵昀行礼,态度依然恭敬,只是语气显得有些急躁。 “免礼,卿家坐吧。” 赵昀扬手,示意程珌坐下说话。 程珌谢过,而后坐定,随即说道:“陛下,臣方才堪合枢密院军饷钱粮的文书,发现陛下要从枢密院划拨五万兵马出来,由陛下您亲自管辖统领,臣不知此事真假,特来向陛下求证。” 赵昀嘴角勾起,露出笑容,“既是枢密院给你发去的文书,自是真的,难道这等大事,枢密院还敢伪造不成?” 程珌点头,道:“臣亦是如此想的,但这毕竟是事关五万兵马的军饷辎重大事,臣不敢不认真对待,还请陛下给臣明示,此大军从枢密院划走,由陛下亲自管辖统领,那朝廷以后还能指挥这支兵马吗?” 赵昀沉默一会,心里已经猜到程珌这次来的目的了。 赵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既然是由朕亲领管辖,朝廷三省,六部,七寺,御史台,谏院,枢密院,三司衙门,各部门自然无从调度。” 程珌看了一眼赵昀,见赵昀脸上不喜不怒,看不出情绪阴晴,程珌只得大着胆子,他道:“陛下,武人易于居功自傲,一旦缺少监管,造成尾大不掉,更是王朝大难,还请陛下为我大宋千秋万代计,收回成命。” 赵昀看了程珌一眼,心里不高兴,冷冷道:“此事已经付诸实施,不可更改,卿家不必再劝了。” 程珌见赵昀心意已决,沉默一会,又道:“那敢问陛下,这五万人马既然朝廷无权调度,那这军饷辎重是否仍由朝廷负责发放?” 来了,饶了一圈,果然是说到钱上去了,这才是他的目的,他不想出钱。chaptere 第0165章 不行也行 赵昀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卿家既然对此事如此关心,想必必定对此事有自己的见解,朕倒是想听听卿家的看法,你觉得这军饷辎重是否应该由朝廷负责?” “臣,,,臣不知道。” 话聊到现在,程珌终于也是感受到了赵昀的威压怒火,只是赵昀没有发出来而已。 想想也是,这军饷辎重不是由朝廷国库负责,便是由赵昀私库负责,事关利益,有哪个憨憨喜欢把钱往外拿? “卿家不知道?” 赵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程珌,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既然卿家不知道,那卿家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五万人的军饷辎重,既可以走国库,也可以走朕的私库,是这样吗?” 程珌脑门有汗,但是却又不敢去擦,只得任由汗水从脑门流下来,心里则是慌得不行。 程珌无法回避这个问题,起身对赵昀抬手,道:“陛下,臣认为既然朝廷无权指挥调度,也不是隶属于朝廷,那朝廷又以何理由供养呢?” 赵昀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赵昀道:“那卿家的意思,这笔钱要朕出?” 程珌没有回答,但是此时此刻,没有回答就是回答了。 “哼。” 赵昀突然起身,重重的哼了一声,这一声哼,差点把程珌吓得跪在地上。 赵昀不客气的说道:“非是朕小气,也不是朕舍不得花钱,乃是没有这个道理。朕就问卿家一句话,难道这支兵马,是用来满足朕的私欲吗?” 如果这支兵马是满足赵昀的私欲,朝廷不管不问,那当然是可以的,但赵昀组建新军,为的是大宋这个国家啊。 程珌心中忐忑,但他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抬手道:“陛下,臣斗胆谏言,臣主持三司衙门,三司衙门作为朝廷的钱袋子,掌管朝廷一切钱粮调度,若是兵马为朝廷差遣驱使,朝廷提供供养自是不错,然,不属于朝廷管辖,不属于朝廷调度差遣的,朝廷也需要供养,这是不是于理不合?” “那你回答朕,若是哪天江山社稷有难,需要用到这支兵马平叛,但朝廷平时对这支兵马不闻不问,是不是这支兵马就可以坐视江山沦陷,旁观王朝覆灭?” “这,,,这自是不可。” “既不可,为何朝廷不养他们,他们却又要为朝廷舍身奋战?” 程珌无言以对,但是很显然,他还是认为朝廷不应该出这笔钱,但是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赵昀。 赵昀失望的坐下来,挥挥手,道:“朕乏了,卿家下去吧,卿家记住,这支兵马虽然不属朝廷管辖,但其组建的目的却是为了维护朝廷的统治,朝廷照单给钱,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臣,,,臣告退。” 看着程珌离去,赵昀也不知道是该夸他看管朝廷的钱袋子看的紧,还是该骂他拎不清。谷 哎,这也许就是立场问题吧,屁股决定脑袋,从这一点考虑,赵昀还真不能怪他。 却说程珌离开福宁殿,便立刻找到了乔行简,向他说明情况。 把事情说完,程珌道:“使君,本官不是心疼这些军饷,实在是官家这样搞,枢密院和三司六部都管不到这支兵马,这不是在枢密院之外又建了一个枢密院吗?若是我等不及时制止,以后官家是不是要再建一个政事堂?再建一个三司衙门?” 乔行简也感觉难办,一支军队不受朝廷管辖,不受枢密院节制,这就完全成了法外之法,军外之军,万一以后出事,后果太可怕了。 兵马,这自古便是一个极度敏感的话题,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敢轻视。 乔行简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与魏郡王说了吗?这等大事,为何魏郡王不据理力争?” 程珌一脸无奈,道:“魏郡王自是同意啊,否则,本官又岂会接到枢密院的堪合文书。” 程珌说完,连连摇头,又道:“本官刚才去见了官家,希望以不提供供养为凭仗,说服官家打消这样的念头,但是官家的言语实在是太过犀利,本官却是说不过官家。” 乔行简在值房里面来回渡步,细细思量,嘴里也喃喃念道:“五万兵马不受朝廷节制,这要出了事,如何得了。” “不行,这事情得找魏郡王去,只有他也反对实行,官家才能断了这个念想。” 乔行简于是和程珌一道,又是去枢密院找韩竢。 两人到了枢密院,见到了韩竢,韩竢却是抬手,道:“两位使君,本王主管枢密院,身份敏感,不宜与朝臣过多接触,以免他人生疑,若是你们有什么事,不如大朝会说,亦或是你们直接向官家进言,官家自会召本王商议。” 乔行简道:“魏郡王,你乃是朝中重臣,不可能看不出官家自建兵马的意义,这是要架空枢密院啊,你如何会同意实行?难道你心里就没有想法吗?不如我等一同面见官家,请求官家收回成命,你看如何?” 韩竢怕了这两个祖宗,真是没法沟通,他摆手道:“政务上的事情本王不参与,也不敢参与,二位使君自便。” 程珌这时急道:“可官家自建兵马,这是军务,是你主管的事。” 韩竢沉声道:“若是军务,那本王便可一言而决,二位使君反倒不宜插手了。” 说完,韩竢便急忙借口有事,实则尿遁,去了茅厕不出来,独自躲了起来,再也不见人影,乔行简,程珌二人无奈,只得不甘心的悻悻而归。 福宁殿。 赵昀端着书籍细心阅读,不时做着笔记,样子认真刻苦。 宫女小心的将两碟点心放在边上,赵昀却极少去吃,只有边上的茶,赵昀经常喝,高实便在一旁不时满上。 茶水喝了不少,赵昀一个上午如厕四回,放水的感觉倒也舒服。 这时,一个三司衙门的书吏来了,他送来了那五万兵马的军饷辎重的签押文书,书吏将文书转交给高实,由高实送到了赵昀手上。chaptere 第0166章 十年计划 赵昀拿起文书翻看,见上面已经有了程珌的签字画押,他终究还是认输,同意由朝廷出钱了。 赵昀满意的笑了,心道:这个程珌,真是属驴的,非要训斥几句,才会乖乖办事。 赵昀知道程珌命人送来文书,交由自己过目,也是有认错的意思在,免得赵昀再记恨他,动作倒还算快,算你识相。 心里得意,赵昀道:“高实,你去告诉程珌,以后这五万大军的军饷辎重需优选发放,不得拖欠,别到时候一句没钱就想糊弄过去,朕可不吃这一套。”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一声,转身缓步离开书房。 随即,赵昀又召来韩竢,他是枢密使,很多军务上的事情赵昀还要向他请教。 韩竢来了,君臣敞开心扉,聊得很好,赵昀顿时感到轻松愉快。 最后赵昀说到建立五万新军的事情,道:“程珌已经把文书签了,这个程珌,真是属驴的,时不时就要朕鞭策一二,不似卿家这般令朕省心。” 赵昀说的高兴,但是听在韩竢耳朵里,却是不一般。 韩竢想起乔行简和程珌来找自己时的情景,郑重抬手,对赵昀道:“陛下,臣有句话,还是要提醒您。” “什么话?” “文人杀人,那是从不用刀的。” 赵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心里反复揣摩着韩竢的这句话。 “文人杀人,不用刀。” 赵昀的目光变得锐利,身上不由自主的便是浮现威压之气,令人心惊。 韩竢走后,赵昀命高实召见余介,很快,余介来了。 余介抬手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赵昀脸上露出笑容,难得的心情放松,手里拿起一方玉玺,盖在了一封圣旨上,而后亲自交到余介手里。 赵昀道:“卿家此行意义重大,朕心甚慰,朕知道你的理想是主政一方,为我大宋铸造国朝基石,朕现在正式任命你为四川制置使,去实现你的理想吧。” 余介振奋,双手高举,接过赵昀手里的圣旨。 “臣,谢陛下隆恩。” 手里拿着圣旨,沉甸甸的,重似千斤,然而余介却是一点也不感到这是负担,相反,这一刻是他最激动的时刻,心中抱负,终于有了可以施展的平台。 而这一切,都是得益于赵昀的信任,此刻在他心中,赵昀的地位已经是无比高大神圣。 “卿家坐,朕想与你聊聊川蜀之地的事情。” “是,陛下。” 君臣坐定后,赵昀道:“川蜀之地乃是我大宋屏藩,川蜀一失,则荆湖,江南等地皆不保,卿家欲如何施政?” 余介一直希望主政一方,而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川蜀,心中那是早有计划。 他道:“回陛下,臣对川蜀之地是有全盘考虑的,臣认为蒙古最大的凭仗便是骑兵突击,战力可谓无敌于天下,而若限制其骑兵优势,则蒙古骑兵即便到达川蜀也无济于事。因此,臣建议在川蜀弃平土,筑山城,利用川蜀多山险峻,沟壑纵横,江水发达之地势,沿江修建山城,构建山城防御体系,抵抗蒙古。” 赵昀听到认真,“卿家继续说。” “是,陛下。” 余介答应一声,继续道:“臣计划沿着嘉陵江,渠江,沱江,岷江,以及长江,结合两岸山隘要道,修建大小二十余座山城,同时加固旧城。 届时,各城利用彼此水路形成鱼网一般的防御态势,如此,依靠水军扬长避短,各城可以实现相互支援,可攻亦可守,进退自如,蒙古骑兵一旦陷入此地,便再难有作为。” 赵昀听后,站起身,走到墙壁上挂的大宋疆域图前,认真观看,余介不敢打扰,静静等候。 赵昀一边看着疆域图,一边结合余介的话,在脑海里面想象着余介的计划一旦实行,到时蒙古进入四川的情形。 越想,赵昀越是感觉余介计划周密,得当,既可以限制蒙古骑兵优势,又可以发挥自身特点,建立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强大战线,真可谓是构思巧妙,不愧是人杰一般的人物。 赵昀转过身,对余介赞赏道:“卿家之言甚是有理,朕认为可行,却不知卿家需要何时建立完毕,花费几何?” 余介心中掂量一阵,却是歉意的抬手,道:“臣从未实行如此计划,也从未到川蜀实地勘察,故而无法回答陛下的这个问题,还请陛下恕罪。但也请陛下放心,只要陛下支持臣的主张,臣便是不眠不休,也会尽最大能力早日实现此计划。” 赵昀见余介有谋略,却不浮夸,心中更加对其欣赏,真要余介胸口一拍,来一句五年大事可成,赵昀反倒要担心了。 赵昀点头,道:“时间不是问题,卿家尽力就好,钱粮也不是问题,朕全力支持你。” 说完,赵昀想了想,道:“这样,我们君臣先来一个十年计划,十年内,你可以全权调度四川的钱粮物资,人力,物力,财力,皆可任由你差遣,朕每年再给你专项划拨一百万贯钱,让你去构建这条战线,若能提前完成计划自是完美,若十年不够,到时再议。” 赵昀这几句话真可谓是给了余介无穷的底气,让余介顿时激动的两脸通红,手都忍不住颤抖。 “臣谢陛下信任,陛下知遇之恩,臣已不知如何报答。” “哈哈哈,,,” 赵昀爽朗的笑了笑,摆手道:“卿家不必如此,你我君臣今日商议的乃是一心匡扶大宋,拯救社稷黎民之大事,皆乃是一心为公,卿家的品德操守,朕是欣赏的。” 余介被赵昀这样说,更加感觉自己要做出一番成就,来报答赵昀,否则,他无脸见赵昀。 而后赵昀又想起西夏军民的事情,赵昀道:“夏地十一万军民你打算如何安置?” 余介当然更是早就有所考虑,他道:“回陛下,臣计划把这些人安置在新修建的山城之中,以一千宋人安置一百夏人,一万宋人安置一千夏人的方法,将其化整为零,如此三代人之后,他们便与我宋人无异。”chaptere 第0167章 为国献身 赵昀点头,对余介的计划也是认可。 而余介这时却是有些忐忑,紧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不敢说。 赵昀见此,道:“卿家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吗?没事,朕也不是那种因言降罪的君王,卿家但说无妨。” 余介这才抬手说道:“陛下,此行夏主命一公主为首领,此公主颇为贤良聪慧,臣以为如果陛下能够收其入后宫为妃,则夏地军民更易归附,以后抗击蒙古,他们也将更积极。若是有朝一日我大宋有收复夏地的一天,其地军民也更容易接受我大宋的统治。” 赵昀楞住了,没想到余介会说这样的要求,让赵昀也是感到意外。 见赵昀没有说话,余介自知失言,赶紧抬手,道:“陛下,臣只是建议,并不一定需要这样做,区区十几万夏地军民,慢慢降服也可。” 赵昀沉默一会,最后一脸决然,道:“为我大宋之崛起,为我大宋之长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卿家的建议朕采纳了,朕会命有司尽快安排,以安定夏地人心。” 余介大喜,同时也为赵昀这种舍己为人,为国捐躯的决绝态度深深折服,他一脸庄严,抬手道:“我大宋有陛下如此,何愁不国富兵强!” 余介带着喜悦,带着深深的使命感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临安。 现在余介的任务很重,他需要先将十一万西夏军民暂时安置,待到一切妥当,然后再将西夏公主带回来,来临安和赵昀大婚。 这一切,都需要他亲自操办,因为这时候西夏军民只对他有信任,假手他人,效果完全不一样。 余介走后,赵昀背靠在椅子上,脑海里一直在思考着西夏公主的事情。 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完全在赵昀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好是坏,赵昀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是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赵昀不得不慎重对待。 “高实,传苟梦玉觐见。” “是,陛下。” 思虑半响,赵昀还是命高实去传新任的礼部尚书苟梦玉。 高实奉命,亲自前去通传,很快,苟梦玉来了。 “臣见过陛下。” 苟梦玉恭敬的对赵昀抬手行礼,别看他年纪不小,但是得到赵昀提拔重用,精气神比以前高涨不少,好似年轻了十岁。 “卿家免礼,坐吧。” “是,陛下。” 坐定后,赵昀坦然道:“方才朕答应纳夏地公主为妃,然而朕自今还没有嫔妃,更无皇后,此事可大可小,朕希望卿家可以为朕分忧。” 苟梦玉听完,猜到赵昀的顾虑,他道:“陛下纳妃,充实后宫,这自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然而我堂堂天朝皇帝,第一个皇妃如何能是一个异地番邦女子?臣建议陛下在此之前,应当选择一汉家女子为妃,若为后则更好,如此,人心安定,社稷稳固。”谷 任何事情,第一个,第一次,这都是有很重要的意义,特别是皇帝,娶的第一个女人,生的第一个孩子,这都有极大的可能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存续。 若是兜兜转转,最后由一个西夏来的公主生的孩子当了皇帝,这可就牵扯太广了,意义也太大了,大到足以影响大宋朝的国运。 而且即便不考虑这些因素,便单单是老百姓,他们也会有意见,自己的皇帝,为什么第一个女人是西夏女人,难道我们汉家的女人不够好?我们汉家的女人比不上西夏女人? 这里面又涉及到了一个老百姓自尊心,荣耀感的问题,这也是赵昀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赵昀点头,道:“卿家之言正是朕之所想,如今卿家是礼部尚书,这件事情就由卿家去操办了。” 苟梦玉起身,郑重接下差遣,而后苟梦玉问道:“不知陛下对皇妃有何要求?” 赵昀想了想,最后无奈摇头,道:“这种事情朕以前没考虑过,也说不上来有什么要求,卿家自己看着办吧,先把名册整理出来,到时朕一一挑选。” 这时候,赵昀下意识的想起以前葛洪给自己上的名册,上面还有大家闺秀的画像。 还别说,里面有几个女子确实是不错,当时没这个心思考虑,自然没有过多想法。 现在有了这个考虑,心情却是不一样了,赵昀希望这一次苟梦玉的名册里面,那几个女子还在。 “是,陛下,臣这便去办,臣一定尽早为陛下将名册整理出来,以供陛下御览。” “嗯,卿家办事,朕是放心的。” 赞赏了一句,而后赵昀又是交代了几句,这才是让苟梦玉退下。 却说苟梦玉退出福宁殿,心情激动,皇帝要选择女子大婚,这可是一件大事,而且时间比较急,必须要在西夏公主之前举行,这就很考验苟梦玉的办事能力。 于是苟梦玉回到礼部衙门,便开始准备,他翻箱倒柜,亲自去查看各个官员家里的情况,试图找到合适的女子,以供赵昀挑选。 右侍郎崔成见他如此,好奇询问,“敢问使君,您这是在找什么,可需下官协助?” 苟梦玉道:“官家年岁早已到了婚配之时,本官身为臣子,自是要为官家的终身大事着想,如此,天下安定,社稷之福。” 崔成心中狂喜,他心道上回葛洪拿着美人画册去让官家挑选,惹得官家大怒,这回自己何不也将画册拿给苟梦玉,让其惹怒官家,如此,他刚上任可能就要被罢官,届时,自己就可以上位了。 越想越激动,以至于崔成脸都红了,这机会太难得了。 崔成按下激动,道:“不瞒使君,下官这里便有各官员家的适龄女子名册,不但是有名册,名册上面还有那各个女子的画像,保证让官家见了心花怒放。” “哦,这样的名册你真的有?” “下官何敢欺骗使君,使君稍等,下官这便取来,使君一看便知。” 崔成去到自己的值房,很快将之前的那一份名册找到,送到了苟梦玉的手上。chaptere 第0168章 本欲加害 苟梦玉翻开一看,见上面果然是记载了各个官员家里千金的信息,而且每一个女子的画像也是画的惟妙惟肖,令人见之心动。 苟梦玉很高兴,只说崔成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了,连连说等事情办成了,一定要请崔成去小樊楼吃酒押妓。 崔成见苟梦玉这般高兴,他心里也是在鬼笑,心说你快些拿去给官家看吧,你的位置,我可是盯了很久了。 苟梦玉兴致冲冲的拿着名册来向赵昀复命。 “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名册,上面记载了各个官员家中尚未婚配的千金信息,且还有画像,还请陛下御览。” “哦,这么快,高实,快拿来给朕瞧瞧。” 苟梦玉双手捧着名册,高实接过,转交给了赵昀。 赵昀心里颇有些激动,翻开一看,上面的图画和内容全部都似曾相识,赵昀连忙翻找,果然找到上次印象颇深的那几个女子的画像。 上一次赵昀只是匆匆看了几眼,虽有印象,但不深刻,这一次赵昀可得好好看一看,毕竟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可不能马虎。 “不错,不错,这几位女子端庄秀丽,一看便是有大家闺秀的教养,只是,,,只是这些女子年岁都比较小,大多都在十五岁十六岁间,不合适啊。” 对于这些女子的相貌,赵昀是很满意的,但是对于这些女子的年纪,赵昀感觉太小了,心里有些抵触。 苟梦玉连忙道:“陛下,她们这年纪不小,也不大,婚配正当时,若是在民间,十二三岁成婚的也不罕见,陛下有所不知,女子在这年岁,那才真真是含苞待放,如花似玉之最佳时。” “是吗?” 赵昀有些犹豫,尽管赵昀也知道这时候的女子成婚都比较早,但他还是认为这一点是一个弊端,因为这样的年纪,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万一生孩子,那时极容易难产,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赵昀起身,在书房里面来回走动,苟梦玉不敢打扰,恭敬的等候。 最后赵昀道:“卿家,你看这样行不行,朕先选择几个女子,封她们“美人”称号,确定身份,但是先不入宫,她们还是在自己家里养着,待到两年后再行大婚,入宫,你看如何?” “这,,,” 苟梦玉有些为难,他道:“陛下,这样的事情,以前没有先例啊。” 赵昀眉头舒展,道:“既然只是没有先例,而不是不行,那便好办,既无先例,便从朕开始,如此不就有了。” 苟梦玉无奈,但仍然欢喜,毕竟这事情也是他办成的,他于是抬手道:“陛下乃天子,言出法随,连律法都要相随,开个先例自是无所不可,那不知陛下选中哪几位女子,臣好为陛下安排,确立其身份。” 赵昀高兴,拿起册子,对苟梦玉指道:“这个,这个,这个,事不过三,那便先这三个吧。” 苟梦玉心里将这三个女子记下,心说陛下还真是严于律己,竟然只选了三个女子,这可真是难能可贵,以前的官家,那都是十个八个的选。 选完之后,赵昀心里竟然有些紧张,这种感觉赵昀很久都没有过了,看来这男女之事,赵昀也是不能免俗。谷 赵昀道:“卿家,这三位女子,你务必要询问其本人意愿,还有其父母的意见也要询问,如果他们有人不同意与朕的婚事,绝对不能为难,作罢便是。” 苟梦玉笑道:“陛下放心,能够嫁给陛下,与天家结亲,这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们高兴尚且不及,如何还能不愿意。” “若如此,自然甚好。” 而后赵昀又是对苟梦玉交代几句,苟梦玉欣然离开。 看着苟梦玉离开,赵昀心情复杂,突然喃喃自语,道:“我怎么选了三个,不应该是一个吗?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苟梦玉回到礼部衙门,眉头紧锁,想着如何操办赵昀的这个没有先例的事情。 崔成早就在等候,见他一脸眉头紧锁的样子回来,以为他被赵昀训斥,却不知有没有丢官罢职,于是崔成赶紧上前问道:“使君,官家如何说?” 苟梦玉抬眼看是崔成,眉头立刻舒展,笑道:“官家很是高兴,已经选了三个女子为美人,此事能够办成,还是多亏了你啊,来来来,待会散衙下值,本官请你去小樊楼喝酒押妓,以表谢意。” 崔成傻眼,心情从云端跌落谷底,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以此同时,赵善湘府上,高实带着圣旨来了。 赵善湘热情迎接,高实道:“赵使君,官家的旨意来了,还请使君听旨。” 赵善湘心情激动,“公公稍等,容本官将家小唤来。” 赵善湘慌忙把家里所有人都喊了出来,以表示隆重,最后赵善湘跪地,恭敬的等待高实宣旨。 高实展开圣旨,大声道:“宋授赵善湘吏部尚书敕。朕绍膺骏命:古圣垂经,功则赏之,过则罚之,天下大治。赵善湘平李全乱有功,特封吏部尚书。官之本,源为民。民安康,吏直之。民困苦,则吏不正。吏之选拔,朝之大事,望卿不负朕望。特敕,恒盛元年九月。” 赵善湘听罢,心里一团火热,没想到赵昀竟然封赏他为吏部尚书,执掌吏部大权,一举位列部堂,恩赐不可谓不厚。 “臣,赵善湘接旨,谢陛下龙恩。” 赵善湘朗声接过圣旨,随即对高实道:“公公宣旨辛苦,还请府中小坐,容本官招待一二,聊表心意。” 高实笑着摆手,道:“不劳了,不劳了,咱家还要去赵范赵使君府上传旨,官家那边也得咱家伺候着,可不敢耽误时辰。” 赵善湘遗憾,“如此,那便改日酬谢。” 说着话,已经有管家端来托盘,上面有一个精致小盒子,却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公公辛苦,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赵善湘拿起小盒子,一脸亲切的笑,便要送于高实。chaptere 第0169章 大宋英才 高实慌忙摆手,哪里敢收。“使君折煞咱家了,咱家能给官家办事,那是官家给的恩典,哪里还敢拿好处,官家也很忌讳这一点,还请使君不要为难咱家。” 说完,这高实离去。 “官家很忌讳这一点。” 赵善湘把高实最后的那句话听进了心里,想起自己在楚州收受好处的事情,他不禁是眉头紧锁。 最后他感到如今的这个官家,确实是不一样,要好好对待,可不能出错。 而后高实来到了赵范的府邸,赵范赵葵二人恭敬的跪地接旨。 高实展开圣旨,大声道:“宋授赵范两淮东路安抚使,授赵葵两淮东路提点刑狱使敕。朕绍膺骏命:古圣垂经,将者奋战,国之安宁。赵范平李全乱有功,特封两淮东路安抚使,赵葵平李全乱有功,特封两淮东路提点刑狱使。两淮东路经李全乱,生灵毁坏如荒古,民生凋敝似鬼域,望二位卿家主政两淮东路,为民解困,重塑地方气运,不负朕望。特敕,恒盛元年九月。” “臣赵范接旨,谢陛下龙恩。” “臣赵葵接旨,谢陛下龙恩。” 赵范赵葵恭敬接下圣旨,高实对他们说道:“两位使君,官家说淮东路毗邻金国占领地,时刻可能爆发战争,你们身经百战,治军治民皆有才能,希望两位使君坐镇淮东路,为国朝树立屏藩,护天下安宁。” 赵范抬手,郑重道:“还请公公转告官家,臣赵范定不负官家期望,必定尽快恢复淮东路生机,短则五年,长则十年,定还官家一个生机盎然之淮东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官家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实心里也为赵昀高兴,心说官家终于可以少操点心了,随即高实离去。 而与此同时,在那福宁殿,孟珙,曹友闻,彭义斌,夏贵,江万载五人接到赵昀传召,进宫见驾,赵昀在福宁殿正殿接见了他们。 五人齐齐抬手行礼,赵昀看着他们,见他们个个朝气蓬勃,英气逼人,给人一种莫名的振奋感觉。 赵昀心里满意,心道江海杜杲都年纪太大,这五人则年纪刚刚好,都是三十岁左右,江万载甚至才十九岁,只要好好培养,把他们培养成良臣将帅,大宋未来二三十年都可以高歌猛进。 心里欢喜,赵昀走下殿,近距离的看着他们,赵昀道:“江海将军已经被朕委任为利州路经略使,杜杲将军也被朕委任为京西南路安抚副使兼金州知州,旨意已经发下去了,他们很快就能接到任命,而你们,你们有何想法,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是想要去地方任职,还是想在朝堂行走?” 五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孟珙上前一步,对赵昀抬手道:“陛下,臣对行军打仗还算有些许心得,而若是置身朝堂,只怕一窍不通,恐误陛下大事。” 曹友闻,彭义斌,江万载三人亦是点头赞同孟珙的意见,他们深知朝堂水深似海,不可冒然接触,否则,死也不知怎么死的。 只有夏贵显得无所谓,他本就是殿前司指挥使,负责皇宫和临安的安全,对朝堂接触的多一点,在哪里都无所谓,全凭赵昀安排。 赵昀脸上平静,对他们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赵昀脸上和蔼,有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君臣出宫去走走。” 孟珙几人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最后他们和赵昀全部换成百姓衣服,出了皇宫,又继续走,最后出了城,来到了临安城外的村庄。 一行人走在官道上,君臣闲话家常,气氛逐渐轻松愉快。 走到一大树前,赵昀不免多望几眼,道:“看这大树仓普古风,只怕当年大唐盛世他亦是经历过。” 孟珙,夏贵,曹友闻,彭义斌,江万载几人纷纷看去,见这大树需五六人手拉手,方能将其抱住,几百岁是有的。 赵昀又感慨道:“若是他经历过大唐的盛世,那便必定也见证过后来那百年不堪回首的乱世。” 孟珙几人听了赵昀的感慨,心里回想着父辈们对那段历史口口相传的讲述,以及书籍上对那段历史字字泣血的记载,情绪不由得为之沉重。 这时,赵昀指着远处的一个村庄,道:“你们感觉那里如何?” 孟珙几人眺望,见这村庄被青山绿水环绕,炊烟袅袅,时不时还能听到小鸟在树上咕咕欢叫,好一派田园风光,似有沉醉。 江万载目光看向那村庄,似有憧憬,道:“此处着实是一方净土。” 赵昀听了,却道:“在你眼里,这里可能是一方净土,但是在那当地村民的眼里,这里可能净是土。” 众人一愣,一时不知赵昀是何意思。 “走,进去看看。” 说着,赵昀便将他们领去,进了村庄。 赵昀一行人出现,村民见有外人进来,人人皆是一脸警惕。 赵昀等人看去,只见这些村民个个面黄肌瘦,衣裳破旧,补丁盖着补丁,一村民上前,道:“几位公子看着面生,你们是要找人吗?” 又一村民有些心慌,道:“你们该不会是王员外派来收租子的吧?” 他这话一出,许多村民更加惊恐,看向赵昀一行人如看见恶鬼。 赵昀抬手,和蔼道:“几位哥哥不必害怕,我等皆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路过此地,特来游历拜访,并无恶意。” 村民心里一松,无人再去理会,各自散去。 赵昀一行人走在村中小路,见之前远处看的还颇有乡村诗意的房屋,此时近处再看却是破破烂烂,处处漏风,有的甚至可能随时倒塌。 脚下,因为昨日下了雨,此时雨水还没晒干,处处坑坑洼洼,赵昀一行人尽管走路小心,却还是不免脚跟裤腿沾上了泥巴污水。 这时,一个小男孩端着碗出来,一边吃,一边去找伙伴玩,不小心却是一脚打滑,重重摔在地上,碗里的稀粥也都洒在地上。-- 第0170章 为哪个民 孟珙走在前面,正要去把小男孩扶起来,却看见一个汉子将男孩一把重重拉起,随即一脚又一脚的狠狠揣着男孩屁股,男孩被踢的哇哇大哭,眼泪哗哗流。 一妇人急匆匆走来,捡起碗,小心点把地上的稀粥一点点捡起来,许多的粥已经混着地上的泥水,但是妇人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看到了便捡入碗中。 捡完后,妇人历声教训了一阵小男孩,将碗交给他,让他快些吃,不要再洒了,再洒了就打死他。 小男孩提着裤子一边哭一边吃粥,满脸脏兮兮,眼泪和鼻涕泡混着,流的满脸都是,样子可怜,看的赵昀,孟珙一行人都是唏嘘。 这时,一个衣着体面,大腹便便的人赶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家仆模样的人。 他远远的看到赵昀一行人,见赵昀等人气质不凡,一看便是出身极好,家世不俗,顿时眼中放光,脚步加快,来到赵昀面前。 他一来,村民纷纷躲进家里,不敢和他照面。 “鄙人王献之,听闻有学子前来游历,特来招待,有失远迎,还请几位小友见谅。” 通过介绍,赵昀知道这位原来就是村民口中所说的王员外,看他模样,满面红光,大腹便便,一身富态,与村民面黄肌瘦的模样那是全然不同。 赵昀抬手,道:“王员外客气了,我们相邀结伴赶考,路过贵地,惊扰了员外,还请员外恕罪。” “哪里哪里,远来是客,几位小友随鄙人到庄园做客,鄙人好尽地主之谊。” 王献之热情邀请,赵昀也没有过多的推辞,便随王员外去了。 王员外的庄园就在村子不远处,很快就到了。 王献之的庄园修的很大气,红砖琉瓦,亭台楼阁,还有花园池塘,看着便是大户人家,让赵昀等人刚刚经历了村中的残破,陡然到了这里,好似换了天地。 王献之命管家准备好酒好菜,自己则陪同赵昀一行人在他花园游览观光。 不过这样的庄园在寻常人眼里自然是不得了,但是在赵昀等人的眼里就不算什么,所以他们没有过多的兴趣,反倒是因为庄园和村子距离如此之近,但是反差却如此之大,这让他们感觉不是滋味。 王献之见赵昀,孟珙等人对自己的庄园没什么兴趣,更加断定他们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次进京赶考,被他遇上了,真可谓是天赐良机。 王献之不敢错过,旁敲侧击,询问赵昀等人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有人做官。 得到满意答复,他心中更加欢喜。 这时赵昀问道:“王员外,方才听村民说他们欠你的租子,却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谷王献之一脸得意,用手给赵昀几人比划道:“这一带五千多亩的土地,全部都是鄙人的产业,不光是那个村子,便是边上的何家庄,刘家村,他们也大多是租种鄙人的田地,每年都要向鄙人缴纳田租,旱涝保收,不差一分。” “五千多亩,这么多土地,全部都是员外你的?”江万载有些惊讶,好奇问道。 王献之点头,道:“这些地都是我们家一年一年积攒下来的,祖父那时也不过一千亩,到鄙人父亲手里是三千亩,如今鄙人又添砖加瓦,到了五千亩,总算是没有给祖上丢脸。” 王献之说的自豪,但是赵昀听的却是心情沉重。 很快,酒菜备下,全都是好酒好菜,赵昀对王献之的盛情招待表示感谢。 酒桌上,王献之对赵昀几人道:“几位公子,鄙人有三个女儿尚未婚配,长得俱是如花似玉,端庄秀丽,今日与几位公子有缘,若是几位公子不嫌弃,鄙人可唤三个女儿出来与你们相见,若是你们看中,可结为百年之好,成就一段佳话。” 赵昀,孟珙几人面面相窥,反应过来后,赵昀赶紧道:“让员外见笑了,学生家中已有婚配,如今天色不早,我等还需赶路,委实不敢叨扰,告辞告辞。” “无妨无妨,做不得妻,做妾也行,只要你们和和美美,鄙人也是不在意世俗眼光。” 王献之早就看出赵昀几人身份不简单,绝对是非富即贵,且长相英俊,又是赶考的士子,有高中可能,这若是能够结亲,定是家族荣光,如何肯轻易错过。 王献之极力想要促成好事,但这事情哪里能够轻易答应,最后赵昀几人只得借口还有要事,匆匆离去。 离开王献之庄园,一行人再次回到官道上,这时再去遥看那之前的风景,几人心情也已经是大不同,之前的憧憬再也不见。 赵昀道:“刚才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临安城郊百姓的模样,此处尚且如此,朕实在不知偏远地区是何模样,百姓如此困苦,然而他们的苦难又有几人知晓?便是知晓了,又有几人去帮助他们?” 曹友闻虎目通红,他道:“陛下,臣曾经亲眼见过百姓因为交不起租子,最后家破人亡。也曾经亲眼见过倒毙路边的饿殍是何模样,陛下,百姓苦啊。” 一句百姓苦,让那一边的彭义斌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哭起来。 彭义斌是山东人,山东如今还被金国占据,早年的彭义斌就是因为没吃没穿活不下去,才去投了义军,遥想当初,但凡有一口吃的,谁又敢去做那杀头的事情。 孟珙,夏贵,江万载,彭义斌,曹友闻,他们几人都是热血方刚,立志要报效国家为民请命的人,老百姓的苦难他们又如何会不知。 今日再一次亲身见到百姓困苦,又见到王献之仅仅几步之隔,便如此豪富,他将周边田地占有,俨然便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害虫,他们也是心中翻江倒海一般。 赵昀脸色严肃,庄严,道:“朝中衮衮诸公经常跟朕说不可与民争利,可是他们口中的这个“民”,他是哪个“民”?是老百姓的民,还是乡绅的民,亦或者是他们这些以后要致士还家的民?”-- 第0171章 必须变革 赵昀看着众人,自问自答,道:“是百姓的民吗?为何朝廷从不与民争利,老百姓却过成这样?今日我们看见的都还算好,那卖儿卖女,家破人亡的时候我们还没有遇上,可是没有遇上,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装作不知道吗?” 孟珙,曹友闻,夏贵,江万载,彭义斌,几人的情绪被赵昀感染,激动的听着。 赵昀继续道:“朕来自民间,老百姓身上的苦难,朕比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每日里看着他们为国家指点江山,但是老百姓却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穷苦不堪的生活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改变,朕的心就跟压着一块石头一样。” “每一年我大宋都有百姓要造反,造朝廷的反,但是朕不怪他们,因为极度困苦的生活压的他们别无选择。 朕怪的是朝廷对他们的生活视而不见,朕怪的是朝廷每一年还要打着为民请命的借口,花出去无数钱财,却是肥了自己,百姓这个真正应该得到帮助的人,却是一点好处也占不到。” 赵昀心痛,“百姓如此,若是寻常年月,我们还可以慢慢的改变,可是现在放眼天下,蒙古骤然暴起,攻城略地无数,多少人被杀,这已经是不可计数,他日一旦金国被蒙古消灭,我们以这样的态势去面对强盛的蒙古,我们能扛得住吗? 如果扛不住,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然而这样浅显的道理,又有多少人知晓?他们还在做着春秋大梦,丝毫不知国破家亡的惨剧,随时都可能在自己身上上演。” 赵昀一脸心痛如刀绞,看的孟珙几人为止震撼,个个皆是脸上涨红。 赵昀又道:“朕要改变这一切,朕要变法,将压在百姓身上的苦难击碎,然而变法必定会遭到守旧派势力的反对,届时一个不好就是天下大乱,所以朕要编练新军,朕需要你们帮助朕实现心中理想,还天下万民一个安乐乡土,这,就是朕带你们出来的目的,朕希望你们能够留在朕身边,帮朕实现这一切。” 孟珙上前,走到赵昀面前,郑重单膝跪地,道:“陛下,您能够看到百姓困苦,这是天下万民之福,您能够想要去改变这一切,这更是江山社稷之福,臣愿为陛下驱使,效鹰犬之功。” 夏贵,江万载,曹友闻,彭义斌几人也随即齐齐单膝跪地,毅然决然,道:“臣等愿为陛下效鹰犬之功。” “好,好,好。” 赵昀一连说了三个好,将孟珙几人一一扶起。 最后赵昀紧紧的握住他们的手,激动的眼睛通红,道:“千百年后我们已经不在了,但是朕相信我们的名字将会永远留在千秋史书上,后人将会传颂我们的故事,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将是激励后人奋发图强的动力。” 赵昀的话,孟珙,曹友闻,夏贵,江万载,彭义斌都深以为然,神情坚决,目光不移,重重的点头,作出了自己最坚定的承诺。 得到五人的坚定效忠,赵昀信心大增,回到皇宫,赵昀便命人请来韩竢,七人一起研究推演新军的准备,训练,奖赏等事宜,务求做到尽善尽美。 首先便是人数问题,赵昀确定在五万人,这个规模是一个很合适的规模,人太多了朝廷一下养不起,人少了起不到震慑力,而这个规模可说是刚刚好。 在任何时代,五万精锐人马,足可以改天换地! 至于军饷,现在宋朝普遍的军饷标准是上禁兵每月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钱,中禁兵五百文到七百文钱不等,下禁兵三百文到四百文不等。 何为上禁兵,何为中禁兵,何为下禁兵? 宋朝各个军队的番号很多,按照其战斗力,驻扎地的重要性,将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神卫军划为上禁军,上禁军的士兵自然就是上禁兵。 而其他番号的军队则是中禁军和下禁军,他们的士兵也就是中禁兵和下禁兵。 除了可以拿钱,他们每一个士兵的口粮也是很充足,上禁兵的口粮是每月两石八斗,每石大概一百二十斤,大约就是三百三十斤。 中禁兵是每月两石五斗,下禁兵每月两石。 口粮是很充足的,就和每月的饷银一样,看起来都不少,但这都仅仅是账面上的充足,实际真的能有多少到手里,就全看上面的将领如何了。 对此,孟珙对赵昀道:“陛下,士兵每月的饷银和口粮不少,但是因为每一笔钱都要经过三司衙门及户部划拨,后经转运司转运,再到将领亲自派发,这其中便要受到层层盘剥。 特别是许多将领贪墨无度,钱粮到了他们手里,直接扣下两到三成,再行分派,这使得普通士兵能够到手的钱粮往往只有一半,甚至连一半也没有,而且时常拖欠,这种情况必须改变,否则,万事皆休。” 赵昀将目光看向韩竢,夏贵,江万载,曹友闻,彭义斌几人,他们有的点头,有的则是低下了头,便如彭义斌和曹友闻,他们便是底下了头。 点头的好理解,可是那低头的,那就有问题了。 意识到错误,彭义斌和曹友闻都是纷纷对赵昀跪地请罪,曹友闻道:“陛下,臣虽然以往也有贪墨,但却不敢贪墨那么多。” 赵昀平静问道:“贪了多少?” 曹友闻如实道:“贪了一成。” 赵昀又看向彭义斌,他诚恳道:“臣也不会算账,只是书吏说可以留下三成,臣感觉多了,便每次发饷银只留下一千贯钱自用,具体是一成还是多少成,臣也不知道。” 赵昀心中悲叹,这两位那可是结结实实的大英雄,千古留名的人物,曹友闻为了抗击蒙军,散尽家财,招募士兵,最后因为等不到友军支援,全军覆没,连他在内,三兄弟也全部战死。 彭义斌也是如此,他也是在抗击蒙军的时候,不幸战败,坚强不屈,面对招降面不改色,最后被杀,青史留名。-- 第0172章 天子私军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也有贪墨的现象,可见如今大宋朝这贪腐之风到了何等严重的程度,其他军队就更加是不敢去想,不改如何行? “起来吧,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后即便有机会贪墨,也不准伸手,须知正人先正己。” “是,陛下,多谢陛下原谅。” 两人诚恳答应,站起来,眼睛此刻已经是红了。 面对这种现象,赵昀目光看向众人,道:“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杜绝军中贪腐的事情发生?” 韩竢想了想,看了一眼孟珙,曹友闻,彭义斌等人,随后抬手道:“陛下,臣以为以后这种核发军饷军粮的事情,可以成立一个专司衙门,由此衙门从户部支取,再命人直接发放至士兵手中,期间任何人不得插手。” 韩竢这样考虑,其实还有一层用意,那就是杜绝将领发饷,这样可以弱化士兵对将领的忠诚度,提高士兵对朝廷对天子的忠诚度,因为直接给他们发钱的是朝廷,不是将军。 赵昀点头,感觉有理,而对于韩竢的那一层用意,自然也是心中明了。 夏贵这时问道:“那万一这个专司衙门也贪墨,这又如何?” 韩竢笑道:“不会,他们不敢,因为军饷军粮都是有标准的,若是他们少发了,将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会向朝廷告发。” 将领因为不能再插手军饷军粮的发放,自然也就被排除在外,他没有了利益可图,自然也就要一心为士兵考虑,争取军心,如此,遇到少放现象,就会本能的揭发。 孟珙思量了一阵,补充道:“陛下,臣以为到时可能存在专司与将领勾结,为了杜绝此类现象,臣认为可以在专司与军队内部设立告发制度,令其不敢伸手。” 赵昀点头,认为可行,见无人再有异议,便将这一条定下。 随及谈到军队荣誉度和战斗力不高的问题,赵昀道:“如今我大宋参军的多为犯人和地痞组成,这样的情况是很难出精兵的,且世俗眼光也会令士兵自己瞧不起自己,所以我们必须要建立士兵的荣誉性,让更多的良家子弟也积极参军,兵源一多,荣耀性一高,如此,战斗力也将大幅度提升。” 众人皆是点头赞同,现出期待。 赵昀继续道:“朕是这样考虑的,以后的军队就是职业军制和府军制并存,职业军就是由朝廷供养,专职训练和作战的军队,主要负责对外作战,对内剿灭大规模叛乱。 他们伤残,朝廷给予安排生活,每月定期补助。死亡,则朝廷给予丧葬,奉养其家人,各方各面皆有相应的保障,令其无后顾之忧。 府军制则是半兵半农的地方军队,他们平时只负责地方剿匪,城池守卫等,朝廷给予其减免三成赋税的优待,并且给予少量的军饷,农忙时回家务农,农闲时定期训练,并在附近城池轮换驻守,若是朝廷开国战,可动员府军作战,不到者,以逃兵论罪。” 韩竢,孟珙,曹友闻,江万载,夏贵,彭义斌都是听的入神。 赵昀继续道:“职业军,军粮军饷已经足够,只要保证足额发放,便相当于比现在增加一倍的收入,故而待遇暂时不变。 另外建立功勋进爵制度,鼓励其奋勇作战。再者,设立五年至十五年不等的服役期限,期限年满者退役,如此,便可实现老少更替,保持大军年轻化,作战力不减。 职业军士兵退役,朝廷给予一定数额的退役费,或一定数额的田亩作为对他以后生存发展的帮助。 他们以后可以转入地方府军成为教官,也可以进入乡村参与村镇管理,或可任其自由发展。但是他们尽管退役,但朝廷若是征召,他们依然要无条件服从命令,不到者,依然以逃兵论处。 如此之下,不论是职业军还是府军,都可以体面的从军,退役后体面的生存,他们的世俗地位自然会得到提高,荣耀性,自尊心都可得到满足,战斗力有保障,自愿参军之人也会增加。” 孟珙点头,道:“陛下的设想若实现,可大幅提高军队战力,且藏兵于民,既可减轻朝廷负担,又可让百姓居安思危,如此一举两得,以后即便有地方沦陷敌手,府军也可成为反抗主力,增加敌军负担,真可谓益处良多。” 韩竢也点头赞道:“不错,陛下的设想确实高明,职业军老少交替,可保证每一个士兵皆是精兵硬汉,地方府军藏兵于民,不费多少钱粮,便可养兵百万,朝廷得益,百姓得益,妙哉,妙哉。” 夏贵,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几人也是纷纷赞叹,看来他们对赵昀的设想也是极其赞成。 赵昀见他们全都赞同,知道自己的设想有可以实行的基础和理论依据,心中有了底气。 赵昀道:“若是你们都觉得可行,那这一条就此定下,细节以后再制定。” 众人纷纷点头,连补充的意见都没有,可见赵昀对这军队改革是下足的功夫,让他们一时都想不到漏洞。 随后,赵昀站起身,环视众人,道:“以后的职业军就从朕要设立的新军开始,这支新军是什么样子,以后的职业军就是什么样子。 孟珙,夏贵,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你们五人每人执掌一万新军,担任都总管,你们不受朝廷节制,不受枢密院统调,由朕亲领,朕希望你们把军队管好,不要辜负朕的期望,也不要辜负自己的一身抱负。” 五人皆是振奋,没想到这样重要的位置,赵昀竟然会交给他们,特别是曹友闻和彭义斌,赵昀依然信任他们,这让他们都是感动的稀里哗啦,只恨不得为赵昀去死。 赵昀而后对他们叮嘱几句,随即便让他们去准备组建新军,挑选士兵。 这一次和他们班师回朝的士兵有五万人,人数够了,只要再选择合适的驻地,就可以开始训练了。-- 第0173章 新设衙司 五人散去,韩竢亦是心中感慨,看向赵昀如升起的太阳,熠熠生辉,他越发期待赵昀会将大宋带至何方。 回到军营,江万载见到了叔父江海。 此时的江海也接到了任命,他已经被赵昀任命为利州路经略使,成为主政一方的人物,只要再好好干几年,就可以以高位致仕,荣归故里,人生可谓是圆满。 听闻江万载被赵昀无比信任,添为一万新军的都总管,而且这新军除了赵昀,谁也管不到,可谓是天子亲军。 江海诧异,道:“万载,你说的是真的?官家真的任命你为一万新军都总管?” 江万载抬手,郑重回道:“叔父,此等事情,侄儿如何敢戏言。” 江海沉默,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最后他对江万载道:“万载,以后你要好好为官家当差,绝不可慢待,更不可有二心,君王如此对待臣子,臣子当以国士报之,明白吗?” “是,叔父,侄儿谨记。” “嗯,官家宽厚,仁义,乃是圣明天子,以后我江家的门楣就靠你来支撑了。” 江万载抬眼看向叔父,旋即明白江海的意思,心中一股热浪顿时翻滚,深受激励,对未来充满信心。 而此时的孟珙回到营地,对刘仪,张佐等几名部将说了编练新军的事情,部将得知孟珙如此受到赵昀欣赏,成为了都总管,都是为孟珙高兴。 孟珙却是一脸平静,他对部将道:“官家志向远大,又岂是区区五万新军能够满足的了的,本将敢断言,宋金十年内必有一战,而不同的是,此战将会是我大宋对金国发起的北伐灭国之战,尔等好好训练,届时慷慨奋战,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是,将军。” 几个部将浑身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大宋王师北伐誓师的那一刻。 ,,,,,, 正当散衙下值,兵部郎官宋慈突然接到传话,说赵昀召见。 宋慈感到惊讶,不知赵昀为何召见自己,但身正不怕影子歪,很快他便平复心情,随即来到福宁殿,面见赵昀。 “臣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 赵昀抬眼看了一眼宋慈,与他目光对视,见宋慈目光清澈,丝毫不躲闪,赵昀心里满意。 “卿家坐下说话。” “谢陛下。” 宋慈坐下后,赵昀道:“朕欲组建新军,以前军队发饷发粮,户部和转运司,以及领军将军难免相互勾连,贪墨钱财,这种事情朕绝不允许在新军中出现。朕欲成立后押司,专职负责新军的军饷军粮发放,这个后押司,朕欲让卿家执掌,不知卿家可愿意每日和武官军士为伍?” 宋慈是真德秀的门生,为人机敏,忠义,深受真德秀赏识。 之后他被委任负责监督押运渡河大军的粮草辎重,将事情办的稳妥漂亮,赵昀对他印象不错。 之后赵昀命人暗中观察,知其为人正直,心怀忠义,这一次需要人负责新军钱粮,赵昀便想到了他。 宋慈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明白赵昀什么意思,他心情忐忑,道:“陛下任命臣执掌后押司,此乃是陛下对臣的信任,臣如何敢不从?臣荣幸之至。” “嗯,很好,卿家没有让朕失望。” 宋慈犹豫一会,又道:“陛下,臣有一谏言,还请陛下采纳。” “说,只要利国利民,朕无不应允。” “臣认为我大宋文贵武轻之局面应当改变,武将地位低下,长此以往,不利于王朝社稷,臣建议陛下拜一武将为师,学习武艺,如此,既可强身健体,又可传达陛下对武人的重视,以此抬高武人地位。” 赵昀心中喜悦,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笑容,赵昀道:“卿家之言甚合朕意,朕身为天子,帝师既然有文人,自然也就应该有武人,如此文武平衡,方能家国稳固,准奏。” “谢陛下。 ,,,,,, 华灯点缀,佳丽如织,小樊楼热闹非凡,苟梦玉和崔成在一房间饮酒,气氛热烈。 几个歌姬姑娘陪酒,崔成频频对苟梦玉劝酒,一会祝贺苟梦玉高升礼部尚书,一会祝贺苟梦玉为官家选美,大功一件,以后还有恩赏。 苟梦玉此时自是高兴,且他也对崔成心怀感激,于是对他的劝酒那是来者不拒,没多大的功夫,就喝的不省人事。 然而苟梦玉不知道的是,面上热情的崔成,实则对他却是恨之入骨,崔成心说你苟梦玉算个什么东西,那选美册子明明是我辛苦做出来的,却被你捡了便宜,今天非醉死你不可。 心里不痛快,崔成便不停的给苟梦玉灌酒,喝到最后,苟梦玉醉的连话也说不出来,身边的姑娘见了,都担心出事,纷纷劝崔成不要再灌了,崔成这才罢休。 而后崔成将苟梦玉送回府上,苟梦玉宠妾吴巧儿出来搀扶。 吴巧儿和崔成打了一个照面,见崔成长的英俊,年轻,有朝气,不禁是感到一阵羞涩,小脸微红。 崔成对吴巧儿也是眼前一亮,楞神一会,最后他慌忙整理衣衫,抬手道:“鄙人崔成,添为礼部右侍郎,见过嫂夫人。” 吴巧儿见崔成彬彬有礼,气质儒雅,不禁是款款道了一个万福礼,正要感谢崔成将苟梦玉送回来,苟梦玉就控制不住,竟然是吐在她身上。 “哎呀,脏死了。” 吴巧儿恶心的不行,匆匆在丫鬟的帮衬下,将苟梦玉送入府中。 只是在临走时,吴巧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崔成,不想却与崔成四目相对,吴巧儿如触电一般,慌忙回过头去。 崔成在苟梦玉府前站了一会,没一会,只见他嘴角翘起,露出几声冷笑,最后离去。 ,,,,, 新军在孟珙,曹友闻,夏贵,江万载,彭义斌几人的筹备下,进展飞快。 五万新军的营地选在了临安城以北五十余里处,这里既可以有效的护卫临安,抵挡可能来自外部的威胁,又可以在一日的时间内抵达临安,震慑城内有可能潜伏的宵小。chaptere 第0174章 交子遇冷 营地扎下,孟珙几人正要准备大干一场,训练新军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却是出现,只把孟珙几人是为难的没了主意。 原来是后押司司卿宋慈,给他们送来了五万大军的军饷,整整十三万三千余贯钱,这是五万大军及各级军官两个月的军饷,一文钱不差。 有钱当然是好事,人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是现在孟珙几人看着这十几万贯钱,却是犯了难。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十三万三千贯钱里面,只有三万三千贯钱是铜钱,剩下的十万贯钱却全部都是交子。 交子也是钱,也是可以当铜钱花,但是如今交子超发,已经大幅贬值,以前和铜钱一样可以等额交换,但是现在一贯钱的交子,却是最多只能换七百文铜钱,贬值了三成! 而且现在交子还在贬值当中,因为人人都害怕交子会继续贬值,所以无人敢用,无人敢用,自然也就让交子陷入继续贬值的恶性循环。 不但如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交子的面值很大,最少的面值也是五百文,而且这种面值还很少,大多常见的是一贯五贯,再大的面值更是一百贯一千贯都有。 而一般人买些零头碎脑,不过才三五文钱,根本用不上那么大的面值,寻常的小贩也找不开,所以老百姓即便是想用,也没地方用。 孟珙几人找到宋慈,孟珙抬手,道:“宋使君,这些交子能不能换成铜钱,即便是晚几日发也无妨。” 宋慈如何能不知道孟珙几人的意思,他一脸苦笑,道:“将军的意思下官明白,在户部支取的时候下官见大半是交子,也为之说情,然而户部说国库里面也没钱了,能够给拨出三万贯铜钱已经是尽力了,再若支取铜钱,他们也是望之悲叹了。” 曹友闻脾气大,他大声道:“都是交子,不买田地不买宅子,你叫将士们怎么花?想整一坛酒也整不来。” “哎。” 宋慈无奈叹息一声,抬手道:“几位将军就莫要为难下官了,下官负责支取发放,其他的事情便爱莫能助了,时候不早,还请几位将军集合人马,下官要差人发饷了。” “还是缓几日吧。” 孟珙叫停了发饷,他对宋慈道:“还请使君稍等几日,如若用交子发下去,只怕士兵要怨声载道,待本将面见官家,再做处理不迟。” 宋慈点头,随后便走了。 随后,孟珙骑马赶往临安,进入皇宫,见到了赵昀,将这件事情说了。 赵昀惊讶,“什么,竟有此事?” 孟珙点头,他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如今新军还在训练,若是发的军饷还不如从前,这只怕军心动荡,得人心千难万难,若失之再想挽回,更是难上加难,还请陛下慎重。” 赵昀如何能不知军饷的重要性,“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朕会处理。” “是,陛下,臣告退。” 孟珙走后,赵昀对高实道:“传程珌。” “是,陛下。” 高实心知赵昀着急,碎步小跑着去把程珌召来。 “臣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事吩咐?” 程珌一副平常模样,但赵昀还是细心的发现程珌说话有些颤音,赵昀心道还在给朕装,以为朕好糊弄? 赵昀看着程珌,施加威压,道:“今日新军收到了十万贯交子充当军饷,怎么回事?” 程珌显然是早有准备,他道:“陛下,交子乃是我朝廷承认之货币,用于发放军饷也是正常,不知陛下以为哪里不妥?” 赵昀一时语塞。 交子本是因为大额交易用铜钱不便,于是几户大商人便私自印发纸张,填写数额,用于小圈子之间的私下交易,并将其命名为交子,若需要用交子换取铜钱,每次只需支付三十文钱的保管费即可。 这种便捷的交易方式很快被越来越多的商人接受,流通变得广泛起来。 后来大宋朝廷认为此举有利于筹集银钱,空手套白狼,便也想分一杯羹,于是承认了交子的货币地位,随后将印发交子的权力垄断,不再允许民间私自印发,改由朝廷印发。 最初朝廷只印发了一百二十六万贯面值的交子,并且还备下了三十万贯铜钱用以随时兑换,起初效果还不错。 但是在纸上写几个字就能当钱用,这样的好事谁忍得住? 所以后来朝廷一没钱就印交子,导致交子最后竟然前前后后印了两千多万贯。 而且这时候已经没有准备兑换的铜钱了,也就是说这些交子朝廷发出去就不管了。 现在交子被用到自己身上,赵昀作为皇帝,也不能以交子不能用为由斥责程珌,因为交子都是朝廷发的,你能说不能用吗? 赵昀也是很气恼。“文人杀人不用刀。” 突然,赵昀想起韩竢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顿时明白过来,这个程珌还是不愿意支付新军的费用,现在用交子来卡自己脖子,目的还是逼迫自己解散新军,亦或是自己用私库的钱养新军。 赵昀闭上眼睛,拳头却握紧,“朕知道了,卿家下去吧。” “是,陛下。” 程珌见赵昀无话可说,心中得意,而后离开福宁殿。 “高实,从朕的私库提十万贯铜钱,给新军送去。” “是,陛下。” 程珌合理合法的卡住了赵昀的脖子,赵昀有火无处发,军饷又不能等,只能暂时自己把钱垫上。 “来人,传仓部使。” 高实走后,赵昀很快就命人传召管理国库的仓部使赵苗。 以此同时,程珌回到政事堂,右丞相乔行简早已经在等候。 程珌来了,乔行简赶紧上前问道:“使君,官家如何说?有没有大发雷霆?” 乔行简一脸忐忑,颇有些后怕的样子。 程珌一脸轻松,道:“使君放心,官家那边无事,我们乃是用朝廷自己印发的交子发军饷,官家能有何理由生气?” 乔行简这才心安,他道:“还好还好,总算官家还讲理。”chaptere 第0175章 反击一手 程珌见乔行简似乎还有些害怕,不免说道:“使君,我等这样做,那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即便官家震怒,我等身为臣子,也不能只知迎合,而一味的献媚,如此,如何能对的起圣人教诲?” 乔行简点头,深以为然。 然而程珌还是把赵昀给想简单了,他卡住了赵昀的脖子,以为赵昀无计可施,可赵昀是那种任人卡脖子的人吗? 时间一转,数日过去,到了朝廷给官员发俸禄的时候,许多官员都是颇为高兴,这一天都是坐着马车来的,以免钱太多,轿子装不下。 先是给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朱著,魏了翁,范褚等这样的高官发放,然而当他们看到俸禄的时候却是傻眼了,因为他们的俸禄全部都变成了交子! 乔行简抬眼看向程珌,道:“使君,你这是何意啊?” 袁韶,真德秀,朱著,魏了翁,范褚几人也是纷纷看向他,朱著语气不满,道:“程使君,本官没得罪你吧?” 程珌楞子那里,都没反应过来,连忙否认,“几位使君,你们这说的是哪里话,都是同僚,难道本官还能对你们下手不成?” 说着话,程珌命人找来仓部使赵苗,对他道:“仓部使,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诸多使君的俸禄从你国库发出来,却是都变成了交子?” 赵苗小心回道:“是官家拿着交子让下官把铜钱换了,官家说若是有人对俸禄有疑问,还需三司使你来回答,官家说这一切都是依照三司使你的意思办的,下官人微言轻,还请三司使不要为难下官。” “照我的意思办的?” 程珌这下傻眼,怎么好好的把自己给卷进去了,自己压根没交代发俸禄要发交子好不好? 趁着程珌愣神之际,赵苗悄悄溜之大吉。 乔行简已经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他道:“看来官家对新军军饷之事还是耿耿于怀,这才是交代赵苗用交子发放我等俸禄,以示反击。” 对于这件事,朱著没有参与,也不知情,他问道:“乔相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行简无奈,只得把军饷之事说了,最后他感慨道:“官家绕开枢密院和政事堂,建立新军,如此大事,一旦有个闪失,便要危及江山社稷,我等身为人臣,如何能够等闲视之?不如我等前去官家面前请命,让官家对新军做出改变。” 朱著一听,道:“新军的事情本官不参合,你们去便去,不去便不去,现在本官要知道这俸禄如何处置,我夫人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若是要本官拿着这玩意回去,家无宁日。” 说完,朱著看向程珌,道:“程使君,这事情是你挑起来的,本官只能找你,官家也说找你,你不处置,本官跟你没完。” 程珌一脸苦相,“朱使君,本官这么做,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那本官不管,反正你得给我好好处置。” 说着话,魏了翁和七八个官员把程珌给围了起来,要他将交子换成铜钱,不给换,他们就要去程珌府上吃喝,再也不走。谷 程珌被诸多官员包围,认他如何说也是无用,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乔行简。 乔行简与程珌交好,此事他也参与了,这时他也只得出来为程珌打圆场,让其他官员先回去,他与程珌再商议一番,定将事情处置好,众人这才散去。 一边的袁韶看着这近乎于闹剧一般的场面,待到众人散去,他对乔行简和程珌道:“乔使君,程使君,官家又岂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君王?新军之事已成必然,你们又何苦寻官家的不自在,本官看还是算了吧,去给官家认个错,此事也翻篇。” 程珌气急,道:“袁使君,你身为左丞相,对官家独断专行,擅自建立新军的行为置若罔闻,你如何有底气说本官?新军不受枢密院节制,不受朝廷管辖,这样的军队后患无穷,其他人身份使然,无能为力,我等身为一衙之首,部堂高官,如何能袖手旁观?” 袁韶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自然也是不再多说,摇头离去。 袁韶走后,程珌将目光看向乔行简和真德秀,他道:“两位使君,你们说这俸禄之事如何处置?仓部使显然是得了官家吩咐,不可能再将交子换成铜钱的。” 乔行简一时无法,抬眼看向户部尚书真德秀。 真德秀想了一会,对程珌道:“实在无法,使君你便自己将差额补足吧,本官吃点亏,我那份就不用你补了。” 说完,真德秀转身走了。 “使君,使君。” 程珌落得个里外不是人,最后无可奈何,只能自讨腰包,为一众部堂高官把三成的差额补足,这才勉强应付过去。 不过经过这一事件,程珌的家底也是空了不少,颇有一种欲哭无泪的伤感。 赵昀听到高实汇报,知道程珌自掏腰包补足俸禄,这才出了一口恶气,不过一个问题却是摆在了赵昀的面前,让赵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错,就是由超发引起的交子贬值。 赵昀拿起案前的一张面值一百贯的交子,眉头紧锁。 没有人会比赵昀更明白这交子的意义,这可以说就是这年代的纸币啊。 纸币只要搞的好,便可以全面的推广,将金,银,铜钱这些金属货币逐步替代,不但制造成本大幅降低,就连交易也方便快捷,商贸也将更加发达。 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纸币这玩意是一个可以调节的币种,若是朝廷财政困难,可以偷偷搞点通货膨胀,多引发一点纸币,缓解一下财政压力,操作起来比金银铜钱要方便十倍百倍不止。 但是如果搞不好,这问题也很大,纸币之所以值钱,那是因为老百姓相信朝廷,是朝廷在用自己的信用和权威做担保。 若是纸币无人敢用,其实也就意味着朝廷信用的崩塌,由此而引发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chaptere 第0176章 君臣相议 “高实,传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觐见。” “是,陛下。” 政事堂里,此时临近散衙下值,乔行简和袁韶,程珌,真德秀四人突然接到赵昀的召见,四人都是有些意外,心里都在想赵昀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是新军的事情,还是交子的事情? 心中狐疑,四人来到福宁殿。 四人行礼后,赵昀道:“听说今日因为俸禄发的是交子,许多官员颇有微词?” 乔行简与程珌对视一眼,都是心情沉重。 乔行简随即抬手回道:“回陛下,确实如此,此皆乃是因为交子贬值所致,如今一贯面值的交子最多只能兑换七百文铜钱,有的地方甚至只能兑换六百文,差额委实巨大,这才使得许多官员不满,牢骚满腹。” 赵昀严肃的看着乔行简,问道:“交子贬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朝廷怎么可以坐视不管?一张纸,他之所以可以当钱用,那是因为老百姓相信朝廷,如今交子贬值,损害的是朝廷的威严和信用,此事需尽快处置妥当,你们有何办法,说吧。” 乔行简一时语塞,支吾几声,而后道:“交子之所以贬值,皆乃是朝廷无法保证足额的铜钱兑换,这才是令百姓渐渐失去信赖,设法规避使用,若是陛下划拨足够铜钱或金银,保证交子足额兑换,此事便可迎刃而解。” 赵昀失望,道:“交子有两千多万贯,即便是依照发十备二,也需准备四百万贯铜钱,你叫朕到哪里去划拨这么多的钱?” 说完,赵昀看向程珌,真德秀,道:“程卿家,真卿家,你们一个管着户部,一个管着三司,都是钱袋子,这事情你们怎么说?” 程珌现在还在肉疼,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个,无奈只能由真德秀说了。 真德秀道:“陛下,交子的价值正在渐渐贬损,因交子数额巨大,此事若是不认真对待,以后是要出大问题的。 臣认为可以制定循序渐进的目标,每年定额回收一定数额的交子,然后销毁,如此短则五年,长则十年,当可稳定交子币值,即便那时陛下觉得交子可以废除,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赵昀听了,下意识的摇头,这样的办法虽然可以解决一时的困境,但是却也给人感觉纸质货币无用,容易出问题。 若是这样的思想形成固化,再想扭转就难了。而偏偏纸币对统治者好处多多,又是未来的大趋势,任何与大趋势背道而驰的事情,都将被大趋势碾压。 赵昀不满意这样的办法,将目光看向程珌,道:“程卿家,你是三司使,这样的事情可是你的专职范围,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程珌心里对赵昀有气,而且也确实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于是他抬手道:“陛下,自古货币皆是事关王朝命脉,臣看此事非一朝一夕形成,自然也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不如从长计议。” 说的好有道理啊,就是说了和没说一样,再不济,你就是出个馊主意也比这个强。 赵昀失望,脸上明显对程珌感到厌烦。 程珌见此,无可奈何,只得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看见。 最后赵昀的目光看向袁韶,道:“袁卿家,你是左丞相,你有何办法?” 袁韶抬手,道:“臣认为朝廷应当讨论的不是如何稳定交子的币值,而且应当讨论如何取消交子。交子作为货币,这是荒缪的,朝廷应当想办法将交子收回来,然后全部销毁,并以律法的形式严厉禁止出现类似交子的货币。” 赵昀好奇,不知袁韶为何如此仇视交子,“卿家何出此言,还请细说。” 袁韶坦然,将交子之弊一一细说,他道:“陛下,臣认为交子不适于成为货币,理由有三,其一,交子是纸张,纸张稍遇浸水,火烧,便损坏无用,即便不遇水火,频繁使用也易损坏,损坏之后哭之不及,比之金银铜钱,耐用程度一目了然。” “其二,民间有言,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却从未听说乱世交子,盛世古董的说法,这就说明老百姓在心里是不喜交子的,结结实实沉甸甸的金银铜钱才是钱,废除交子是应合民心之举。” “其三,一张纸,只要写几个字就能拿出去当银钱使,这岂不是助长了当权者滥发超发的野心,交子设立之初不过只印发一百二十六万贯钱,而今印发超过两千万贯,以后只怕万万贯也不稀奇,这是为何?皆因印发交子委实太过简单,来钱太过容易,谁不动心,然而动心的后果却是要造成灾难的。” 袁韶讲的每一个理由都是交子实实在在的问题,且问题都是巨大的,这让乔行简,程珌,真德秀几人也是忍不住点头赞同。 赵昀脸色沉重,想了一会,赵昀道:“交子的发行是当初朝廷拿自己的信用担保的,所以交子是一定要保护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朕现在要你们想办法稳定交子的币值,不是其他,几位卿家明白朕的意思吗?” 袁韶见赵昀依然坚持己见,心中诧异,他抬手道:“敢问陛下,为何陛下如此亲睐交子?如今交子出现大问题,难道还不能证明交子无用吗?” “无用的是超发滥发的决策者,与交子何干?” 赵昀目光凌厉的看向四人,继续道:“若是铜钱有多般好处,就不会有交子出现,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是先有铜钱不方便使用携带,不方便大额交易,才出现交子的,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几位卿家要明白。 交子的出现曾经大大的繁荣了商贸,促进了交易,这是事实,无可争辩,所以交子只要管控好,绝对是利大于弊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袁韶想要反驳,却是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因为赵昀的话确实是事实。 见无人可以拿出更好的稳定交子币值的办法,赵昀只得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chaptere 第0177章 先捞一笔 赵昀道:“朝廷没有钱,无法支撑交子币值的稳定,现在朕认为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那就是以收税的形式稳定交子,商户在交税的时候可以使用交子,如此,应当可以稳定交子的币值,恢复民间对交子的信心。” 乔行简,袁韶,真德秀,程珌都是惊讶。 乔行简道:“陛下,商户以交子抵税,那朝廷岂不是要收回一大堆的交子,到时使用不出去,岂不是连俸禄军饷也发不出了。” “卿家放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赵昀只得详细向他们解释。赵昀道:“朝廷回收交子是逐步推进的,商人交的税,可以交子占三成,剩下的七成依然是金银铜钱,如此,交子的币值就可以拉起来,回归到他的本来价值。” 乔行简问道:“陛下,那收回来的交子怎么办?是销毁还是继续使用?” 赵昀自然心中早有计划,他道:“交子收回来之后,全部销毁,然后改印面值更小的纸币,如十文一张,五十文一张,一百文一张。 以前交子面值过大,一贯钱十贯钱百贯钱,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没机会用,大商人又不敢用,担心会贬值,担心无法兑现,而面值小了,就可以流通顺利了,且纸币本就是钱,和同等价值的金银铜钱一样,不存在兑换问题,所以他将会比交子更容易被接受。” “纸币?” 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四人面面相窥,满脸惊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纸币。 之前的交子虽然有面值,可兑换成铜钱,但他其实不是纸币。 因为按照交子最初的流程,是先有十贯铜钱才印发十贯面值的交子,交子收归朝廷后,朝廷也会准备一定比列的金银铜钱以方便兑换,他是以这样的形式流通,那交子其实就是以金银铜钱为质押的票据,准备的说就是一张不记名的存票。 而赵昀的纸币,则完完全全就是钱,印出来了,就是可以当作铜钱金银一样使用的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能这样干吗? 还是真德秀最先回过神来,他担忧道:“陛下,这纸币万一百姓不认,如何办?纸币与交子都是纸张印出来的,万一以后滥发,岂不是要变得一文不值,到时候百姓不还是要抛弃纸币,选择金银铜钱。” 赵昀镇定自若,道:“纸币印发出来就是钱,只要可以辨认面值,且为真纸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拒收,包括朝廷各部衙门也是一样,违者治罪。 至于滥发,这个也不会,其实印发纸币和铸造铜钱是一个道理,若是无限制的铸造铜钱,不是一样也会使得铜钱的价值下降吗? 钱只是一个符号,方便相互交易,新钱印多少出来,取决于一个王朝整体的财富状况,以及生产出来的商品价值,若是滥发,盲目印钱,最后原本十文钱就能买到的东西需花一百文钱,那你多印九十文钱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昀的话通俗易懂,让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几人都是听的明白,他们亦是感到纸币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然而兹事体大,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还是建议在大朝会上,交由百官讨论,到时再行决断。 赵昀道:“百官讨论自是可以,毕竟发行纸币,细节这方面还有很多需要完善,但是付诸实施却是无法更改,你们作为朝堂最有影响的官员,应当知晓利弊,支持朕的决定。” 四人对视,心道官家强势如斯,臣子亦是只得唯唯诺诺了。 退出福宁殿,程珌急忙忙抬手,道:“三位使君,本官还有些公务急需处置,先走一步。” 说完,程珌脚步飞快的离开。 程珌一走,真德秀忽然想到什么,也道:“本官恰好也有重要公务要办,先告辞了。” 乔行简眼见程珌和真德秀急忙忙离开,开始还不以为然,只道他们是真的有公务。 不过很快,乔行简也是醒悟过来,脸色焦急,拱手向袁韶说了一声,便急匆匆脚步飞快的离去,那动作架势,就跟家里着火了一般。 “哎,人生一世走一遭,皆是过眼云烟,何须介怀于俗物。” 袁韶摇头感慨一句,不慌不忙,好似闲庭漫步的向着政事堂走去。 很快,便有人在临安各处收购交子,原本一贯面值的交子七百文就能买到,这些人直接加价二十文到五十文不等,令人惊奇。 第二日,福宁殿。 赵昀手里看着钢刚张楚送来的奏报,奏报里,张楚对赵昀汇报了有人在大肆收购交子。 现在皇城司人手充足,办事高效,张楚很快便追查到了这些收购交子的人是何身份。 若是寻常人,张楚直接就抓人审问了,不过这些人的身份不简单,张楚也是不得不先向赵昀请示。 “哎。” 赵昀叹息一声,无力的闭上眼睛,水至清则无鱼,可这些鱼吃相也太猴急了,等着,以后有机会,非的把这些家伙收拾一遍不可。 这时,刑部尚书朱著求见,赵昀微微一愣,旋即猜到他来的目的。 不出所料,朱著是为了李全的事情来的,经过详细的审问,李全反叛的前前后后多番验证,已经有了结果。 李全之乱之所以闹得那么大,和前任淮东制置使许国盲目自大,擅自行动有很大的关系,正是他的不理智行为,最终导致李全之乱的发生。 若是许国按照赵昀的指示做,即便诛杀李全的事情办不成,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然而此时要追究他的责任也不行了,因为他已经死在了乱军的手里,说来他也算是不屈殉节,这让赵昀也是有火发不出。 “将李全的罪行昭告天下,其一干人等尽快斩首示众。” “是,陛下。” 得到指示,朱著走了,去安排去了。 随即,三日后,李全一行人被斩首示众,李全之乱彻底画上记号,百姓也为朝廷快速平定李全感到振奋,纷纷喝彩。chaptere 第0178章 为何如此 恒盛元年十月十五日,经过大朝会辩论,商户缴纳税赋可以交三成的交子,七成的铜钱和金银,这一点朝臣都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只是对于发行纸币,有许多官员反对。 不过此事赵昀和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等人都是达成了共识,且纸币不发行,交子冲抵赋税的事情也有可能搁浅,如此之下,乔行简,程珌,真德秀几人自是不会反对,纷纷赞成发行纸币。 赵昀一手推动,几个重臣赞成,自是无人可阻,于是朝会顺利的通过了发行纸币的决议。 纸币涉及到纸张,防伪,加密,存档等许多细节,赵昀将之交由真德秀全权处理。 真德秀郑重接下旨意,随即与有司开展研究,制定印发纸币的各项事宜。 印发纸币所遇到的问题,在印发交子的时候也都遇到过,并且最后处理的都很好,所以赵昀也没有太过担心,放心交给臣子去做,他自己只抓大方向。 朝会散后,交子可以冲抵赋税的消息便是传扬开了,许多的官员见有利可图,纷纷带着金银去购买交子,想要赚取差价。 但是此时的他们哪里还能收的到交子,早就被人捷足先登。 “哎呀,我的交子啊。” 那些前几日卖出交子的人都是悔不当初,若是留到现在,交子的价值直接就是面值金额,这么大的差价,谁不心疼? 就在商户们哭天哭地,后悔不已的时候,赵昀此时已经是置身在新军大营,看望正在训练的士兵。 赵昀在孟珙的引领下,视察各处。 士兵们见到赵昀,个个眼神热切,精神十足,亲眼目睹龙颜,这让他们感到无比荣耀,以后可以吹嘘几十年。 “你叫什么名字,军中伙食如何?” “回回回,,,” 赵昀走到一群士兵面前,亲切和蔼的和士兵们唠家常,如邻家哥哥一般的关爱着自己的弟弟,令士兵感动的说话也不利索了。 “呵呵呵,,,” 赵昀见士兵紧张,呵呵笑了几声,缓解他的紧张,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紧张,你是士兵,是战士,你要有一往无前的气概,千万不要畏畏缩缩,不论见到了谁,你都要挺直腰板,说话铿锵有力,只有这样的兵才是一个好兵。” 士兵深受影响,顿时鼓足勇气,大声有力的回道:“是,陛下,回禀陛下,我叫王大顺,军中伙食很好,两天见一次肉,天天像过年。” “很好,好好训练,刻苦训练,平时多流汗,战场少流血,朕等着你们以后在战场传捷报。” “是,陛下。” 视察一圈,赵昀将孟珙这一万士兵的营盘里里外外都是看了一遍,士兵训练刻苦,将官尽心尽责,赵昀很满意。 走在军营,赵昀对身边的孟珙道:“卿家此次渡江战役,对战金国,感觉如何?” 孟珙抬手,恭敬道:“金国之兵素来勇猛如虎,迅捷如兔,然臣这次感觉却是与我大宋精锐之兵并无多大差别,甚至于臣还感觉他们稍显不如我军。”谷 赵昀脸上带着自信的笑,道:“这不奇怪,金国占我中原百年,早已经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哪里还能和当年相比。 曾几何时,蒙古草原都是被金国牢牢统治,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但是现在,金国已经被蒙古人赶出草原,就连现在的中原之地,也快力不从心了。” 说到这里,赵昀回头看向孟珙,道:“所以卿家你要好好练兵,机会到了,我们也要去转转。” 说完,赵昀便又去了隔壁曹友闻军营,只留下孟珙在那里呆愣。 “我们也要去转转?” 孟珙喃喃自语,很快,他的眼神变的无比热切,看赵昀的背影更加谦卑仰望,犹如望看神邸。 此后的一个月时间,赵昀都是在新军军营度过,只有大朝会的时候才回皇宫去。 在这段时间里,赵昀时常和孟珙,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夏贵五人讨论新军训练方法。 大到训练项目,训练时长,训练强度,小到叠被子,如何摆放生活物品,赵昀都是和他们探讨,最后制定统一标准,一一落实。 军营是一个令人沸腾的地方,赵昀置身其中,也是感到浑身是劲,豪气冲天,以至于最后他甚至直接化身成为一个普通的士兵,和各营士兵同吃同训练,体会那久违的感觉。 赵昀和士兵一起接受训练,这个行为实在是太过震撼,让士兵们都是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是感到一股巨大的荣誉感油然而生。 他们不再因为自己是一个当兵的而看轻自己,他们体会到了什么是尊重。 “啊。” 训练的热情很高,突然,一声惨叫打破了训练的节奏,赵昀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原来是两个士兵在进行长枪挺刺的对练时,其中一人因为长枪突然断裂,不慎被另一士兵刺中大腿,顿时鲜血直流。 军中医官很快赶来,将士兵带下去止血包扎,赵昀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几万人的队伍,发生一点小意外也是常有,然而孟珙却是拿着长枪眉头紧锁。 而后,只见孟珙来到军械库,一一查看长枪,刀,盾等兵器,越查,孟珙脸上越是难看。 只见这些武器全部都是劣质不堪,很多长枪的枪头甚至都已经生锈了。 至于盾牌,那更是锈迹斑斑,厚薄不一,孟珙一脚踢过去,竟然直接将其踢穿,坚硬程度甚至连木质盾牌都不如! “你们是怎么办的事?为何这一批的武器如此低劣,却堂而皇之的收入库房?” 孟珙大怒,对管理军械库的判司簿尉徐有四厉声质问。 徐有四急忙解释,“将军息怒,这都是朝廷军械库送来的,小吏当时也不知,后来发现了,但已然签字画押收入库房,为时已晚,这也是无可奈何啊。” “无可奈何?” 孟珙抬眼看向他,他只感到好似被雷击一般,浑身一颤,汗毛都竖起来了。chaptere 第0179章 幕后主使 孟珙怒道:“难道他们送一批烧火棍来,你也接收?即便无可奈何,你为何不上报本将!若是将士们拿着这样的武器去打仗,你知道后果吗?” 徐有四被质问的说不出话来,只在那里干咽口水,后背更是冷汗直流。 “来人,推下去斩首。” “啊。” 徐有四震惊,大叫起来,顾不得那么多,他大声喊道:“你凭什么杀我,我没罪,这武器又不是我造的,朝廷送这样的货色过来,你找朝廷去,找我有什么用。” 孟珙冷眼看着他,道:“所以现在本将不是要找你,而是要杀你,用你的脑袋正军法。” 话音一落,孟珙挥手,命人将其拖出去,当着全军的面,要将其斩首示众。 “咚咚咚,,,” 鼓声响起,孟珙大营一万士兵及各级文武官吏纷纷集合,赵昀也是随着队伍一起来了。 很快,那徐有四就被押了上来,随同他一起的还有一堆的劣质武器,众人惊骇,但也猜到了孟珙击鼓的原因。 只听孟珙脸色严肃,道:“军械关系将士存亡,战局成败,任何人皆不能大意轻怠,判司簿尉徐有四明知军械劣等,依然收入仓库,不予汇报,罪大不赦,本将现在当着全军的面将其斩首,望诸位谨记教训,不得再犯。” 徐有四大声哭喊,却是无人敢为他说情,见到赵昀也在,他大声哭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此事与我无关,皆是朝廷军械库下拨来的武器,非是我贪墨啊,小的无罪啊。” 赵昀走到徐有四的面前,看了一眼,冷声道:“兵者无小事,此等事情你也敢轻怠,杀你有何冤?” 赵昀一句话,便将徐有四的命运彻底定格。 很快,刀斧手便将徐有四的脑袋砍下,鲜血喷涌,震慑的许多官员皆是脸色发白,恐惧不已。 而后孟珙再一次对全军训话,这才解散众人,随后,孟珙找到赵昀,向其禀明事情始末。 赵昀脸色冷峻,命护卫去通知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夏贵几人,让他们也严格检查军械情况,一有问题,立即来报。 命令发不出去不久,曹友闻四人就急匆匆来了。 原来他们的军械也有问题,且破旧损坏的武器占据三成之多,只是还没使用,故而之前没有发现问题。 曹友闻大怒,他道:“以前的武器虽然也有问题,但是却也没有这么多,这若是上了战场,岂不是死路一条。” 赵昀眉头紧皱,感到事态严重,其中必有蹊跷。 于是赵昀详细询问,这才知道他们都是在三天前接受了临安军械库拨发的武器,而有问题的武器就是这一批。 更可恨的是这一批武器,那可是新军成立后,临安军械库拨发的第一批武器,第一批就这样,可想而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赵昀大怒,当即命人去临安军械库拿人,将之带到了军营审问。 主管临安军械库的是提举官李冲,乃是文官。 李冲进入大帐,见到左右站着的孟珙,曹友闻,彭义斌等将领,又见地上的一堆破烂武器,他立即心中有数。 上前几步,李冲对坐在上位的赵昀抬手,道:“臣李冲,见过陛下。” 赵昀指了指地上的刀枪盾牌,道:“这些武器你看看是不是从你管辖的军械库运出来的?” 李冲俯身摸了摸,看了几眼,随即抬手,道:“回禀陛下,此武器正是从臣管辖的军械库运出,时间乃是在三日前,由臣签字画押出库的。” “你倒是干脆。” 赵昀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那你说说,为何这般劣等的武器却是要运往军中,难道你不知这些武器,都是将士们要在战场杀敌保命用的吗?” “臣知道。” “知道你还敢运出来?”赵昀身上陡然浮现杀气。 李冲心中惊骇,但是此时他已经无从选择,他知道自己一句话错了,就会直接葬送性命。 李冲强自镇定,道:“陛下,军械库的武器经年累月没有使用,有损坏破旧实属正常,这与粮仓里面有陈粮旧粮是一个道理,历朝历代皆有此情况,即便是现在在军械库,依然有许多军械破旧不堪,已不能用。” “知道不能用,你还敢送来供应大军,你有几个脑袋?” “请陛下息怒,还请陛下容臣把话讲完。” “你说。” “多谢陛下。” 李冲答谢一声,而后继续说道:“启禀陛下,我朝打造军械,每年所造武器极多,费用也极大,所以武器库存一直都很充足。 而各厢军,禁卫军,屯驻军,县兵,民兵,这些军队里面只有禁卫军与屯驻军参与战事,其他军队只徒有空名,并无战斗能力,故而军械好坏在他们手中并无两异。” 赵昀点头,知道李冲的话是如今大宋军队的基本事实。 李冲见赵昀点头,认可自己的话,于是继续道:“正因为很多兵器在他们手中多为摆设,所以军械库在向各军划拨兵器的时候,为了避免浪费,便会酌情按照一定比例,将部分年久破损的兵器运出,以保持军械库兵器总体处于尚可之水平。至于这个比例,一般在三成左右。” 说完,李冲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帐目,双手高举,呈交给赵昀。 “陛下,此乃是临安军械库最近十年的兵器进出汇总记录,上面亦是有年久破损兵器的记载,年久破损兵器每年出库基本都在两成至三成间,臣绝无虚言,还请陛下过目。” 护卫王武师上前接过帐目,将之转交给赵昀。 赵昀认真翻看一阵,上面果然如李冲说的一样,每年军械库出库的兵器中,年久破损的兵器占据总出库的比例,都在两成至三成间。 而根据李冲的说法,这种出库比例已经维持了近百年,这一百年一直都是这样干的,要追究他的责任,还真就没法追究,因为他没贪墨,没拿好处,只是按规矩办事。chaptere 第0180章 如何能逃 赵昀合上帐目,沉默一会,最后道:“新军训练,兵器不容有失,那三成破旧兵器你收回去,换成优等兵器。” 李冲抬手,道:“陛下,因为年久破损兵器实在是太多,而朝廷国库又吃紧,故而工部尚书范褚范使君便于年初签发命令,减少新兵器打造,以避免浪费,故而今年的新兵器入库极少。 而这些日子各军的兵器陆续发运出去,如今临安军械库新兵器已然不多,若是陛下需要,臣可向范使君汇报,好让工部加紧打造兵器。” 赵昀无奈的闭上眼睛,悠悠问道:“打造兵器需要多久?” 李冲思量一阵,回道:“若是国库有钱,及时拨发,三个月应该可以,可若是国库一时无钱拨发,那这时间就不好说了。” 一边的孟珙,曹友闻几人都是急切,训练所需兵器极大,若是打仗,更是消耗无数,他们可等不急。 赵昀失望,挥挥手,对李冲道:“你先回去吧。” “是,陛下。” 李冲抬手,心中颇有些得意,走了。 却说李冲回到临安城,很快便是有人在城门口等待。 李冲跟着来人到了一处幽静宅院,李冲在客堂等候,没多时,有人来了,来人正是三司使程珌。 此时的程珌一身常服,行走低调,若是不认识,谁也不会知道他便是朝廷的三司使。 “下官见过使君。” 李冲赶紧起身,抬手见礼,程珌摆手,道:“无需客气,坐下说。” 坐定后,程珌向李冲询问见赵昀时的经过,李冲一一说了。 最后李冲道:“使君的谋划果然高明,官家无话可说,新军缺少兵器,自然不能正常训练,等过些时候粮食那边再卡一卡,新军就离解散不远了。” 程珌听赵昀无可奈何,也是放心了,他点头,道:“官家设立新军,这是不利朝政的,本官与乔相公多次劝谏皆是无济于事,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李冲点头,道:“官家年少气盛,对武将信任过度,竟然绕开朝廷和枢密院,直接建立新军,长此以往,武将必然坐大,到时一旦发生意外,岂不是要重演唐末五代之乱局,使君为了江山社稷,深谋远虑,不惜犯险得罪官家,下官钦佩。” 程珌一脸坦然,一副大公无私模样,他道:“犯险谈不上,官家年少,政务经验不足,我等在私下里做点手脚,自然可以迂回达到目的,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官家,也都是为了我大宋王朝的千秋万代,不得不为。” 说完,程珌对李冲夸赞道:“你做的不错,待到时机到了,本官自会在乔相公面前举荐你。” “多谢使君。” 李冲激动,最后满心欢喜的离开了。 然而等李冲回到军械库的时候,赫然只见赵昀已经是坐在他的位置上等了! 李冲震惊,一点心理准备也无,半天回不过神来。 更让他吃惊的是一边还有几个书吏正在翻看军械库的账目,这让李冲意识到大事不好。 不由得,李冲便是心慌起来。 “哼。” 赵昀冷哼一声,拿起一本帐目,道:“李冲,你以为你的一点伎俩能瞒得过朕?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陛下,臣冤枉啊,这都是三司使陈使君逼迫臣做的啊。” 这时候李冲也是底气全无,跪在地上大呼冤枉,把程珌直接就卖了。 此时此刻,他可不敢冒险赌赵昀什么也看不出来,真要这样,那他李冲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 赵昀漫不经心的问话,落在李冲身上自然是千斤压力。 李冲只得老实交代,原来程珌为了阻止赵昀编练新军,便找到李冲,要他在兵器上面做手脚,李冲担心惹怒赵昀,自是不敢干。 但是程珌的算计很厉害,以前军械库提供给厢军,县兵,民兵的兵器一半多都是年久破损的,而禁卫军和屯驻军只有少量不合格的,但是两边平均下来,便有三成是不合格的。 正是有了历年出库的三成不合格,帐目上清清楚楚,所以程珌便让李冲提供三成不合格的兵器给新军,这样就不怕追查。 可是李冲哪里想的到赵昀当时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因为李冲给赵昀看的是年度汇总的账目,而每批次的明细帐目却是没有,这里面可是有很大区别的,赵昀如何能不知? 所以李冲一离开军营,赵昀也就随即赶来军械库,倒要看看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现在印证了。 知道事情原委,赵昀心中不免是对程珌失望,这家伙当初也是对自己有从龙之功的,现在就因为和自己意见不合,就在背地里给自己下绊子,真是可气。 而更令赵昀失望的是竟然还有人敢配合他,这说明这些家伙,他们以前也没少干这事,估计以前的官家也被这些文官玩在手心里。 “来人,把这李冲押入大牢,给朕好好的审。” 赵昀没有犹豫,直接便是命人将李冲抓拿,而后赵昀回到皇宫,命小黄门前去召程珌进宫见驾。 此时已经是散衙下值,小黄门带着赵昀的口御来召见程珌,程珌听下人说有小黄门来了,当时就呆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程珌对下人急道:“你快去告诉乔相公,就说官家知道军械库的事情了,快去。” 下人走后,程珌见到了小黄门,小黄门果然是要他进宫见驾。 程珌虽然心里有些慌,但他自持自己是正义的行为,倒也有些底气,跟着小黄门便进宫去了。 到了福宁殿,在正殿等待,但是却不见赵昀身影,程珌只能乖乖等候。 好不容易等来了高实,程珌连忙问道:“高公公,敢问官家宣本官觐见,为何却又迟迟不见?” 高实皮笑肉不笑,道:“官家睡下了。” “啊,官家睡下了?那本官是留是走?” “这个官家没说,使君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高实走了,只留下程珌一个人傻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chaptere 第0181章 丢人千年 程珌无奈,只能继续等待,但是他心里也很奇怪,心说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乔行简来? 书房里,赵昀端着书本在那里慢悠悠的看着,一点也不急。 “程珌怎么样了?” 高实轻轻笑道:“回陛下,程使君在那里等了快半个时辰,估计脚都站麻了。” “给他端壶茶去,赐他坐下慢慢喝。” “是,陛下。” 高实依照赵昀的吩咐,去了。 赵昀嘴角翘起,露出冷笑,继续看书。 很快,一壶温热的茶水便端到了程珌的手里,程珌等了半天,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高实放下后便走了,他顾不得许多,咕噜咕噜,接连倒了几杯下肚,顿时好过不少。 程珌坐在那里继续等待,但是始终不见赵昀来,他闻着茶香四溢,便不知不觉将一壶茶喝个干净。 赵昀又是看了一会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正殿。 不过赵昀却是没有出来见程珌,而是在正殿后面偷偷的观察程珌。 此时的程珌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中途喝了一壶茶水,此时不禁是感到下腹鼓涨,有了尿意,想要如厕。 然而此时赵昀还没出现,他便是想走也不好走,没奈何,他只得忍着继续等待,心里期盼赵昀早点来。 赵昀在正殿后面偷偷观察,见程珌脸上显现焦急之色,站立不安,双腿忍不住往内夹,知道这家伙是要上茅厕了,脸上不禁是露出笑容,有些得意。 但是赵昀依然没有出来,而是继续悄悄的看着程珌的一举一动。 尿急这玩意真是憋得难受,越憋越难受,这种感觉现在程珌着实是体会到了,他见左右无人,顾不得许多,便想先离开大殿,去寻茅厕方便。 “哎呀,让卿家久等,朕着实是过意不去,卿家可不要怪罪啊。” 正在程珌要走的时候,赵昀出来了,一下将程珌叫住,让他无法离开。 程珌强忍着尿意,对赵昀抬手行礼,“臣,,,臣不敢,臣见过陛下。” 程珌显然是憋得难受,说话都不利索了,看的赵昀心里好笑。 赵昀强忍着笑,挥手示意程珌就坐,程珌憋得难受,不敢坐,他赶紧对赵昀问道:“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要事?” 赵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朕对我朝税赋有点好奇,百官一直都说我大宋商贸兴盛,交易繁荣,按理说这么好的环境下,税赋应该是很充足的,为何你作为三司使,却是经常在朕面前哭穷,故而朕召你来问一问,还请卿家为朕解惑。” “这。” 程珌强自憋着尿意,急忙回道:“陛下,我朝商业税赋确实可观,占据国朝税赋收入的七成至八成间,但是税赋再多,也架不住家大业大。 陛下,我大宋全国兵将一百多万,官员吏员四十多万,还有宗室,勋贵,岁币,,,不不不,不是岁币,是番邦赏赐,而且时常还得镇压叛乱匪贼,若是对外征战,更是开销巨大。如此种种,这些加在一切,那便自然家无余财了。” “哦,原来如此,兵将一百多万,这个有点多,但还可以接受,毕竟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有备无患嘛,可是这官吏四十多万,这就有些多了,卿家给朕说说,为何养这么多官吏?” 赵昀一副认真求学的模样,一脸期望的看着程珌,等待他的回答。 程珌此时被尿憋得难受,只想赶紧逃离,但是此时赵昀一脸认真,他又不好意思说如厕,说不出口啊。 程珌只得强自忍着,道:“这话还得从太祖皇帝开基创业说起,话说太祖皇帝仁德感动上天,天降大任于身,取代大周,建立了我大宋王朝。 但毕竟大周也是一个强盛一时的王朝,当时许多的官员还是心向大周,为了王朝平稳过渡,太祖仁德,没有大举诛杀,将前朝官员全部留用,并对他们加官赐爵,如此,实现了不流血之改朝换代。” 说到这里,程珌憋得难受,想开口去上茅厕,赵昀赶紧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些官员继续任职,但他们毕竟是前朝官员,太祖皇帝自然不会完全放心,于是又任用了一批官员充入衙司。如此,官员一多,职权便大大减弱,即便是丞相,许多也有名无实,此后再无人可威胁新生王朝,同时也因为职权分散,不容易出现权臣,对江山社稷有利,于是之后历代官家都是奉行此法,最终导致如今官吏四十万的局面。” 程珌脸色涨红,停顿一会,又道:“这还是南渡之后四十万,南渡之前官吏人数最多时达到六十万,是唐朝的十倍之多。” “哦,原来如此,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扭转,毕竟官吏太多,百姓负担沉重啊。” 赵昀对程珌是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发问,只把程珌急的是脑门汗都出来了。 “陛下,臣,,,臣有点私事要紧急处理,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最后程珌实在是忍不了了,告罪一声,匆匆跑出大殿。 “高实,跟着去看看。” “是,陛下。”高实躬身答应,碎步追出去了。 却说程珌跑出了福宁殿正殿,正要找寻茅厕,但这福宁殿是皇帝的寝宫,以前他也没在这里上过茅厕,自然不知道茅厕在哪里。 偏偏这时候他放下脸面向禁卫打听,这些禁卫还一个个的说不知道,只把程珌气得要死。 没奈何,程珌只得往政事堂那边赶。 但这憋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最后程珌没办法,只得躲在一个墙角解决。 刚解决到一半,那个舒服劲别提了,但哪曾想高实这时带着几个宫女小黄门突然出现在不远处,一行人有说有笑,眼看就要注意到程珌了,程珌大惊失色。 堂堂三司使,朝廷的计相,若是被人看到躲在皇宫墙角撒尿,那岂不是要被笑话死,只怕千秋史书都要当成一个笑柄记录,真若如此,岂不是丢人丢几千年。chaptere 第0182章 变法初形 管不了那么多,程珌只得是中途强行停止,收入裤裆,急忙整理,努力做出一副平常模样。 “呦,这不是程使君吗?你怎么在这里?”高实装作偶遇程珌的样子,上前关切问道。 “我,,,本官,,,我,” 程珌话说到一半,只见程珌一副痛快但又痛苦交杂的模样,最后他浑身一个激励,再看地上,滴滴答答,脚下已经是湿了一片。 此时此刻,程珌只想去死。 “哈哈哈,,,” 听到高实回来禀报,赵昀哈哈大笑,声音充斥整个大殿,绕梁不绝。 当程珌离开皇宫的时候,整个人如同得了迷魂症一般,那是失魂落魄,在皇宫门口等了半天的乔行简见此,急忙上前问道:“程使君,你怎么了,为何如此啊?” 程珌一脸哭相,委屈道:“乔使君,你怎么才来啊?” 乔行简无奈,道:“本官早就来了,可禁卫说没有官家传召,不让本官进宫。” 说完,乔行简一脸关切,又恨恨道:“难不成是官家对你用刑了?真若如此,官家也太无情了,我等这也是为王朝社稷着想啊。” 程珌不知该如何说心中苦楚,“官家没过问军械库之事,也没对我用刑,但今日之事,却比对我用刑残酷百倍。” 乔行简疑惑不解,直到他闻到一股尿骚味,这才隐隐约约猜到一点,但是这话又不敢点破了去问,以免伤了程珌的颜面,于是他装作不知,道:“既无用刑,那便最好,使君你精神不振,便回府中休息几日,若官家有事相问,本官会去奏对。” 说着,乔行简命人将程珌送回府中。 “我,,,哎。” 程珌叹息一声,钻进了轿子,匆匆离去。 第二日,程珌请了病假,说是身体不适,其实程珌确实是需要调养,精神太恍惚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赵昀听闻程珌生病了,极是关心,命高实送来人参鹿茸,表示关切,并叮嘱程珌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臣子生病,君王关切,这真真是好一派君臣相宜的佳话,看的许多人都是称赞不已。 而与此同时,那军械库的李冲也招供了,说这一切都是程珌交代他做的,他只是听差罢了。 对于这一点,赵昀暂时没有深究,昨天已经给程珌上了一课,相信他以后应该知道自己如何做。 而那李冲,他则被赵昀罢官夺职,还被拘押,最少也是要蹲几年才能出来,只把李冲后悔的想要撞墙。 经过这一次的惩办,乔行简,程珌等人再也不敢对新军卡脖子,新军的训练得以正常进行,军饷,军械,军粮都是得到了充分保障,训练成果斐然。谷 新军大营,孟珙大帐,赵昀将孟珙,夏贵,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五人召见至帐中,向他们询问训练进展。 得到满意效果,赵昀欣慰,心中终于有了变法的底气。 赵昀道:“从今天开始,朕在皇宫,你们在新军,我们必须每一天都建立联系,若是你们一日得不到朕的消息,便要提高警惕,立即想方设法与朕取得联系,若是两日还得不到朕的消息,你们可以直接领军,兵临临安城下。” 孟珙五人听了都是神情凛然,感觉天都要惊变一般,孟珙道:“陛下何出此言,难道是临安有宵小威胁陛下安全?” 曹友闻愤然道:“陛下,若是有人胆敢对陛下不利,臣必杀之。” 赵昀神情严肃,道:“新军组建完成,已经具备战斗力,变法就要提上日程了,变法,乃是对整个旧势力集团的打压,肢解,再分配,这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朕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如何,而你们则是朕最大的底气和凭仗,朕只是为防不测,提前和你们交代一声,你们要有个准备。” “是,陛下。” 五人齐齐郑重答应。 赵昀又道:“你们有的人也是将门出身,有的人也是士绅出身,变法之时,必将牵连到你们的家族利益,朕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一个道理,个人利益为轻,家族利益为轻,江山社稷为重,天下万民为重。 朕的变法,是在解救千千万万最底层的老百姓,是在挽救我大宋的江山社稷,若不行变法,则大争之世无以为存,国破之下,无以为家?你们明白朕的苦心吗?” 五人对视一眼,而后齐齐在赵昀面前单膝跪地,大声道:“臣等只知有陛下,臣等只为陛下效死。” 赵昀看着他们五人态度如此坚决,意志如钢铁一般,心中动容,走下去将他们一一扶起,最后对他们说道:“朕有你们,何惧之有?” 赵昀欣喜,“你们放心,凡是在变法中配合朝廷的家族,朕都会给予荣光,人生在世,能够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体面,如何不是一件幸事?” 交代完毕,赵昀离开新军大营,回到皇宫,将陈贵谊召到福宁殿。 福宁殿书房,君臣对视,高实等小黄门全部都退出书房,书房之内再无第三人。 气氛严肃,庄严,赵昀道:“陈卿家,朕欲推行耕地到户法,将所有国有耕地全部分发给无地无产之百姓,让他们耕种,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 大宋老百姓造反的问题很严重,造反的都是农村百姓,城镇百姓因为商业发达,勉强可以活命,所以几乎没有人造反。 而农村百姓造反,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土地,没有土地,就没有生活来源,这导致他们没有希望,为了活命,只能铤而走险。 赵昀要想改变这样的问题,就要给他们土地,让他们有根,有希望。 陈贵谊已经知道赵昀要行变法,这只是赵昀计划的第一步,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法案,故而没有太过惊讶。 陈贵谊道:“敢问陛下欲如何推行此法?” 赵昀道:“如今我朝共有耕地三亿两千八百万亩,其中朝廷能够直接控制的耕地只有两千万亩,余下耕地全部都在豪强,宗室,勋贵,以及部分百姓的手中,如此看来,朝廷占有的耕地几近以无,不如分了好。”chaptere 第0183章 阳谋之策 赵昀站起身,在书房渡步,赵昀道:“我大宋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勋贵及地方豪强占据的耕地越来越多,开国之初占据一万亩耕地者极少,便如当年朱勔被抄家之时,查出耕地三十万亩已经是骇人听闻,令世人为之侧目。” 赵昀轻微摇头,心中感慨,继续道:“然而到了后来,占据万亩耕地,十万亩耕地者,已经是司空见惯,便如那于国有功之名将韩世忠,拥有的耕地也达十几万亩,甚至那张俊,耕地更是达到六十万亩,至于那秦桧之流,名下耕地已经是不可计数,相较于他们,岳飞的一千亩耕地只能算皮毛。” 陈贵谊面色沉重,他知道耕地问题很严重,但是却不知道问题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 三亿两千八百万亩耕地,朝廷只占有两千万亩,这几乎就等于没有,这天下还是朝廷的天下吗? 赵昀又道:“而时至今日,便是拥有百万亩耕地者,在我大宋也有十几家,几十万亩耕地者已经多不胜数,耕地全部都被他们占据,他们的耕地跨县连州,连地接天,何其壮观,然反观百姓,多少人却是无立锥之地。” 说到这里,赵昀恨恨道:“耕地发展到了这一步,不改能行吗?” 陈贵谊起身,对赵昀抬手道:“敢问陛下如何改?” 赵昀道:“推行耕地到户法,先将朝廷官田全部无偿分给百姓,每户三十亩,百姓只有使用权,所有权归朝廷,只要百姓遵纪守法,依法纳税,耕地便可使用终身,死后使用权可由子女继承,但是一旦犯有重罪,或累计三年不能缴纳赋税,耕地无偿收回。 待到朝廷官田分发完毕,获得了民心舆论的支持,则可以开始分发那些勋贵,豪强,大地主的土地。 朝廷给他们定下制度,按照田亩多寡交税,一百亩以下十税一,一百亩以上三百亩以下十税二,三百亩以上六百亩以下十税三,六百亩以上一千亩以下十税五,一千亩以上两千亩以下十税六,两千亩以上者以罪论处,逼迫他们上交多余耕地,而后,他们上交的耕地分发给无地百姓,最终实现户户皆可有耕地。” 陈贵谊听罢,心中震撼莫名,脸色凝重非常,久久不语,心里反复思量这个耕地到户法的利弊。 赵昀也不急他,慢慢走回座位,端起一杯茶水,轻抿起来。 良久过后,陈贵谊对赵昀郑重道:“陛下,此法一旦实行,必将天下沸腾,不光是那些豪强地主群起反抗,便是这满朝衮衮诸公,他们也不会答应,因为他们也是人人占据万亩耕地。” 赵昀平静道:“朕当然知道他们会反对,所以朕现在要做的是变法,而不是请客吃饭,自古变法者,何曾见过满堂和气?” 陈贵谊又道:“若是一个家族占据十万亩耕地,为了规避上交耕地,便立即分家,将十万亩耕地全部分给子女叔侄,朝廷又当如何?” 赵昀道:“让他们分,朕还巴不得他们分家呢。” 陈贵谊惊奇,问道:“这是为何?” 赵昀冷笑一声,道:“一豪强若是分家,试问以后耕地产出的收入,这些人还会乖乖上交给这豪强吗?不会的,人性是自私的,名下的耕地得到朝廷承认,他们凭什么还要受那豪强的控制?自己立一支派,当家作主不好吗?” 陈贵谊点头,赞同赵昀的话。 赵昀又道:“到时这些人自己当家作主,这豪强的势力也自然便散了,他还有能力反抗朝廷吗?得到他耕地的人为了自身利益,拥护朝廷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听他胡扯。如此,豪强分家,豪强垮了,他家族之人有耕地,朝廷有税收,何乐而不为?” 陈贵谊点头,又道:“若他们以武力反抗耕地到户法,又当如何处置?” 陈贵宜看着赵昀,似乎在看赵昀的决心有多大。 赵昀睛芒汇聚,坚定道:“任何反对变法者,或囚之,或杀之,无一可免。军方有魏郡王韩竢坐镇,不会大乱,又有新组建的五万新军,这支兵马乃朕之私军,可随时任意调动,谁敢冒头就杀谁,朕倒要看看有几人敢做傻憨憨!” 陈贵谊听完,感到赵昀信心坚决,赞叹道:“陛下这耕地到户法构思巧妙,主动引诱大地主大豪强分家,他们以为逃避了上交耕地,实则却是落入了有去无回之局面,此局无解,乃堂堂正正之阳谋,可比汉之推恩令,臣钦佩之至。” 赵昀心里欣慰,对这次推行耕地到户法更加有信心,若是耕地到户法推行成功,余下的法案也就更加容易推动,变法大成有望。 不过这土地历来就是最被人看重的财产,要想实现这个法案,困难无异于改天换地,赵昀心中亦是万分小心。 这时陈贵谊道:“陛下,若是大地主大豪强都分家了,百姓那边也就没有多余的土地分发,这又如何处置?” 赵昀微微一笑,眼中露出寒冷的光芒。 陈贵谊看到赵昀的眼神,已经猜到赵昀的对策,对策无非两个,一,鼓励开荒,二,寻大地主大豪强的罪行,将其抄家。 陈贵谊心中凛然,但是却也只能如此办理,天下土地都被大豪强占据,他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粮有粮,不收回来,国将不国,天下迟早大乱。 陈贵谊点头,随即道;“陛下,臣认为推行此耕地到户法,应当找一个由头,让天下人看到大地主大豪强占据大片耕地的罪恶后果,然后朝廷再以惩前毖后为由,逐步推行此法,如此一来,朝廷不但占据大义名分,出师有名,且更容易得到百姓支持。” 赵昀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先让天下人看到是他们这些大地主大豪强自己出了问题,朝廷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制造问题的,舆论和铺垫都有了,阻力确实会小一点。”chaptere 第0184章 万念俱灰 说完,赵昀郑重对陈贵谊道:“卿家,朕欲命你主持变法,然变法之事必然招致天下人痛恶,却不知卿家是否有此心承受?” 陈贵谊一副坦然模样,抬手道:“臣之理想便是继承先父匡扶社稷之理念,陛下能够有此决心推行变法,实乃是天下万民之福,臣能够有幸参与其中,已经倍感振奋,如何会不敢承受?自古艰难唯一死,臣死尚且不惧,又何惧之有?” 赵昀高兴的握住陈贵谊的手腕,朗声道:“好,那你我君臣便来一次变法,定叫这天地旧貌换新颜。” 说完,君臣相视大笑。 陈贵谊很快便离去,为推行耕地到户法做准备,而赵昀也命人去把张楚传召入宫。 张楚很快就来了,“小的见过陛下。” 赵昀抬眼看了一眼张楚,见他小心,谨慎,恭敬,赵昀很是满意,微笑着对高实扬手,高实上前一步,对张楚道:“张楚接旨。” 张楚一愣,随即立刻恭敬的跪在地上,道:“臣张楚接旨。” 高实郑重道:“宋授张楚皇城司皇城使敕。朕绍膺骏命:古圣垂经,任人唯贤,事则清之。张楚忠心任事,为君分忧,朕心甚悦,特封张楚为皇城司皇城使,望卿不负朕望,光大皇城司,特敕。恒盛元年十一月。” 张楚激动,重重的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道:“臣张楚接旨,谢恩。” 赵昀见张楚激动的一脸通红,微微一笑,道:“起来说话,别跪着了。” “谢陛下。” 张楚手里紧紧握着圣旨,这可是赵昀对他的认可,比什么都重要。 赵昀不忘叮嘱,道:“以后皇城司就是你执掌了,你要好好干,皇城司乃是朕之耳目鹰犬,必须要对各个方面都有所渗透,当然,有的地方你不能碰,这里面的轻重你要知晓,这个度,你要把握好,明白吗?” 张楚心中忐忑,慌忙点头,道:“是,陛下,小的明白,陛下命小的去碰,小的碰,陛下不命小的碰,小的打死也不敢碰。” “嗯。” 赵昀满意的嗯了一声,随即道:“如今皇城司在天下各州路也都有了分司衙门,对各个地方也都有所了解,朕要你摸清各地大地主,大豪强的情况,特别是他们哪一家犯了事,惹的地方天怒人怨,民声沸腾的,要重点关注,及时把情况送到朕这里来。” 张楚点头,“是,陛下,小的在设立分司衙门的时候,就命他们摸清地方虚实,任何在州路有影响的人都是调查对象,小的也有名单,不过放在皇城司,待小的回去给陛下取来。” “好,快去。” “是,陛下。” 张楚见赵昀急着要,急忙忙出了宫,匆匆赶往皇城司,恨不得飞起来。 ,,,,,, 临安府,仁和县,罗世经的府邸。 此时府邸热闹非凡,一个戏班子正在上演着精彩戏目,惹得宾客掌声雷动,喝彩不断。谷 特别是唱戏的人里面,一个女子唱腔空灵生动,肢体动作行云流水,演的真是惟妙惟肖,更是令人拍案叫绝。 罗世经看着台上那女子很是喜爱,眼睛几乎是钉在她身上看,片刻不移。 罗世经赞叹道:“妙啊,妙啊,能唱出如此声音,听着真是享受啊,人还长的这么美,这简直就是仙女啊。” 待到宾客散去,罗世经的管家罗忠找到那唱戏的女子,道:“我家主君对姑娘的表演很是喜爱,知道姑娘唱戏辛苦,特备下酒菜招待,还请姑娘移步。” 唱戏的女子艺名灵芝儿,她听了,款款欠身行了一个万福礼,道:“还请管家转告员外,灵芝儿多谢员外抬爱,只是今日演出疲惫,不宜赴约,还请员外莫怪。” 罗忠笑道:“我家主君已经把戏班子的工钱备下,若是姑娘不赏脸,只怕这工钱就要等下次见了姑娘再给了。” 灵芝儿见此,很是为难,似乎不得不去,便对一边的丈夫王庆说道:“相公,罗员外请我去结工钱,你陪我去一趟吧。” 王庆迟疑一会,又看了一眼管家罗忠,见罗忠对他摇头使眼色,于是他说道:“你自己去吧,为夫这里还有东西要收拾,员外乃是乡绅人家,没事的。” 灵芝儿无奈,只能小心跟着罗忠去了。 到了一间厢房,里面已经备下了好酒好菜,罗世经站起身,一脸欢笑,请灵芝儿坐下吃酒,说着话,还热情的去牵灵芝儿的手。 灵芝儿慌忙抽手,躲着罗世经,道:“贱妾多谢员外好意,实不敢承受员外热情招待。” 罗世经丝毫不在意灵芝儿的躲闪,还一个劲的往灵芝儿身上靠,灵芝儿吓了一跳,慌忙转身要逃。 罗世经火了,一把将其玉手抓住,怒道:“你不过是个戏子而已,我罗世经看得起你,才想与你欢好,看不起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好话好说你不听,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完,罗世经强行将灵芝儿一把抱起,扔在了床上。 灵芝儿大叫,但是却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被罗世经给糟蹋了。 灵芝儿失魂落魄回到戏班,他相公王庆急忙道:“罗员外给的工钱呢?快拿来,有没有赏银?” 灵芝儿见王庆只关心钱,对自己却是不闻不问,吼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被他糟蹋了,你管不管?” 王庆却道:“你吼什么吼,罗员外家财万贯,身子比你娇贵,糟蹋你那是看得起你,你还在这里哭丧个脸,你哭给谁看。” 王庆这般态度,让很多戏班里面的人都看不下去,他们站出来纷纷痛骂王庆,骂他狼心狗肺,不是人,连自己婆娘也不顾,算什么大丈夫。 王庆对他们骂道:“我骂自家婆娘,关你们什么事。” 说完,王庆一把将灵芝儿手里的工钱抢去,不再理会灵芝儿。 灵芝儿伤心,痛哭不止,旁人纷纷安慰。 当天晚上,灵芝儿万念俱灰,迈不过这个坎,寻了一条白绫,上吊死了。chaptere 第0185章 上达天听 王庆得知灵芝儿上吊死了,便鼓动戏班子里的人,一起带着灵芝儿的尸体到了罗世经府邸门口,说罗大经强抢民女,逼死人,要罗世经赔偿,还扬言说要抓罗世经去见官。 罗世经家大业大,手眼通天,乃是仁和县数一数二的豪强大户,名下田亩占据仁和县的二成,多达五六万亩,哪里还在乎一个戏班子闹事。 没有片刻犹豫,罗世经直接命仆人将戏班子赶走,冲突中,戏班子被打伤多人,王庆见讨不到便宜,便趁乱溜了。 之后,王庆打听到有一户人家要给死去的儿子配阴婚,于是将灵芝儿的尸体卖给了那户人家,得了三贯钱,随后再也不见人影。 不多时,灵芝儿的父母找了过来,气恼不已,要将灵芝儿的尸体带回去,不过因为没钱赔人家,老两口被那户人家打了一顿,落得一身是伤。 灵芝儿父母顾不得伤痛,前去县衙告状,县令赵一鸣得了罗世经好处,以没有状纸为由轰了出去,并且扬言再敢乱告状,诬陷好人,就抓他们坐监,吃牢饭。 灵芝儿父母被赶出县衙,又被随后赶来的罗世经家仆殴打一顿,只把老两口打的几乎命丧街头。 此刻灵芝儿父母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许多百姓见此,亦是纷纷对罗世经家仆指指点点,背地里骂他们坏了德行,以后是要遭报应的。 灵芝儿这件事情很快便被当地的皇城司逻卒得知,随即一层一层上报,最后到了张楚的手里。 张楚大喜,心说官家正在收集这些地主豪强的罪证,要杀几个立威讨彩头,这不正是送上门来了吗? 于是很快这件事情便被张楚送到了赵昀的案前。 “啪。” 赵昀看罢,大怒,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的茶杯险些摔在地上,赵昀怒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这还有王法吗?” 盛怒之下,赵昀亲自召见陈贵谊,要求陈贵谊督办此事,不得有误。 此时的陈贵谊乃是临安府尹,在他的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本就有责任。 而且现在赵昀还过问此事,估计也是要把这件事情当着耕地到户法的由头来办,那这事情就不能善了了。 陈贵谊自然是不敢怠慢,亲自坐着轿子,去仁和县走访,深入调查。 罗世经得知陈贵谊亲自来了,感到事态严重,他赶紧找到知县赵一鸣,两人商议对策。 赵一鸣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会惹得陈贵谊亲自过问此事,打死他,他也不敢偏袒罗世经。 现在没办法,他只得帮助罗世经遮掩。 赵一鸣让罗世经备下重礼,到时送给陈贵谊,求他高抬贵手,并且听说陈贵谊喜爱书画,赵一鸣还让罗世经准备名家字画,罗世经自然一一照办。 心里还不踏实,罗世经叫来管家罗忠,道:“你安排人去把那婊子的父母杀了,连带着灵芝儿的尸体一起埋在荒郊野外,到时没有证据,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我。” 罗忠没少干这事,反正天塌下来有罗世经顶着,他什么也不怕,想也没想就去办了。 陈贵谊来到仁和县,赵一鸣和罗世经,还有其他的一些豪强王光祖,廖桂文,郭季仪等人在十里长亭迎接。 “有劳陈府尹大架位临仁和,小县光荣之至,光荣之至。” 赵一鸣满脸讨好,堆笑,上前抬手对陈贵谊见礼,一脸谦卑。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灵芝儿的案子已经被赵昀知晓,他还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只是恰巧被陈贵谊知道了而已。 要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去给罗世经出主意。 罗世经等人也是纷纷上前,抬手说着拍马屁的话,一个个的热情无比,都想着怎么攀上陈贵宜的关系。 “哼。” 陈贵谊重重冷哼一声,对赵一鸣道:“你治下发生如此大事,你还笑得出来!” 一句话,只把赵一鸣和罗世经吓得浑身一颤,心道这陈贵谊为何这么重视这件事情,不就是一个戏子吗? 很快,陈贵谊到了仁和县,亲自查办灵芝儿案件的消息就传扬开了,那灵芝儿的丈夫王庆见有利可图,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跑到县衙击鼓鸣冤。 陈贵谊听闻有人击鼓,当即升堂问案,王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痛斥罗世经强抢民女,糟蹋他娘子,最后逼得灵芝儿上吊自杀,要陈贵谊给他做主。 陈贵谊在来之前,对此事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知道这王庆乃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的种种,陈贵谊都是心中有数,陈贵谊不免对王庆极度厌恶。 但此时还没有找到灵芝儿父母,灵芝儿的尸体也没见到,还不好对罗世经定罪,于是陈贵谊道:“此案本官心中有数,你且好生等待,待本官将此案来龙去脉查清,定还苦主一个公道。” 王庆一脸虔诚,道:“谢大官人,谢大官人,大官人你真是包青天在世啊。” 随后王庆出了县衙,罗世经的管家罗忠就找到了他,把他带到了罗世经的府上。 罗世经一脸凶恶,对王庆威胁道:“你好大的狗胆,敢告我的状,你不知道在这仁和,是谁做主吗?” 王庆一点也不害怕,他道:“现在有临安府尹在,你难不成还敢动我?来啊,来啊,怕你,今天我就不来了。” 罗世经被王庆顶的语塞,最后不得不服软,他道:“你想怎样,多少钱,你说个价。” 王庆伸出一根手指头,罗世经怒道:“什么,你敢要一百贯,你那婆娘不过是个戏子,她值这个价吗?” “哈哈哈,,,” 王庆大笑,轻蔑无比的看着罗世经,道:“一百贯?一百贯算什么,老子不稀罕,老子要的是一千贯!” “你说什么,你敢要一千贯!” 罗世经一脸气急败坏,恨不得把王庆一口吃了,但是无奈陈贵谊亲自查办此案,如果王庆这时候死了,他也脱不了干系。chaptere 第0186章 朝议豪强 王庆吃准了罗世经的心思,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今天是一千贯,明天是多少,那可就不好说了。” 说完,王庆作势要走,罗世经没办法,只得答应王庆的要求,先给了王庆五百贯,剩下的五百贯等王庆撤回诉讼再给。 王庆拿到五百贯钱,顿时乐开了花,喜滋滋的跑到衙门前把诉讼撤销。 陈贵谊心中厌恶,冷冷问道:“之前你不是不讨回公道誓不罢休吗?为何现在又要撤回诉讼?” 王庆眼泪流下来,哭道:“草民想着我娘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少点折腾,让她早些入土为安,她也好安心投胎,只盼下辈子她能有个好命。” “哼。” 陈贵谊懒得与他废话,冷哼一声,便将他轰出衙门。 王庆撤回诉讼,便来找罗世经讨要剩下的五百贯铜钱,心里已经在盘算买一个宅院,再娶上一个黄花闺女,美美的过下半生。 王庆笑了,罗世经也笑了,笑的很得意,笑的也很轻蔑。 罗世经的笑,让王庆察觉到了危险,看着罗世经府上的几个仆人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他壮着胆子,对罗世经道:“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府尹还在县衙没走,他若知道你的罪行,他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 罗世经大笑起来,毫不废话,他大手一挥,让人将王庆死死按在地上,罗世经一脚踢在王庆的脸上,只把王庆踢的是鼻子,嘴巴,全是血。 罗世经得意道:“你不过就是一只臭虫,你死了谁知道?你都把状纸撤了,谁还有心思管你。” 说完,罗世经命仆人将王庆活活打死,他自己也忍不住上去踢打,以消心头之气。 王庆被打死后,罗世经正要命人去把王庆尸体掩埋,却不想陈贵谊带着数十个兵卒杀气腾腾的来了。 罗世经慌忙出来相见,却见陈贵谊一脸冷酷,道:“罗世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管家杀人灭口,来啊,将罗世经拿下,搜查罗府,查找其他罪证。” “啊。” 罗世经大惊失色,哆哆嗦嗦,他故作硬气,道:“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抓我?” 陈贵谊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办的事情无人知晓吗?殊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的事情早就被本官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休想抵赖。” 原来罗世经让罗忠去杀害灵芝儿的父母,派去的人还没下手,就被藏在暗中的皇城司逻卒抓获,陈贵谊也秘密审问了这几人,他们将事情一一招供,陈贵谊便来抓人了。 灵芝儿此事罪行过程清晰明了,陈贵谊对涉案之人逐一审问,案情很快便大白于天下。 最后此案卷宗呈交赵昀,由赵昀亲自判罚。 赵昀细细看罢卷宗,判令罗世经斩首示众,抄家,直系家属流放,所有家产全部充公,知县赵一鸣革职,下狱查办,灵芝儿父母获得两百贯钱财抚慰。 此案看似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由此案所引发的问题却是才刚刚开始,而此案最终也被记录于史书,称就是因为此案,拉开了后世鼎鼎大名的恒盛变法的序幕。 恒盛元年十二月五日,临安,皇宫,垂拱殿,大朝会。 百官列班,拜见君王,气氛严肃,人人凛然。 赵昀俯视一众臣子,朗声道:“仁和县豪强罗世经欺辱灵芝儿一案,此案诸位卿家有何感想?” 赵昀问话之时,眼睛一一在文武百官身上扫过,令百官压力陡增。 百官不知赵昀是何意思,为何会对一个戏子的生死如此关心,在没有摸清赵昀的心思前,自然不敢贸然出班奏对。 “哼。” 赵昀“哼”了一声,语气不悦,道:“此案发生在临安府下辖州县,可谓是天子脚下,如此机要地方,竟然有人敢行事狂妄,无法无天,若非朕亲眼看到卷宗,简直是难以想象! 朕的眼皮子底下尚且如此,其他偏远之地可想而知,诸位卿家乃是朕之骨肱,百姓之喉舌,为何之前朕从未听闻你们奏报类似案例,究竟是你们不知,还是觉得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奏报?” 文武百官俱是神情惶恐,生怕此刻被赵昀点名询问。 陈贵谊见无人回答,本想出班奏对,却不想兵部右侍郎李宗勉快他一步,大步而出,他抬手对赵昀道:“陛下,罗世经一案皆是因为地方豪强势力过大,在州县只手遮天,而地方官员却不能制,无法伸张理法,以至于豪强欺凌弱小而横行无忌。” 赵昀见李宗勉站出来回答,且直指要害,感到有一丝欣慰,问道:“那卿家有何办法应对?” 李宗勉道:“臣建议陛下派出巡案大使,巡查全国,清查各地豪强是否有犯罪行径,当地百姓是否民怨沸腾,如此,当可震慑地方宵小,百姓冤屈亦可得到伸张。” 赵昀点头,道:“卿家的办法虽然不错,然而我大宋幅员辽阔,州县千万,若是要一一巡查,只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兜转一圈,许多豪强提前几年便得到消息,查他们也是难查,哎。” 赵昀说完,叹息一声,低头作思量状,实际上却是在等陈贵谊出来说话,配合自己。 李宗勉亦是感觉自己的办法委实进程缓慢,几近于无,于是退回本班,继续思量对策。 这时陈贵谊出班,郑重抬手,道:“陛下,罗世经一案乃是我朝土地肆意吞并之恶果,要想解决地方豪强欺压良善,就要把这恶果生存的土囊犁一遍,让恶果无法生存,再让老树枯草发芽,如此,不但百姓可自由过活,便是江山亦可大治。” “哦,卿家此话何意,快快说来。” 赵昀心情亦是激动,自己期盼已久的变法就要开始了。 陈贵谊一身正气,道:“我朝自太祖开国,名下千亩耕地者不多,坐拥万亩者更是寥寥无几。然而时至今日,再去看那地方豪强,他们名下耕地多不胜数。”chaptere 第0187章 至今而极 便如这罗世经,名下耕地便达到五万三千亩之多,而以罗世经这样的资格,在大宋最大豪强面前却是排不上名号,可见地方豪强之态势严峻。 他们巧取豪夺,名下田亩十万百万巨,绵延百里而不绝,真可谓豪强权贵土地兼并之患,从开朝之初兴,至今日而极,此患不除,天下不宁。” 陈贵谊此话一出,满朝哗然,百官皆是震惊不已,纷纷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对陈贵谊亦是无尽鄙夷之色,极度厌恶。 陈贵谊对此却视而不见,坦然而立。 赵昀点头,露出赞许之色,这个陈贵谊,确实是勇气可嘉,有国士之风。 心中满意,赵昀又道:“卿家所言甚是,今日罗世经一案只是一个缩影,试问这样的事情在天下各地少吗? 权贵豪强坐拥无数良田庄园,而百姓却无立锥之地,如此之下,试问豪强之势何人可制?难道靠县令吗?只怕县令也需这些豪强帮助,才能在州县施政吧。” 说完,赵昀环顾满朝文武,道:“地方豪强以成尾大不掉之势,诸位卿家可有办法解决?” 百官惶恐,很是意外,心说这区区一个戏子的案子,怎么就把问题牵扯到了地方豪强与权贵身上去了,真要解决豪强,那自己算不算豪强? 百官惊恐之下,便有御史郭应仪出班奏道:“陛下,罗世经一案已经真相大白,罗世经也被斩首,抄家,家人流放,刑罚不可谓不重,苦主冤屈亦是得到伸张,案件已经皆大欢喜,为何还要将此案放诸于全国,将那无辜之人牵连?各地方是有坐拥良田千亩万亩者,然而他们的土地皆是合法买卖所得,得到朝廷允许,今日何以成了罪?” 郭应仪说完,立即便有官员出班声援。 礼部右侍郎崔成道:“陛下,臣认为陈府尹的话是错的,若是依照他的理解,难道一人犯罪,就要将其他无辜之人也彻查吗?那是不是哪日有青壮杀人放火,也要将全国青壮清查一遍?” “是极是极,何人犯罪便由何人承担,何必扩大事态,令天下人,人心惶惶!”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此乃是千百年的道理,地方乡绅怎么就成了豪强?他们固然占据大量土地,但也为乡镇州县的稳定起了作用,难道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将他们也打倒吗?试问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赵昀冷眼旁观,看着这些官员一个个的跳出来,心中悲叹,赵昀知道这其中必然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要不然,他们哪里敢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站出来说这样的话。 赵昀又将目光看向乔行简,袁韶,程珌,朱著,魏了翁,真德秀,赵善湘,范褚,苟梦玉等人。 他们是朝中大佬,他们还没有表态,这里面就有意思了。 他们不说话,不站出来支持自己,赵昀已经能够由此猜到他们的想法。 别看他们一个个的也是忠臣,对自己也是忠心的,但忠臣也有自己的家业,忠臣也是大家族中的一员,甚至他们之中许多人为官,其实并不是为了王朝,而是为了家族。 这也是赵昀不敢启用他们主持变法的原因。 只有韩竢还是一贯的沉着,冷静,不说话,每每和赵昀的目光相遇,他总是对赵昀给予鼓励的眼神,让赵昀在失望之中看到希望。 赵昀稳住情绪,嘴角勾起弧线,露出一丝冷笑,道:“好久没有听到诸位卿家这么积极的讨论一件事情了,很难得啊。” 赵昀的话让崔成,郭应仪等人静了下来,不敢再继续说话,因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赵昀语气里面的不满。 赵昀首先将目光看向郭应仪,道:“郭卿家,你身为御史言官,职责乃是纠正天子的过失,监督百官的言行,却没想到你对这土地兼并一事也如此关心,以前倒是没有看出来。” 郭应仪抬手,坦然道:“臣之所言,皆乃是为了我大宋王朝的千秋社稷,纵然陛下不喜,臣也要说。” “哦,那你告诉朕,你名下有多少田亩,你的家族又有多少田亩,可别想着糊弄朕,乱回答便是欺君之罪,罪在诛族!” 赵昀一句话,就把郭应仪镇住了,他支支吾吾,最后道:“臣不知,臣家中之事皆由臣夫人打理,臣一心为公,不敢分心。” “那要不要朕宣你夫人来回答这个问题?”赵昀看着他,紧接着追问道。 “这,,,” 郭应仪无言以对,掩面羞愧的退回本班,不敢再说。 赵昀又将目光看向崔成等其他的官员,见他们一个个的目光躲闪,赵昀朗声对满朝百官道:“民以食为天,食从何处来?自然是从土地中来,如今我大宋耕地大多被豪强占据,百姓无片瓦遮顶,无立锥之地,这样的情况,你们还认为没有问题吗?若是你们认为没有问题,那朕便让你们过这样的生活,如你们所愿。” 赵昀的话字字珠玑,铿锵有力,无人敢站出来作答。 赵昀目光锐利,神情庄严,道:“罗世经一案以管窥豹,可见如罗世经之流在州县已经无人可制,这足见我朝土地政策出现了大问题,不改不行,不改王朝就要覆灭,你们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拧不清,那就是本朝的罪人,那就是天下百姓的罪人,千秋史书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百官不敢正视赵昀,纷纷低头。 随即,赵昀道:“朕已深刻的认识到豪强兼并土地之患,决心整顿地方,重塑朝廷天威于四方,让每一个百姓都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百姓安稳,则再无民乱造反之事,我大宋亦可繁荣昌盛,此乃富国强国,富民强民之策,若谁反对,可站出来与朕答辩,只要能凭事情道理说服朕,朕必虚心接受指教。” 赵昀的嘴巴那是出了名的厉害,朝中能够在嘴巴上胜过赵昀的人,目前还没有。chaptere 第0188章 新法风波 况且赵昀的话,那是符合儒家道理的,是正面的,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这自然更不好反驳,故而此时无人敢站出来。 见无人说话,赵昀便将目光看向陈贵谊,道:“陈卿家,朕今日正式委任你为参知政事,仍领临安府尹,全权负责整顿地方土地之事,不得有误。” “哗。” 赵昀旨意一下,顿时百官震惊,愕然,不可思议的看向赵昀,又看向陈贵谊,百官心说怎么回事,参知政事,整顿地方土地,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是要变法? 怎么区区一个戏子的命案,就把变法给引出来了? 在百官的惊愕目光下,陈贵谊坚定的出班,抬手道:“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大事一定,赵昀随后宣布散朝,起身离开垂拱殿。 散朝后,百官气愤,望向陈贵谊皆是眼神不忿,不过陈贵宜却是一点也不惧怕他们,更不在意他们,脚步坚定的离去。 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朱著,赵善湘等几个部堂大佬凑到一起,皆是眉头紧锁,唉声叹气,他们已经预感到一场剧烈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果不其然,很快,短短三日之后,赵昀便下旨推行耕地到户法,由陈贵谊全权负责推行,而耕田到户法的内容也出来了,众人细细研究,终于明白耕田到户法是何物了。 原来耕田到户法是将朝廷所有官田,全部无偿分发给无地百姓,每户三十亩,百姓只有使用权,所有权则归朝廷,无法买卖。 只要百姓遵纪守法,依法纳税,耕地便可使用终身,死后耕地使用权可由子女继承,可一旦百姓犯有重罪,或累计三年不能缴纳田亩赋税,耕地则无偿收回官府。 而对于那些勋贵,大地主,豪强的土地,则定下税赋阶梯标准,按照田亩多寡交税。 一百亩以下十税一,这和百姓无异,但是一百亩以上三百亩以下则十税二,三百亩以上六百亩以下十税三,六百亩以上一千亩以下十税五,一千亩以上两千亩以下十税六,两千亩以上的田地全部无偿收归朝廷,朝廷再将其分配给无地百姓。 不上交者,以罪论处! 也就是说不论是谁,两千亩以上的土地全部都要上交给朝廷,朝廷再把这些土地继续分发给无地的老百姓,让他们耕种,如此实现户户有耕地,这便是耕地到户法。 这个内容一出台,顿时便炸开了锅,无数官员,豪强,权贵,大地主,他们急切难熬,纷纷走动,串联,想着应对之策。 傍晚时分,乔行简正在会客,来的是他的叔父乔方年,两人虽然差着辈份,那其实年龄相仿,儿时都是一起长大的。 乔方年忧心忡忡,道:“行简啊,听说官家要推行新法,把两千亩以上的土地全部都收走,不但如此,还要提高田亩税赋,十税一变成了十税六,这如何使得?田亩还有收益吗?你身为当朝丞相,为何不阻止?” 乔行简一脸苦涩,道:“叔父,此事官家胸中自有韬略,我等身为臣子,好生照办便是,可莫要去想着抵抗,万万不可啊。” “哎。” 乔方年哀叹一声,道:“你说的道理我如何不知?然而这家里老老少少几百口,都指着田亩过活,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乔方年诉苦,乔行简也是为难,低头听着。 乔方年越说越气愤,继续道:“你说这些田地都是我们花钱置办的,怎么就要收回去?朝廷这样做,和强盗有什么区别?田地是传家的产业,谁舍得送给朝廷,你看着吧,没人会答应的。” 崔成府上,一个名叫张贵的管家正坐着和崔成说话,崔成对这张贵态度恭敬,一点也没有平时他那官架子。 张贵来崔成府上,为的就是耕地到户法,他道:“使君,官家这次推行耕地到户法,主君很担忧,这事情你可要全力阻止,主君名下的耕地你是知道了,那可是三十多万亩啊,朝廷说收就收,说加税就加税,主君如何承受的起?” 崔成点头,道:“管家说的是,本官那日在大朝会便据理力争了,只是此次官家决心不小,确实是难办。” 张贵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庄园的地契,送到崔成面前,崔成看了一眼,又道:“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转机,毕竟此次牵扯实在是太大,反对的声音定是一浪高过一浪,官家顶不住压力,最后也就撤了。” 张贵得到想要的答复,心里高兴,道:“有使君这句话就好,我也可以回去和主君交差了。” 皇宫,慈宁殿。 杨次山找到杨太后,道:“官家推行耕地到户法,这是要革我权贵乡绅的命啊,老家来人打听此事,我这当哥哥的都不知如何回答。” 杨太后此时高兴,得意,这样的神情可是很久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她道:“兄长不必担心,官家推的新法太过无理,太过荒缪,成不了的。” 杨次山点头,微微放心,“太后娘娘你若是见到了官家,最好还是劝说一下,毕竟这天下是皇帝和士大夫共治,若是耕地都收回朝廷,士大夫活不下去,如何还能治天下?天下是会乱的。” 田地之事,自古就是大事,一个不好,就要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这几日,临安城内城外的高官显贵,他们府上不知来了多少亲友故交,都是为了耕地到户法而来,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都是在皇城司的监视内。 这日早上,张楚来到福宁殿,将册子送于赵昀御览,上面记载了昨日哪些人府上来了什么人,都是一一记录,清楚无比。 赵昀看罢,交还给张楚,道:“上面的这些人先不要动,暗地里全部查一遍,把他们往日的罪行翻出来,以后耕地到户法要推行全国,这些人难免要跳出来,到时照单抓人便是。” “是,陛下。” 张楚恭敬应是,将赵昀的话记在心里。chaptere 第0189章 竟是如此 赵昀心情颇为沉重,高实递来点心,赵昀拿起一块吃下,又对张楚道:“这些日子注意一点,每日你都要派人进宫和高实见面,互报平安,若联系不上,就直接去新军大营找孟珙夏贵,明白吗?” “互报平安?找孟珙夏贵?” 张楚惊讶,没想到赵昀会交代这样的话,难道官家认为宫里也不安全? “是,陛下,小的明白。” 张楚心情忐忑,认真记下赵昀的叮嘱,而后离开了皇宫。 虽然现在局势变的紧张,就连赵昀也在时刻做着最坏的打算,但张楚依然对赵昀忠心不改。 原因无他,只因为赵昀对他信任,看重,关心,且他的权利全部都来自于赵昀,赵昀若是有事,他也就完了。 张楚走后,赵昀缓缓起身,来到花园池塘钓鱼,高实等小黄门和宫女随身伺候在侧。 赵昀目光看着鱼钩,心里想着耕地到户法,眼神坚定。 就在这时,政事堂一个书吏急匆匆走来,他手里捧着一个奏折,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来到赵昀身后。 “启禀陛下,大理寺寺卿谢采伯有奏折,内容关于新法,还请陛下过目。” 谢采伯乃是宁宗朝右丞相谢深甫之子,靠着父荫,在朝野颇有声望。 “拿来。” 赵昀有命,凡是有人上奏关于新法的奏折,在政事堂丞相批阅后,都需要第一时间送交赵昀这里过目,可见赵昀对新法的重视。 赵昀拿着这第一本关于新法的奏折,知道这里面不用问,一定是弹劾陈贵谊,反对新法的,不禁是眉头都皱起来。 然而翻开一看,赵昀却是大跌眼镜。 只见上面有一段是这样写的:“陈贵谊伪君子,下作小人,其道德败坏,早年曾藏于桑树间,偷观村妇洗澡。又于学堂顶撞先生,毫无学生之礼。其父陈老令公多次对其教诲,几尽呕血,然其亦是顽劣不改,此等小人,如何能担当大任,若任由发展,势必天下大乱,宵小横行,还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将其罢黜,以正朝纲。” 赵昀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第一封关于新法的弹劾奏折,竟然是以这样的内容,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份奏折洋洋洒洒一千多字,却通篇全是对陈贵谊个人道德的指责,将陈贵谊一通贬损,至于新法,以及陈贵谊如何推行新法,他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及。 赵昀眉头倒竖,道:“传旨,将谢采伯调往琼州属县任职,尽快启程赴任,不得有误。” 一句话,赵昀便要将谢采伯打发到地方去,免得他在自己这里吵闹。 高实犹豫片刻,随即小声道:“陛下,谢使君是谢道清谢美人的伯父。” “谢道清?谁?怎么了?”赵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 高实只得小心提醒,道:“陛下,您之前不是命礼部尚书苟使君封了三个美人吗?这三人其中之一便是谢道清谢美人。” 赵昀呆愣,想起这事,谢道清确实是自己点的三个美人,但是因为她年纪小,只有十五岁,故而暂时只有名分,没有进宫,还养在娘家。 那这么说,自己和谢采伯还是一家人,看见谢采伯,自己还得叫他一声伯父? 若是将其发配到琼州那犯官流放之地去任职,只怕谢道清那里会有点不好说,毕竟是夫妻嘛。 赵昀将奏折合上,交于高实,继续钓鱼。 过了半响,赵昀道:“朝政是朝政,家事是家事,把他调出去,就调江南西路吧,让政事堂给他找个地方,尽快赴任。” 高实微微惊讶,但还是恭敬领命,随即去政事堂传达赵昀的口谕。 谢府,谢采伯刚刚散衙下值,回到府中,便有许多官员前来拜访。 这些官员纷纷对谢采伯仗义执言,勇敢上书的行为大加热捧,言语间自然少不了陈贵谊的一顿责骂贬损。 谢采伯很是激动,对前来探望的官员热情招待,同时和他们讨论新法的危害。 他们得出一致意见,新法不止,则国无宁日,而陈贵谊不除,则新法不止。 待到官员们走后,谢采伯神采奕奕,想着今日的奏折还没有回应,多半石沉大海,但是他丝毫不气馁,决定明日再上一道奏折,直到赵昀有回应为止。 这时,侄女谢道清走到他面前,行礼过后,谢道清道:“伯父,官家英明神武,变法之心坚决,此次伯父您受人怂恿,第一个上奏官家,必定惹得官家不快,还请伯父上书,向官家请罪,或可得到宽恕。” 谢道清的父亲谢渠伯很早就病故了,母亲没几年也跟着走了,故而她由谢采伯抚养,对谢采伯视之如父,敬爱有加。 谢采伯笑着摆手,道:“朝堂之事你不知道,新法对豪强权贵是要命的,官家也是受陈贵谊蒙蔽,一时冲动才如此行事,待到冲动过后,官家便会后悔。而伯父我的这道奏折,亦是在给官家一个台阶下,到时官家不但不会怪罪我,还会有封赏。” 说到这里,谢采伯一副慈爱模样,对谢道清笑道:“你啊,被官家封为美人,还没进宫就知道护着官家,不愧是我谢家的女子,好,好,哈哈哈,,,” 谢采伯笑的高兴,全然没有把谢道清的话当真,谢道清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就在这时,政事堂的人前来传旨,说他已经被赵昀亲自下了口谕,调任其为江南西路吉州观察使,并且嘱咐他必须尽快赴任,不得拖延逗留。 “啊。” 谢采伯当即呆愣,久久回不过神来。 焦急之下,谢采伯顾不得身份体面,他对谢道清道:“道清,你是官家的美人,你可得帮伯父啊,吉州地处偏远,此行若去,只怕伯父就回不来了。” 谢道清心中戚戚,她轻轻抹去眼角泪水,道:“伯父,官家是皇帝,言出法随,岂能朝令夕改?若是我去求情,岂不是致官家于两难?且伯父此次撞在箭靶上,何人可救?官家没让伯父去琼州就算不错了。”chaptere 第0190章 转世之论 说完,谢道清坚定道:“伯父,此行道清与你同去,定将伯父照料妥当,还请伯父宽心。” 谢采伯摇头,叹息道:“哎,冲动少智啊。” 谢采伯亦是知道谢道清说的有理,此时自己被贬职地方,已经是不可挽回,只恨自己太冲动了。 谢采伯被贬职,但是新法的影响委实太过巨大,反对的声音又怎么可能止步于此呢? 当天夜里,一个黑影来到陈贵谊的府邸门前,趁着夜色,黑影丢下一个包袱便走了。 天亮后,陈贵谊府上的门子发现包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门子好奇,于是打开一看,只见包袱里面竟然全部都是纸钱,给死人用的钱! 管家将此事汇报给陈贵谊,陈贵谊知道自己被人警告,但是依然不惧,他道:“吩咐下去,府中之人无事不得外出,若必须要出去,需多人同行。” “是,主君。” “还有,把府里所有的地契拿来。” “啊?,,,是,主君,请主君稍等。” 管家亦是知道新法之事,一听陈贵谊要拿地契,不禁是猜到陈贵谊要将多余田地上交朝廷,以作表率。 管家凭心而论,自是不愿意,但他作为下人,也不敢多说,答应一声,便去办了。 很快,管家将地契拿了过来,而陈贵谊的夫人也来了,她道:“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贵谊没有隐瞒,道:“如今官家要推行新法,为夫作为参知政事,全权负责此事,自是要以身作则,将多余田地上交朝廷,否则,何以纠正他人,处置他人!” 陈妻心疼数千亩田地,一脸肉疼,道:“夫君,别人家当官越当越富,难道我们要越当越穷吗?家中大大小小几十口,可全指着这些田地过活啊。” 陈贵谊没有丝毫犹豫,正色道:“夫人的难处为夫知道,然而皇命在身,大义所在,为夫也是别无选择,若夫人不支持为夫,那你我便合离,就此分散。若支持为夫,还请夫人莫要多言。” 陈妻无奈,摸着眼泪离去。 很快,陈贵谊将家中六千亩土地交给朝廷的消息便传开了,赵昀自是对陈贵谊赞赏有加,传下口谕,要朝中百官多向陈贵谊学习。 然而百官却是感觉到了新法推行,似乎是势在必然,惊恐之下,他们纷纷前往相熟官员府上走动,商议如何阻止新法。 福宁殿,赵昀正在和陈贵谊讨论新法,却见政事堂中书舍人聂池匆匆送来一份奏折。 聂池道:“陛下,御史中丞徐使君的奏折,内容关于新法,还请陛下过目。” “是他?” 赵昀有些惊讶,没想到御史中丞徐清叟还敢主动上奏,上次赵昀就差点要他好看,现在刚刚处理了谢采伯,他还敢来。 “拿来。” 高实将奏折接过,交到赵昀手中。 赵昀翻开,一目十行,粗粗一看,却是气的够呛。 奏折中,徐清叟道:“我大宋官员和睦,百姓安定,江山社稷稳固,虽时有民乱,然何朝何代民无乱乎?陈贵谊推行新法,表象是惠泽百姓,实则居心叵测。臣观陈贵谊面相与大周幼主相似,其极有可能便是大周幼主转世,真实意图便是要颠覆我大宋江山,还请陛下明鉴,早日将其罢黜,以免江山倾覆。” 赵昀气急,没想到徐清叟竟然搬出了鬼神之论,这样攻击陈贵谊,真是满嘴胡言。 赵昀将奏折给陈贵谊看,陈贵谊不敢,赵昀示意无妨,陈贵谊这才接过,细心观看。 一看之下,陈贵谊惊恐,吓得慌忙跪在地上,向赵昀表明忠心。 赵昀微微一笑,弯腰,亲自将陈贵谊扶起来,道:“卿家无需如此,朕只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问心无愧,便是鬼神当面,朕亦是坦然处之。” 陈贵谊这才是放心,想到徐清叟对他的污蔑,他又如鲠在喉。 心中气愤,陈贵谊道:“陛下,徐使君无端重伤于臣,毁臣清誉,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赵昀自是站在陈贵谊一边,正要命人传旨降罪,却见小黄门碎步进来,道:“启禀陛下,御史中丞徐使君求见。” “哦,他还敢来。” 赵昀倒是来了兴趣,“宣,让他在正殿等候。” 很快,赵昀在福宁殿正殿接见了徐清叟,一同在场的还有陈贵谊。 徐清叟看到陈贵谊,不由得是满脸满眼的厌恶,只恨不得用眼神将陈贵谊杀死才好。 赵昀目光正视徐清叟,淡淡道:“徐卿家的奏折朕看了,却不知徐卿家对陈卿家为何有如此成见,竟然将其视作大周幼主转世,你这说法可有依据?” 鬼神之说,自然没什么依据,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说他错也不行,说他对也不行,这也成为很多人惯用的手段。 徐清叟坦然,从袖子里抽出一副画像,双手高举,道:“陛下,此乃大周幼主柴宗训的画像,还请陛下过目。” 赵昀扬手,示意高实接过来。 高实躬身,碎步上前,将画像接过,随即交到赵昀手上。 赵昀展开画像一看,见这画像中的人果然和陈贵谊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你要说像,确实是有些像。 赵昀命高实将画像交于陈贵谊看。 陈贵谊一看,心中害怕,神情紧张,当即跪地,道:“陛下,画像之事,实属巧合,天下之人千千万,相貌相似之人多不胜数,又岂能以此来作为攻击借口?” 虽然说陈贵谊很得赵昀信任,但是毕竟伴君如伴虎,这句话那可不是说笑的,特别是事关江山社稷,哪个君王敢大意? “哼。” 徐清叟冷哼一声,朗声道:“陈贵谊,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若你不是大周幼主转世,为何要想出这耕地到户法,意图将我大宋江山败坏!” 陈贵谊听徐清叟这样说,心里顿时一松,心说徐清叟啊徐清叟,这耕地到户法可是官家想出来的,你竟然敢说官家是意图败坏江山,这下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赵昀果然也是被徐清叟气到了,看他的眼神已经是不善了。chaptere 第0191章 官家提防 赵昀沉吟片刻,调整心情,对高实道:“高实,去把秦始皇,蒙恬,杨广,杨勇,李渊,李世民,李建成,魏征,房玄龄等君臣的画像拿来,有就多拿一点。”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一声,便带着几个小黄门去了。 徐清叟心里纳闷,不知赵昀为何要看秦始皇等人的画像,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 很快,高实几人抱着画像来了,赵昀命其一一展开,包括秦始皇,蒙恬等十几人的画像便出现在徐清叟,陈贵谊的面前。 “徐卿家先看看再说吧。” “是。” 徐清叟答应一声,细细看向那些画像,这一看,顿时愣住了,说不出话了。 原来这十几个君臣的画像都差不多,几乎可以说就是照着三两个人画出来的。 而再一对比柴宗训的画像,跟那些画像也差不多,都有几分相似,若是上面没有注明身份,只怕谁是谁,根本说不清。 帝王将相的画像都有几分相似,这不奇怪,因为古人对身份高贵的人,形容其外貌大多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如冠玉等,这样把脸型一框定,样貌想不相似也难。 赵昀沉着脸,对徐清叟道:“徐卿家,你还有何话说?” “这,,,” 徐清叟知道失算了,他最后抬手,道:“陛下,臣无话可说,愿意请辞,然而臣最后还是要劝谏陛下,乱我大宋者,必陈贵谊是也。” 说完,徐清叟摘下官帽,交于高实,随即离开福宁殿。 赵昀摇摇头,而后对陈贵谊道:“此事卿家不必放在心上,朕都明白。” 陈贵谊抬手谢恩,心中亦是更加对赵昀敬畏感动。 魏郡王府上,韩竢刚刚散衙下值,儿子韩承甫便来了,说左丞相袁韶求见。 韩竢眉头皱了皱,摆手道:“你替为父回了他,就说为父乏了,已经休息了。” 韩承甫却道:“父亲,袁使君素有直名,威重朝野,前来府上定是有事,父亲不见,会不会不好?” “无妨,回了吧,如今正是微妙时刻,任何可能引起官家怀疑的举动都要尽量避免,明白吗?” 韩承甫惊讶,道:“父亲,官家视您如臂膀股肱,如何会怀疑您?” 韩竢苦笑一声,道:“孩子,你不知道,官家起用陈贵谊主持变法,而从未考虑为父,难道你不觉得官家其实对为父,始终有提防吗?” 韩承甫脸上变色,不禁露出恐惧神情,心道伴君如伴虎,没想到父亲对官家有巨大的从龙之功,出任枢密使后全心全意当差,却依然无法得到官家的彻底信任,帝心难测啊。 见儿子对赵昀似有怨言,韩竢道:“孩子,你记住,官家对为父不完全信任,这不是官家的问题,而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当今天下,我们韩家乃是除天家外的第一家,声望卓著,名下田亩百万巨,奴仆佃户亦是过万,有粮,有钱,有人,有声望,如此势力,换做其他王朝,只怕早就被连根拔起了,而天家允许我们继续享受富贵,已经是大恩德了。” 韩承甫不禁是点头赞同。 韩竢又道:“如今官家要行变法,欲将豪强拔除,为大宋国朝续命,而我们韩家就是大宋最大的豪强,如此大事,试问官家如何能完全信任为父?事关江山社稷,官家又如何不谨慎为之?” 韩承甫听罢,这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谨小慎微,对百官多有回避。 “那父亲如何应对变法?难道也要将百万田亩无偿交于官家?” 韩竢突然抬眼看向韩承甫,精芒锐利,吓得韩承甫后退数步,差点跌倒。 韩竢郑重叮嘱,道:“孩子,你记住,韩家有今日,皆赖天家赐予,天下万物都是天家的,天家给我们,我们代为收着,天家不给,我们不能抢,天家需要,我们双手奉上。君臣礼法,纲常教诲,不可逾越,这既是治国之道,亦是长存之道。天家乃得上天垂怜,得了上天的“道”,方可主宰人间,身为臣子,绝不要妄想对抗天家,明白吗?” 韩承甫心里默念韩竢的教诲,明白韩竢的担忧,知道历朝历代多少名臣将相都没有好下场,难道他们是没有本事吗? 当然不是没本事,他们之中厉害的人比皇帝还要厉害,但最后依然免不了被杀。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不是在对抗皇帝,而是在对抗上天,而上天选择谁主宰人间,这是上天铸造的“道”,这不是随便就换人的,谁想改这个“道”,那他就得死。 韩承甫躬身,诚恳道:“父亲教诲,孩儿谨记。” 随后,韩承甫出去对袁韶表达歉意,“袁相公,家父多日疲惫,乏了,不宜见客,还请袁相公见谅。” 袁韶满脸焦急,道:“如今正是国朝存亡之秋,魏郡王如何还能只顾明哲保身?难道真的要天下大乱,他才肯站出来吗?” 韩承甫歉意的抬手,道:“家父委实过于劳累,还请袁相公见谅。” 袁韶无奈,甩袖道:“罢了罢了,你韩家作壁上观,天下即将大乱,你们却熟视无睹,真真枉为人臣,今日便只当本官没有来过。” 说完,袁韶失望且气愤的转身离去。 傍晚,福宁殿,书房。 赵昀接过张楚递过来的册子,一一翻看,上面记载着今日所有临安官员相互走动的情况,当看到袁韶去韩竢府上拜访的信息时,赵昀不禁是眼睛眯了眯,低头凑近,认真细看。 “魏郡王和袁韶会面了吗?”赵昀看到他们没有会面,但依然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张楚愣了愣,而后躬身道:“回陛下,他们二人没有会面,魏郡王素来与百官保持距离,今日亦是如此,他只是命儿子韩承甫回绝了袁韶,袁韶似乎还颇为气愤。” 赵昀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做的很好,对百官的举止继续留心,有什么反常的现象随时进宫禀报。” “是,陛下。”chaptere 第0192章 死亦往之 张楚告退后,赵昀站起身,背负双手,走到窗前,抬头望月。 “袁韶为何去找韩竢?” 赵昀喃喃自语,眉头不禁是皱起来,显现担忧。 第二日,赵昀下旨,提升陈隆之为大理寺寺卿,接任谢采伯的职位,又下旨,提升李宗勉为御史中丞,接任徐清叟的职位。 赵昀利用这样的方式,再一次向百官释放了强硬的态度。 谁反对变法,朕就换谁! 政事堂,乔行简,袁韶,真德秀等人皆是满脸愁容,眉头紧皱,自从赵昀宣布委任陈贵谊为参知政事以来,他们便是如此,不见一日舒展。 这时崔成,郭应仪等七八人来到他们面前,他们几人手里都是拿着一个奏本。 崔成当先对乔行简,袁韶两位相公道:“如今我朝外无战事,内无叛乱,四海升平,这正是国泰民安之时,官家推行新法,欲将士绅合法产业剥夺,这已不是与民争利,而是要民性命,我等身为臣子如何能视若无睹?” 说完,崔成身子一挺,一副正气模样,继续道:“今日下官便要继续上奏官家,定要官家撤消新法,拨乱反正不可。” 说罢,崔成将一本奏本送到乔行简的面前,随即无所畏惧,转身离去。 郭应仪随后也是将一本奏本送到乔行简,袁韶面前,他道:“官家推行新法是错误的,是倒行逆施,下官希望诸位使君也站出来规劝官家,避免江山动荡。” 他们七八人一一将奏本放下,又有官员陆续来了,没一会功夫,奏本便堆成一堆,可见官声舆情对新法的态度了。 见此,袁韶摇头,担忧道:“百官对新法如此抵触,可见新法实在难得人心,注定是要失败的。” 不光是袁韶如此,便是乔行简,真德秀,魏了翁,朱著,赵善湘,苟梦玉等人,此刻他们也是对新法不看好。 当然,他们不看好新法,不光是因为有许多官员反对,也可能因为他们自己名下也是有数万亩数十万亩不等的土地,真要实行新法,他们的土地也要上交。 “快,将这些奏折全部送于官家看,让官家看看百官的心声。” 袁韶唤来聂池,令他将奏折全部送去福宁殿,让赵昀看。 很快,这些奏折便被摆到了赵昀的桌案前,赵昀粗粗一看,足有三十多份,赵昀心中恼怒,不禁是对百官感到厌烦。 但赵昀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许多的朝堂官员还在观望,便如乔行简,袁韶,真德秀,朱著,魏了翁等人都还没有表态。 不但如此,许多的地方官也还没有得到消息,故而地方官的奏折还没有见到,等时间久了,这些人便也要上奏折了。 管他多少,朕难道还会怕他不成! 一一批示“已阅”二字,批完奏折,赵昀便不再多看,随即直接下御笔,将崔成,郭应仪两人调任福建路去任职,把他们打发出临安。 赵昀的这个态度,又是表明了变法的决心,同时也是给百官警示,希望他们看清形势。 变法势在必行,不管谁反对,也不管有多少人反对,都无法阻止! “官家怎能如此行事,这岂不是要堵塞言路?” 得知自己被调往福建地方州县任职,崔成,郭应仪二人都是震惊,他们齐齐来到福宁殿前,要求面见赵昀。 赵昀不耐烦,对高实道:“不见,让他们三日内必须出京赴任,胆敢拖延,以慢君之罪论处。” “是,陛下。” 面对强势无比的赵昀,崔成,郭应仪两人自然是不可能掀起任何浪花,很快,他们便带着满腔的不甘,离开了皇宫,回府去了。 回到府邸,崔成命人把那张贵请来,对他说道:“官家推行新法态度坚决,接连提拔陈隆之和李宗勉,此二人都是与陈贵谊私交甚好,可能官家是要让他们协助陈贵谊,只怕新法推行之日快了。 你回禀员外,让他务必与诸多士绅同仇敌忾,阻止新法推行,只要新法推行之初便遭遇重大挫折,届时朝中自有官员力谏反对,新法便可胎死腹中。” 张贵听了,不敢怠慢,赶紧去传消息了。 福宁殿,花园,赵昀正在垂钓。 “高实,传陈贵谊觐见。”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随即下去了。 很快,陈贵谊来了。 行礼后,赵昀让陈贵谊坐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一起钓鱼。 陈贵谊连道不敢,赵昀笑道:“卿家别这么拘束,你我既是垂拱殿上的君臣,亦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无需紧张。” “谢陛下。” 陈贵谊恭敬感谢,从高实手里接过一杆鱼竿,坐在赵昀身边钓鱼。 一边钓鱼,赵昀一边慢悠悠的道:“新法的事情这几日朕想了很多,一下便推行全国,可能难度极大,人心也不稳,不如以仁和县为试点,先在仁和推行,有了效果,令众人心服,再推行全国,卿家如何看?” 陈贵谊刚开始听赵昀前半段话,还以为赵昀要打退堂鼓,差点连鱼竿也没抓住,好在赵昀后面的话依然不改初衷,且更加稳扎稳打,对自己也是一个帮助。 陈贵谊点头,道:“陛下的顾虑是有理的,此事既然以仁和县罗世经一案为由头,便以仁和为新法试点,这样的办法确实是稳妥,臣认为可行。” 赵昀又道:“现在各地的豪强权贵已经在打听耕地到户法,我们在仁和进行试点,他们必定会百般破坏阻扰,若试点不成,则新法不成,卿家需要有准备。” 陈贵谊脸色庄严,道:“请陛下放心,臣不会掉以轻心的,为了百姓安乐,天下大治,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若是敢于阻扰,臣便敢于与他们同归于尽。” 陈贵谊说的掷地有声,信心坚决,令人敬服。 赵昀知道陈贵谊已经成为自己的王安石,而自己似乎成为了宋神宗,希望自己和陈贵谊不会步他们后尘吧。 沉默一会,赵昀说道:“朕亦如此。”chaptere 第0193章 可使廷辩 很快,赵昀命陈贵谊在仁和试点推行新法的消息便是传开,这意味着新法的推行,迈开了实质性的一步,新法已经被正式提上日程! 若是照此下去,新法推行全国便不可阻挡! 赵昀在书房研究耕地到户法,却见高实急忙忙碎步跑来。 “陛下,右丞相乔行简,左丞相袁韶,三司使程珌求见。” 赵昀听了,不禁也是惊讶,没想到朝廷三相同时请求召见,这在整个宋朝历史上也不多见。 “他们终于来了。” 赵昀目光锐利,随即便向正殿走去。 “宣。” 他们此时来的目的,赵昀不用问也知道,但是赵昀不会怕他们,因为赵昀知道自己必须要走变法这一步,大宋只有实行变法,才有活路。 遵循守旧,只会注定灭亡。 “臣等见过陛下。” 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抬手,对赵昀行礼,态度依然恭敬,但是气氛却很是严肃,君臣对立的氛围令人感到心头分外压抑。 赵昀端坐在主位上,俯视三人,沉默一会,道:“三位卿家免礼,坐吧。” “谢陛下。” 三人谢过赵昀,却都没有落座。 三人对视一眼,随即乔行简道:“陛下,臣等三人此次前来,乃是为了耕地到户法之事,臣等认为此法委实太过激烈,若是推行下去,必将酿成天下大乱,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废止新法。” 赵昀眉头皱起,拳头下意识的握紧。 赵昀嘴角翘起冷笑,“新法会酿成天下大乱?你的意思,难道是朕要将我大宋基业亲手葬送?” “臣绝无此意。” 乔行简赶紧躬身致歉,表示他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程珌正要开口,为乔行简说话,袁韶却先郑重道:“陛下,天下田亩九成在豪强士绅手中,朝廷只占一成,新法要将这九成田亩全部收归朝廷,试问天下豪强谁能答应?他们不答应,后果是什么,难道还需要臣来说吗?” 说到这里,袁韶撩起下摆,跪地泣声道:“陛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单只这一句话,便可体现士绅豪强的地位,千百年来,天家皇室换了多少回,然而士绅豪强却还是巍然不动,个中意味,陛下,请三思啊。” 乔行简,程珌二人这时也齐齐撩起下摆,跪地抬手道:“陛下三思啊。” 赵昀目光锐利的看着殿下的三人,久久不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一边的高实亦是感到气氛压抑,呼吸也困难,不住的咽着喉咙,缓解紧张。 半响过后,赵昀道:“朝中如你们这样想法的人有多少?” 乔行简犹豫一会,回道:“几尽全部。” 赵昀闭上眼睛,呼吸也跟着重了。 “竟然你们都反对新法,那你们便和陈贵谊一派在朝堂上展开辩论,若你们胜了,新法废止。若是败了,你们便不要再阻止新法,可敢一试?” 赵昀突然提出要他们和陈贵谊在朝堂展开辩论,以决定新法是否推行,这个决定让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都是惊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赵昀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你们不是信心满满,满肚子大道理吗?怕了?” 三人对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道:“臣等愿意廷辩。” 乔行简三人走后,赵昀将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人召进福宁殿,对他们将廷辩之事说了。 三人皆是感到压力陡增,他们知道廷辩之时必定是满朝文武对付他们三人。 那时,他们只能靠自己,如果这种事情还要赵昀亲自下场,让赵昀去和袁韶他们抗辩,那就太掉价了,从而也将显得他们三人太没有能力。 见他们如临大敌,赵昀对他们鼓励道:“你们莫怕,廷辩之时你们人少势孤,但是此次新法乃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这是符合儒家思想的,你们只需在天下万民这个道德理法的制高点上进行辩驳,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儒家思想就是这样,口口声声的为国为民,这个口号喊了几千年,早就成了无法超越和否定的标杆,任何理论只要与这个为国为民的理论相冲突,那就不可能被人在明面上接受。 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得到赵昀的提醒,也是知道了方向,心中一下便有了底。 陈贵谊道:“臣明白了,还请陛下放心,臣等必定不负陛下期望。” 李宗勉亦道:“陛下的指点让臣倍感信心,此次新法的目的是福泽万民,这一点是没有人可以辩驳的,而万民是天下的根本,只要围绕天下万民辩驳,试问他们又能有何说的。” 陈隆之点头赞同,他道:“圣人之道尽是百姓生存之道,新法为了的是百姓,为的是富民,进而强国,这才是治理天下之大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豪强田产接地连天,百姓则连衣食都难留存,任其发展,势必天下大乱,不行新法,不给百姓活路,朝廷到最后也就没有活路。” 赵昀点头,对陈隆之的话亦是欣赏,“不错,此次变法,朕不但是在救百姓,亦是在救这江山社稷,朕遍翻史书,从未见过百姓苦难,而江山稳固的先例,不变法,就是在等死。” 君臣一番探讨,将廷辩的种种可能皆是提前先预测,以防止到时无法还击,直到临近黄昏,三人这才离开福宁殿。 慈宁殿。 杨太后听到贾充说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去了福宁殿,要求废除新法,赵昀不准,君臣已经决定在下一次的大朝会进行辩论。 杨太后听了,不由得是喜上眉梢,露出得意笑容。 她道:“官家推行新法,想将全天下的豪强士绅全部打掉,哼,真是少不更事,异想天开。” 说完,杨太后对贾充道:“贾充,你明日给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送两幅尉迟恭的门神画像去,就说快过年了,哀家赏赐他们的,以慰劳他们的功绩,记住,是每人送两幅尉迟恭的画像。”chaptere 第0194章 似有深意 贾充愣了片刻,而后小心说道:“娘娘,他们三位都是朝廷相公,身份不一般,我们内廷不宜过多与他们走动,以免官家生疑。” “哼。” 杨太后不满的哼了一声,“怎么,难道哀家是官家的囚犯吗?难道哀家连与人互致新年问候也不行了吗?官家若是如此霸道,那便让他来阻止,让他来起疑,哀家倒是要让天下人来评评这个理。” 劝不了杨太后,贾充无奈,最后只得答应下来,去办了。 第二日,贾充出宫,亲自去送门神画像。 他先是来到乔行简的府上,表明来意,乔行简惊讶,不知为何杨太后要送给他门神画像,而且还是两幅。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暗示?” 想到这里,乔行简惊出一身冷汗,但是杨太后的赏赐他又不敢不要,最后他只得是违心收下。 不过贾充一走,乔行简便慌忙进宫,带着画像去向赵昀解释。 而后贾充到了袁韶的府上,表明来意,袁韶则是直接说道:“贾公公,如今官家推行新法,本官那是连年也过不了了,还贴什么门神画像?还请公公将赏赐还给太后娘娘,也代本官对太后娘娘说声谢谢。” 贾充气愤,太后娘娘给的赏赐,你竟然敢不要! 贾充本想怒斥袁韶,但今时不同往日,杨太后已经失势,且袁韶的身份也摆在这里,他也不敢发怒,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应承道:“既如此,那咱家就如实回禀娘娘便是。” 说完,贾充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而后贾充来到了程珌的府上,将两幅尉迟恭的门神画像送上。 程珌看着这两幅画像,沉默良久,心道太后这是要干什么,如今廷辩在即,难不成太后是要借助廷辩插手朝政? 想到这里,程珌一脸为难,将目光落在了尉迟恭的画像上良久不移。 过了半响,程珌道:“公公,本官的府邸也就这一处,两幅相同门神的画像着实是浪费,不如本官就收下其中一幅,余下的一副还请公公送还给太后娘娘,就说本官多谢娘娘好意,待到廷辩结束,定然前往慈宁殿谢恩。” 贾充心中更加火大,堂堂太后娘娘给的赏赐,你竟然敢收一半退一半,谢恩还要等到廷辩之后才行,若是换作太后主政期间,借你程珌十个胆子,你敢说这样的话吗? 心中有火,但是也只能强自咽下去,贾充给程珌留下一副尉迟恭的画像,便回宫交差去了。 “哎。” 贾充坐在轿子里,想到杨太后主政时自己给杨太后传旨,那是何等的威风八面,现在却是这般憋屈,下赏赐几乎气出一身病,不由得是唉声叹气。 回到慈宁殿,杨太后听了贾充的汇报,那是怒上心头,昨日的好心情一下便消失不见。 她咬牙切齿,道:“袁韶,程珌,你们这两个臭酸儒,以后有你们好看的。” 正当这时,一个小黄门来了,说路上看见乔行简去福宁殿,手里还拿着两幅太后娘娘赏赐的画像。 杨太后听罢,怒火中烧,直接将边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气道:“酸儒,全是酸儒。” 福宁殿,书房。 乔行简将杨太后送的画像,恭敬的送交给赵昀过目,他道:“陛下,臣不知为何突然得了太后青睐,赏赐了这两幅门神画像,臣心中惶恐,特交予陛下处置。” 赵昀目光在画像上面扫过,淡淡道:“没事,太后娘娘也是朕的母后,她给你赏赐,你收着便是,不必心怀忐忑。” 乔行简这才心中踏实,点头应是,随即告退。 很快,张楚便来求见,他将贾充去了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府上的事情向赵昀禀报。 杨太后身份敏感,今日她主动联系外朝臣子,自然不是小事,张楚得知后便第一时间进宫了。 “袁韶,程珌二人有没有收太后的赏赐?”赵昀淡淡的问道。 张楚道:“回陛下,袁使君没有收,程使君收了一副,退了一幅,至于他们为何如此,暂时不得而知。” 赵昀沉吟片刻,道:“好了,朕知道了,你以后继续关注外廷的事情,一有异常,即刻来报。” “是,陛下。” 张楚恭敬答应,随后便告退,离开了皇宫。 张楚走后,赵昀的注意力再度回到那两幅尉迟恭的门神画像上。 “尉迟恭,为什么是两幅尉迟恭的画像?” 赵昀知道杨太后今天这样做,必定是有其他意思的,只有想明白这两幅画的背后含义,才能理解杨太后今日的行为。 “高实,找一副尉迟恭的画像来。” “是,陛下。” 很快,高实便将尉迟恭的画像拿来,在桌案上展开, 赵昀围着这个画像仔细看,“难道这是一个哑谜?” 赵昀心里蹦出个想法,这个想法更加让赵昀不敢大意。 “尉迟恭,尉迟恭,尉,迟,恭,,,恭,恭敬,恭迎,恭送,两个尉迟恭,两个恭,难道是恭迎恭送?” 想到这一层意思,赵昀瞬间神情严厉,目光之中带着冰冷,难道杨太后是在暗示朝臣,她有再度垂帘听政之意? 这个结论代表的意义太过重大,可偏偏又是赵昀能够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含义,然而这恰恰也是让赵昀疑惑的地方。 若是杨太后真的有再度垂帘听政的心思,想要拉拢朝臣,那她应该秘密进行啊,可贾充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宫,公然的下赏赐,这也太过招摇,杨太后难道就不怕被自己知道? 赵昀一个头,两个大,“到底是自己多心了,误会了太后,还是太后就这么蠢笨如猪,以为自己看不出来?” 心里琢磨了很久,最后赵昀对高实道:“高实,把贾充传来。” 贾充比杨太后要识时务,这一点赵昀心里清楚,问问他,可以帮助自己判断。 “是,陛下。” 刚才的这一切,高实也是看在眼里,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何杨太后真的野心不死,那后果可就难说了,恭敬答应,随即高实便去通传了。chaptere 第0195章 彼可代之 贾充见到高实,得知赵昀传召自己,心情忐忑,恭敬问道:“敢问高公公,官家宣咱家,是所谓何事啊?” 论及职位,贾充是黄门令,而高实只是一个福宁殿的内给事,贾充在高实之上,但自从赵昀掌权,贾充就在宫里夹着尾巴做人,见到高实,更加不敢端架子。 高实摆摆手,道:“官家的事情哪里是咱们私下里可以说的,贾公公你也不要胡乱猜想了,官家仁义,从不无端降罪于人,只要你安守本分,便无事。” “是是是。” 贾充连连点头,跟着高实来到了福宁殿。 “小的贾充,见过陛下。” “嗯。” 赵昀此时手里正端着一本书在看,抬眼看了贾充一眼,嗯了一声,淡淡道:“这些时日母后那边还好吗?朕只有早上去请安,其他时候还是需要你多服侍,” 贾充躬着身子,半驼着背,恭敬回道:“陛下言重了,服侍太后娘娘本就是小的的本分,小的就是伺候人的命,能够伺候娘娘,那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请陛下放心。” “很好。” 赵昀将目光看向书籍,翻了一页,边看边漫不经心道:“今天你给三位相公送尉迟恭的门神画像,这是为何啊?” 贾充浑身一颤,俯下身子,跪在地上,恭敬道:“陛下,小的是奉了娘娘的话去的,娘娘说快过年节了,给几位相公送门神字画,慰劳他们一年的功绩,也算是娘娘的一点心意,绝无其他意思,还请陛下莫要误会。陛下若是不信,小的可以将画像取来,还请陛下明鉴。” 赵昀缓缓放下书,眼睛慢慢向贾充看过去,贾充顿时只感到莫大的压力,额头的汗水一下便冒了出来。 赵昀目光炯炯,道:“贾充,你是宫中老人了,比母后经历的事情多,有些事情可能母后不明白,但是你心里要有数,明白吗?” “是,陛下,小的明白,小的至今仍是黄门令,小的由此便知陛下是宽厚仁爱之主,还请陛下放心,娘娘那边小的会事事照应,绝不敢让陛下操心。” “嗯,起来吧,没事了,你回去吧。” “是,小的告退。” 贾充再三叩谢,这才缓缓退出书房,离开福宁殿。 “高实,以后多注意一点慈宁殿。” 赵昀看似漫不经心的交代一句,实则却已经是对杨太后有了提防。 高实愣了愣,而后慌忙点头,“是,陛下。” 夜晚,陈贵谊府上依然是亮着灯火。 此时,陈贵谊正在与李宗勉,陈隆之翻查古籍,为朝会廷辩做准备。 古籍堆得如小山一般高,他们认真的查看着,看到一个重要的论点,他们便如获至宝一般,将这重点抄写下来。 两个小孩细心乖巧的在一边为油灯添油,挑灯芯,不时便换着茶,保持茶水总是温热。 无事的时候,两个小孩便在一边认真的看着陈贵谊他们翻看古籍,学着知识。 这两个小孩是陈贵谊的一儿一女,男孩叫陈岩,女孩叫陈数,乖巧懂事,很是惹人喜爱。 第二日,临安街头仪仗数里相连,两千多殿前司禁卫,还有五百余人小黄门,宫女,他们簇拥着赵昀的车架前行,无数的百姓虔诚观看,眼神中尽是敬畏。 人群中,一人对自己的儿子道:“臭小子,你看到了吗?里面坐的就是官家,这辈子你要是有朝一日能在官家面前效力,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兵,你爹我死也瞑目了。” 他儿子满脸不耐烦,道:“爹,你净说我,你怎么不想着你自己去给官家做小兵?你若是能在官家面前做小兵,我就算是当饭桶也心甘情愿。” “臭小子找打。” 两父子嬉笑怒骂,追打着跑了。 另一边,一个年轻的汉子剑眉星目,眼神有力,神情坚毅,他看到赵昀的队伍,道:“若有机缘,我晏梦彪未必不可以坐在那车架中。” 赵昀坐在马车里,似乎是心有所感,察觉到有人在窥探自己,下意识的挑起帘子,向外观瞧。 百姓见到赵昀龙颜,一个个的激动不已,手舞足蹈一般,有的还激动的直接跪在地上。 赵昀目光在人群中一一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晏大哥,你可小声点,别被人听了去。” 晏梦彪身边一人名叫廖十六,他是晏梦彪的同伴,交情匪浅。 廖十六听晏梦彪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此时又见赵昀的帘子掀起,向外面看,他吓得赶紧拉着晏梦彪跪在地上,想要躲避赵昀的目光。 晏梦彪不甘,强硬着不跪,但到底还是赵昀的天子威压太重,又有同伴廖十六在拉,他最后还是跪下了。 赵昀目光扫视,观看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异常,赵昀这才心情恢复,而后赵昀和外面的百姓挥手致意,露出和蔼笑容。 待到赵昀的车架队伍过去,廖十六拉着晏梦彪便是赶紧离开,再不走,估计小命都要被晏梦彪连累。 很快,赵昀的车架在兵部尚书魏了翁的府前停下。 得知赵昀突然来了,魏了翁很是惊讶,慌忙出来迎接,不敢有丝毫怠慢。 赵昀神态亲切,见到魏了翁,道:“卿家,此次朕是有事相求卿家,这才特地出宫,登门拜访。” 魏了翁神情严肃,道:“陛下,如今朝政微妙,宫外又风谲云诡,时刻都可能起变化,不任是何原因,陛下都不该亲自出宫,万一有事,江山社稷岂不是要倾覆?” 如今赵昀推行耕地到户法,得罪的是天下几乎所有的权贵和豪强,万一他们知道赵昀出宫,决心铤而走险,在路上行刺,那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然而赵昀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只见赵昀微微一笑,道:“卿家不必担心,朕行事光明磊落,绝不怕宵小窥视,且即便有人敢行不轨之事,朕亦相信朕的亲卫可以应对自如。” 身后的夏由听了,顿时与荣有焉,这可是对他的信任与器重。chaptere 第0196章 殿前辩法 赵昀说完,恭敬抬手,对魏了翁道:“卿家,朕此次出宫,乃是希望拜卿家为师,向卿家学习武功,亲自登门,亦是为了表示诚意。” 上次宋慈向赵昀建议拜武人为师,提高武人的地位。 这个建议真是说到赵昀的心坎里去了,赵昀当即采纳,随即便是开始物色合适的人选,最后选来选去,赵昀把人选定在了魏了翁身上。 一来乃是因为魏了翁是当朝兵部尚书,选他的话,如果朝臣反对变法,赵昀可以以魏了翁为突破口,破坏朝臣的联合。 二来魏了翁是武将出身,自身过硬,以前他凭借一己之力就平了湖州叛乱,在军中有威望,在朝中有地位,拜他为师,可以迅速扩大影响,提升武人的地位也更快速。 魏了翁得知赵昀来意,更加吃惊,国朝百年,还从来没听说皇帝拜武人为师的,这份荣耀委实来到太过突然,让魏了翁也是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 “这这这,,,这如何使得?陛下,这太折煞微臣了。” 反应过来后,魏了翁赶紧是推辞,但是赵昀诚恳的握住魏了翁的手腕,道:“卿家,朕是带着满心的诚意来的,难道卿家希望朕带着失望离开吗?朕是真心仰慕卿家,敬佩卿家,这才登门,还请卿家莫要推辞。” 看道赵昀言辞恳切,魏了翁几次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拒绝的话,只能是心情激动的答应下来。 随即赵昀命礼部尚书苟梦玉挑选吉日,于三日后举行了隆重的拜师仪式,文武百官皆是参与了,可谓是场面浩大。 而赵昀拜魏了翁为师,学习武艺的消息也是很快传播,许多文人纷纷摇头感叹,说赵昀信任武人,以后是要出大乱子的。 而武人兵将则个个倍感欣慰,倍感荣光,见到那些文人,说话也下意识的硬气三分。 刚行完拜师礼,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便找到魏了翁府上。 袁韶当先道:“魏使君,官家的新法乃是会将国朝推至万劫不复之境地,明日便是大朝会,廷辩之时,还请使君一心为公,决不可徇私。” 乔行简,程珌也是在一旁劝谏,希望魏了翁不要做了赵昀的老师,就改变立场。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魏了翁道:“三位使君,如今本官已经是官家的老师,一个老师半个父,于情于理,本官已经没有反对官家的理由,不过新法之事本官亦是知道个中厉害,一个不好,王朝亦是倾覆,故而本官决定两不相帮,以后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置吧。” “这。” 袁韶来时便感觉魏了翁可能会被赵昀拉拢,却没想到魏了翁如此不遮掩,连客套话也不说一句,直接就甩手不管,如此态度,让他无法劝说。 袁韶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使君既然中立,冷眼旁观,那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就只能孤单架在火上烤了。” 魏了翁表示无奈,爱莫能助,最后袁韶三人只能失望的离去。 恒盛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皇宫,垂拱殿,大朝会。 文武百官分作两班肃立,人人皆是神情庄严,不苟言笑。 赵昀静静的俯视着他们,脸上如雕塑一般没有表情,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君臣皆是如此,莫名的便使垂拱殿气氛压抑,人人心头好似被大石压住一般,令人透不过气。 赵昀闭目,几个呼吸后,睁开眼睛,道:“前翻朕接到三相联名奏对,要求废止新法,然新法兴废,事关王朝国运,又岂是那般容易决定的,故而今日朝会,没有其他,只在廷辩新法,百官不论官职高底,皆可畅所欲言,言之无罪。” “陛下圣明。” 百官齐齐抬手,山呼赵昀圣明。 山呼后,袁韶,乔行简,程珌三人对视一眼,而后袁韶当先上前一步,出班朗声道:“耕地到户法,户户分田地三十亩,这自是对百姓而言恩同再造,然而却要凭空剥夺地方士绅富户的田亩,这便没有道理,更没有理法依据,有道是名不正,言不顺,一个无道理,无理法可依的新法,试问如何能成?” 袁韶话音一落,程珌便出班道:“不错,袁相公句句在理,字字有据,新法若是如此蛮横无理,试问天下人如何诚服?” 乔行简老好人一个,绝少反对赵昀的话,但此时他也是站出来道:“陛下,新法对待穷困百姓固然是好的,然而士绅富户也是陛下的子民,他们的利益难道就不顾了吗?” “三位相公之言,实乃是良言正理,臣附议。”工部尚书范褚出班呼应道。 “臣亦附议。”刑部尚书朱著道。 “臣附议。”户部尚书真德秀也道。 “臣附议。”礼部郎官陈贵谦道。 “臣附议。”刑部右侍郎邓光道。 “臣附议。”,,, 顿时,便有八十多名官员齐齐躬身下拜,表示赞同三相的看法,而朝中一共也才只有百余名官员而已,可见新法是如何的不得官员之心。 赵昀看着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等寥寥几人还孤单的站立,而赵善湘,苟梦玉等十几名官员据赵昀所知,立场似乎是中立的,暂时没有明确表态支持谁,可见主张变法的新派官员势单力孤。 最令赵昀感到难以琢磨的是韩竢,他的态度让赵昀一时猜不透。 按说他应该是支持赵昀的,因为之前赵昀几次试探,他都是明确表明了态度的,是支持的。 但是现在他却不说话,也不跟任何朝臣有来往,连话也不说一句,若不是他的地位不容忽视,那他即便偷偷不来参加大朝会,估计也没人发现。 赵昀不禁心中嘘嘘,此时此刻,当年王安石变法,神宗皇帝的处境,他似乎是感受到了。 孤单无助,可以打击一个人的信心,但却也可以更加激励一个人的反抗之心,此时,陈贵谊几人便是如此。 陈贵谊一脸愤慨,出班对袁韶道:“袁相公之言恕本官不敢苟同。”chaptere 第0197章 不相为谋 说完,陈贵谊看向百官,中气知足,朗声道:“我华夏百姓,自古便将田地视作命根一般,便是穷死累死,也不甘心将田地出卖,这句话想必诸位同僚应该没有异议。 而本官之前便说过,国朝开朝之初,地方豪强绝少有良田千亩万亩者,而如今,名下十万亩,二十万亩,三十万亩,甚至百万亩的豪强多不胜数,一边是百姓宁死不肯出卖田地,一边却是豪强的田地急剧增多,那他们的田地如何来的?谁能回答本官!” “这。” 袁韶等人语塞,豪强田地自然是通过巧取豪夺来的,这里面的勾当,每一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一个心知肚明的事情,手段又上不得台面,要将其冠冕堂皇的说出来,还要让人心服,这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眼见陈贵谊扳回一城,程珌站出来指责道:“国朝三百年,士绅富户便经营了三百年,三百年下来,家资巨富,这难道不合理吗?他们的每一笔田地买卖,都是经过官府的许可,若是他们的田亩有问题,那官府是不是问题更大?” 随后,吏部右侍郎曾从龙站出来呼应,他道:“是极是极,有道是积少成多,水滴石穿,士绅经营三百年,有了家业也是理所应当,同理,谁家不出几个败家子,无能后代不珍惜土地,将土地变卖,难道这不可以吗?” “不错,难不成当初买了田地,以后又指望士绅无偿赠于,再还给他,世间何曾有这样的道理。” 许多官员立即附议程珌,曾应龙的话,随即对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人展开攻击。 刑部右侍郎邓光道:“我大宋以礼法治天下,田亩之事重大,每一个经手之人皆是有据可查,过程合理合法,有何不妥?而你们以开朝之初的事情做依据,那开朝之初你们的先祖也许还在要饭,那是不是你们都要脱去官袍,抄没家产,去街头乞食?” “对对对,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何能够一概而论,这简直是荒谬。” 陈隆之自是不服,反唇相讥,回道:“你们简直是在欲盖弥彰,豪强田亩如何而来,这都是心知肚明之事,你们说的底气十足,那本官敢问一句,天下豪强有几人敢站出来,让朝廷彻查!” 曾应龙听罢,愤怒,上前一步,反驳道:“豪强之中有败类,这本官不否认,然你敢说豪强之中就没有忠贞之士吗?现在一无调查,二无印证,新法便将天下豪强一刀切,命他们交出所有土地,这难道不是强盗行径吗?” 李宗勉抬手道:“新法为的是全天下的百姓,为的是他们不再有苦难,人人皆有乐土,最终实现民富国强。 诚然,执行中会有些许豪强被冤枉,这一点在新法推行中我们会尽量避免,然而瑕不掩瑜,新法惠及千千万万人,一旦成功,则我大宋再无民乱,社稷百年无忧,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哼。” 曾应龙针锋相对,甩袖道:“乐土?国强?何处是乐土?何时又是国强?汉唐那时是不是乐土?汉唐那时是不是国强?然君不见汉武之时京畿亦是人食人!君不见开元之时边关亦是流血如海水!” 朱著同样反对新法,他跟着道:“不错,民富国强谁不想?可何时又真正实现?如今我大宋朝政稳定,商贸兴盛,对外力压金国,对内剿灭李全,国事蒸蒸日上,真真万国敬仰,如此国运,何必行新法?本官看你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错,尔等蛊惑陛下,欲借新法把持朝政,做新的史弥远,你们以为这满朝的百官看不出来吗?” “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你们一再坚持新法,表面是为国为民,实则是利欲熏心,谋朝篡位!” 百官群情激昂,对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极尽指责,让陈贵谊三人压力陡增。 “咳。” 赵昀眼见百官群情汹涌,陈贵谊三人已然有招架不住之势,于是重重咳嗽一声,道:“诸位卿家注意举止,朝堂不是菜场,廷辩不是骂街,岂容吐沫横飞,大肆喧哗?” 袁韶,程珌,朱著,曾应龙等人意识到自己的话声音大了,有失对君王的尊重,于是齐齐整理衣衫,摆正官帽,对赵昀抬手致歉。 赵昀点头,道:“时候不早,今日廷辩就到这里吧,明日再开朝会,再行廷辩,总之廷辩一日不分出胜负,朝会便一日不止。” 大宋逢五举行朝会,现在按照赵昀的说法,新法的辩论若是没有结果,那就日日都要举行朝会了。 说完,赵昀目光环视百官,见无人说话,示意高实宣布散朝,随即起身离开垂拱殿。 赵昀走后,袁韶怒视陈贵谊几人,道:“你们极力推行新法,此法虽对百姓有利,然而损豪强而利寡民,这会招致豪强起事,天下汹涌的!那时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我大宋最大的罪人。” 说完,袁韶愤怒的转身离去。 曾应龙心中对陈贵谊三人也是有火,然而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对陈贵谊三人抬手,毅然道:“三位使君,你们一意推行新法,然你们却不知寡民作乱,尚有回旋,而豪强作乱,则江山倒转。本官奉劝三位使君,若真心为我大宋江山社稷着想,还是尽早收手。” 陈贵谊听罢,抬手道:“我大宋三冗之状已然病入膏肓,若再视而不见,日后遭遇变故,必定生灵涂炭,国破家亡。如今官家锐意革新,积极进取,正是我等臣子尽扫三冗最佳之时,难道使君不想还社稷康健吗?” 曾应龙愣了楞,最后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使君好自为之。” 百官一一离去,最后只留下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人孤单零落的身影,袁韶,曾应龙等人的话在他们脑海中回旋,这让他们也是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是不是自己错了?chaptere 第0198章 百般讨好 不过他们很快便再度坚定,心道:“他们的顾虑官家如何会不知?自己又如何想不到?可豪强已然成为王朝恶疾,百姓已然没了活路,再不革除,何谈天下太平,国运兴盛?” 福宁殿,书房。 赵昀回来后,也是感到事态严重,文武百官一百多人,竟然有八十多人明确反对新法,而且这些人都是位高权重的朝中大佬,便如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朱著几人,那都是脚下跺跺脚,地方抖三抖的人物。 而这些人,却偏偏都是赵昀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何他们现在都这样反对自己的新法呢? 难道新法真的不合时宜? “高实,宣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碎步飞快的去通传了。 很快,三人来了。 三人齐齐抬手谢罪,陈贵谊道:“陛下,臣等无能,致使今日廷辩落于下风,还请陛下治罪。” 赵昀摆摆手,看着他们三人,严肃道:“别说这些,你我君臣皆是一心为公,新法之事没有治罪一说,尽心竭力便是。” 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人心中一暖,心道官家就是这样,从来不给臣子太大压力,有事也为臣子顶着,官家如此,做臣子的,只能为之效死了。 随即赵昀道:“朝臣反对新法,无非就是担心豪强造反,只是朝会严肃,影响重大,朝臣没有明说而已。但纵然如此,朕亦是不可能因为惧怕豪强而放弃新法。这个天下说到底,还是亿万百姓的天下,他们活不下去,那迟早都是要掀翻朝廷的。这一点,朕希望三位卿家能够明白。” 陈贵谊严肃点头,道:“陛下放心,个中厉害臣等都是明白,豪强之恶,已经不是一朝一夕,我们都是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我们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待到天下百姓得益,拥护朝廷,那时,理解新法,支持新法的人一定会更多,我们的路也一定会更好走。” 赵昀欣慰的点头,“很好,你们没有丧失信心,朕很欣慰,也很满意。明日的朝会是重中之重,若是不能搬回局势,只怕以后路更难走,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如何应对吧。” “是,陛下。” 赵昀招招手,将他们三人招到近前,君臣四人一起围着桌案,细心谋划起来。 慈宁殿。 杨太后正在听取一个小黄门的禀报,听到赵昀的新法被百官明确反对,特别是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等人都是反对者,她更加喜上眉梢。 只见杨太后嘴角翘起一道弧线,得意笑道:“官家不顾事实,已经开罪了满朝文武,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向杨太后禀报的小黄门名叫刘炎,他见杨太后喜上眉梢,赶紧一脸讨好道:“娘娘说的是,官家到底还是年轻,以为坐稳了皇位,殊不知娘娘才是朝廷的主心骨,没有娘娘的扶持,他如何能办成事?更不要说推行新法了。” “是吗?” “当然是了,娘娘您才是我大宋的擎天之柱啊。” “对,哀家才是大宋的擎天之柱,没有哀家,官家就是个纸糊的乡野小子,哈哈哈,,,” 杨太后被刘炎一阵吹捧,忘乎所以,得意的大笑起来。 待到刘炎退下的时候,他已经得了杨太后大大的赏赐,赏给他的是一个唐朝年间的三彩花瓶,极其炫目,这若是拿到御宝馆去拍卖,最少价值万贯。 刘炎很是得意,抱着三彩花瓶趾高气昂,看其他的小黄门和宫女,已经是有了优越感。 此时贾充走来,见他手里抱着一个珍贵的花瓶,当即呵斥。 刘炎得了杨太后赏赐,已经是将自己视作杨太后的心腹,对贾充的怒斥,也是不再惧怕。 刘炎道:“贾公公,此乃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宝贝,难不成咱家得了娘娘的宝贝,还要将之转手孝敬你?” 说完,刘炎不再理会贾充,转身离去。 “你,,,刘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你去势,伤口裂开,若不是咱家帮你止血,你能活到今日!” 贾充在后面一阵骂,但是刘炎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连回应都懒得回应了。 自打杨太后失势,贾充便夹起尾巴做人,权威自然一日不如一日。 而时不时的,赵昀还要将他叫去问话,出于对赵昀的畏惧,他对待杨太后也大多是劝谏,这让贾充在杨太后身边也越来越不讨喜,故而在慈宁殿,很多人也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 而后贾充见到了杨太后,杨太后对他问道:“今日朝会如何了?” 贾充躬身,道:“回娘娘,朝会之时禁卫看管极严,小的也是不好近身观看。” 说完,贾充抬眼看了一眼杨太后,见她脸色不错,于是道:“娘娘,朝会乃是中枢廷议,如今娘娘早已撤帘还政,委实不宜过多询问朝政之事,以免惹得官家猜疑。” “哼。” 杨太后脸色一冷,怒道:“贾充,你到底是谁的奴婢?自从哀家撤帘还政,每每哀家有事要你去办,你就推诿搪塞,你真当哀家不知你心?你是不是被官家收买,来监视哀家了?” 贾充惊恐,慌忙跪下,匍匐在地上,哭道:“娘娘,小的如今三十五岁,可跟随娘娘已经二十三年了,小的不但视娘娘为主君,更视娘娘为母,若是有人对娘娘不利,小的可以为娘娘不要性命,娘娘,小的没有出卖你,从来没有啊。” 杨太后见贾充哭的眼泪汪汪,多年的主仆情分也是让她心软,知道刚才的话,伤了贾充的心。 “起来吧,以后好好听差,别的事,你无需多管。” “是,娘娘。” 贾充可怜兮兮的站起来,随后杨太后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很快,代替贾充服侍在杨太后身边的人变成了刘炎。 这下刘炎更加嚣张,指使慈宁殿的小黄门和宫女,那就如同驱使猪牛狗马一般,盛气凌人,令人生畏。chaptere 第0199章 史书皆同 第二日,大朝会,垂拱殿百官依然神情严肃,发肤凌然。 赵昀对陈贵谊微微点头,示意他率先发言,占得先机,掌握廷辩节奏。 陈贵谊会意,当先出班,对赵昀道:“陛下,臣苦读史书,遍翻经典古著,最后得到的只有一句话。” 赵昀故作好奇,忙道:“哦,圣人典籍,古著史书,多不胜数,何以一句话概括?什么话?卿家快快说来。” 陈贵谊道:“此话,便是圣人的教诲,皆在造福万民,苍生即百姓,天下即百姓,公道,即百姓。” 赵昀听罢,低头作思量状,最后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圣人立言,君王治政,百官治衙,归根究底,皆是为了百姓安康,天下太平。” 说完,赵昀将目光看向百官,朗声道:“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乔行简,袁韶,程珌,曾应龙等人互视一眼,最后齐齐无奈抬手,道:“陛下圣明,正是此理。” 赵昀心中得意,这个基调一定下,看你们如何反驳。 陈贵谊大受鼓舞,转身面对百官,道:“诸位同僚,自我大宋开朝以来,民乱不断,难道是百姓喜爱造反作乱呼?” 陈隆之接口道:“非也非也,皆乃是百姓生而无路亦。” “不错,正是此理。” 陈贵谊腰板笔直,道:“百姓造反,皆因无地耕种,整日寄人篱下,战战兢兢,若是圣人见此,会作何想?” 陈贵谊目光看向百官,死死咬住圣人与百姓,这两个词,那可是占据道德制高点,谁能反驳? 百官气愤的看着陈贵谊,脸上憋的通红,但是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沉默。 陈贵谊又道:“老子云,圣人无心无为,以百姓之心为心,以百姓之愿为愿。我等皆为圣人子弟,日日受圣人名师教诲,何以违背了圣人教诲,而事事考量利益?” 陈贵谊言罢,目光看向袁韶,此人最是反对新法,属他最积极奔走,陈贵谊就是要强势与他对战。 袁韶见陈贵谊目光向自己看来,袁韶对他满脸嫌弃,心说你陈贵谊就知道拿圣人说事,有能耐你说点别的。 袁韶别过头去,不理会陈贵谊。 袁韶如此,守旧派的气势被狠狠的压了一头,令陈贵谊几人大为振奋。 陈贵谊又道:“张公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言,不知激励多少我等学子奋发图强,然而时至今日,面对穷苦多难的百姓,我们又有几人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出这句话!” 百官无言以对,昨日的气势被死死压住,以陈贵谊为首的变法派终于扳回一城。 ,,,,,, 慈宁殿。 “娘娘,小的昨日亲眼看见贾公公从官家的福宁殿出来,样子还很得意,似乎心情不错,小的猜测他一定是得了官家许多好处。” 这个刘炎得了杨太后的信任,尝到了驱使人的权利滋味,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将贾充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生怕他以后还会再次得到杨太后的信任。 于是刘炎便时时对杨太后进献谗言,这更加让杨太后对贾充恼怒,不信任。 在刘炎的排挤诬陷下,贾充在杨太后那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贾充无奈,郁郁寡欢,感到没有希望,同时也意识到危险在向慈宁殿逼近,于是他向杨太后提出回乡养老。 杨太后此时全部心思都在关注赵昀的身上,早已顾不上什么贾充,想也没多想,便点头准许。 福宁殿,正殿。 贾充前来对赵昀表达告老还乡之意。 赵昀颇为有些意外,问道:“母后准许了吗?” 贾充点点头,情绪低落的回道:“回陛下,太后娘娘已经恩准小的回乡。” 赵昀稍稍沉默一会,道:“既然你有意回乡,母后也恩准了,那朕便不多说什么了,以后在家乡多与家人相处,享受亲情温馨,闲暇时遛鸟栽花,也不失为人生乐趣,” 说完,赵昀命高实取来一千贯钱,锦缎十匹,送于贾充,算是对他的一点心意。 “陛下。” 贾充看着赵昀对他的临别赏赐,不禁是潸然泪下。 恒盛元年十二月三十日,这一日是大年三十,也是朝会廷辩进行的第六天,以陈贵谊为首的变法派依然在和以三相为首的守旧派进行争论。 因为背后有赵昀在出主意,所以尽管变法派势力单薄,但变法派依然顶住了压力,将最初的被动渐渐扭转,不落下风。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廷辩,却也让赵昀见识到了守旧派的顽固,赵昀决心尽快解决这一切,以免将廷辩拖到恒盛二年。 难事不跨年。 朝会刚刚开始,赵昀俯视殿下百官,看着乔行简,袁韶,程珌,曾从龙等人跃跃欲试,一副丝毫不退让的模样,赵昀向陈贵谊微微点头。 陈贵谊会意,出班对赵昀抬手道:“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恩准。” 赵昀道:“卿家有何事,但说无妨。” “臣有一幅画,希望在朝会上展示,只是画中内容,恐怕会让朝中一些大臣不悦。” 赵昀看向百官,微微笑道:“朝中大臣皆是气度宽宏之君子,又如何会因为一幅画而气恼,失了风度,诸位卿家你们说是不是啊?” 乔行简,袁韶,程珌,曾从龙等人虽然知道赵昀在联合陈贵谊耍花招,但是却也不可能反驳的了赵昀的这句话,只得点头应承。 “哼,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书画要展示,最多也不过是拿流民图,千里萧索图,来博取同情罢了,可那又能如何,那样的图大家又不是没见过。” 守旧派官员如此想着,然而当他们看到陈贵谊的这幅画时,却是登时傻眼,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没有猜错,陈贵谊要展示的画确实是流民图,千里萧索图,但他们只猜对了一半,因为陈贵谊展示的流民图确实是图,但不是画里面的图,而是一个又一个实实在在,活生生的人!chaptere 第0200章 不可阻挡 数十个流民有老有少,人人破衣烂衫,浑身脏兮兮,骨瘦如柴,身体黝黑变形之下,甚至有几人已经分不清男女。 他们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进入到了垂拱殿,在百官面前,这些可怜的人将自己最真实的生活现状,展示在众人面前。 陈贵谊走到一老人面前,道:“老人家,你是哪里人士?为何如此模样?” 老人声音沙哑,回道:“回大官人,小老儿本是福建路泰宁青田镇人士,早年曾有良田五十亩,却因为青黄不接,家里无米下锅,只得向当地士绅钱员外借贷,钱员外要挟小老儿以十亩田作抵押,借了一贯钱勉强度日。 怎料这一贯钱却要了小老儿一家人的命,大官人,钱员外他不是人啊,他勾结县衙,将我那苦命的儿子抓进了监牢,说他犯了偷盗,儿子不在家,粮食没有及时收割,耽误了还贷时期,利息越滚越多,不但那十亩地被收了去,就连余下的四十亩地,也被他霸占了。 我那儿子出狱后气不过,找他拼命,却被打的遍体鳞伤,最后挨了半个月断气了,到如今,小老儿在外漂泊二十多年,老婆子也死了,儿媳也失散了,只余下这孙儿相依为命。” 说起往事,老人已经是哭成泪人,身边的其他流民见此,想起自己的过往,也是纷纷抽泣起来。 陈贵谊心情沉重,又走到一双臂残疾的妇人身边,问道:“这位嫂嫂,你是哪里人?又为何如此?” 妇人边哭边道:“回大官人,奴是临安余杭县人士,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郎君,可谁想奴却被当地富户张春看中,他命人上门提亲,想纳奴为妾,奴父母不愿意,张春恼怒,便诬陷我父亲,害我家吃了官司,最后无奈,我父亲将奴嫁给了钱春。 可那钱春不是人,他日日孽待奴,动措便是棍棒相加,不但如此,他还要奴伺候他亲友,要奴陪他亲友睡觉,奴宁死不从,被他打断了双臂,赶出了钱家,奴害怕连累父亲母亲,只得乞讨,成了一个乞丐,受尽白眼。” 赵昀听着殿下流民的述说,心中万丈怒火,但身为皇帝,却不可以随意表露心迹,无奈只得装作沉稳,端坐在龙椅上,静静的听着。 然而那老人,妇人,他们的故事委实是可怜凄惨,赵昀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赵昀道:“起居郎何在。” 一人上前,走到赵昀面前,抬手道:“臣起居郎邓免在。” “命你将殿上流民的苦难一一记录,朕要追究害他们的背后黑手。你还要将今日朝堂发生的一切记录,散朝后,着你将其编排成戏曲,教化万民。” “是,陛下,臣领命。” 邓免郑重答应,随即退回本班,神情变得更加专注,一有人说话,他便提笔认真记录,不错过一字一句。 这下百官更加小心了,今日这一出,一个不好,自己就要进入戏曲,被世人评说,到时风评如何,自己可就没法控制了。 再看陈贵谊,他又是一连询问了几个百姓,因为这些百姓都是实实在在的可怜人,经历都是真实发生的,故而当他们述说过往的时候,那声情并茂,真真是令人同情万分,可怜万分,听的人心里压抑不已,对豪强仇恨不已。 问罢,陈贵谊对满朝百官道:“诸位使君,你们都是部堂高官,百姓的苦难你们已经无法接触到,但是你们不要忘了,你们,或是你们的先祖,曾经也是如他们一般,若是他们的苦难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又当如何?” 说完,陈贵谊转身,对赵昀道:“陛下,豪强之患自开朝以来,到今日已致极也,若任其发展,百姓,无生路。朝廷,无生路。我大宋,无生路。如今唯有推行新法,肢解豪强,拯救黎民,充实府库,振兴国朝,方可天下大治。” 陈贵谊说完,李宗勉,陈隆之二人立即站出来,大声恳请道:“还请陛下推行新法,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 赵昀目光看向乔行简,袁韶,程珌,曾应龙等人,道:“几位卿家可有话说,是否仍需抗辩?” 乔行简几人自是要抗辩,但他们每次想要张口,却看见数十流民那凄惨可怜的模样,委实是难以开口。 底气不足啊。 最后袁韶道:“陛下,地方豪强固然有品行低劣的,但也不可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且豪强有势力,一旦不服朝廷新法,选择铤而走险,那后果比之乱民之害,要深重十倍百倍不止,还请陛下三思。” 流民见袁韶是在为豪强说话,顿时气的嚎叫,有几人冲上前就要与袁韶拼命,好在陈贵谊早有所料,将流民拉住。 赵昀眼见朝堂有可能出乱子,于是命令夏由带着禁卫进殿,维持秩序。 不过赵昀却没有命人将流民带下去,而是让他们当背景墙,百官要想抗辩,那便当着流民的面抗辩,只要他脸皮足够厚,不怕传扬出去,落得一个骂名,那就继续让他抗辩吧。 这一招起了效果,百官在流民愤怒的眼神下,实在是难以说出强势的话为豪强开脱,更怕自己若是强行为豪强出头,以后会被编排,进入史书,进入戏曲曲目,那时候,可就有可能成了奸臣小人般的人物,遗臭万年。 赵昀心中冷笑,没想到这些家伙还真是不怕打,不怕骂,可能也不怕死,但唯独怕被史书戏曲编排,留下身后万世骂名。 既然无人说话,那就趁机决定吧。 赵昀缓缓站起身,道:“既然你们无人再对新法进行抗辩,廷辩便到此为止,传旨,新法于仁和县试点推行,待到效果显现,再推行全国。” 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大喜,振奋不已,齐齐抬手,朗声道:“陛下英明。” 散朝后,赵昀在福宁殿接见了那些流民百姓,他们知道赵昀是皇帝,一个个的都是显得很拘束,不敢乱动,更不敢大声喧哗。chaptere 第0201章 颇有鬼才 赵昀和蔼道:“你们不要怕,你们的事情朕都知道了,你们放心,朕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谢陛下,谢陛下。” 流民顿时哭声不止,有的人甚至还哭晕过去。 “今日是大年三十,你们便在宫中,和朕一起吃年夜饭,过个喜庆年,以后的日子朕保证会越来越好。” 这一日,赵昀将那些百姓留在宫中,招待他们吃年夜饭,这一幕被邓免一一记录,编入史书,成为了一段佳话。 恒盛二年正月初三,这一日处处喜气洋洋,大人小孩都在忙着走访亲友,拜年,互致新年问候,而余杭县富户豪强张春的脸上,此时却是满脸愁容。 就在昨天晚上,管家张贵向他汇报,说朝廷已经决心推行新法。 张春顿时惊恐,若是新法一推行,那他名下的二十多万亩良田可就保不住了。 张春气急败坏,他怒道:“朝廷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还有那崔成,他是怎么办的事,事没办成,人却被调到穷乡僻壤去了,这么多年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管家张贵道:“主君莫要急切,朝廷现在只是在仁和县推行新法,还没有推至全国,未必以后没有变数。” 张春稍稍心安,然而紧接着,张贵的一句话,又是让张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贵道:“主君,小的打听到大年三十的那次朝会,不知为何,主君以前的小妾吴珍秀却是被请了去,她在官家及百官面前哭诉主君的罪行,小的只怕官家震怒之下,会将主君治罪,还请主君早做准备。” “什么,竟有此事?” 张春惊恐,满脸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被自己扫地出门的贱人,为何会出现在朝堂之上,还在官家的面前告自己的状。 “这可如何是好?” 惊恐之下,张春急得是团团转。 这时张贵给他出主意,他道:“主君,我们县里不是有一个叫做吴秀林的秀才吗?小的看他颇有能耐,不如请他指教一下,说不定有办法。” 张春轻蔑道:“区区一个秀才,能行吗?我看不如去府衙走走,疏通一下,也许能够迈过这道坎。” 张贵道:“主君,主管我们府衙的是临安府,而临安府尹是陈贵谊,他可是被官家任命为参知政事,全权主持新法,主君去找他,那不是寿星公吃砒霜,找死吗?吴秀林虽是秀才,但颇有几分鬼才之能,也许有奇计也说不定,反正也不亏什么。” 张春感觉有礼,于是同意了,命张贵带着请帖去邀请吴秀林到府一叙。” 吴秀林穷酸秀才一个,家境不高不低,本还可以过活,可他偏偏有一个爱好,那便是喜欢到勾栏去押妓听曲,这让本就平庸的家境更加是雪上加霜,老婆孩子跟着他,那日子过得是紧巴巴。 接到张春的请帖,吴秀林心知财神爷上门,大喜,又询问一番,知道是去给张春出主意。 吴秀林心说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做一回狗头军师而已,去了也不妨,先赚一笔再说。 于是多日没去逍遥,苦于无钱的吴秀林便收下请帖,欣然赴约。 不过赴约的时候他却是傍晚时分去的,路上行人不多,视线也不好,而且他还专挑小路走。 不但如此,此时正值正月,天气较为寒冷,人人皆是穿了多件衣裳袄子,如同大胖子,而这吴秀林却是一件单薄衣衫,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就这么来了。 见面后,张春见他来的晚了,心中有气,吴秀林连连道歉,主动请罪,张春这才没有计较。 随即两人落座,吃起酒菜。 “如今天气寒冷,为何先生穿着如此单薄?”客气间,张春对吴秀林问道。 吴秀林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多日没有消遣,火气颇旺,故而不觉得冷,让员外见笑了。” “理解,理解,呵呵呵,,,”张春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笑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而后张春将新法,还有小妾的事情前后说了一番,希望吴秀林给他出个主意。 吴秀林心中鄙夷,面上却热心,他道:“按说当今官家日理万机,是不可能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但老话常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故而学生认为员外还是要尽早谋划,有备而无患。” 张春见他说的有理,似乎胸有成竹,于是请教道:“敢问先生,可有妙法?若助鄙人度过劫难,定当厚谢。” “不敢说妙法,只能说是小计,小道,小谋。” “先生就不要自谦了,还请先生快快说来。” 吴秀林也不再扭捏,他道:“如员外所说,如今官家推行新法,欲在仁和县试点,而我们余杭县正巧毗邻仁和,员外不如收买一游侠好汉,命其在仁和煽动当地豪强,助其杀官造反,届时必定引得朝廷震动,谁还能再去关心那贱妇的事,安抚员外你还来不及呢。” 张春顿时大喜,击掌道:“妙,妙,妙,先生这祸水东引之策真是妙哉,妙哉。” 吴秀林的主意真真是说到张春的心坎里去了,不但可以转移注意力,让朝廷没空搭理自己,还能在仁和阻止新法推行。 到时仁和大乱,新法推行不下去,自是废止,自己的田地也保住了,这真是一箭双雕。 吴秀林又叮嘱道:“员外,寻找游侠好汉之时应当万分小心,切不可让其知道你的身份,以免以后他们被官府抓到,难以收尾。”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张春连连点头,心中不由得是对吴秀林高看三分,高兴之下,张春命管家取来一百贯钱,道:“区区心意,不足挂齿,事成之日,鄙人还有重谢。” 吴秀林得到一百贯钱,大喜,连连道谢,最后告辞而去。 高兴的从张春那里出来后,吴秀林雇了一架马车,拉着一袋子钱,便去了勾栏,开始逍遥快活,一连十几日没回家,真真是在温柔乡里死了一回。chaptere 第0202章 向往富贵 李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晏梦彪,他没想到晏梦彪本来就有造反之心,张贵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说罢,晏梦彪用刀将李三喉咙割破,任由李三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感受到鲜血的温热,晏梦彪只觉得莫名的激动,一股快感令人沉醉。 临安,同福客栈,一顶轿子停在了门口,店小二正要上前询问是住店还是吃饭,却见里面钻出来的人竟然是临安府尹陈贵谊! 店小二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招待,最后告罪一声,慌忙去喊掌柜。 陈贵谊担任临安府尹有些日子了,经常出府衙,去到各街市了解情况,而且之前亲自查办义仓粮食亏空一事,日日在外,故而许多人都认识他。 掌柜急忙忙来到跟前,抬手对陈贵谊道:“不知府尹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府尹恕罪。” 陈贵谊亲切的露出笑容,道:“掌柜无需紧张,本官前来,乃是会友,并无其他目的,掌柜自便,本官亲自去寻他。” 掌柜听了,顿时心里一松,而后询问陈贵谊要找的人姓名,亲自为陈贵谊带路。 很快,陈贵谊在客栈见到赋闲多时的名士刘克庄,向其表达招揽之意。 刘克庄少有才名,曾经担任崔与之的幕僚,深得崔与之信任,后又任李钰的幕僚,掌管草拟文书的工作。 在协助李钰时,刘克庄建议李钰抽调民兵去代替正在屯田的边境军队,让这些军队专职操练武备,加强边境实力。 这个建议没有被李钰采纳,外界便对刘克庄有所非议,问责于他没有规劝到底,致使边境士兵武备松弛,有失职之嫌。 那时的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如何受得了这般无礼指责? 于是他愤而辞去官职,赋闲在家,就这样蹉跎岁月,五六年的光阴白白浪费。 陈贵谊对其很是欣赏,前些日子为推行新法做准备,便向其发出邀请,刘克庄有心做一番事业,接到邀请,便来临安了。 得知刘克庄到达临安,陈贵谊急切来见,这才有了今日一幕。 两人见礼落座,陈贵谊道:“官家颁布耕地到户法,不知使君如何看待?” 刘克庄激动,道:“耕地到户法乃是要动天下权贵豪强的盘中餐,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官家能够不顾后果,推行此法,足见官家之魄力非凡,敢想敢干,有如此官家,乃我天朝之大幸。” 陈贵谊眼中有光,不禁露出喜色,又道:“听使君之意,似乎对耕地到户法的前景很是看好?” 刘克庄点头,“正是,下官确实对此法看好,如今官家大权在握,军队方面有魏郡王掌管枢密院,又有五万私军随时听候调遣,政务方面左右丞相皆是初掌政事堂,之前地位身份皆不高,可谓是弱相,如此君强相弱,即便两位丞相不支持官家也无伤大雅。 而反观使君,你于短短一年时间便从宗正少卿位列参知政事,这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最佳时候,有你配合官家,各地豪强再是霸道,也要躲着走,又岂是轻易能阻挡的了,故而下官对此次新法很是看好。” 陈贵谊被刘克庄说的都不禁激动,好似有了更大的信心。 平复心情,陈贵谊又道:“新法虽好,然毕竟是断人财路之事,难免遭人算计加害,令天下权贵豪强为之怒目,本官对使君才学极是仰慕,有心请使君协助推行新法,却不知使君是否愿意加入?” 刘克庄抬手,道:“下官若无意愿,又怎会前来?下官愿为官家赴死,愿为使君驱策。” “使君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难道使君就不怕万一新法失败后,后果难以承受吗?” 耕地到户法,是让豪强上交多余土地,若是他们不愿意上交,那除非各豪强自己分家,躲避新法,否则,便只有造反一途。 而天下豪强何其多,他们的力量令任何人不敢轻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朝廷三相,以及满朝百官齐齐反对新法的局面。 面对这样的情况,陈贵谊自然也是担心刘克庄不能预判到这一点,故而出言相问。 这句问话,既是陈贵宜对刘克庄的问题,也是陈贵宜对自己的问题,他亦是在追逐答案。 刘克庄坦然,道:“我等身为圣人子弟,自小便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毕生目标,然而进入世俗世界,见识人生丑态,被世俗玷污,能够坚守本心如初者已是凤毛麟角,下官虽无大才,更无多大抱负,然心中亦是紧守儿时梦想,所做之一切,只为不负自己。” “好,好一个紧守儿时梦想,只为不负自己。” 陈贵谊好似找到了知己,大声叫好,激动的站了起来,紧握住刘克庄的手腕,对刘克庄的话极是赞同,刘克庄的这句话,让他也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激动过后,陈贵宜对刘克庄道:“仁和知县赵一鸣与罗世经勾结,已被下狱问罪,现本官委任使君为仁和知县,助本官在仁和推行新法。” “是,下官遵命。” 刘克庄诚恳抬手,郑重答应,心中不免火热。 皇宫,福宁殿,练武校场。 正式拜魏了翁为师,学习武艺,赵昀不是走形式,而是真真切切的向他学习,否则,传扬出去,岂不是令人寒心。 于是赵昀命人在花园边上整理出来了一块地方,摆上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类武器一一整齐摆放,倒有几分样子。 魏了翁此时来了,亲自教导赵昀武功,赵昀虚心接受,练得认真。 然而真正练习武艺,刚开始的新鲜劲一过去,枯燥的内容不免令人乏味。 赵昀扎着马步,道:“卿家,不不不,应当称师傅,师傅,难道我们不可以跳过马步这一段,直接练习剑术或刀法吗?” 魏了翁脸色严肃,听赵昀这样说,气呼呼的,下意识就要厉声呵斥,不过刚要骂出来,又立即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徒弟他是皇帝,不能骂。chaptere 第0203章 哥哥息怒 虽然箱子不大,但这些金银若是折合铜钱,至少也是价值一千贯钱! 一边的李三看到这一箱子金银,顿时眼睛都直了。 张贵将箱子交给晏梦彪,说道:“黄家兄弟,要想成事,没有本钱不行,这些财货你拿着,去施展你的抱负去吧。” 晏梦彪手捧着沉甸甸的箱子,感慨万千,最后他激动道:“马当家,我向你认错,其实我不叫黄四,我叫晏梦彪,黄四是我的化名。” 廖十六也道:“马当家,我也不叫黄五,我叫廖十六,出来行走,万不得已才用的化名,绝不是有意欺骗,还请马当家见谅。” 张贵摆手笑道:“无妨无妨,都是道上的兄弟,我如何不知规矩,你们现在能够告知真名,这便是信任我,我又怎会怪罪?” 晏梦彪,廖十六被张贵的气概折服,很是感动,最后张贵催促道:“二位兄弟,你们需赶在朝廷之前到达仁和,如此方能尽早熟悉情况,时间不早,你们还是尽快上路吧。” “好,马当家,晏梦彪再此谢过,若我有成事的一日,必当百倍千倍报答,告辞。” “马当家,后会有期。” 晏梦彪,廖十六二人走后,李三赶紧上前,对张贵道:“大管家,这两人,那可都不是一般的人,你这事情我可是给你办的漂亮,你看这,,,” 李三意思不言而喻,自是要打赏。 张贵对他不屑,掏出一个钱袋子丢给他。 李三接过,欢喜的打开一看,见里面有十几两散碎银子,若是换作往常,这自是不少,李三绝对满意。 但现在与晏梦彪得到的价值千贯的金银相比,却是少的可怜。 李三不高兴,把脸一拉,道:“大管家,你给他们那么多财货,给我却是不到一个零头,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张贵一脸不耐烦,道:“怎么,嫌少?你若是敢去仁和造反,我便在主君那里,给你请千贯赏钱又有何难?” 说完,张贵转身,带着随从走了。 李三对张贵恼怒,本想要给张贵颜色看看,但也知得罪不起张贵,只得恨恨作罢。 却说晏梦彪,廖十六两人得了金银,回到客栈,草草休息了一下,天不亮,便起身离开了客栈,向仁和方向而去。 天蒙蒙亮,四下行人稀少,晏梦彪,廖十六二人脚步飞快,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他们走起来好似平地,一点不觉的困难。 “哪里走!” 突然,一声暴喝之声传来,晏梦彪,廖十六身形一定,眼睛四下扫,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这时,十几人突然冲出来,他们人人脸上蒙着面巾,手里握着刀,眼神不善,一看便是要来抢劫的。 将晏梦彪,廖十六围了起来,一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识相的把金银交出来,否则,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晏梦彪一点也不见慌张,缓缓将手往后背肩上探去,随后,从后背抽出一把短刀。 原来他的兵器直接绑在背上,外面再穿上衣服,不仔细看,真真是难以发现。 而廖十六则从腰间摸出来几把飞镖,眼睛四下观察,显然是在权衡向谁先下手。 十几蒙面人仗着人多,又有巨大的金银诱惑,倒也不怕,为首那人见晏梦彪,廖十六不肯低头,右手向下一劈,道:“杀。” 他一声令下,十几人同时举刀向晏梦彪,廖十六砍杀过去,声势骇人。 “咻,咻,咻,” 说时迟,那是快,廖十六手一使劲,三支飞镖直接甩出,前面三人还未来得及躲闪,便被飞镖射中胸膛,随即倒在地上挣扎,鲜血流淌,一下便将黄土染红。 “受死!” 不待其他人反应,晏梦彪天雷一般的怒喝,惊的人浑身一颤,而后他猛然冲向面前一人,横刀一挥,那人的人头便被砍飞,最后滚落在了地上,而无头的脖子如水柱一般的喷涌着鲜血,场景骇人。 蒙面之人都是混迹乡村小镇,平日里做的不过是狗仗人势欺负人,打架斗殴也不敢随便闹出人命,何曾见过这般杀人场景,登时吓傻,被镇住了,呆愣在那里,根本反应不过来。 “呼”的一声劲风凌厉,晏梦彪又是杀到,刀锋如闪电一般的飞走游龙,重重的砍在一人的胸膛上。 刀刃被胸腔骨头卡住,一时拔不出来,晏梦彪直接一脚踹过去,将那人踹在地上,刀这才拔出。 “啊。” 一声惊恐万分的喊叫,让余下的蒙面人反应过来,而后他们各自转身逃命,作鸟兽散。 晏梦彪和廖十六没有去追,只是将目光放在那之前说话的人身上,因为他一定是头领。 “咻。” 一只飞镖被廖十六甩飞出去,直接射中了那人的小腿,他跌倒在地,疼的打滚,而他的疼痛声也让晏梦彪,廖十六感到熟悉。 晏梦彪上前,一把将他的面巾扯下,赫然便是那李三! “是你!” 晏梦彪见竟然是李三要加害自己,顿时火大,目露凶光,要吃人一般,只把李三吓得是浑身直打哆嗦。 李三哭求道:“两位哥哥饶命,两位哥哥饶命,我无意害你们,我就是一时糊涂,想要那财货而已,求两位哥哥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一回,毕竟我们也是兄弟啊。” “哼,我晏梦彪平生最恨背叛兄弟之人,今日你把刀对准了我,我又岂能饶你!” “哥哥息怒,哥哥息怒,我告诉哥哥一个秘密,那马思远根本不是什么忠义堂的三当家,他是本地豪强张春府上的管家,名字叫张贵,他就是怂恿你们去造反,给朝廷添乱,他对你们也是不安好心。” “住口。” 晏梦彪大怒,一脚朝他面门踢过去,只把他踢得倒飞出去,脸上全是鲜血。 晏梦彪走到李三身边,蹲下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低下头恶狠狠的看着李三,语气冷厉的说道:“你说的是真又如何?马哥哥对我资助财货,助我起事,他就是我的恩人。”chaptere 第0204章 一心如初 李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晏梦彪,他没想到晏梦彪本来就有造反之心,张贵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说罢,晏梦彪用刀将李三喉咙割破,任由李三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感受到鲜血的温热,晏梦彪只觉得莫名的激动,一股快感令人沉醉。 临安,同福客栈,一顶轿子停在了门口,店小二正要上前询问是住店还是吃饭,却见里面钻出来的人竟然是临安府尹陈贵谊! 店小二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招待,最后告罪一声,慌忙去喊掌柜。 陈贵谊担任临安府尹有些日子了,经常出府衙,去到各街市了解情况,而且之前亲自查办义仓粮食亏空一事,日日在外,故而许多人都认识他。 掌柜急忙忙来到跟前,抬手对陈贵谊道:“不知府尹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府尹恕罪。” 陈贵谊亲切的露出笑容,道:“掌柜无需紧张,本官前来,乃是会友,并无其他目的,掌柜自便,本官亲自去寻他。” 掌柜听了,顿时心里一松,而后询问陈贵谊要找的人姓名,亲自为陈贵谊带路。 很快,陈贵谊在客栈见到赋闲多时的名士刘克庄,向其表达招揽之意。 刘克庄少有才名,曾经担任崔与之的幕僚,深得崔与之信任,后又任李钰的幕僚,掌管草拟文书的工作。 在协助李钰时,刘克庄建议李钰抽调民兵去代替正在屯田的边境军队,让这些军队专职操练武备,加强边境实力。 这个建议没有被李钰采纳,外界便对刘克庄有所非议,问责于他没有规劝到底,致使边境士兵武备松弛,有失职之嫌。 那时的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如何受得了这般无礼指责? 于是他愤而辞去官职,赋闲在家,就这样蹉跎岁月,五六年的光阴白白浪费。 陈贵谊对其很是欣赏,前些日子为推行新法做准备,便向其发出邀请,刘克庄有心做一番事业,接到邀请,便来临安了。 得知刘克庄到达临安,陈贵谊急切来见,这才有了今日一幕。 两人见礼落座,陈贵谊道:“官家颁布耕地到户法,不知使君如何看待?” 刘克庄激动,道:“耕地到户法乃是要动天下权贵豪强的盘中餐,此举无异于虎口夺食,官家能够不顾后果,推行此法,足见官家之魄力非凡,敢想敢干,有如此官家,乃我天朝之大幸。” 陈贵谊眼中有光,不禁露出喜色,又道:“听使君之意,似乎对耕地到户法的前景很是看好?” 刘克庄点头,“正是,下官确实对此法看好,如今官家大权在握,军队方面有魏郡王掌管枢密院,又有五万私军随时听候调遣,政务方面左右丞相皆是初掌政事堂,之前地位身份皆不高,可谓是弱相,如此君强相弱,即便两位丞相不支持官家也无伤大雅。 而反观使君,你于短短一年时间便从宗正少卿位列参知政事,这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最佳时候,有你配合官家,各地豪强再是霸道,也要躲着走,又岂是轻易能阻挡的了,故而下官对此次新法很是看好。” 陈贵谊被刘克庄说的都不禁激动,好似有了更大的信心。 平复心情,陈贵谊又道:“新法虽好,然毕竟是断人财路之事,难免遭人算计加害,令天下权贵豪强为之怒目,本官对使君才学极是仰慕,有心请使君协助推行新法,却不知使君是否愿意加入?” 刘克庄抬手,道:“下官若无意愿,又怎会前来?下官愿为官家赴死,愿为使君驱策。” “使君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难道使君就不怕万一新法失败后,后果难以承受吗?” 耕地到户法,是让豪强上交多余土地,若是他们不愿意上交,那除非各豪强自己分家,躲避新法,否则,便只有造反一途。 而天下豪强何其多,他们的力量令任何人不敢轻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朝廷三相,以及满朝百官齐齐反对新法的局面。 面对这样的情况,陈贵谊自然也是担心刘克庄不能预判到这一点,故而出言相问。 这句问话,既是陈贵宜对刘克庄的问题,也是陈贵宜对自己的问题,他亦是在追逐答案。 刘克庄坦然,道:“我等身为圣人子弟,自小便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毕生目标,然而进入世俗世界,见识人生丑态,被世俗玷污,能够坚守本心如初者已是凤毛麟角,下官虽无大才,更无多大抱负,然心中亦是紧守儿时梦想,所做之一切,只为不负自己。” “好,好一个紧守儿时梦想,只为不负自己。” 陈贵谊好似找到了知己,大声叫好,激动的站了起来,紧握住刘克庄的手腕,对刘克庄的话极是赞同,刘克庄的这句话,让他也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激动过后,陈贵宜对刘克庄道:“仁和知县赵一鸣与罗世经勾结,已被下狱问罪,现本官委任使君为仁和知县,助本官在仁和推行新法。” “是,下官遵命。” 刘克庄诚恳抬手,郑重答应,心中不免火热。 皇宫,福宁殿,练武校场。 正式拜魏了翁为师,学习武艺,赵昀不是走形式,而是真真切切的向他学习,否则,传扬出去,岂不是令人寒心。 于是赵昀命人在花园边上整理出来了一块地方,摆上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类武器一一整齐摆放,倒有几分样子。 魏了翁此时来了,亲自教导赵昀武功,赵昀虚心接受,练得认真。 然而真正练习武艺,刚开始的新鲜劲一过去,枯燥的内容不免令人乏味。 赵昀扎着马步,道:“卿家,不不不,应当称师傅,师傅,难道我们不可以跳过马步这一段,直接练习剑术或刀法吗?” 魏了翁脸色严肃,听赵昀这样说,气呼呼的,下意识就要厉声呵斥,不过刚要骂出来,又立即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徒弟他是皇帝,不能骂。chaptere 第0205章 恐现争鼎 魏了翁压下火气,道:“陛下若是希望学有所成,马步这一段是必须要稳扎稳打,必不可少的,当然,若是陛下觉得乏味,想要练习剑术或刀法,也无不可,只是如此一来,练得再好,也不过是花架子。” 赵昀点头,道:“花架子便花架子吧,既然花架子总要人去做,那这个人为何不能是朕?” “,,,,,,” 魏了翁傻眼,惊讶又气急败坏的看着赵昀,半响没有反应过来,魏了翁心道官家倒是洒脱,一点不觉得丢人。 魏了翁对赵昀颇为无语,然而他却不知赵昀如此选择,那也是无奈之举。 此时的赵昀,身体年纪已经二十一岁了,早已经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间。 而且每日政务繁忙,最多只能抽出一个时辰练武,如此这般之下,学习武功最多也就只能强身健体,要想学有所成,有所造诣,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既然注定此路不通,那为何不换条路? 在另一条路上,也许不但走的更快,甚至还能跑,再或者,甚至还能飞起来! 便如这花架子,难道花架子他不帅吗?帅到了一定程度,那也是高手。 魏了翁拿赵昀没有办法,“那,,,那行吧,不知陛下是要先练习剑术还是刀法?亦或是长枪?” 赵昀想了想,道:“剑术飘逸,灵动,比刀法和长枪要容易一点,有道是循序渐进,先易后难,方可成事,不如先练习剑术吧,不知师傅以为如何?” 魏了翁自然说不过赵昀,点头应下,心道官家你说练什么就练什么吧,谁让你最大呢。 魏了翁走到兵器架前,拿起一把长剑,随机挥舞起来,份外飘逸好看,看得赵昀是连连击掌叫好。 而后,魏了翁将剑交予赵昀练习,他则在一边指导。 练了一阵,赵昀已然是满头大汗,“师傅,朕这武艺练得如何?” “这,,,还好吧。”魏了翁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赵昀,不好打击赵昀的信心,只得应承着说好。 赵昀如何看不出来魏了翁这敷衍一般的话,不过赵昀却没有在意,慢慢来。 练习完毕,赵昀和魏了翁坐在花园石桌边休息,小黄门端上来点心,赵昀道:“卿家尝尝这糕点,味道极好。” “谢陛下。” 魏了翁道谢一声,而后当先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嘴里,味道确实不错,甜甜的,很是可口。 魏了翁神色始终严肃,赵昀则一脸云淡风轻,随手将一块点心拿起,正要送入嘴中,魏了翁这时却道: “陛下,如今新法马上就要在仁和推行,此法牵扯极大,不但将地方豪强牵扯在内,便是朝廷上下,皇宫内外,只怕也是大半牵扯进去了,妖魔鬼怪太多,陛下即便是身处皇宫,也需时刻小心,便如这糕点,能不吃便不吃的好,那池塘,能不去便不去的好。” 赵昀一愣,即将入嘴的糕点也是停下,眼睛里面已经是有别样的意味。 “呵呵呵,,,” 愣了片刻,赵昀一阵呵笑,浑然不在意,将糕点整个送入嘴中,吃的津津有味。 “卿家多心了,朕锐意推行新法,便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慢说糕点,便是砒霜,只要他有本事端到朕的面前,朕也照吃不误。” 感受到赵昀的决心,魏了翁心情复杂,不知这样的一个官家,会将大宋带向何方。 休息一阵,魏了翁退下,离开了福宁殿,赵昀则如往常一般的在书房批阅奏折。 这时,一个小黄门碎步进来,向高实耳语几句,高实点点头,小黄门便退下去了。 高实上前两步,对赵昀道:“陛下,慈宁殿内给事刘炎今日临晨装扮成小黄门的模样,悄悄出了宫,去了郑清之的府邸拜访。 贾充走后,刘炎更加得到杨太后的信任,被提拔为福宁殿的内给事,而贾充的黄门令一职,则暂时由高实暂代。 赵昀翻阅奏折的手停顿了一会,而后恢复如常,继续翻看,“他见到郑卿家了吗?” 高实摇头,道:“郑使君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而后刘炎便回宫了,再没有出去。” “嗯,继续盯着。” “是,陛下。” 赵昀继续批阅奏折,但此时却心情不能平静,颇为烦躁,心心念念的,还是在考虑着杨太后的事情。 此前杨太后命贾充给三相送尉迟恭的门神画像,现在刘炎又秘密拜访郑清之,这本身便已经在释放信号,杨太后只怕是要借着赵昀推行新法的时机,想搞事! “哎。” 赵昀叹息一声,将奏折合上,放在一边,站起身,去花园池塘散步,缓解心情。 “陛下,郑清之郑使君的公子求见。” 才散步一会,便有人来报,说郑清之的儿子郑士昌求见,赵昀似乎早有预料,一点也不奇怪,“宣。” 很快,郑士昌来了。 郑士昌抬手行礼后,心情忐忑,道:“陛下,家父身体不适,已经多时没有外出,太后娘娘关心,特地着人前去府中探望,但家父身体着实不宜见客,故而没有见到太后使者,但家父仍命臣进宫多谢太后娘娘的恩德。” 赵昀微微一笑,道:“你告诉你父亲,朕对他是信任的,不必这般小心。” 郑士昌见赵昀话语亲切,透着关心,顿时心安,“臣代家父谢过陛下,来时家父写了一封书信,让臣交予陛下,还请陛下过目。” 赵昀扬手,高实上前接过书信,转交到赵昀手中。 赵昀打开,认真细看,只见郑清之在信中有一段这样写道:“陛下,耕地到户法委实太过激烈,必将引发天下各地豪强的反抗,作乱,届时乱民贼兵恐将四起,还请陛下早做准备。 以现今之局势,如能暂缓推行新法自是最好,如不能,则当施以雷霆手段,将敢于作乱之豪强迅速剿灭,绝不可拖延。否则,窥探九鼎之机将隐现,乱臣贼子前赴后继,天下再难相安,还望陛下慎重对待。”chaptere 第0206章 祸端乍现 赵昀看罢,倒是没有太过意外,这些后果,赵昀早就有考虑到。 赵昀脸色从容,道:“你父亲的意思朕知道了,如今他赋闲在家,依然忧心国事,朕心甚慰。” 郑士昌见赵昀态度依然亲切,心中自然是放心。 而后郑士昌离开福宁殿,便去了慈宁殿,向太后娘娘谢恩。 不过杨太后可没有好脸色,气呼呼的,说话的语气和教训人没有两样,吓得郑士昌也是不敢多说半个字。 最后杨太后训累了,这才挥手让郑士昌退下。 郑士昌回到府中,将面见赵昀,面见杨太后的经过一一转述给了郑清之听。 郑清之听完,脸色凝重,他道:“如此看来,官家推行新法的决心已经不可动摇,临安这个是非之地不能待了。” 郑清之说完,转头对郑士昌道:“你速速吩咐管家,命他准备,我们先回老家暂住。” 郑士昌惊讶,他道:“父亲,这是为何啊?” 郑清之语重心长,道:“官家推行新法,太后娘娘看到机会,多番动作,欲再度垂帘听政,而地方豪强因为新法,人心必定不稳,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起兵造反,如今这临安已经成为天下最危险的地方,待不得了。” 郑士昌听罢,急切道:“父亲,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们更应该留下来,与官家共渡难关,怎能在这般时候弃官家而去?此,非人臣之道。” 郑清之气急,瞪眼训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每个人都如官家那般只杀首恶,余者不究?我们留在这里,一旦卷入是非,官家成了还好,可若是败了,我们郑家一个也活不了。“ “可,,,可我们若是走了,以后如何面对官家?” “面对不了便不面对,在家待着又何妨?天下人都是官家的臣民,你还怕官家没人用?你休要多言,立即去办。” 郑士昌无奈,只得依着吩咐去了。 第二日,郑清之一家便坐着马车,带着金银细软,离开了临安,返回庆元府鄞县老家。 皇宫里,赵昀手里拿着郑清之一早命人送来的书信,脸色阴沉,透着寒气。 在信中,郑清之说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夫说可能是水土不服,建议回老家休养。 赵昀看罢书信,闭目,深呼吸,调整情绪,待到情绪平复,赵昀将之放在一边,“高实。” “小的在。” “给张楚传话,让他时刻盯着各个大臣的动静,一有异常,随时进宫禀报。” 郑清之乃是以左丞相的身份退下来的,如今在新法推行的微妙时刻,举家搬离临安,这本身就是在释放一个信号,他对新法不看好! 这个信号不知多少人会看到,又有多少人会被影响,赵昀能不慎重对待吗? “是,陛下。”高实恭敬答应,随即下去传命. “走了也好,既然无法同行,朕便独行又如何?” 赵昀没有因为郑清之的离去,而感到沮丧,情绪很快恢复,继续处理事务。 仁和县,王光祖庄园,客堂,七八个当地豪强聚在这里,商量着如何应对朝廷的耕地到户法。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朝廷要在仁和率先实行耕地到户法,别的地方也许躲的掉,但他们仁和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这可把他们吓得够呛,心里也把罗世经十八代都给骂臭了。 他们之中,产业最大,势力最大的就是这个王光祖,他的祖上有来头,他乃是太祖皇帝手下虎将王彦升的后人。 他这一支在仁和扎根百年,早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家族势力,占据良田庄园十几万亩,比之罗世经也不遑多让,仁和县的耕地他和罗世经占了一半。 “咳。” 几个豪强员外争执不下,有的说朝廷这新法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建议大家把家丁奴仆集中起来,到时好对抗官府。 还有人说干脆大家凑一笔钱,去临安打点,也许有用。 王光祖听的眉头直皱,他重重的咳嗽一声,众人安静下来,听王光祖说。 王光祖扫了他们一眼,道:“诸位,现在的局势你们还看不清吗?官家要拿我们仁和县做示范,为的就是给天下其他士绅看,如此之下,可见官家在我们仁和实施新法的决心有多大。若是我们强行出头抵抗,岂不是给官家送人头?” 他们虽然有钱有粮,但毕竟只是盘踞一县的地头蛇,现在又不是天下大乱,真要是得罪了朝廷,灭了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豪强们听了,都是感觉有理,纷纷询问王光祖该如何办,总不能真的把地交出去,而且税赋又提高了,大家根本接受不了。 “呵呵呵,,,” 王光祖冷笑几声,道:“朝廷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新法的事情我们不能出头,我们出头就是死,但是我们不出头,却可以让别人替我们出头。” “王员外此话何意?你有什么好主意,我们洗耳恭听。”豪强廖桂文道。 王光祖一脸自信,道:“现在新任知县还没来,百姓还不知道新法的事情,我们一定要抢在县衙之前发布消息,让百姓提前知晓。 然后告诉百姓,朝廷乃是因为李全之乱搞的没钱了,所以为了收取赋税,这才把土地分给百姓,而且朝廷要分的田都是下等田。但收税的时候却是要按照上等田来收,百姓胆敢不纳税,就要坐牢,就要杀头,而且这分下来的田不要还不行,这就是朝廷为了赋税要逼死他们。” 众人恍然大悟,随即大喜,纷纷赞叹王光祖足智多谋,真乃是再世诸葛,一个主意,就把矛盾转移出去,让那些无知的百姓去给他们出头,抵抗新法。 如此一来,新法推行不下去,朝廷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妙哉,妙哉,王员外这一个主意,可顶十万雄兵,员外不愧是名门之后,鄙人佩服之至。” “不错,王员外你真是大家的恩人,等新法废止,我们一定要大摆宴席,好好酬谢王员外。”chaptere 第0207章 无所畏惧 众人一阵吹捧,只让王光祖是高兴不已,得意非常。 而后他们又是一一商定细节,待到商议妥当,他们便各自回去安排。 却说这些豪强回到家后,便命奴仆把朝廷分下等田的消息放出去,故意抹黑新法,很快,仁和县的百姓就都知道了。 “嘿,你听说了吗?朝廷平李全之乱把钱都花干净了,现在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说每户分三十亩地,分的都是下等地,烂地,臭地,但是赋税却是要按上等地来交,这不是要我们去死吗?”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朝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真要有好田好地分给我们,那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朝廷主动给我们办事,那就一定没好事,真要到时候把田地分到名下,一家老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是就是。” 百姓本身就是比较容易哄骗,一小部分人先说什么,剩下的那大部分人都会听信盲从,这是古今不变的。 现在经过豪强们的有心欺骗,县衙还没有公布新法,他们就已经一个个的不信任了,在心里开始抵制新法。 就在百姓因为新法的事情恐惧不已的时候,一行八人来到了仁和县,为首之人赫然便是那晏梦彪与廖十六。 晏梦彪,廖十六得到了张贵的钱财资助,手头宽裕,在来仁和的路上,出手阔绰,得到许多地痞无赖的追随,晏梦彪细细挑选,选了六人带在身边,如今也算是一个小头领。 二人将手下暂时安置,而后晏梦彪只身找到了豪强王光祖的庄园,请求面见王光祖。 王光祖得下人通传,说有一自称晏梦彪的人求见,还说有大事希望当面商议。 王光祖自是不认识晏梦彪,本要回绝,但想起现在是新法推行的重要时刻,想想,还是见了。 一见面,晏梦彪抱拳行礼,王光祖请晏梦彪落座,招呼下人倒茶。 晏梦彪坐下,随即说道:“王员外,如今朝廷推行新法,要逼迫天下士绅上交土地,这简直就是强盗土匪,朝廷待士绅不仁,士绅何必对他有义。晏梦彪不才,愿为王员外分忧。” 王光祖诧异,问道:“敢问好汉,你如何为鄙人分忧?” 晏梦彪目光炯炯,道:“助员外举兵起事,杀入临安,夺了鸟位。” “啪。” 王光祖一惊,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摔在地上,下人赶紧前来收拾,却被王光祖赶走,“你们都下去。” 将下人支走,王光祖一脸严肃,道:“好汉,你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若是传将出去,岂不是要将鄙人害死?” “哈哈哈,,,” 晏梦彪仰头大笑,“员外若是害怕,担心晏某连累你,便不会将下人支走了。” 王光祖被晏梦彪看破心意,也不藏着掖着,他道:“朝廷无道,竟为了区区贱民,而要我士绅的性命,我等士绅又岂能坐以待毙?然而此时还不是时候,贸然起兵便是自寻死路。” “哦,敢问员外,何时起兵方是最佳?”晏梦彪立即询问道; 王光祖眉头紧皱,在客堂来回渡步,慢慢说道:“如今新法还未在我仁和推行,我县豪强士绅还没有切身感受到新法的危害,冒然起兵,只怕响应者寥寥,不如待到豪强用尽办法,却依然无法阻止新法推行,那时再起兵,豪强别无选择,只能全力支持,试问如此岂不更加稳妥?” 晏梦彪细细一想,感觉王光祖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于是答应下来。 待到晏梦彪离开后,王光祖叫来管家王忠,道:“你派人盯着这个杀才,一有动静,立即来报,记住,不要被发现。” “是,主君。”王忠答应一声,立即转身去办。 “哼,想拿我王光祖当枪使,谁是谁的枪还不一定呢。” 王光祖对于晏梦彪,那也是两手准备,若是顺利的抵制了新法,到时便把晏梦彪打发走,打发不走,便将他捉了送交县衙请功。 若抵制新法失败,那到时自己就暗中支持晏梦彪起兵,晏梦彪成了,自己可以跟着混个开国功臣当当。 若晏梦彪不成,自己也不是首恶,又在暗处,顺利脱身,难度也不大。 第二日,刘克庄来到仁和县赴任,县衙的主簿,县尉等人皆是前来迎接。 不过他们却是只能靠边站,站在他们前面的人是当地的豪强。 七八个豪强彼此谈论着日常琐事,时不时一阵哄笑,看样子兴致不错。 细看之下,那王光祖却是没来,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很快,刘克庄来了,豪强廖桂文领着众人上前,抬手道:“鄙人廖桂文,恭迎刘使君,使君舟车劳顿,仁和士绅已备下薄酒,为使君接风洗尘,还请使君赏脸光临。” 刘克庄如何不知他们的算盘,不就是想宴席间送钱送物送女人,好把自己拖下水。 只见刘克庄一脸严肃,摆手道:“不必了,想必你们也已经知晓,官家如今推行新法,大事在即,时间紧迫,本官还要加紧熟悉地方事务,就不去了,你们自便吧。” 廖桂文一行人皆是皱巴巴的老脸一拉,露出不忿之色,显然对刘克庄的不识抬举,感到气愤。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仁和士绅王光祖王员外到。” 众人皆是循声看去,只见一顶轿子被抬了过来,王光祖的管家王忠跟在轿子边上,小心服侍。 然而轿子到了跟前,王忠撩起帘子,众人向里面一看,却只见里面只有一顶遮风挡寒的皮帽子,不见有人。 王忠一脸轻蔑,道:“听闻知县赴任,我家主君特来迎接。” 下马威,赤裸裸的下马威,这令刘克庄是心中恼怒。 强自按住怒火,刘克庄嘴角弯起一道弧线,冷笑一声,走到轿子前,伸手去拿帽子。 “别乱动。” 王忠惊讶,没想到刘克庄竟然不打招呼,就直接伸手拿帽子,挑战王光祖的威严,赶紧出言阻止,却已经晚了,帽子已经被刘克庄拿在了手里。chaptere 第0208章 不好相与 刘克庄拿着帽子把玩,道:“这帽子倒是不错,想必定是珍禽异兽的皮草所制,不过时移世异,当今官家身体力行,崇尚节俭,这帽子已经不合时宜,还是扔了好。” 说完,刘克庄将帽子往地上一丢,便转身不再理会。 “你,” 王忠见刘克庄竟敢如此,气得呲牙裂嘴,但是偏偏刘克庄的身份乃是县令,不是他能够放肆的,最后他道:“刘知县真是好大的威风,我们走着瞧。” 说完,王忠带着人气愤离去。 这时刘克庄看向众人,问道:“你们之中谁是主簿?谁是县尉?” 两人从后面站了出来,一人对刘克庄抬手,道:“卑职吴岩,乃为仁和县衙主簿,见过刘知县。” 另一人道:“卑职李三英,乃为仁和县尉,见过刘知县。” 刘克庄脸色不满,道:“你二人身为朝廷官吏,与士绅站在一起,却是连说话的人也无,位置也在士绅之后,朝廷威严何在?” 二人脸上闪现愠怒之色,不过碍于刘克庄不是善茬,却也不敢放肆,强自尴尬的陪着笑,不敢回嘴。 “随本官回县衙。” 刘克庄没有废话,带着几个随从径直进入县城,去往县衙,吴岩和李三英也是只得乖乖跟在后面。 “哼。” 一个名叫李桂的豪强冷哼一声,气愤道:“这个刘克庄,太不把我等士绅放在眼里了,他以为自己是谁?真当新法推行,我等就是黄花菜,凉了?可笑,可笑。” “不错,以往新任知县来了仁和,哪个不是要我等士绅帮扶,方可坐稳这知县位置,现在我等前来迎接,他倒是摆起谱了,这是要摆给谁看!” 他们这些豪强本就对新法推行不满,一肚子火,本想交好刘克庄,拖延新法,现在看来,这刘克庄却是比谁都急。 几个豪强气愤不已,廖桂文却是一脸无所谓的笑了,他道;“诸位员外,王光祖王员外已经备下了美酒,我等且去吃酒,莫让他坏了我们的兴致。” “是是是,廖员外说的是。” 众人纷纷称是,而后跟着廖桂文进城,去酒楼吃酒去了。 却说刘克庄到了县衙,立即命吴岩去将仁和县的户籍册,田亩山地册,还有库房钱粮的册子全部拿来给他看。 又命李三英去把仁和县所有守城兵丁,民兵,衙役等资料拿来给他过目。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这新任知县不简单,一来就要抓大权,只怕以后日子难熬。 心中叫苦,但他们也不敢明着反对,点头答应一声,便下去照办了。 没一会功夫,两人都是抱着一堆的册子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有事本官会传你们。” 将二人赶走,刘克庄便认真翻看册子内容,天黑了,书房里的灯依然亮着。 “主君,皇城司的人来了。” 刘克庄正看的入神,便有家仆前来禀报。 “快传。” 刘克庄兴奋,他离开临安的时候,便从陈贵谊口中得知皇城司奉了官家的命令,将会全力配合推行新法,而皇城司目前已经遍及整个大宋,可见皇城司的厉害。 来人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名叫胡应雷,他衣着朴素,简单,和寻常老汉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抬手见礼,随即胡应雷道:“刘使君,在你来的前几日,王光祖便召集仁和豪强商议抵制新法之事,他们散布谣言,说新法乃是朝廷为了收刮赋税才推行的,他们这般抹黑,仁和百姓已经对新法很是抵触。” 刘克庄目光锐利,脸色冷峻,道:“哼,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抵制新法,实则不过是螳臂挡车,官家与陈使君布置新法久亦,又岂是他们挡的了的?” 说完,刘克庄叮嘱道:“胡主事,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在暗处盯着他们,秘密收集他们的罪证,待到陈使君到来之时,便以雷霆手段,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越惨,震慑力越大,以后新法推行越顺利。” 胡应雷点头应下,“还有一事,昨日有一人前去找王光祖,两人在庄园相谈颇久,胡某命人查探,却是不知此人姓甚名谁,应当不是仁和本地人。” 刘克庄眉头皱了皱,道:“此人现在何处??” 胡应雷摇头,道:“此人本在一客栈住下,但是今日下午却突然不见人影,而且据逻卒来报,王光祖也派人在暗中观察此人,看来此人颇有来历,使君行事当多加小心。” 刘克庄点头,抬手道:“多谢主事关切,本官自当谨慎小心,绝不给小人机会。” 而后刘克庄又是向胡应雷询问县衙各书吏事宜,胡应雷一一作答,让刘克庄很快便对县衙的人员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正当刘克庄和胡应雷交谈之时,县城内的高升酒楼,二楼雅座,王光祖,廖桂文,郭季仪,李桂等豪强正在兴致勃勃的喝酒,吴岩,李三英二人也在。 吴岩对王光祖他们道:“这刘知县行事果断,风风火火,一来便查看户籍账册,只怕马上就要推行新法,几位员外还是要多加小心。” 在场的豪强纷纷将目光看向王光祖,看他如何说。 王光祖慢悠悠的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砸了一下嘴巴,道:“他要看,便让他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个知县,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不错不错,我等士绅什么人物没见过,便是当朝丞相又如何,只要让那些贱民上前抵制新法,我们作壁上观,难不成他还能打杀我等?” “是极是极,我等就在后面看着,便是官府想抓我们的错,也抓不到。” 众人自感无忧,便不再理会刘克庄的事情,尽情畅饮。 第二日,刘克庄将县衙一干人等召集起来,道:“如今官家推行耕地到户法,此法乃是利国利民的好法,尔等需尽全力,在仁和落实新法,但有拖延怠慢,本官绝不轻饶。” “是。” 众人一个个的无精打采,有气无力,敷衍着称是。chaptere 第0209章 各自抵触 刘克庄脸色一变,对他们怒视道:“尔等是在干什么?是在怠慢公务?还是在怠慢本官?”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收起了散漫,一个个的变得恭敬,生怕被刘克庄点名。 而后,刘克庄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张文书,这是耕地到家法的内容。 刘克庄对他们朗声念了一遍,最后他道:“明日太阳落山前,本官要看到新法的告示遍布整个仁和县大小村镇,还有,你们全部都要亲自去给百姓讲解新法内容,谁若是胆敢散漫拖延,休怪本官无情。” 说完,刘克庄便挥手,让他们抓紧去办。 这些书吏衙役哪里会老老实实的张贴告示,更懒得宣传讲解,都是能拖则拖,能省则省。 不过刘克庄也不是吃素的,他将全县划分区域,而后指定专人负责,随后逐一检查,发现没有落实的,便板子伺候。 而后刘克庄接连打了三个书吏的板子,三个书吏半条命都去了,其余人等这才不敢偷奸耍滑,都是老老实实的执行了。 在刘克庄的监督下,告示很快就贴在了全县各处,县衙门口八字墙上,城门进出口处,各村镇的显眼处,都有相关告示。 并且还有书吏在一边大声向百姓讲解新法内容。 刘克庄身着常服,在县衙外面注视着百姓的反应,不出所料,百姓们都是一个个的大声骂开了。 “果然是这样,官府还真的要分田地,这田地若是真的分下来,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算计,这辈子不得完了。” “可不是嘛,一亩地七八贯十几贯钱,朝廷真要给我们分三十亩地,那不就是两三百贯钱,朝廷能有这么好?骗鬼去吧。” “就是,朝廷真有这么好,那还不如直接给我发钱,我也不贪心,两三百贯我不要,给我五十贯,我就感谢朝廷一辈子。” “还五十贯,有十贯钱发给我,我命都可以给朝廷。” 豪强之前便散播谣言,让不明真相的百姓对新法有误解,有抵触,都把新法当成恶政,恶法,现在县衙宣布新法,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对此嗤之以鼻。 刘克庄见此,没有说什么,回县衙去了。 很快,刘克庄穿着一身的知县官袍,头戴官帽,走了出来。 只见他站在高处,大声道:“诸位乡亲,本官便是新任仁和知县刘克庄,如今朝廷推行新法,为的是天下不再有百姓因为苦难而活不下去,不再因为苦难而去造朝廷的反。 本官知道你们不相信,认为朝廷在算计你们,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们一穷二白,有什么值得朝廷去算计?你们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百姓被刘克庄的话说的有些心动。 是啊,自己什么也没有,家里比缸都干净,朝廷就算在自己身上盘剥,又能盘剥什么? 刘克庄又道:“罗世经一案你们都知道,朝廷将他的家产没收,其中就有他的十几万亩田地,这一次朝廷在我们仁和推行新法,给你们分的田地就是以前罗世经的,你们说,他的田地能是下等田吗? 百亩以下的耕地十税一,这是律法,谁敢多收?敢多收,那就是在对抗朝廷,对抗官家,谁有这个胆子?本官还要问你们一句,十税一,这个税赋你们亏吗?” 百姓一听是拿罗世经的田地分给他们,心里更加心动,一个个的都是面露渴望。 三十亩好地,十税一,这若是真的实现了,自己一家几口就再也不愁了,日子就要跑起来了。 “我要,官人,我相信朝廷,我要田地,我要田地。”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喊着自己要分田地,刘克庄大喜,当即命人给他登记。 有人带头,那就一定会有人跟随,任何时代都一样。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纷纷要求给自己登记姓名,自己也要分田地,一时间,热闹不已。 王光祖庄园,管家王忠急匆匆找到王光祖,对他道:“主君,不好了,那刘克庄在县衙门前大放厥词,说要分的地是罗世经的地,税赋也无人敢动手脚,很多人被他蛊惑,登记了姓名,等着县衙分地,现在他还命书吏去各村各镇宣扬,只怕到时候百姓都要站到他一边去了。” “慌什么。” 王光祖却是一脸不屑,他道:“刘克庄命人去宣扬,难道有人会听他的,真去宣传吗?” 王忠恍然大悟,这些书吏本就是和当地豪强关系密切,很多人也本就是豪强家族出来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难道还能帮着外人吗? 而且很多书吏他们名下也有不少的田地,虽然没有那么多,但是七八十亩,一百多亩地还是有的。 新法对一百亩以上三百亩以下的土地征收十税二,三百亩以上交的更多,这意味着书吏们要交的税可能翻了一倍不止,如此之下,他们能拥护新法吗? 心里不拥护新法,自然也就不可能老老实实的执行刘克庄的命令。 “给他们送些茶水钱去,让他们别太辛苦了,没事就多歇歇。” “是,主君。” 王忠点头哈腰,去帐房支取钱财去了。 果然不出王光祖所料,那些书吏得了刘克庄的命令,要他们到各村镇,挨家挨户的宣扬分的田地是罗世经的,要百姓信任县衙。 但是书吏们都很抵触,不愿意去。 恰巧这时王忠送来茶水钱,他们就更不愿意去了,一个个的都躲了起来,要么躲去喝茶了,要么躲去押妓了,有的干脆就直接回家睡觉去了,哪里还看的到一个人。 如此阳奉阴违,也就只有刘克庄一人在真真正正的宣扬新法,这使得推行新法的进程十分缓慢。 王光祖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事情的进展,得知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他也是很高兴,大白天的便搂着小妾厮混,生活美妙惬意。 “主君,不好了,那刘克庄来了。” 正在兴头上,管家王忠却是大声喊叫,火急火燎的跑来禀报。chaptere 第0210章 不容不服 王光祖不耐烦,怒道:“叫魂啊,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王光祖骂骂咧咧的,一脸气急败坏的穿着衣裳出来了。 王光祖在客堂见到了刘克庄,只见刘克庄带着两个心腹随从,另外还带着县尉李三英。 王光祖愣了愣,知道刘克庄带着李三英来,有威胁的意味,不过他却不在乎,李三英和他们这些豪强都是一伙的,根本不用担心。 两人抬手见礼,假意的客气几句,刘克庄便直入主题。 刘克庄道:“想必王员外已经知道了,朝廷的耕地到户法已经推行了,按照其标准,两千亩以上者以罪论处,本官查看了,知道王员外名下田亩达到了十二万亩,远远超出标准,故而本官专程登门,希望王员外妥善处置,否则,悔之晚矣。” “是是是,朝廷的新法鄙人是知晓的,也是支持的,这一点还请使君放心。” 王光祖说着,便命人将家谱拿来,他手捧着家谱,道:“不瞒使君,鄙人家里人口众多,正打算分家,把这产业都分出去,免得儿孙说我这老骨头偏心,到时候若是多出来了田地,鄙人一定全部上交给朝廷,不过使君也知道,分家这事情不是简单的,还得请我那老娘舅来主持,要不然,会被人说闲话的。” 王光祖心中得意,朝廷新法只说一人名下有两千亩以上者上交,不上交就论罪,但没说不准分家。 把田地都分出去了,你还想让我交什么?对付你,我王光祖有的是办法。 刘克庄对王光祖要分家的想法也没有阻止,他点头,道:“理应如此,这都是人之常情,本官可以理解。” “使君理解就好,不过我这老娘舅住的远,怕是要等些日子。” “无仿,只要你支持新法便好,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交代一阵,刘克庄走了。 出了王光祖宅院,刘克庄便命人传出话去,说王光祖已经支持新法,愿意上交多余田地,号召其他豪强也一并来效仿。 然而这些豪强早就相互通气,刘克庄放出去的消息自是没有效果。 此后的几日,刘克庄发现推行新法的进展极其缓慢,刘克庄深入乡间,向人询问,问他们是否知道分田分的是罗世经的田,却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刘克庄知道豪强在遮蔽视听。 如果仅仅是进展缓慢也就罢了,谁知那些之前登记分田地的人,他们回到家里,许多亲友又开始说这事情不靠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天上不会掉馅饼,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 不但亲友劝说,豪强也来上门,欺骗他们,说现在做佃户还能糊口,真要得了朝廷的田地,到时候各种苛捐杂税,坑蒙拐骗,必定让你家破人亡。 这些人被如此轮番劝说,又开始一个个的犹豫起来,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想着稳妥一点,不要为好,于是他们又纷纷回来,说不要田地了。 刘克庄在官场摸爬滚打也不是一天两天,对官场如何能不了解。 他知道这些书吏一定有问题,那些豪强也在从中作梗,于是他决定将县衙各房各科为首的书吏全部革职,又是换了一批人。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新换上来的人也都是当地人,和豪强关系紧密,且这些人背后也有自己的家族。 出于家族利益考虑,他们也不愿意拥护新法,这让刘克庄是感到步履维艰。 面对困境,他不敢耽误新法的推行进展,于是他去信,将此情况一五一十的向身在临安的陈贵谊汇报。 刘克庄的作用是前去探路的,既然路探明了,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便要来了。 临安,皇宫,福宁殿。 赵昀在书房听取陈贵谊的汇报,得知刘克庄在仁和县遭遇的种种,赵昀脸色平静,道:“正常,地方豪强遇到这种事若是不阻拦,那朕反倒睡不着觉了。” 说着话,赵昀站起身来,道:“卿家陪朕到花园走走。” “是,陛下。” 陈贵谊恭敬答应,落后赵昀半个身位,跟在后面,高实,小黄门,宫女十几人也是恭敬的在后面亦步亦趋,随时服侍。 到了花园,满眼景色,心情顿感敞亮,赵昀道:“现在仁和县作为新法试点,成,则新法推广全国,败,则新法搁浅,关系重大。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算不得什么,卿家你心里要有准备。” 陈贵谊郑重点头,“臣知道,陛下请放心,臣一定全力以赴。” 赵昀沉默,走了一会,脸色突然变的决绝,道:“自古变法没有不杀人的,也没有不流血的,刘克庄探路了,卿家你就去闯关,能制服的就制服,制服不了的就杀,不管后果怎样,朕在这里给你顶着,总之一句话,变法成功,则你我君臣青史留名,变法失败,那你我君臣就去阴曹吃酒,再也不过问人间俗事。” 陈贵谊听了,深切的感受到赵昀变法的决心,同时,一股巨大的使命感也是让他热血沸腾。 陈贵谊郑重抬手,道:“陛下有志变法革新,中兴大宋,臣得遇机缘,被陛下选中,参与其中,敢不效死?” 赵昀侧头看了一眼陈贵谊,欣慰的笑了。 “卿家明日就起程,把新法推行下去。” “是,陛下。” 恒盛二年一月二十二日,仁和县城外出现一支千余人的队伍。 队伍里面有坐轿子的文官,也有骑马执锐的兵将,前面还有举着回避牌子的差役,人数众多,气势非凡。 他们一出现,顿时引起了百姓的好奇围观,队伍行至城门口,围观的百姓已经是人山人海,刘克庄亦是前来迎接。 “下官仁和知县刘克庄,领县衙一众人等,恭迎参知政事,临安府尹陈使君车驾。” 陈贵谊连帘子也没掀,更没下轿,只是坐在轿子里面声音低沉而威严,道:“嗯,刘知县初掌仁和,辛苦了,你的政绩本官是看在眼里的。”chaptere 第0211章 各行差遣 “谢使君。” 随即,队伍继续前行,左右两边数十个回避牌,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威严赫赫,给人压迫,令人不敢小瞧。 许多前来迎接的豪强看的都是心惊,心说这参知政事陈贵谊官威好大啊,连知县也完全不看在眼里,轿子也不下,看来不好对付。 豪强尚且如此,百姓自然更是不敢小瞧陈贵谊,心中极是敬畏,纷纷跟着他的队伍看稀奇。 百姓跟在后面议论纷纷,都是羡慕不已,看轿子里的人,那就跟看天上人没有两样。 陈贵谊知道外面人山人海,掀起帘子,见百姓众多,亦是知道机会难得,于是对外面随行人员道:“传令,停轿。” 一声锣响,队伍很快停下,三顶轿子压下,从里面一一走出来三人,正是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 百姓皆知道他们三人是朝廷大官,都不敢放肆,个个噤声,大气不敢喘。 陈贵谊环视百姓一圈,对百姓朗声道:“本官乃是朝廷参知政事,兼临安府尹陈贵谊,此次本官受官家委托,全权推行耕地到户法,官家锐意革新,推此耕地到户法,意在让饥寒交迫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上有片瓦遮头,下有立命之基,还请诸位乡亲知晓。” 百姓听了,人人皆是动容,同样的话之前刘克庄也说过,但是陈贵谊再说出来,又是令人更加信服。 这便是官大权威大,上位者一个小小的问候与关怀,就能让人为之性命也不要,便是此理。 陈贵谊又道:“本官知晓你们心中有疑惑,担心以后苛捐杂税让你们无法过活,担心朝廷是在算计你们,但也请你们相信朝廷,相信官家。 官家立志强盛大宋,使汉家重回荣光时代。对内,官家半年剿灭李全十万叛军,对外,官家发动渡河之战,迫使金国赔款万万贯,此间种种,这样的官家难道还不值得你们相信吗?” 百姓皆是振奋,目光露出激动的光泽。 最后陈贵谊道:“此次本官亲自视察仁和,便是要推行耕地到户法,让你们确确实实的分到好地,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们世代贫困,难道你们还要自己的后代也受苦受穷吗?” 陈贵谊的话入情入理,让百姓都是看到希望,对豪强的话自然就产生怀疑,不再那么相信。 在城门口鼓动宣扬一番,百姓皆是由怀疑变成期待,效果很是明显。 陈贵谊见了,心里满意,最后又是对百姓一番推心置腹的关怀,百姓更加信服,陈贵谊最后才是离开,去了县衙。 这时许多豪强前来县衙拜访,送来礼单,陈贵谊一概不见,礼物也不收,显然对这些豪强的态度不是很友好,这也令豪强感到担忧。 豪强心中暗道:“一个知县好对付,可是今日来的是参知政事,临安府尹啊,这可是比肩丞相的实权大官,而且还是官家面前的红人,自己这些人能抗的住吗?” 担忧之下,豪强们纷纷前往王光祖的庄园商议对策。 县衙里,陈贵谊对刘克庄诚恳的抬手致歉,道:“使君,方才在城门口多有失礼,还请使君原谅。” 刘克庄大度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仁和豪强目中无人,使君欲树立威严,显现强硬姿态乃是必要之举,下官又怎会计较。” “使君胸怀气度非常人可比,日后前途必定远大。” 陈贵谊夸赞一句,随即向刘克庄详细询问这些时日发生的种种,刘克庄一五一十都说了。 听完后,陈贵谊眉头紧锁,道:“这些豪强,让他们乖乖遵行新法怕是不能了,既然如此,那便给他们来硬的。” 李宗勉也道:“如今朝堂百官都在看着仁和,若是不能快速处置,势必会影响新法推行,既然这些豪强拖拖拉拉,那便给他们制定时限,超过时限,一律以违反新法论罪。” 陈隆之沉默一会,道:“变法运动不能只有官府在推,百姓的力量也要发动起来,下官建议深入乡间,与百姓面对面宣传新法,让他们拥护新法,如此双管齐下,方才有可能见效。” 陈贵谊点头,对二人的建议深以为然,他道:“刘使君之所以推行新法受阻,便是因为县衙之人皆是来之于本地,新法其实也是在革他们的利益,他们如何能拥护?手下无人可用,自是不能成功。” 说完,陈贵谊开始布置,他对李宗勉道:“李使君,本官命你主持仁和县各官员书吏的罢免事宜,所有对新法有抵触的人全部更换,逼迫他们做出选择。” “是,下官领命。” 而后陈贵谊又对陈隆之道:“陈使君,你带人深入乡间地头,和百姓深入宣传新法,务必要尽快让百姓了解新法,支持新法。” “是,下官领命。” 以此同时,王光祖府邸内,各个豪强也是汇聚一堂,商议对策。 豪情眉头紧锁,廖桂文道:“此次参知政事陈贵谊来了,随行的兵将有五六百人,俱是精锐,且可能还会调兵,只怕朝廷这次是要来真的,下硬手,我们区区几家之力,只怕是难以抗衡。” 这句话可说是诸多豪强的心声,但王光祖却还是信心满满,丝毫不在乎,他道:“参知政事又如何?大宋律法在这里,条条框框在这里,难道他还敢乱来不成?” 这句话也是有一定的道理,文明征服野蛮很难,而野蛮征服文明却很容易。 因为文明要征服野蛮,不但要打的过野蛮,还要以理以法来让野蛮心服口服,最后还得防堵自己这边的悠悠之口。 而野蛮征服文明,那就只管杀就行。 豪强听了,在利益面前,他们也是本能的无视风险,恢复了信心。 “不错,朝廷自有理法在,不管是什么新法旧法,再大,大不过理法。“ “对对对,陈贵谊若是敢乱来,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难不成我们是那任人宰割之辈!”chaptere 第0212章 父子反目 王光祖见他们没有放弃争斗,心里也是满意,随即请出一人,这人竟然是刑部右侍郎邓光。 邓光对诸位豪强抬手行礼,道:“官家此番推行新法,乃是将天下士绅逼入绝境,世人皆知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官家这样做,是要天下大乱的。” 邓光这样说,自是引来豪强们的一致赞同,他们既是豪强,也是乡绅,如何还能不赞成邓光的话。 王光祖带头呼应道:“不错,几千年下来,那都是我们士大夫和皇帝共治天下,没有我们士大夫,天下还不得乱套。” “是极是极,官家要强占我们士大夫的田地,那就是要我们的命,我们没命了,这天下也要完了,我们不能视天下苍生不管。” “对对对,我们可以死,但是天下不能乱,朝廷这样做,那就是倒行逆施。” 豪强个个找到了的借口,顿时激动不已,仿佛自己站在了道德正义的制高点。 邓光得意,又道:“诸位员外,你们不用担心,朝中有许多百官也是反对新法,他们会支持你们的。” 这句话更加让豪强们激动,一个个的脸都红了,会议也在高昂的气氛当中结束。 待到众人散去,邓光对王光祖道:“王员外,现在陈贵谊来了,只怕你要有心理准备,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你可以放心,朝廷对新法还没有一致意见,所以只要挺过去了,就没事。” “是是是,个中道理我明白,还请使君你在朝堂多说些好话,毕竟这事情不光是我们仁和县的事,也是百官的事,更是整个天下的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 第二天,县衙的书吏,各房各科的主事前来当值。 然而当他们进入县衙的时候却是傻眼了,各房各科都是大门紧闭,随即,他们便被士兵请去县衙大堂等候。 书吏主事们一个个的惊讶,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在那里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很快,李宗勉,刘克庄两人带着一班随行人员来了。 只见他们二人直接走到了堂上,李宗勉环视众人一圈,随后朗声道:“此次新法在仁和推行受阻,除了有豪强不配合,尔等推诿搪塞,怠慢拖延亦是有很大影响。 今日本官奉参知政事陈使君的命令,肃清县政,尔等现在可以表态,是否支持新法,支持者,现在一心任事,将新法落实到实处,不支持者,就地解职,你们选吧。” 书吏们都是惊讶莫名,没想到陈贵谊一来,就搞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他不怕没有我们,县衙运转不了吗? 正在他们惊讶之时,李宗勉直接道:“既然你们犹豫不决,那便都回家去吧。” 这下他们更加傻眼,自己哪里不答应了,你这两句话几乎就是连着说的,我们就算是想答应也答应不及啊。 “使君,我答应,我答应,我是拥护新法的。” “是啊是啊,我也是拥护新法的。” 嘴皮子上的话谁会在乎,先应付过去再说,一众人等全部都是喊着自己答应,自己拥护新法。 但李宗勉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大手一挥,将他们全部就地免职,赶出了县衙。 这次陈贵谊带了一千余人来,其中兵将五百,书吏五百,把这些人的位置顶替,那是一点难度也无,且又有刘克庄之前的摸底,县衙根本不可能出现运转不了的情况。 很快,新的书吏便是开始办公,将新法一一落实。 而与此同时,李宗勉和刘克庄也是亲自去那些豪强家里拜访,告知他们最后核对田亩的期限就是在十日后。 十日之内,他们必须厘清土地,将超出两千亩的田地全部上交县衙,不上交的,十日后查到,便以罪论处。 豪强这下炸了锅,纷纷对李宗勉,刘克庄二人破口大骂,但是李宗勉,刘克庄态度强硬,只丢下一句新法推行无人可阻,你们若是不从,后果自负,随即离去。 当天夜里,豪强廖桂文的家里,廖桂文正在与宠妾快活,却被四个儿子打断,说有事要商议。 廖桂文被扫了兴,脸色难看,不过他那几个儿子都只当没看见。 第五子廖季明道:“父亲,今日知县下了死命令,最后期限只有十日,超过期限,不但田产保不住,还要坐监流放,儿子们的意思,不如我们尽早把家分了,免得到时候得罪官府,老话说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皇帝斗,皇帝不与天斗,老祖宗的话可没一句是骗人的。” 廖桂文一听,对他怒视道:“你说什么?老子还没死,你就想分家,你好大的胆子。” 说完,他又怒视其他三人,大声道:“想分家你们想都不要想,只要老子在一日,这个家就是我做主,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就将你们赶出去,任你们自生自灭。” 似乎廖桂文的反应早就在几个儿子的意料之中,他们一点也不意外,更没有丝毫害怕。 第三子廖季林不服,当即顶撞道:“父亲,我们知道你不想分家,你就是想把家产全部都留给大哥,因为他是长子,可他是你的儿子,我们就不是你的儿子吗?家里的财产我们就没份吗?” 第四子廖季敬也跟着道:“家里一万五千多亩地,兄弟几个一人两千亩,以后我们还可以留给自己的孩子,这地不还是在廖家一分没少吗?” “就是,父亲你就是没把我们当儿子看,要是把我们当儿子看,这家就应该分,朝廷又不是不准你分家,你为什么不分?” 廖桂文气急败坏,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见到自己连大声喘气也不敢的几个儿子,现在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他大怒,吼道:“放肆,放肆,你们这是要翻天不成?老子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你们想要,老子就是扔了也不给你们,都给我滚。” 几个儿子也不甘示弱,跟廖桂文大吵起来。chaptere 第0213章 妄想诓骗 这几个儿子都是廖桂文的小妾所生,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以后即便是自立门户,那能够分到的家产也是远远不及长子廖季炎,现在有了朝廷的机会在,他们自然是想要拼一把。 吵闹声惹来了长子廖季炎,他一听这几个弟弟要跟自己争家产,大怒,指使管家带着家仆,就把那廖季明,廖季林,廖季敬几人给打了,并且将他们赶出家门,任由他们的母亲如何哭求,都是不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已经是撕破了脸皮,廖季明几人越想越气,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 几人一合计,直接去县衙告状,说廖桂文强抢民女,并且还打杀家仆,并且还和王光祖勾结,要对抗新法。 刘克庄登时大喜,慌忙向其询问,廖季明主动控诉,道:“启禀知县,我娘本是良善人家,且与一人早就指腹为婚,怎知一日我娘游园被我爹看中,之后便在一日,他将我娘强行玷污,我娘之后便怀上了我,我外公为了保全名声,迫不得已将我娘嫁于廖家为妾,此事我娘可作证,我便是我爹犯罪的铁证。” 廖季林紧跟着道:“三年前我爹因为一点小事,便打杀了家仆赵小五,他的尸体就埋在后山,小的亲眼所见,可以领官人去看。” 家仆虽然是奴籍,没有人身自由,一辈子都要听命于主家,但是却也享有一定的生命权,朝廷对他们,那也是有一定的保障的。 若家仆被主家打杀了,也是要追究主家的责任,虽然不可能偿命,但是判罚一大笔钱,或者坐几年监牢,这也是要的。 廖季敬接着道:“此次朝廷推行新法,我爹便与那王光祖日日谋划,意图抵抗新法,之前煽动百姓,说朝廷分给他们的地都是下等田,绝收田,这谣言就是他们散布的。” 刘克庄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强自按下激动的心情,他一脸气愤,道:“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堂堂士绅人家,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啊,给本官将廖桂文拿来,本官要亲审。” “是。” 几个兵卒大声应是,摩拳擦掌,可算是有事干了。 廖桂文见到威风凛凛来拿人的兵卒,那是既愤怒又惊恐,他强自镇定,道:“你们凭什么拿我?我犯了什么罪?” 一兵卒道:“你几个儿子把你告了,说你强抢民女,打杀家仆,抵抗新法,如今刘知县震怒,命我等特来拿你。” “什么,这几个兔崽子,他们竟敢状告自己的父亲,不孝子,不孝子!” 廖桂文气急,大声怒吼,突然只感到眼前一黑,竟然是昏死过去。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长子廖季炎大惊,抱着廖桂文不停的呼喊,但廖桂文都是没有反应。 “现在怎么办?”一兵卒对同伴问道。 “管他呢,带走,死了也不是我们搞死的,怕什么。” 就这样,还在昏迷的廖桂文,便被几个兵卒架着抓走了,只留下廖家乱作一团。 很快,廖桂文被抓的消息就传开了,王光祖得知消息,以为是官府在杀鸡儆猴,目的就是吓唬他。 他惊恐不已,赶紧找到邓光,他道:“使君,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官府在抓人了,难道他们真的要不顾王法,大兴牢狱吗?真若如此,那鄙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实在不行,便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邓光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他来回渡步一阵,最后他道:“不死人就没人重视,更没人过问,既然如此,不如就把事情往大了闹,让朝廷那边感到压力,新法也许就会废止。” 王光祖深以为然,点头道:“使君此话何意?” 邓光道;“员外你联系廖桂文家人,让他们带着族人去县衙门前闹,法不责众,县衙必定不敢拿人,但必要的冲突还是免不了的,到时趁乱,员外你命人暗中杀几个老弱,嫁祸给县衙,让百姓视官府如仇似寇,其他仁和百姓的情绪也会被渲染,齐齐加入对抗,新法自然无法继续,王员外你也能得救。” 王光祖大喜,眼睛闪动光泽,赞道:“使君好计谋,这样做,百姓只会认为是县衙草菅人命,朝廷也只会认为是县衙办事不利,绝想不到是我们在背后指使,这真真是天衣无缝,妙哉,妙哉。” 邓光得到夸赞,也是得意,随即他催促王光祖抓紧时间去办,而且找的杀手一定要信得过。 邓光叮嘱道:“员外,此事事关重大,为了保密,最好事后把人杀了,以免他们走漏风声。” “这是自然,使君放心便是。” 王光祖答应一声,便亲自出门,去寻晏梦彪,此人乃是亡命之徒,找他干这事情正合适。 王光祖很快在一荒废的土地庙找到了晏梦彪,说明来意,希望晏梦彪相助。 晏梦彪想了想,道:“我要干的是推翻朝廷的大业,如何能去偷偷摸摸杀百姓?这等下作勾当非好汉所为,还请员外另请高明。” 王光祖劝道:“好汉此言差矣,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杀几个百姓,为的乃是挑起百姓对朝廷的怒火,让朝廷失去人心,那时好汉再行大事,岂不是事半功倍?” 晏梦彪听了,感觉有理,于是点头道:“既如此,那此事便包在晏某身上,员外在府上静候佳音便是。” “好,好汉果然是勇敢果断,日后必定一飞冲天,直上云霄。” 夸赞几句,王光祖满意离去。 王光祖走后,廖十六对晏梦彪道:“大哥,难道我们真的要杀无辜老弱?” “哼。” 晏梦彪不屑的冷哼一声,道:“王光祖这厮将我视作憨憨,想借我手行那不义之事,却不知我晏梦彪一身本领,又岂能任他摆布,做他的走狗?简直是笑话。” 第二日,廖季炎便是带着亲族,家仆,佃户等几百人,前来县衙门前,吵闹着要官府放人,要官府还他廖家一个公道。chaptere 第0214章 乱起不止 刘克庄得知消息,自是不惧,带着几十个兵卒,便出来了。 刘克庄脸色严肃,道:“尔等要干什么,你们可知聚众冲击官府是何等罪过?念你们初犯,本官不以追究,还不速速离去。” 廖季炎当即站出来,指着刘克庄道:“我父亲乃是被几个逆子诬告,试问天底下有儿子状告父亲的吗?他们这样大不孝,便是当街打杀也是常理,为何县衙要偏袒他们,还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父亲捉拿,试问王法何在?” 身后几百人纷纷呐喊,吼叫,“儿子的命都是父亲给的,他们凭什么告自己的父亲。” “你们县衙就是拿了好处,你们贪赃枉法。” “快放人,快放人。” 刘克庄自然是不会害怕他们,态度坚决无比,绝不放人。 廖季炎等人仗着法不责众,人多势众,那也是胆量越来越大,和刘克庄的士兵便是推搡在一起,场面混乱。 晏梦彪,廖十六,以及几个手下,他们此时混在人群中,见此时机会难得,于是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示意动手。 只见晏梦彪悄悄走到推搡最激烈的地方,看准时机,掏出刀,一刀向前捅去。 晏梦彪面前的一个士兵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来不及反抗,就倒在了血泊中,死了。 那边,廖十六几乎也是同时下手,也是将一个士兵杀死。 是的,他们杀的是士兵,而不是百姓! 两个士兵倒地,血流不止,场面瞬间静止,人人皆是惊讶,好似定住了一般。 “杀人了,杀人了,快跑了。” 正当所有人惊楞之时,晏梦彪一个手下大声疾呼,随后带头逃跑。 几百人很快反应过来,人人皆是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一般,哪里还敢留在这里,一个个跟在晏梦彪身后没命的逃跑,顿时便作鸟兽散。 “快追。” 刘克庄见有士兵被杀,登时惊讶,顿感官府权威受损,当即命人前去追赶,誓要将廖季炎捉拿归案。 几百人一路狂奔,路上,官兵紧追不舍,一个百姓跑的匆忙,不慎跌倒,眼见后面的官兵就要追来,其他的百姓也是不敢管,只顾自己逃命。 正当这时,晏梦彪猛地跑出来,将那百姓护在身后,大声道:“晏梦彪在此,你快跑。” 那跌倒的百姓喜极而泣,道谢一声,随即爬起来便跑,只留下晏梦彪在后面独自应对官兵。 “看刀。” 晏梦彪擅长使一把厚背大砍刀,刀锋凌厉,猛然向前一挥,追来的官兵还不及反应,便被他一刀砍了脑袋,鲜血彪溅在晏梦彪脸上,让晏梦彪更显威严。 后面的官兵见晏梦彪如此厉害,楞了一下,下意识的等人多再上,趁此功夫,晏梦彪转身便跑了。 而后,落在后面的百姓几次又差点被官兵追上,正当紧要时刻,晏梦彪都是及时挺身而出,和官兵厮杀,掩护百姓撤离逃命。 晏梦彪的行动让他很快成为百姓的主心骨,之前因为廖季炎的身份,大家都是跟着他跑,现在则是下意识的跟着晏梦彪跑,听从晏梦彪的指挥,晏梦彪说往哪跑,众人便往哪里跑。 晏梦彪最后带着几百人进了山上,靠着大树遮挡,暂时安全,众人这才停下歇息。 休息一阵,晏梦彪对众人道:“如今我们杀了官府之人,官府必定置我们于死地,我这里有些干粮,你们分了,各自逃命去吧。” 此地乃是晏梦彪事先就计划好的地点,他在这里藏有几袋干粮,晏梦彪拿出来,交予众人分了。 众人得了干粮,大为感动,丝毫没有去想为何晏梦彪这时候有干粮在身边,看向晏梦彪,只感觉他是一个好汉,大英雄,形象无比高大。 “诸位,后会有期。”分完粮食,晏梦彪告辞离去。 晏梦彪一走,众人手足无措,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这时,廖十六大声对众人道:“如今官府正在四处缉拿我们,若是被抓了,不但我们自己要死,便是家人,也要牵连被杀。” 众人惊恐,一个个更加慌张,哪里会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廖十六又向混入人群的手下张庆福示意,张庆福会意,当即呼应廖十六,大声道:“他娘的,朝廷不让我们活,那干脆就反了,反正横竖是个死,以其被官府抓了折磨而死,还不如死的轰轰烈烈,万一成事,还能封妻荫子。” “不错,朝廷残暴,就知道鱼肉百姓,他们天天大鱼大肉,我们却是饥寒交迫,卖儿卖女,不反都没天理。” 百姓被他们这一激将,个个也是头脑发热,情绪高涨,跟着喊反了算了。 见时机成熟,廖十六道:“诸位乡亲,有道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要反抗朝廷,没有人当首领那是不行的,刚才那位哥哥忠肝义胆,身手如关公在世,不如我们奉他为主,请他当首领,你们以为如何?” 刘庆福立即接话,道:“好,我赞成,刚才那位哥哥以一敌十,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若是有他在,何愁大事不成。” “对对对,我也赞成。” 其他混入人群的手下也是个个呼应,不明真相的百姓本来就对晏梦彪就敬畏,现在自然没有二话,纷纷同意。 而后廖十六带着众人追上晏梦彪,廖十六道:“这位哥哥,朝廷残暴,世道颠倒,我等欲举兵起事,还请哥哥添为首领,带我等行事。” 晏梦彪摆手推辞,道:“这如何使得,我晏梦彪只是一个外乡人,如何能成为你们的首领,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廖十六道:“哥哥你一个外乡人尚且如此有情有意,为我们出头,我们不选你选谁?” 说着话,廖十六当即跪地,恳请晏梦彪答应。 廖十六跪下,其他人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跪下,恳请晏梦彪当他们的首领。 晏梦彪心中十分激动,面上努力不露出来,他最后叹息一声,拔刀走到一树前,一刀,将树整个砍断。 众人皆是惊讶,深深被晏梦彪的武力折服。chaptere 第0215章 终被反噬 这时晏梦彪道:“有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然老天要我们起事,推翻残暴不仁的朝廷,那我晏梦彪便顺天应人,答应你们。” 众人激动,欢声如雷,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将晏梦彪围在中间,认他作首领。 随后,晏梦彪命人查探官府动静,很快得到回报,说是官兵已经将廖桂文家团团围住,正在廖家大肆搜捕。 晏梦彪与廖十六几人一合计,认为不如趁着官兵在廖家搜捕,趁机攻打王光祖的庄园,抢夺财货粮食,发展实力。 计划一定,晏梦彪当即发布命令,带着队伍便向王光祖的庄园挺进。 晏梦彪之所以这般急切的行动,一来乃是因为王光祖是仁和第一大豪强,庄园里面财货无数,得手后,对以后的发展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二来,也是最关键的,那便是这些拥护他的百姓都是一时被点燃情绪,说不定冷静下来,又要逃跑,又要反悔,只有让他们尽快手上沾血,没有退路,以后才能一心一意跟着他。 到了王光祖庄园附近,天色已近黄昏,晏梦彪和廖十六当先一步,只身来到庄园外查探情况,远远瞧见庄园大门紧闭,上面的庄丁奴仆来回巡视,把守极严。 廖十六对晏梦彪道:“大哥,王光祖让我们杀百姓,我们却是杀了官兵,此时他得知消息,一定对我们有防备,看来只能强攻了。” “不必。” 晏梦彪摆手,笑道:“王光祖对我们有防备,但是对廖季炎却不一定有防备,何不让他去诈门。” 廖十六点头,表示赞同。 返回队伍,晏梦彪找来廖季炎,对他道:“你现在去骗开王光祖的大门,我等趁机杀入,大事可成。” 廖季炎惶恐,哆哆嗦嗦,道:“大王,你放过我吧,我不想造反,我想回去,” “回去?” 晏梦彪笑道:“你家如今被官府掘地三尺,你还回的去吗?” 廖季炎无言以对,如今他莫名其妙的杀了官兵,又与造反的晏梦彪纠缠在一起,到了官府那里,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无奈之下,他只得同意去骗王光祖开门。 廖季炎一身脏兮兮,狼狈不堪的来到庄园前,大声喊道:“开门,我是廖家公子廖季炎,我有要事要和王员外商议。” 庄丁自然认识廖季炎,但也不敢擅自开门,一人在上面喊道:“公子稍等,待小的去通禀主君。” 廖季炎气急败坏,“快去,别耽误了大事。” 王光祖得知廖季炎来了,急忙来到庄园寨墙上,见廖季炎一身落魄,惊慌失措的样子,道:“公子为何如此啊?今日县衙之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季炎道:“王员外,此事说来话长,你快些开城门,让我进去喘口气,逃了一天,我都快渴死了。” 王光祖知道廖季炎是个胆小怕事,无主见的二世祖,对他自然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又张头四下看了看,见里外无人,于是下令开门。 “吱呀”一声,庄园大门开了,几个庄丁前来迎接,廖季炎慢腾腾的走到门口,站在门口处,却是没有急着进来。 王光祖在上面见此,眼皮子莫名的跳了一下,他发觉不妙,喊道:“快关门。” “咻,咻,咻”。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廖十六擅长飞镖,躲在暗处一连投掷三支飞镖,将三个庄丁射杀,延缓了关门的速度。 随即晏梦彪等人不再隐藏身形,猛然站起,大声喊道:“随某杀进去。” 喊完,晏梦彪一马当先,向庄园冲去,身后几百人这时候也是乱哄哄的一股脑的往前冲,气势惊人。 王光祖大惊失色,知道大势已去,不敢有任何耽误,他顾不得妻妾儿女,跑下寨墙,向庄园后门跑去,最后只带着几个心腹家仆逃脱。 而晏梦彪带着人顺利的冲进庄园,他大声道:“兄弟们放开了杀,放开了抢,这里面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这句话此时便是最好的激励,百姓顿时红了眼,冲进去便开始抢夺,看见漂亮的丫鬟,甚至还直接拦腰抱起,去偏僻处行那无耻勾当。 至于那些庄丁,这时候则是个个只顾保命,抱头鼠窜,晏梦彪,廖十六带人对他们砍杀,激发出百姓心底最深处的兽性,从这一刻起,他们从百姓变为乱民,再也回不去了。 一时间,庄园成为人间地狱一般。 “廖公子,头领请你去一趟。” 乱民到处抢夺,砍杀,张庆福则是找到廖季炎,说是晏梦彪有请。 廖季炎看着眼前乱民的样子,心中害怕,没有多想,便跟着张庆福去了。 很快,见到晏梦彪,廖季炎抬手问道:“敢问头领寻在下有何事吩咐?” 晏梦彪目光幽幽的看着廖季炎,语气缓慢,透着冰冷,道:“队伍里面的这些人,他们大多是你的奴仆,庄丁,亲族,你在这里,我不放心啊,为了大家和睦相处,我要送你去个地方。” 能够离开了,廖季炎求之不得,他急忙道:“不劳头领相送,在下自己去寻地方。” 说完,廖季炎一脸欢喜的转身就走,不想却被廖十六,张庆福几人拦住,走不了。 “头领这是何意?”廖季炎疑惑问道。 晏梦彪嘴角弯起,露出冷笑,一步一步向廖季炎走去,嘴里说道:“公子别急,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话说完,晏梦彪走到了廖季炎近前,他左手一把抓住廖季炎衣领,右手随即握刀捅入廖季炎腹部。 廖季炎吃疼,眼瞳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晏梦彪,不知晏梦彪为何要杀他。 “为什么?为,,,” 晏梦彪把刀狠狠一搅,廖季炎顿时痛苦无比,嘴里,肚子里鲜血流个不止,没多大功夫就死了。 “把他抬出去,就说廖公子死于王光祖庄丁之手。” “是,头领。” 再说王光祖,他带着几人连夜匆忙向县衙跑去,希望可以借助县衙之力,夺回自己的庄园。chaptere 第0216章 心狠手辣 天亮,王光祖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来到了县衙。 只见此时县衙外面已经是披甲执锐,数百兵将整齐排列,一片肃杀之气,令人感到压抑,呼吸都困难。 仁和县有不少皇城司的逻卒,晏梦彪在王光祖庄园烧杀抢掠,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人,皇城司逻卒发现后,立即便来汇报了。 王光祖见到大军整装待发,大喜过望,他知道一定是县衙得到了消息,现在正准备发兵剿匪。 他很快见到了知县刘克庄,王光祖急道:“使君,不好了,廖季炎,还有那晏梦彪,他们造反了。” 刘克庄脸色严峻,道:“哦,那他们此时身在何处?” “他们将鄙人庄园抢夺,在鄙人庄园烧杀抢掠,还请使君速速发兵,将他们斩杀。” “哼。” 刘克庄冷哼一声,道:“来人,拿下。” “是。”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将王光祖捉拿,王光祖大惊,喊道:“使君你这是何意?” 刘克庄严肃道:“你在暗中散布谣言,阻止新法推行,又与贼人勾结,在县衙门前制造事端,杀我士兵,你以为本官不知?” 皇城司时刻都在盯着各个豪强的一举一动,县衙杀人之事发生,刘克庄便找到皇城司在仁和的主事胡应雷,向他了解情况。 最后刘克庄结合王光祖的行踪,断定县衙杀人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王光祖傻眼,呆愣过后,他急忙喊道:“我无罪,我无罪,你不能抓我,我要去告御状。” “拖下去。” 刘克庄懒得与他废话,命人将其押入大牢,日后发落。 此时陈贵谊走出来,陈隆之一身甲叶凌然作响,大步上前,对陈贵谊道:“使君,一切准备妥当,还请使君下令。” 陈贵谊点头,道:“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是,卑职得令。” 陈隆之得令,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道:“出发。” “踏”“踏”“踏”,,, 三百兵将迈着整齐的步伐,坚定有力的排列着队形,在陈隆之的率领下,出城去剿匪平乱。 随陈贵谊来的乃是从殿前司抽调而来的精锐,人人皆是勇武,面对区区乱民,他们丝毫不惧。 王光祖庄园,此时晏梦彪正在指挥手下装运金银布匹,还有粮食,这些都是他们以后发展的重要保障,晏梦彪对此很重视,亲自督查指挥。 这时,一个负责侦查的手下急忙忙跑来,对晏梦彪道:“头领,有一支官军向我们庄园赶来了,人数有三四百人。” “三四百?” 晏梦彪一听官军人数,丝毫不放在眼里,他道:“哼,区区三四百人,便想制我,何其猖狂。” 说完,晏梦彪命人集合队伍,而后开始训话,他道:“县衙派人来了,只有一百多人,真真是笑死人了,今日我们便要让官府好看,做他一回阎王爷,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手下三四百人经过一阵烧杀抢掠,正值热情亢奋之时,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如何会怕一百来官兵。 他们齐齐雷动,“头领说的对,全部杀光他们。” “官兵没什么本事,都是花架子,杀光他们。”,,, 大宋州县的民兵,土军,厢军,大多都是花架子,没什么战斗力,也就欺负一下老弱病残,连对付土匪都够呛。 而真正能打的屯驻军,禁卫军,这样的军队老百姓接触的又极少,故而胆大的百姓对州县官兵都不怕,所以这些乱民被晏梦彪鼓动,个个激动,胆大无边。 廖十六颇有些担心,他寻到间隙,悄悄找到晏梦彪,小声道:“大哥,官兵实际有三四百人,和我们不相上下,冒然开战,岂不是要吃亏?” 晏梦彪摆手笑道:“无妨,手下这些人大半是累赘,累赘不死,我们如何能走?这里说到底是临安府治下,天子脚下,难道你真以为在官家眼皮子底下,我们能成事?” 廖十六惊讶,明白晏梦彪是要借官府的手,把队伍里面的老人妇孺全部杀掉,那时剩下的都是青壮,且与官府有杀害至亲之仇,以后跟着晏梦彪便一心一意,同时也再无回头之路。 明白这一层意思,便是廖十六一向铁石心肠,也不免被晏梦彪的狠辣震惊,他没想到晏梦彪竟然毒辣到如此地步,自己跟着他,以后会不会也被他如此对待? 想到这里,廖十六经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看向晏梦彪又多了几分畏惧。 “杀。” 庄园外十几里的地方,晏梦彪和陈隆之遭遇,晏梦彪大吼一声,厚背砍刀向前一指,身先士卒,带头冲刺。 狂热的乱民见了,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如潮水一般的向官兵涌去。 冲锋的半途中,晏梦彪慢慢放缓步伐,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已经落在队伍的中间位置。 他翘首以望,看着官兵如何应对,官兵的实力究竟几何。 “稳步向前,杀。” 陈隆之没有下令放箭,而是选择近身肉战。 很快,两方交织在一起,官兵抬枪捅刺,挥刀劈砍,面对第一次打仗的乱民,那简直就是如砍瓜切菜一般,毫无挑战可言,才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杀死杀伤十几二十人! 鲜血彪溅,令人切身感受到死亡的温热,惨叫哀嚎,又令人深刻体会到心底的恐惧。 乱民百姓见到同伴被杀,伤者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如冷水浇头,很快从无知的狂热中清醒,他们看向面前的官兵,眼神中尽是恐惧。 “继续向前,杀。” 陈隆之好似没有感情的石头,不停的向官兵下达命令,三百官兵稳步推进,将面前的乱民一一砍翻在地,没有晏梦彪的亲身参与,这场战争注定了是一边倒。 “官军不是人,他们滥杀无辜,大家快跑啊。” “快跑啊,官军杀人了。” 很快,百姓知道根本不是对手,吓得不行,纷纷转身,向四处逃散而去,一场看似轰轰烈烈的遭遇战,很快便化为无形。chaptere 第0217章 怎可如此 “朝廷无道,滥杀无辜,大家快跟我来。” 正当乱民无助之时,晏梦彪适时站了出来,他带着大家向庄园逃跑,进入庄园后,晏梦彪下令关闭大门。 “你们没事吧?” 晏梦彪满脸真切,看望乱民又见几个乱民身上血流不止,晏梦彪急道:“快,快给这几个兄弟包扎,上好的金枪药也拿来。” 晏梦彪如此对待乱民,这让活下来的乱民都是对他更加敬畏,感恩,直呼自己遇上了一个好头领,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跟着他干。 很快,陈隆之便带人赶到,晏梦彪命手下将数十人押上寨墙,在寨墙上大声道:“你们听着,后退十里,要不然,我便将人质一一杀光。” 说话间,为表示自己的决心,晏梦彪挥刀便将被绑住的两人砍了脑袋,将脑袋丢出去,滚落在了陈隆之的马蹄下。 而寨墙上,还有几十个被绑住的人,他们都是王光祖的家眷,亲族,仆人等,此时,他们便成为了晏梦彪的人质。 陈隆之心中愤恨,但又感憋屈,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顾人质性命,强行进攻,一定会被言官的吐沫星子淹死。 而他自己此时的官职是大理寺卿,掌管审判,若是自己也视性命如草芥,以后必遭诟病。 无奈之下,陈隆之只得依言后退十里,天亮后再想办法。 “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廖十六,张庆福等人找到晏梦彪,询问以后该何去何从。 晏梦彪一副沉稳模样,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手里又有人质,官兵不敢冒然进攻庄园,若晚上有机会,我们悄悄走。” 晏梦彪对这一切都是早有打算,自然是胸有成竹,廖十六等人也是只能照办,下去准备。 在庄园对峙数日,最后晏梦彪终于等到机会,在一个夜晚,他带着百余青壮,人人背着包袱,趁着漆黑夜色,悄悄逃离庄园,最后离开了仁和县,消失不见。 然而他们虽然跑了,但是他们所引发的问题却是不可能结束,朝廷反对新法的官员借着这场不大不小的乱局,开始对新法进行抨击。 临安,皇宫,福宁殿。 当先上书的是御史张明经,赵昀将他的奏折翻开,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千余字,尽是对新法的不满,对陈贵谊的弹劾。 其中一段他竟然这样写道:“自古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乃是王朝稳定之基石,而百姓不过是可有可无之蚁虫,今日陛下推行新法,乃是杀鸡取卵,喂养蚁虫,看似一心为公,实则却是本末倒置,试问没有士大夫这只鸡,蚁虫没有天敌,岂不是要泛滥成灾,反噬天家!臣敢请陛下废止新法,斩首陈贵谊,以安天下士绅之心,如此,国朝稳定,江山之大幸。” 赵昀傻眼了,真的是傻眼了,谁能想到堂堂一个御史,进士出身的读书人,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将百姓比作蚁虫,将士大夫比作母鸡,鸡吃蚁虫,士大夫生来就是欺压百姓压榨百姓的,是合情合理的,这样的比喻,真真是大宋开朝第一遭。 “啪。” 赵昀气得将奏折直接摔在地上,吓得一边的高实等人都是一惊,大气不敢喘。 高实上前一步,小心对赵昀道:“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赵昀稍稍调整呼吸,情绪很快好转,自嘲笑道:“看来朕的养气功夫还不够深厚啊。” 高实见此,微微放心,而后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再次送到赵昀的桌案上。 赵昀撇了一眼,道:“高实,你把张明经的这份奏折命人抄写十份,送交各个衙司传阅,这个张明经既然这么想出风头,朕就让他出个够。”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下去办了。 而后赵昀继续批阅奏折,袁韶却是找来了,请求召见。 赵昀眉头皱了皱,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左丞相,赵昀也是又爱又恨。 “臣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坐吧。” “谢陛下。” 袁韶谢过赵昀,却是没有落坐,他抬手,正气道:“陛下,耕地到户法在仁和推行,仁和上下没有一个士绅支持,也没有百姓参与,甚至还因为此事,引发了一场动乱,致使数百人死伤,臣以为新法有诸多缺陷,委实不宜再推行下去,故而臣恳请陛下暂缓新法,待到新法面面俱到,再推行不迟。” 赵昀放下手中的奏折,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似有寒意的看着袁韶,道:“若朕记得不错的话,卿家的仕途乃是从一个吴县小吏开始,身为地方小吏,民间疾苦你应该比旁人更清楚,新法对豪强固然无情,然对百姓而言却是足以令他们翻身做主,对王朝而言,亦是可以增加赋税,如此利国利民,卿家几次三番的阻扰新法,朕委实难以理解。” 袁韶沉默,过后神情凝重的说道:“陛下的苦心臣知道,然而治理天下不是有苦心就可以的,天下之百官,天下之学子,十之八九出自士绅人家,士绅即豪强,陛下打倒豪强,即是要将天下官吏打倒,将天下读书人打倒,天下会大乱的。那时候,百姓就不是穷苦,而是会随时丢了性命。” 赵昀看着袁韶,没有说话,袁韶诚恳希冀的看着赵昀,期盼着赵昀能够因为仁和遇到的挫折,废止新法。 “邓光去了仁和,这事你知道吗?” 突然,赵昀向袁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顿时让袁韶浑身一震,目光之中显现惊恐之色。 袁韶好半天的平复心情,颤颤巍巍,道:“陛下,您是在监视百官吗?百官乃是陛下统治国朝的臂膀,理应同气连枝,形如一体,陛下若是自绝于百官,这是很危险的,也是要祸及苍生的,还请陛下切勿为之。” 袁韶的这句话,责备的意思已经很严重了,那近乎于明说了,皇帝和百官应当都保有基本的信任和自由。-- 第0218章 何公何私 若是皇帝和百官走向对立,走向有你无我,那皇帝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而百官却包罗万象,各色人皆有,最终结局如何,可想而知。 “危险?” 赵昀似笑非笑,“朕发动变法,决心革除豪强,还会害怕危险吗?豪强在地方如土皇帝一般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他们是长在百姓身上的毒疮,朕就是要把他们打倒,他们反抗又如何?他们造反又如何?朕,奉陪到底。” 袁韶听罢,已然知道赵昀无法再劝说,沉默半响,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陛下,臣该做的已经做了,以后的一切,陛下好自为之,臣告退。” 看着袁韶离开,赵昀面色不改,神情坚定,丝毫没有因为袁韶的大胆劝谏而动摇。 随即,赵昀提笔,写下一道御笔,将邓光罢官,着刑部审讯其是否与仁和县乱民有所勾结。 邓光此时正在衙门当差,晏梦彪进攻王光祖庄园的时候,他恰巧在前半个时辰离开,算是躲过一劫,然而他参与仁和新法之事,便注定好运不可能永远伴随他。 高实前来,亲自宣读赵昀的御笔,邓光听罢,脸色大变,他道:“本官一心为国,何以成了罪?” “大胆。” 高实厉声怒喝,“官家御笔,你敢不谢恩接旨?” 邓光这才反应过来,亦是惊出一身冷汗,慌忙不住的磕头赔罪,道:“下官一时失言,莽撞无礼,绝非怠慢官家之意,还请公公莫怪。下官邓光接旨,谢陛下隆恩。” 高实见他态度诚恳,这才作罢,一甩浮尘,转身离去。 而后,刑部人员将邓光带走,接受审讯调查。 御史台,张明经此时正在与同僚高谈阔论,大肆指责新法种种的不是,同僚大多皆是随声附和,显然他们对新法也是不看好,都很有意见。 正当张明经说的愤慨之时,一个御史急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份手抄本,对张明经道:“张使君,这是你写的?你怎么可以将百姓比作蚁虫呢?你这般比喻,你将孔孟圣人教诲置于何地?” 众人一听,皆是目露惊讶,不可置信的看向张明经,显然张明经若是真的这样比喻百姓,那就真真是太过分了。 张明经一阵惊讶,慌忙从那御史手里接过手抄本,一目十行,看罢,他道:“你为何有此内容?” 那人道:“官家命人将你的奏折手抄了几十份百余份,分发各个衙司传阅,如今你奏折内容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啊,官家怎能如此待我?” 张明经惊呼,众人亦是对他不齿,纷纷离去,不再理他,更有甚者,甚至是当面对他指责,痛斥其卑鄙小人,视百姓如蚁虫,那他自己又是什么? 张明经心中悔恨,当时写奏折时,也是一时激情所致,不曾想官家竟然这么狠,竟然命人抄写传阅,无颜面对同僚,张明经掩面离去。 好不容易在角落里等到散衙下值,张明经离开御史台,坐着轿子向府邸而去,不想一声喊叫令人惊魂。 “大家快来看啊,这家伙就是那个骂我们百姓是蚁虫,活该被人欺负的狗官。” 随即,百姓们将张明经的轿子团团围住,要其下来给大家赔礼认罪。 张明经惊恐,瑟瑟发抖,躲在轿子里不断的催促轿夫赶紧走,但是轿子被团团围住,哪里走得脱。 又有人喊道:“这狗官不出来,我们拉他出来;” 人多不怕事大,百姓们个个都是跟着起哄,开始和轿夫撕扯推搡起来。 百姓有上百人,几个轿夫哪里是对手,推搡很快演变成打斗,场面越发的混乱。 张明经惊恐,趁着他们乱作一团,他瞅准机会从轿子里面跑出来,夺路狂奔。 “狗官跑了,快追啊。” 百姓纷纷向张明经追去,张明经生怕被追上,慌不择路,最后竟然兜兜转转的跑到了池塘边,见无路可走,他眼睛一闭,跳入水中。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水。” 张明经顿时如落汤鸡一般在水里大声呼救,百姓则在岸边笑得前仰后翻,好不痛快。 第二天,张明经递交了辞呈,没脸再干了,他的这份辞呈自然是获得批准,他孤独的离开御史台,无人送他。 福宁殿,书房。 中书舍人聂池手抱着一堆叠奏折进来。 “陛下,这是今日的奏折。” “嗯,放下吧。” 赵昀知道尽管廷辩之后,反对新法的奏折少了很多,但这并不代表百官对新法转变态度,他们只是在等待仁和出乱子,那时候,他们就又有了新的借口。 果不其然,廖季炎冲击仁和县衙,晏梦彪率乱民举事的消息传来,他们个个振奋,奏折一下便多了起来。 赵昀一一翻看,批阅,对他们的弹劾,以及抨击新法不当的言论都是声斥,态度一如既往的支持陈贵谊。 将奏折批阅完毕,赵昀算算时间,已经到了练武的时候,魏了翁已经在等候了,赵昀于是起身,前往后花园的练武场。 “陛下似乎心情不佳,可是因为仁和乱民之事?” 练习当中,赵昀表现的精神不集中,心忧他事,魏了翁看出,向其询问。 赵昀点头,用毛巾擦了擦额头,颈部的汗水,道:“现在百官都盼着仁和之事一发不可收拾,这样他们就可以大肆诋毁污蔑新法,这些人,自私自利,全无心怀天下苍生之念,一想到他们,朕就头疼。” 魏了翁沉默一会,道:“难道乔相公和袁相公也是自私自利?” 赵昀愣了愣,没有回答。 魏了翁坐到一边,道:“战国时,赵国紧邻黄河,时有黄河泛滥,民不聊生,有一年魏国点兵聚将,欲灭亡赵国,赵国国君下令全国备战,恰巧这时黄河之水暴涨,随时都有可能决堤。 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主张一心备战,不管决堤之事。一派则主张抽调军队与民力,治水救民。敢问陛下,您认为他们哪一派错了?他们谁又是自私自利?”-- 第0219章 认清现实 赵昀眉头紧皱,没有回答。 魏了翁继续道:“能够出现在朝堂上的人,哪一个不是满腹经纶,对古往今来之事如数家珍,如今我大宋冗兵冗费冗员之象已成妖胎,危及江山社稷,这一点试问朝堂衮衮诸公谁看不出来? 然而看出来又如何?不治,可能我大宋还有数十年甚至百年国运,然而治,则可能立即天下大乱,江山倾覆,这样的困境,陛下叫朝堂诸公如何抉择?” 魏了翁说的话,个中道理,赵昀又如何不知? 赵昀坐下,喝了一杯暖茶,道:“师傅之言,朕又如何不知?乔行简谨言慎行,不得罪人,被人称做好人相公,袁韶刚直不阿,一心奉公,如此二人,却都反对新法,可见新法弊端极大。 他们阻止,不过是一心求稳,担心新法致使大宋亡国。若他们不是因为如此原因,朕早将他们罢免了,如何由的他们占据高位,对新法指指点点。” 魏了翁欣慰,“陛下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意,也不枉他们的苦心。” 魏了翁正要为乔行简袁韶再说好话,从潜意识劝谏赵昀废止新法,怎料赵昀话锋一转,道:“然而国有大疾,治,恐亡国,不治,必亡国,你叫朕如何选?朕生于此时,成为皇帝,便不会逃避,纵然天下人不理解朕,都反对朕,朕亦是要坚持到底,即便落下亡国之君,万世骂名加身,朕也在所不惜。” 魏了翁震撼,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枢密院,韩竢正在听取枢密都撑旨李鸣复的意见。 李鸣复道:“使君,仁和属临安府管辖,乃天子脚下,牵一发而动全身,晏梦彪煽动百姓作乱,此事当尽早解决,以稳定朝纲。” 李鸣复的意见是速速发兵,剿灭晏梦彪。 韩竢神情如常,他道:“如今全天下的目光都在仁和,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他们都是去了,若仁和区区一县之事他们都无法处置,你叫天下人如何相信他们有能力在全国推行新法?” 李鸣复依旧担忧,道:“如今朝野皆是反对新法,倘若仁和民乱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官家那边要出大事。” 韩竢抬眼看向李鸣复,眼神显现诧异,最后韩竢嘴角弯起一道弧线,道:“倘若真有人胆敢危及官家,早点让他跳出来也好,免得时时惦记。” 李鸣复见此,一脸忧色,抬手致意,退下了。 福宁殿,赵昀手捧着书籍,认真细看。 “高实,仁和有新消息传来吗?” 高实抬手,恭敬道:“回陛下,只知陈隆之陈使君率兵前去剿匪,还无最新消息。” 赵昀点点头,继续看书。 “去政事堂传旨,擢升夏由为殿前司指挥使,让他们尽快拟一道圣旨,朕加盖玉玺。” 夏贵此时编练新军,成为一万新军都总管,已经无暇顾及殿前司,故而一直是夏由代为统领殿前司。 如今夏由的能力得到赵昀的认可,自然可以将其扶正,免得他主持殿前司名不正,言不顺。 “是,陛下。” 谷lt;/sp高实答应一声,碎步便去政事堂传达。 高实走后,赵昀起身站起,走到殿外,望向仁和方向,久久不语。 似乎心有所念,意有所召,正当此时,陈贵谊的折子到了,赵昀激动观瞧,只见上面果然是喜讯,陈隆之领兵击溃乱军,斩杀贼匪九十余人,俘虏贼匪一百三十余人,虽然不慎让贼首晏梦彪逃脱,但仁和已然固若金汤,必不会有事。 赵昀大喜,立即命人将此消息传扬,以反击那些人的攻击。 效果很明显,有心人很快便闭上了嘴巴,不过他们还是意有不甘,继续等待机会。 仁和县,县衙,诸多豪强结伴前来,纷纷求见陈贵谊。 此时,晏梦彪之乱才刚刚平息,而王光祖伏法,廖桂文下狱,他们皆是惊恐,急忙忙前来表明态度。 陈贵谊得知,不屑的笑了笑,对陈隆之,李宗勉,刘克庄几人道:“有些人,好好说话不听,非要挨打了,受教训了,才知道轻重。” 陈贵谊在县衙升堂问案的地方接见了他们,目的自是不言而喻,就是要给他们下马威,让他们知道仁和究竟是谁做主。 诸豪强行礼后,那郭季仪当先说道:“陈使君,朝廷推行的耕地到户法,此法好啊,利国利民,我们都是很拥护。” “是是是,我们都很拥护。” “新法一心为民,官家英明神武,我们都很拥护。” 豪强们纷纷附和。 而后,豪强李桂有些忐忑的拿出一本册子,道:“不敢欺瞒使君,鄙人家中有良田八千三百亩,膝下三儿两女,分家之时,他们每人分得一千亩田地,如今鄙人名下尚有三千三百亩地,这三千三百亩地鄙人愿意全部无偿上交给官府,账册在此,还请使君过目。” 一书吏接过账册,转交给陈贵谊,陈贵谊看罢,声音威严,道:“子女长成,理应分家,此乃人之常情,官家仁爱,友善你等士绅,自是不会与你等计较。” 李桂听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可转念又想起那三千三百亩土地,却又是一阵肉疼。 其他豪强见陈贵谊如此说,也是不再担心,纷纷将家中田亩账册交予陈贵谊过目。 这些人也是已经草草做了分家,将一半或六七成的田地分给了儿女,剩下的田亩则上交官府,算是向陈贵谊表明绝无他念,只求陈贵谊不要找他们麻烦。 豪强分家,将大部分的田地分掉,这些早就在赵昀的意料之内,自是不会不准。 毕竟他们虽然分家了,但是税赋却比以前提高了四倍五倍,且豪强由大家分成小家,对朝廷再无威胁,何乐而不为。 陈贵谊一一看罢,点头道:“诸位拥护新法,切实的支持新法,本官很是欣慰,本官会向官家上奏,言明你等的态度,让天下士绅学习你等的高尚情操。” 郭季仪,李桂等人听了,都是违心点头,脸上皮笑肉不笑。-- 第0220章 翻身立命 豪强走后,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刘克庄几人便是将目前仁和可以分配的田地进行统计,结果喜人。 之前罗世经抄家,得田地十三万余亩,王光祖也要抄家,得田地十二万余亩,此番郭季仪,李桂等人又是上交了三万多亩田地,再加上官田八千亩,可供分配的田地达到了近三十万亩,完全可以满足仁和无地百姓的需求。 陈贵谊几人皆是振奋,新法终于有了起色,前途一片大好。 过了几日,天空突降暴雨,仁和县城以东五十里的一处村子,一户人家的房门被敲开。 主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名叫赵四,他见面前五人皆是一身文士打扮,一看便是读书人,顿生敬畏,向为首一人问道:“这位公子,敢问你们找谁?是要避雨吗?” 说着话,赵四不等来人回答,便热情的邀请他们进屋躲雨。 来人正是陈隆之一行人,他宜文宜武,击溃晏梦彪后,他继续进行新法的宣传,一村一镇的向百姓讲解新法内容。 这日不想刚到此处,便突遇大雨,几人皆是淋成了落汤鸡一般。 几人进屋后,陈隆之抬手对赵四道:“万分感谢哥哥容留,多有打扰,委实抱歉。” 这时,赵四的两个小孩跑出来看,孩子脸上脏兮兮的,但是笑容童真。 陈隆之拿出七八个铜钱,交予孩子。 “两个弟弟拿去买些糖果吃,莫要嫌少。” 赵四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陈隆之执意要给,说是与孩子投缘,赵四无奈,只得同意孩子收下。 随后赵四给陈隆之几人烧火去寒,顺便烘干衣裳。 交谈间,得知赵四因为家庭贫困,婆娘生病后无钱医治,很早就病故了,只留下他与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陈隆之唏嘘感慨,勉励赵四,道:“哥哥一片善心,两个孩子也是乖巧懂事,以后一定是有好日子的。” 当天大雨没有停,天也黑了,陈隆之一行人只得在赵四家里借住。 不过赵四家里没有多余的床,更没有多余的被子,想拿自己的被子给陈隆之,可脏兮兮的,又怕陈隆之这几个读书人嫌弃。 谁料陈隆之几人却是洒脱的很,他们找来几捆草往地上一铺,和衣而眠,感觉冷,便拿干草当被,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讲究。 第二天,陈隆之早早来给赵四道谢,告辞。 赵四一脸歉意,不停说着招待不周的话,陈隆之自是不在乎这些,反倒说想起来小时候与师傅在山上练武的时光,分外享受,分外亲切。 陈隆之走后,等赵四准备去收拾稻草,却见稻草已经收拾好了,家里里里外外也是打扫干净,便是桌上,也已经做好了饭菜。 这饭菜是陈隆之用随身携带的干粮下锅做的,肉香诱人。 两个孩子见了,狼吞虎咽起来,赵四连连感慨,这些读书人,真是不一样。 很快,外面响起“梆梆梆”的梆子声,里正大声在外面喊话,说让大家都去打谷场,有官人要讲解新法。 对于新法,村民们都知道,但因为豪强的欺瞒挑唆,他们都是不信,此时里正要大家都去,他们又不敢不去。 等到赵四去的时候,打谷场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了,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是来了很多人。 等人到的差不多的时候,里正便和几个官人来了,这官人不是陈隆之又是谁? 赵四惊讶,没想到陈隆之竟然是官人,朝廷的官,天上的人! 陈隆之对大家抬手见礼,道:“诸位相亲,本官乃是大理寺卿陈隆之,此次奉官家的命令,协助参知政事陈使君推行新法,诸位若是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本官,本官一定为你们解答。” 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客气有礼的官员,陈隆之的第一印象,便让村民们感到亲切。 陈隆之的身边架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画着图形,正是仁和县的地图。 陈隆之指着地图,又朗声道:“相亲们,朝廷推行耕地到户法,为的就是不再有土地兼并,不再有百姓流离失所。 往年豪强大户趁着青黄不接之际,大肆欺压你们,将你们的田地低价买走,你们没有土地耕种,只能成为他们的佃户,为他耕种,沦为牛马。 现在新法推行,以户籍为准,每户可分得田地三十亩,这些田地都是就近分配,田地的来源或是官田,或是豪强上交的田地,没有任何问题,更不存在欺瞒诓骗,说什么拿下等田绝收田糊弄你们,那都是谣言。 这些田地都是要你们亲眼见证,你们认为合适,才签字到户,不合适,可以不要,如此,你们还有什么怕的呢?” 陈隆之对村民逐个讲解,打消村民的疑问,他们的情绪很快火热。 “官人,我要登记,我支持新法。” 赵四第一个响应陈隆之,一脸坚定,他相信陈隆之不会骗他。 村民见有人带头,更加不敢犹豫,生怕晚了就没有田地分,于是他们都积极登记姓名,等待县衙统一分配。 村民期盼数日后,终于开始分田到户,他们拖家带口,成群结队的跟着去等待分田。 陈隆之亲自将他们带到了田间,实地查看。 陈隆之道:“这里就是要分给你们的田地,以前这里是罗世经名下的,不过他犯下重罪,已经被抄家,你们要吸取教训。 以后分了田地,要好好过活,切不可做对不起道德对不起朝廷的事,若是你们犯了重罪,亦或是偷税漏税,田地也将被官府无偿收回,这一点你们要切记。” 百姓自是知晓,一个个的看着即将属于自己的田地,不敢置信这么好的田会属于自己,傻傻的点头,回应着陈隆之。 “赵四。”陈隆之开始点名分配。 “草民在。” 陈隆之见是他,对他点头微笑,指着两块地,道:“赵四,这两块地,就是你分到的三十亩地,你看看,若是没有问题,就立下界牌,签字画押。”-- 第0221章 竟无进展 赵四听罢,激动的在属于自己的田地里,这边跑,那边看,两个孩子跟着,一家三口又哭又笑。 这三十亩地都是紧挨着,耕种方便,边上就有沟渠,可以灌溉。 而且田地离他们家只有十几里,来回方便,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发了火,才能遇上的好事。 “官人,没问题,没问题,谢谢官人,谢谢官人。” 赵四跪在陈隆之面前,不住的地磕头,哭不出声了。 陈隆之赶紧将赵四扶起,道:“你不必如此,以后好好过活就是,若要谢,便谢谢官家,耕地到户法是官家力排千难万难推行的,他才是你要感谢的人。” “是,草民谢谢官家。” 赵四对着皇宫方向不住的磕头,重重的磕头,额头上全是泥土,泥土混着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其他的村民也陆陆续续的分到了田地,他们一家老小都是在自己的田地里面,哭的死去活来,顿时哭声震天。 他们哭,郭季仪,李桂等豪强也在哭。 另一处分田到户现场,豪强跟在陈贵谊的身后,看着百姓们个个泪流满面,他们也是忍不住流泪,这,,,这分的都是我家的地啊! 陈贵谊见他们眼角有泪,明知故问,装出一脸惊奇模样,道:“好好的,你们这是为何啊?” 郭季仪,李桂等人赶紧擦干眼泪,掩饰悲伤。 郭季仪道:“使君,我们是高兴啊,村民与我等都是几十年几百年的乡里乡亲,他们如今有了田地,过上了好日子,我们在心底为他们高兴啊。” “是是是,我们高兴啊。” 众人一阵呼应,不住的点头,生怕被陈贵谊看出心中不舍。 陈贵谊不经意的嘴角露出笑容,很快,他的脸上又是变的庄严。 陈贵谊道:“你们能有此心,如此甚好,不过你们的功绩本官也是没有忘记,本官已经命仁和县衙在编写地方县志时,将你们的高风亮节编入其中,后世子孙见了,亦是会对你心怀感恩的。” 豪强们听了,知道自己在仁和县这块地方留名万世,失落的心情多少也是有些好转,纷纷对陈贵谊抬手称谢。 百姓一一分得田地,他们爆发出无限热情,一心一意的种地,伺候庄稼,只盼能有一个好收成,以后过上好日子。 从这天开始,对他们而言,生活终于有了期盼。 皇宫,福宁殿。 赵昀接到陈贵谊的奏报,得知仁和分田到户已经圆满完成。 家家户户都是分到了田地,并且因为生活在县城里面的许多百姓不需要地,所以还有三万多亩地没有分,暂时纳入官田管辖。 赵昀看罢,大喜,提笔回复,写道:“仁和乃是新法重中之重,当前虽有成效,然只完成一半,待到田地丰收,百姓丰衣足食,赋税较往年增加,可堵朝中悠悠之口,全国推行便指日可待,望卿家勿要懈怠。” 写完,赵昀便命人发出去,一颗石头落了地,心里踏实不少。 赵昀欢喜,忽而想起一事,便是关于印发纸币。 此事已然通过朝会决议,付诸实行,然而时间这么久了,却不见进展,一点消息也无,赵昀眉头不禁皱了皱,道:“高实,宣真德秀觐见。”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一身,便下去传召,没多时,户部尚书真德秀来了。 “臣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要事?” “卿家,纸币之事进展如何了,样品制作出来了吗?” 真德秀愣了楞,随即抬手,道:“回陛下,此事尚在商榷研究,还未正式施行。” 赵昀惊讶,问道:“这么长的时间,为何还在商榷研究?你们在研究什么?” “回陛下,发行纸币事关重大,交子的失败便是前车之鉴,为了避免纸币重走交子的老路,臣等还在研究如何限定发行数额,以及如何做到防止伪造,如何使纸币耐磨损,耐防水,还有许多问题,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还请陛下容臣一些时日。” 真德秀神情如常,一点也看不出紧张,显得极是沉稳,看样子所言非虚。 然而面对皇帝的询问,在没有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过度的沉稳,就不正常了。 赵昀抬眼看向真德秀,知道这个真德秀一定有事没说,在瞒着自己,赵昀眼睛下意识的眯了眯,似乎是要将真德秀看的更清楚。 沉默一会,赵昀道:“发现纸币所面临的问题,当初在发行交子的时候都是有遇到的,只需照搬即可,即便哪里有不足之处,改良一下想来不是什么难事,朕想不明白,还有什么问题是需要反复商榷的?” 赵昀这样说,已经将自己的态度表明,赵昀现在很不高兴。 真德秀感受到赵昀的情绪变化,心里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份沉稳,有些紧张。 他抬手道:“陛下,纸币一直没有进展,主要乃是因为没有钱财支撑,也无人员参与,故而停顿不前。” “没钱,没人,这是何意?”赵昀惊奇问道。 真德秀只得如实回道:“回陛下,臣主持纸币印发之事,经过计算,前期投入当在三百万至三百三十万贯之间,钱款主要用于工坊搭建,原料的采购,运输,以及制作,还有模具的雕刻,仓储,守卫等。 另需挑选五十余名官员,以及千余名工匠参与其中,故而臣向三司及工部提出请求,希望他们调拨钱款,人员,然而到今日,钱款人员都不见到位,这才耽搁下来。” “什么,你是说到现在为止,钱款没到位,人员也没到位,纸币之事根本没有任何进展,还停留在构想中,是这样吗?” “是的,陛下。” “胡闹,如此大事毫无进展,为何迟迟不见你奏报?若不是朕今日问起,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不报,你是何居心?”赵昀震怒,几乎都要拍桌子了。 然而真德秀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赵昀没了脾气,彻底哑火。-- 第0222章 帝心宽慰 真德秀一脸委屈,道:“陛下,当年发行交子,朝廷从朝会决议到发行流通,用时整整两年,如今发行纸币虽然有交子的经验在前,可以缩短时间,但很多方面还是无法加快。 况且陛下要求纸币不再是大户交易专属,普通百姓也可使用,这大大增加了制作难度,使制作时间更长,现在离决议发行纸币不过短短四月时间,实在是难以办到啊。” 赵昀好半天的回不过神来,虽然真德秀说的话句句在理,然而四个月了,钱款人员还没有到位,却也是太拖沓了。 “卿家务必加快进展,纸币之事乃是造福苍生之事,更是利于国朝之事,不可拖延懈怠。” “是,陛下。” 真德秀下去后,赵昀传召三司使程珌,以及工部尚书范褚,询问他们为何纸币的钱款和人员迟迟没有调拨到位。 对于这个问题,程珌道:“陛下,朝廷用度皆有定数,且历年都有巨额赤字,突然之间划拨三百万贯钱,这谈何容易?以如今的情况,最快也需等到税赋运抵,方可调转腾挪,且如此一来,其他地方可能要造成拖欠,委实难以应付。” 范褚道:“陛下,许多官员小吏因为新法之事多有怨言,不愿就任,且许多人甚至已然请辞,而工匠又需在各衙司借调,人员过多,一时难以凑齐,实属无奈。” “朕知道了,二位卿家尽快办理,不可拖延,都下去吧。” “是,陛下,臣告退。” 赵昀失望,闭上眼睛,头疼不已。 大宋看似繁华似锦,然而因为三冗问题严重,使得财政捉襟见肘,这一点,也确实怪不到程珌头上。 而大宋官员浮躁,拖沓成风,这又是整个大环境使然,范褚作为工部尚书,要调集一千多名官员和工匠,确实是困难重重。 而真德秀无钱无人,自然办不成事,那就更怪不到他身上。 怪谁都怪不上,那就无法治任何一人的罪,这样的朝廷,不变法怎么行? 缓解一阵,赵昀起身,走到书架前翻找,最后拿起记录官员名册的书籍,细细翻看。 高实知道赵昀心情不佳,小心的立在一边,不敢打扰,一时间,书房安静无比,赵昀的身影倍显孤独。 “陛下,这是今日的奏折。” 中书舍人聂池抱着一堆奏折送到了书房,赵昀正手捧着书籍,看得仔细。 赵昀抬眼一看,见奏折数量比之往常要多一倍不止,足有四五十份。 赵昀嘴角轻蔑的笑了笑,点头道:“放着吧。” 将奏折放在桌案,聂池便走了。 赵昀伸了一个懒腰,驱散些许疲惫,将手里的书籍放下,拿起奏折一份一份翻看。 谷lt;/sp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次不但是有朝中许多官员请求废止新法,还有许多地方官员也送来了奏折,内容都是指向新法。 镇江知府吴渊在奏折中,有一段这样写道:“百姓是陛下的子民,然士绅亦是陛下的子民,怎可无端损一补缺,拆东裱西,徒遭世人诟病?望陛下慎重对待新法,此法必使天下大乱,百姓生灵涂炭,若尽早废止,可解万千苦难。” 拿起第一份,谁知里面劈头盖脸的便是这样一番话,奏折中全无半点臣子对君父的敬畏,有的只是指责,简直就是指着鼻子骂的那种! 赵昀本就心情不佳,此时更是火上浇油一般,赵昀大怒,将奏折重重合上,呼吸也重了。 随即赵昀又打开奏折,提笔批阅道:“卿家对新法一无所知,便妄加指责,着赴行在,当面向朕陈述,以示严谨肃穆。” 批示完后,赵昀交给高实,道:“着政事堂尽快发出。” 高实心中惊讶,这还是赵昀第一次刚批阅奏折,就催促政事堂立即办理的,不敢耽误,拿着奏折急忙送去了。 随后赵昀又是翻看其他奏折,虽然这些奏折也是反对新法,但是言语还算中规中矩,没有太过分。 赵昀知道百官对新法有抵触,心里有这个准备,便也没有与他们一般见识,如往常一般处置。 很快,赵昀看见余介的奏折,赵昀阴沉的心情顿时一亮,着急拿起,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此时的余介已经是四川制置使,主政四川,为赵昀在四川构铸山城防御体系,责任重大,深得赵昀信任。 他在奏折中写道:“耕地到户法牵连之大,涉及利益之深,乃国朝历代新法之最,力度远胜昔年之王安石变法,臣心中惶恐,担心豪强云涌,不甘俯首。 然乱世用重典,国难思良将,我朝域外已然是别样世界,蒙古铁骑横行天下,灭国屠城无数,国朝若依然守旧不变,今日之夏地,便是他日之我朝。 三冗病症已入骨髓,再不行大动,何以挽回颓败国势?如今新法既以推行,臣期盼陛下坚持抗争,臣及万万百姓与陛下同在,君臣一心,何惧惊涛骇浪。” 赵昀看到这里,欣慰的闭上眼睛,到底是自己知音一般的朋友,余介是理解自己的,若是每一个臣子都能如余介这般,哪有这么多的事。 赵昀继续看,最后余介又道:“夏地公主已然起程,赶赴行在,不日便将抵达,还请陛下执礼对待,以收夏地人心。” 赵昀楞了片刻,这才想起迎娶西夏公主的事情,但是现在事情这么多,每日里都是精神紧绷,如何有心思想这些。 摇摇头,赵昀提笔,在回复余介的奏折里写道:“卿家理解朕之所想,朕心甚慰,新法已于仁和试行,初见效果,待成效显著,便可推行全国,望卿家早做准备。夏地公主之事朕亦令有司安排,卿家勿念。” 批阅完毕,赵昀将余介的奏折放在一边,待随后一同送回政事堂,发返各地。 余杭县,张春府上。 张春得知晏梦彪在仁和举事失败,已经逃亡,而仁和豪强又全部都俯首听命,新法得以在仁和顺利推行,张春那是急的不行。-- 第0223章 放手一搏 这还不算,就在刚刚,张春接到县衙主簿李友文偷偷送来的消息,说临安府衙已经下了命令,要彻查张春欺辱小妾一案。 现在知县马正翁已经在向人问询,了解前后事由,李友文要张春尽早准备。 李友文是张春的小娘舅,消息绝对不会有假。 张春心中惶恐,急的团团转,谁能想到以前的一个小妾,这时候竟然能要他的命! 急切之下,张春急忙又命管家张贵去请吴秀林,讨教对策。 张贵得了差遣,来到吴秀林家,说员外有请,还请先生赶紧过去。 吴秀林听了,身上一个激灵,立时感觉不妙,但他还是努力稳住情绪,问道:“敢问大管家,仁和那边的民乱如何了?” 张贵叹息一声,道:“败了,那晏梦彪虽然闹出不小的动静,但终究还是不敌朝廷天兵,树倒猢狲散,如今已然不知去向。” 吴秀林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心道那张员外小妾的事情上达天听,如今仁和事了,官府再无顾忌,如何能饶的了他! 吴秀林几个深呼吸,稳定情绪,最后他道:“大管家稍等,待学生换一体面衣裳赴约,免得让员外笑话。” “先生快点,别让我家主君久等。” “这是自然。” 吴秀林答应一声,便转身进入卧室,张贵在外面客堂等候。 然而这等了半天,那吴秀林却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最后他走进去喊道:“先生,先生,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吴秀林妻子杨氏这时走出来,满脸不好意思,道:“好叫大管家知晓,我家郎君说有急事要办,已经从后门走了。” “什么?什么时候走的,你为何不早说?” 张贵既惊讶又愤怒,厉声质问。 杨氏自知理亏,只得低头不语,任由张贵质问谩骂,不作声。 张贵大骂几句,也知道此时时间紧急,容不得耽误,转身急忙忙回去报信。 张春得知吴秀林跑了,更加让他感到恐惧。 “这可如何是好?”张春急的是满头大汗。 张贵见此,干脆说道:“主君,朝廷这里要推行新法,收主君的地,那里又想借小妾的事情抄主君的家,实在不行,咱们就反了,成则化家为国,败了便上山当土匪,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实在不行,我们出海去。” 张春怒视他,喝道:“胡闹,就我们府上这些奴仆,你指望他们上阵杀敌?” 张贵胸有成竹,道:“主君,上阵杀敌如何需要我们亲自动手?老话说的好,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我们家大业大,还怕没人卖命?如今主君的事情被官家亲自过问,若是落在官家手里,主君你难免是个死。” 张春一听,颇有道理,自己出钱出粮,招兵买马,成了最好,不成,大不了就远走高飞。 如今官家推行新法,正是天下微妙之时,风云际会,未必没有机会坐那宝殿! 张春一番权衡,最后把心一横,道:“好,今日主君我也来一回破釜沉舟,吩咐下去,让护院奴仆全部集合,主君我要训话。” 张贵大喜,激动,赶紧下去传命。 与此同时,余杭县衙,知县马正翁正在县衙,向被张春虐待的小妾吴氏的家人了解详细经过,为审问张春做准备。 这时,有小吏来报,说是皇城司余杭分衙主事王洪求见。 马正翁一听,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去迎。 两人相互见礼,马正翁道:“不知王主事前来,有何贵干?” 王洪道:“马使君,张春这厮正在集合护院奴仆,欲行造反勾当,还请马使君赶紧出手干预,以免事态扩大,影响官家新法大业。” 各县各州,都有皇城司的分衙,他们掌握地方的一举一动,为新法推行提供助力。 张春作为余杭第一大豪强,自然早就在皇城司逻卒的监视之下。 马正翁大惊,“什么,他竟敢造反?” 惊讶过后,马正翁一脸气愤,道:“他要造反,本官便请府衙调兵遣将,杀他九族不留。” 王洪却道:“不可,如今官家推行新法,一切以“稳”字当头,若是能快速擒拿,自是再好不过。” 说罢,王洪扫视众人一眼,道:“主簿李友文何在?” 马正翁抬手,解释道:“本官接到府衙命令,欲审张春,因为李友文乃是张春娘舅,本官担心其走漏消息,故而没有让他参与,他现在不在这里。” 王洪道:“他早已将消息送出去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友文亲自去把张春请来县衙,否则,余杭必定大乱。” 马正翁一听李友文走漏消息,大怒,立即命人去将李友文抓来。 很快,李友文被抓来。 马正翁对李友文道:“张春之事上达天听,现在官家亲自下令要审他,便由不得他不来,念你为县衙效力多年,只要你将张春带来县衙,便不追究你走漏消息之罪,若不从,你一家老小全部治罪,谁也逃不了。” 李友文惊恐,吓得满头大汗,同时心中也是万分后悔,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早知如此,便装作不知,何必去趟这浑水。 随后马正翁又命人将李友文一家老小控制,扣为人质,王洪甚至扬言要杀光李友文家人。 李友文惊恐万分,无奈之下,只得只身前去劝说张春接受县衙审问。 见到张春,李友文道:“你不必担心,我已得了消息,官家为了推行新法,万事以稳字为先,审问你,不过是要吓唬你,到时让你老老实实的接受新法,给其他士绅做表率,你放心跟我去便是。” 张春疑惑,犹豫不决,道:“舅父此言当真?” 李友文演戏功夫不俗,只见他皱着眉头,道:“难道舅父还会诓骗你不成?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吴氏不过区区一介女流,又是妾室,谁又能真正在乎他?” 张春感觉有理,于是放下戒心,让家仆先散了,自己则跟着李友文去了县衙。-- 第0224章 必须处置 两人一进县衙,马正翁便命人将张春捆绑,张春指着李友文大声质问道:“舅父,你出卖我?” 李友文垂头丧气,道:“张春啊张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我让你准备应对审问,可没要你造反啊,本来不大的一件事,你却是搞的捅破天,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张春一脸懊恼,也无尽悔恨,也不知是后悔不该跟着李友文来县衙,还是后悔做出造反的决定。 张春被抓,他的那些奴仆与护院自是作鸟兽散。 那管家张贵颇为机敏,在县衙的人来之前,便预感不妙,草草带着一些金银细软便跑了,这逃跑的功夫着实了得。 张春被抓,因为已经有了要造反的举动,若是没有重大立功表现,那是不可能活命的。 于是本着戴罪立功的心态,他将所有和他来往的官员全部都供了出来,其中便包括已经被赵昀贬去外地的崔成。 供出了十几个官员,都是曾经拿过他好处的,甚至就连给他出主意的吴秀林,也一并被张春给供了出来。 张春算是看得明白,自己就算不能立功,死了,但临死之前,有一个算一个,全下去陪自己才好。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原本跑了的吴秀林,这时候却是大摇大摆的回家了。 而不出意外,他也很快被抓到了县衙,马正翁要治他的罪。 吴秀林大呼冤枉,说自己跟本就不认识张春,何谈给张春出主意? 马正翁于是命两人当场对质,张春将吴秀林如何给自己出主意,让自己收买游侠好汉去仁和闹事的事情说了。 马正翁怒视吴秀林,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秀林一脸冤枉,道:“老青天,他血口喷人,这都是他瞎编乱造的,还请老青天让学生问他几个问题,看他如何圆谎?” 马正翁点头,同意了。 随即吴秀林对张春问道:“你说我见过你,你且说你我见面之时是何时,学生我又穿的什么?” 张春道:“那日是正月初三清晨,我命管家张贵去请你,你直到傍晚时分才来的,那一日你身着一件青色长衫,手里还摇着扇子,你敢说不是?” “哈哈哈,,,” 吴秀林大笑,而后转身对马正翁道:“老青天,你都听到了,他说正月初三清晨请学生去他府上,学生傍晚才去的,试问何曾有人傍晚赴约做客?真若如此,此等无礼举动,岂不是要被主家赶出门外?” 马正翁点头,心道清晨邀请,傍晚赴约,确实有违常理。 吴秀林又道:“他还说学生去的时候身着长衫,手里摇着扇子,老青天,正月正值寒冷时节,袄子棉衣尚且不足保暖,如何有一件长衫便出门的道理?况且手里还拿着扇子,这不是胡闹吗?” “嗯,确实有悖常理。” 马正翁点头,对张春的话也是不信,他转头对张春怒道:“张春,你竟敢为求立功,胡乱攀咬,本官岂能轻易饶你,来人,将这张春杖打三十大板,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张春傻眼,看向吴秀林更加眼睛喷火,他道:“好你个吴秀林,原来你早就预备有这一天,算你狠,可你也只能算是小聪明,真真的糊涂蛋,你若是全心全意给我出主意,兴许你就能做第二个萧何。” “大胆。” 不待吴秀林反驳,马正翁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怒道:“张春,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本官岂能饶你,来啊,给本官狠狠的打。” 几个衙役上前,将张春的裤子扒下来,一板子一板子狠狠的打在他身上,才十几个板子下去,张春便血肉模糊,最后昏死过去。 当天晚上,张春因为被打板子,伤势严重,以致于高烧不退,三天后,他终于是死在了牢房,而吴秀林则无罪释放,一点事也无。 皇宫,福宁殿,书房。 张春的卷宗被送到了赵昀的案前。 赵昀细细看了一遍,对案件的审理还是很满意的,特别是张春被办成了造反大案,将他的家产充公,这一翻下来,国库最少进账几十万贯钱,他名下的二三十万亩田地也将没收,为以后新法在余杭推行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赵昀很满意,在文书上表扬了一番马正翁,王洪两人,而后又提笔道:“着抚慰苦主吴氏钱百贯,粮百石,农家小院一户,许其安稳生活,另,将张春一事编排成戏,教化百姓。” 写完,赵昀将卷宗合上,随即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被张春咬出来的官员身上。 赵昀这些时日被无数官员的弹劾奏折搞得心情沉闷,现在有了机会,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 “高实,宣朱著觐见。”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一声,瞧见赵昀心情不错,心里也为赵昀感到感谢,欢快的去传唤去了。 很快,朱著来了。 “臣,见过陛下。” 朱著恭敬抬手,态度依然恭敬,丝毫没有因为反对新法之事,对赵昀的态度有所怠慢。 赵昀微微点头,表示满意,抬手虚扶,道:“卿家免礼,坐吧。” “谢陛下。”朱著答谢一身,便坐下了。 赵昀随即道:“卿家,余杭豪强张春的案子想必你已经知晓,他招供出来了十三名官员,朕希望卿家将这些人好好查一查。” 朱著一听,有些犹豫,张嘴想说话,但是又半天不出声。 赵昀笑道:“卿家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吗?这倒是让朕颇为惊讶,连新法卿家也敢反对,区区一县豪强的案子,竟然难倒了你?” 朱著一惊,吓得满头大汗,紧张的抬手道:“陛下,臣反对新法,绝无半点私心,全是一心为国啊,还请陛下明鉴。” “呵呵呵,,,” 赵昀呵笑几声,摆手道:“卿家不必这么紧张,你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你,朕是放心的,于新法,无非便是政见不同而已,这一点朕现在可以忍受,因为朕相信待到新法的成效开始显现,你,还有朝中的官员,一定会慢慢转变态度,这一天,朕可以等。”-- 第0225章 不得有误 朱著这才放心,而后他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他道:“陛下,张春供出的那十三个官员臣知晓,他们之中既有现在还在为官的,也有已经致仕还乡的,甚至还有已经亡故的。 臣以为如今朝中百官对新法还没有一致意见,这时候若是接连查办十三个官员,恐怕会引起百官不安,误会陛下是在借张春一案,惩办他们,如此,恐怕有损陛下清誉。” “清誉?朕若是在意自己的清誉,又如何会支持新法?又如何会去得罪那些文臣?” 赵昀一脸风轻云淡,丝毫不将世人最看重的名声放在眼里。 “卿家只需知道一句话便可,有案不查,形同纵容,长此以往,国法如虚设。” 赵昀将话说到这一地步,朱著自然再无推脱理由,他恭敬抬手,道:“臣领旨。” 就在赵昀召见朱著之时,政事堂,真德秀神色匆匆的找到乔行简,他抬手道:“使君,还请借一步说话。” 乔行简惊讶,身边的属官也是疑惑的看着真德秀,心中猜测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么神神秘秘。 乔行简与真德秀一同来到政事堂旁不远处的花园。 两人走在花园小道,左右无人,乔行简问道:“使君为何如此神神秘秘,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乔行简顿了顿,而后颇有些紧张的说道:“难不成是哪里的豪强起兵造反?” 耕地到户法推行,乔行简,袁韶,真德秀等人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豪强造反作乱,这如同一把剑悬在他们的心头,时刻担心落下来。 真德秀摇摇头,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交子,道:“使君请过目。” 乔行简疑惑不解的接过交子,认真细看,见其面值二十贯钱,表面有些许破损,但大体清晰可认,从字体及防伪部分也可看出是真交子。 乔行简疑惑不解,道:“使君这是何意,这交子难道有问题?不会吧,看着是真的。” 真德秀眉头紧皱,道:“交子没问题,是人有问题,这张交子乃是十日前已经销毁的,但是现在却又出现在市面上流通。” “什么,竟有此事?”乔行简惊讶万分,脸都变了色。 任何时代,货币的设计,发行,流通,销毁,存档,那都是一等一的大事,稍微有一点差错,那引发的连锁反应,最后造成的后果都是难以想象的。 而如果真的如真德秀所说,一张原本已经被销毁的交子却又再度出现,那这里面的问题就太大了,也不知多少人参与在内,一旦查证,人头落地都是轻的,诛族都有可能。 思量再三,乔行简道;“销毁交子的事情是何人在负责?又是何人在核准?” 真德秀回道:“交子销毁之事由三司副使李钦,三司提点郎中王崇石,户部金部司员外郎贺梦采,户部度支司员外郎吴元开四人负责,核准之事由我亲自负责。” “啊,你负责核准?” 乔行简眼睛睁得斗大,满脸满眼的难以置信,“使君,既然是你核准,那这事情为何会如此啊?” “哎。” 真德秀叹息一声,道:“自从官家决定销毁交子,刊印纸币,自那日起,一共销毁了四次交子,共销毁交子面值三十三万贯。 每次销毁,本官都是在现场监督李钦,王崇石,贺梦采,吴元开四人,随即核准账册文书,一一查对交子编号,面值,最后送入炉火中付之一炬。” 乔行简不解,“这不是很严密吗?为何还有交子逃了手心?难不成交子还有金刚不坏之身,烧不坏?” 真德秀苦笑摇头,道:“使君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还是想想办法吧,这事情若是被官家知晓,还不知要怎样收场?” 乔行简沉默一会,而后悠悠说道:“难不成这事情还能不让官家知晓?” “使君这话何意?” “官家壮大皇城司,目的可不仅仅是推行新法,也是在监视百官,如今你我等人的一切举动都在皇城司的监视之下,指不定现在在哪个角落,便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真德秀惊恐,下意识的四下顾盼张望,但是很快意识到这样做更加不妥,慌忙又努力恢复从容,不让外人看出。 乔行简扬手,示意边走边说,二人并肩,走在这花园小道上,心情顿时严肃,沉闷许多。 乔行简道:“此事最好别瞒着官家,万一被官家知道了,以后官家更加难以信任百官,真若如此,对谁都是一场劫难。” 真德秀侧头看向乔行简,脚步停留不动,最后无奈的摇头,继续向前走,只是身形更显的萧索,落寞。 官家仁爱,不嗜杀,但却对百官都有戒备,有疑心,这样的官家,对百官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福宁殿,正殿。 赵昀居高临下,目光炯炯的看着殿下的真德秀,久久不语。 真德秀自感失职,于心有愧,情绪低落的站着,不敢去迎视赵昀的目光,只是低着头。 但纵然如此,他依然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将自己包围。 半响,赵昀道;“一共发现多少张“金刚不坏”的交子,面值共多少?” 真德秀抬手,如实奏道:“回陛下,臣一共得到五张交子,面值共两百八十贯。” “为何是得到,而不是查到?” “回陛下,此事乃犬子真志道前去钱庄兑换交子,无意间得到,因事态可能重大,臣着急前来向陛下汇报,故而目前还未开始追查。” “偶然间得到,便有两百八十贯,那若是刻意追查,岂不是数量更多?卿家你主持核准交子销毁事宜,现在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如此大案,你该当何罪?” 真德秀沉默,最后他跪地,俯首,道:“臣甘愿领罪,还请陛下责罚。” “命你十日内查清此事,若查不到幕后黑手,你自己上一份折子请辞还乡吧。” “是,陛下,臣遵旨。”真德秀抬手领旨,心情沉重。-- 第0226章 追查溯源 真德秀告退,离开福宁殿,赵昀情绪一松,靠在后背椅子上,一天到头忙不完的事,这不算什么,问题是总有人背地里动手脚,令人不省心,这让赵昀感到很疲惫。 高实见此,试探的说道:“陛下,您若是累的话,可以宣舞姬献艺,缓解疲惫。” 赵昀一愣,诧异的看着高实,心说还能这样吗?以前怎么没听你说? 高实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慌忙跪地,道:“陛下恕罪,小的失言了。” “起来吧。” 赵昀摆摆手,示意高实起身,本想说不用歌舞表演,但话到了嘴边,却是变成“那便看看吧。” “是,陛下,请陛下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赵昀颇为期待,不知这宫廷歌姬是何模样,是不是个个美若天仙,令人神之向往。 说话间,三十余歌姬便相继徐徐进入福宁殿,她们对赵昀款款下拜,行礼。 “免礼。” “谢陛下。”众歌姬道。 随即,奏乐响起,歌姬们开始随着美妙的乐声翩翩起舞,福宁殿的气氛一下欢快起来。 赵昀放眼看去,只见她们个个年轻,五官精致,肤白如雪,极是漂亮,身体灵动如无骨,看的人心里宁静,舒心,真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歌舞很快便结束,赵昀似乎意犹未尽,道:“可否再来一曲?” 歌姬们得到赵昀的赞赏,自是心中欢喜,一个个的欢快的继续舞蹈。 一时间,福宁殿难得的充斥着愉快氛围,赵昀沉醉其中,几日来的疲惫都是在这一刻消散不见。 歌停舞歇,歌姬们纷纷退下,高实见赵昀脸色舒缓不少,心里也是放心,小声问道:“陛下,现在可还舒心。” 赵昀缓缓点头,脑海里还在回味那些歌姬曼妙多姿的舞蹈,赵昀道:“好点了,就是,,,” “就是什么,陛下有何吩咐,小的一定为陛下去办。” 赵昀犹豫一会,最后颇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就是还有点累,若是能“松松筋骨”就好了。” 高实听了,立即道:“小的明白,陛下稍等,小的这就去办。” “嗯,去吧,不过你记住,若是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赵昀不忘叮嘱。 高实道:“这事怎么会不愿意呢,陛下您先准备一下,小的去去就来。” “不错,不错。” 赵昀心中满意,心说这高实,真不愧是自己的心腹,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点就透。 很快,高实回来了,赵昀又欢喜又有些紧张的看去,一脸期待之色。 谷lt;/sp但这一看,赵昀却当场傻眼,只见跟着高实一起来的竟然是魏了翁! 魏了翁抬手,对赵昀道:“陛下,听高公公说你想松松筋骨,臣这便教陛下一套拳法,正好可以让陛下松松筋骨。” “这这这,,,” 赵昀傻眼,连忙摆手道:“还是算了吧,卿家还在当值呢,如何能为了朕的一点小事,就耽误了卿家的正事。” 魏了翁神色严肃,道:“陛下乃天子,世间的主宰,您的事那就是正事,更是第一等的大事,相比起来,臣的那点事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还请陛下不要客气,练武强身,疏通筋骨,那要的就是一股气,可别让这股气散了。” 赵昀见盛情难却,无奈之下,只得跟着魏了翁去练武场练武,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又要去经历打熬,最后累的腰酸背痛,出了一身臭汗。 ,,, 于此同时,真德秀也是眉头紧锁,他唤来参与交子销毁事宜的三司副使李钦,三司提点郎中王崇石,户部金部司员外郎贺梦采,户部度支司员外郎吴元开四人。 四人站在面前,真德秀将五张交子拿出,又将焚毁记录的账册一并放在桌案上。 真德秀没有说话,但眼睛余光却在观察这四人的神情变化。 然而这四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最后三司副使李钦开口,对真德秀道:“敢问使君,这是出什么事了吗?是交子出了问题,还是账册有问题?” 真德秀面色严肃,目光犀利,道:“这五张交子本应在十日前被销毁,却不知为何,竟然出现在市面流通,诸位使君,你们给本官一个说法,这究竟是为何啊?” “啊。” 四人惊讶莫名,一个个的眼睛睁的滚圆,贺梦采道:“这不可能啊,每张交子都是我们经过反复核对,且最后都是在我等的注视下投入火炉焚毁,如何还有再现的道理?” 王崇石也不信,他拿起那交子在手上看,又翻看记录账册,对比编号,果然是奇怪,本应化作灰烬的这几张交子,现在竟然又完好无损的出现。 “这这这,,,”王崇石急急巴巴,竟是说不出话来。 吴元开也惊奇道:“为何这些交子会出现,难得这是仿造的不成?亦或是我们之前销毁的是仿造的,这些才是真的?” 四人皆是惊奇,一个个的提出自己的看法,都不知怎么回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真德秀悠悠道:“诸位,此事本官已经禀告官家了,官家震怒,下令严查,本官知道你们之中一定有人参与了,做下了这无耻勾当。 现在本官把话说明白,若是现在主动坦白,伏法认罪,本官请两位相公一同去官家面前求情,事情尚有回旋,不至于家破人亡,可一旦死硬到底,后果是什么,就不需要本官多说了。” 李钦听罢,气愤不已,道:“真使君,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是怀疑我等?有道是抓贼抓赃,抓奸抓双,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你有什么证据?” 真德秀目光直射李钦,道:“销毁交子之事,最后关节只有我们五人参与,不是你们之中有人欺瞒,中饱私囊,又是何人?” “哼。” 王崇石冷哼一声,道:“使君你也说了是我们五人参与,为何我们有嫌疑,而独独你没有嫌疑?难不成有人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第0227章 此事易尔 真德秀一时语塞,他干脆不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起身,扫视四人,最后道:“本官念在同僚之情,已经好话说尽,你们执迷不悟,他日后果,莫怪本官便是。” 说罢,真德秀背负双手,离开,只留下李钦四人面面相窥。 随后,真德秀找来自己的门生宋慈,向他说了交子的事情。 宋慈听罢,说道:“老师请放心,此事追查起来并不困难,既然交子在钱庄出现,一级一级往前追查便是,且这交子十日前在临安销毁,十日后又出现在临安,中间时间不长,周折想来不多,一查便知。” 真德秀见宋慈信心满满,心中放心,道:“既如此,为师便委托你查办此案,不论是何人涉及,你皆可以查处,不必顾虑许多。” “是,学生明白,不过若是在查办之时,有一队人马随时听侯差遣,那便事半功倍了。” 真德秀明白宋慈的顾虑,毕竟这个案子牵扯到人,身份都不低,若是他们仗着官位身份,不配合宋慈,宋慈也是很难办。 真德秀点头,道:“为师明白,为师会在官家面前请调一队殿前司禁卫,协助于你。” 宋慈不再有顾虑,欣然接下任务。 宋慈又道:“老师,学生这里从钱庄开始追查,您那边也可从那四位使君身上追查,如此事半功倍,只需一丝线索,便可快速破案。” 真德秀点头,“这是自然,为师怎会放过他们,他们不承认便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哪有这么简单。” “如此甚好。”宋慈点头道。 从真德秀那里出来,宋慈便找到真德秀之子真志道,向其了解那一日收到交子的详细经过。 而很快,赵昀应真德秀之请,命夏由抽调了三十个殿前司禁卫,协助宋慈,在宋慈身边听侯调遣。 人员到位,宋慈背着一个包袱,立即带着禁卫找到了那个钱庄。 在街口拐弯处,宋慈对都头张豹说道:“你且在此稍待,本官先进去探查一番。” 张豹点头,道:“使君一切小心,若有事,大声招呼一声即可。” “嗯。”宋慈点头,随即去了。 宋慈一进钱庄,钱庄伙计见有客人进门,穿的还颇为体面,一看便是有身份的人,赶紧是热情的上来招呼。 伙计道:“敢问客官是存钱还是取钱,便是兑换金银,我宝号都是可以的。” 宋慈扫视钱庄一眼,见钱庄颇大,生意不错,光是排队的客人便有二十多人,看来实力不俗。 宋慈点头,道:“鄙人要兑换交子,不知贵号可否做的?” “做的,做的。” 伙计一听,连连点头,“不知客官要兑换多少交子?” 宋慈从包袱里面拿出两个金元宝,道:“这里是二十两黄金,劳烦你看看能兑换多少交子。” “好好好,客官请坐,小的去唤掌柜来。” 大客户,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黄金,伙计大喜,招呼宋慈就坐,看茶,而后赶紧去后堂找掌柜去了。 就在伙计进去不久,一个家仆装扮的人匆匆跑进了钱庄,和店内一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快步跑到后堂去了。 不多时,掌柜出来了,不过他的脸色却很严肃,不苟言笑,这和一般生意人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掌柜名叫赵四友,他走到宋慈面前,道:“敢问客官是要存钱还是取钱?” 宋慈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赵四友,道:“鄙人要兑换交子。” 赵四友抬手,致歉道:“委实对不住,鄙号现在没有交子,还请客官去他处看看。” “是吗?” 宋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而后走到店门口,猛地一击掌,张豹得到信号,立即带人涌入,将赵四友及各个伙计围住。 宋慈对众人道:“本官乃后押司司卿宋慈,奉命追查交子贪墨一事,诸位只需好生配合,自是无忧,若敢顽抗,便是取死之道也。” 几十个排队的客人惊慌失措,想着逃离,却被宋慈命人拦在店铺门口,出去不得。 宋慈安抚道:“诸位,本官奉命查案,未免贼人走脱,还请诸位稍等,待本官核实身份,再一一离去不迟。” 客人虽有怨言,但也不敢反抗,老实接受盘查。 “不好了,着火了。” 张豹带着禁卫去到后堂搜查,不料后堂突然着起大火,有人在火中添加了火油助燃,使得火势越发的大,一下便开始向四下蔓延。 众人惊慌失措,纷纷夺路而逃,慌乱中,赵四友也是趁机逃脱。 夜晚,赵四友出现在了一个小院子里,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待。 赵四友见到他,急道:“不好了,官府已经追查到了钱庄,他们现在到处在拘捕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待的那人名叫李宽,他镇定的看着掌柜,道:“不用慌,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我们不过是小角色,无人在意的。” 赵四友神色稍稍舒缓,李宽又道:“今日你没有对官府的人说什么吧?” “这自是没有,当时正好小五在后堂放火,我趁乱跑出来了。” “这便好,这便好,你且在这里暂住一晚,明日我便安排人送你离开临安,待风头过去,你再回来便是。” “那便多谢大管家了。“ “不必客气,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好,那鄙人便先去休息了,大管家您也早点歇着。” 赵四友没有起疑,答谢一声,转身便要去了。 谁料他刚一转身,李宽在后面竟然悄悄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匕首,紧接着一刀从他背后捅入腰部。 赵四友吃疼,本要喊叫,却被李宽从后面捂住嘴巴,随后又是接连几下捅刺,赵四友血流不止,最后终于倒在地上,死了。 以此同时,宋慈一路追查,找到钱庄的东家,李茂才府上。 宋慈带着禁卫找到李茂才,开门见山,道:“李员外,本官查出你的钱庄,有已被销毁的交子流出,案情重大,官家下令严查,还请员外随本官走一趟。”-- 第0228章 心理逐战 李茂才惊讶不已,同时心中惶恐,以前因为借贷给杨太后,就让他损失十几万贯钱,现在竟然又出了这事,难不成是自己是得罪了朝廷的什么人,有人要吃自己? 心中惶恐,李茂才道:“这怎么可能,鄙人守法经营,钱庄更是重中之重,更不可能有此事?官人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说话间,李茂才命人将钱庄的经营账册取来,道:“官人请过目,钱庄的每一笔进出都是有记录的,且有两份,一份在鄙人这里,一份在钱庄,每半月核对一次。” 宋慈接过账册粗粗看了一眼,道:“此等账册真要做,便是做出十份百份又有何难?时辰不早了,还请员外随本官走一趟吧。” 李茂才无奈,道:“既如此,那鄙人便随官人去一遭府衙分说清楚便是,只盼官人秉公办理。“ “这是自然,本官习读圣人诗书,又拜在真使君门下,最是注重清誉,你且放心便是。” 宋慈带着李茂才走了,同时也让张豹开始搜查李茂才宅院,看是否能发现罪证。 然而经过一晚的审问,搜查,宋慈却发现李茂才对掌柜赵四友涉嫌交子的事情一无所知,没有参与。 也就是说赵四友大概率是利用了钱庄掌柜的身份,自己私下里取得交子,然后利用职务之便,将交子在钱庄兑换获利。 而赵四友现在又失踪了,根本找不到他的下落,案情一时间陷入到了胶着。 无奈之下,宋慈决定扩大目标,命人携带金银铜钱,去各个钱庄,绸缎庄,粮铺,牙行,这些交易比较大的商行,去寻查可疑交子。 不过看来幕后黑手似乎也是提高了警惕,这些商铺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查到可疑交子,案情在此停顿受挫。 户部,真德秀再次将涉案的李钦,王崇石,贺梦采,吴元开四人唤来。 真德秀对他们说道:“官家委托本官调查交子一案,现在本官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望你们珍惜,却莫执迷不悟,以致悔恨终身。” 真德秀的话,令四人都是很不高兴,王崇石道:“真使君,你这话本官有很大异议,难道说你就那么肯定是我们之中有谁犯了案,而不是外人利用交子销毁的漏洞,做下的勾当?” 李钦随声附和,道:“不错,依着本官看,即便是要审问,也要连真使君你一并审问,因为你才是总揽交子销毁一事,我等几人不过是配合你而已,如今我们成了犯人一般,而你却稳坐钓鱼台,这是何道理?” 贺梦采,吴元开二人也明显有气,对真德秀也是没有好脸色。 真德秀脸色阴沉,道:“既如此,那今天你们都不要回去了,在此接受本官的问询。” 李钦怒道:“本官是三司副使,论官位也可与你平起平坐,你凭何审我?” 王崇石,贺梦采,吴元开三人也要抗辩,真德秀直接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目光凌厉,眼神如刀子一般的看向四人。 真德秀威严说道:“本官乃是奉了官家亲命,调查此事,你们敢抗旨不遵,是不要九族呼?” 这一句话,只吓得四人齐齐身子一颤,只感到乌云压顶一般,心里慌得不行,不敢再说了。 随后,真德秀将四人分别送入四间单独的房间,说是要分开审问,以免他们串联勾结。 四人被单独关押在房间内,等待真德秀的审问,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慌。 谷lt;/sp然而此时的真德秀却是没有去审问他们,而是如没事人一般的,在自己的值房里面处理事务。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时辰,真德秀算算时间,知道他们四人一定都是等待急了,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 于是真德秀唤来户部右侍郎余天锡,对他道:“待会本官进入房间审问,你稍稍等候一会便进去,进去后只说一句话,你说有人招供了,如此即可。” 余天锡点头,抬手道:“下官明白,还请使君放心。” 真德秀满意的点头,而后起身,当先便去见王崇石。 进入房间,真德秀淡淡道:“使君莫怪,本官刚刚才审问了他们三人,耽误了些许时间。” 王崇石一脸急切,当先说道:“使君,此事与我无关啊,还请使君明察秋毫。” 真德秀一脸平淡,点点手,示意王崇石落座。 真德秀道:“此事乃杀头的重罪,本官也是不敢大意,更不敢轻易相信你们任何一人,还请使君体谅一二。” 王崇石心里更慌,生怕受牵连,对真德秀大倒苦水,说自己如何刚直不阿云云,这时余天锡进来,对真德秀道:“使君,有人招供了。” 真德秀一副大喜模样,赶紧起身,“快,快带本官去。” 真德秀兴致匆匆的离开了,任由王崇石在后面如何喊都不理会。 而后,真德秀见到了李钦,脸上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李钦见此,一脸平静,没有说话。 真德秀淡淡道:“使君莫怪,方才问了他们三人,耽误了些许时间。” 李钦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却很快恢复平静,没有说话。 真德秀慢慢坐下,悠悠说道:“使君乃是三司副使,接触到的钱粮财物比本官这个户部尚书还要多,本官其实对你的操守也是信任的,然而身处庙堂,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这一点本官也是深有体会。” 真德秀没有进行审问,反而如老友一般的拉家常,诉苦,这倒真是出乎李钦的意料。 李钦随口敷衍几句,突然余天锡进来,对真德秀急道:“使君,有人招供了。” “哦,快带本官去。”真德秀大喜,提着下摆,急匆匆离去,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李钦嘴角抽了几下,目光之中显现担忧急躁之色。 如此这般,真德秀一一见过四人,在他们四人面前都是秀了一把演技,只把四人的心都是提了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真德秀诓骗李钦四人的时候,宋慈那边也是在布置。-- 第0229章 欲擒故纵 只见宋慈带着一队禁卫突然闯进一户人家,几十个禁卫一拥而入,便是直接拿人。 宋慈一行人如此大的阵势,自然引来了许多百姓的围观。 百姓围在外面相互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说这是犯了什么事,竟然需要殿前司禁卫拿人,看来罪过不小。 随即,便听到里面传来宋慈的凌厉呵斥之声。 “你往哪里跑?你以为你父亲做下的勾当本官不知?交子之事谁也走不脱,带走。” 很快,一个头上蒙着布套的汉子便被带出来了,不过因为看不清面貌,也不知这人是谁,百姓纷纷猜测此人的身份,以及可能犯下的罪名。 但猜测半天,却也没结果,不过这更加激起了百姓的好奇,人人都是相互打听,分说,一时间闹得是满城风雨,到处都在谈论此事。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李钦府上,他的管家李宽很快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不安,脑子里面想的全是交子的事情,心说宋慈抓的这个人,他是谁呢? 难道是赵四友的儿子?还是吴记绸缎庄掌柜钱初的儿子?亦或是张记粮行掌柜的儿子? 如今事情有可能败漏,李宽吓得六神无主,坐立不安,不停的来回渡步。 眼见散衙下值的时辰到了,却是迟迟不见主君李钦回府,他更加心慌,于是出了府邸,前去三司衙门找,顺便向他汇报最新情况。 然而他还没有到三司衙门,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拦路之人正是张豹。 李宽怒道:“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三司副使李使君府上的管家,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你给我赶紧让开。” “哼。” 张豹见他竟然瞧不起自己,心中有火,抽出刀,狠狠朝他砍去。 “啊。” 一声凌厉凄惨的嚎叫声响起,再看过去,只见李宽抱着胳膊大声喊叫,脸都疼的扭曲,不过却没有见血。 原来刚才张豹是用刀背砍在他身上,自是不致命,但纵然如此,胳膊也是重重一击,里面骨头可能也断裂了。 这时宋慈走了出来,看着李宽,一脸满意的笑,说道:“本官命人监视李钦,王崇石,贺梦采,吴元开四人府邸,却只有你一人出来通风报信,不错,不错,现在可以结案了。” 李宽矢口否认,他道:“不是我,也不是我主君,我们跟交子的事情没关系。” “本官说了是交子的案子吗?” “我,,,” 李宽不打自招,自是再难逃宋慈的手心,“来啊,给本官带回去,本官要好好审问,倒要看他骨头几斤几两。” 宋慈找到刑部尚书朱著,和他通气后,便将李宽关押进去,随即进行审问。 在宋慈的逼问下,李宽一五一十的,便是将李钦授意他出售交子的事情说了。 ,,, 再说真德秀,他眼见天色将晚,便没有再扣押李钦,王崇石,贺梦采,吴元开四人,将他们一一放出,任由他们去。 一离开,贺梦采便按奈不住,追上李钦,将他拉到无人处,问道:“使君,方才真德秀说有人招了,你莫不是把我卖了保身吧?这可是你将我拉下水,你可莫想要独自脱身?” 李钦吓了一跳,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使君,你小声点,万一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平添麻烦?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 李钦说完,作势便要走,却被贺梦采一把拉住,他道:“当初是你要本官做这勾当,现在你难道想不管不问吗?” 李钦心里一阵叫苦,他一脸哭相,道:“我的贺使君,你就别犯糊涂了,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被人知晓,谁逃得了?如今真德秀奉了官家的命令追查此事,可别被他抓到把柄,你我皆是部堂高官,只要没有证据,谁敢奈何我们?” 说完,李钦转身欲走,却又忽然定住,他疑惑的回头,看着贺梦采道:“你刚才说是我招供?” 贺梦采眼睛紧盯着李钦,“不是你还有谁?我亲眼看见余天锡告诉真德秀,说有人招供了,不是你,难道王崇石,吴元开也被你收买了不成?” 李钦顿时好似被人抽空了身体,失魂落魄一般,差点没站稳,跌在地上。 贺梦采惊讶,道:“你怎么了?” 李钦没有回答,只是张头看向四处,好像在找什么。 “哈哈哈,,,” 这时,一阵大笑声传来,两人皆是心头巨震,慌忙循声看去,只见真德秀,宋慈二人大步凌然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真德秀鹰一般的眼睛令人胆寒。 不待李钦,贺梦采两人有所反应,一队殿前司禁卫又是冲出来,他们人人持刀,一脸凶悍,将李钦,贺梦采二人团团包围。 “哼。” 真德秀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谁能想到堂堂三司副使李使君,堂堂户部金部司员外郎贺使君,你们竟然相互勾连,做下这无耻勾当,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李钦有气无力,但事关生死,他还是鼓足气力,强硬说道:“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是我?真使君,你须知诬陷朝廷命官,便是官家也保不住你。” 贺梦采紧跟着道:“真德秀,你,,,你血口喷人,我要去官家面前告你。” 一边的宋慈满脸瞧不起他们,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狡辩,你们看这是什么。” 宋慈将李宽的供词拿出来,展现在他们面前,宋慈道:“本官使出引蛇出洞,李宽自乱阵脚,被本官当场缉拿,如今他已经全部招供,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贺梦采见此,肝胆俱裂一般,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而那李钦则是一脸苦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道:“没想到我李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会败在你们这小把戏的手里,合该我李钦命中有此一劫。” 真德秀懒得与他们废话,一挥手,“带走。” 张豹带着人齐齐上前,将他们二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双手反押,带去继续审问去了。chaptere 第0230章 从重于主 随后真德秀立即命人前去他们二人的府邸搜寻,又是搜出了许多原本应该被烧毁的交子,这更加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面对铁证,真德秀审问二人自然也是很顺利,二人为求从宽处置,不连累家人,也只能如实招供。 原来李钦在第一次经历销毁交子的时候,便萌生出了将交子偷换出来的念头。 要知道这些交子可都是钱啊,拿出去就能用,且一张张又是面值巨大,往怀里一塞,鬼也不知道。 他想着自己参与销毁交子,那就是天赐良机,是老天爷要他发这笔横财,有道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李钦更加坚定决心。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但他一人行动自是困难重重,于是他劝说贺梦采与他合谋,他们一个在三司衙门,一个在户部,两人相互勾结,自是难度降低不少。 贺梦采经受不住钱财诱惑,最终答应了。 因为他们二人都是最后参与销毁和审核的人,熟悉流程,在交子最后清点,验证后,在最后烧毁的时候趁机配合,将交子掉包,即便有人怀疑,但交子也被烧成了灰,无从查起。 而后他们将交子带出来,在外面找到了掌柜赵四友,钱初几人,让他们帮助自己将交子兑换出去,换成金银铜钱。 不过他们也不是傻子,他们可以接受低价兑换,让赵四友几人赚取好处,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交子必须要在外地使用,离临安越远越好。 就这样,一翻勾结下来,短短时间,他们便偷偷掉包了面值九万贯的交子,成功出手后,获利五万多贯钱,一点失误也没有。 事情本来天衣无缝,但坏就坏在掌柜赵四友的身上,最后这一次,李宽将交子交给赵四友,让他送往外地兑换金银。 不想正好遇到赵四友岳父大寿,需要随礼,正巧赵四友手头出了问题,于是他便偷偷留下几百贯钱,送给岳父当贺礼了。 然而他却没料到岳父转头,就把交子存入了赵四友所在的钱庄,因为这是女婿的钱庄,他存的放心。 可巧就巧在他岳父刚走,真德秀的儿子真志道就来兑换交子,当时赵四友不在,这些交子就有两百八十贯到了真志道手中,事情也就这样败露了。 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赵四友最后死在李宽手中,死了也不冤。 案情真相大白,赵昀特地嘱咐真德秀在朝会递交卷宗,以示对本案的重视。 恒盛二年三月五日,垂拱殿,大朝会,百官上殿,朝拜君王,真德秀便向赵昀递出交子一案的卷宗。 高实接过卷宗,转交给赵昀,赵昀细细看了一遍,对涉案的李钦和贺梦采两人自是气愤,直接不留情面, 赵昀道:“胆敢向钱币伸手,不砍他脑袋,何以震慑天下,杀,李钦杀,贺梦采杀,那几个给他销赃的掌柜也杀,一个不留。” 这时右丞相乔行简出来劝说,他道:“陛下,李钦,贺梦采二人已经认罪伏法,且愿意加倍偿还金银以赎罪,他们甘心伏法,认真悔过之心实属难得。 而且他们又是文臣士大夫,我大宋素来不杀士大夫,何不留他们一条性命,流放琼州,如此既给予了惩罚,又全了陛下仁德之名。” 三司使程珌也站出来求情,他抬手道:“陛下,他们涉案交子数额也不是很多,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如暂且留他们性命,以示我朝优待臣子之宽容态度,激励更多士子报效朝廷,如此,岂不是更加美哉,日后也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随后,又有几个大臣再出来为李钦,贺梦采求情,希望赵昀依照大宋国朝传统,不杀士大夫,饶李钦,贺梦采二人性命。 赵昀冷眼看着他们,悠悠说道:“若如你们所说,那么那几个销赃的掌柜,你们以为又当如何处置?” 乔行简道:“他们一无官身,二无功名,自是该当问斩,以正国法。” 程珌也点头,道:“以我大宋国法,那几个掌柜自是要杀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是极是极,那几人不杀是不行的。” 赵昀目光显露杀机,似乎是感受到了赵昀的愤怒,殿下的官员一个个的也是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甚至有几人心中已经是在后悔,心说官家好像不高兴了,哎,又不是自己的事,何苦去惹官家,大意,大意。 “哈哈哈,,,” 赵昀目光扫视他们一圈,随即笑了起来。 笑罢,赵昀道:“同样一件案子,主犯可以免死,可以用金银赎罪,而从犯却必须要死,这样的话,你们这些自喻君子的朝堂高官,竟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口,很好,很好,你们的圣人经典真是读的很好啊。” 乔行简,程珌等人听了,都是感到委屈,乔行简语重心长,抬手道:“陛下,治理天下以士大夫为主,善待士大夫,崇尚文教,以尽收士大夫之心,兴旺国朝,此乃是太祖皇帝定下的国策,我们不惜冒犯龙颜,为的也是我大宋王朝的江山社稷啊。” “是极是极,陛下,我们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一些官员纷纷附和乔行简。 也确实,就如李钦,贺梦采这个案子,若是放在以前,确实是不会判死刑,流放而已。 但那是以前,现在的赵昀,还能忍着不杀? 赵昀坚决道:“在处死史弥远时,朕便说过,我大宋不杀士大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朕之后,不论是谁,只要触犯国法,该罢官就罢官,该流放就流放,该杀也必须要杀,什么尽收其心,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样老鼠屎一般的心,朕要之何用?” 百官见赵昀发怒,纷纷闭嘴,不敢再说。 如此,李钦,贺梦采二人的命运注定。 而后赵昀将目光看向真德秀,道:“真卿家,此事虽然得到处置,然而交子销毁之事依然可见巨大漏洞,卿家务必要吸取教训,切不可让类似之事重演。”chaptere 第0231章 顺之应时 “是,陛下。”真德秀郑重应是。 赵昀又道:“卿家主持交子销毁之事,发生大案,卿家亦是有监管不力之责,着罚俸三月,望卿家日后谨慎小心。” 真德秀对于处罚也是甘心接受,他抬手道:“谢陛下宽大,臣定当铭记教训,绝不再犯。” 随后,赵昀目光环视百官,道:“士农工商,士居首位,地位最是崇高,然地位越高,越是应当严于律己,谨慎小心,更应时刻想着报效朝廷,造福万民。 如此,方能对得起天下百姓给你们的地位。而不是仗着地位高,便横行不法,有恃无恐,这一层意思朕希望诸位卿家能够明白。” 百官纷纷抬手,山呼道:“是,陛下,臣等谨记。” 而后,几个官员上奏,赵昀一一处理,最后宣布散朝,百官各自散去。 “乔相公,袁相公,还请留步,官家有召,还请两位相公随咱家来。” 乔行简,袁韶正准备离开垂拱殿,却被高实叫住,两人对视一眼,而后跟着高实走了。 来到福宁殿书房,赵昀一脸轻松,笑容和蔼,气氛宽和,让乔行简,袁韶二人也是心安不少。 见礼过后,赵昀道;“朕找二位卿家来,便是要说说关于新法在仁和推行的事情,这里是陈贵谊上的折子,二位卿家先看看。” 乔行简,袁韶接过,认真看了起来。 上面写的是新法在仁和推行顺利,豪强全部配合新法,主动上交了多余田地,百姓更是拥护新法。 凡无地百姓皆是每户分到三十亩耕地,人人感恩朝廷,感恩官家,而分完田地后,仁和县的官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多了两万多亩,形势大好。 看完之后,乔行简,袁韶二人脸上没有丝毫欢喜之色,相反,担忧之色更甚。 赵昀抬眼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如此模样,不由得也是有些扫兴。 但赵昀也没有太过计较,赵昀道:“如今耕地到户法在仁和推行顺利,只要等到田地丰收,百姓粮食满仓,县衙税收富足,便可应证新法乃是利国利民的善政。 那时,全国推行便不可阻挡,朕召见二位卿家,便是要你们提前有准备,将各级政务梳理,为新法推行保驾护航。”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满眼的不情愿,但无奈之前廷辩失利,如今新法在仁和又成功了大半,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再反对。 “是,陛下。” 二人无奈,齐齐抬手,应下。 赵昀见他们情绪低落,自然也没什么可聊的,叮嘱几句,便让他们下去了。 乔行简,袁韶二人并肩走着,向政事堂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皆是脸色严肃,阴沉,为大宋的命运感到担心。 回到政事堂,袁韶回到自己值房,乔行简也是一起跟着进去。 乔行简老好人一个,为官比较随和,不与人争斗。 而袁韶性格刚直,眼睛里面不容沙子,谁做错了事,都是直接训斥,甚至将其罢官,故而政事堂诸多官员更敬畏袁韶。 乔行简虽然官位高于袁韶,但对此也不在意,事事也喜欢与袁韶商议。 二人坐了许久,最后乔行简对袁韶道:“使君,新法已经不可阻挡,我们还是全力配合吧,各路制置使,经略使,安抚使,都在等着政事堂的消息,还是早日下发,让他们有个准备,别到时候出乱子。” 袁韶抬眼看向乔行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难道提前准备,就不会出乱子吗?区区一个仁和县,就要劳动陈贵谊,陈隆之,李宗勉三人亲自出面,那到时推行全国,又该由谁出面?” 乔行简沉默半响,最后无奈道:“官家强势,我等做臣子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到这里,乔行简叹息一声,“也不知官家如何想的,安安心心做个守成之君,太平天子,难道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最后,乔行简和袁韶还是向大宋各路去了公文,详细阐述耕地到户法的细节,要求各地制置使,经略使,安抚使做好准备事宜,以备耕地到户法推行全国。 这份公文,无异于是标志着朝廷百官,对耕地到户法已经达成共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福建路,福州,罗源县。 此时被外放为罗源县知县的崔成,正在县城勾栏吃酒押妓,消磨时光。 自从因为反对耕地到户法,被赵昀打发到这里来,崔成便日日不理事务,只知在勾栏买醉,每每还长吁短叹,恨朝廷对他不公,赵昀对他不察,发现不了他的才华。 就在这时,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崔成的仆从崔福急忙忙找到崔成,道:“主君,不好了,临安府邸来信了,说要主君尽快阅看。” 崔成一副半醉半醒模样,端着酒杯无所谓的样子,道:“急什么,我都被打发到这穷山僻壤来了,还能有什么事。” 说完,崔成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最后才慢腾腾的拆开信件,然而才只看了几眼,崔成的酒便醒了。 他脸上变色,变得凝重无比,严肃无比,呼吸都重了,就连拿信的手,也是在发抖。 原来他在临安的家人给他来信,说张春被抄家了,也把他崔成等曾经行贿的官员给供出来了。 官家大怒,命刑部尚书朱著拿人,如今许多官员已经被捉拿,想必抓捕崔成的人也在路上,要崔成万事小心。 “啊。” 崔成吓得面如白纸,一想到自己前途即将尽毁,名誉也将败坏,他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将信撕个粉碎,大喊大叫起来,吓得身边的姑娘都是跑了出去。 很快,崔成便如疯了一般的跑出了勾栏,在街道上大笑,疯魔般的笑,惹得许多百姓围观。 最后崔成跑到一处桥上,站在桥上不动。 围观的百姓以为他跑累了,要歇一歇,哪知崔成突然大声喊道:“我崔成怀才不遇,世人不知我,是世人的愚蠢,不是我的错。” 说完,崔成直接从桥上跳下,落入水中。chaptere 第0232章 小人处处 百姓大惊,纷纷跑到桥上,河道两边围观,探头张望。 他们开始还能看到崔成顺着河水流下去,在水中上下起伏,扑腾出水花,不过很快崔成就没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有几个热心人不顾危险,跳入水中相救,但是他们在水中找寻了半天,也是不见崔成的踪迹,最后只得悻悻作罢。 第二日,抓捕崔成的人便到了,但是得知崔成不知为何受到打击,竟然跳河了,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无奈之下,只得返回临安复命。 恒盛二年四月五日,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人出现在临安城门口,细看之下,此人竟然便是跳河的崔成! 此时的崔成形同乞丐一般,那是没有半分平时的风雅俊秀。 不过他却浑然不在意,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刻意为之,目的自然是躲避朝廷的耳目,以免被抓捕。 只见他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顺利进入了临安城,悄悄回到自己的府邸。 不过崔成留了一个心,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依然一副乞丐模样,蹲在府邸前悄悄观察。 这一观察,他发现端倪,他看出外面有几人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的府邸,注意里面的动静。 崔成心惊,暗道好险,没想到朝廷已经在监视自己。 不敢回府,又担心亲友出卖自己,一时间崔成无处可去。 正当这时,崔成想起一人,也想起一处地方,他立即心里有底。 崔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一路来到一家胭脂水粉商行,崔成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静静等待。 崔成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时,只见一顶轿子来到商行,从轿子里面下来一个美艳的妇人,这妇人,正是那礼部尚书苟梦玉的小妾吴巧儿。 崔成见她来了,悄悄朝她脚下扔了一块石子,吴巧儿下意识的顺着石子扔过来的地方看去,见是崔成,吴巧儿不由得愣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崔成朝吴巧儿眨了一下眼睛,便悄悄离开。 吴巧儿顿时欢喜,心情格外愉悦,余光还不时的朝崔成离开的方向看,满脸满眼的不舍与期待。 而后,崔成来到一处小门小院的房子前,他将门前一块本是平放的长条状石头搬了起来,随即竖着靠墙放,然后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便进去了。 在里面,崔成烧水,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上一身新衣裳,俨然便是换了个人一般。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这时,敲门声响起,崔成脚步飞快的到了门边。 透过门缝,崔成见来人正是吴巧儿,崔成大喜,赶紧是打开门,一把将吴巧儿拉进去。 两人激烈的缠抱在一起,他们一口一个娘子,一口一个郎君的叫着,干柴烈火一般,便是云雨起来。 原来这两人早有不耻行径,那还是崔成送酒醉的苟梦玉回府,崔成第一次见到吴巧儿,顿时便萌生了报复苟梦玉的心思,随即他开始钩引吴巧儿。 吴巧儿本就是骚蹄子一般的货色,与苟梦玉又是老夫少妻,尽管很得苟梦玉宠爱,但苟梦玉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如何能满足她? 这时崔成前来主动撩拨,面对年轻英俊的崔成,吴巧儿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很快两人便勾搭在一起。 为了方便私会,崔成找了这处院子,这里便成了他们偷偷快活的地方,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以此同时,苟梦玉来到福宁殿,请求面见赵昀,赵昀在书房接见了他。 赵昀手捧着书,边看边问道:“卿家来,是有何事啊?” 苟梦玉抬手,郑重道:“陛下,夏地公主已经来了临安,不知陛下打算何时迎娶她进宫,臣也好提前作准备。” 赵昀楞了楞,脑海里不由得是出现一幅画,画里,一美丽女子向自己款款走来,那种美妙感觉,不禁是另赵昀也心动。 不行,自己是大宋的皇帝,第一个迎娶进宫的女子必须是大宋的女子,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也必须是大宋的女子,这一点事关大宋所有臣民的荣誉感,不能马虎。 赵昀思量一会,道:“夏地公主今年芳龄几何?” 苟梦玉楞了楞,心说官家怎么问这个,很快苟梦玉反应过来,回道:“回陛下,夏地公主今年十六,虚岁十七。“ 赵昀摇摇头,道:“十六?年龄还是太小了,不适合成婚,朕看不如等两年,等她到了十八,再迎娶进宫不迟。” 苟梦玉心中一紧,赶紧劝道:“陛下,按我大宋习俗,夏地公主早已到了婚配年龄,并不小,陛下不必担心。” 赵昀笑道:“朕成婚自然不能与寻常百姓相比,卿家须知朕的妃子,以后可能是要母仪天下的,若是年纪太小,阅历不足,自是不能胜任。” 苟梦玉看了看赵昀,见他不似说笑,只得本着臣子本分,再度劝道:“陛下,您现在年岁已经不小了,还没有大婚,这对于国朝而言是不利的,朝中许多大臣都是很着急,还希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念,早日大婚,广纳妃嫔充实后宫,诞下龙嗣,以安天下。” 赵昀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苟梦玉,心说这个苟梦玉,竟然是不知朕心,你即便不知,顺着朕的意思办也行,何必一说再说,真是没有一点眼力劲, 赵昀颇为有些郁闷,偏偏自己不能让一个夏地女子第一个进入皇宫,这话还不能明说。 “哎。” 赵昀叹息一声,道:“卿家,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女人生孩子,便犹如走了一遭鬼门关。” 苟梦玉点头,“臣自是听过,这便是母亲之光辉伟大,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也要生下自己的孩子,每每想起如此险境,臣对自己的母亲都是倍加感恩。” 赵昀点头,带着微笑,道:“不错,母亲确实是光辉伟大的,然你却不知女人之所以生育小孩如此危险,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女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便过早成婚,这才有这么大的危险。”chaptere 第0233章 先行试探 “若是女子年纪大几岁,身体完全长成,生育的危险便可大大降低,卿家若是不信,可问问那些生育多个小孩的妇人,是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最痛苦,还是生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的时候最痛苦,一问便知。” 苟梦玉顿时明白,但问题是如何安置西夏公主呢? 赵昀想了一会,干脆道:“朕从私库中拿出十万贯钱,在宫外为她起一个宅院便是,以后生了皇子,还可作为王府,也不算浪费。” 苟梦玉连连称是,最后告辞离去。 苟梦玉走后,赵昀莫名的有些失落,脑海里奇怪的蹦出五个字,有福不会享! ,,,,,, 两浙西路,镇江府,丹徒县,豪强魏绳开府上。 此时知府吴渊正在他府上拜访,魏绳开与之交谈。 这一次来,吴渊乃是为了向魏绳开讲解新法,希望能够得到魏绳开的支持。 魏绳开乃是镇江府数一数二的豪强,奴仆佃户两千多人,势力强大,在地方说一不二。 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支持,什么事情都好做。 然而耕地到户法乃是要在豪强身上割肉,谁能愿意? 魏绳开脸色阴沉,对吴渊道:“使君,我魏家从太原府迁到丹徒已经五百多年了,比之大宋国朝还要久远。 五百年来,我魏家历代先祖勤俭持家,克己奉公,好不容易积攒下一点家业,现在官家一道新法,就要全部收去,你叫鄙人以后到了地下,如何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吴渊神情严肃,他亦是反对新法,并且明确的上了折子给赵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是如今政事堂下发了公文,要各地为推行新法作准备,他也是不得不提前摸底,了解治下各豪强的态度。 刚才魏绳开的一番话,已然表明了态度。 吴渊点头,道:“员外的难处本官自是知晓,然而时移世易,如今穷苦百姓无立锥之地,而豪强士绅却是田亩跨州连府,委实差距过大,以致百姓无法生活。 官家推行新法,便是为了国朝的长治久安,虽然此法对员外而言确实损失过多,然却也是不得不为之,待到新法推行之时,希望员外一心为公,尽力相助。” “哈哈哈,,,” 魏绳开仰头大笑,“好一个一心为公?好一个尽力相助?使君嘴巴一张一合自是轻松,然落在鄙人身上却是产业尽毁,败了家势,你叫鄙人如何相助?拿这条老命相助,朝廷要不要?要便拿去吧,反正鄙人也没几年活头了。” 吴渊无奈,最后告辞而去。 坐在轿子里,吴渊脸色阴沉,待回到府衙,已经是有司录参军周奇在等待了。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周奇乃是吴渊的得力助手,主管衙门的各类公文事务,吴渊每每有事,都是与他商议,寻求看法。 见到吴渊,周奇赶紧上前,抬手道:“使君,听闻你明日就要起程,去行在面见官家,可是因为那封奏折?” 之前吴渊上了一封奏折,在奏折中,吴渊指责赵昀待人不公,言百姓是赵昀的子民,士绅同样也是赵昀的子民,为何要损士绅而补百姓,并且痛斥新法不合时宜,会造成天下大乱。 赵昀被这突如其来的奏折说的气恼,当即批复,召吴渊去面谈。 吴渊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使君不必担心,官家只是命本官去行在,当面向官家陈述事实而已,并无其他。” “啊。” 周奇惊恐,懊悔道:“当初下官让你别上那奏折,使君你偏不听,如今大祸临头,这可如何是好?” “官家虽是一意孤行,然却也不是嗜杀之主,史弥远便是明例,使君无需担心。” 吴渊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便独自去了,只留下周奇还在那里担心不已。 第二人,吴渊起程,赶赴行在,朝见赵昀。 府衙的许多官员,以及当地豪强士绅皆是前来送行。 众人皆是一身素衣,脸色悲凄,看向吴渊,隐隐眼中含有泪光。 下人端上托盘,上面是十几个倒满酒的酒杯。 周奇端起一杯酒,对吴渊道:“使君,你主政镇江府,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深受我镇江府百姓爱戴,今日赴行在,只盼使君平安归来。” 魏绳开也端起酒杯,对吴渊道:“使君,鄙人有一说一,抛开其他不谈,单说为人,鄙人是佩服使君的,你仗义为我等士绅说话,上奏折言明新法厉害,以至于惹怒了官家,此等情分,鄙人感激涕零,我等镇江士绅更是永记心间。” 又一豪强左采范跟着道:“是啊是啊,使君多保重,若是官家要你性命,我等定是要发动人脉,走通关节,搭救使君,保使君无忧。” 吴渊抬手,一一谢过他们的好意,最后道:“诸位不必担心,官家英明神武,必不会为难本官,真若是官家降罪,那也是本官命中有此一劫,诸位亦是不必介怀。” 说完,吴渊端起酒杯,向大家回敬,场面凄凉。 和众人告别,吴渊随即乘坐马车离去。 众人遥望马车影子,直到再也不见,这才一一转身,垂头叹气,各自回去。 一路无事,吴渊顺利来到临安,城外已经有人在等候,等候他的正是他的亲弟弟吴潜。 这个吴潜极有才学,乃是嘉定十年的科举状元,随即步入仕途,现在在御史台担任御史。 不过因为吴潜不喜政务,对政务兴趣寥寥,故而极少参与讨论。 当了三年御史,吴潜一道奏折也不曾写,讨论之时一句话也不曾说,以至于朝廷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他这个人。 可以说,吴潜的性格和他哥哥吴渊,那是正好相反。 “兄长一路辛苦。” 见到吴渊,吴潜抬手行礼,态度恭敬。 吴渊点点头,“到马车上来说话。” 吴潜上了马车,吴渊问道:“官家对我态度如何,你可曾打听?” 吴潜摇头,从容道:“不曾打听,不过兄长也无需担心,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顺其自然便是,其他的无需强求。”chaptere 第0234章 有弟如此 吴渊嘴角抽了几下,看吴潜颇为厌烦,心说这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吗? 一点也不担心自己。 吴渊不愿意搭理吴潜,随即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马车一路来到小樊楼,吴潜邀请吴渊进去吃酒押姬。 吴渊不悦,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里?” 吴潜一脸苦笑,道:“如此逍遥地方,兄长还是多珍惜一二,以后只怕是想来也来不着了。” “你,,,” 吴渊气急,但也无言以对,无奈下了马车,跟着进了小樊楼。 这里,有几个与吴渊相熟的好友已经是在等待了,见到吴渊,他们个个对吴渊敬佩不已,夸赞吴渊乃是当代魏征,仗义执言,不畏生死,令人钦佩。 吴渊被众人吹捧,心情瞬间大好,颇为得意,一一抬手谢过,而后和众人欢快吃酒,高兴的看着歌姬表演,兴致皆是颇高。 接风宴席直至深夜才散,吴潜将吴渊接到自己府邸住下。 一路的劳累,让吴渊精神疲惫,很快他便去睡了。 吴潜毫无睡意,见月色不错,命人在花园摆上文房四宝,提笔画起了画。 吴潜如此,他妻子平氏见此,不禁劝道:“郎君,如今官家对兄伯极其气恼,将其召回,欲殿前亲问,你还在这里赏花观月,若被外人知道了,岂不要说你无半点关心,议论兄弟不睦?” 吴潜一副随心惬意模样,继续手里毛笔不停,道:“娘子旁边稍坐,待为夫画完这幅月宫图再说。”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平氏摇头,心道自己这郎君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随心洒脱,一点不知着急,也不知人情世故为何物。 等了一阵,吴潜的画作终于完成,高兴的将平氏拉来,道:“娘子你看,这画如何?” 平氏敷衍道:“画的好,画的好,郎君,该谈正事了。” “呵呵呵,,,” 吴潜呵笑几声,平氏细心的为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吴潜。 吴潜接过暖茶,喝了一口,吴潜道:“娘子多虑了,为夫问你,你可曾听说官家滥杀一人?” “官家仁义,不滥杀,奴家自是知道,然此次兄伯乃是上书反对新法,言辞激烈,惹得官家震怒,这可不能一概而论,若是官家见到兄伯,言谈不悦,气恼之下,福祸难料啊。” “不会的,娘子多心了,兄长写折子自是胆大,激情所致,有什么说什么,可真要见到了官家,以他的性格,他还敢说什么?娘子以为“天威赫赫”四个字是白说的不成。” 平氏见吴潜对吴渊之事早有盘算,自是心中有了底,不再那么担心。 平氏埋怨道:“兄伯既然无事,为何你不与兄伯明说,害的兄伯平添担忧。” 吴潜笑道:“兄长吃饱无事,自寻烦恼,明知劝不住官家,偏要去惹官家,吓吓他也好。” 平氏听了,忍不住掩面嗤笑。 第二日,清晨,福宁殿,花园池塘。 赵昀正在垂钓,难得的休息一回,心情惬意。 这时一个小黄门过来,对高实耳语几句,高实随即碎步上前,轻声道:“陛下,镇江知府吴渊奉召见驾,已在宫门外等候。” “吴渊?” 赵昀一时还没想起来是谁,经过高实提醒,才把他想起来。 “宣。” “是,陛下。” 很快,吴渊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来了。 吴渊在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很多,心说万一和官家争论起来,官家听不进自己的话,自己说不得就要死谏了。 以一死,而留万世史书,也值了。 如此想着,吴渊的眼神更加凌厉,透着决绝。 然而见到赵昀,却见赵昀正背对着自己在垂钓,认真无比,一点也没有发觉自己来了。 垂钓最忌动静大,吓跑鱼儿,吴渊此时都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话。 吴渊一脸为难,犹豫,最后他还是抬手,轻声道:“臣镇江知府吴渊,见过陛下。” 赵昀没有理会他,将他晾在一边,自顾自的垂钓。 皇权与生俱来的威压,让吴渊压力陡增,吴渊心里砰砰直跳,不知道是赵昀没有听到自己的话,还是心里恼怒自己之前的言辞,故意晾着自己。 手足无措之下,吴渊只得老老实实的站在,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赵昀嘴角翘起,露出冷笑,心说你这吴渊,不是嘴皮子很厉害,很硬气吗? 见到了朕,还不是的老老实实的待着。 如此半个时辰,吴渊那一点拼死谏言的性子,几乎都被赵昀给磨没了。 赵昀见时候差不多了,转身看向吴渊,装出一副惊讶模样,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吴渊心头激动,一脸热切,赶紧抬手道:“回陛下,臣便是镇江知府吴渊,此次乃是奉召入行在,不知陛下有何事差遣?” 赵昀眼睛瞪的滚圆,怒道:“你就是吴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新法,诽谤于朕,朕看你是不想活了,想诛族了!” 赵昀陡然大怒,吓得本就没了脾气的吴渊,下意识的跪在地上,急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怎敢诽谤陛下,这都是误会啊。” 一句话,就可看出吴渊此时的心态转变。 以前是拼死直言,现在是误会。 赵昀见此,心里好笑,面上神情稍稍舒缓,道:“误会?那你说,什么误会?” 吴渊急忙解释,“陛下,臣言士绅也是您的子民,穷苦百姓也是您的子民,不能损士绅而肥他人,这一点并无不妥。” 吴渊被赵昀晾了那么久,又被赵昀一吓唬,哪里还有当初写奏折的底气,只希望赵昀不要怪罪他才好。 可以说,吴渊的心理,被赵昀拿捏的死死的。 赵昀听了吴渊的话,摇摇头,道:“卿家此言差亦,整个天下的人都是朕的子民,但不能因为他们都是朕的子民,就不管理,不约束,不制裁。 否则,犯人也是朕的子民,还要不要坐监?土匪也是朕的子民,还要不要抓捕?” 吴渊听了也是点头,心觉有理。 赵昀抬手虚浮,示意吴渊起身。chaptere 第0235章 负有原罪 而后赵昀走到旁边石桌边坐下,吴渊小心的半弯着腰,站着边上。 赵昀又道:“朕亦是知晓那些士绅有良善,也有拥护朝廷的,但你不得不承认在他们之中,败类也是有大半。 这些人名下的田地,大半都是历代先人通过各种巧取豪夺得来的,否则,哪有那么多人愿意卖地? 不说其他,便说这士绅家里的奴仆,这些人从何而来?你可不要告诉朕,说他们的爹娘心甘情愿,欢天喜地的把他们卖了,这话若是你自己相信,你便卖了儿女试一试。” 吴渊在州县为官多年,对底层百姓的苦难自是心里明白,自然也知赵昀的话基本属实。 赵昀见吴渊无言以对,嘴角露出笑容,又接着道:“士绅田地既然大半来的不光彩,很下作,如今朕将之取回,还给穷苦百姓,实现重新分配,让人人有田地,户户有家业,利国利民,何错之有? 虽然新法会让一些良善士绅利益受损,但是你也不得不承认,士绅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原罪,如今只是将田地收回,不追究他们的罪责,他们若是知足,便无事了。 卿家,朕希望你明白,这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整个天下百姓的彻底翻身。” “可是,,,可是这会逼反士绅的!” 吴渊反对新法的最大原因,就是担心士绅造反,他们有钱有粮有人,又读了书,造反的力度就不是一般了。 “反就反吧。” 赵昀一脸从容,丝毫看不见担忧之色。 赵昀道:“昔年隋炀帝无视百姓困境,最后百姓没有活路,终于招致天下汹涌,何其强大的王朝也是一朝覆灭。 如今我大宋百姓,比之那时又有哪里强了?” 说着,赵昀命高实从书房取来一份奏折。 赵昀道:“卿家看看,这是福建路安抚使送来的奏折,就在上月,福建路发生了一起百姓造反事件,虽已平定,但死伤依然有三百余人。 算上之前的,朕登基短短两年时间,已经发生四起百姓造反之事了,他们为何造反,自是不必朕多说,难道你也要朕学隋炀帝,无视百姓苦难吗?”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吴渊无言以对,沉默下来,在心里反复思量赵昀的话。 赵昀站起身,“卿家若是没有什么疑议,便早些回镇江去吧,新法很快就要推行全国了,那时候,才是真正检验你们这些官员的时候,希望卿家不会让朕失望。” 说完,赵昀走了,只留下吴渊傻傻的站在那里。 此刻的吴渊,只感到赵昀是那样的大公无私,一心为民,对赵昀的感官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新法的抵触也不再强烈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恒盛二年六月十七日,收获的喜悦在仁和传递,人人欢腾。 这一天,到了粮食收获的时候,田间地头到处是忙碌的身影,人人脸上挂着笑,眼角有泪,成堆成堆的粮食堆成小山一般,人人喜极而泣,趴在粮食上面哭成泪人。 尽管此时已经有县衙书吏在征缴赋税,十税一,但这样的税赋对于百姓而言完全可以承担,交完赋税,他们依然可以粮食满仓,不再有忧愁。 周边各县的百姓,很多都来亲身观看,当看到仁和百姓户户分到三十亩地,现在有了这么大的收获,他们都是满脸满眼的羡慕,期盼。 “大官人,你们什么时候到我余杭去推行新法啊,我们都盼着这一天。” “是啊是啊,我们都盼着这一天,朝廷可别把我们忘记了。” 他们见到书吏,便不住的打听,书吏们只得好言安抚,“快了,快了。” 此时此刻,最骄傲的莫过于仁和百姓了。 朝廷推行耕地到户法,仁和是试点,他们是最早得益的,此刻再回想当初排斥新法,都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 刘克庄在汇总书吏们送来的账册,一脸激动,仁和粮食丰收,税赋大增,他如何能不高兴。 陈贵谊,陈隆之,李宗勉三人亦是同样心情热切,等待刘克庄给他们最后的结果。 夜深,刘克庄终于来了,“使君,大喜,大喜。” 陈贵谊三人皆是心头一震,匆忙上前,陈贵谊急忙问道:“赋税如何?增加了多少?” 刘克庄道:“回使君,仁和全县田亩四十八万亩,产粮约九十七万石,虽然产量较往年并没有提升多少,但因为耕地到户法,县衙收缴田赋十四万五千三百七十石,比去年增加了四成,足足四成。” 普通百姓三十亩地,十税一,而各豪强分家后基本每个子女依然有一千亩地,这一千亩地是按照十税五来征收,故而增加的田赋惊人。 “真的?”陈贵谊激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克庄亦是激动的脸上通红,“此等大事,下官如何敢欺骗。” “好,好,真是太好了。” 陈贵谊一连说了三个好,满脸期盼,“新法有了效果,终于可以推行全国了。” 恒盛二年六月二十五日,临安,皇宫,垂拱殿。 大朝会,百官临朝,拜见君王,共商国事。 此时,百官心情不佳,脸上严肃,看不见一丝笑,与他们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陈贵谊,陈隆之,李宗勉几人,他们几人则是脸上激动之色尽显。 新法全面推行在即,他们如何不激动。 陈贵谊当先出班,对赵昀抬手,道:“陛下,臣有本奏。” 赵昀脸上平静,但眼睛依然难掩激动,“卿家有何事,奏来。” 陈贵谊高举奏本,高实碎步下殿,接过陈贵谊的奏本,交予赵昀审阅。 与此同时,陈贵谊亦是朗声对百官道:“耕地到户法在仁和推行,共为九千三百五十三户百姓分发田地,共计分发田地二十八万又五百九十亩,官田则不降反增,增加两万余亩。 而后仁和粮食收获,虽不是丰年,但百姓却户户满仓,喜笑颜开,县衙亦是获得十四万五千余石粮食,较去年田赋增加四成,可谓是既富了朝廷,又富了百姓。”chaptere 第0236章 推行全国 陈贵谊一脸自豪,“耕地到户法人人夸赞,仁和周边各县百姓皆是人人翘首期盼,希望早日在他们那里尽快推行,此间种种,可见耕地到户法乃是大大的善政。” 百官人人皆是沉默,没有回应,许多人脸上仍然对陈贵谊面露憎恨,极其不屑一顾。 但无奈之前廷辩失败,如今新法又在仁和效果喜人,他们便是反对,也已经找不到借口。 赵昀细细看着奏折,尽管早就知道这一切,但是奏折上的字,依然令赵昀心情激动。 看罢,赵昀赞道:“好,好,仁和能够有此成绩,卿家功不可没,这一份功劳朕记下了,待新法推行全国,取得成就,到时再一并封赏。” “为陛下分忧,为国尽忠,实乃是臣之本分,臣不敢受赏。” “要的,要的,治国安邦,贵在赏罚分明,卿家不必客气。” 赵昀说完,便将目光看向满殿大臣,道:“诸位卿家,耕地到户法在仁和推行成功,百姓全心拥护,足见新法之顺天应人,朕决定,自即日起,新法推行全国,望诸位卿家全力操办,不可懈怠。” 百官沉默,无人回应。 赵昀脸顿时沉下来,目光如刀子一般的一一扫视乔行简,袁韶,程珌,真德秀,曾从龙几人。 几人感受到赵昀的怒火威压,俱是心惊胆战一般,心知新法已然不可阻挡,于是不敢违抗,纷纷抬手称是。 百官见此,无奈紧随,默然向赵昀抬手称是。 赵昀陡然站起身来,右手一抬,停在半空,高实赶紧送上一把宝剑,放在赵昀手中。 赵昀拿着宝剑,一步一步的走下大殿,来到陈贵谊面前,对他道:“卿家乃参知政事,全权主持新法,未免宵小作乱,朕特赐你尚方宝剑,凡阻扰新法者,不问身份,不问官职,卿家皆可先斩后奏。” 陈贵谊激动万分,当即跪地,高举双手,接过尚方宝剑,朗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百官惊骇,看向陈贵谊已经有了几分惧色。 ,,,,,, 镇江府,知府衙门。 知府吴渊正在与府衙各官员研究推行耕地到户法事宜,人人皆是一脸严肃,神情肃穆,好似天要塌下来一般。 吴渊道:“耕地到户法的内容就不需要本官多说了,本官亦是知道新法影响甚大,且对诸位也是有影响。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但官家之命不可违,既然新法已然要推行全国,我等身受皇恩,自当为君分忧,为国尽忠,还望诸君同心协力,将新法落到实处。” 吴渊是反对新法的,但如今赵昀依然决意在全国推行新法,那他身为臣子,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尽力照办,只希望治下不要出乱子。 司录参军周奇一脸为难,对吴渊道:“使君,我们镇江府良田超过两千亩的士绅不下百户,这些人,个个皆是地头蛇,坐地虎一般的人物,试问如何推行,总不能直接带兵去抄家吧? 再则,,,在座的不少也是家中田亩过两千的,这又当如何处置?” 吴渊对此早就心中有数,他道:“不论何人,一切以新法为重,若是不愿配合新法,到时参知政事陈使君的尚方宝剑落在谁身上,可就不知道了。” 众人皆是动容,纷纷低头,陷入沉思。 吴渊又道:“府衙最迟明日就要下发文书,让各县都知晓新法推行之事,诸位使君莫要拖延。” 众人皆是心事重重,无人响应吴渊的话。 吴渊见此,加重语气,说道:“怎么,现在就心有不甘,难不成你们还真想抵抗新法?你们还有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 “不敢不敢,使君言重了,我等只是一时失神,如何敢轻慢使君。” 众人纷纷抬手致歉。 他们嘴里虽然说的客气,但却都是无心情无意志支持新法,第一次会议开的沉闷,最后言不由衷的散去。 第二日,在吴渊的严令下,府衙向各县下发公文,要求各县开展宣传新法,推行新法的措施。 并且以半个月的时间为期限,让各豪强及时上报家中田亩数量,逾期不报者,以对抗新法论处,一律逮捕问罪。 这文书到了各县,一下便炸开了锅。 虽然豪强多多少少都知道新法,但之前都以为新法做不成,必定会胎死腹中,谁曾想这么快就落到自己头上,这叫他们如何接受的了。 于是很多县衙都是有豪强前来诉苦,他们要求县衙收回成命。 一个豪强甚至喊出“新法一开,我等皆死”的口号,请求废止新法。 各县的知县们面对豪强的求情,请愿,也不敢乱动,于是将豪强的要求一一上报,报到了吴渊这里。 吴渊得知情况,自是不退让,要求各县照文书内容办理。 为了敦促知县们下决心办好新法,吴渊甚至做出了明确要求,凡是推行新法不力,全部罢免,而凡是推行新法得力者,他便上奏折到官家御前,为其请功。 有了吴渊的大力支持和敦促,下面的知县也是没有办法,只得一一落实。 金坛县知县王仓带着几个书吏前来豪强张伯初府上,本想当面向张伯初宣传新法,劝说他带头支持。 但是却不想王仓大门还没到,便被张伯初家门口的十几条大狼狗拦住了去路,不敢靠近。 王仓无奈,只得命人大声喊叫,希望府里的仆人将狼狗看住,别挣脱了绳子咬人。 但是他们喊了半天,却是不见人回应,无奈之下,王仓只能让人到后门去看看。 但后面依然有狼狗把守,靠近不得,也不知是里面的人没听见,还是他们故意如此。 这可就难办了,本想来劝说,但进又进不去,人都见不到,也不知张伯初知不知道新法的事,最后王仓悻悻然,去了下一个豪强府上。 到了下一个豪强马谦府上,这下他倒是顺利的进去,但是表明来意,马谦却道:“使君,朝廷推行新法,鄙人也没什么办法,但鄙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追随效仿。” “员外何意?”chaptere 第0237章 铤而走险 马谦嘴角起来,露出笑容,道:“意思也简单,本县境内若是其他士绅都接受新法,乖乖上交土地,那鄙人自是效仿,但若别人不上交,那可就对不起了,鄙人也不做那傻憨憨。” 王仓气急,把脸一拉,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若人人如你这般推诿搪塞,那新法还要不要推行了?本官劝你莫要与天下大势相抗,以免悔之晚矣。” 王仓这明显便是发火了,但马谦却丝毫也不惧怕,只是摇头道:“反正别人上交鄙人便交,别人不上交,使君你也别来逼迫我,我也是苦命人,何苦将我逼死方休?” 王仓无奈,只得离去。 王仓遇到的问题不是特例,而是普遍的想象,尽管镇江府的豪强,都知道仁和县的豪强是怎样的下场,但是他们依然选择对抗,不肯轻易就范,都相信刀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如此一来,就只能杀鸡儆猴了,这一手,历代官府玩的得心应手,这一次吴渊也是不得不做。 吴渊找到皇城司在镇江府的主事,向他请教这些豪强身上可能犯下的案子。 皇城司早就盯着这些豪强,自然手上的黑料不少,于是很多豪强做下的犯罪勾当,也被皇城司交到了吴渊手里。 吴渊从中挑选,选中了一个叫做周贵父的豪强,命人去寻找苦主,将其逮捕。 “你们这是乱用国法,打击报复,我要告御状,我不服。” 周贵父在家里被拘押,带走,自是不服,大声喊叫。 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他很快便被带到府衙,吴渊亲自审理,要拿他立威。 过程很顺利,在苦主的控诉下,又在严刑拷打下,周贵父最终认罪,被吴渊判令抄家! “好狠啊!” 吴渊的行为令镇江府一众豪强皆是惊讶,他们发出感慨,在这一刻,他们也终于明白新法已经推行,不可能草草收场,如今,他们必须要面临抉择了。 是服从,乖乖上交土地,还是,,,造反! 魏绳开府邸,一众士绅齐齐到了,都是脸色严肃,无比凝重,魏绳开的脸色更是阴沉似鬼,眼睛时而不振,时而如刀。 一阵沉默,豪强张伯初最先表达强烈不满,他大声道:“朝廷无道,要我等性命,再不抗争,今日周员外便是我等的下场,诸位还在考虑什么,起兵吧。” 他的话,终于是撕开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一众士绅皆是动容,齐齐将目光看向魏绳开。 豪强左采范思量一阵,抬手对魏绳开道;“魏员外,我等镇江士绅,唯你势力最大,威信最重,且家族之中还有进士,举人,人才济济,不如你便添为首领如何?” “不错不错,魏员外你为首领最是合适,鄙人赞成之致。” 魏绳开抬眼看向众人,心中如何不知他们的打算,心说这些人奉自己为首领,起兵事成,他们人人皆是开个功臣,享不尽荣华富贵。 事败,他们还可将自己头颅取了去献媚朝廷,说乃是被胁迫,以此脱罪,倒是好算计。 然而即便他们有这样的心思又如何? 如今新法推行,魏绳开自己也感觉无路可走,只能铤而走险了。 于是魏绳开也不多说,命人取来一碗酒,道:“如今朝廷无道,官家昏庸,以致我等士绅不得不起兵举事,今日因缘际会,我等在此歃血为盟,共图大事。” 说完,魏绳开用小刀划破手指,将血滴在酒里。 随后其他豪强左采范,张伯初,马谦,崔登,何继道,曾秀明,钱正柏七人也是一一上前,划破手指,滴血进碗里。 最后一碗酒被八人的鲜血染的透红,而后众人一人一口,将酒喝尽,以示决心。 ,,,,,, 过了两日,这天清晨吴渊刚刚起来,还未用点心,左采范便来登门拜访,吴渊亲切的见了他。 一见面,左采范道:“使君,鄙人是支持新法的,昨日鄙人已经清点了家中田亩,知晓名下共有田亩五万三千七百亩,还请使君过目。” 说着,左采范将家中田亩账册交于吴渊。 吴渊大喜,赶紧接过账册一一翻看,最后他激动的对左采范道:“左员外深明大义,一心为国为民,高风亮节,着实令本官钦佩。” “不敢当,不敢当,有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都是鄙人应该做的,反倒是使君操持政务,为我镇江百姓谋利,他日百姓有了好日子,必定自发送上万民伞,答谢使君大恩大德。” 一番谦虚恭维,最后左采范又一脸苦色,又道:“实不相瞒,上交五万余亩田地,此事委实过于重大,家中许多长辈却是不依,任鄙人如何说,也是不从。 故而鄙人斗胆,还请使君走一趟鄙人府邸,亲自劝说一番,使君乃是朝廷命官,代官家牧守地方,有您出面,自是无人敢有异义。” 吴渊一听,深感有理,于是没有多想,便坐着轿子出了府城,去左采范府邸。 然而才刚一离开城池,走了没多久,便从路边跑出来十几人,他们人人手里拿刀,一脸凶悍,轿夫惊恐,放下轿子就想逃命。 不过此时此刻,哪里有逃走的可能? 几个轿夫被围住,随即左采范厉声道:“杀,一个都不要放过。” 左采范此时变得一脸凶恶,狰狞,哪里有平时那温和模样。 手下人得了命令,纷纷举刀砍杀,将那几个轿夫砍翻,血流满地。 吴渊坐在轿子里,这时候已经是惊的魂飞魄散一般,身体都忍不住颤抖,思维也混乱了。 左采范走到轿子前,挑起帘子,对吴渊笑道:“让使君受惊,着实对不住了。” 吴渊颤颤巍巍,声音发抖,道:“你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你要造反吗?” “哈哈哈,,,造反?不,是举事,是起兵,是再造天下,还天下太平。” 左采范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变得语气坚定,目光锐利,只把吴渊看得更加心惊胆战。chaptere 第0238章 形势陡转 随后,左采范将吴渊带到了魏绳开的府邸,在这里,魏绳开及一众豪强已经是聚集起了三千多人,场面盛大。 这些人,人人皆是青壮,手里都有刀有枪,一看便是令人心生畏惧。 这些人都是各个豪强家里的亲族,奴仆,佃户等。 如今豪强要造反,自然要共同进退,这样才能图谋大事,所以他们将人召集在一起,准备攻打府。 如今吴渊落在了他们手里,攻打府城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吴渊被押到了众人面前,众人对他都是一脸怒视,只把吴渊吓的更加心慌。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魏绳开走上前来,对吴渊道:“使君,今日我等共举大事,希望借使君人头一用,还望使君莫要小气。” 话音一落,魏绳开便挥手,示意将吴渊带下去砍脑袋,祭旗。 “啊!” 吴渊见此,吓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他慌忙道:“且慢且慢,容本官说几句话。” 魏绳开皱了皱眉,但还是让吴渊说了。 吴渊紧张万分,他道:“你们举事,这是人之常情,朝廷无道,要搜刮掠夺你们的财产,若是不反抗,那岂不是懦夫。” 这一句话,一下便说进了一众豪强的心坎里,人人听了,都是忍不住点头称是。 这时吴渊又道:“但是你们起兵反抗,竟然要取本官性命,这却是大错特错,非但无法助你们成功,反倒要加快你们的败亡。” 魏绳开恼怒,当即便要喝令手下人把吴渊押下去处死,以免他胡说八道乱了军心。 吴渊见此,赶紧抢先一步,道:“本官绝非妄语,自古成大事者,无不是尽得士绅官僚之心,强如当年宋太祖,手握雄兵十万,但要坐稳江山,也必须要善待前朝官吏,如今你们想要起兵,自然要吸引朝廷官员投靠,否则,何以成事?” 魏绳开,左采范,张伯初,马谦等人皆是意动。 吴渊见活命有望,赶紧又道:“我愿意投靠你们,我是镇江府知府,只要我一道命令,整个镇江府便可传檄而定,周边府县见了,自然也会归顺,如此岂不是大事可成,难道不比杀了我强?” 此时吴渊的姿态已经是摆的相当低,连本官这样的自称也不说了,只接说“我”,这让众豪强看了,自是心里舒服,得意。 这时马谦便上来对魏绳开道:“首领,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不如便留他性命,派人跟他去府衙,让他命令府城投降,到时占了府城,便可成就大业。” 魏绳开点头,看向吴渊,脸上顿时笑了,上前亲自为吴渊松绑,“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还请使君多多包涵。” “岂敢岂敢。”吴渊心中大喜,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要想凭着上面区区几句话,就想得到魏绳开等人的完全信任,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吴渊把心一横,又是对众人道:“诸位员外今日行此义举,乃是顺天应人,在下多次上书官家,劝谏废止新法,然官家昏庸无道,不听忠言,此等行径,不败坏国朝,何以有天理。” 这句话一出,在魏绳开等人看来,简直就是投名状一般的效果,试问吴渊以后胆敢背叛他们,那时,官家必定饶不了他,故而众人对吴渊更加信任。 得到他们的信任,吴渊道:“诸位员外集合这么多人马,必定已然走漏了风声,攻打府城是不可能了,下官愿去府城劝降,必叫府城不战而定。” 魏绳开等人心切,便同意了。 而后魏绳开派心腹魏忠,带着几个手下陪吴渊一起回府城,他自己则带着人马悄悄隐藏,只待吴渊传来好消息。 临出发时,魏绳开把魏忠叫到一边,道:“你时刻盯着吴渊,若他胆敢背叛,你直接将他劫持,便可性命无忧。再不济,直接一刀将其斩杀,也可立下大功,事成之后,我亏待不了你的家人。” 魏忠点头,接下命令。 随后魏忠带着吴渊到了府城下,见此时府城已经是城门紧闭。 吴渊大声叫门,守城将军邓雄见是吴渊,大感意外,在城头问道:“使君,末将得到皇城司消息,说魏绳开,左采范已经反了,末将这才下令关闭城门,使君你没事吧?” “本官没事,你快些开门,让本官进去。” 邓雄见吴渊身边只有几人而已,便没有多想,下令开门。 这时,吴渊对身边的魏忠小声道:“待会本官劝降邓雄,若是他不肯投降就范,你便寻机将他杀死,他一死,便无人敢阻拦。” 魏忠点头,一副凌然模样。 而后城门打开,邓雄亲自下来相迎。 吴渊快步上前,对邓雄见礼,同时用眼神暗示邓雄,让他注意自己身边的魏忠。 邓雄见吴渊给自己使眼色,又见那魏忠很是眼生,联想到吴渊外出,魏绳开造反,自然是很快反应过来,明白怎么回事。 邓雄目光瞥了魏忠一眼,快速将他打量,知道他虽然看似手里没有武器,实则袖子里必定有短刀匕首,邓雄心里有了底。 而后,邓雄突然勃然变色,对吴渊怒道:“吴渊,你竟敢背叛朝廷,吃某一刀。” 说完,邓雄猛然拔刀,向吴渊砍去。 “啊。” 吴渊大惊,以为邓雄会错了意,正要解释,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邓雄的刀,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 不光吴渊惊讶万分,他身边的魏忠也是惊楞住了,不知为何邓雄突然就向吴渊拔刀砍杀,他还以为吴渊露出马脚,被邓雄看出破绽。 魏忠心下吃惊,根本来不及想其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自己要不要救吴渊,怎么救? 哪知就在这时,邓雄却又直接刀锋一转,向魏忠砍去。 不待魏忠反应过来,邓雄的刀已从他脖子上划过。 魏忠感到咽喉处一阵冰凉,随后又感觉自己整个人天旋地转一般的飞在了天上,随后便“咚”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随后,他只看到世界颠倒再颠倒,转了一圈又一圈。chaptere 第0239章 万贯首级 “这个身子怎么没有脑袋,看着好熟悉。” 这是魏忠最后的疑惑,但直到失去意识,彻底闭上眼睛,魏忠也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邓雄将吴渊护在身后,对一同跟随吴渊进城的另外几人喝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从贼,还不束手就擒。” 那几人惊慌失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邓雄毫不拖沓,直接对部下道:“杀,一个不留。” 部下一拥而上,将那几人乱刀砍死。 事了,邓雄赶紧对吴渊赔礼致歉,“方才为擒贼匪,言有不当,坏了使君清誉,还请使君见谅。” 吴渊哪里会生气,对邓雄一躬到底,道:“将军救命大恩,本官感激涕零尚且不及,何以敢怪罪将军,将军切莫如此说。” 而后,吴渊与邓雄商议起了如今形势。 吴渊道:“魏绳开,左采范等人造反,之前本官假意向其投诚,骗得他信任,现在不如将计就计,打开城门,骗其入城,将他们一网打尽。” 邓雄感觉有理,但还是说道:“他的手下已死,要其相信,便需要使君再去他身边亲自通传消息,如此方可骗他入城,只是这样一来,就,,,” 邓雄的意思自然明了,如果吴渊再去通传消息,那能不能回来就难说了。 吴渊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心中也是有几分恐惧,“嗯,,,这个,,,我们乃堂堂正义所在,自是无惧匪贼滋事,何须什么手段,大可不必。” 邓雄赶紧点头呼应,“不错不错,区区乱民贼首,何须如此,使君所言极是。” 随即吴渊命邓雄点兵聚将,防备魏绳开来攻城,同时发下文书,向治下州县告知情况,让他们有所准备。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同时,吴渊也是不敢隐瞒,向朝廷递交文书,说明情况,以防事后追责。 再说魏绳开,那是左等吴渊也不来,右等吴渊也没消息。 最后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却是魏忠几人被杀,人头吊在城门口示众,吴渊下令镇江府严防死守的消息,魏绳开不禁是恼羞成怒不已。 他指着府城方向骂道:“吴渊,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我定要将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愤怒之下,魏绳开随即下令攻城。 此时魏绳开手里共有三千人马,全部都是青壮好手,又是士绅亲族居多,人心齐整。 他们此时得到攻城命令,自是没有二话,纷纷举着梯子,向城池攻去。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有经历过,那往往便是以吃亏开始。 只见叛军一窝蜂的向城池冲去,但他们毕竟没有打过仗,这第一次攻城,如何能有威力,更谈不上配合。 只见邓雄在城头指挥若定,麾下士兵一波又一波的射着弓箭。 这些士兵虽然不是什么精锐,战力一般,但是对付初次造反的乱民,还是绰绰有余。 城下很快便有数十人被射死射伤,痛苦惨叫,叛军的高昂情绪不由得为之受挫。 魏绳开见此,愤愤不已,但也知道自己与官军的差距,若是当面厮杀,尚且还有胜算,但是官军有城墙做依托,那是一点胜算也无。 于是魏绳开不得不下令收兵,随即又找来几十个大嗓门,在弓箭射程外喊话。 他们喊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一家人,何苦为无道昏庸的朝廷卖命,只要你们杀了吴渊狗贼,开城入伙,人人得钱百贯,杀吴渊者得钱万贯,钱财当面点清,绝不拖欠。” 叛军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奖赏十分丰厚,可以说只要开城入伙,便可一生无忧。 城头的士兵面对如此大的花红赏赐,不由得也是意动,眼神下意识的往吴渊站的地方看。 “一万贯,这个人头值一万贯,多好的人头啊。” 吴渊似乎是感受到了各人注意的目光,心中畏惧,惊恐,他赶紧喊道:“诸位莫要听他胡说,贼人之言不可信,他们区区乱民,覆灭只在旦夕。” 说完,吴渊找到邓雄,对他道:“邓将军,叛军战力不足为惧,何不出城于叛军厮杀,将其一网打尽。” 邓雄将吴渊请到一边,摇头苦笑,道:“使君有所不知,叛军固然不足为虑,但我军的战力却也是不满不空半桶水,现在有城墙做依托,尚可一战,真要出城,只怕死几个,就要崩溃了。” “啊,我军战力竟有如此不堪?” 吴渊心头大惊,真如邓雄所说的话,那官军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叛军。 无奈之下,吴渊只得静静等待,等待其他各州县,还有朝廷发来援兵,到时好里应外合。 邓雄抬头见天色不早,于是道:“使君,天色不早了,不如使君先回府休息,这里交于末将便是。” “如此,那便有劳将军了。” “无妨无妨,来人。” 邓雄客气一句,便唤来心腹手下,对他道:“你抽调十人时刻保护知府,不得有误。” “是,将军。” 手下答应一声,便下去挑选人手。 吴渊大为感动,对邓雄再三感谢,这才下了城头,回府衙去了。 吴渊走后,邓雄心腹也找来队将王五,将保护吴渊的任务交于他负责。 王五带人正要去时,去被邓雄叫住,邓雄道:“你要时刻不离知府左右,记住,一定不能让知府离开你的视线。” 王五愣了一下,最后重重回道:“是,请将军放心。” 夜晚,叛军大营,魏绳开,左采范,张伯初,马谦,崔登,何继道,曾秀明,钱正柏等人齐齐坐在一起商讨对策。 左采范道:“如今城池攻不进,万一朝廷发兵来救,我们连退路也无,不如先去打金坛县丹阳县,这些县城城矮墙薄,官兵人也少,打下来不成问题,先占了这些地方,到时也有个依托。” 张伯初赞成,点头道:“对对对,先打几个县下来,招兵买马,把人拉起来,手里有他十几万人,还怕什么。” 其他几人都是同意左采范的主张,但魏绳开却是眉头紧锁。chaptere 第0240章 深夜探究 魏绳开却道:“府城是我们的第一战,若是打下来了,名头也就起来了,不知会引来多少人投靠,那时候才能形成势力。若是带着遗憾去别的地方,我看终难成事。” 众人听了,不由得也是低下了头,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崔登道:“不如我们派人秘密进城,去找邓雄,劝他投降,只要他点头,什么都解决了。” 魏绳开心动,“这,,,这倒是个办法,只是邓雄乃是守城将军,官职不低,他能同意吗?” 崔登道:“朝廷收我们的地,但也收邓雄的地,我们对朝廷有火,难道他就没火?” “对对对,他又不是圣人,如何甘心将名下田亩上交?” “试试也无妨。” 众人心意定下,于是魏绳开顺应大家的意思,派出账房先生文初青,要他晚上秘密进城,劝降邓雄。 文初青心里虽然不想去,但也不敢违抗魏绳开的命令,只得孤身一人悄悄来到一处城下,试图进城。 城墙垛口有几人发现了他的踪迹,喝问他干什么,找谁。 文初青道:“学生乃是魏员外的账房先生,奉了员外命令,求见邓将军,还请几位兵哥哥通禀一声。” 说着,文初青掏出几个散碎银子,道:“一点小意思,还请兵哥哥拿去买酒吃。” 几个小兵一听有银子,顿时大喜,放下吊篮,文初青将银子放在篮子里,篮子被吊起,银子到了小兵手里。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小兵得了好处,喜笑颜开,道:“你稍等,我去给你传话,但将军见不见你,那就不知道了。” 文初青抬手答谢,而后便在城下等候。 等了一会,一个大的吊篮从城上吊下来,文初青心中激动,坐着吊篮,便上了城头,随后跟着小兵见到了邓雄。 文初青恭敬的抬手见礼,邓雄却不屑一顾,脸色铁青,道:“你来干什么,真是好大的狗胆。” 文初青心里一突,砰砰直跳,按下忐忑的心情,他道:“将军莫怪,学生乃是奉了员外的命令,前来求见将军,目的便是邀请将军入伙。 员外说只要将军答应,可将魏家在城东的大庄园送于将军,另外还有一万两白银,一万亩田地,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大胆。” 邓雄厉声怒喝,只把文初青惊的浑身一颤,险些跌下地上。 邓雄怒道:“尔本是读书人,如今竟然从贼,还妄图拉本将下水,真是痴心妄想。” 说着,邓雄抽出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便要将他杀了。 “淅沥沥,,,” 文初青吓得肝胆俱裂,竟然尿了裤子。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学生也只是传话而已,绝无半分冒犯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饶命。” 邓雄满脸不屑的看了一眼文初青,道:“念你也是圣人子弟,今日本将便暂且饶你性命,下次若发现你还跟随魏绳开作乱,本将必杀之,滚。”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文初青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慌不跌走了。 文初青回来后,向魏绳开说了见面时的经过,到现在文初青依然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说话依然带着颤音。 “哈哈哈,,,” 不想魏绳开却是大喜,高兴的哈哈大笑,众人不解,问他为何发笑。 魏绳开道:“诸位,邓雄很快就是我们的人了。” “哦,这是为何,明明他态度十分坚定,一点也没有商量余地,如何便会成为我们的人?”左采范不解问道。 一众豪强也是不解的看着魏绳开,看他怎么说。 魏绳开信心满满,道:“邓雄没有杀文初青,便是心有意动,若他真的一心为朝廷效死,如何能放文初青离开?以后传将出去,岂不是一场麻烦事。” “那为何他还直接拒绝了,而且也没有吐漏半个愿意入伙的字?”马谦问道。 “这还不是因为我们开的价,没合乎他心意,只要我们加大价码,他必定答应。” 说完,他命人取来一件普通百姓穿的粗衣旧衫,穿在身上,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出马,才能将他收服。” “这使不得啊,万一他把你扣下,送交朝廷,那首领可就必死无疑了。” “是啊是啊,使不得啊,让下人去就可以了,首领你何必去冒险?” 魏绳开丝毫不在意,一副大义凛然,为众人利益不惜慷慨赴死的模样,道;“鄙人既然带着大家走了这一条路,那定是要为大家豁出性命不要,如何会惜命。” 说完,魏绳开大步出了营帐,只留下一众豪强纷纷惊叹,对魏绳开佩服之至。 魏绳开只身来到城下,又是给那几个小兵送了银两,很顺利的,便是见到了邓雄。 一见面,邓雄就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拔刀怒指魏绳开,道:“你这厮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这里送死,也好,某今日便成全你。” 说话间,邓雄便上前,要将魏绳开斩杀当场。 “鄙人孤身前来,生死皆在将军之手,将军何不听鄙人一席话,再决定杀与不杀?” 魏绳开坦然,丝毫没有被邓雄的威胁吓住,语气从容,神情自然,给人感觉一切尽在掌握。 邓雄犹豫一会,道:“你说,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魏绳开见此,心里更加有底,他道:“将军,耕地到户法已经推行全国,这新法内容自不必鄙人多讲,鄙人只问将军一句话,天下士绅豪强,他们会乖乖把田地交出来吗?” 邓雄思量一会,道:“不会,他们会如你一般,聚众造反,对抗朝廷。” 魏绳开满意的点头,更显自信,他道:“将军说的不错,他们必定会造反,然而一群人造反是造反,全天下人造反,那便不是造反。” “不是造反是什么?” “是正天道,是应天命,是奉天之意改朝换代!” 魏绳开说的严肃无比,每一个句话,每一个字,都努力使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只恨不得每个字都刻在石头上。chaptere 第0241章 行在震动 魏绳开继续慷慨陈词,道:“自古千百年来,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天下稳定的根本。 多少雄才伟略的君王,不论他如何折腾,都无法破坏这一传统,一旦这根基动摇,必定王朝覆灭,新朝鼎立。这么简单的道理,想必将军不会不知。 官家登基才多久,自以为朝中无人敢反对他,便以为操纵了一切,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假象。 真要是天下汹涌,朝中百官杀他废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更不知天下士绅真若同心协力,推翻赵家的统治,不过是翻手覆掌而已。” 说完,魏绳开看向邓雄,对他郑重道;“将军,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将军入伙,鄙人愿让将军坐上第二把交椅,以后在我军中,鄙人第一你第二,他日开国立基,鄙人是皇帝,将军你就是一字亲王,你就是大将军!” 邓雄听了,眼角不禁跳动几下,眼神也热切几分不止。 “那本将不答应入伙又如何?” “不答应,那将军现在就将鄙人杀了请功,不过鄙人要提前告诉将军,朝廷覆灭只在旦夕,将军杀了鄙人,那便必将成为天下义军的敌人,他日下场如何,可想而知,还请将军三思而后行。” 邓雄目光凌厉的看着魏绳开,那样子,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就会举刀将魏绳开砍杀。 “来人,将吴渊吴知府请来,记住,一定要“请”他过来” “是。” 手下心腹心领神会,答应一声,便去了。 此时吴渊正被王五带着十个士兵密切保护。 得了邓雄的命令,王五对吴渊道:“将军有请,还请吴知府随卑职走一趟。”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吴渊困意正浓,心神疲惫,便道:“你回禀邓将军,现在叛军并未攻城,时辰太晚了,有事明日再说不迟。” “还请知府莫要叫卑职为难。” 王五继续要求吴渊跟自己走,且语气有了几分凌厉。 吴渊心头一紧,好似被人勒了一下似得。 吴渊顿时紧张,道:“这这这,,,你且出去等待,本官收拾一番衣衫,再随你去。” “好,那卑职在外面等,知府您快一点。” 王五出去后,吴渊不敢耽误,紧张的四处看,又透过门缝看,见外面站满了人,他预感到不好,于是小心的来到窗户边,从窗户翻了出去。 “吴知府,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卑职可是在外面等你半天了。” 随知吴渊才刚从窗户翻出来,便有士兵将他堵个正着,随即王五又来到他面前。 王五轻蔑的嘲讽一句,不待吴渊回答,便假意搀扶他,实则却是将吴渊死死控制住,带去见邓雄去了。 见到邓雄,吴渊额头有汗,紧张问道:“将军,深夜相邀,不知何事啊?” 邓雄不紧不慢的走到吴渊身边,看着吴渊,他道:“使君,本将曾经找人算过一卦,那卦象说本将有大富大贵之命,今日这卦象即将应验,但还缺一件东西助力,希望使君借来一用。” 吴渊听罢,下意识的向后退步,嘴里道:“将军要,,,不知将军要向本官借什么?” “借你项上人头。” 话音一落,邓雄大手按在吴渊肩膀上,随即一使力,将吴渊身体调转方向,背对着自己,随即邓雄对吴渊咽喉横刀一抹。 顿时,吴渊咽喉飙血,满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谷lt;/sp“你你你,,,你为什么杀我?” 吴渊临死的时候,问了一句话,但是不等邓雄回答,他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哼,为什么?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耕地到户法要本将上交一万多亩田地,这与杀我父母何异?” 说完,邓雄看向魏绳开,道:“魏员外,我这投名状如何?员外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将军当机立断,处事果决,你我联手,何愁日后大事不成。” 魏绳开得到邓雄的效忠,大为激动,他最后郑重许诺道:“他日杀入临安,坐了大位,我与将军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邓雄同样是激动不已,只感到一条康庄大道就在眼前。 邓雄倒戈,加入叛军,府城自然陷落,随后叛军在邓雄的率领下,一路攻城略地,周边各县纷纷陷落,一时间,魏绳开叛军兵锋大盛,天下为止震动。 ,,,,,, 恒盛二年七月十八日,临安,皇宫,福宁殿。 皇城司皇城使张楚一脸急切的来到福宁殿,求见赵昀。 见面行礼后,张楚急道:“陛下,镇江豪强魏绳开,左采范,张伯初等人造反,知府吴渊被杀,守城将军邓雄叛变投贼,如今叛军已然攻下丹徒,丹阳,金坛等县,势力大涨,只怕人马不下五万!” “五万!” 赵昀吃了一惊,眉头不禁皱起,显现担忧凝重之色。 豪强造反,赵昀对这一点早有意料,自是不觉奇怪,但豪强势力扩张如此迅猛,这着实是让赵昀感到意外。 且镇江府乃是两浙西路,而行在临安也是属于两浙西路范围,这也就是说魏绳开是在赵昀的眼皮子底下造反! 如今魏绳开兵威如此之盛,这已然是严重危及到行在的安危,也危及到赵昀的安全! 赵昀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道:“知道了,你命人时刻关注,一有变化,即刻来报,不得拖延。” “是,陛下。” 张楚答应一声,便退下了。 而就在此时,福宁殿外,枢密使韩竢一脸急切的来到福宁殿,要求面见赵昀。 “快,本王要见陛下,快去通禀。” 小黄门见韩竢神情严肃,急切,不敢耽误,慌不跌的去通报。 书房内,高实得到小黄门传信,不敢怠慢,赶紧碎步上前,对赵昀抬手道:“陛下,魏郡王求见,似乎有急事,一脸急切。” 赵昀知道韩竢一定也是为了镇江之乱而来。 连韩竢都如此急切,看来镇江之乱对百官的心理冲击是巨大的。 “宣。” 命人传唤韩竢,赵昀随即起身,前往福宁殿正殿。-- 第0242章 沉着静观 在福宁殿正殿,韩竢见到赵昀,郑重行礼,而后急忙说道:“陛下,镇江豪强造反了,如今叛军人马可能达到五六万之众,臣建议立即调动新军剿灭反贼,还请陛下早作决断。” 赵昀神情严肃,想了一会,道:“为何卿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调动新军,而不是调动三司兵马?” 三司兵马便是殿前司,步军司,马军司。 韩竢脸上一紧,随即惭愧说道:“豪强作乱非比寻常,需尽早剿灭,方可确保事态不扩大,而三司兵马对付寻常叛乱尚可,但一旦叛军实力不俗,只怕三司兵马也力有不逮,臣恐延误战机,故而建议陛下调动新军平叛。”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赵昀嘴角翘起弧线,笑道:“看来朕建立新军还是正确的,至于这三司兵马,以后也是要改啊。” 韩竢更加惊讶,心道如今这般紧急时刻,官家想的不是平叛,而是想改革三司兵马,这,,,这也太胆大了。 赵昀说完,缓缓起身,走到韩竢面前,气定神闲,道:“卿家不必紧张,镇江之乱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这样的叛乱还会越来越多,我们君臣要学会适应这样的情况。” 韩竢见赵昀如此镇定,自然知道赵昀心中早有计较,不禁大为敬佩,对镇江之乱也不再那么担心。 随后赵昀传令孟珙,命其率领一万新军前往镇江平叛。 很快,镇江之乱的消息便传开了,百官惊恐,纷纷来到福宁殿外请求面见赵昀,同时反对新法的呼声也更加高涨,奏折那是瞬间堆成了山。 不过赵昀态度坚决,根本不理会他们,任他们如何弹劾劝谏,都是聪耳不闻。 吴潜得知兄长吴渊被杀,气愤难当,急忙忙来到皇宫,请求面见赵昀。 在福宁殿,赵昀接见了吴潜。 吴潜一脸涨红,直接跪地,愤慨道:“陛下,臣之兄长被乱贼所杀,臣恳请陛下许臣领军平叛,灭此贼僚。” 赵昀脸色亦是有几分悲伤,吴渊的样子也是在赵昀的脑海里出现。 没想到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就被杀了,一点征兆也无,这样的事情,以后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赵昀如此想着,对吴潜道:“卿家起来说话。” 赵昀抬手虚扶,示意吴潜起身。 吴潜摇头,眼中有泪,带着颤音,道:“陛下,臣兄长死于非命,臣寝食难安,还请陛下恩准,容臣领军出征,臣便是豁出性命,也必为陛下平息叛乱。” 赵昀目光幽幽,沉声道:“你以为领军打仗那么简单吗?一场战争不是你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事关千千万万将士与百姓的大事,更是事关我国朝存亡的大事,你要领军出征,败了,朕便是将你处死一千次一万次,又有何用?” 吴潜知道自己不是武将出身,也无任何领军经验,赵昀的顾虑让他无法反驳。 赵昀沉默一会,最后道:“你既有心,朕便命你为镇江安抚使,随孟珙一道去吧,但你记住,你只有安抚百姓之差,无干预征战之权,孟珙的任何决策,你需绝对支持。” “臣谢陛下隆恩。”吴潜喜极而泣,不住的叩拜赵昀。 吴潜走后,赵昀将陈贵谊召到福宁殿,对他道:“新法的事情不可延误,卿家命各地继续推行,地方豪强不论身份地位,凡是胆敢阻拦新法的,一律雷霆处理。” 说完,赵昀一扬手,高实递上来厚厚一本册子,送到了陈贵谊面前。 赵昀道:“这上面记录着各地豪强犯下的罪行,卿家你将这些按照属地发给相应的地方州府,若是豪强胆敢阻拦新法,便可照单抓人,虽然很多没有直接证据,但审问之下,依然可做到杀鸡儆猴。” 陈贵谊郑重接过册子,心情忐忑,但脸上庄重神情更甚。 赵昀见此,知道他是受到了镇江之乱,吴渊被杀的影响,于是劝道:“诸如镇江之乱这样的事情,卿家不必在意,卿家只需安心推行新法即可,其他的事情,朕会处置,你无需理会。” 陈贵谊心下感动,诚恳抬手,道:“臣,谢陛下。” “嗯。” 君臣二人又是对各地局势进行了一番商讨,判断镇江之乱虽然一时影响大,但只要快速平定,对各地的豪强震慑力更大,如此,镇江之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陛下,乔相公,袁相公求见。” 这时,高实碎步上前,向赵昀通报,说乔行简,袁韶两人来了。 赵昀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本不想见,但碍于乔行简与袁韶的身份,不见也不行,于是便传他们进来。 随后赵昀转头对陈贵谊道:“卿家没什么事便先下去吧。” “是,陛下,臣告退。”陈贵谊抬手告退,缓步离开。 出了福宁殿正殿,陈贵谊正巧与乔行简,袁韶两人遇到。 袁韶眉眼直瞪陈贵谊,怒道:“你看你这新法,才推行几天,就乱成这般模样,难道你还执迷不悟吗?” 陈贵谊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道:“是非对错,千百年后自有后人评说,使君还是去见官家吧,别让官家久等。” 说完,陈贵谊脚步坚定的离去。 “哼,我大宋江山就是要败在你这样的人手里。” 袁韶在后面大声怒斥,陈贵谊听了,却也不作理会。 来到福宁殿正殿,赵昀端坐在上面,俯视着乔行简与袁韶二人,道:“二位卿家不在政事堂处置事务,如何来福宁殿了?” 乔行简,袁韶二人对视一眼,乔行简上前一步,抬手道:“陛下,镇江之乱已经为朝廷敲响了警钟,臣看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大规模的叛乱发生,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新法,臣以为,为我大宋江山社稷着想,还请陛下停止新法。” 袁韶紧跟着说道:“陛下,在新法推行之初,朝中有识之士便以料定士绅必定谋反,用武力对抗新法,如今镇江之乱足可见新法虽好,然却不合时宜。还请陛下为天下万民计,停止新法,还江山安定。”chaptere 第0243章 底气所在 赵昀面色阴沉的看着二人,手有些发颤,这是被他们二人气的! 赵昀怒道:“两位卿家可还记得廷辩的初衷?如今你们再三反对新法,以镇江为借口,要求朕废止新法,那你们回答朕,廷辩的意义何在?” 乔行简,袁韶愣了愣,随即袁韶道:“陛下,镇江之事不小啊,若是任由新法继续推行,必将天下大乱,还请陛下三思。” 乔行简也诚恳说道:“陛下,暂且抛开事实不谈,单说对错,镇江士绅固然有错,然而新法就没有错吗? 以管窥豹,新法若是能够照顾到各方利益,不将人逼至绝处,试问那些养尊处优的士绅会造反吗?” 赵昀一听就火大,他怒指乔行简,道:“镇江豪强杀官造反,将吴渊杀害,朕到现在也没有听见你们一句怜悯吴渊的话,相反,你们处处都在指责新法,袒护豪强,你们扪心自问,若是吴渊吴卿家再此,他是否会寒心?” 乔行简,袁韶二人无言以对,心中既有对吴渊的惭愧,也有对新法的担忧。 赵昀慢慢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严肃说道:“朕以最大的耐心再与你们说最后一次,新法推行无人可阻,朕不想在你们的口中,再听到任何关于废止新法的事情,若有下次,你们直接递交辞呈,回乡养老去吧。” 说完,赵昀转身离开,不给两人任何机会,决心之坚定,可见一斑。 ,,,,,, 一队骑兵十余人,在大道上急奔飞驰,马上之人个个龙精虎猛一般,俱是威风凛凛,为首之人正是孟珙。 此番他得到赵昀亲命,要他领麾下一万大军去平定镇江之乱,这次出行,他便是要去面见赵昀,当面谢恩。 一行人来到皇宫外,孟珙独自进宫,其他人则在边上馆舍休息。 “臣见过陛下,得陛下差遣,臣特进宫面圣谢恩。” 一见面,孟珙一脸诚恳的抬手行礼,样子恭敬无比。 赵昀心下满意,走下御阶,亲自握住孟珙的手腕,将他扶正,“卿家免礼。” 赵昀自信从容,为什么赵昀敢义无反顾的推行变法?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眼前这尊大神,给了赵昀极大的信心。 军事上有孟珙,天塌地陷都无忧。 赵昀自信从容,道:“卿家此次出征平叛,朕不给你任何限制,这场仗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打多久都行,任凭你决断。” 孟珙心中惊讶,镇江与临安同属一路,可以说镇江之乱严重威胁到临安的安全,但他却没想到赵昀能够如此谈定,从容,这份气魄,非一般君王可比。 不由得,受到赵昀的影响,孟珙也更有信心。 “谢陛下。”孟珙郑重答应。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卿家陪朕到花园走走。” “是,陛下。” 君臣两人悠闲自在地来到后花园,漫步在园中小道,高实与十几个宫女小黄门落后数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敢发出声响。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赵昀指着花园景致,说道:“卿家以为朕这花园景色如何?” 孟珙环视一圈后,道:“陛下的花园别致,优雅,若情绪不佳,漫步其间,确实能舒缓心情,令身心愉悦。” “那若比之那些大豪强大富户的花园,又如何?”赵昀继续问道。 孟珙沉默,犹豫,一时没有回话。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两声,自嘲道:“朕这花园说的好听自是精致,别雅,然说的不好听,其实也就是狭小,简单。” “陛下误会了,臣绝无此意。” 孟珙惶恐,赶紧抬手解释。 赵昀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你我君臣不过是闲暇聊天而已,卿家不必拘谨,更不必紧张。” 说完,赵昀神情依然坦荡,从容,道:“这一次出兵平定镇江之乱,吴潜会与你同行。他的兄长吴渊被杀,他报仇心切,极力想要随军出征,他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朕只允许他安抚镇江百姓,不可干预征战,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是,陛下,臣明白。” 赵昀又道:“之前吴渊曾经极力反对新法,为此朕恼怒不已,下令命他入行在御前奏对。 没想到短短时日,他便死了。不过令朕欣慰的是,他在面对乱臣贼子时依然保持他自己的气节,没有从贼,这一点朕很欣慰。” 孟珙随声呼应,道:“陛下,朝中百官虽然大半都反对新法,然而他们担心的无非是豪强造反,其实他们对朝廷、对陛下,都是忠心的。” “是的,正是因为他们的初衷是好的,所以朕才没有对他们过多的苛责,朕不求一个人尽善尽美,只求一个人尽力就好,无愧于自己的品行操守便可,其他的朕都可以容忍。” 说完,赵昀看向孟珙,道:“便如领军平叛,卿家你在外征战,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卿家你无需顾虑太多,只管把仗打好就行,朝中若有人掣肘,朕会为你扫清障碍。” “谢陛下。”孟珙心里感动,答应道。 到了午膳时间,赵昀将孟珙留下来,在慈祥殿一起吃饭。 饭菜是赵昀的母亲赵全氏亲手做的,香喷喷,很是可口。 席间,君臣共坐一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让孟珙感动不已。 ,,,,,, “让开,让开,八百里加急,快让开。” 一声声响亮的喝斥声充斥在御前大街上,一骑快马不停加鞭,向着皇宫方向奔去。 这是八百里加急,路上行人看到皆是匆匆避让,不敢有丝毫阻挡。 那骑快马呼啸而去,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后面又是传来一声响亮呵斥之声。 “快让开,快让开,八百里加急,快让开。” 又是一封百里加急要送往皇宫,样子急切无比,百姓人人为之变色。 一老汉喃喃自语,道:“这是出什么事了,一连两封八百里加急?官家正在推行新法,听说镇江那边乱了,难道其他地方也跟着乱了?”chaptere 第0244章 天下沸腾 正在感慨间,后面又是传来一声声呵斥之声,“八百里加急,快让开,快让开。” 这下百姓人人都是慌乱,露出恐惧之色,多少年了,从没见过一连三封八百里加急,这是天要塌啊。 政事堂,乔行简,袁韶二人正在处置公务,突然一个书吏慌慌张张地跑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八百里加急文书。 “不好了,不好了,又有谋反叛乱了。” 乔行简、袁韶二人对视一眼,虽然惊讶,但也不意外。 豪强作乱,他们早就意料到了,此时不过是印证而已。 “拿来吧。”乔行简接过文书,细细阅看。 原来是福建路有一个叫做文选的豪强作乱,地方知府不敢怠慢,赶紧用八百里加急向朝廷汇报,以免事态扩大,无法收拾。 豪强作乱便是如此,锋芒太盛,谁也不敢等闲视之。 乔行简,袁韶二人正要商议如何应对,谁知前面送信的书吏刚走,又一书吏急忙忙跑来,他急道:“二位相公,八百里加急。” 乔行简,袁韶眉头都是不禁皱了皱,乔行简急忙接过,速目看过去,只见竟然是广南东路有一个叫做苏坛的豪强作乱! 袁韶叹息道:“如今镇江魏绳开作乱尚未平息,竟然又有两处豪强作乱,哎,当初若是劝得官家废止新法,也不至于有今日。” 乔行简正要说话,又一书吏急忙忙跑来,“两位相公,八百里加急!” 这下乔行简和袁韶二人都是目瞪口呆,难道又有豪强作乱? 两人连忙接过文书细看,见果然又是豪强作乱,这下二人惊叹,只感到大事不好。 然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封书信刚刚放下,又一封送了进来,接过之后,不多时,竟然又有一封送来! 前后竟然有五封八百里加急,内容全部都是豪强作乱,起兵造反! 这下不光是乔行简,袁韶二人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连整个政事堂,所有官衙属吏也全部都是震撼莫名,众人好似被钉住了一般,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最后这五封八百里加急文书被一一摆在了赵昀的桌案前。 这五封文书,是福建路豪强文选作乱,广南东路豪强苏坛作乱,江南西路豪强钟聪作乱,江南东路豪强万桂年作乱,荆湖北路豪强张涛作乱。 看着这五封紧急文书,纵然赵昀对豪强作乱早有心理准备,然而这一天之内来了五份奏报,全部都是豪强造反作乱,却也是大大出乎赵昀的预料。 “难道是朕太仁慈了,让这些人以为朕好欺负?他们竟然都是如此草率,便做下谋反作乱之事!”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心中虽然感慨,然而赵昀也是不敢耽误,立即做出反应。 此时孟珙大军还未开拔,打仗自己不在行,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做。 赵昀对高实道:“高实,传旨,加封孟珙为威武大将军,统领全部新军,总揽平叛剿匪事宜,新军诸将皆授其节制。” “是,陛下。” 高实躬身答应,随即急忙忙出了皇宫,带着圣旨便是前往新军大营传命。 高实来到新军大营,传旨完毕,与百官人人惊恐不同,新军大营的五位都总管,孟珙,曹友闻,夏贵,江万载,彭义斌五人皆是人人振奋,摩拳擦掌,精神头一下高涨十倍不止。 这些人日日操练,现在终于要派上用场,如何能不激动? 孟珙激动、振奋之余,却更多的是镇定,他对高实抬手道:“烦请公公转告官家,臣孟珙将不辱使命,叛乱必将一一平定,届时匪首若生擒,必尽快押往行在,交于官家处置。”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高实点头答应,心里也是踏实了几分,而后高实离去。 高实走后,孟珙几人来到沙盘前,观看大宋疆域图形,并将出现叛军的地方,用一面黑色小旗标注,以示区别。 孟珙心中细细思量,通盘考虑后,孟珙对曹友闻道:“曹友闻听令。” “末将在。”曹友闻郑重抱拳道。 “命你领所部一万人马出征,剿灭福建路文选叛乱,事毕后,留下部分人马驻扎福建路,震慑地方,其余人马前往广南东路剿贼。” “是,末将领令。” “彭义斌听令。” “末将在。”彭义斌上前一步,郑重抱拳回应。 孟珙道:“命你领所部一万人马出征江南西路,剿灭钟聪叛乱。事毕后,留下部分人马驻守江南西路,震慑地方。其余人马与曹友闻汇合,共同围剿广南东路苏坛叛乱。” “是,将军,末将领命。” “江万载听命。” “末将在。”江万载神情严肃,郑重抱拳道。 “命你帅所部一万人马平定荆湖北路张涛叛乱,事毕后全军全部留驻地方,震慑宵小。” “是,将军,末将领命。” 一边的夏贵见最后还有江南东路万桂年的叛乱没人去,那必定是自己去了,心中不禁激动,拳头都握紧了。 谁知孟珙却道:“至于江南东路万桂年叛乱,本将在平定镇江后,会领军处置。” 夏贵楞了,急忙说道:“将军,那末将呢?末将也要出征。” 孟珙正色道:“夏贵,你的任务便是留驻行在,保护行在安全,保护官家安全。我等之中,唯有你的任务最重,因为只有行在安全,官家安全,我等才可在外放心征战,你明白吗?” 夏贵反应过来,知道如今乃是紧张而又微妙的时刻,行在临安也时刻面临巨大危险,任务一点不比出征小。 夏贵郑重接下命令,“是,将军,末将遵命,请将军放心,有末将在,行在无忧。” “好,如此甚好。”孟珙点头,满意的看着夏贵,对他的识大局,知大体,感到欣慰。 随后孟珙转身看向营帐外,顿时豪情顿生。 当天下午,宋慈便奉赵昀的命令,带着五十万贯铜钱,还有成群的猪羊,一马车又一马车的美酒,来到新军大营,为即将出征的将士发开拔赏银,并加餐。chaptere 第0245章 小人作怪 孟珙作为剿匪统帅,得了赏赐,当即大手一挥,将开拔赏银发下去,并命人杀猪宰羊,全军将士好好吃一顿。 顿时,新军大营欢声雷动,人人皆是激动无比。 刚领完赏钱,香喷喷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米酒飘着幽香,将士们开始开怀畅饮。 孟珙与夏贵,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几人端着酒碗,给将士们敬酒,打气,增添欢乐气氛。 孟珙道:“兄弟们,明日就要开拔了,就要去征战厮杀了,今日我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醉不休。” “对,不醉不休。” “兄弟们,尽情的喝。 将士气氛热烈无比,好似过年一般喜庆,哪里看得到一点战前的紧张与不安。 “给官家打仗就是爽,有吃有喝还有钱,从不拖欠,以前哪里有这好事?” “那当然,也不看看咱们官家是向着谁,能亏待我们吗?” 几个官兵睡前闲聊着,最后在心满意足之中,沉沉睡去。 大帐内,吴潜脸上依然悲伤,对孟珙抬手致谢,道:“孟将军,此番平定镇江,要劳烦将军费心了。” 孟珙心中凄凄,对吴潜道:“人死不能复生,使君还请节哀,待本将擒拿贼首魏绳开,定叫其生不如死,为令兄出气。” “多谢,多谢,此番潜求得官家照顾,添为镇江安抚使,定为将军做好策应后助,绝不敢给将军添乱,还请将军放心。” “使君说的哪里话。” 一番安慰,孟珙将吴潜送走,最后独自来到沙盘前,在心里,对平叛过程进行推演,直到深夜,孟珙才睡下。 第二日太阳初升,五万新军将士人人披甲执锐,坚定比直的站着,等待开拔命令。 孟珙一身甲叶铮铮作响,上了点将台,只见他环视众人一眼,大声道:“乱臣贼子不知忠义,肆孽地方,今日我等上奉官家天命,下应百姓之声,出征平叛,定叫匪徒枭首,还地方清净。” 台下夏贵,江万载,曹友闻,彭义斌四人齐声高喊道:“大宋威武,战无不胜。大宋威武,战无不胜。” 随后,五万新军将士齐齐高喊,声音响彻云霄,就连天上的阵阵乌云,也是被声浪气势震慑,消失的不见踪影,刹时间晴空万里。 而后孟珙猛然拨出腰间佩剑,摇天一指,道:“各军听令,出发。” 江万载,曹友闻,彭义斌等一众将领得了命令,齐齐翻身上马,随后带着麾下人马有序离开大营,向各自方向而去。 荆湖北路,德安府,安陆县,县衙。 此时县城城门紧闭,城内官员人人自危,不为其他,只以为应山县豪强张涛作乱,兵锋已经快要打到安陆县来了。 知县王师亮一脸紧张,他写下命令,欲抽调城内青壮守城。 王师亮正要将命令发下去,却被县丞张文秀拦住,张文秀道:“使君,如今张涛作乱,势力越来越大,城内大户本就对新法不满,此时见此,只怕他们更加不稳。 属下认为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多多提防这些大户才是,属下建议以协助守城为名,将大户家的公子都看管起来,以防生变。” 王师亮听了,一脸不屑,道:“城内大户皆在本官监视之下,如何敢作乱犯上?且你这样做,岂不是要让他们更加怨恨朝廷,这对以后推行新法是不利的。” 说着话,王师亮将命令青壮守城的文书发了下去,嘴里嘲笑道:“张县丞,你小心谨慎是好的,但也须知小心虽好,然过于小心,便是小女人姿态了。” 张文秀本来一片好心,却不料王师亮竟然如此嘲讽自己,顿时感觉受到侮辱。 张文秀更想到自己是举人出身,而王师亮也是举人出身,且自己还比王师亮早三年中举人。 但因家中贫困,自己只能当县丞,成为“吏”,而王师亮却能当知县,成为“官”,这让张文秀更加心中愤恨,只感到心口翻腾, 下去后,张文秀越想越气,气急之下,他唤来捕头丁兴,对他说道:“张涛势大,我们安陆县不过是个小城,根本无法抵挡。知县不听我言,迟早要招大祸,以其日后任人宰割,不如我们举起义旗,图他一番大事。” 丁兴一听,有道理啊,但这毕竟是杀头的买卖,他也不敢乱下决定。 丁兴急急巴巴,道:“这这这,,,不如我回家去问问我爹,他年纪大,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我看他如何说。” 张文秀心中鄙夷,心说这么大的人,还要事事问爹娘,这造反的勾当如果回去问家人意见,那还不得黄。 张文秀点头,激将道:“也是,毕竟这么大的事,胆小的人都不敢拿主意,你回去问吧,只是莫被外人知道了,免得被外人笑话。” 丁兴一下就不高兴了,“什么,我胆小?” 丁兴气得都要跳起来,“我丁兴八岁就敢在坟头过夜,十岁就敢去看砍脑袋,我胆小!” 气急之下,丁兴也不管那么多,大声对张文秀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就说怎么干吧。” 张文秀眼睛一亮,趁热打铁,要绝他的后路,赶紧道:“杀了知县,助本官掌握县衙,随后本官联系张涛,便可成就大事,他日你我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好,县丞且等片刻,某去去就回。” 丁兴说完,头也不回,便直奔知县王师亮办事的值房走去。 王师亮此时正在处置公文,这是陈贵谊下发的文书,内容是介绍当前的形势,要各地州府顶住压力,朝廷已经派兵了,乱臣贼子很快就会覆灭。 介绍情况的同时,陈贵谊也不忘给各州府下放权力,让他们视当地情况,自主决定新法的推行进程。 王师亮看完,顿时感到压力松了不少,喃喃道:“参知政事陈使君张弛有度,又得官家恩宠,他日前途不可限量,本官一定要做出成绩,给他一个好印象,以后也好得到提拔。”chaptere 第0246章 翻脸翻书 王师亮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大力推行新法,那些豪强大户还要多安抚,多劝解,甚至还可以建议给豪强们虚职闲官,让他们心里好受一点,这样接受新法也更容易。 “对对对,就这么办,以虚职闲官换取豪强支持,这个主意不错,可以向陈使君进言,也许能够得到他的赏识。” 王师亮信心满满,赶紧拿起毛笔,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 很快写完,王师亮封好后便准备命人发出去。 这时下人来报,说是捕头丁兴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需要当面向王师亮禀报。 王师亮没有多想,命人去传唤,而文书也被他整齐的摆放在桌案上。 “丁兴,你见本官,有何事啊?” 一见面,王师亮一副文官以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高高在上的俯视丁兴。 换做往常,王师亮的态度自是无所谓,然而此时王师亮受了张文秀的挑拨,自是眼睛里面容不得这些。 “锵。” 丁兴猛然拔出腰间佩刀,恶狠狠的看向王师亮,怒道:“王师亮,你这狗官,平日里仗着知县的官位作威作福,今日某便要为民除害。” 王师亮大惊,慌忙站起来,想要逃,但门口却在丁兴的后面,要想逃出去,那就得越过丁兴才行。 无可奈何之下,王师亮只得步步后退,对丁兴劝道:“丁捕头,好好的你这是为何?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呢。” “狗官,你拿命来吧。” “啊,救命啊,丁兴造反了,快来,” 丁兴一发狠,刀狠狠的捅进了王师亮的肚子里,王师亮的求救声戛然而止。 张文秀很快赶来,见王师亮死了,很是激动,对丁兴赞道:“丁捕头果然好胆色,他日事成,便是将军也做的。” 丁兴杀了王师亮,王师亮的鲜血彪溅在自己脸上,让丁兴的头脑瞬间清醒。 他心中不禁有些后怕,想着杀官乃是大罪,不但自己要死,就连父母妻儿也要受到连累! 丁兴知道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他急忙道:“使君,现在怎么办?” 张文秀镇定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王师亮还有妻妾仆人,你我且将之杀尽,再图他事。” 丁兴眼睛猛烈睁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道:“理应如此。” 而后,张文秀和丁兴两人突然在后衙发难,王师亮的仆人,妻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他们二人全部杀死。 事毕,丁兴一身是血,对张文秀道:“使君,现在又当如何?” 张文秀同样一身鲜血淋漓,裤脚还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滴着血水。 这家伙,别看是个文人,爆发起来,那心狠手辣的劲头也不比丁兴差多少。 张文秀深呼吸几口气,而后道:“捕头你立即召集衙役,命他们将城内大户请到县衙,而后你随本官去请县尉周升,邀他入伙。” 县尉周升手里有兵,得他相助,整个县城自然落入张文秀的手中。 丁兴犹豫一下,问道:“若周升不肯入伙,又如何?” “那便杀了他。”张文秀眼中闪过狠戾光泽。 丁兴见张文秀杀伐果然,心狠手辣,对他敬畏三分,不敢多问,也无需多问,依照张文秀的话去办了。 两人找到周升,周升见事已至此,为求活命,无奈只得入伙。 为了让周升也无退路,张文秀亲自写下造反起事的文书,以后好宣告全城,写完张文秀要周升署名。 周升无奈,违心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城内大户豪强本就对新法不满,又见张涛叛军一天比一天壮大,很快就要波及到自己,他们也是忧心不已。 这时张文秀将他们集合起来,宣布起事,人人皆是惊讶万分。 起初大家不信,但是当丁兴提着王师亮的首级到了他们面前,他们也是不得不信。 此等场面,不依从,那就是死,这一点,没有人不知道。 一豪强咽了咽喉咙,而后壮着胆子,愤慨的指着王师亮的首级骂道:“杀得好,杀得好,这朝廷的狗官,压迫我等太甚,我等早就想手刃此僚,张使君今日为民除害,实乃是我安陆县一大快事。” 其他豪强见此,纷纷呼应,道:“不错,张使君今日为民除害,实乃是我安陆县的恩人,还请张使君受我等一拜。” 为了活命,这些豪强也是脸皮不要,竟然向张文秀磕头,满脸满眼的讨好,哪里有平时的半分体面。 “哈哈哈,,,” 张文秀得意的仰头大笑,这一刻,他只感到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他才是最高高在上的主宰。 不过他却没有忘乎所以,待到清醒冷静后,他一面控制县城,一面命人前去主动联系张涛叛军,为以后的发展提前谋划。 他可不会痴心妄想到自己战胜张涛叛军,更不敢想自己可以独自面对朝廷征伐。 此时张涛的叛军人马已经过万,且打了几场仗,战力不俗,府衙都奈何不得他,只得向朝廷求援,张文秀此时只能与他勾结,投奔他,才有活路。 ,,,,,,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张涛见到张文秀派来的信使,信使转述张文秀的话,说道:“大王起兵讨伐不公不正之罪恶朝廷,鄙人张文秀深受鼓舞,深感大王此举,实乃是顺天应人之举,故而心生敬佩,想要投靠大王,共襄盛事,今特送上安陆县城,以表心意,还请大王接纳。” 张涛听罢,大为振奋,这可是第一次有官府的人主动投靠,意义非同凡响,激动振奋之下,张涛不禁是仰头大笑。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笑罢,张涛道:“你回去告诉张使君,便说我接受他的投诚,待到他日事成,荣华富贵,我与张使君共享。” 而后,张涛命大军加快速度,攻占沿途城镇,希望早日与安陆县尽快连成一片,形成更大的势力。 待到张涛带领叛军来到安陆城下时,张文秀早早得知消息,赶紧打开城门,带着各豪强大户前来迎接。chaptere 第0247章 老汉真言 张涛大喜,下马高兴上前,与张文秀热切交谈,好似多年老友。 随后张涛在张文秀的陪同下,带着叛军进城,气势浩大,威风凛凛。 然而进了城,却只看到一些衙役及守城官兵,除却他们,便再无其他人,一个百姓也无。 张涛再环视四周,见家家大门紧闭,沿街商户全部都是关门歇业。 张涛心中隐隐不安,对张文秀道:“我等起兵,乃是惩治朝廷无道,匡扶天下之举,为何却换百姓如此态度冷漠?” 张文秀心里一紧,而后赶紧媚笑道:“百姓皆是盲从无知之辈,大王无需理会,只要我们成势,他们早晚拥护。” 张涛这才心情稍安。 张涛叛军接管县城,张涛也住进了县衙,并对张文秀,丁兴,周升等人大加封赏,以笼络人心。 张文秀大喜,但也对张涛不满百姓的态度感到担忧,为了讨好张涛,张文秀于是下令,要求商户明日必须开门营业,百姓必须走出家门,违者论罪。 百姓,商户,皆是敢怒不敢言,但也有不从的,依然闭门不出。 张文秀为了杀鸡儆猴,带人来到一处民宅打砸,强行逼迫这户百姓走出家门,甚至要抓人坐监。 一邻居老汉看不下去,上前劝架,对张文秀道:“张大官人,义军入城,百姓对义军不了解,这也是人之常情,且百姓呆在自己家中,这如何就成了罪?还请大官人高高手,且饶他一回。” 张文秀眼睛朝老汉瞪过去,怒道:“本官行事,哪里由得你这老汉编排?再敢呱噪,连你也抓。” 老汉没有再说,安静的退下,最后悄然离开。 不过这事情却是没了,只见老汉来到县衙,要求见张涛,说有忠言要进谏。 张涛乃是豪强大户出身,博览史书,深知言路大开,可得人心的道理,且自张涛起兵以来,老汉是第一个来主动进言的人,意义重大。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张涛很重视,亲自出县衙迎接,对老汉礼貌回道:“鄙人便是张涛,敢问老丈如何称呼?” 老汉一见张涛如此客气态度,心中更加有底,回道:“小老儿名叫黄春,大王唤小老儿一声黄老汉便可。” “岂敢岂敢,黄老里面请。” 张涛将黄老汉请进县衙,随即询问黄老汉有何事谏言。 黄老汉道:“小老儿建议大王杀掉张文秀,以安民心。” 张涛惊讶,“哦,黄老何出此言,可是张文秀有何罪过,不得不杀?” 黄老汉作出一副深沉模样,给人感觉腹中有乾坤,黄老汉道:“这张文秀发下命令,强行要全城商户开门营业,还强迫所有百姓必须走出家门,试问这是何道理? 知道的,自然把过错怪在张文秀身上,不知道,还以为是大王你的专横命令,这不是让人在背后戳大王脊梁骨吗?” 张文秀的命令张涛自是知晓,当时却也没往深处想,现在经黄老汉这一提醒,方觉对自己名声不利。 张涛怒道:“竟有此事?这张文秀着实大胆。” 黄老汉又道:“张文秀此人狼心狗肺,满眼都是利益,而绝无忠义,前任知县好歹与他共事多年,同僚之情还是有的,却莫名其妙死于他手,大王,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你能放心? 何不趁此机会将张文秀杀了,既可除了后患,又可收笼人心,岂不美哉。” 张涛听罢,有道理啊,张文秀能杀王师亮,明日就能杀自己,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不就是一个隐患吗? 张涛当即大怒,道:“来人,将张文秀当街捉拿,治他扰民之罪,立即斩首示众。” “是。” 心腹张忠抱拳领命,随即带着一队人前去捉拿张文秀。 此时的张文秀正在城内作威作福,哪知张忠突然带人赶到,将他当场扣押。 张文秀大惊,道:“张将军,你这是为何?本官犯了何罪?” 张忠道:“张文秀,你打着大王的旗号,在外面欺压良善,还败坏大王的名声,本将奉大王之命,将你当街斩首,以儆效尤。” 说完,张忠也不耽误,立即命人动手,将张文秀死死的按在地上,便要杀他。 张文秀大惊,吓得魂飞魄散一般,大叫道:“冤枉,冤枉,我冤枉啊,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这时候谁听他的,一边的小兵直接举起大刀,一刀下去,将他人头砍下。 “杀的好。” 围观的百姓人人皆是振奋,拍着巴掌大声叫好。 再说县衙,此时张涛与黄老汉聊了一阵,感到黄老汉有几分才学,于是对黄老汉道:“黄老,鄙人观您有大道之谋,如今鄙人草创事业,还请黄老添为幕僚,以策群力,不知黄老意下如何?” 黄老汉委婉笑道:“大王,小老儿年纪大了,也没几年活头,留在大王身边,说不定哪天就蹬腿走了,这对大王的事业不吉利,还请大王多多包涵。” 张涛点头,也不强求。 沉默一会,张涛看了一眼黄老汉,问道:“敢问黄老,您对我义军前景如何看待?” 黄老汉思量了一会,又见张涛一脸诚恳,便道:“大王今日采纳小老儿谏言,杀了张文秀,平了民愤,小老儿倍感欣慰,如此,小老儿便与大王说几句天地大道之言。” 张涛一听,顿时认真无比,诚恳抬手,道:“晚辈洗耳恭听,还请黄老细说。” 黄老汉脸色严肃,道:“大王的事业,最终注定是要失败的。” “这是为何?”张涛脸色一紧,急忙问道。 黄老汉不紧不慢,道:“大王若是研读过易经,得悟个中道理,便可明白天地万物,一切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便说这举事造反,历朝历代,第一波起事之人不论本事如何高强,都是没有一个成功的,成功的往往是第二波甚至第三波人。 秦末之陈胜,汉末之张角,隋末之杨玄感,唐末之黄巢,不论这些人本领如何,也不论闹出多大声势,全部都是灭亡了,无一例外。”chaptere 第0248章 险恶小人 黄老汉摸出酒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而后继续道:“不只是他们,和他们同时期造反起兵之人,也都全部失败,而成功的,往往是后面的第二波人。后面的人起事晚,本领也不算太高强,但天命就在这一波人身上应验,此,乃大道之规律,无可更改,不以人的力量左右。” 张涛听罢,脸色不甘,心如死灰,他道:“黄老的意思是,鄙人起事起早了?” 黄老汉点点头,道:“若上天注定此时大宋已经进入穷途末路,那么大王若是晚十年二十年起兵,成为第二波人,也许有机会争天命,但是此时,绝无机会。” 说完,黄老汉抬手道:“还请大王好自为之,小老儿告辞。” 而后黄老汉离去,只留下张涛还在那里发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半响后,张涛反应过来,他一脸彷徨,无助,他发现黄老汉已经不在,他很是急切。 最后他唤来心腹张勇,道:“去,追上那老头,把他杀了。” “是。” 心腹张勇郑重领命,急匆匆追出去, 而后张涛又命人将刚才在身边服侍的下人,值守的亲兵护卫,全部处死,以保守秘密。 这些人被处死,但黄老汉却是再也不见踪影,即便张涛下令关闭城门,全城缉拿,也是没有任何发现。 询问黄老汉的邻居,只知黄老汉无儿无女,一个亲属也无,平时一年到头也难得看他出几次门,除此寥寥信息,便再无其他。 黄老汉的神秘,让张涛更加心慌,对黄老汉的预言,他越是抵触,内心潜意识便越是深信,这让他都要疯了。 就在这时,传来江万载领着大军前来平叛的消息,张涛大为惊恐,慌忙召集手下议事。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最后手下一致认为官军赢弱不堪,皆是拿钱出工,混吃等死之辈,可以一战。 张涛被黄老汉的预言折磨,此时也渴望通过一场大战来重拾信心,于是他采纳众人建议,命令全军备战。 烈日下,一支万人的大军,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行进在宽阔的道路上。 他们人人手持利刃,目光坚定,为首的将军虽然看似年岁不大,但却一脸严肃威严模样,令人不敢小视。 不错,这将军不是奉命平定荆湖北路叛乱的江万载又是谁? 沿途村镇见到这支大军,皆是敬畏,许多人驻足观看,看到大军如此雄风,个个下意识的后退数步,不敢靠近。 沿途不光有百姓在打量江万载大军,还有许多的豪强也在暗暗打量。 豪强感受到强军之姿,雄军之风,俱是惊讶,一员外喃喃自语,道:“官家有如此强军,非怪敢推行新法。” 震惊之下,他也是不敢乱有其他心思。 身边的另一豪强道:“这大军气势确实强硬,只是不知对上那张涛大军,结果如何?” 豪强的议论纷纷自是不少,有敬畏惧怕的,也有心存侥幸的,甚至还有自欺欺人视而不见的,但不论如何,新军对他们的震撼,还是让他们心有余悸。 江万载带着兵马前行,不时有探马回来禀报前方军情。 这时,有一人骑马而来,他对探马道:“本官乃皇城司下辖德安府安陆县主事王登相,有紧急军情,要向江将军汇报,你赶紧带我去。” 探马验看他的腰牌,随后将之带到了江万载面前。 王登相抬手,道:“禀报江将军,张文秀杀安陆知县王师亮,献城投贼,如今张涛叛军已经进驻安陆县城,江将军率军赶来的消息也被其探知,如今他们已经在备战,抓捕壮丁充军,还请将军切莫大意。” 江万载点头,道谢一声,道:“有劳王主事了,张涛叛军虽是猖狂,但成军时日尚短,且不得人心,激战之下必定溃败,王主事尽可放心。” 而后江万载继续前进,如此前行两天后,大军来到一处多山处。 江万载环视一圈,眉头不禁皱起,他下令停止前进,随即命探马去各山头仔细探查。 “有贼兵。” 突然一声喊叫响起,紧接着便是厮杀声,几个探马一身是血的跑出来,后面越来越多的人在紧追,看来是叛军埋伏不成,直接选择开战了。 张涛骑在马上,手里紧握着佩刀,大声喊道:“杀,给我杀,斩敌军一颗首级,赏钱十贯。斩敌军都头者赏钱百贯,斩敌军主将者赏钱万贯,封将军。” 身边数十亲卫不停的大声重复着张涛的话,将他的赏格传至各处。 麾下一万三千多叛军人人皆是激动不已,嘴里嗷嗷直叫,疯狂的向江万载大军冲杀而去。 张涛见麾下将士斗志昂扬,大胜就在眼前,心中得意,他道:“我军悍不畏死,试问天下何人奈我何!” 张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一扫被黄老汉压在心头的阴霾,整个人顿时清爽。 此时江万载坐在马上,见叛军杂乱无章的向自己冲来,一点军阵队形也无,心中大定。 “弓箭手准备。” 江万载一声令下,命弓箭手展开队形,弓箭上弦。 待到叛军进入到弓箭射击范围,江万载厉声道:“放箭。” “咻咻咻,,,” 一阵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天空陡然显现无数黑点,随即黑点向着叛军急速飞去。 不待叛军有所反应,无数箭支便是落下,无情的收割着叛军的性命,许多叛军被利箭射中,血流不止,痛苦哀嚎。 “放箭。” “放箭。”,,,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铺天盖地的向叛军射去,密密麻麻,无法躲避,被射中的叛军越来越多,叛军的气势也是随之一坠,哪里还有之前的那般气势汹涌。 “前军听令,稳步向前,杀。” 叛军气势受挫,江万载丝毫不给叛军喘息机会,拔出佩刀,向前凌空下劈,命令前军三千人马向前推进,斩杀叛军。 “踏,踏,踏,,,” 三千前军将士得令,无所畏惧,俱是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眼神坚定的向前稳步推进。chaptere 第0249章 反正之心 官军前军在前面推进,而身后的弓箭手依然没有停止射击,他们挑空远射,为前军掩护,继续射杀叛军。 此时双方还没有接战,但是张涛叛军便伤亡一两千人,而反观江万载大军,则是一个死伤的也无,如此巨大的对比,让叛军信心大受打击。 再看江万载大军如山岳一般的向自己平移过来,叛军哪里有接战的勇气,许多人下意识的就转身逃跑。 张涛在后面督战,见麾下将士竟然一个个的逃跑,刚才还处在云端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 张涛恼羞成怒,对张忠喝令道:“去,把那些贪生怕死的懦夫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张忠得令,带着数队人马便上前,将那些转身逃命的叛军一一砍杀。 之前还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人,现在就彼此挥刀相向,真真是冷酷无比,一点情面也无。 逃跑的叛军见此,知道逃跑也是死,无可奈何之下,只有硬着头皮向江万载大军冲,叛军逃跑的势头这才堪堪稳住。 很快,双方人马便近身肉战,这时候就体现了训练的重要性,还有战阵的重要性。 江万载这边的官军将士有严密的阵型,身边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彼此配合,默契娴熟。 往往面前的叛军刚刚躲过这个士兵的一刀,正在侥幸自己反应快,就被另一个官军士兵一枪捅穿身体,真真是躲无可躲。 而叛军则没有这方面的配合,他们人人各自为战,谁还顾得上谁,只管疯狂的劈砍,其他的一点也不敢多想。 之前叛军这样的打法也没有问题,遇上的那些州县的禁军,厢军,土军,都是这样冲杀,乱砍,一股劲后,就把官军给杀的四散而逃。 但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已经操练了一年多的新军,这些新军之前便经历了残酷的战场厮杀,如今钱粮不缺,待遇丰厚,又有名将指挥,战斗力岂是等闲? 叛军与官军对比,简直就是鸡蛋对上了石头。 厮杀了半个多时辰,叛军又死伤两千多人,地上躺着的人全都是他们的人。 而官军则只有数十人死伤,且全部都被及时的带下去救治,地上基本看不到官军伤员的身影。 这样的强烈对比,让叛军越打越心底恐惧,慌乱,不自觉的便开始边打边退。 江万载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当机立断,命令道:“传令,全军压上,杀。” 顿时,后面的七千余官军加入战团,将战场形势一下拉向官军一边,叛军死伤极剧增多,再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张忠见此,对张涛道:“大王,撤吧。” 张涛眼睛喷火一般,他愤恨不已,恨不得亲自上前厮杀。 但他终究是士绅出身,不是无知莽夫,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更是深知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强自压下怒火,下令撤退,带着残兵败将匆匆逃离,只留下一地尸体。 “追。” 江万载命千余官军进行追击,又是追出几十里,斩杀千余人,这才罢手。 “打扫战场,登记战功,再将叛军的尸体全部掩埋,不得有误。” 江万载巡视战场,见到地上的叛军尸体横七竖八,人数达到三四千人,他心中虽然不忍。 但慈不掌兵,更何况是叛军尸体,故而江万载面上始终保持冷酷,看不到一丝变化。 不得不说,此时的江万载尽管年轻,但已经在逐步展现他的名将风采。 却说张涛带着残兵败将退回安陆城下,留守的张勇见此,赶紧开门接应。 “快,快关城门。” 张涛进城后,生怕江万载大军追击过来,赶紧命人关闭城门,严防死守,一副诚惶诚恐模样,这令留守之人也是心情紧张。 那丁兴,周升两人见此,情知大事不妙,看来张涛要完,到时他们如何是好? 特别是张文秀被杀,他们两人更加感觉难以融入叛军,现在必须早作打算。 于是周升悄悄找到丁兴,对他道:“张涛不行了,官军马上就要打来了,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丁兴也是惶恐,他道:“那我等应当如何?” 周升道:“待官军来了,我们立即杀了张涛,开门接应官军入城。” “啊,可是,,,可是我们杀了知县,投了叛军,到时朝廷能饶的了我们吗?”丁兴不知所措,不敢轻易答应。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周升道:“我们何时杀了知县?知县王使君乃是被张文秀杀害,而后我等被其胁迫,这才不得不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一切都是张文秀干的,全城的豪强百姓都看到他是如何的献媚张涛,罪都在他一人,与我等何干?届时接应官军入城,杀了张涛,我们还能立功呢。” 丁兴这才反应过来,张文秀已经死了,有什么脏水往他身上泼,反正他也无法反驳,自己就可以摘出来了。 想明白其中关节,丁兴毅道:“不错,张文秀狗贼胁迫我等,真真是罪大恶极,我等一定要报效朝廷,赎被迫从贼之罪。” 二人商议妥当,便去联系部下,准备反正。 此时张涛也没闲着,他深感安陆已经无法久留,需要尽快撤退,但是就此退走,张涛又是心有不甘。 于是他下令心腹准备撤退事宜,自己也开始布置,希望可以报复官军,出心头一口恶气。 第二日,江万载带着大军来到安陆城下,江万载下令弓箭手向城内射出利箭,箭上带有布条,上面写着鼓动城内义民杀贼的信息。 张涛大怒,命人收集这种布条,并恐吓百姓不得乱动,更不得三五成群,否则以谋反论处,杀无赦。 但是纵然如此,城内许多豪强,百姓,还是在秘密的串联,想着寻机动手。 丁兴,周升二人见江万载大军到来,大喜,他们将心腹召集,便想发动突然袭击,开门接应江万载进城 然而就在要动手之际,却不料这时张勇带人过来,说张涛召见他们,要他们过去。 二人无奈,只得跟着张勇去了。chaptere 第0250章 自要处置 到了张涛面前,张涛道:“官军势大,我等当拼死抵抗,方可展现我义军不屈斗志,你二人准备一下,出城去与官军厮杀。” “啊!” 张涛的布置,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这让他们再想顺利发动突然袭击,已经是变的不可能了,若是出城再向官军投诚,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张涛见他们犹豫,当即不满,脸拉下来,语气冰冷,道:“怎么,本大王的命令,你们敢不遵从?” 张涛说完,手一挥,便有一队叛军押着十几个人过来,这十几人全部都是丁兴,周升的家属。 家属们一个个的泪流满面,一脸希望的看着周升和丁兴。 丁兴,周升大惊,这才知道张涛根本就没把自己当自己人看,自己的家眷时刻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生死皆在他的手中。 周升连忙摆手,急道:“不敢不敢,大王误会了,我等如何敢不听大王的命令,大王稍等,我等这便出城厮杀。” 丁兴也是惶恐,担心家人安危,他也是不敢不从,只得和周升一道慌慌张张的下了城头。 “周兄,现在这可如何是好?张涛那崽子这么狠,就凭我们这三瓜两枣,出去厮杀必是个死,到时家眷一样没法活命。” 丁兴没了主意,只得向周升询问。 周升脸色凝重,最后他把心一横,道:“我们杀上城头,能救一个是一个,再不济,好歹自己能活命,总比全家死绝了强。” 丁兴也知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点头,“好,事不宜迟,现在就干。” 两人合力,在张涛部下打开城门,准备送周升,丁兴出城厮杀的时候,两人带着人马突然发难,对着身边的张涛叛军便展开厮杀。 那些叛军猝不及防,一下便被杀了大半,其他人则是仓皇逃命,就此,周升,丁兴得到了城门控制权。 “将军,快入城。” 周升大喊一声,而后留下十几人把守城门,自己则与丁兴一道以最快的速度,带人向城头杀去。 城头上,张涛看着周升,丁兴二人,大怒,“你们敢背叛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周升担心家人安危,对他劝道:“张涛,朝廷天兵已到,不可抵挡,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是束手就擒,我可在将军面前为你求情,用我的功劳为你赎罪,也许你还能活命。” “哈哈哈,,,” 张涛丝毫不惧,他仰天大笑,而后恶狠狠的吼道:“杀,把他二人家眷全部杀光。” 一声令下,周升与丁兴的家眷便人头落地,无一人幸免。 “张涛,我跟你拼了。” “张涛,你拿命来。” 周升,丁兴二人目睹亲人被杀,状若癫狂,挥刀向张涛杀去。 张涛自知城门无法坚守,幸好他早就做好了撤退准备,于是他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去,只留下麾下人马断后,与周升,丁兴二人周旋。 “放火。” 之前张涛早已命人在城内各处堆满了柴薪,干草,火油,此时官军已经入城,对张涛余部展开追击,张涛愤恨之下,下令放火。 “安陆城我得不到,你也休想的得到,今日就让安陆百姓与你陪葬吧。” 张涛报复之心极重,在江万载手里吃了亏,便要将整个城池的人烧死,让江万载无法向朝廷交代。 很快,安陆县城火光冲天,无数百姓惊恐,大喊大叫,许多人跑到街上,又被叛军胡乱砍杀。 大火越烧越大,许多人舍不得家中财物,在家里翻找,最后竟然被活活烧死。 江万载见状,只得停止追击,命人救火,将百姓转移到安全地带,而张涛则带着人趁乱逃脱。 然而纵然江万载努力救火,却也依然死伤惨重,百姓死难者多达一千多人,伤者更多,这令江万载亦是忍不住动容。 “将军,这便是从贼的丁兴与周升,还请将军发落。” 很快,丁兴与周升便被带到了江万载的面前,二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周升道:“将军饶命啊,当初我也是身不由己,全是被张文秀胁迫,这才不得不从贼,今日将军兵临城下,小的便拼死助将军夺城,还请将军明察秋毫,饶小的一回吧。” 丁兴紧跟着道:“将军,小的也是被张文秀胁迫,这才不得已违心从贼,如今小的家眷全部惨死在张涛手中,还请将军留小的一条性命,以后见了张涛,小的必定与他拼死一战。” 江万载目光幽幽,看向丁兴。 安陆县城发生了什么事,在来的路上,他江万载便从皇城司安陆主事王登相那里得知,此时自然胸有成竹。 江万载语气冰冷,对丁兴道:“丁兴,你以为当初你伙同张文秀杀死知县王师亮一家,本将不知晓?现在你还有脸来磕头求饶?本将饶过你,那你叫本将如何给王师亮王使君一个交代?当初若不是你与张文秀勾结,又如何能有今日安陆之惨剧!” “啊。” 丁兴大惊,没想到江万载初到安陆,就对自己的行径了解的这么详细,他匍匐在地上,大声喊着饶命,饶命。 但是江万载哪里能饶他,“既然你的家人都死了,那你就去与他们团圆吧。” 说完,江万载手一挥,命人将丁兴押下去处死。 随后江万载的目光看向周升,周升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江万载沉默一会,道:“知县王使君之死与你并无关联,虽然你一道从贼,但亦是被张文秀,丁兴二人胁迫,如今你战前及时反正,助我大军夺城,本将便免你一死,以后好好效力,下去吧。” “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谢将军。”周升捡回一条命,不住的磕头,几下而已,额头便见了血。 福建路,福州,连江县。 此时文选叛军正在攻打连江县城,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不断,知县李夫瑞在城头急得满头大汗,他向县尉王柄问道:“府衙援兵什么时候到,为何迟迟不见踪影?”chaptere 第0251章 孤注一掷 王柄安慰道:“使君放心,府衙援兵已经在路上,算算路程,最晚后日就能赶到。” “那我们能坚持到后日吗? “这个使君尽管放心,我军有城墙依托,便是坚持七八日也不是难事。” 李夫瑞这才稍稍心安,他对守城士兵及青壮鼓舞道:“你们放心,府衙援兵马上就要来了,叛军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抵抗住了叛军,本官定向朝廷为你请功。” 士兵与青壮皆是士气大振,守城信心更加坚决。 文选叛军阵中,文选骑在马上,目光锐利的看着城池争斗,激烈厮杀,己方为了登上城池,已经死伤数百人,但他却是一点也不看在眼里,脸色不改,尽是冷漠神情。 直到天色将晚,文选才无奈挥手道:“传令,收兵。” 很快,叛军如潮水一般退去,李夫瑞极是振奋,他知道今日城池无忧,明日援兵赶到,便可击溃叛军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城外的叛军确实是无忧,然而城池内部却是出现了不稳。 因为城池内部也有豪强,这些人对新法也是不满,怀有敌意。 天下士绅是一家,他们相互通婚,同窗就读,同科应考,以文会友,相互举荐推崇,这一层又层的关系,早就让他们彼此相连,任何人的举动,都有可能牵动无数人的反应。 深夜,城内豪强王添柄的府中,他长子王正行找到他,对他道:“父亲,下人回报,说镇江魏绳开兵威大盛,德安张涛攻城略地,宣州万桂年气势炙烈,信州钟聪声震大地,端州苏坛亦是声势日渐壮大。 纵观当今天下之局势,已有王朝末路,天下鼎革之势,我家当积极争取,光大门楣。” 王添柄脸色凝重,但目光凌厉,好似饿虎待兔一般。 只见王添柄在书房来回走动,但是却一言不发。 王正行又道;“自秦以降,无三百年不灭之王朝,如今大宋自太祖开国至今,算算时间,已两百六十多年,以近极限,再结看当前局势,孩儿断定大宋灭亡就在这一次,还请父亲早做决断。” 王添柄听罢,猛然回头,道:“你欲如何?” 王正行精神一震,正色道:“起兵夺城,与城外文选结成同盟,共图大事,他日逐鹿,可争天命。” 王添柄见儿子竟有如此远大志向,不由得也是激动,但一想到失败之后,家族覆灭,他身为家主,又是举棋不定。 王正行一眼看穿他的心事,劝道:“父亲,身逢乱世,最不切实际的举动就是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等待他人救援。如今天下豪强四起,朝廷应对不暇,倘若我们畏首畏尾,毫无作为,他日刀落下来便无还手之力,届时,家族覆灭更是不可避免,还请父亲三思。” 这句话击溃了王添柄最后的挣扎,他最后把心一横,握紧王正行的手腕,道:“正行,爹老了,做不得这样的大事,以后你便是我王家家主,化家为国由你,家破人亡由你,你放手去干吧。” 王正行激动难耐,他郑重撩起下摆,对王添柄叩首道:“请父亲放心,王家之兴衰,比正行的性命更重要,正行必不负父亲期望,若王家将灭亡,那么在此之前,正行必已粉身碎骨。” 而后,王正行便趁夜出了城,偷偷去往叛军大营,向文选表达结盟之意。 文选自是欢迎,说可以支持王正行的一切行动。 王正行大喜,最后直到天即将放亮,这才回来。 ,,,,,, 第二天,天蒙蒙亮,突然街头一阵吵闹声响起,王正行此时竟然当街对一家仆不住的鞭打,嘴里谩骂不止 “你这天杀的狗东西,竟敢勾引我的小妾,你有几条命。” 这么劲爆的事情很快便是引来许多人的围观,大家对那家仆指指点点,谩骂不止,有的人甚至还上去踹一脚,打一拳。 随后王正行命仆人押着那刁奴去往县衙,击鼓鸣冤,要求知县李夫瑞给他主持公道,严惩刁奴。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李夫瑞得知消息,怒道:“胡闹,如今文选叛军正在城外,随时都有可能攻城,都什么时候了,王家竟然还拿这狗屁倒灶的事情烦本官,真以为本官无事可做?” 李夫瑞本来不愿意理会,但是县丞张开道:“使君,如今叛军随时可能攻城,所以我们城内更需要安稳,王家毕竟是豪强大户,应当安抚,反正也只是件简单明了的刁奴案子,无甚复杂,使君随意处置便是。” 李夫瑞听了,也觉有理,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便命人升堂问案。 县衙大堂,左右两排衙役各自站立,李夫瑞则高坐堂上,他一拍惊堂木,道:“将原告王正行带上来。” 本来这样的时刻,王正行应该是一人独自上来,但此时他却是亲族家仆十几人合力押着那刁奴上堂。 这些亲族家仆手里拿着棍棒,不时对刁奴拳打脚踢,态度嚣张。 刁奴不服,回踢过去,换来他们一阵回应,人群躁动。 衙役们见此,知道刁奴是不可能老老实实的,于是在没有李夫瑞的明确制止下,他们也就默许王正行带着一群人上来了。 不但如此,在县衙门口,还有几十几百人,他们一个个的对着大堂里面张头眺望,大声议论,指指点点,好好一个县衙,好似菜市场一般乱哄哄。 李夫瑞眉头直皱,显然对这乱哄哄的场面很是反感,他眉眼皱了皱,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被李夫瑞这样一喝,这才场面安静下来,而后李夫瑞看向王正行,有些许不耐烦,对他朗声问道:“王正行,你击鼓鸣冤,所为何事,快快报来,本官还有要事处置。” 王正行恭敬抬手,道:“回老青天,事情是这样的,我这刁奴竟敢趁鄙人不在,闯入鄙人小妾张氏房中,欲行不轨,幸好被鄙人及时发现,这才避免了一场家丑,还请老青天为鄙人做主,将这刁奴严加惩办。”chaptere 第0252章 今非夕比 刁奴大声喊道:“我没有,我没有,他血口喷人。” 李夫瑞见刁奴这么没有规矩,大怒,喝道:“住口,本官没有对你问话,你插什么嘴,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官无情。” 刁奴吓得不敢说话,随后李夫瑞对王正行道:“你告他欲行不轨,可有证据?” “有。” 王正行手里拿出一件女人的衣裳,道:“这衣裳乃是鄙人小妾所穿之衣物,被这刁奴撕破,老青天只要验看这刁奴的指缝,便可见衣裳残留之毛屑。” “呈上来。” 李夫瑞本就无心审理此案,见人证物证如此充分,便命人将衣物呈上去,他随意看一眼,走一下过程,便可结案。 一衙役听了李夫瑞的话,上前一步,想从王正行的手中接过衣裳,不想王正行却是越过他,主动上前,将衣物亲自送到李夫瑞的面前。 李夫瑞只道王正行是因为受到屈辱,少了几分理智,这才如此,便没有与他多作计较,伸手将衣物接过。 却不想李夫瑞将衣物从王正行手中拿去,王正行的手中却是陡然多了一把匕首! 李夫瑞登时一愣,当时还没反过来,王正行眼疾手快,当即握着匕首,一刀将李夫瑞割喉,鲜血彪溅了王正行一脸。 两边的衙役见此,大惊,一个个的下意识的后退数步,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正行,不知他为何如此。 王正行大喝一声,“动手。” 随即,王家亲族仆人,还有那些在县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便冲了进来,将那些衙役,书吏团团包围。 王正行目光凌厉,对衙役书吏们说道:“朝廷无道,迫害忠良,欲置我等士绅于死地,如今义绅暴起,天下汹涌,朝廷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你等皆是我连江本地人士,今日鄙人举起义旗,反抗暴政,你等与鄙人理当同气连枝,何苦为昏庸无道,注定灭亡的朝廷卖命?” 衙役,书吏,被王正行亲族家仆围困,一个个的也是害怕,听他这样说,也是不知该如何做。 王正行猛的加大声音,厉声道:“鄙人念在乡土情分,给你们一次活命机会,只要你们宣誓效忠,便可活命。倘若执迷不悟,休怪鄙人刀下无情。” 衙役,书吏一个个的惊魂未定,王正行对其中一书吏使了使眼色。 那书吏心领神会,大声道:“朝廷推行新法,毫无法理依据,如今天下豪强四起,此,正是奉天之命,彰显正义之举,如此可见天命不在赵,我愿投效公子,推翻暴政。” 这书吏本就是王正行安排在县衙的眼线,此时有他带头,其他衙役,书吏,为求活命,自然是纷纷答应追随。 王正行心下满意,但他却大意疏忽,竟然没有察觉县丞张开竟然偷了空子逃脱,可见其人也是眼高手低,无大能力。 而后王正行让每一个衙役,书吏,在李夫瑞的尸体上砍一刀,以表示和官府决裂,他们无可奈何,只得照做。 随即王正行让二弟王正中前去接管县衙库房,又让三弟王正凯去动员各家豪强,宣扬朝廷无道,灭亡在即,要他们入伙。 而王正行自己则带着李夫瑞的人头,以及数百人前去城楼,要胁迫县尉王柄交出兵权,入伙。 此时王正行已经控制了县衙,许多豪强大户出于各种目的,也是有很多人服从他,这使得他的声势越来越大。 王柄在城楼上见城内大街乱糟糟的,知道出现了变故,赶紧命人前去打探,得知王正行杀官造反,他惊恐不已。 王柄知道城池已经是无论如何守不住了,他惊慌之下,管不了那么多,领几心腹回到家中,带着妻儿家眷,便从另一城门逃了。 王柄逃跑,县城很快便落入王正行的手中,他将兄弟亲信安排在各紧要位置,待到一切事定,他便派出信使,去城外叛军大营报信。 却说王柄一路逃命,在路上遇到了前来援救的兵马,领兵之人名叫张若洪。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张若洪得知情况,那也是惊讶万分,他道:“没想到那王正行如此胆大,竟敢做出杀官造反之事!” “将军,如今贼人合兵一处,我等如何是好?”王斌问道。 张若洪一阵权衡,最后道:“现在本将前去剿贼已然兵力不足,看来只能等新军了。” “新军?”王柄疑惑,不知新军为何物。 张若洪对他解释道:“官家推行新法,早就料定各地必有豪强作乱,故而之前便挑选精锐人马操练,以备不测,这只兵马便是新军。 新军不隶属于枢密院统领,也不归属朝廷管辖,乃是由官家亲领,可说是天子亲军,现在官家已经调派新军来我福建路平叛,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王柄听罢,心中大定,随即和张若洪一道驻扎,一来等待新军汇合,二来防止叛军四下乱去,可起到牵制作用。 就在王柄与张若洪二人交谈之际,曹友闻已经带着人马在连江县城以西百里处行进,目标直指连江城。 曹友闻早就知晓文选叛军动向,自是直接来剿。 这时,皇城司下辖福建路福州连江县主事李师程,他急匆匆找到曹友闻,向其汇报王正行谋反之事,并道:“如今王正行与文选已然结成同盟,要想剿灭怕是不易。” 曹友闻命人取来地图,细心观看,而后他面不改色,道:“无妨,不过是多几只跳梁小丑罢了,取之易尔。” 李师程见曹友闻一点也不将王正行,文选二人看在眼里,担心曹友闻轻敌,误了大事。 他急忙提醒道:“曹将军,文选与王正行二人皆是福州本地人士,对福州人员地理皆是占有优势,还请将军切莫轻敌,以免给叛军壮大之机。” “哈哈哈,,,” 曹友闻大笑,他道:“壮大,你当现在是三国呢?当今天下,官家惠泽百姓,彻底绝了豪强兵源,豪强无百姓支持,纵然一时逞强,又能有几时张狂?”chaptere 第0253章 跟错主公 说罢,曹友闻对三弟曹友谅道:“友谅,你领两千人马与张若洪汇合,接管兵权,明日晌午从连江县南面发起进攻,其他地方其他事情都无需操心,记住,行军之时大张旗鼓,无需隐藏踪迹。” “是。” 曹友谅答应一声,立即带着令牌前去操办。 而后曹友闻又对二弟曹友万道:“友万,你领五千人马继续行进,明日黄昏不早不晚赶到连江县城以北,不必急于攻城,驻扎即可,不得有误。” “是。”曹友万抱拳领命, 而后曹友闻对李师程道:“李主事,本将要先行一步了,主事一路辛苦,可留于军中暂且休息。” 李师程抬手道:“多谢将军挂怀,在下明日与曹友万将军一道去。” “如此甚好。” 说完,曹友闻带着五百骑兵,一千五百步兵率先出营离去。 第二日一大早,曹友谅与张若洪赶到连江县城。 曹友谅的出现,文选与王正行二人都是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张若洪,曹友谅二人并未隐藏踪迹,故而他们早就探查得知。 不过曹友谅的大军并没有第一时间靠近城池,因为在城外护城河边,还有文选叛军五千余人,而城内,文选带着两千余人进了城,与王正行合兵,意图击溃官军后,再图他事。 此时王正行麾下已经有三千余人,如此算,整个叛军实力在一万人左右。 当然,这只是现在连江县城的叛军兵力,文选在别处还有数千人马。 不得不说,豪强起事就是不一样,轻而易举便可拉起万余人的人马,且粮草军饷不缺,与乱民造反那是大大不同,非怪朝堂百官惊恐。 城头上,文选与王正行二人正在跳目远望。 打量一阵,文选对王正行道:“王兄,官府援兵来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王正行点点头,一副从容模样,道:“在下乃为连江东道主,既如此,便由在下先行冲锋,文兄你为后援如何?” “当然可以。” 两人皆是一脸镇定自若,对前来援救的官军都是不屑一顾。 也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之前他们遇到的地方官军,都太过不堪,这让他们都是不免骄傲。 而后王正行亲自领着两千人马为先锋,文选命心腹领三千人马为后援,如此一共五千人马,便开始对曹友谅,张若洪大军发起进攻。 “哼,无知鼠辈,竟敢向本将发难,今日便叫你们尝尝本将的厉害。”曹友谅心中窝火,自己还没有进攻,叛军倒是先打来了,这不是瞧不起他吗? “弓箭手,铁火炮准备。” 一声令下,曹友谅便是下令新军准备远程攻击武器,将出城来的叛军瞄准。 王正行骑在马上,一马当先在前面领着冲锋,陡见前面的曹友谅大军军阵严密,不见一丝慌乱,与寻常官军不一样。 他心里不禁是“咯噔”一下,下意识的,他放慢马速,远远观瞧。 这一瞧,便让王正行感觉事态不妙,他博览史书,知道军阵严密,令行禁止,无任何喧哗,这些都是强军表现。 而这三点在前面的官军中都是一一有体现,离着很远,王正行便感到一阵肃杀之气。 “快冲,杀,斩杀敌军者重赏。” 王正行在马上大声喊着,发下赏格,自己则渐渐马也不跑了,落在了后面。 很快,叛军便冲到了官军的射杀范围,曹友谅大喝一声,“放。” 顿时,漫天的箭雨布满天空,一个个铁火炮也是带着巨大的气势,向着叛军砸过去。 叛军顿时鬼哭狼嚎,惨叫连连,一两百人在第一次的官军远程攻击下,便或死或伤,这让其他叛军皆是看得惊讶,胆裂。 同样震撼的还有张若洪与王柄,他们知道新军战斗力厉害,但也没料到会厉害成这样,这弓箭射击的力度,准度,还有这一致性,都是他们之前没有见过的。 至于那铁火炮,更是抛射距离惊人,不但比之一般的铁火炮射程远,且抛射的石头更大,撞击的力量自然更强,可说是只要被那抛射出去的石头砸到,哪怕只是擦到一点点,也必定非死即残。 “放。” 几乎没有什么停顿,又是一阵射击,箭雨,石头,呼啸着向叛军飞去,叛军又是死伤惨重。 “吁。” 王正行的坐骑受到惊吓,不住的跳跃,左右转向,还差点将王正行摔下马去,王正行努力控制,这才堪堪稳住。 这时,曹友谅一声令下,“杀。” 话音一落,曹友谅便带着人向叛军冲杀过去,身后的张若洪,王柄也是热血沸腾,他们也是紧步跟随,带着人跟在新军后面冲锋。 叛军见官军几千人向自己冲杀过来,吓的哪里敢战,一个个的转身逃跑,逃不了的,干脆将武器一丢,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投降了。 “到这边来。” 新军士兵将那些跪地投降的叛军集中看管,虽然样子还是杀气腾腾,但对于那些投降的叛军来说,已经是暂时安全了。 对于投降的人,新军是有规定的,那就是暂时不杀,集中看管,最后一一审查核实。 对犯有重大罪过的,可以处死,至于一般罪过的,给他们连续讲解朝廷法规,新法好处,让他们转变立场。 官家一阵追击,只把叛军追的仓惶逃入城中,就连那些驻扎在城外的文选叛军,他们也是吓得一并退入城中,不敢在外面驻扎。 “快关门。” 还有百余叛军没有进城,但是显然若是等待他们进城,只怕官军也会趁着机会杀进来。 文选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命令关闭城门,将那些叛军舍弃。 “哼。” 曹友谅见此,一脸轻蔑的笑,对那些被舍弃的叛军大声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追随的头领,你们还认为这样的头领能给你们带来好日子吗?” 曹友谅的话既是说给那些城外的叛军听的,也是说给城头上的叛军听的。 军心不稳,必定崩溃,曹友谅就是要乱他军心。 第0254章 陷入困境 说完,曹友谅命人将那些叛军收拢,集中看管。 城头上的文选见此,自是不肯答应,他命令放箭,将下面的人全部射死。 身边的一个叛军头目说道:“首领,下面还有我们的人啊。” 文选大怒,一刀过去,将那头目砍死,而后对其他人怒吼道:“放箭。” “咻咻咻,,,” 一阵箭雨从城头射下来,官军士兵慌忙用盾牌遮挡,那些来不及进城的叛军则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很多都是惨死在自己人手中。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射箭的叛军小兵,他们很多人都是眼中含有泪花,他们将自己代入到了城下的那些被自己射死的人。 今日他们被首领抛弃,被自己人射死,明日自己会不会也是如此? 曹友谅没有强行攻城,新军训练之时,赵昀曾经对他们说过,用将士的性命去换取一块石头,一支弓箭的消耗,最后得到残破的城池, 这样的消耗战只要不是非打不可,便要尽量避免,须知人,才是最宝贵的,城池早几天晚几天攻破都无所谓。 于是曹友谅命人打造云梯,收集石头,准备明日再进攻。 见到官军在扎营,文选和王正行也是一颗心放下了,但他们脸上依然是脸色凝重,官军的战力出乎他的想象,让他们印象深刻。 可谁知这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始,到了傍晚时分,曹友万带着五千人马赶到连江县城北面。 这兵马看装束与那白天交战的官军一般无二,这让城上的叛军都是惶恐,慌忙去向文选和王正行汇报。 很快,文选和王正行两人都是赶来了,他们见到如此多的强军出现,无边无际一般,吓得都是面无人色,连呼吸都是沉重。 他们尚且如此,下面的叛军小兵如何,自是不用多说。 不过令他们暂时欣慰的是,也许天色晚了,这些大军也没有第一时间攻城,而且在准备扎营,这让他们多少还有一点喘息之机。 但纵然如此,官军南北两面围城,却也是将东西两面全部纳入视线范围,一旦叛军从东西两面出城,便会遭到官军的围追堵截,那时想甩也甩不掉。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文选和王正行都是忧心忡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夜里,王正行一脸不安的在家里来回渡步,脑海里不停的回想着白天曹友谅大军万箭齐发,己方死伤惨重的场景。 场景越是震撼,给王正行的压力就越是深重。 这时,他父亲王添柄找到他,一脸担忧,对他问道:“正行,听闻官军个个如神兵天降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吗?” 王正行默然点头,“父亲,是真的,也不知这官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战力极强,我军还没有与他们面对面厮杀,便死伤数百人,军心立时大乱,崩溃,几千人直接就无法再战了。” 王添柄一听,满脸满眼的恐惧,他惨然笑道:“为父早该想到的,官家推行新法,若是没有硬手段,如何敢如此施为,只怪为父明白的太晚了。” 心如死灰,王正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最后只得无助的看着王添柄离开。 王添柄回到自己的卧室,再也是睡不着,想到家族就要覆灭,而这一切却也是自己放任儿子的行为导致,他无法原谅自己,也极度的后悔抵抗新法。 若是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便是没有土地又如何,难道自己万贯家财活不下去?难道自己人丁兴旺,会无法生存? 与王添柄一样无法入睡的还有王正行,他深知城破只是时间问题,若是不能改变现状,整个家族都要就此覆灭,一个也别想活。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入眠。 第二日天亮后,曹友谅,曹友万两面大军开始向城内射箭,箭头有布条,将鼓励叛军出城投降,鼓励义民杀贼请功的消息带入城内。 不但如此,他们还明目张胆的在叛军的眼皮子底下,制造发射铁火炮用的投石机,还有云梯,甚至还开始挖壕沟,希望将城内的叛军活活困死。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要让叛军内乱,让他们不战而降。 曹友谅,曹友万的劝降自然有效果,叛军本身就不得人心,现在局势又不利于叛军,于是许多叛军小兵开始逃跑。 这些零散小兵只要跑出了城,便会被官军集中看管,而后官军又会带着他们去城外做榜样,鼓励更多的人逃跑,投降。 面对日渐不稳的军心士气,文选和王正行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一面严厉约束部下,一面组织人马出城与官军厮杀。 但是一连几日,他们都是损兵折将,打了几场,都没有讨到一点便宜,这让他们更加是心情急躁。 “不好了,不好了,首领,官军在打我们古田老营。” 就在文选,王正行他们焦头烂额之时,一个叛军小兵急匆匆的回来报信。 原来曹友闻带着人直接去端文选的老巢古田。 古田县是文选的家乡,他的父母妻儿都在那里,这若是古田失守,他文选就可以直接去撞墙了。 文选得此消息,吓得魂飞魄散一般,二话不说,立即便要带人马回援古田,以免不测。 王正行见此,大惊失色,文选若是走了,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他急忙对文选劝道:“文兄,你此时回援,必定遭到官军算计,万一他们在途中设下埋伏,亦或是一路掩杀追击,你也必定败亡,回援之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文选听了,知道有理,只得暂缓回援计划,等待合适时机。 王正行虽然暂时劝下文辛,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末路已经在倒计时,若是无法破局,自己,家族,都将万劫不复。 苦苦思量破局之策,突然,王正行眼睛惊现一抹狠厉之色,令人望之胆寒。 当天晚上,王正行带着管家王忠来到父亲王添柄的房间。 王添柄看去,只见儿子王正行一脸凄色,眼睛通红,隐有泪花,显然刚刚哭过。chaptere 第0255章 心狠至极 王添柄安慰道:“正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忧心,一切便交予上天吧。” “父亲。” 王正行强忍泪水,将父亲王添柄带到书房,对他磕头,紧紧的抱住王添柄的双腿,满脸满眼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流淌下来。 王添柄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为何一向要强,不服输,更不流泪的儿子,现在为何会这样。 “正行,你快起来,出什么事了,是官军要破城了吗?”王添柄问道。 王正行低着头,没有说话,最后竟然掩面离开。 这时管家王忠上前,犹豫了一会,对王添柄道:“主君,大公子说现在只有你可以救王家。”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我?我如何救?”王添柄更加不解。 王忠不敢看王添柄,只低着头,慢慢道:“主君,公子说只要你死了,便可将此事转变,到时极有可能化解这场灾难,保全王氏一族。” “什么!” 王添柄惊讶万分,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二日清晨,王添柄被发现在书房上吊自杀,没了呼吸。 顿时王家哭声一片,灵堂,丧幡很快布置起来,很多豪强富户得知消息,都是前来慰问,拜祭。 文选得知情况,前来慰问。 磕头后,文选对王正行道:“王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王兄节哀顺变。” 王正行咬牙切齿,他怒道:“天杀的朝廷逼死我父亲,我要与他拼了,拼了。” 文选见王正行如此,心中大喜,顿时感到自己等待的时机来了。 文选赶紧装出一副伤感,仗义的模样,道:“王兄有此孝心,我文选又怎能袖手旁观,某愿助你报仇雪恨。” 而后,两人商定马上集结人马,对城外曹友谅这一支官家进行报复,击杀。 之前通过观察,他们发现曹友谅这一支大军之中,有一半的人马是地方的土兵,禁军,没有什么战斗力。 比起后来到的曹友万的这一支兵马,曹友谅明显要好打,此时动手,自然是对曹友谅动手了。 商定共同拼死一战,文选便告辞,前去准备。 文选离开王家,悲伤的脸上立即露出喜色,他对手下文四道:“你立即准备,待到王正行带人出城,我军便立即从西门遁走,回兵援救古田。” 手下文四楞了一下,不知为何文选要私下毁约,他不解道:“首领,我们走了,那王公子怎么办?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文选不满,眼睛瞪了一下他,吓得他揪心一跳。 文选正色道:“王正行死与不死,与我们何干?只要他出城厮杀,将官军主力吸引过去,我们就可以顺利逃脱,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文四这才明白文选的真实意图,合着文选是要背叛王正行,让他去做自己的替死鬼,为自己争取逃脱时间。 如此行为,自然为人所不齿,但此时形势比人强,文四也是想活命,于是也只得去照做。 但文四心里对文选的鄙视,却是掩盖不住,并且也认为跟着这样的首领没有前途,迟早会死,还是到时候趁乱逃走算了。 很快,文选便将人马集合完毕,找到王正行,王正行此时也将人马集合好了。 两人相视点头,一副兄弟相惜的模样,王正行抬手道:“谢文兄相助,大恩不言谢,还请文兄时刻紧盯战况,看准时机,给官军致命一击。” 原来按照他们的战略设想,便是王正行带着数千人马打头阵,消耗官军的体力,士气。 待到官军疲惫,文选再趁机杀出,给予官军致命一击,就此便可奠定胜局。 不得不说,若是这个计划真的不折不扣的完成,可能也有几分胜算,但可惜他们都是心怀鬼胎,这便注定他们不可能成功。 文选点头,郑重道:“王兄尽可放心,个中厉害某知晓。” “多谢文兄,此战之后,文兄便是正行的亲大哥。” 说完,王正行命人打开城门,带着人出去厮杀了。 文选见王正行出了城,朝着官军急速狂奔,官军被吸引,也是战鼓隆隆,在集结应对,文选嘴角露出冷笑。 “走。” 一声令下,文选不敢耽误时间,带着人马头也不回,朝西面城门而去,打算趁机逃脱,回兵援救古田县。 城外,曹友谅安坐马上,前面,弓箭手,铁火炮,长枪兵,刀盾兵等都已经是齐齐严肃待命,就等曹友谅一声令下,发起攻击。 不过曹友谅却是迟迟没有下命令,而是目光定在王正行身上,好似在等待什么。 将士们都是奇怪,等王正行两千多人冲到面前百步时,王正行的大军竟然是停下了脚步,站着不动。 这时,只见王正行独自打马来到曹友谅面前,他滚鞍下马,对曹友谅下跪,道:“曹将军,王正行如约而来。” “好,很好,王公子一家为了朝廷,不惜以身犯险,令本将钦佩,战时紧急,请恕本将不能下马亲迎。” 曹友谅抬手虚扶,对王正行这跪地的一幕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这更令众人感到疑惑。 众人不知为何王正行突然就降了朝廷,而曹友谅也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投降。 原来在王添柄自杀的当晚,王正行便秘密派出信使,向曹友谅说明情况。 他说知县李夫瑞深感无力对抗文选叛军,担心城破之时百姓遭难,于是决定牺牲自己,以拖延时间。 他说李夫瑞悄悄找到王添柄,劝说王添柄杀了自己,拿着自己的人头去和文选叛军结盟。 如此,便可取得文选信任,等到朝廷援兵来了,便可里应外合,将文选叛军击溃。 王添柄感念李夫瑞的忠义,答应下来,并将这件事情交由儿子王正行来办。 而王添柄不忍李夫瑞这般英雄独自上路,便决心一道相随,既了去遗憾,也可成就一段佳话,最后王添柄便也上吊自尽了。 曹友谅当时得知这个消息,不置可否,因为李夫瑞已经死了,究竟有没有这个计划,谁也不知道,无法求证。chaptere 第0256章 假亦难真 于是曹友谅便暂时答应下来,若王正行真的投降,帮助自己擒杀叛军,那他的话,便大体是真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曹友谅又问道:“文选现在在何处?” 王正行回道:“现在还在城中,不过依鄙人猜测,只怕现在他应该趁此机会援救古田,从西门逃了,将军快追,现在不迟。” “无妨,本将已经命人在西门布置了伏兵,只要他敢出城,便叫他有去无回。” 说完,曹友谅话锋一转,道:“公子多日潜伏,必定疲惫,不如先在本将营帐休息一会?”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王正行情知曹友谅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他是要监视自己,不过他也没有拒绝的底气,只得回一声好,随后被数个官军士兵带走了。 而后曹友谅派了一支十几人的小队先行进城,发现文选叛军已经离开,且问过百姓,说是从西门走的。 曹友谅不敢耽误,以免派人接管城防,一面赶紧带兵去追。 却说文选带着人马从西面城门出去,而后一路急奔,只想早点赶回古田。 正当他们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过一处村子的时候,突然伏兵四起,从村子里,从道路前后,突然杀出许多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曹友万。 文选大惊,厉声质问道:“你为何会在此留有伏兵?” “哼。” 曹友万冷哼一声,道:“这就要去问你的好兄弟王正行了,废话少说,文选,今日你已经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 “什么,王正行竟然出卖我!” 文选咬牙切齿,他身后的叛军更是心慌,个个胆战心惊,惊恐的看着长枪如林,张弓搭箭的官军,畏惧不已。 这时曹友万大声对叛军士兵道:“文选妖言惑众,将你们蒙骗,驱使你们来反对新法,对抗朝廷,试问朝廷给你们每户分发三十亩田地,这样的好事哪里找?你们是哪根弦搭错了,竟然跟着文选造反!” 叛军已经是六神无主,现在见曹友万这样说,显然是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岂敢错过? 一人道:“将军,我投降,我投降。” 第一个投降的叛军出现,这让文选大为惊恐,他生怕军心崩溃,于是果断下令,道:“朝廷无道,暴虐无常,我们要想活命,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给我杀。” 文选一声令下如山倒,叛军虽然有人摇摆,但毕竟人心不齐,此时文选下令,自然不敢不冲杀。 如此一来,叛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军心,暂时被文选稳住。 “杀。” 曹友万大怒,喝令士兵放箭,收紧包围圈,与叛军展开厮杀。 这些叛军哪里是曹友万的对手,才刚交手不久,便有数十人被杀,伤到也有百余人。 当然,这才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杀伤力成倍增加,叛军的死伤也在急剧增加,这让每一个叛军都是心慌不已。 文选见此,预感不妙,正要突围,恰在这时,曹友谅又是带兵赶来,叛军见此,更是士气低落,无法对抗,他们许多人只能跪在地上投降。 “文选,你拿命来。” 曹友万见文选要逃,打马向他冲杀过去,厚重的斩马大刀呼啸向他劈砍过去。 文选大惊,仓惶举刀抵挡,却被曹友万巨大的力量直接整个人撞飞,重重的跌在地上。 文选正要起身,却不想乱军交战,一匹马从他身上踩过,只把他踩得是胸膛塌陷,口吐鲜血,直接立死当场。 曹友万摇头,暗道可惜,差点就能抓活的,那样功劳更大。 曹友万一边摇头,一边飞快的下了马,一刀将文选的人头砍下,用斩马大刀挑起,大声吼道:“文选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叛军一听,循声看去,见文选果然已死,顿时再无抵抗意志,乖乖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大局已定,曹友谅,曹友万带着新军先后入城。 那王正行这时跟在曹友谅身边,对他讲解连江县的情况,俨然就是一副功臣模样,不见一点心虚。 “将军,将军,王正行杀了知县李使君,反叛朝廷,还请将军小心。” 人群中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得王正行浑身一颤。 他急忙张头四下环顾,寻找,见一人从百姓中挤了出来,定睛一看,此人竟然是躲藏已久的县丞张开。 王正行大惊,急忙道:“此人乃叛军余孽,速速拿下。” 王正行随从真要动手缉拿,张开却是抢先一步对曹友谅跪下,道:“禀报将军,这王正行乃是杀害李知县的真凶,他杀官造反,罪恶滔天,还请将军严办,切勿被其蒙骗。” 曹友谅眉头皱了皱,扭头看了一眼王正行,随即对张开道:“知县李使君乃是为保城内百姓,自愿赴死,以让王正行取得文选信任,这一切,都是李使君的计策,你错怪王公子了。” 张开听罢,当即道:“不可能,李使君知晓府衙援兵几日便到,且县尉王柄也说城池坚守三五日不成问题,如何会性命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介商贾之手?这定是王正行为了掩盖杀官从贼的事实,编造的弥天大谎。” 说完,张开看向县尉王柄,对他道:“王县尉,守城之时,你我皆时刻伴随在李使君左右,若李使君真有这样的计策,你会不与你我商议吗?” 王柄摇头,道:“李使君不曾说过这个计划,且以某来看,李使君不要性命的计策完全没有必要,安心守城,等待援兵即可,这一点某早就对李使君说了,他也知晓。” “是吗? 曹友谅目露凶光,转头看向身边的王正行。 曹友谅这一眼落在王正行身上,只让王正行打了一个冷战,他慌忙摆手,否认道:“将军切莫听他们胡说,此等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知县办事谨慎,自是不会告诉他们。” 张开怒道:“你胡说八道,真要论及小心谨慎,李使君选谁也不会选你,县衙的人,试问哪一个不比你与李使君关系好?”chaptere 第0257章 岂有此理 说完,张开对曹友谅郑重道:“将军,李使君死的冤枉,还请将军为使君做主。” 曹友谅本身就对王正行突然反正有疑心,此时牵扯到李夫瑞的死因真相,自然不敢怠慢。 曹友谅道:“无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王家这么多人,分开来一个一个的审问,一问便知。” 说完,曹友谅命人将王正行等一众王家人员看管,要对他们进行分开审问。 王正行大惊,情知事情败露,下意识的他四下顾盼,打量周边的一切。 在被带下去的时候,王正行突然拔出短刀匕首,将押他的士兵杀死,而后翻身上马,打马从南门逃脱。 曹友谅大怒,从马上取出弓箭,“咻”的一声,利箭呼啸而至,将刚刚跑出城门口的王正行一箭射死,尸体从马背上跌下来,最后落入了护城河中。 “来人,将王正行一家全部收押,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随即,王正行一家被押入大牢,听后发落。 而很快,曹友闻那边也传来消息,他顺利攻下文选老巢古田,将文选一家杀了个干净,大大的震慑了地方,让那些跟随作乱的豪强不敢反抗,乖乖投降,等待发落。 至此,文选叛乱被平息。 ,,,,,, 江南西路,江州,湖口县。 太阳缓缓落下,眼看天色已近黄昏,一支大军正在行军。 为首的将军一脸肃然之色,不苟言笑,不错,他便是奉命前来平定钟聪之乱的彭义斌。 彭义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四下环境,见前面有一处背山面水之处,便下令安营扎寨。 大军得令,便开始各自忙碌,收集河水,砍伐树木,构建营寨,彭义斌则带着几个亲卫上了山,跳目远望,观察四周情况。 此地距离钟聪作乱的地方只有两百余里,由不得彭义斌不小心。 这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彭义斌惊讶,急忙看去,原来是当地大户送来猪羊酒肉,前来劳军。 彭义斌下了山,见到他们,对他们的好意表示感谢,但是对于猪羊酒肉,彭义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收。 彭义斌道:“多谢诸位好意,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钟聪造反,以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这些受难的百姓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还请诸位员外多设粥棚,救济他们才是。” 一众大户见此,知道彭义斌道德不错,不会为祸地方,纷纷放心,对彭义斌一阵吹捧,最后便走了。 天色黑了,将士们赶路疲惫,吃了饭后便早早睡下,只有那巡视的士兵分作一个个小队,在军营内四下走动,巡查,做好警戒。 突然,从黑暗处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个身影,他们匍匐在山上,悄悄的看着军营内外的布置,为首之人面容冷峻,两边眉毛极粗极黑,好似画上去的一般,令人见之便被吸引目光。 此人便是钟聪,他竟然只带着几人便来亲身刺探军情,这真真是胆大包天。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观察一阵,将整个营寨都是看了一遍,知道大概情况后,他便是悄无声息的走了。 钟聪一路走了五六里,来到一处村子,村子不大,但也不算小,有七八十户人家,看起来和其他村子没什么两样。 但是细看之下,还是可以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因为这个村子过于安静,不但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连一个小孩的哭闹声也无。 钟聪进入一间民户,推门进去,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或站或坐或躺,姿势各异,但都是没人敢说话,保持沉默。 钟聪一挥手,命令道:“传我命令,突袭官军。” 很快,命令传下去,叛军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走出民居,原来他们都是齐齐挤在民居里面,人数足足有两千人。 两千人,人虽然看似不多,但是若能够发起一场成功的夜袭战,那么也可轻易击溃一支数万人规模的大军。 两千人借着微弱的夜光行进,期间有一个叛军小兵丢失了一件娘亲给他做的护身符,本能的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立即被后面的人恶狠狠的低声训道:“你敢回头,不要命令了,还不看前面。” 小兵吓了一跳,浑身哆嗦的转过身,看向前方,跟上队伍继续前行。 来到彭义斌大军驻扎的地方附近,营寨外围有隐藏的探马暗哨,他们很快发现了这支叛军人马。 暗哨大惊,不敢耽误,正准备回去报信,却见叛军突然脚步加快,跑起来了。 很快叛军便来到了山上,而后竟然大胆的点起火把,张弓搭箭。 官军暗哨大惊失色,赶紧吹响号角,但是却也为时已晚,叛军点燃箭头,随后射向官军营寨。 漫天的火箭落入营寨,营寨顿时便烧了起来,许多士兵惊醒,知道遇上敌袭,心中忐忑。 不过好在以前训练的时候,接受过很多这方面的训练,他们克制恐惧与不安,动作飞快的穿好盔甲,拿起盾牌,兵器,遮挡着头部,有序的出了帐篷。 此时营寨里面已经是火光冲天,而山上,官军暗哨为了给营寨内士兵争取时间,勇敢的和叛军周旋,厮杀。 彭义斌大怒,拔出佩刀,大吼一声,“跟我杀上去。” 彭义斌带着人马直接杀上山,悍不畏死的气势令叛军为之惊讶,在他们看来,任何大军经过营寨被烧,山上的敌情又不明,谁敢冲上来。 “大胆小儿,拿命来。” 彭义斌一双眼睛如狼似虎,挥舞着刀便开始厮杀,不过才几个照面,便将六七人杀死,大大的震撼了叛军。 官军将士大受鼓舞,同时被叛军偷袭弄得心里十分窝火,于是他们也将火气一股脑的发出来,只杀的叛军鬼哭狼嚎,不过才交战半炷香的时间,就杀死数百人,叛军阵地节节败退。 眼见官军个个悍不畏死,自己这边死伤惨重,钟聪大惊。 须知他这一次带来的手下皆是精锐,是他起家的最有力本钱,如何能全部交代在这里。chaptere 第0258章 人心不稳 “撤。” 钟聪当机立断,带着人马边打边撤。 “想走,没门。” 彭义斌紧追不舍,带着人一路紧追。 “将军,叛军前来伏击,乃是有备而来,不可轻易冒进啊。” 追了一阵,手下大将张通对彭义斌进言劝谏,劝他不要再追,担心遭受叛军埋伏,将大好形势葬送。 彭义斌却是不以为意,他道:“无妨,打仗本就是以命搏命,以死相抗,拼的就是那股气势,真要气势如虹,便是遇到伏击也可全胜而归。” 张通见此,也是不好再劝,只得继续跟着彭义斌冲杀。 钟聪一路逃跑,他越跑越是心急,他心道:“这股官军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有伏兵?” 如此想着,钟聪叛军逃跑两山相邻的狭隘小道,这里有钟聪事先埋伏接应的两千人马,只要官军敢追过来,便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彭义斌却是依然不管不顾,带着人马追了进去。 进了小道,钟聪大军止步,此时天已经亮了,他们静静等候。 见彭义斌来了,钟聪正要奚落嘲讽一番,再将其杀死,却不想彭义斌大军却是直接脚步不停,向他冲过来,那感觉,就敢遇上了一头野牛一般。 “快,快,伏兵给我杀。” 眼看彭义斌大军就要冲到面前,钟聪赶紧大声吼叫,让伏兵发难,同时也乱官军军心。 顿时,两侧的山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人,他们人人张弓搭箭,边上还有滚木礌石,气势非凡。 谁知彭义斌却并不慌乱,他举着盾牌,继续冲锋,麾下士兵也是如此,一个个的手举着盾牌,高举护住头顶,丝毫不慌。 对彭义斌这些将士来说,什么伏兵不伏兵,不过就是出现的突然一点,路上多了几个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叮叮叮,,,” 叛军开始射箭,箭如雨下,但是官军士兵人人有盾牌,射在盾牌上却是射不穿,大多直接被弹开,发出叮叮作响声。 钟聪惊讶,感慨这官军装备竟然如此精良,士气也如此旺盛,斗志不见丝毫动摇,这还是官军吗? “不要停,跟我冲。” 彭义斌虎虎生风,无所畏惧,大声命令,带着将士继续奋勇冲锋。 几个呼吸的时间,彭义斌大军便冲到了钟聪大军面前,与他们展开搏命厮杀。 此时官军士气如虹,叛军则是恐惧官军威风,人人胆丧,两相对比,自是不在一个层次,很快叛军又是被杀得顶不住,开始转身溃败,逃跑。 山上的叛军因为两军交织在一起,没有钟聪的命令,也不敢将滚木礌石放下去,怕误伤了自己人承担不起。 但等他们眼看着自己这边支持不住,狠下心想放滚木礌石的时候,官军已经冲过了他们埋伏的地段,他们也基本失去了作用。 “首领,官军太厉害了,我们还是走吧。” 顶不住了,手下心腹建议钟聪不要再打了,赶紧走。 钟聪心里窝火,自己为防万一,再山的两边布置伏兵,没想到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起到,这叫他如何不气。 但形式比人强,他再生气也是无用,最后只得狼狈逃串。 彭义斌眼见钟聪又要逃跑,如何能善罢甘休,他大手一挥,带上几百精锐前去追赶,其余人马则上山去围剿那些伏兵。 山上的叛军见官军冲上来,早就被官军气势震撼的叛军如何敢战,不论头目如何喝止,都是一个个转身逃跑,最后头目无奈,也只得跟着跑了,两千伏兵一溃而散。 钟聪一路被追击,麾下人马那是死的死,降的降,狼狈至极,等他逃回彭泽县老巢之时,身边只剩下七八人而已,这可把留守的人给惊呆了。 须知他出去的时候,那可是带了四千人,其中两千多是最能打的青壮精锐,现在这般巨大差距,叫旁人如何不惊! 面对此等窘迫困境,钟聪故作镇定,他道:“你们无需担心,官军的底细我已经摸得通透,如今只待官军来到,便可叫他全军覆没,一个不剩。” “这怎么好像是在说他自己啊。” 麾下头目各自不信,但面上却是不改面色,他们作为叛军骨干,那也是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即便情势大大不利,他们也只能自欺欺人。 “对对对,官军若是敢来,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不错,朝廷无道,官军无能,天下皆赖钟公亦。” 麾下头目一阵吹捧,钟聪见此,这才稍稍心安,而后他赶紧命人抓捕壮丁,修补城墙,迎接即将到来的抵抗。 然而钟聪出去四千,回来不到十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很快这消息就传开了,城内的百姓,都是心思开始活泛。 一百姓道:“官家推行新法,要豪强上交多余土地,然后分给我们穷人,一户三十亩,这可是救我们的命,官家如此待我们,和我们是一头的,现在钟聪造反作乱,我们得帮官家啊。”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现在朝廷天兵来了,钟聪眼见不行了,我们这时候不出力,岂不是要让官家寒心。” 百姓阵阵议论,最后他一合计,干脆把钟聪宰了,到时也好迎接官军入城。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但是这样重大的事情还不是他们能干的,于是他们找到一个客居此处的名士史嵩之,请他主持。 史嵩之乃是史弥远侄子,以为受到史弥远的牵连,被罢官。 之后史嵩之回到老家,但是却被乡人奚落取笑,亲朋谩骂指责,史嵩之自感无颜面,便带着妻儿走了。 一路来到了彭泽,感觉这里还不错,便留了下来隐居,一心专研文学,不问他事,才学之名便在彭泽传播,令人敬仰,深受附近百姓尊敬。 钟聪作乱,之后还曾亲自来到史嵩之家,请他辅佐自己,并许于他富贵荣华。 史嵩之自是看不上钟聪这样的货色,且也不敢对抗赵昀,故而装作病重,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要死的模样,婉言谢绝。chaptere 第0259章 何以取信 钟聪当时见他如此模样,担心死在自己身边不吉利,自然也就没有再坚持。 几个百姓找到史嵩之家里,请求他指教,史嵩之在妻子的搀扶下,来到客堂,见了他们。 众人见了史嵩之,心里一惊,只见他着实病得不轻,脸色阴暗,眼神呆滞,有气无力,时不时的一阵剧烈的咳嗽,只咳的人揪心,生怕他一个气没上来,直接咳走了。 几个百姓说明来意,史嵩之有气无力,道啊;“几位哥哥能来找鄙人,这是你们看得起鄙人,那鄙人就说几句为你们好的话。 钟首领乃是圣人子弟,知礼仪,懂节气,他是不会为难你们的,你们好好听话便是,莫要多想。” 史嵩之这话,意思明了,那就是你们不要去想对付钟聪,不管钟聪是什么人,都不是平民百姓能够对付的。 一人听了,不高兴,道:“史先生,我们敬重你有学问,是圣人子弟,这才请你来出主意,现在你竟然说这样的话,难道你那些书都是白读的不成?圣人的教诲就是教你明哲保身?” 又一人道:“先生,官家仁义,给我们分发田地,这可是从来没遇过的好事,我们都在盼着,谁想被钟聪给搅了,我们都恨死他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恨死他了,还请先生你给我们出出主意吧。” 面对百姓的祈求,史嵩之依然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不住的咳嗽,想要说话,可又是说话困难,半天说不上三句话,而且大家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无奈之下,最后百姓也是离去。 百姓走后,史嵩之在妻子的搀扶下回了卧室,门一关上,刚才还一副病怏怏的他,洗了一把脸,将妆容洗去,恢复了本色,变的精神。 他妻子不解,道:“郎君,百姓早对钟聪不满,现在钟聪大败,郎君正好发动百姓,到时既为百姓做了事,也为朝廷分了忧,如何不可?” 史嵩之轻笑,道:“娘子你看今天来找为夫的那些人,有木匠,有卖菜的,也有店堂的小二,还有街头泼皮,什么人都有。 真要对付钟聪,此等大事,最是忌讳人多眼杂,娘子信不信,今日为夫只要一句话没说好,转身钟聪就命人来杀为夫。” 他妻子惊讶,身子都忍不住发抖,对丈夫的谨慎小心更加钦佩。 到了夜晚,史嵩之悄悄摸黑,走小路偷偷出了城,找到城外的山。 山上有一个土匪窝,盘踞在此已经五六年时间,史嵩之曾经与他们山寨头领有一面之缘。 还没上山,史嵩之便被土匪发现,他报明身份,而后道:“还请通禀大当家,便说史嵩之来见,与他有要事相商。” 土匪将其绑缚,押上了山,而后禀报大当家葛大海。 葛大海听了,知史嵩之素有才名,自是见了他。 一见面,史嵩之便道:“大当家,学生这里有一场富贵送于大当家,不知大当家可敢取否?” “富贵,什么富贵?我们这些人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每日里窝在山上不敢动,何来的富贵?” 葛大海显然对读书人张口富贵,闭口治国的场景早已习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轻蔑的回了一句。 史嵩之也不生气,道:“钟聪造反,把县衙屠了个干净,如今朝廷发天兵来剿,初次交战,钟聪大败,折损大半人马,如今明眼人一看便知钟聪败亡已成必然。 若是此时大当家带着山上的兄弟,协助官军剿灭钟聪,何愁朝廷不发下赏赐,兄弟们也可回归正途,不必终日躲躲藏藏,有家不能回。” 葛大海动心,但也不敢轻易答应,他道:“钟聪那可是上万人马,即使折损过半,那也还有五六千人,我这山寨不过区区几十人,如何是他的对手?” 史嵩之微微一笑,从容道:“大当家莫要看轻自己,须知四两拨千斤,只要将力量使用的恰到好处,几十人也可起大作用。” 葛大海沉默,目光幽幽的看着史嵩之。 史嵩之坦然,自信的与他目光对视,丝毫不躲闪,他的这份镇定从容,令葛大海更加心动。 最后葛大海问道:“你打算要我如何做?” 史嵩之一听,心中有了底,更加自信,道:“官军来势汹汹,一场大战便歼灭钟聪叛军数千人马,战力可见一斑。 现在官军只需修整数日,定然兵临城下,届时彭泽城必然不可守,这一点学生看的到,钟聪自然也看的到。 故而学生料定在官军到来之前,钟聪必然悄悄带着人马逃离,而现在,他想必已经在收拾金银细软,挑选精锐人马,为逃跑做准备了。”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葛大海站起来,若有所思,细细思量他的话,“然后呢?” “很简单,钟聪要想安全逃脱,必然还是要派人在城池坚守一段时间,给他顺利逃跑作掩护,这便需要大量的人手。 这时候若是大当家带着人去投奔,其必然接纳。而且为了表示器重,吸引其他人来投,钟聪还会亲自接待大当家,那时,大当家便可只身将其擒拿,静等官军到来,如此,大功便到手了。” “此事如此重大,一个不好,我与诸位兄弟便要命丧黄泉,你叫我如何信你?万一你受人指使,来诓骗我等,我等岂不是死路一条?” 虽然史嵩之说的有理,似乎做起来也不难,毕竟葛大海本就是土匪,取得钟聪信任不难,见他的面也不难。 但史嵩之是不是目的不纯,背后受人指使,来借山寨的人头邀功,这就说不准了。 而且这么重大的事情,万一事前走漏风声,那他再带人去假意投奔,可就是自寻死路。 “大当家不信学生,这也好办。” 史嵩之面不改色,说了一声,随即走到一小土匪面前,对他伸出手,道:“敢请哥哥借刀一用。” 那小土匪不知该不该借,目光看向葛大海。 葛大海点头,小土匪便将刀借给了史嵩之。chaptere 第0260章 不可迂腐 史嵩之接过刀,单腿踩在长凳上,而后一刀狠狠砍在自己腿上,顿时鲜血横流,见到白骨。 葛大海及一众土匪都惊讶,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史嵩之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学生与大当家无深厚情谊,要大当家信任,以性命相托确实强人所难,既如此,那今日便不见血,不立信。却不知这一刀够不够?若是不够,学生再来一刀。” 说完,史嵩之不待葛大海说话,又是挥刀,在自己腿上再砍一刀! “嘶。” 史嵩之真真是狠人,往自己身上连砍两刀,连眼皮子也不眨,这换作任何人,都是难以做到。 紧接着,史嵩之又道:“大当家,两刀可否?” 说完,史嵩之又是不待葛大海说话,手起刀落,又是一刀朝腿上砍去。 接连三刀下去,史嵩之已经无法站立,直接摔在地上。 葛大海动容,赶紧将史嵩之扶起,感慨道:“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说不信你啊。” 史嵩之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对他道:“大当家相信便好,此事若办妥,大当家及诸位哥哥都可脱了匪盗生活,且还能得官府差事,真可谓是命运逆转,还请大当家及诸位哥哥认真对待才好。” “先生放心,先生放心,我们照办便是。” 史嵩之这般舍得下本钱,那葛大海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真要中了圈套,死了也是没话说。 葛大海安慰几句,便命人找来郎中,为史嵩之包扎,止血。 简单包扎后,葛大海便开始和史嵩之商议计划,推敲每一步的细节,最后这才去办。 第二日一大早,葛大海便带着一众土匪五十余人来到县城,说是来投奔。 守城的头目乃是与钟聪一同起事的豪强,名叫周青,他知钟聪正在四处抓捕壮丁,极是缺人手,见葛大海来投,大喜,赶紧打开城门,让葛大海进去了。 周青见到葛大海,见他长的极是魁梧,个头比一般人高一大截,身体又壮实,真真是山岳一般,心里满意。 周青对葛大海道:“早就听闻山上有一好汉名叫葛大海,长得虎背熊腰,有小典韦之名,今日见了,真真是名不虚传,以后你便是都头,随我左右听命,可好?” 葛大海一听,合着你是自己就把我安排了,不打算让我去见钟聪,这如何能行? 于是葛大海一副不满意的模样,也不顾及周青的面子,道:“这当然不行了,我来投奔,那是要当将军的,如何能区区一都头就可?” 周青气急,怒道:“都头你还嫌弃,你可知多少人想得都头而不得?” “别人如何能与我相比?难不成别人要饭,我葛大海也得去要饭不成?” “大胆,你这厮竟敢如此与我说话,可是不要命呼?” 周青气急败坏,对葛大海的那点好印象一下便没了,眼睛死死瞪着葛大海,若葛大海再不识抬举,就要将其收拾了。 葛大海丝毫不惧,两人便开始争吵起来,很快,他们的事情便被人报到了钟聪那里。 此时的钟聪正在秘密安排撤退逃跑之事,官军很快就要来了,他也是不敢有丝毫耽误,家里一百多口人,安全转移也是一件不小的事。 一听葛大海在闹事,钟聪便来处置。 他见葛大海因为职务的事情和周青吵得厉害,差点还要动手,真真是一身蛮力,全无头脑。 钟聪一点也没有对葛大海起疑,相反,他还很高兴,心说有葛大海在,估计还能给自己多顶几日。 钟聪点头,满意,道:“你想当将军,这好办,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守护东门的将军,我给你划拨一千人。” 葛大海大喜,当即抱拳,对钟聪道:“多谢首领。” 周青不服,想要争辩,却被钟聪摆手压下。 “周兄不必多说,本将自有主张,葛大海此人虽然性格强硬,但亦是忠义之人,我义军正是需要这样的人加入。” 钟聪一边说,一边给周青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说。 安抚了周青,钟聪正要转身对葛大海交代注意事宜,不想葛大海却看准时机,直接快步上前,一把短刀匕首直接从后面抵住了钟聪的腰部,脖子也被葛大海搂住,动弹不得。 葛大海恶狠狠道:“别动,再敢乱动,一刀宰了你。” 钟聪大惊,“好汉,你这是干什么,你想当将军,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葛大海一阵冷笑,“不干什么,就是请首领陪我喝几杯,害怕请不动你,这才动了刀子,有得罪的地方,对不住了。” 说完,葛大海便不再与他废话,押着钟聪便去了钟聪府上,又命手下将钟聪家人全部扣为人质,将他府邸占据。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史嵩之得知葛大海成功的消息,赶紧命人去给彭义报信。 此时彭义斌正在往这边赶,得知消息,那也是高兴,命人加速行军,于当天傍晚时分赶到城下。 周青等一众叛军得知官军来了,钟聪又被控制,自然知道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更打不过,在彭义斌来之前,他们便匆匆逃离,作鸟兽散。 彭义斌进入城中,接管城防,得知叛军许多头目都跑了,自是不甘心,命人去追,这些自是不提。 单说彭义斌见到钟聪,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怒道:“钟聪,你这厮竟敢造反作乱,你可知朝中多少官员借你之事向官家施压?” “哈哈哈,,,” 钟聪大笑,满不在乎,他大声骂道:“若不是官家推行新法,无端要收我家业,我又何苦走上这造反之路?有道是成者王侯败者寇,今日落败我无话可说,但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官家惹的天怒人怨,众叛亲离,迟早也是要没命的。” “大胆。” 彭义斌大怒,当即提刀,重重劈砍,一刀将他砍死。 彭义斌还不解气,他对手下道:“来人,将这狗贼人头割下,悬挂于城楼之上,本将便要让他看看,以后谁敢再造官家的反。”chaptere 第0261章 军心最重 说完,彭义斌又看向钟聪的家眷,他道:“来人,将这些人全部处死。” “是。” 立即便有人上来,将百余口钟聪亲族一一押下去,要砍脑袋。 史嵩之见之,心下不忍,赶紧劝道:“将军,这一百多口人命,如此大事,还是交由朝廷裁决为好?” 彭义斌不当一回事,他道:“先生你迂腐了,此事若是交由朝廷裁决,拖拖拉拉,不知要拖到几时,而且还不一定能杀几个。 此次钟聪作乱,将彭泽县衙尽屠,如今本将在战时将他一家杀个干净,既为死难者报仇,又为后人警示,谁也说不出错来,岂不痛快。” 史嵩之无言以对,最后钟聪一家老小被杀了个干净,百姓皆是大声叫好,附近豪强也是大为惊恐,纷纷准备将多余田地交出,谁还敢有二话。 ,,,,,, 两浙西路,镇江府,丹徒县,城外。 正当彭义斌在尽屠钟聪家眷之时,丹徒县通济河边,两支大军正隔着河对峙。 两边大军一边连营十几里,人马足有五万,这大军便是魏绳开的叛军大营。 河另一边,对岸的大军则将兵马分为三个营地,沿着通济河布置,人马虽然只有一万,但是胜在兵马精锐,敢战敢死,故而在气势上一点不弱叛军,不错,这大军正是孟珙大军。 之前孟珙大军赶到镇江的时候,正值魏绳开准备挥军,目标直指临安,这真是疯狂,大胆。 而遇上孟珙,魏绳开也没太当一回事,只把孟珙当作绊脚石,踩碎即可。 哪知两边一交战,魏绳开的叛军便被杀的溃不成军,七八万人最后只剩下五万不到,其他的人不是死,就是逃,还有的成为了俘虏。 经此一战,魏绳开叛军算是吓破了胆,不敢再主动进攻,而孟珙大军也不知为何,没有再继续打,而是选择与叛军隔河对峙,这让魏绳开也是不知其中缘由。 孟珙营帐内,孟珙站在沙盘前,一边凝视沙盘,一边听取探马汇报。 每一天探马会将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夏贵的军情送来,孟珙都会在沙盘上进行推演,做到对整个战局了然于心。 听完关于曹友闻的汇报,孟珙面无表情的在沙盘中,将文选的叛军旗帜放倒,插上官军大旗,整个福建路便清晰可见的全部被朝廷控制。 孟珙点头,而后站直身体,将曹友闻大军胜利的消息传遍全军,并传令大军进行拔河射箭比赛,胜者记功。 很快,三个官军营寨便欢声雷动,助威声不断,将士们开始进行拔河比赛,射箭比赛,气氛热烈。 孟珙巡视营寨,满意点头,麾下大将刘仪不解,问道:“将军,叛军近在咫尺,我军为何不攻击,反而再此消磨时光,若是被朝中言官知晓,只怕又要非议。” 孟珙微微笑了笑,道:“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区区魏绳开作乱,取之不难,本将随时都可将其覆灭擒拿,了结叛乱。 谷/span但难便难在其麾下裹挟了七八万不知真相的百姓,他们是被蒙蔽的,若是直接刀兵相向,这些人难免死伤甚多,如今我大宋外敌横强,我朝正是用人之际,民力便是国力,本将不得不为以后考虑。” 刘仪依然忧心,他道:“万一朝中官员多般弹劾,官家对将军生出疑心,那岂不是后果难料?末将劝将军还是多为自己想一想,毕竟命是自己的,旁人活再久也是无用。” “无妨,官家是中兴之主,意志又岂是那般容易动摇?” 孟珙对赵昀那是绝对有信心,知道赵昀不可能被他人的意见左右,他自然是信心十足,只要一切不脱离掌握,他自然希望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叛乱。 听河对岸的官军大营在比赛夺彩,叛军大营自然不是滋味。 叛军一个个的唉声叹气,士气低落,他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埋怨哀叹。 一叛军小兵道:“其实我们不该来造反,朝廷推新法,没收的都是员外士绅的地,我们又没有损失,而且朝廷没收他们的地,便一户一户的分给无地百姓,我们不正好可以分到?” 另一小兵听了,一脸赞同,“可不是嘛,当时我也是抽风了,才被员外骗来,现在被官军这般追着,一辈子都毁了。” “要不,,,” 小兵神神秘秘,小声道:“要不我们跑吧,造反的人有十几万,我们都是蚂蚁一般的人物,官府那边也不知道有我们,自然不会找我们算账。员外也记不住我们,更没精力找我们,我们还不如跑了算了。”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两个小兵顿时动心,想着逃跑,而后他们约定晚上找机会一走了之,走之前,他们还去找自己的亲朋,问他们走不走。 叛军小兵心生逃跑之心,这不是孤例,而是普遍都存在的现象。 一来他们都是无名小辈,即便造反成功,他们能够分到的好处也着实有限。 二来叛军受挫,而造反这样杀头的勾当,最是害怕中途受挫,令人产生动摇,一个不好,手下人就溃败逃散,这都是经常发生的事。 正是有这样的原因,孟珙才不急于消灭魏绳开,而是想方设法的动摇叛军军心,任由叛军去逃散。 当天晚上,便有许多叛军小兵偷偷逃跑,等到天亮清点人数,竟然少了五百多人,这可不是小数目,情况立即就被报到了魏绳开这里。 魏绳开也是心急如焚,此时整个叛军大营,就属他最着急。 他可是叛军头目,旗帜一般的人物,造反作乱,一旦失败,谁都有可能跑的掉,谁也都有可能活命,但唯独他没有,因为他是首领,且吴渊的死也算在他头上,这叫他如何逃。 魏绳开眉头紧锁,不停的来回渡步,没有主意。 豪强张伯初忍不住道:“依我看,我们还是撤兵回城吧,那里毕竟有城墙作凭仗,底下人心安,我们也心安。”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62章 人心不测 崔登也跟着说道:“不错,官军不过一万人马而已,若是他们想要攻城,我们守城没有任何问题,完全不必担心。” “不错不错。”诸人应道。 魏绳开见大家都是主张撤回城去,借城墙暂时自保,魏绳开眼中闪现不满,愤怒,他道:“撤回去?难道诸位忘记了秦时王翦灭楚吗?现在我们与那时是何等的相似,一旦我大军异动,必定招来大祸。” 众人听罢,齐齐变色,不敢再提撤军回城之事。 当年王翦灭楚之时,也是与楚国大军对峙,互不退让,最后楚国熬不住,主动撤退,王翦见此,果断下令追杀。 楚国因为大军撤退,不成阵型,且撤退也意味着打不过,要逃跑,军心自然低落,一听王翦来追,自然害怕,不敢战,最后几十万楚国大军被王翦轻易消灭,楚国也就此灭亡。 现在可说就是当初的情景重现,经过魏绳开提醒,自然无人再敢提撤兵之事。 “难道我等就这样坐以待毙,今日跑五百,明日跑八百,以后能剩多少?” 张伯初急切,心情烦躁,但是魏绳开依然沉着冷静,最后他灵光一闪,道:“打仗不一定要在战场决胜负,杀死一个人,也不一定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众人不解,但看魏绳开信心满满,不由得也是恢复了几分信心。 魏绳开而后下令,命加强营寨巡查,头目需时时监督,凡有逃跑者,一经捉拿,斩首示众,同时直属头目担责,也可一同问斩。 威严施展后,自然也要给予恩惠,魏绳开道:“传令,全军每人发下三贯钱赏赐,再则每两日吃一顿肉。” 魏绳开恩威并施,再加之官军没有发动进攻,叛军终于是渐渐安稳,而魏绳开却也没有就此罢手。 他唤来手下人魏忠,对他道:“你去临安散步谣言,在民间便说孟珙脑后有反骨,此人日后必定造反作乱,夺赵家天下。 对读书人,官员,则说孟珙不服礼教,公然辱骂孔夫子是虚伪圣人,假君子,并说儒家书籍都是迂腐之言,加一起不如一把刀实用,最好再收买几个言官,让他们推波助澜,反正就是要逼得官家把孟珙杀了。” 魏忠得令,大喜,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贼窝,保得性命,而且还能带走一大笔钱。 魏忠按下激动的心情,道:“首领,此事若想办妥,只怕要花费不少的钱财。” 魏绳开家大业大,哪里会在乎钱,他大手一挥,当即命人取来两千两黄金,道:“你且拿去走通门路,不够再给你送过去,反正只要你将事情办好,便记你一大功。” “是,小的谢首领提拔差遣,请首领放心,小的一定给首领办的妥妥当当,孟珙不死,小的便死。” 魏忠激动,喜滋滋的带着黄金离开了叛军大营。 不过魏忠却是没有直接去临安,而是派人将自己家眷从府城接了出来,送往老家安顿。 魏忠给家人留下一千八百两黄金,嘱咐他们暂时隐藏,改名换姓,做事低调,待办完事,他便会回来。 一切安排妥当,魏忠才带着两百两黄金上路,去往临安。 魏忠到了临安,他先是收买一些无知混混,让他们逢人便散布谣言,说孟珙脑后有反骨,以后必反,谋夺赵家江山。 谷/span甚至他还编造歌谣,让小孩传唱,内容是;孟珙孟珙,一年一拱,三年不拱,一拱穿天。赵家赵家,猪羊成群,一猪嗷叫,天天乱拱。 随后他又出资在小樊楼,点清阁等风雅场所举办诗会,邀请文人学子参加。 不过他自己没有亲自露面,而是怂恿歌姬去说孟珙的坏话,说孟珙在军营之中逢人便说文人无用,武将才能治国安邦,说四书五经绑一块,也不够一把刀锋利。 这些谣言自是点了文人的火药桶,他们如何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于是他们不问真假,纷纷对孟珙大肆抨击,一时间,孟珙在文人士子之中名声奇臭无比,可谓是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做完这一切,魏忠便偷偷潜出临安城,返回老家。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朝廷胜了,他便此生隐姓埋名,过安稳日子,吃穿不愁。 若魏绳开胜了,他则可以跑出来邀功请赏,左右都是不亏。 至于魏绳开交代的,让他去找几个官员上奏弹劾,魏忠却是没干,他感觉这事情风险太高,一旦暴露,那可就跑不了了。 “岂有此理,孟珙这个匹夫,竟敢如此编排圣人,真真是无信无义,枉为人也,我等身为圣人子弟,如何能等闲视之!” 谣言一传开,给本就因为新法而憋了一肚子火的太学生,御史,百官,有了出气的通道。 赵昀是官家,他们不敢拿赵昀怎么样,但孟珙是武将,也是赵昀的心腹,若是将孟珙给收拾了,那也算是打赵昀的脸,出一口恶气。 同时孟珙一死,剿灭豪强作乱也就陷入困境,到时为了安抚豪强大户,便可顺理成章的停止新法,他们及背后金主的家产也就保住了。 一句话,孟珙的事,在此时此刻,竟然可以撬动新法,让新法胎死腹中! 如此天赐良机,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不错,圣人神圣不可侵犯,孟珙何德何能,竟敢如此欺辱圣人,真以为我等学子无能呼?” “走,我们去宫门请愿,官家不杀孟珙,我等誓不罢休。” “对对对,算学生一个,学生也去。” 太学院,翰林院的太学生,翰林,还有许多百官气愤难当,他们纷纷串联,呼朋唤友,去宫门外请愿,联名要求赵昀斩杀孟珙,为圣人正名。 福宁殿,书房。 此时赵昀正手捧着书籍,认真研读,入神无比,时不时端起茶杯,闭目冥想。 一个小黄门碎步匆匆进来,赵昀听见动静,下意识的侧目看过去,那小黄门一惊,赶紧停下脚步,不敢再动,大气也不敢喘。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63章 视若无睹 “什么事,慌什么?” 赵昀语气平淡,虽然声音不重,但有天子威严加持,足以使人胆裂。 小黄门跪在地上,小心道:“陛下,宫外有几百太学生,翰林,官员,联名跪地请愿,说是孟珙侮辱圣人,请斩孟珙,以安人心。” 赵昀听了,眉头不禁皱了皱,眼睛闪过怒色。 “他们要跪,就让他们跪着吧。” “是。”小黄门不敢多说,小心的下去了。 随即赵昀一边翻书,一边道:“高实,传张楚。” “是,陛下。” 高实小心答应,而后转身出去通传去了。 不多时,张楚来了。 张楚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请罪道:“陛下,近日行在谣言满天,小的已经在极力追查,但这散布谣言之人似乎极有心机,每每查到关键人物,在往上查,便一问三不知,小的无能,还请陛下降罪。” 赵昀抬眼看向张楚,淡淡道:“皇城司发展这么久了,连行在都无法实时监控,朕很失望。” “请陛下息怒,小的命贱,陛下别为小的气坏了身子。” 张楚额头冷汗直流,但是却不敢为自己说半句好话。 一边的高实本想为张楚求情,但是他一想到自己与张楚的身份都很敏感,一主内,一主外,不宜过多联系,以免赵昀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也不敢说话。 赵昀看着张楚,最后道:“张楚,你回去之后放下一切官身,就以平民的身份去生活两个月,两个月后,朕相信你会有更多感悟。” “是,陛下,小的再做回老百姓前,会做好皇城司的交代,绝不敢误陛下大事。” 张楚自知办事不利,对赵昀的惩罚也是心甘情愿的接受,并且他知道赵昀对自己依然抱有期望,否则,一句话直接换了自己,何必这么麻烦。 张楚走后,赵昀悠悠的站了起来,走出书房,来到外面,遥看皇宫门口方向,“高实,派人盯着,朕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坚持到几时。” “是。” 而后,赵昀没有再理会这事,而是召见陈贵谊来福宁殿正殿,向他询问新法推行事宜。 陈贵谊脸色凝重,他道:“陛下,新法因为力度太大,遭到许多豪强大户的强烈抵制,因为新军正在征剿叛乱,故而臣为了策应新军剿贼,暂时下放权力,让各州府视情况逐步推行新法,给予他们更充足的时间。” 赵昀想了想,点头道:“张弛有度,你的安排很好。” 得到赵昀的支持,陈贵谊踏实不少,又想起宫外那些请愿的士子,官员,陈贵谊担忧道:“陛下,宫外请愿之事甚为蹊跷,若他们的目的只是要杀孟将军,那么上奏折便可表达心意,无需将事情闹到这般田地,臣看他们是在借孟将军之事,影射新法,还请陛下多加提防。” 新法极大的触动了豪强大户的利益,而这些学生,官员,都是各自都有家族,他们的家族也都要上交土地,故而他们对新法也是意见很大。 然而陈贵谊有赵昀的坚决支持,弹劾已经无用,他们更不敢再直接对赵昀提出意见,所以把矛头对向孟珙。 谷/span孟珙是赵昀的新军统帅,心腹大将,此次孟珙出征又是为新法保驾护航,故而杀孟珙,便可起到打击新法的作用。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杀孟珙,便如同杀陈贵谊。 赵昀嘴角上翘,露出轻蔑笑容,“卿家不必理会他们,这些人,治国安邦的策略没学多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技,倒是学的不错。” “噗哧。” 陈贵谊听了,也是忍不住笑,意识到君前失仪,陈贵谊赶紧抬手,用袖子遮挡。 而后赵昀走下殿,来到陈贵谊身边,道;“卿家,以后你与李宗勉,陈隆之的值房就搬到福宁殿正殿,就在这里处置公务,所有关于变法的奏折直接送到这里来,如此,你处理起来方便,朕了解起来也方便。” “这,,,” 陈贵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对赵昀的话大感意外,再联想到宫外请愿的学生,官员,陈贵谊顿时明了。 “官家这是在用实际行动支持自己,他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新法的不可更改。” 心里感动,陈贵谊眼含泪光,抬手道:“谢陛下。” 在赵昀的指示下,很快小黄门便搬来三张桌案,以及一排书架,将之摆放在福宁殿正殿的一侧。 如此一来,陈贵谊办事的值房便和赵昀在同一大殿,可随时随地见到赵昀,朝中地位自然提高。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百官对此都是指指点点,皆是认为陈贵谊竟然在福宁殿办公,简直是逾礼犯上,罪该处死。 再加上各地豪强作乱,百官皆是对此极为担忧,如此之下,弹劾陈贵谊的奏折又是雪片般的送到政事堂。 右丞相乔行简稍作批阅,便命人转送到赵昀这里来。 对于这些奏折,赵昀自然是不会理会,全部都如以前那般处置,留中不发,这让百官都是恨陈贵谊恨的牙根痒痒。 以此同时,宫门外,两百多太学生,翰林,官员,他们跪地请愿的行为惹来了许多学子的效仿,他们也是纷纷来到宫门外,陪着一起跪。 但是他们如此这般的气势大,场面大,却是换来了赵昀的无视,这让他们是无法接受。 更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赵昀下旨,命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人可以在福宁殿办公,处置新法之事,这是明摆着跟他们对着干。 这是一点也不给他们面子,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一太学生怒道:“官家竟然如此无视我等心声,这真是闻所未闻,我大宋还是大宋吗?太祖皇帝立下文教治国的祖制,难道现在不需要遵守了吗?” 众人皆是无比激动,“官家如此宠幸武将,无视文臣意志,难道官家是要重演五代十国之乱象吗?” “官家不理我等,我等就跪到死为止。” “对,为了江山社稷,我等圣人子弟,何以畏惧生死。”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64章 怎会如此 他们继续跪地请愿,到了用饭的时候,家人送来食盒,给他们送饭。 一学生正义凌然,道:“官家一日不处置孟珙,我等便一日不起来,也一日不吃饭,为了我大宋江山社稷,我等此次便是要豁出命去。” 他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他们一个个的坚决无比,不吃饭,坚持继续跪着,态度无比坚决。 可以说现在已经不是处置孟珙的问题了,而是他们与赵昀,其中一方必须要做出让步,无条件的让步,否则,事情无法轻易收场。 但是对于赵昀来说,一旦被裹挟让步,则意味着新法将暂时停止,以后什么时候重新启动,便只有天知道了。 他们如此这般态度,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深受感动,以为他们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于是百姓本着对读书人,对当官的天生崇拜,也是纷纷给予声援,有的百姓甚至还一起跟着跪。 百姓如此,更是令那些太学生,官员,感到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底气更足。 众人之中,一身百姓装扮的张楚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他找来手下,对他们说道:“你们去找个戏班子来,就唱那豪强欺男霸女的戏,再让人宣扬这些家伙都是与民争利,反对新法的吸血鬼。” 很快,在张楚的授意下,一个戏台班子很快就开唱,百姓们难得看一回大戏,谁还有心思理那些太学生和官员,一个个的把戏台班子围的满满当当,看的津津有味。 这样一来,太学生,翰林,百官,他们就很尴尬了,一边是他们跟孙子一样的跪着,一边却是吹拉弹唱的在唱戏,百姓个个大声叫好,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们感到大失颜面,无地自容。 有那脸皮薄的太学生,官员,便悄悄的溜走,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老哥,那些人怎么跪在皇宫门口啊?” “嗨,那还不是反对新法,都是些满嘴仁义道德,私底下全干的是男盗女娼的勾当,要不他们怎么会反对新法呢,还不是家产来路不正。” “哦,原来是反对新法啊,这些家伙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也好意思来跟我们穷人争,真是脸都不要了。” 台上唱戏唱的认真,混在百姓里面的皇城司逻卒,他们也是趁着机会,开始将话题往新法上引,让百姓知道宫门请愿的真实目的。 新法是利于穷苦百姓的,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都无法辩驳,故而百姓了解了真相,支持谁,不支持谁,那是很容易就可以做出的。 于是许多百姓开始对那些太学生,官员指指点点,有的还朝他们吐口水,这真真是过瘾。 张楚一阵冷笑,又想到这些太学生们还没有吃饭,此时一定饿了,于是张楚又命人找来许多贩卖吃食的摊贩,让他们在戏台边上做买卖。 摊贩的叫卖声,还有那香喷喷的地方小吃,美食,顿时便勾起了太学生,官员们的食欲。 他们都没有吃饭,之前还不感觉饥饿,现在则是肚子咕咕叫,好似在打鼓。 如此之下,很多太学生和官员再也是忍不住了,纷纷掩面离去,只留下百姓对着他们的身影一阵大笑,如同看猴子一般。 福宁殿,书房。 赵昀得知宫门请愿的太学生,官员,都一一散去,满脸不屑。 “朕还以为这些家伙能跪死几个呢,这才跪了多久就跑了,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句话朕算是体会到了。” 高实道:“陛下,此事乃是张楚在暗中策划的,他命戏班子跌那些人的脸,又让摊贩折磨的他们饥渴难耐,他们这才散了,若是没有张楚,只怕没这么快。” “哦?” 赵昀微微有些惊讶,随即露出满意笑容,点头道:“这个张楚,还算是知耻而后勇,也不枉费朕对他的期望,希望他与百姓多接触,以后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吧。” 赵昀对张楚稍感欣慰,心情不错,赵昀便命人取来鱼竿,在后花园垂钓。 心情好,干什么都格外顺利,没几下功夫,赵昀竟然钓上来几条鱼儿,收获比以前几天钓的都多。 赵昀高兴,道:“拿去加菜,晚上朕留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位卿家一同用膳。”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挥手让小黄门把鱼儿送去红烧。 赵昀抖了抖手,继续垂钓,却不想这时一个小黄门碎步急忙忙来了,他对高实耳语几句,高实脸上一惊,闪现惊讶神情。 高实愣了一会,最后碎步上前,对赵昀小声道:“陛下,礼部尚书苟使君病故了。” “病了,他怎么病了,什么病?” 赵昀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苟梦玉只是生病,等他话说出口,才明白。 赵昀诧异的回过头,看向高实,道:“你刚才说什么,苟卿家病故了?” 高实点点头,“是,陛下,刚刚苟使君的公子入宫送来消息,说苟使君积劳成疾,于午间小歇睡眠,竟然就这样在睡梦中走了。” 赵昀高兴的心情消失不见,变得悲伤,“怎么说走就走了,前日朝会见他还好好的。” 赵昀感慨世事无常,对高实道:“你代朕出宫,去苟卿家府上吊唁,送他最后一程,再让礼部拟一个谥号。”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转身去办。 赵昀情绪低落的摇摇头,对痛失一个好臣子感到悲伤。 第二日大早,苟梦玉府上,高实代表赵昀前来吊唁。 乔行简,袁韶,真德秀,赵善湘,朱著,葛洪等人也都是来了,他们人人脸上悲切,感慨世事无常,安慰苟梦玉家人节哀顺便。 前来吊唁的人中,也有宋慈,只见他神情庄严,带有悲伤,跟随在一众部堂大佬后面,走到苟梦玉的遗体面前瞻仰仪容。 然而当他看到苟梦玉的遗体时,却是脸上一惊,瞳孔瞬间放大,露出吃惊神情。 下意识的,宋慈左右环顾,将那哭泣不止的苟梦玉家眷一一打量,看的仔细。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65章 给朕彻查 最后他走到真德秀身边,悄悄道:“老师,请借一步说话。” 真德秀看了他一眼,心里纳闷,而后跟他来到角落无人处。 宋慈神情严肃,道:“老师,苟使君的死有蹊跷。” 真德秀惊讶,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老师,学生何曾与你说笑过?且编排死者乃是大不敬,学生如何敢为?” 真德秀神情陡然严肃,眉头也紧紧皱起,若真如宋慈所说,那杀害部堂高官,这样的事情就很严重了。 想了一会,真德秀道;“你随我进宫,此事还需向官家禀报,以免事情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宋慈点点头,跟着真德秀进宫去了。 福宁殿,书房。 赵昀坐在龙椅上,听着宋慈将事情讲述一遍。 宋慈道:“陛下,苟使君脸色隐隐发黑,虽不明显,但有阴沉之感却是无疑,且臣看他耳垂有凝固,过度僵化之态,不似常人死亡那发散疲软之状,单此二点,臣可断言苟使君有九成可能死于中毒。” 赵昀眼露凶光,呼吸也重了,显然是极度的气愤。 最后赵昀恨恨道:“给朕查,不管是谁,只要有嫌疑,卿家皆可缉拿审问,不需经过任何人,朕只有一个要求,还真相于人间,让苟卿家死得瞑目。” 宋慈见赵昀如此在乎臣子,不由得也是心中感动,他郑重抬手,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当查明真凶,肃清原委,给苟使君一个交代。” 宋慈又道:“陛下,查案之时难免需要人手,还请陛下在殿前司抽调一队人,供臣差遣。” “准。” “谢陛下。” 真德秀,宋慈二人离开,赵昀依然不能从愤怒中恢复过来,若苟梦玉真的被人所害,那害他之人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新法之事? 这似乎不大可能,须知苟梦玉对新法一直都是从大流,没有自己明确的意见。 若是有豪强因为新法要加害朝中官员,那下手的目标应该是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几人。 赵昀眉头紧锁,无法判断背后真凶的目地,赵昀感到自己无法掌握事态,这种感觉让赵昀很不好受。 “高实,你去传令夏由,让夏由加强对福宁殿的守护,还有,再调集人手,加强对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位卿家的保护,他们的府邸也要日夜巡查,不得离人。” “是,陛下。” 命高实去传话,赵昀这才心情稍稍安稳。 调整一会情绪,赵昀拿起一份奏折,这是吏部郎官周从弹劾陈贵谊的奏折。 谷/span奏折中他指责陈贵谊不切实际的推行新法,致使各地豪强四起,天下汹涌。为安天下,当杀陈贵谊,以安抚人心,使豪强无理由作乱。 这样的奏折以前赵昀接到了几十份,但赵昀都是比较大度,没有与之一般计较,但这回赵昀心情糟糕,周从的奏折可说是撞到了枪口上。 赵昀直接提笔,批阅道:“此弹劾之论无理无据,着革去官身,交有司治其诽谤同僚之罪。” 赵昀的区区一句话,周从便成为阶下之囚,只要赵昀在位,他基本没有可能复出,可说是一辈子的命运就此改写。 却说宋慈得了赵昀的支持,便开始调查苟梦玉的死因。 他辞别真德秀,找到夏由,在他那里领了一队人,前去查探。 夏由借给宋慈的人,正是上次协助宋慈查办交子一案的张豹,张豹与宋慈也算是熟人,配合起来自是方便。 他们来到苟梦玉的府邸,这里依然哀乐阵阵,哭声不止,许多苟梦玉的亲朋故旧都来吊唁,人人脸上皆是悲色,场面伤感,气氛压抑。 苟梦玉长子苟相之见宋慈去而又返,擦干眼泪,忍住悲痛,赶紧上前招待,生怕失了礼数。 宋慈对苟相之低声道:“还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苟相之一愣,随即将宋慈请到书房,这才抬手道:“不知使君有何事指教?” 宋慈严肃道:“本官方才看了你父亲遗容,断定你父亲乃是被人所害,现本官已向官家请得旨意,查办你父亲为何而死,还请公子将亲朋回了,如此也好一心查办。” “什么,你说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苟相之惊讶无比,“这不可能,我请大夫看过,大夫说我父亲乃是睡梦之中猝死,并无被害痕迹,使君是不是弄错了?” 宋慈摇头,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道:“本官侦查命案多年,许多时候便是不需要看到破绽,依然可凭第一眼的感觉,知道死者是正常死亡,还是被人谋害。 且你父亲身上有被人谋害的特点,大夫没有发现,乃是因为大夫大多治疗活人,而本官大多接触死人,术业有专攻,故而大夫没有发现也是正常。” 苟相之听了,心中悲愤,撩起下摆,跪在地上,对宋慈哭道:“若我父亲真是被人谋害,还请使君一定要查出真凶,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公子快快请起,公子放心,本官已然得了官家旨意,敢不全力追查?” 而后苟相之对前来吊唁的亲朋抬手致歉,道:“诸位使君委实抱歉,因为府中临时出现变故,需要立即处置,今日吊唁便到此为止,还请诸位使君莫怪。” 众人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纷纷安慰几句,说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尽管开口,而后众人一一离去。 待到他们走后,苟梦玉将府中的妻妾,奴仆,全部召集到一起,等待问询。 宋慈面色严肃,朗声道:“苟使君身故,本官悲痛,然使君之死甚是蹊跷,本官断定其乃是被人谋害所致,故而本官要查清真相,以让苟使君在地下瞑目。”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无比,苟梦玉的妻子钱氏悲痛莫名,嚎啕大哭,哭求宋慈查明真相,把真凶揪出来千刀万剐。 宋慈对钱氏好言安抚,待她情绪稍稍稳定,宋慈站直身子,目光如刀子一般的在众人身上环视。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66章 图穷匕见 当众人接触到宋慈的目光,皆是迫于宋慈的官威和气势,不敢与之相望。 看罢一圈,宋慈走到苟梦玉的身边,抬手告罪一声,而后便开始仔细检查他的耳鼻,眼睛,面颊等处。 看罢,宋慈命众人将苟梦玉死亡时的情景一一述说,其中着重交代在苟梦玉死的时候,他们各自都在做什么。 因为苟梦玉死的时候,是独自在书房休息的,当时书房里面有两个丫鬟可以相互作证,故而众人一一分说,都是没有疑点。 便是那小妾吴巧儿也是没有嫌疑,因为她当时正在绸缎庄采买布匹,根本不可能回来谋害苟梦玉。 宋慈心中了然,他心道:“苟梦玉没有外伤,也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由此可推断他是中了慢性毒药,伤及肺腑,随时都有可能陨命,如此,凶手有不在场的证据也不奇怪。” 宋慈转身对张豹道:“劳烦都头带人去各房间查找,看是否有药材,矿物之类的东西。” “是。”张豹抱拳领命,随即带人去查。 众人都是紧张,生怕从自己的房间找出来可疑的东西,那时候可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翻找一阵,张豹带着人回来,他道:“使君,没有可疑之物。” 宋慈点点头,而后转过头,对众人道:“苟使君之死,还需要查证,在此之前,本官希望你们保守秘密,不要对外人宣讲,否则,以罪论处。” 众人连连称是,不敢违抗。 众人散去,宋慈对苟相之道:“公子,本官想对令尊进行尸检,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苟相之听了,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摇头,急道:“不可不可,尸检乃是要开膛破腹,我身为人子,怎可让父亲遭遇如此对待,这如此使得?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公子,尸检也是为了确定死因,尽早查明真相,还请公子理解。” “使君之意小子明白,然而也请使君体谅小子身为人子之心,此万难之事决不可。” 宋慈无奈,最后只得摇头离开。 却说苟梦玉的小妾吴巧儿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是坐立难安,但此时此刻,她又是不敢外出,以免惹人怀疑。 好不容易过了五六日,眼见宋慈对查办之事有了松懈,吴巧儿便找了一个理由悄悄出了府,独自一人来到与崔成私会的院子。 吴巧儿却是不知,在她身后,正有人在悄悄跟踪她。 见她进了院子,跟踪的人赶紧回去通报消息,很快,宋慈便带着人来了。 原来宋慈早就命人在暗中秘密监视苟府,苟府任何一人外出,都会有人悄悄跟踪,特别是女眷,更是要一个不差的紧密跟踪。 为何女眷要如此郑重对待? 其实这不奇怪,老话说的好,十杀九奸,谋杀大案九成是因为间情引起。 苟梦玉一把年纪,小妾,丫鬟,她们却是貌美如花,这样的老少搭配,力不从心之下,出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宋慈自然是要将那些年轻女人重点监视。 “撞门。” 来到小院,宋慈立即命人将小院前后包围,而后命人撞门。 “轰”的一声,大门被张豹等人撞开,随即众人快步进去。 但是当他们来到里面的卧房时,却见吴巧儿已经死了,喉咙上还缠着一根青灰色腰带,她是被人勒死的。 宋慈伸手探了探吴巧儿的鼻息,发现她早已经没了呼吸,宋慈赶紧道:“快,赶紧去城门把守,凡有可疑之人要出城,一律缉拿。” “是。” 张豹领命,带着人便是分头行动,去临安城各个城门把守,希望能够抓到凶手。 苟相之很快闻讯赶来,见吴巧儿被人勒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道:“难道这贱人与我父亲的死有关?” 宋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现在还不知,只是她有很大的嫌疑,只可惜本官来晚了一步,让凶手跑了。” 苟相之气急败坏,命人将吴巧儿的尸体丢到荒郊野外喂狗,这才罢休。 随后宋慈对服侍吴巧儿的丫鬟,仆人,一一询问。 但是因为吴巧儿比较狡猾,与崔成苟且之时戒备颇严,以至于宋慈竟然一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边问不出,这边便找牙行,问这个院子的买卖记录。 但是房屋登记的是一个叫做张起程的人,宋慈顺着当时买院子留下的信息一路找过去,却发现张起程是给豪强当佃户的,刚刚分来三十亩地,之前都是穷的叮当响,哪里还能买的起院子。 面对从天而降的一座宅院,而且还是在临安城里面,价值不菲,张起程对宋慈问道:“大官人,这宅子在我名下,我能不能住进去?还有,我能把它卖了吗?” 宋慈不置可否,案件一时陷入僵局。 就在宋慈眉头不展时,那吴巧儿的姘头崔成,此时则找到了一处宅院,敲响了门。 几声门响,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门子探出了头,上下打量一番崔成,脸色不悦,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你找谁?” 崔成掏出两个碎银子,递给门子,道:“在下是刘公公的故人,听闻刘公公出宫小歇,特来相见,繁请通报一声,就说小成子来找。” 门子得了好处,顿时喜上眉梢,满脸堆笑,道:“公子稍等,公子稍等,小的这便去通传。” 刘炎此时正在与小妾饮酒,虽然他是太监,不能人道,但是却丝毫不妨碍他纳妾。 而且他不但纳妾,他还一纳就纳了三个,真是弟死心不死。 门子这时来禀报,刘炎一听是故人来访,叫小成子,心说八成是以前当小黄门时认识的。 虽然对这个小成子没有印象,但是人家来登门,必定送礼来,有礼物拿,没有不见的道理,刘炎便命人带他进来了。 见到刘炎,崔成态度恭敬,道:“下官崔成,见过刘公公。” 刘炎打量他一阵,不屑的笑道:“你说你叫小成子,咱家怎么对你没印象?难不成你也是宫里的?”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67章 煽风点火 崔成心中恼怒,想要大骂,但此时不是时候,他强自压下怒火,媚笑道:“下官与公公之前并不认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下官要送一场泼天的富贵给公公,却是不知公公敢不敢取?” “哈哈哈,,,” 刘炎满脸得意,对崔成一脸的瞧不起,他笑道:“你能有什么泼天的富贵,无知之辈,信口开河。” 说完,刘炎便要命人送客,崔成道:“太后娘娘对官家不满,这就是公公你的富贵。” 刘炎笑容顿时凝固,他看着崔成,最后挥手,将下人都赶走,而后上前对崔成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成心中对刘炎鄙夷,面上却认真,他严肃道:“联合百官,重迎太后娘娘垂帘听政,那时,便是公公你的机会。只要太后娘娘掌握朝政,必将全赖公公梳理政务,那时,公公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上人。” 刘炎听罢,一脸激动,呼吸不由的重了。 为何崔成会怂恿刘炎,原来崔成上回借投河假死,逃回临安,心里就一直不平衡,对赵昀可谓是咬牙切齿,怨气滔天。 但他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故而也是不得不继续隐藏。 但很快机会就来了,耕地到户法推行,使得天下豪强汹涌,叛乱不断,崔成看到机会,一直在观察局势,期待有机会出手。 偏巧这时他与吴巧儿的不耻勾当被苟梦玉察觉,情急之下,崔成便怂恿吴巧儿下毒毒死苟梦玉,以免以后难以收场。 事情很顺利,吴巧儿在崔成的指导下,买了慢性毒药,将苟梦玉毒死,本来崔成可以松一口气,谁知这事情被宋慈看出端倪,崔成再度紧张。 岂料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吴巧儿竟然还耐不住寂寞,跑来与崔成私会! 崔成大惊,恼羞成怒,因为崔成知道宋慈必定暗中监视,为了安全脱身,他便将吴巧儿勒死。 逃出来后,崔成知道现在城门必定严加看守,想混出去难如登天。 为免以后被抓,他只得提前来拜访刘炎,通过他来影响杨太后,只要杨太后在君权斗争中胜利,他不但安全,还能借此权倾朝野。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要搏这一回。 刘炎动心,将崔成装扮成小黄门,偷偷带进宫,当面对杨太后出谋划策。 到了慈宁殿,崔成对杨太后道:“太后,官家推行新法,各地豪强沸腾,这只是表面,在朝廷内部,其实百官也是在波涛暗涌。” 杨太后来了精神,急忙问道:“此话如何讲?” 崔成道:“百官皆是人中龙凤,哪一个背后不是家资巨富,田亩无数。便说那乔行简,袁韶,真德秀,赵善湘,朱著,范褚等人,哪一个不是官家一手提拔,这才占据高位,但是他们对新法态度如何?他们没有一个坚决支持的,为何,还不是因为新法也严重触及到他们的利益。” 说到兴奋处,崔成甚至还直接拿魏郡王韩竢来举例,他道:“如那魏郡王韩竢,百多年世代勋贵,家中田亩早就超过一百万亩,便是当年的岳飞,那也是他韩家的佃户。官家推行新法,娘娘认为魏郡王心里会没有怨气?” 杨太后顿时激动,“你是说魏郡王也对官家不满?” “这是自然,臣以人头担保,若是娘娘此时趁新法惹得天怒人怨,重新垂帘听政,必定百官景从,成天下之望。” 这句话,让杨太后眼睛放光,以前那垂帘听政时的无限风光,此时再次的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欲罢不能。 ,,,,,, 福宁殿,书房。 赵昀正在画画,画的是一幅万马奔腾图,一阵挥毫泼墨,画卷完成,细细观看,赵昀心中满意,唤来高实,对他道:“高实,你来看看朕这画作如何?” 高实惶恐,道:“陛下的画作乃是人间极品,无人能及,小的如何有资格评点。” “无妨,不过是朕闲暇之时随性之作,也无多少心思,你随便看看便是。” 赵昀这样说了,高实也是不得不评价了。 只见高实低头在画作上仔细观看,看了一阵,他道:“陛下这放牧图画的极有意境,这群羊羔欢快奔走,显然是吃得饱饱,意示我大宋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小的也祝陛下之愿早日达成。” “放牧图?羊羔?” 赵昀嘴角抽动几下,颇为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又去看,还别说,高实说赵昀画的是羊,赵昀此时把马当作羊去看,还真有几分像羊。 赵昀暗道自己天赋全无,多亏身边没有外人,要不然,非的闹笑话不可。 赵昀心中感慨,手里的毛笔一松,跌在画上,一团墨,将画作破坏,赵昀痛惜,摇头道;“可惜可惜,好不容易画完的画,竟是糟践了。” 随即赵昀一脸遗憾的将画作捏成一团,丢了。 高实见此,也是一个劲的说可惜了,可惜了,这画的多好啊。 不多时,中书舍人聂池抱着一堆奏折过来,赵昀命人将桌案收拾好,而后开始批阅奏折。 聂池道:“陛下,有几封是关于豪强作乱的,袁相公大致看了一下,没有给出意见,还需要陛下亲自裁夺。” “知道了。” 赵昀应了一声,聂池便下去了,赵昀也拿起奏折,开始批阅。 这是御史蒋重珍上的折子,内容指向新法,对新法加以批判。 他在奏折中写道:“臣纵观历朝历代之法,从未有耕地到户法一般蛮横,此法内容强硬,霸道,对良善士绅极不公平,似要人性命,此法如此这般,真乃善法乎? 若为善法,为何一经推行,便招各地豪强起事?若为善法,为何朝堂衮衮诸公无几人支持? 为我大宋江山社稷计,臣恳请陛下修改新法,两千亩上限可提高数倍,对应之税赋应降低数档,如此,可绝陛下与民争利之非议。” 赵昀摇摇头,没有理会,将奏折放到一边,留中不发。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68章 委以重任 赵昀又是拿起一份奏折,这是兵部郎中李鸣复上的奏折。 他在里面写道:“耕地到户法乃是善法,利国,利民,然若是推行之时不合时宜,便将收到极反效果,便如炎日着厚棉,厚棉自是无错,错皆在不可时宜亦。臣请陛下暂缓推行新法,先予民知之,数载后再令民从之,如此,岂不美哉。” 赵昀苦笑摇头,将奏折也是留中不发,不以理会。 赵昀知道百官因为廷辩失利,一些有操守的人已经不好再直接抨击陈贵谊,但他们是不会甘心的,于是便迂回。 他们希望拖延新法进程,希望将新法拖着拖着就拖没了,这岂不是可笑,现在豪强都有那么多造反的了,赵昀哪里还有退路? 退,死的更快! 将奏折一一处置,赵昀忙个不停,“高实,传吏部右侍郎曾从龙觐见。” 尽管奏折颇多,但批阅奏折并不是赵昀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官员的任免还是需要赵昀决定。 “是,陛下。”高实恭敬答应一声,便去了。 很快,曾从龙来了,他抬手恭敬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赵昀将手里的奏折放下,目光朝他看过去。 只见曾从龙一身书卷之气,文质彬彬,不愧是曾经考取状元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 只是这曾从龙也是一个极力反对新法的人,这一点让赵昀不是很满意,但赵昀可以等,等他们慢慢接受。 赵昀点头,抬手虚扶,道:“卿家免礼,坐吧。” “谢陛下。”曾从龙坐下,安静等待赵昀问询。 赵昀道:“礼部尚书苟卿家身故,朕原本已经委派他为今年科举大考的主考官,现在是不行了,故而朕希望卿家可以担当此任,不知卿家是否愿意?” 曾从龙呆了一呆,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他的头上。 要知道作为科举主考官,所有中举的学子都可以算作是他的门生。 尽管这样的门生关系只是名义上的,不如真正的授业恩师,但这无形之中形成的关系,却也大大的提高了主考官的地位,谁见了都得客客气气,以后哪怕士子当了丞相,见了自己,那也得尊称一声先生。 之前曾从龙反对新法,在他心里,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再得到赵昀重用的,可是现在,赵昀将这样的大事,美事,交予他,这叫他如何敢相信? 高实见曾从龙久久不说话,提醒道:“曾使君,陛下在问你话呢。” 曾从龙惊醒,赶紧抬手请罪,道:“陛下之命,臣受之惶恐,臣谢陛下龙恩。”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道:“科举考试乃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而今许多州县因为豪强作乱,学子无法及时赶到行在,这使科举考试也是推迟了一个月,但饶是如此,依然还有许多学子未到,这一点,不知卿家有何良策?” 曾从龙想了一会,回道:“臣建议可以参照历年科举中榜人数,预留部分进士名额,待到两个月后为迟到的学子再进行一次考试。虽然这第二次考试再无状元,榜眼,探花,但仍有机会进士及第,学子必会感恩朝廷,至于第二次考试题目,到时可从新拟定。” 赵昀想了片刻,道:“可以,那这件事情就交予卿家办理。” “谢陛下。” 曾从龙再次谢恩后,离开了。 很快,曾从龙被委任为科举主考官的消息便传开了,一时间许多的官员,名流,商贾,前来曾从龙府邸拜访,将他门槛都要踏破了。 不过曾从龙确实也没有让赵昀失望,他对前来拜访的人都是一一谢绝,只说科举考试关乎学子一生之命运,也关乎王朝之命运,自己绝对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请托。 赵昀得知,也是满意。 正当赵昀满意之时,杨太后在崔成的怂恿下,本就在等待机会反扑的杨太后,再也按奈不住,开始秘密布置,阴谋夺权。 这天晚上,崔成悄悄找到马军司指挥使李晋芳,对他道:“马帅,如今官家编练新军,对新军极是看重,新军除了官家,谁也无权指挥,由此可见新军之地位。 等以后新法推行稳固,官家必定会对殿前司,步军司,马军司进行改革,独揽军权,届时,马帅您的位置也是无法久坐,还请马帅早做打算才好。” 李晋芳听了,惊讶不已,一直以来他都担心赵昀对他动手,因为以前史弥远阴谋废立,他是支持史弥远的。 虽然后来侥幸过关,但这毕竟无法改变自己曾经支持史弥远的事实,李晋芳也认为这是留在赵昀心里的一根刺,故而他一直忐忑不安。 崔成见李晋芳如此,心知他有些犹豫,又道:“史弥远一案从轻处置,乃是因为当时官家初登大宝,不宜过多杀戮,以免大位不稳,如今官家地位日渐稳固,以马帅您当时的行为,只怕到时候官家随便找个理由,就要将你诛族了。” 李晋芳犹豫半响,最后怯声道:“不会的,官家仁义,连史弥远谋反,也只杀了他一人,不牵连家眷,如何还会与我计较?” 崔成劝道:“计较与不计较,皆在官家的一念之间,马帅,这种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您真受的了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官家真的要我死,我又能如何?” “若官家不再是官家呢,他还能要你死吗?” 李晋芳惊讶,双眼睁的老大,“你说什么,难道你也要学史弥远?你这乱臣贼子,本帅岂能饶你。” 说罢,李晋芳便要亲手将崔成擒拿,不想崔成却是拿出一块玉牌,道:“太后娘娘玉牌在此,马帅你敢无礼?” 李晋芳一惊,慌忙跪在地上磕头谢罪,气势顿时全无。 崔成嘴角翘起,冷笑一声,道:“不是我崔成要行废立,也不是太后要行废立,而是官家推行新法,倒行逆施,惹得民乱四起,江山倾覆,满朝文武皆是对官家不满,而今解救天下之策只有一条,那就是重迎太后垂帘听政!”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chaptere 第0269章 帝心难测 崔成说完,郑重握住李晋芳的手腕,“马帅,只要你支持太后,事成之后马帅你可封王拜相,传万世名!” 李晋芳呼吸沉重,一张脸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亦或是两者都有。 李晋芳心中惊讶,没想到杨太后有再度垂帘听政的打算,现在找到自己,那已经是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生死已然不能由自己! 崔成见他犹豫不决,知道他内心深处是想接受的,因为新法也大大触及了他的利益,有道是断然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谁甘心? 在激烈的内心挣扎中,李晋芳的目光变得阴冷,凌厉,令人不敢直视。 而后崔成又是去了步军司指挥使侯勇的府上,对他进去劝说。 如法炮制,最后崔成冷冰冰道:“步帅,如今官家惹得太后娘娘不喜,百官震怒,天下沸腾,大位坐不长久已是必然,若步帅看不清形势,不知该站哪一边,后果如何,就不需本官多说了。” 侯勇惊恐,有苦难言,心说你们争就争,斗就斗,何苦把我拉上? 无可奈何之下,侯勇犹豫半响,道:“太后之命本将自是不敢不从,本将只盼勿伤官家。” 崔成大喜,急忙道:“这是自然,步帅尽管放心,太后娘娘只是要再度垂帘听政,并不是要谋害官家,官家性命无忧。你只需调动人马,震慑官家与百官即可,旁的事,不需理会。” 得到侯勇的回应,崔成满意离开,心中亦是万分激动。 没想到他试探李晋芳与侯勇,都是得到支持,由此可见新法不得人心,文武百官不是不反,而是没有人带头,一时之间不敢乱反而已。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却说侯勇见崔成走了,顾不得一身大汗,急忙忙悄悄去魏郡王韩竢的府邸,向其告密。 见到韩竢,侯勇跪在地上哭道:“魏郡王救我,如今我是走在万丈高崖,命悬一线。” 韩竢眉头跳了跳,预感不妙,但声音如常,道:“何事惊慌?” 侯勇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哭道:“魏郡王,我只想本分的过日子,为何他们每行废立之举,偏偏要找到我?我都要吓死了。” 韩竢听罢,没有说话,但眼睛透着阴沉之光,令人不寒而栗。 韩竢挥手,道:“你且回去,记住,太后那边若下了命令,你接下便是,但没有本王的授意,你绝不可执行分毫。” “是是是,小的唯魏郡王之命是从。” 侯勇走后,韩竢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天亮,韩竢进宫,来到了福宁殿,将侯勇的事情向赵昀禀报。 赵昀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但赵昀那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凝望,都无不令人畏惧,即便是见惯了风浪的韩竢,也是感到心头压抑。 而那高实,此时他是唯一一个在赵昀身边伺候的人,他听了韩竢的话,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是吓出一身冷汗。 君臣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最后赵昀语气平和,淡淡说道:“知道了,卿家退下吧。” 韩竢惊讶的抬头看向赵昀,赵昀没有暴怒,反而极度的平静,这让韩竢很是意外。 见赵昀没有其他吩咐,韩竢抬手,道:“臣告退。” 韩竢走后,赵昀缓缓起身,走出福宁殿,来到殿外,面向慈宁殿方向遥望,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高实,传命夏贵,这几日不用操练了,让将士们歇会。” 赵昀背负双手,对高实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向正殿走去。 “是,陛下。” 高实不敢多问,更不敢多说,躬身抬手,应了一声,赶紧是传命去了。 很快,夏贵接到旨意,很是意外,他对高实问道:“敢问公公,官家此为何意?” 高实心中惶恐,不敢多说半个字,生怕传错赵昀的意思,高实只是紧张的摆手道:“官家旨意,将军莫要多问。” 高实的态度令夏贵感到疑惑,情知事态似乎有些不对,但也猜不透是什么,更不敢多猜。 “是,还请公公回禀官家,末将必遵照旨意办差,绝不敢有差池。” 高实走后,夏贵便下令新军停止操练,只要不出大营,全军上下皆可自由活动。 将士们得了命令,皆是高兴,难得的放松一回,便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玩闹。 皇宫,慈宁殿。 崔成在刘炎的安排下,又是悄悄进宫,向杨太后禀报李晋芳,侯勇二人投靠之事。 杨太后闻之大喜,连连夸赞崔成办事稳妥。 但是杨太后仍然有担忧,他道:“步军司,马军司虽然投靠了哀家,但还有殿前司和新军,这又如何应对?” 殿前司指挥使夏由,新军都总管夏贵,这两兄弟是赵昀的心腹,也是最早向赵昀效忠的人。 可以说他们只要不犯大错,一辈子都可以享受高官厚禄,要想说服他们,这完全不可能。 崔成却胸有成竹,他道:“娘娘尽可放心,在进宫之前,臣已经找到殿前司副指挥使冯榯,他已经答应向娘娘效忠。 臣命他设法将夏由击伤,如此,既可暂时代管殿前司,又可不引起官家怀疑。至于新军,等他们收到消息,带兵来救,那时已经晚了,娘娘早已掌握权力,独断乾坤,他们除了俯首听命又能如何?” “哈哈哈,,,” 杨太后大喜,看崔成越发的顺眼,她赞道:“卿家果然有大才,若是当初哀家有你辅佐,又何至于被官家夺权。” 崔成激动,连忙道:“现在臣辅佐娘娘也不晚。” “对,不晚,不晚。” 杨太后心情大好,满脸都是笑,显然是感觉胜券在握。 高兴之下,崔成又是与杨太后商议如何夺权之事。 不得不说,崔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给杨太后出谋划策,每一步都是计算周密,最后计划确定,杨太后信心满满,对权力的渴望,那种要重回当初荣光的意念,让她不可自拔。 她对崔成许诺道:“卿家,大事一成,哀家便封你为右丞相,主持政事堂。”chaptere 第0270章 平白欢喜 崔成激动,撩起下摆,跪在地上叩拜,道:“臣谢娘娘隆恩。” 崔成走后,杨太后也渐渐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深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她从首饰盒拿出自己佩戴多年的一支珠钗,对刘炎说道:“刘炎,你去玲珑道观,找一个叫做张奎的道人,安排他秘密进宫。” 刘炎愣了愣,感到惊讶,没想到杨太后在道观还有人,这真是没想到。 “是,娘娘。” 刘炎答应一声,便转身出了宫。 很快,刘炎找到玲珑道观,向人寻找张奎。 不多时,一个道士便出现在了刘炎的面前,只见这道士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看年岁只有二十二三而已,刘炎疑惑,道:“你就是张奎?” 道士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敢问公公可有信物?” 刘炎将那珠钗拿了出来,交与道士。 道士接过珠钗,端详一阵,最后道:“贫道道号玲珑子,张奎是贫道的父亲,他已于三年前驾鹤仙去,不过他的承诺仍然有效,还请公公带路。” 刘炎也没多想,带着玲珑子便秘密进了皇宫,来到了慈宁殿。 杨太后打量玲珑子,见他年纪太轻,显然没有大本领,甚为不满,脸一拉,道:“你说你父亲的承诺仍然有效,可是你乳臭未干,如何兑现承诺?” 玲珑子丝毫不怒,只是露出和蔼笑容,不待杨太后继续说,他手一抬,扔出十几张白纸,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飞镖如梭子一般的飞出,将在空中缓缓下落的白纸一一命中!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最后白纸全部都钉在了殿内木梁上,细数之下,竟然是钉住了十一张白纸,无一张白纸着地。 这份本领,看的杨太后与刘炎都是惊讶,目瞪口呆。 玲珑子平静说道:“贫道之能,十步之内无人可活。” 惊讶过后,杨太后拍掌,赞道:“好,道长正可为哀家分忧。” 玲珑子问道:“敢问娘娘,您要杀谁?” 杨太后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是当今官家,不过却也可杀可不杀。” “娘娘此话何意?” “很简单,若哀家能够顺利掌权,自是不需杀,但若情况危急,便可杀。” 玲珑子沉默,没有说话,杨太后不悦,问道:“怎么,道长办不到吗?” “办不到。”玲珑子语气平静,回道。 杨太后一听便不高兴,眼睛瞪大,“为何?难道你要违背承诺?” 玲珑子抬眼看向杨太后,凌厉的目光直抵杨太后心底,杨太后惊的一颤,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没有说话,玲珑子手一扬,三枚飞镖从手心飞出。 杨太后大惊,整个人往后倒,想要躲避,却失了重心,摔在地上。 刘炎也是惊讶万分,本能的往后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杨太后。 不过这三枚飞镖却是在空中飞了一圈,最后一一朝玲珑子心口飞去。 “噗噗噗。” 三枚飞镖飞入玲珑子心窝,他顿时鲜血直流,倒在地上。 杨太后惊魂未定,玲珑子道:“官家乃天下之望,若有损伤,江山社稷倾覆,黎民百姓涂炭,贫道怎敢伤其分毫?昔年父亲欠娘娘一条性命,今日贫道还了,从今以后,张家与你再无瓜葛。” 说完,玲珑子便咽气,死了。 杨太后大怒,骂道:“愚蠢,匹夫。” 杨太后怒不可揭,发疯似的咒骂,哪里有半分太后娘娘的风度,简直如同泼妇一般。 垂拱殿,福宁殿外,夏由带着人来回巡视,目光时刻保持警惕。 “官家这里要多加看守,明白吗?” “是。” 巡视一圈,没有异常,夏由转身回去,走到丽正门时,发现围了一群人,其中有两人正在比武较量,而在一边拍掌叫好的人正是副指挥使冯榯。 夏由眉头皱起,把脸一拉,冷声说道:“干什么,当值期间竟敢玩耍嬉闹,还有没有规矩?” 众人纷纷停止欢闹,不过脸上却是意犹未尽。 冯榯一脸堆笑,走过来道:“殿帅莫要生气,这都是末将在考较这个新来的小子,这家伙有真本事,我们很多人都拿不下他。” 冯榯是殿前司老人了,资历甚至比夏由的父亲夏震还要老,故而他威望极重,在殿前司可谓是见人大三分,夏由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夏由稍稍脸色转好,随即道:“我等乃是护卫官家的最后一环,绝不可轻怠,冯将军需自重。”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冯榯点头,满脸堆笑讨好,最后他客套几句,便将话题引向那个新来的禁卫。 只见冯榯将那人招到跟前,对夏由介绍道:“殿帅你看,这小子叫陈霸,功夫端的是厉害,便是我,也在他面前走不了几个回合,兄弟们高兴,这才与他比试较量,谁知却是没一个打得过他。” 夏由好奇看去,见这陈霸也只是中人之资,身材,体型,相貌,往殿前司一丢,压根不起眼,真的有这么厉害,连冯榯也对他刮目相看? 见夏由疑惑,冯榯趁机说道:“我们都打不过他,不如殿帅你跟他过两手,让我们兄弟也开开眼。” 说着话,冯榯对手下使眼色,手下心领神会,也跟着怂恿。 “对对对,殿帅你好好教训这小子,我们都打不过他。” “不错不错,殿帅拳脚无敌,对付他那是手到擒来。” 夏由被他们这样说,这样激将,不露一手,那真是没法树立权威,且他也对陈霸很怀疑,也想与陈霸较量一番,认为他不可能有那么厉害。 “好,本帅就来会会他。” 夏由丝毫不惧,将兵器解下,徒手与陈霸对决,随之两人打作一团。 那陈霸果然是厉害,拳如惊雷,虎虎生风,力量极大,几次差点打中夏由,多亏夏由自小习武,身手极好,这才堪堪躲过。 不过夏由也不是虚的,那也很厉害,他腾挪跳跃,以灵巧化解陈霸的力量,让陈霸讨不到便宜,且夏由隐隐还占据上风。chaptere 第0271章 皆在准备 “打的好,殿帅厉害。” 冯榯在一边助威,脸上高兴,但眼神却时刻关注夏由,只期盼陈霸能够找准时机,将夏由打伤。 机会很快出现,夏由猛然向陈霸踢腿,陈霸侧身躲过,随即跃起又落下,飞速一拳打在夏由胸口,只打的夏由闷哼一声,身子一震。 夏由也是反应不慢,他趁势抓住陈霸的右臂,一个过肩摔,将其重重摔在地上,而后一拳也打在他的胸口上,将其打的口吐鲜血。 夏由见他吐血,将其放开,问道:“你服不服?” 陈霸艰难的爬起来,对夏由抱拳道:“殿帅武艺卓绝,属下心服口服。” “好,殿帅就是厉害。” 夏由的本领得到大家的一致称赞,夏由也露出些许得意笑容,不过紧跟着他也是重重咳嗽几声,虽然没有咳出血,但是显然也受了极重的内伤。 冯榯心中大喜,将众人驱散,冯榯一脸关切,对夏由询问道:“殿帅可好?” 夏由勉强点头,道:“这陈霸果真有几分本领,倒是本帅小瞧他了。” 冯榯趁机道:“陈霸已然吐血,说明他的本领不及殿帅,不过殿帅想必也是受了内伤,当需休息几日,好好养伤才是。” 夏由刚想要拒绝,但是胸膛憋闷,说话也困难,无奈之下,他只得对冯榯道:“冯将军,本帅身体不适,这几日你便多操心。”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无妨无妨,殿帅安心养伤便是。” 回到住处,夏由联想到最近新法惹得百官宫门请愿,赵昀对安全之事格外关注,这般之下,他对自己将事务委托给冯榯的决定感到草率了。 心中难安,夏由命人将此事向赵昀禀报。 福宁殿。 赵昀听完禀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来人道:“你回去告诉夏由,让他安心养伤,事务既然已经委托冯榯暂管,便让他管吧。” “是,陛下。”来人恭敬答应一声,随后退下。 赵昀闭上眼睛,想着冯榯,又想到侯勇,李晋芳,崔成,刘炎。 赵昀细细将这几人都梳理了一遍,而后赵昀睁开眼睛,提笔写就一封书信,亲自封好,交给高实,嘱咐道:“高实,这封信你要亲手交给魏郡王韩竢,绝不可假手他人。” “是,陛下。” 高实见赵昀交代的认真无比,也是心中忐忑,郑重地将书信收好,下去了。 而后赵昀唤来护卫王武师,对他道:“你晚上安排夏震来见朕,不得令任何人察觉。” “是,陛下。” 王武师情知必有大事,庄严应下,随即下去照办。 安排完这一切,赵昀心头舒缓,但是对杨太后的警惕,还是让他感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哎,想安心当个皇帝,怎么就这么难?” 深夜,夏震扮作普通殿前司禁卫,来到福宁殿,见到了赵昀。 君臣相见,行礼过后,赵昀打量夏震几眼,打趣道:“夏将军红光满面,看样子这荣休生活还是不错嘛。” 夏震惶恐,抬手道:“臣能够在府中安然荣休,全赖陛下仁义无双,胸怀宽广,否则,臣早已死了不知几回。” “没有这么严重,将军无需如此。” 安慰一句,赵昀道:“后日就是大朝会了,有件事朕需要将军去办。” 夏震精神一震,当即跪在地上,恭敬道:“请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赵昀微微笑了笑,道:“后日宫内恐有异动,将军你给朕看好殿前司。” 夏震惊讶,抬头看向赵昀,见赵昀脸色从容,但是目光坚定,肃穆,一副天下尽在掌握的威严模样,令人敬畏。 “这是谁在找死?” 夏震心中感慨,随即郑重领命,道:“臣领命。” 第二日,崔成命人前去打探新军情况,得知新军压根没有训练,散漫成团,好似在悠闲踏青。 崔成很是高兴,他欢喜的跑去慈宁殿,向杨太后报喜。 杨太后听了,也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道:“新军散漫,如此看来,官家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崔成亦是赞同,道:“不错不错,如此新军,怎堪大用,官家手中所谓的宝剑,只怕也是纸皮货色。娘娘,明日就是大朝会,冯榯,李晋芳,侯勇,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娘娘一声令下,便可发动。” 杨太后一直都在期盼这一天,期盼这一刻,但真正到了这一时刻,她却又是心情忐忑。 “娘娘,机会千载难逢,还请娘娘珍惜。” 杨太后犹豫,心中竟然惶恐起来,她担忧道:“卿家,我们只得到武将支持,却没有文臣辅佐,这,,,这真的能行吗?” 崔成心里对杨太后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骂她前怕狼,后怕虎,真是妇道人家,没一点主见。没有的时候想要,有的时候又不敢要。 心中鄙夷,但面上崔成却是认真又恭敬,他道:“娘娘放心,文臣手里没有刀把子,那还不是谁占上风支持谁,且娘娘本就是太后,占据大义名分,官家惹得百官沸腾,他们还巴不得官家不掌权,如何会去不要性命的支持官家?” 杨太后听罢,想起新法惹得百官反对声不断,也感觉崔成的话有理。 她眼中陡现光芒,“好,哀家便为我大宋清理门户。” 得到杨太后首肯,崔成赶紧去传令,命李晋芳,侯勇,冯榯几人最好准备,明日朝会行大事! 三人得到命令,都是心情极度紧张,忐忑,他们赶紧做着各自的准备,晚上,他们都没有睡着,杨太后也没有睡,心里依然忍不住担心。 而福宁殿的赵昀,却是早早的进入梦乡,睡到香甜。 恒盛二年十月二十五日,这一日,太阳缓缓升起,有的人还在沉睡,而无数人却早已经在忙碌。 赵昀早早起来,小黄门,宫女,鱼贯而入,服侍赵昀洗漱,用早膳。 时间到了,赵昀便在内给事高实,护卫王武师,张桐,邓明等人的陪同下,出了福宁殿,去往垂拱殿,准备大朝会。chaptere 第0272章 唱的哪出 路上,冯榯一身盔甲鲜亮,见到赵昀出现在眼前,他抬手行礼,赵昀看了他一眼,道:“为何没有看见夏由?” 冯榯心中冷笑,心说过了今日,你再也见不到夏由了。 心中这样想,面上冯榯依然郑重,他道:“回陛下,殿帅练武之时意外受伤,如今在府中将养几日,并无大碍,还请陛下宽心。” “嗯,那宫中守卫之事就劳卿家多费心了。” “臣职责所在,不敢当陛下“费心”二字。” 赵昀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没有多问,勉励一句,便走了。 “哼。” 冯榯看着赵昀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对自己遭受的不公,感到深深的愤怒。 论武艺,他冯榯比夏震厉害,论资历,他也比夏震早进殿前司两年,即便论相貌,他也比夏震长的端正,英气。 但夏震却后来居上,成了他的上级,对他每日里指手画脚。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也还勉强能接受,毕竟夏震与他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只是差一点而已。 但最可气的是夏震荣休后,却先是夏贵执掌殿前司,夏贵走后又是夏由,他冯榯就好似空气一般无人看见。 冯榯心中窝火,无法容忍! 他的心思早就被崔成看在眼里,早早的,崔成就将他视作可以利用的棋子。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赵昀走后,冯榯唤来心腹高武,将一令牌交予他,对他道:“你持令牌去接管城防,步军司,马军司人马到了,引他们进城。” “是,将军。”高武答应一声,便去下了。 而后冯榯又唤来另一心腹钱志龙,对他道:“百官入宫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再出入皇宫,违者杀无赦。” “是,将军。”钱志龙郑重答应,随即去了。 垂拱殿外,群臣等候,待到时辰到了,他们分作两班,相继进入垂拱殿,朝拜君王。 “陛下到。” 高实朗声大喊,声音在垂拱殿环绕,百官肃穆,齐齐面向赵昀,恭敬的手捧着朝笏,抬手山呼道:“臣等恭迎陛下,陛下圣安。” 赵昀出现,缓缓在龙椅坐下,目光环视殿下百官,见韩竢不在,赵昀心中了然。 而后赵昀抬手虚扶,道:“诸卿家免礼。” “谢陛下。” 百官答谢一声,各归本班,随即开始朝会,赵昀目光在百官中环视,将各人神情一一看在眼中。 一开始,都是一些寻常的奏折,赵昀处理的干脆利落,令百官信服,正当百官以为今日的朝会也如往常一般时,突然惊现巨变。 只见慈宁殿内给事刘炎大步上殿,对赵昀朗声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驾到。” 刘炎语气高傲,全无半点对君王的敬畏,可见此时他已是得意忘形,全无尊卑体统,俨然小人得志的模样,令人生厌。 百官闻听杨太后来了,满朝哗然,这杨太后已经撤帘还政多时,按照朝廷礼制,是绝对不能出现在朝堂的,为何今日她会来? 赵昀目光凌厉,平静而威严,道:“今日乃是大朝会,母后出现在垂拱殿于理不合,你且回禀母后,请她回慈宁殿,待大朝会结束,朕会去慈宁殿亲见。” 刘炎自是不肯,他道:“太后娘娘来了,陛下作为儿子,难道不见母亲?” “大胆。” 赵昀怒喝,刀子一般的目光看向刘炎,顿时把他吓得浑身惊颤,险些叫出声来。 百官亦是怒视刘炎,左丞相袁韶站出来对刘炎怒道:“你这狗奴,朝堂之上岂有你说话的地方,若非你是太后奴婢,本官便要将你打杀了,滚出去。” “滚。”参知政事陈贵谊怒道。 “滚。”右丞相乔行简怒道。 “滚。”吏部尚书赵善湘怒道。,,, 面对赵昀及百官的暴怒,刘炎哪里敢呆在这里,慌不迭的跑出殿去。 刘炎虽然走了,但是百官皆是心情忐忑,情知今日大朝会,必然是刀光剑影,险象环生,一个个的,呼吸也是重了。 却说刘炎跌跌撞撞的出了垂拱殿,跑到杨太后身边,哭道:“娘娘,官家傲慢,百官无礼,他们无视娘娘,不准您进殿。” 杨太后气的花枝乱颤,脸色铁青,“什么,他们好的狗胆。” 一边的崔成赶紧道:“娘娘,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要赶紧入殿,掌握主动。” 说罢,崔成对刘炎耳语一句,最后道:“刘公公快去。” “这这这,,,”刘炎惊讶,不会该不该照办。 “快去,大事要紧,莫要耽搁。”崔成催促道。 刘炎无奈,只得去了。 垂拱殿内,赵昀环视百官,最后将目光落在杨次山,杨石,杨谷身上,道:“母后欲入垂拱殿,三位卿家可曾事先知晓?” 这话他们三人谁敢接,几人都是吓的面无人色,险些瘫在地上。 杨次山直接跪在地上,全身发抖,抬手哆哆嗦嗦,道:“陛下,臣不知,臣已经三月不曾见太后,且也没有书信口信往来,还请陛下明鉴。” 杨石杨谷两人也是紧跟着跪在地上,惶恐不安,泣不成声,只说不知情。 赵昀目光悠悠,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三人起身,赵昀对百官道:“诸位卿家不必理会母后之事,继续朝议。” 谁知赵昀这话才刚出口,殿外紧接着便是传来一个声音,“先帝驾到。” “啊。” 百官闻听,脸色大变,就连赵昀也是惊讶不已,心说怎么回事,怎么先帝来了,他不是死了吗? 这是唱的哪一出? 在众人惊讶目光中,杨太后威严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在杨太后身边,则是崔成手捧着先帝宋宁宗的牌位,目光凌厉的看着百官,气势赫赫。 百官都是惊呆,齐齐愣住当场,杨太后不满,皱着眉,冷冷道:“见了先帝牌位,尔等竟无人行礼,礼法何在?” 赵昀无奈,迫于压力,也是不得不起身,缓缓走下殿,来到宋宁宗牌位前,恭敬跪拜,叩首,对宋宁宗牌位道:“儿臣拜见父皇。”chaptere 第0273章 形势莫测 封建礼制便是如此,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是什么场合,见到了先人牌位,那就要恭敬的去跪拜,磕头,问一声好,即便你是皇帝,那也不能例外。 赵昀尚且如此,百官自然更不用说,他们一个个的转身,齐齐对宋宁宗牌位跪拜叩首,态度虔诚无比,谁敢大意,众人道:“臣等拜见先帝。” “哼。” 杨太后心中得意,随即越过赵昀,走到殿上,自有她带来的小黄门送来椅子。 杨太后坐了上去,而后目光环视众人,心中得意。 而与杨太后同来的崔成则不然,他见百官之中没有韩竢,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有些慌张。 但崔成还是没有作声,事已至此,一切已经没有回头路,今日之后,要么封王拜相,权倾朝野。要么千刀万剐,身死族灭。 想到这里,崔成看向赵昀的眼神更加狠辣,只恨不得用目光将赵昀杀死才好。 赵昀感受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下意识的凭着本能看过去,见是崔成,赵昀心中恼怒,眼神中崩发杀机怒火。 崔成惊讶,不能承受赵昀的犀利目光,慌忙看向他处。 不去理会崔成,赵昀对杨太后抬手,道:“不知母后前来,可是有事?现在百官齐聚垂拱殿,商议大政方针,母后在此委实不妥,还请母后回返慈宁殿。”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杨太后嘴角弯起,露出轻蔑笑容,正要说话,她哥哥杨次山跪在地上,对杨太后恳求道:“太后,而今陛下亲掌朝政,梳理乾坤,百官信服,万民敬仰,太后实不该出现在此,还请太后还宫慈宁殿,维护礼法纲纪。” 杨谷,杨石,也是纷纷跪地,哭求杨太后离开垂拱殿。 杨太后气恼,怒道:“哀家乃是太后,难道在你们眼里,哀家是你们的囚犯不成?” 陈贵谊闻言,立即出班道:“太后,您的身份没有任何人会质疑,我大宋不论是谁,对太后您都尊敬无比。然这却不是太后可以在垂拱殿肆意妄为的理由,还请太后知晓,垂拱殿乃是王朝权力中枢,一举一动,皆事关王朝命运,绝不可失了礼制,乱了法统。” 吏部右侍郎曾从龙也立即出班呼应,道:“不错,太后早已撤帘还政,便再无置身朝堂的理由,若太后在此议政,你叫陛下如何自处?你又叫天下人如何看待?” 袁韶也紧跟着说道:“太后,陛下仁爱,世人皆知,我等臣子亦是对陛下之操守敬佩有加,若说陛下将你囚禁,我等臣工是万万不信的。” 三司使程珌也紧跟着说道:“是极是极,官家的人品,乃千年难得一见之圣古明君,太后无需有任何担心。”,,, 百官全部都站在赵昀这一边,为赵昀争辩是非,赵昀听的也是心下满意。 这些臣子虽然反对新法,但是在维护自己这个皇帝的权威方面,他们还是一点也不犹豫,也不愧自己真诚对待他们。 杨太后气急,但是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朝崔成使眼色,让他来说。 崔成会意,上前一步,朗声道:“我大宋在陛下亲政以前,本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然而你们再看现在,各地揭竿而起,祸连天下,多少无辜百姓失了性命,民不聊生,敢问诸位使君,这是谁之过?” 赵昀冷眼看向崔成,而后缓缓走上大殿,端坐在龙椅上,沉声道:“崔成,朕还没有追究你呢,前番你涉及张春谋反一案,刑部本欲将你捉拿归案,不料你却投河逃脱,如今你在朝堂大放厥词,真当我朝律法如无物?” 说完,赵昀大声道:“来人,将其拿下,交有司治罪。” 赵昀话音落下,本来这时应该有两名殿前司禁卫进来,将崔成押下去,但是却不见有禁卫进来,好似全然没有听到赵昀的话。 等了许久,只见殿前司副指挥使冯榯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的进来。 冯榯没有向赵昀跪拜,反而是向杨太后跪拜,他朗声道:“启禀太后娘娘,马军司,步军司已入城,护卫皇宫,十万大军皆以太后娘娘号令是从。” “啊!”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百官皆是满脸异色,震惊无比,他们交头结耳,议论纷纷,心中都是万分惊恐。 “怎么回事,难道太后要变天!” 一时间,百官人人心中都是浮现这样一句话。 赵昀脸色阴冷,目光如鹰般锐利,令人胆寒,但此时赵昀却又好似老鹰无翅,没有任何反应,为之奈何。 杨太后无比得意,看向赵昀更加傲慢自大,想起以前赵昀逼她撤帘还政,她讥讽道:“陛下,当年你逼迫哀家交出权力时,可料到会有今日?” “哼。” 崔成也是冷笑一声,对赵昀道:“陛下,你以为你是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却殊不知天子亦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蒲一登基,便诛杀从龙功臣,而后你更是逼迫太后,命其交出权力,进而监视慈宁殿,堂堂天朝太后,竟然形同软禁,不得自由!” 崔成越说越激动,“若只是这些,还不至于惹得天怒人怨,偏偏陛下你还推行新法,使得天下人人自危,多少良善被你逼迫,最后是不得不反,而今好好河山,被你弄得满目疮痍,试问任由你继续折腾,我大宋江山还能长久吗?” 说罢,崔成转身对百官道:“诸位使君,陛下倒行逆施,无法无天,全无半分仁君之相,如今能够拯救我大宋江山的人只有太后,我等身为人臣,此刻当迎太后还朝,辅佐陛下,以期拨乱反正,还我大宋太平世界。” 说完,崔成当先朝杨太后跪拜,大声道:“臣恳请太后娘娘还朝,垂帘听政。” 冯榯见此,紧跟着跪地道:“臣恳请太后娘娘还朝,垂帘听政。” 许多官员见此,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别人带头拿主意,自己也好随大流,躲避责任。chaptere 第0274章 直臣不屈 赵昀眼见如此景象,却始终面色不改,只是冷眼旁观,静静的看着杨太后,看着崔成,看着冯榯,看着百官,不发一语。 “混帐。” 就在许多人六神无主之时,一声暴怒传来,众人循声看去,见暴怒之人正是袁韶。 只见袁韶上前数步,指着杨太后大声怒道:“你这妖妇,竟敢妄图架空陛下,独揽朝政,你想干什么?你想学武则天当皇帝,他日再屠尽赵氏吗?” 这顶帽子扣下来,杨太后登时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只打哆嗦,竟然是不知反驳。 崔成见此,对袁韶怒道:“袁韶,有你这样跟太后说话的吗?君臣礼法你还要不要了?陛下推行新法,你也是反对的,待太后垂帘听政,自是要废除新法,这难道不合你意吗?” “胡闹。” 袁韶对崔成大声怒斥,训责道:“本官反的是新法,何曾反陛下?崔成,你这乱臣贼子,目无君父,本官岂能容你!” 说完,袁韶便要抢夺冯榯身上配剑,要将崔成斩杀。 崔成大惊,三脚两窜,跑到杨太后身边,借杨太后之威,保护自己。 冯榯眼见袁韶来抢夺自己的兵器,自是不肯,他立即躲闪,最后情急之下,干脆将佩剑拔出,想要吓退袁韶。他对袁韶怒道:“袁韶,你休要乱动,否则,休怪本将剑下无情。” 谁知冯榯话才刚出口,袁韶还没有回答,站在冯榯身边不远处的兵部尚书魏了翁便瞅准时机,在后面一脚狠狠踢过去,将冯榯踢了一个狗啃泥,手中的剑还差点伤到人。 不等冯榯起身,魏了翁纵身一跃,跳到冯榯身边,想要再次将他佩剑抢夺,并想将冯榯控制住。 不过这冯榯也是颇有本领,他直接将剑一丢,随即翻身爬起,背靠大殿金柱,而后大声喊道:“来人。” 顿时,数十个禁卫披甲执锐,进入垂拱殿,拔刀将百官团团包围。 负责保护赵昀的王武师,张桐,邓明等人见禁卫无王命入殿,大惊失色,也是纷纷疾步到了赵昀面前,将赵昀紧紧护卫住,生怕出现闪失。 魏了翁怒道:“冯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兵入殿,可是不要九族呼?” “哈哈哈,,,” 冯榯此时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他大笑几声,道:“既然我走到了这一步,那自是做了有死无生的准备,不过我冯榯却是赌对了,可笑你们这些部堂高官到现在都看不清形势,活该到时满门抄斩。” 冯榯这话一出,整个朝堂皆是惊讶莫明,许多官员心生恐惧,脸上变色。 那崔成见此,心中大为振奋,他大声道:“诸位使君,顺太后者生,逆太后者死。” 杨太后这时候也是极度兴奋,感觉自己即将大功告成,她亦是大声道:“你们还不向哀家跪拜,祈求投效。” 百官许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人坚持不住立场,在生死面前,选择妥协,向太后跪拜,表示臣服。 不过那袁韶,陈贵谊,乔行简,魏了翁,朱著,程珌等人却是没有改变,他们纷纷对杨太后破口大骂,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连杨太后的哥哥杨次山,此时依然是大声啼哭,对杨太后哭道:“太后,你收手吧,求你收手吧。” 杨太后恼怒,对杨次山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但凡你有半分本领,何至于让哀家无所依靠,受尽冷落,今日哀家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大宋究竟谁说了算。” 火气上来,杨太后也是再也不忍,她大声道:“把这些不肯臣服哀家的逆臣,全部处死。” 冯榯,崔成两人听杨太后这样说,也是大惊,须知现在可是无一人不肯臣服,难道能全杀了? 真要全杀了,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以前为何杨太后会失势,被赵昀逼的撤帘还政,他们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 不过他们此时也是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杨太后一头走到黑了,于是他们开始威胁百官,要他们就范。 “快,你们投靠太后还来得及,再晚一步,性命难逃。” 冯榯举刀,狠狠指着百官,厉声威胁。 “噗通”一声,御史张弛再也是扛不住了,跪在地上,表示臣服,头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看任何人。 紧接着,又是有刑部左侍郎吴全,谏官钱胜,孙庆等七八人跪地,投靠杨太后。 他们基本都是御史,谏官之流,平时骂人,弹劾人,他们每每都是冲在最前沿,张开闭口总是江山社稷安危,黎民百姓福祉,给人形象总是很伟岸,却没想到真到了见生死的时候,他们却是第一个顶不住。 赵昀冷眼旁观,见虽然有张弛,吴全等人动摇,但人数少,且都是官职不高,而如乔行简,袁韶,陈贵谊,,魏了翁,真德秀这样的部堂高官,则是一个动摇的也无,可见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见那些部堂大员迟迟不跪地投靠,杨太后火了,对冯榯疯了似的叫道:“快杀,冯榯,你还在等什么?” “是,娘娘。” 冯榯无奈答应,而后目光看向魏了翁。 方才就是魏了翁狠狠踢了冯榯一脚,还差点将冯榯制服,冯榯自是对其恼火,那便拿魏了翁开刀,杀鸡儆猴。 冯榯怒指魏了翁,命令道:“来人,杀。” 魏了翁惊恐,他赶紧将下摆扎进腰带,以方便搏命拼杀,想要他束手待毙,那是不可能的。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魏了翁做好了搏斗的准备,但是却迟迟没有禁卫上前去执行冯榯的命令! 只见那些禁卫一个个的如木头人一般的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见冯榯的话。 冯榯恼火,怒道:“你们没有听到本将的命令吗?本将让你们把魏了翁杀了!” 冯榯怒骂,但禁卫依然不动,一个也没动! 冯榯见此,心里“咯噔”一声,预感不好,脸也变色了。 与他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崔成,崔成也是突然感道一阵莫名的惊慌。chaptere 第0275章 大权早夺 只有杨太后还不知,她气愤难当,对那些禁卫一阵喝骂怒指,声音如泼妇一般,哪里有半分太后娘娘的风范。 百官也是疑惑,心说怎么回事? 正当这时,一阵甲叶碰撞声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夏震,夏由父子带着一队禁卫大步走来。 他们进入垂拱殿,立即便将冯榯,崔成,杨太后,刘炎等人全部包围。 细看之下,夏由手里还提着一个圆形的包袱,却不知里面是什么。 这时,夏震跪地,对赵昀恭敬道:“启禀陛下,冯榯一党已被臣全部缉押。” “很好。” 赵昀点点头,随即看向太后,道:“母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太后癫狂,她发疯似的怒骂夏震,“夏震,你这匹夫,当初你首鼠两端,现在又来与哀家作对,你是匹夫,小人。” 夏震也不敢回嘴,只能当作没有听见。 崔成还不放弃挣扎,他道:“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在宫外还有李晋芳,侯勇率领的马军司,步军司,你们若是敢乱来,也休想活命。” 冯榯顿时底气来了,他大声道:“不错,我们外面还有十几万人,你们休想动我。” 夏由嘴角翘起,露出冷笑,他将手里的包袱往地上一丢,包袱落在地上,从里面滚出一个人头,赫然便是那马军司指挥使李晋芳的人头! 夏由道:“李晋芳作乱,早已被魏郡王带兵擒拿,斩首示众,至于侯勇,他一直便是对官家忠心,你们的每一步计划,他早已向官家禀报,就凭你们这几人的把戏,也想对官家不利,简直是笑话。” 原来就在李晋芳要发动兵马,强行带兵进宫之时,韩竢突然来到他军中,扬言要见李晋芳。 李晋芳知韩竢乃是赵昀心腹,此时突然到来,必是要坏自己好事,李晋芳自是不见,还命亲信将韩竢拘押看管。 却不料韩竢直接命亲兵将李晋芳亲信斩杀,而后单手高举赵昀圣旨,带着亲兵,大步直接去见李晋芳。 “本王乃魏郡王韩竢,亲传官家旨意,谁敢阻我!” 一路上,马军司将士见韩竢举着圣旨,大声宣告自己魏郡王的身份,个个都是吓得不敢上前,无人敢带头阻拦,一个敢说话的也无。 见到李晋芳,韩竢当即命李晋芳接旨。 李晋芳大怒,不等韩竢宣读圣旨,直接便命兵卒将韩竢一行人包围。 李晋芳怒道:“魏郡王,本将敬你身份,对你一让再让,你又何苦苦苦相逼!把本将逼急了,休怪本将不客气。” 韩竢丝毫不惧,双手打开圣旨,便要直接宣读。 “拿下。” 李晋芳惊恐,急命兵卒将韩竢捉拿。 韩竢虎目圆睁,对马军司兵卒怒道:“本王宣读官家圣旨,谁敢阻拦,九族皆斩!” 魏郡王韩家乃是大宋除皇家之外的第一家,百多年世代勋贵,家门显赫无比,无数的王侯将相,那不是韩家的门生故吏,就是韩家的亲朋故旧,人脉大到难以想象。 如此之下,韩家的威风,谁人不知? 韩竢这话一出,哪个小兵敢上前! 随即韩竢展开圣旨,大声道:“宋罢李晋芳马军司都指挥使敕。朕绍膺骏命:古圣垂经,国之重器,在祀在戎。戎之锋刃,将者为先,李晋芳阴谋废主,天人共愤,遂,罢其官职,着有司论罪,其职由副指挥使马宽继之,特敕,恒盛二年十月。” 李晋芳听罢,愤怒难当,立即拔刀,大喝道:“杀。” 喊罢,他便带着七八心腹冲向韩竢,欲将韩竢斩杀。 韩竢亲兵齐齐上前,与李晋芳厮杀。 韩竢怒目看向马军司副指挥使马宽,威严道:“马宽,李晋芳作乱,被官家罢免治罪,你还不将其拿下!” 马宽从惊讶中惊醒,情知韩竢出面阻止李晋芳,李晋芳估计是要败了。 而现在自己陡然升官,李晋芳就是他最好的投名状与脱罪书,他如何会放过? 马宽大声对马军司将士喊道:“原来李晋芳是要造反,他诓骗我们,兄弟们,为国杀贼啊。”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众将士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他们立即上前,对着李晋芳几人便挥刀劈砍,最后将他们一一杀死。 杀死李晋芳,韩竢当即命人将其人头割下,带着人头进宫。 在宫门处,韩竢见到了夏由。 夏由对韩竢行礼,而后道:“魏郡王,官家命你在宫外制衡各部军马,这李晋芳的人头,便交由末将带去见官家。” 韩竢眼角跳了跳,呆楞了片刻,而后他赶紧将李晋芳人头交到夏由手中,道:“你转告官家,宫外军马无忧,还请官家放心。” “是,末将一定将魏郡王的话带到。” 说完,夏由便带着李晋芳人头离去,宫门也关上了。 韩竢则留在宫外军中,以防不测。 见到李晋芳人头,此时冯榯,崔成,杨太后几人才知自己一直都在赵昀的圈套里,被赵昀当做猴耍。 新军不训练,散漫,那就是让他们放心,大胆行谋逆,至于李晋芳,侯勇,有魏郡王韩竢在,他们根本翻不出浪花。 而殿前司,赵昀则是安排夏震出面,以确保万无一失。 夏震以前便是殿前司指挥使,掌管殿前司多年,威望深重,在他面前,殿前司谁敢乱动? 故而夏震很快便将冯榯的手下制服,就连那跟随冯榯进殿的禁卫,也都是被夏震震慑,一一臣服,大局其实早已定了。 李晋芳的脑袋,顿时便让杨太后,冯榯,崔成他们明白大事不可挽回,他们都是呆愣当场,失魂落魄一般。 赵昀也没有对他们客气,道:“夏由,将冯榯,崔成,刘炎押下去,还有他们的九族至亲,一并拘押,等候发落。” “是。’ 夏由郑重抱拳,答应一声,随即指挥人,将三人带下去。 三人大呼小叫,求赵昀饶他们一回,求杨太后给他们求情,但是不管他们如何求救,都是无人理会,一个个的都是被拖下去了。chaptere 第0276章 猛虎与刀 最后赵昀目光看向杨太后,赵昀面无表情,眼神冰冷,透着寒光。 赵昀冷冷道:“高实,太后乏了,送太后回慈宁殿,好生照料。” 停顿一下,赵昀继续道:“慈宁殿侍从服侍太后不利,全部杖毙。” 从始至终,慈宁殿的小黄门和宫女,无一人向赵昀告密。 杨太后阴谋架空赵昀,继而行废立之举,如此大事,赵昀为了杀一儆百,宣示皇权不可窥探,对慈宁殿的小黄门和宫女,那也是不得不处置。 高实心中一惊,额头渗出冷汗,滴滴落下,他顾不得擦拭,赶紧是抬手,无比卑微虔诚,道:“是,陛下。” 高实走到杨太后面前,道:“还请太后娘娘随小的来。” “哈哈哈,,,” 杨太后一阵大笑,她疯了似的指着赵昀,道:“赵昀,你薄情寡义,蛇蝎心肠,当初哀家扶你登基,是哀家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不过你也不要猖狂,哀家便是败了又如何,你又敢拿哀家如何。” “带走。” 赵昀厉声怒喝,命高实赶紧带杨太后下去,赵昀一刻也不想看到她。 高实惊恐,顾不得许多,指挥两个宫女上前,一左一右,将杨太后半拖半拽,将杨太后带离垂拱殿。 而后赵昀又看向杨次山,杨谷,杨石,还有那些之前跪在地上,向杨太后表示臣服的人,他们皆是吓得双腿打颤,嘴唇发青,面如人色。 赵昀道:“崔成,冯榯,作乱,你们都逃不脱阴谋配合之嫌,来人,将他们全部收押,三族一并拿了。” “是。” 又是一队禁卫入殿,纷纷上前,将杨次山,杨谷,杨石吴全,张弛等人一一押下去。 张弛惊恐,他急忙对赵昀哭道:“陛下,臣冤枉啊,臣本是打算委曲求全,想身在曹营心在汉,寻机营救陛下,诛杀逆贼。陛下,臣是冤枉的啊。” “是啊是啊,臣也是一样。”吴全也哭道。 “陛下,臣也是这般想的。”钱胜也道。 赵昀没有搭理他们,直接一挥手,将他们全部都带下去。 张弛,吴全,钱胜等人皆是吓得双眼一番,昏死过去。 这,,,这真是无妄之灾,谁能想到一切都在赵昀的掌握之中,早知这样,他们牙一咬,眼一闭,不就挺过来了吗? 而后,一切事定,马军司,步军司的兵马退出城,回到他们在城外的军营,韩竢也进入皇宫,前来向赵昀复命。 赵昀很是感慨,不避百官,当着他们的面,亲切的握住韩竢的手腕,道:“卿家沉着应对,扶保之功深重,朕甚是感动,着进封卿家为义王,望卿家继续扶保我大宋江山社稷,不负朕望。” 赵昀此话一出,百官惊讶,合不拢嘴。 须知大宋王朝对异姓王都是封赏极严,便是韩竢的先人韩琦,到死也只是一个国公的爵位,魏郡王的爵位还是死后追封。 而现在,赵昀竟然要直接封韩竢为一字亲王,地位比之以前更加尊崇,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韩竢惶恐,跪在地上,推辞道:“陛下,臣为陛下分忧,此皆乃份内之事,如何当的陛下如此重赏,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昀微微一笑,将韩竢扶起,道:“为君者,赏罚分明,方可朝堂清明,王朝大治。卿家之功,唯有进封一字亲王方可赏赐,卿家既有此功,朕又岂会吝啬。” 韩竢见无法推辞,只得接受,心里也是感动。 而后赵昀也是对夏震,夏由,侯勇,袁韶等人一一赏赐,这些自是不提,单说韩竢离开皇宫,回到自己府邸,。 这时候韩竢府邸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一般,许多高官显贵,亲朋故旧都是前来道喜,恭贺韩竢进封义王。 韩竢心中惶恐,对前来道谢的亲朋一一答谢,而后便说自己身体不适,多有不便,将客人全部送走。 儿子韩承甫见了,知道以父亲的小心谨慎,那是害怕太过张扬,惹得官家不喜,这才一回来就送走了亲朋好友,他自然也没多说。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然而接下来韩竢对他说的一番话,却是惊的他浑身冷汗直流。 书房里,韩竢对儿子韩承甫道:“承甫,你可知今日为父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韩承甫点头,道:“父亲于军中斩杀李晋芳,危险重重可想而知,孩儿自是知晓。” 韩竢轻轻摇头,道:“非也,李晋芳虽然谋反,但即便为父陷于他手,他也暂时不敢拿为父如何,故而此行虽看似凶险,但却不至于丧命。” 说到这里,韩竢话锋一转,道:“真正凶险的时候,是为父将李晋芳人头交给夏由之时。” 韩承甫惊讶,问道:“这是何为?” 韩竢脸色肃穆,道:“当时为父见到夏由,本欲与夏由一同进宫护驾,不想夏由却道官家命为父在宫外制衡军马,无需进宫。” 韩承甫疑惑不解,一时不知父亲韩竢话里什么意思。 韩竢自问自答,“官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令?那是因为官家也怕为父倒向太后,故而在大事未定之前,为父不能出现在朝堂,以免事态脱离官家的掌控。” 韩承甫惊讶,“啊,难道说官家对父亲也有防备?” 韩竢点头,“不错,若当时为父坚持进宫,只怕夏由便要将为父斩杀了。” 韩承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对父亲信赖有加的官家,竟然也会如此这般严重的提防父亲,这若不是父亲亲口所说,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韩承甫惊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他结结巴巴的问道:“父亲,官家为为为,,,为何如此啊?” 韩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最后道:“因为自古以来,皇帝是不能输的,一次都不可以。” 韩竢继续对韩承甫谆谆教诲,道:“承甫,官家提防为父,便如技艺高超的猎人饲养猛虎为伴,猎人虽待猛虎如亲朋,然他手中却永远都不离一把锋利的刀,这把刀让猛虎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和言行,让猛虎不敢妄为。”chaptere 第0277章 大事可成 最后,韩竢拍了拍韩承甫的肩膀,道:“这把刀,看似无情,实则却有情,你明白吗?” 韩承甫明白其中关节,最后抬手道:“父亲,孩儿明白了。” 第二日,韩竢来到福宁殿正殿,见到在这里办公的陈贵谊,他将一个小木箱子交到陈贵谊手中。 陈贵谊疑惑,道:“义王,这箱子是什么?” “使君打开看看便知。” 陈贵谊依着打开箱子,只见里面全部都是地契,一张又一张的地契压得厚实,将箱子都装满了。 陈贵谊惊讶,同时也是明白韩竢的意思。 陈贵谊早就知晓韩竢名下田亩高达一百二十多万亩,是大宋占据田亩最多的人。 此时见到这么多的地契,上面的地契不是五千亩,就是一万亩,惊喜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让陈贵谊都有些不适从。 “义王,这这这,,,” 韩竢脸色从容,道:“官家大力推行新法,本王自是支持万分,早便要把这田亩上交使君。只是因为府中田亩实在太多,归拢一处委实麻烦,故而时间有些晚了,还请使君莫怪。” “岂敢岂敢,义王言重了。” 陈贵谊很是激动,激动之下,他迫不及待的去见赵昀,将这个消息禀报给赵昀。 赵昀听了,也很是欣慰,亲自来到正殿,对韩竢勉励,夸赞。 赵昀道:“卿家如此支持新法,朕很是欣慰,高实,你即刻去草拟一道旨意,将韩卿家的高风亮节传之天下,让天下人都为之效仿。”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随即下去办理。 高兴之下,赵昀又命有司尽快督造义王府,让韩竢早日搬进王府,享受尊荣。 韩竢自是感动,连连答谢赵昀的赏赐。 韩竢走后,赵昀看向陈贵谊,欣慰道:“有义王为表率,新法推行就要顺利多了。” 陈贵谊深以为然,重重点头。 韩竢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来讲,也是一个方向标,让无数人为止效仿,现在韩竢都交了土地,其他的人,难道他的头比韩竢的头还铁? 这显然不可能。 果然,很快韩竢上交一百多万亩土地的消息便传遍朝野,百官纷纷惊叹,感慨韩竢的胸怀气度。 而随后不久,孟珙也是陆陆续续发来报捷军情,豪强文选作乱被平定,张涛作乱被平定,钟聪作乱被平定,,,,,最后便是那魏绳开作乱,也被孟珙平定,各地都正在恢复安定。 而以此同时,在各地渐渐安定后,新法也是得以很快的推行,进程大大加快。 百姓分到田地,个个欢喜无比,对赵昀极是拥护,谁若是还敢再说赵昀一句不好的话,只怕还没有传到官府的耳朵里,就已经被身边的人打死了。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让朝廷百官也是深知自己也该上交土地了,因为已经没有理由拖延了。 百官一主动,这可忙坏了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几人,他们被百官团团围住。 百官面上积极,心中无奈又嘘嘘的给陈贵谊递交田亩地契,陈贵谊几人手里的算盘,记事本,那就没停过。 政事堂,袁韶值房。 乔行简,袁韶,程珌几人对视而坐,几人一时都是没有说话,脸上时而欣慰的笑,时而又羞愧的叹气。 最后还是袁韶感慨道:“现在各地作乱纷纷平定,新法推行,民心归附,便是再有豪强怂恿作乱,也估计乱不起来了。” 程珌一脸羞愧,道:“谁能想到官家的新军这般厉害,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翻手间便将动乱平息,如今更有义王当先上交土地,百官也这般识趣,这新法,,,竟然是要被官家弄成了。” 乔行简也是感慨不已,他叹道:“是啊,新法大体是要成了,百姓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便是亲生父母,也挑拨不了他们造反了。” 百姓每户分田地三十亩,以前有豪强蒙蔽百姓,使得百姓被挑拨鼓动。 现在新军兵威赫赫,将乱象平定,豪强被大大震慑,一时不敢乱来。 趁此机会,陈贵谊大力推行新法,皇城司各地分司也是积极配合,使得百姓了解了新法的好处。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百姓支持新法,豪强没了百姓的支持,自然没有兵源,且百姓也会主动配合官府剿贼平乱,可见以后豪强作乱的事情是很难再出现了。 想到以后的新法,袁韶,乔行简,程珌几人也是欣慰,因为他们深知新法一旦成了,对大宋而言,无异于旧貌换新颜。 “成了就好,成了就好。” 袁韶一颗石头落了地,很是轻松,对赵昀再也不埋怨了。 正当这时,一书吏急匆匆进来,急道:“三位使君,不好了,官家命高实去慈宁殿传旨了,真使君命职下请三位使君赶紧过去。” “什么!” 三人齐齐站起来,目瞪口呆一般,联想到杨太后阴谋夺权,这时候高实去慈宁殿,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难道,,,难道官家要弑母!” 想到这里,他们个个好似天塌下来一般,火急火燎的出了值房,向慈宁殿匆匆赶去。 等他们到了慈宁殿时,正看见高实手捧着圣旨,身边跟着四个小黄门,真德秀则在一边劝谏。 而那杨太后,则一脸铁青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哼。” 杨太后铁青的脸挤出冷讽,道:“怎么,官家这就等不及,要来杀自己的母后了吗?” 高实没有多说其他,只是道:“官家御笔,还请太后娘娘接旨。” “哀家不接,你又能如何?”杨太后根本没有打算理会高实,更不会去接那道御笔。 真德秀对高实道:“公公,官家这御笔是何意啊?还请公公稍等片刻,待本官去官家那里走一遭再传如何?” 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也是急了,袁韶道:“官家究竟要做什么,公公还请明言。” 乔行简也急道:“高公公,官家可不能做糊涂事啊,还请公公暂缓宣旨,待我们去见官家,之后再行定夺。”chaptere 第0278章 猝不及防 高实不解,对乔行简,袁韶,真德秀几人问道:“几位使君,你们这是干什么,官家御笔岂容拖延? 若是你们对官家御笔有存疑,大可事后求见官家,当面分说便是,现在你们阻止咱家宣读,这让咱家很为难,官家怪罪下来,咱家如何担的起?” 袁韶,乔行简,真德秀,程泌几人无奈,只能退到一边,让高实宣读赵昀的御笔。 高实抬眼看了一眼杨太后,见她还是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满脸傲色,高实也不好过多的去说。 高实打开御笔,对杨太后高声念道:“宋恭请太后出家礼佛敕。制曰:古圣垂经,德力为绳。今,国朝风雨无度,民生无着,朕见之心伤,遂,恭请太后于法静寺出家礼佛,代朕修行,为民祈福。太后圣母,心怀四海,万民幸甚,国朝幸甚,特敕,恒盛二年十月。” 一边的袁韶,乔行简,真德秀,程珌几人听了,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官家有分寸,这要赐下白绫,毒酒,那真是要天下沸腾了。 现在要太后出家礼佛,这也好,既可以除去太后的威胁,又可以给太后警示惩戒,还让天下人挑不出错来,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几人暗自庆幸,杨太后却是气急败坏,她怒道:“什么,他竟然要哀家出家!休想,休想,哀家是不会去的,哀家死也要死在慈宁殿。” 乔行简见杨太后如此愤怒,那也是郁闷至极,就杨太后做的事,放别人身上,诛九族没一个跑的,现在只是赶她去出家,她还不愿意。 乔行简上前,到了杨太后面前,劝道:“太后,官家仁爱,此次请太后出家,也是为天下万民祈福,您出家礼佛,百姓会感恩你的。” 真德秀也想跟着劝,岂料杨太后直接站起来,冲到乔行简面前,猛一挥手,甩袖,吼道:“哀家不去。” 乔行简猝不及防,连忙后退躲避,竟然是脚下不稳,朝后仰天摔在地上。 “使君你没事吧。” 真德秀,袁韶,程珌,高实几人惊讶,赶紧弯腰去扶,却见乔行简脸都变了色。 “别动,别动。” 乔行简连忙制止,疼得嘴角直抽抽,显然是摔到了腰子,极不好受。 乔行简今年七十了,这一摔,半条命都去了,还能起的来吗? 杨太后见乔行简摔的厉害,众人也都在搀扶乔行简,对她没有理会,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转身走了,连一句询问安慰的话也无,真真是令人气恼。 高实对乔行简关切道:“使君,要不要咱家传太医?” “要,要,我这腰,要废了。” 福宁殿,书房。 赵昀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着高实的禀报,得知杨太后不愿去,赵昀也没有惯着,道;“明日找两个年纪大的宫女,押着她去。” “是。” 高实点头应是,又道:“乔使君这一下摔的不轻,只怕要在家休养一阵子了。” 赵昀无奈,道:“苟卿家走了,礼部还没人主持,现在乔卿家又伤到了,堂堂朝廷高官,为这些稀碎事死的死,伤到伤,朕都不知如何去说。” 叹息一声,赵昀让高实代替自己,去乔行简府上看望,让他好好养伤,至于政事堂,则暂时交由袁韶多担待。 又想起袁韶年纪也六十五了,上次也扭了一次腰,赵昀又是有些担忧,别又出事才好。 “朝堂年轻化,刻不容缓。” 想到这里,赵昀将希望寄托在这一次的科举身上,只盼望多多选拔人才,让朝堂这暮气沉沉的景象改观。 赵昀对人才迫不及待,立即对高实道:“高实,宣曾从龙觐见。” “是,陛下。”高实答应一声,便是去了。 很快,曾从龙来了,“臣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坐。” 赵昀示意曾从龙就坐,随即道;“如今朝堂官员普遍年岁偏大,这一点很不利于施政,朕希望卿家多多留意人才,只要有才,便是没有中举,以后也可酌情录用,正所谓不拘一格用人才嘛。”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曾从龙抬手,道:“陛下之言大善,臣代天下士子多谢陛下的宽宏大度,也请陛下放心,臣会多多留意,若有人才,必定尽快向陛下禀报,绝不埋没。” 说到这里,曾从龙有些犹豫,一副想讲又不敢讲的模样,赵昀见此,道:“卿家有话,但说无妨。” 曾从龙想了想,道:“说到人才,臣倒知道有一人极有才气,且胆略过人,眼光过人,还年富力强,现在便是将其委任部堂,执掌一衙,也可轻松驾驭,只是此人犯了陛下的忌讳,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昀好奇,问道:“犯了朕的忌讳,朕怎不知?此人是谁,卿家说与朕听。” 曾从龙如实道:“此人便是史弥远侄儿史嵩之,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对其印象深刻,陛下若是用他,可分忧不少。” 赵昀听罢,脸色暗下来,最后淡淡道:“朕知道了。” 史弥远一案已经尘埃落定,因为赵昀的宽大,使得本该诛九族的史弥远一家,最后也是逃过一劫。 但也正因为如此,赵昀被百官多有诟病,认为赵昀太过仁慈,不应该如此轻易的放过史弥远亲族,给小人奸臣有了纵容。 正是有这样的非议在,若是赵昀启用史嵩之,便会传达一个不好的信号,那就是谋反又如何,官家反正也不杀亲族,谋反成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谋反败了,只杀主犯一人。 这样的影响极坏,此次杨太后轻易作乱谋反,多少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如果赵昀再启用史嵩之,那这样的影响就更大,以后就更没有人把谋反作乱当回事了。 君臣闲话一阵,最后曾从龙便退下去了,赵昀则是有些遗憾。 赵昀摇头,感慨道:“做皇帝也难啊,顾虑太多,有时也是不得自由。” 却说曾从龙离开福宁殿,便来到了礼部衙门,商讨科举考试事宜,直到散衙下值,才离去。chaptere 第0279章 心生厌恶 曾从龙忙碌,无数的学子也是忙碌。 此时的临安城,客栈早已经被各地前来赶考的学子住满,即便如此,客栈还是不够住,许多学子不得不继续找地方住宿。 临街小巷,一个民宅,此时一个鲜红喜庆的招牌挂了起来,上面赫然便是三个大字。 “状元居。” 过往行人好奇,纷纷询问,这才知这民宅之所以挂这个牌子,那是因为以前有一个叫住蒋重珍的学子,在他这里借宿,而最后这个蒋重珍竟然高中状元。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民宅主人还向大家展示蒋重珍答谢他的一封书信,以及那一年中榜名单,蒋重珍果然是状元。 并且还有左右邻居为证,证明当年蒋重珍确实就是在这里上马,去游街庆功的。 学子听闻有状元居,纷纷前来,说要入住,也好沾一沾蒋重珍的喜气,才气。 如此,本来制定的一百文一晚的高价费用,竟然是被哄抬到了一千文一晚! 这简直就是躺在钱上入眠。 不单单是这里热闹,临安各处的寺院,道观,土地庙,财神庙,观音菩萨庙等,这时候也都是香火鼎盛,学子如织。 学子逢庙必拜,只期盼各路神仙看在香油钱的份上,可以保佑一二。 庙宇人多不说,便是那些街边的算命摊子,那也是生意极其火爆,无数的学子前来算命,看是否能高中进士。 算命先生个个高深莫测,一副在世活神仙的模样,一字一句,皆是说的学子们击掌赞叹,最后在大呼幸运之下,激动的把钱留下来,回去还激动的睡不着觉。 学子疯狂,豪门大户也是疯狂,他们到处打听学子的情况,问有没有婚配,家世背景如何,期待着能够在他们之中,选得一个金龟婿。 普通百姓也是沉醉其中,围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有关于科举考试。 而有的赌坊甚至还直接开出了赔率,让大家去买哪个学子可以高中,一些赌徒手痒难耐,便去摸底学子的才学品性,以便押注。 可以说,此时临安城,随着科举考试的临近,气氛也是越来越浓烈,高涨。 池塘边,石亭内,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手捧着书,看的认真。 这时,一个学子向他急奔过来,一到跟前,大气连喘,但他顾不得那么多,急道:“江兄,你身上可有钱?” 被他称呼的那个读书人,名叫江万里,他乃是江南西路南康军都昌县人士。 此人现在还未显名,但也离成名不远,且他还有一个弟弟现在已经声名远播,那便是备受赵昀器重的江万载。 除此之外,他还有三个弟弟,不过都还小,没有成年,但都颇具才华。 不得不说,江氏一门在南宋,真可谓是满门璀璨,在江万载这一代便是如此,个个皆是高官大将,到了他儿子那一代,依然如此。 江万里见是好友张荣,爽快道:“张兄,你需要多少?” “一千贯。” “一千贯?” 江万里惊讶,急忙问道:“张兄,你要这么多钱,这是为何?” 张荣左右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无人,他神秘兮兮,道:“江兄有所不知,我认识了一个人,他那里有科举考试的题目,只要我把题目买过来,考试就稳操胜券了。” 江万里大惊,“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这般事情谁会说笑。” 张荣一脸认真,江万里顿时预感不好,他道:“科举考试,那是国朝选拔人才的重器,一旦考试题目泄漏,后果不堪设想,不行,此事定要上报官府,让朝廷知晓。” 说着,江万里便要拉着张荣一道去见官,告发此事。 张荣大惊,顿足原地,不去,他道:“江兄,你若是不借钱,我便去找别人,可你现在竟然要告官,你岂不是要断我仕途?” 江万里气急,道:“张兄你糊涂啊,科举考试那是多么大的事情,想买题目的人绝不止你一个,以后题目泄漏,被告发了,你也要牵连进去,那时候便是人头落地也不冤,现在你主动检举,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孰是孰非,你自己掂量。”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张荣一听,也觉有理,他心说反正自己也买不起考题,不如借此告发,这样一来,谁也别想占便宜,自己也不吃亏,还有功。 且江万里的弟弟江万载乃是新军都总管,深得官家信任,有他带着去告官,说不定还能见到几个部堂大员,若得其赏识,便可飞黄腾达。 想到这里,张荣欣然前往。 二人来到临安府衙门,击鼓,告发此事。 临安府府尹是陈贵谊,不过此时他的主要任务是推行新法,故而事务大多由通判赵立夫代为主持。 赵立夫挺着腰板,威严的走出来,进行审问。 他见到江万里,张荣二人,一拍惊堂木,正色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学生江万里,,见过通判。” 赵立夫一听江万里这个名字,下意识的问道:“江海,江万载叔侄你可认识?” 江万里道:“回通判,江将军乃是学生叔父,江万载则是学生亲弟。” “哦!” 赵立夫顿时威严模样不见,换作一副意外且幸运的高兴样子,他连忙走下堂,来到江万里面前,亲切道:“原来是贤侄,本官与你叔父神交已久,与你弟亦是倍感钦佩,没想到在这里却是遇见你。如今科举马上就要开考了,想必贤侄也是来参加科举的?” “正是。”江万里点头应是。 赵立夫大喜,道:“贤侄你一身才气拂面而来,此次科举定然高中,他日参与殿试,见了官家,定然如你弟那般一步登天。” “多谢通判赞誉,学生愧不敢当。” 江万里抬手表示感谢,面上虽然恭敬,但心中亦是鄙夷,他一看赵立夫的嘴脸,便心知他是一个溜须拍马,专营取巧之辈。 方才他提到自己叔父和弟弟,说的那么隆重,亲切,但仔细一想,他们双方压根不认识,江万里最是不喜与这样的人打交道。chaptere 第0280章 怎可如此 客气几句,江万里转入正题,道:“赵通判,此次科举考试,竟然有人变卖题目,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通判尽早将犯案之人捉拿,以免造成严重后果。” “竟有此事?” 赵立夫很是惊讶,江万里点头,随即让张荣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张荣今日在小樊楼押妓,意外结识一个商贾,他自称可以买到科举考试的题目,不过需要花费三千贯钱购买。 那商贾为了证明货真价实,没有欺瞒,表示可以先付一千贯,剩下的两千贯等高中之后付清。 赵立夫听了,眉头皱了皱,对张荣道:“此等事情不一定是真,也许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骗你一千贯钱,待钱到手,随意给你几个题目,他便跑了,你又到哪里去找?” 张荣摇头,道:“非也,非也,学生又岂是那般好骗,学生受他邀请,还去了他的府邸游玩,知其家住何方,若他真是骗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学生探知这一切,为朝廷深感担忧,这才与江兄一道来告官,揭发,还请通判慎重对待。” 赵立夫一副难办模样,他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先回客栈等待,待本官与府尹陈使君禀报,再行论处。” 江万里,张荣两人点头称是,最后告辞离去。 离开府衙,江万里与张荣两人结伴回客栈,不想在一街巷拐角处,一架马车突然停在了他们面前,一人下了马车,正是那要卖科举题目的商贾。 张荣大惊,“是你。” 江万里一听,顿时猜到来人身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目光凌厉,以掌为刀,戒备小心。 江家家学渊源深厚,族中子弟能文能武者甚多,江万里文采斐然,武功却也不差,对于打斗丝毫不怯。 那商贾大笑两声,对张荣道:“张兄,我一片赤诚待你,为何你要向官府告发,难不成你以为我做这勾当,是好欺之辈?” 张荣惊恐,下意识的便要跑,不料从四下冲出来四五人,将其围住,凶神恶煞的看着他,只把他吓得脸色惨白。 惊恐之下,张荣指向江万里,对那商贾道:“是他要我去告发的,你要怪罪就怪罪他,不关我的事。” 江万里气急,怒目看向张荣,道:“张兄,没想到你竟是贪生怕死之辈,早知如此,我又何苦费时费力与你交好?” “这这这,,,江兄,你我是知交好友,代友受过也是君子所为,今日危及,你便替我多担待一点,他日我高中,飞黄腾达,定然不会忘了你。” “哼。” 江万里冷哼一声,不去理他,转过身,江万里对商贾抬手道:“学生江万里,叔父江公乃是利州路经略使,二弟江万载乃是官家新军都总管,学生若有事,你很麻烦。今日我自去,你亦罢手,不再售卖科举题目,你我自此两不相干,你意如何?” 商贾大喜,道:“鄙人正有此意。” 说着,商贾又看向张荣,“那他?” 江万里一脸漠然,“学生与他不熟。” “好,好。” 商贾脸上乐开花,当即命人将路让开,让江万里平安离去,那张荣则被强行带走。 尽管张荣一个劲的给江万里陪不是,但江万里却是只当作没有听见,走了。 张荣最后被带走,商贾倒也没有杀他,毕竟他是举人,有一定的地位,杀了他,怕官府追究,会很麻烦。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张荣被带到了窑子,下了药。 等科举考试之时,张荣被放出来,他已经是走路扶墙,两个黑眼圈深重,浑身虚飘,刚走到考院就倒下了,被众人一阵笑话,沦为笑柄。 而江万里此时在考院,却是奋笔疾书,每个题目他一看,不假思索,便开始答题,这份从容,镇定,自信,在一众学子当中极是醒目,很快便引起了主考官曾从龙的注意。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得知其竟然是江万载的兄长,曾从龙更加惊喜,将他的名字牢牢记住。 福宁殿,书房。 赵昀正在听取张楚的汇报。 张楚经过了之前赵昀的一番警示,惩戒,如今办事也是稳重许多,现在又有关于科举考试,有人贩卖题目的事情,也被张楚得知,他立即展开调查,最后将人一网打尽,全部捉拿。 不过经过审问,他们其实压根也不知道题目,而是凭空杜撰,目的也就是骗取学子预先支付的一千贯钱而已,为此,他们不惜租了一座大宅院,以彰显实力。 赵昀看着被抓捕的名单,心中满意,道:“做的不错,这些人全部交刑部定罪。” 说完,赵昀抬眼看向张楚,道:“张楚,皇城司在新法的推行中起了大作用,朕很满意。你回去后,在家族中选一亲属出来,朕将其外放州县为官。” 张楚大喜,激动的不能自己,一个扑通跪在地上,眼泪汪汪,道:“谢陛下,谢陛下。” 答谢两声,张楚已经是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般。 古人极重亲情,只要自己飞黄腾达,大多便会想办法拉自己的亲人,让他们也跟着沾光。 而张楚是个太监,注定这辈子不可能有后代,因为这个原因,他只能期盼亲朋给他温情,而他,自然也想照料亲人,让他们享受自己带来的好处,满足自己的成就感。 现在赵昀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便可以举荐自己兄弟家的孩子来做官,从而满足自己照顾提携亲人的愿望,让他们不会因为自己而受委屈。 赵昀心知张楚也是苦命人,抬手虚扶道:“起来吧,你我主仆一场,只要你好好办事,朕绝不会负你,断然不会让你落个没下场。” “是,陛下,小的明白,小的全明白,小的一辈子都听陛下的。” 张楚千恩万谢,最后抹着眼泪离开。 科举考试很快结束,共有二百七十三名学子高中进士,外加大约三十个预留的进士名额,这次录取的进士将达到三百人,这也为赵昀输送了大批的人才。chaptere 第0281章 殿前考士 赵昀很是高兴,亲自在垂拱殿主持殿试。 学子鱼贯而入,虔诚的对赵昀抬手行礼,态度虔诚又恭敬。 赵昀环视诸学子,满意点头,露出和蔼微笑,道:“你们通读百家经典,知节义,持品行,为天下万民之表率。今日后,你们很多人便会为官,或代朕牧守一方,管制百姓。或进入中枢,在部堂行走。朕送你们一句话,希望你们不论遇到何事,都能守护初心,莫要成为自己曾经厌恶的人。”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诸学子听了,心里也是激动,纷纷点头,示意谨记教诲。 而后赵昀出题,道:“今日殿试,朕出一题,你们听好,天下百姓亿亿兆,皆为朕之子民,山海无极万万里,皆为朕之私产,然朕虽为天子,却不能宇内称尊,何故?何解?” 赵昀题目一出,百官与学子皆是哗然,都没想到赵昀会出这样的题。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天大地大我最大,便是神仙的名字与自己名字相同,神仙也要避讳,乖乖改名,可见皇帝的自尊与威严有多强。 即便是傀儡皇帝,无权皇帝,那也要万般顾及自己的身份,装作一副至尊模样,绝不许任何人提及,伤他自尊。 而现在赵昀却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在大宋虽然是高高在上,但是在大宋以外,却是无特殊地位。 现在的大宋,不但蒙古,金国,西夏这样的强国对大宋瞧不上,就连交趾,大理,自杞等小国,那也时不时的来大宋打秋风,可见大宋皇帝威风扫地,全然没有秦皇汉武,隋祖唐宗时期的赫赫天威。 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为免伤害大宋皇帝的自尊心,大家都不敢说,却没想到今日赵昀自己说了,这份气度与胸怀,着实难得一见,众人惊叹过后,都是为止钦佩。 学子们在心里细细思量,想着如何回答赵昀的问题。 这时,只见江万里上前一步,抬手道:“陛下,臣江万里或可解答一二。” 赵昀看去,见江万里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心下满意,又想到曾从龙对自己说的,说此人才华卓绝,且还是江万载的兄长,赵昀对他更是亲切。 “卿家有何见解,尽请说来,也让这满朝文武都听听。” “是,陛下。” 江万里应了一声,随即站直身体,朗声道:“臣认为症结便在燕云十六州,我大宋自立国之日起,便不曾拥有燕云十六州,这块重地不但使我大宋没有优良产马地,国力相较历代王朝大大不如,也令我大宋时刻都处于外方势力的威胁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我大宋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守卫仅有的国土不被蚕食,而鲜有主动进攻的思想,这样的思想百多年下来,已经不知不觉的融入了许多人的骨子里,让大家只知守,而不知攻。 可以说燕云十六州改变了我们的民族性格,使我们丧失了汉唐时期主动对外扩张的血性,一个没有血性的王朝,何人惧哉?” 赵昀听的动容,燕云十六州确实极其重要,若是燕云十六州在大宋手中,那么靖康之耻根本就不会发生。 而现在,大宋南渡,国土只剩下半壁江山,相较于汉唐时期更是大大不如,这样的情况下,大宋皇帝的威风如何抖的起来? 既然症结在燕云十六州,那么就要把他再夺回来,把丢失的血性找回来,而若要夺回燕云十六州,就要先北伐,打过淮河去。 不过这个目标目前太大,还不现实。 赵昀点头,道:“卿家的见解朕赞同几分,很好。” 江万里抬手应谢,随后退下。 很快,又一人站出来,赵昀抬眼看去,见这学子竟然两鬓发白,满脸皱纹,看那年纪,最少也是六十了。 赵昀想起来,曾从龙曾经对自己禀报过,说江南西路都昌县有一学子名叫翁大有,今年六十有二,为了考取进士,至今未娶。 不过他接连考了四十多年,主考官都考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却是每年都按时前来,真可谓是铁打的翁大有,流水的主考官。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年翁大有成绩不错,高中进士,据说开榜时得知自己高中,翁大有竟然是高兴的昏死过去,大夫说险之又险的救过来,要不然,差一点就乐极生悲。 赵昀见他年纪太大,不由得的是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神色如常,道:“卿家有何见解?” 翁大有咽了咽嘴巴,随后开口道:“臣曾经听闻好友提起,言道海外诸国林立,便是一个小小的千人万人之小镇,亦是一国。 据此,臣认为陛下要想宇内称尊,便须将我大宋子民送至宇内各处,只有当我大宋子民遍及诸国,在任何地方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他们的身影在各处都有影响,那时,陛下您才是真正的天可汗。” 赵昀听罢,顿时感觉眼前一亮,没想到这翁大有竟然有大海洋的格局。 如他所说,当天下各处都有大宋子民的时候,那么他们也将影响当地形势,如此,大宋的地位自然提高。 当大宋的影响力触及到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时候,这些地方,不知不觉的便会掌握在大宋的手中。 那时候,身为大宋皇帝,自然最是尊贵,宇内至极。 赵昀点头,满意翁大有的回答,道:“卿家之言,朕亦是赞同几分,很好。” 说到这里,赵昀话锋一转,道:“听闻卿家还没有成亲?” 翁大有点头,道:“回陛下,臣确实还没有成亲,如今臣已经六十二了,大半截身子入了土,成亲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不不不,卿家错了,身为大丈夫,这一辈子,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要不然,会留下遗憾的。” 想了一会,赵昀道:“朕这福宁殿有些宫女长的不错,也会伺候人,待会殿试完毕,你便去看看,若有彼此中意的,朕给你赐婚,说不得后世还能成就一段佳话。”chaptere 第0282章 尚可掌握 “谢陛下,谢陛下。” 前脚高中进士,后脚又有皇帝赐婚,这真真是双喜临门,翁大有喜不自胜,连连对赵昀抬手答谢,欢喜的眼睛都看不见。 而后又有王会龙,刘文星等人一一作答,赵昀都是表示满意,最后答对完毕,赵昀点了江万里为状元,翁大有为榜眼,王会龙为探花。 科举圆满结束,高中的学子很多都是直接被委派,前去各个衙门和州县任职,他们的到来,大大的缓解了官员的老龄化,也为赵昀进一步施政提供了助力。 而那曾应龙因为主持科举有功,得赵昀赏识,将其提拔为礼部尚书,接替苟梦玉的职务,这也令曾应龙大为感动,对赵昀更加敬畏。 “陛下,刑部尚书朱使君求见。” 赵昀正在批阅奏折,朱著这时来求见,赵昀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崔成,李晋芳,冯榯几人的事情。 “宣。” 朱著进来了,向赵昀行礼后,朱著道:“陛下,崔成一案已经查明,此事皆是崔成在暗中策划,鼓动李晋芳,冯榯,刘炎跟随,其已认罪,至于杨次山,杨谷,杨石,张弛几人,他们则是事先不知情,这里是他们几人的口供,还请陛下过目。” 高实碎步上前,接过朱著手里的册子,转送到赵昀手里。 赵昀打开一看,正是崔成,冯榯,刘炎几人的口供。 看罢,赵昀闭上眼睛,久久没有说话,高实,朱著都是大气不敢喘,小心等待。 突然,赵昀睁开眼睛,目光中闪过的一抹寒光令人心惊。 赵昀道:“崔成,冯榯,刘炎,三人犯谋逆,大不赦,诛三族。杨次山,杨谷,杨石,张弛一干人等革职,贬为庶民,家产充入国库。” “是,陛下。” 朱著小心应是,没有为任何人求情,也无需求情,最后告退。 朱著走后,赵昀继续批阅奏折,突然看到其中一份奏折竟然是余介上的,赵昀脸色郑重三分,拿起来认真翻看。 奏折中,余介写到蒙古正在大举攻伐西夏,西夏快要支撑不住,他预计西夏将全境沦陷于蒙古之手,那时候蒙古就可以全面对金国进行蚕食,与此同时,蒙古也有可能趁机进入宋境,试探大宋虚实。 这个试探极其的重要,余介认为若是在第一次蒙古犯境的时候将其打疼,那么便可树立大宋威严,短时间内,至少在金国灭亡前,蒙古绝不敢南下。 但若这第一次没有打疼蒙古,并且让蒙古占到便宜,则以后将会有无穷无尽的战争在等待大宋,川蜀,荆襄,将在金国没有灭亡前,提前进入战争严重时期。 面对这种严峻形势,余介的山城防御体系却远没有建成,他预计自己将难以抵挡,希望朝廷早作谋划。 余介的奏折,也是赵昀的担忧,这也是赵昀迫不及待组建新军的原因。 好在新军战力不俗,效果令赵昀满意,在金国没有灭亡前,蒙古无法全力攻宋,现在倒也无惧蒙古威胁。 赵昀提笔,批阅道:“卿家之顾虑,朕亦明了,不日孟珙将率新军入川蜀,你二人一主政,一主军。荆襄有江海,杜杲等老将驻守,如此,川蜀,荆襄,互为依赖,当无忧。” 批示完毕,赵昀便又给孟珙去信,将现在局势大致说了一遍,并委任其为四川军务都统制,总览四川所有兵马,并在四川展开军务改革,将以前的厢军,禁军,土军,民兵进行整顿,编练成新军。 现在新法推行顺利,各地豪强大户纷纷上交耕地,这使得朝廷控制的土地大大增加,那些裁撤下来的士兵可以分到土地,回家耕种,如此一来,便不会出现动乱。 命人发出后,赵昀亦是心中松了一口气,赵昀缓缓起身,走出书房,来到外面,抬头遥望北面方向。 “西夏要亡了,草原也要乱了。” 赵昀背负双手,思虑万千,心思,也渐渐飘到了那遥远的草原。 ,,,,,,, 遥远的西夏西凉府,此时正在经历一场残酷的攻城战,无数蒙古军,正向城头发起疯狂的进攻。 此前,成吉思汗以西夏接纳蒙古的敌人,又将答应送来当人质的太子不送来,视蒙古如无物,以此为由,成吉思汗亲自率军,发动对西夏的灭国之战。 此时的成吉思汗已经六十五岁了,征战一身,使他身上旧伤复发,几尽无法单独骑马,大部分时间只能住在移动的王廷帐篷,外人根本看不见他。 这在成吉思汗历次征伐中,是很少见的,非常不同寻常。 知父莫若子,成吉思汗身体堪忧,他的四个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四人全部都随军出征,时刻不离成吉思汗左右。 王庭帐内,成吉思汗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一边,是他的第一文臣耶律楚材,此时耶律楚才正在向成吉思汗禀报前线战况。 西凉府是西夏重镇,地位和重要性仅次于都城中兴府,也是中兴府的最后一道屏障,可以说一旦西凉府陷落,中兴府也就难以守住,整个西夏也就注定了灭亡。 城池如此重要,西夏自然每一个人都是拼命守城,这也致使蒙古大军攻打一个月之久,也是迟迟没有破城。 “汗王,西凉府守将塔海哈布颇有武勇,攻城战较为惨烈,不过汗王放心,我蒙古大军横扫天下,战力无敌,大势是不会改变的,臣估计破城近了。”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成吉思汗没有回答,久久没有说话,忽然,只见成吉思汗轻轻挥手,让帐内之人退下,只留耶律楚材一人。 便是他心爱的宠妃也遂,此时也让她下去了,可见成吉思汗对接下来的谈话有多重视。 清空帐内,成吉思汗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耶律楚材,道:“先生,本汗不行了,我蒙古的未来在哪里?” 耶律楚材大惊失色,慌忙跪在地上,膝行上前,紧紧握住成吉思汗的手,眼含泪水,道:“汗王,您是天上的雄鹰,傲游万里,世间还有很多山河等待您去征服,您的伤会好的。”chaptere 第0283章 汗位归属 耶律楚材乃是成吉思汗在战斗中俘虏而来,他的家乡早就被蒙古大军屠戮一空。 成吉思汗见其颇具才华,便没有杀他,将其收入麾下,却没想到耶律楚材对成吉思汗这般忠心,一般人属实难以理解。 成吉思汗欣慰的挤出一丝笑容,道:“本汗的身体本汗自己知道,先生,你与本汗说实话,本汗四个儿子,何人可继承汗位?” 耶律楚材心惊胆颤,这种事情,事关最高权力,他如何敢说半个字! 犹犹豫豫,耶律楚材半天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 成吉思汗见耶律楚材不回话,隐隐有了怒色,一个字,必须说。 耶律楚材惊恐,压力陡增,只感到天都要塌下来。 无奈,耶律楚材只得小心说道:“汗王,大王子术赤与二王子察合台虽然勇猛,但性格较为粗旷,不善听取意见,非明君贤汗之姿。 四王子拖雷虽骁勇善战,对汗王也孝心可加,但杀伐之心太重,对帝国而言恐非长策,且拖雷王子为幼子,有守灶资格,若是再继承汗位,便给的太多,其他几位王子难免不服。 而三王子窝阔台宽厚,仁义,对诸王公亲皆是以礼相待,深得人心,相较而言,小臣以为三王子可为佳选。” 幼子守灶是蒙古人的传统,意思是大的孩子成年后就该一一的离开家,独自生活,越远越好,当然,离开的时候可以带走一点牛羊,但是大部分的家产却是要留给最小的幼子,幼子有权继承大部分的家庭财产。 成吉思汗听罢,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显然,耶律楚材的话,也是他的意思,他也有意让三王子窝阔台继承自己的汗位。 但是接下来耶律楚材的话,却又是勾起了他一直有意回避的一个问题。 耶律楚材道:“汗王,几位王子不和,明争暗斗久亦,三王子窝阔台若是继位,虽能使更多的王公心服,但蒙古绝大部分的兵马都掌握在大王子术赤,四王子拖雷二人的手中,他们两位王子有权而无位,而二王子察合台也不是甘居人下之辈,长此以往,必定是要爆发大乱的。” 耶律楚材熟读历朝历代之经典,特别是对中原王朝几千年的皇权争斗了然于胸,联想到现在四个王子的情况,不用说,汗位的权力交接,是要出大问题的。 术赤与拖雷,术赤是长子,跟随成吉思汗打仗最久,因为骁勇善战,蒙古人崇尚强者,自然有许多人追随术赤。 而拖雷是成吉思汗最疼爱的儿子,也经常被成吉思汗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导,所以他能够掌握的军队自然也极多。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因此原因,久而久之,术赤和拖雷,他们的军队竟然占据了蒙古大军的七成!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自然也有心争夺汗位,这一次成吉思汗出征西夏,他们也一道跟随,就是担心万一变天,自己不在身边,容易错失机会。 耶律楚材的担心,成吉思汗又岂会不知,这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但因为都是自己的儿子,成吉思汗心里不愿意面对这样残酷的亲情选择,所以以前成吉思汗都会下意识的回避。 但是现在耶律楚材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这令成吉思汗也是不禁陷入沉思。 大帐外面,战斗结束后,窝阔台刚刚下了战场,便来看望成吉思汗,却被护卫阻止,他不敢放肆,只得小心的在一边静静等候。 术赤很快也跑来了,他得知是耶律楚材在大帐内,眼中闪现精芒。 很快,拖雷,察合台两位王子也来了,他们来了没多久,耶律楚材便从大帐出来,四位王子也相继进入大帐,看望成吉思汗。 ,,, “先生。” 耶律楚材正在自己大帐休息,一个声音传来,耶律楚材看去,原来是大王子术赤来了,耶律楚材赶紧行礼。 术赤看似心情非常不错,满脸豪爽,给人感觉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先生,本王子要送你一件礼物。” 说着,术赤掏出一张羊皮,将之展开,平铺在地上,“先生,你站上去试试。” 耶律楚材定睛一看,见羊皮竟然是一副山川地理图,“王子这是何意?” “先生先站上去。” 耶律楚材依言,便站在了羊皮上,而后只见术赤取来一支毛笔,亲自弯腰,沿着耶律楚材的两只脚,在羊皮上画了两个脚印。 画完,术赤道:“先生,你是契丹人,本王子愿意送一块土地给你,让你重建契丹国,你就是新的国王,而你的国土,就是脚下画出来的疆域,你可满意?” 耶律楚材吓了一跳,赶紧从地图上走下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臣何德何能,如何敢受这般大礼。” 术赤笑道:“先生你满腹经纶,便是父汗,对你也是极其信任与看重,送你一块土地算什么,我蒙古铁骑纵横天下,哪里不是我们的牧马场?” 耶律楚材不敢收,将羊皮小心收起,将之折叠交还给术赤,道:“王子万勿如此说,小臣担待不起,而今大汗身体欠安,我们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大汗祈福,如何敢作他想。” 耶律楚材委婉的拒绝了术赤的好意和拉拢,术赤脸上显现愠怒之色,“先生既如此,那便只当本王子没来。” 说完,术赤掀开帐子走了,耶律楚材心惊,对自己卷入最高权力争斗,感到无比担心。 术赤回到自己帐篷,气愤难当,他怒道:“耶律楚材如此不识抬举,本王子必杀之。” 第二日,术赤以狩猎之名,派来心腹赤皮哈,邀请耶律楚材同行。 耶律楚材心中一颤,婉言谢绝,道:“还请回禀王子,小臣还要翻译书籍,大汗还在等待,时间紧凑,委实抱歉。” 赤皮哈听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去回信了。 耶律楚材稍稍心安,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正在暗暗庆幸,谁知不多时赤皮哈又回来了。chaptere 第0284章 兄弟相争 赤皮哈来后,直接对耶律楚材道:“大王子说了,狩猎很快就回,耽误不了事,且大王子去向大汗请安,大汗已经睡下了,今日也无法会见先生。还请先生随我同去,莫要辜负了大王子的一片赤诚心意。” 耶律楚材心头一阵跳,情知大事不好,此去可能凶多吉少,但是现在又无法推辞,他只得让赤皮哈在账外等待,自己则悄悄命随从去向窝阔台求救。 牧马场,术赤和耶律楚材骑马,并肩而行,术赤道:“先生,今日我护卫队与你同场竞技,以猎物多寡取胜,听闻先生才艺双绝,本王子就看先生展示了。” 耶律楚材心里着急,面上却只得故作沉稳,抬手致谢,随即打马,去寻猎物。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与耶律楚材一同去寻猎物的还有术赤的护卫队十几人,他们一听打猎都是极其兴奋,口中嗷嗷直叫。 术赤见耶律楚材走远,脸色渐渐阴沉,他弯弓搭箭,悄悄将箭对准耶律楚材,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凌厉如寒刀。 “大王子,三王子来了。” 就在这时,窝阔台及时赶到,术赤赶紧收起弓箭,冷声道:“窝阔台,你怎么来了?今日攻城,你是主将。” 窝阔台道:“攻城之事不急一朝一夕,要紧的是你我兄弟当增进情义,今日狩猎正是机会,我如何能错过。” 说罢,窝阔台便打马去追耶律楚材。 术赤气急,几次想要举箭射死窝阔台,但又惧怕被成吉思汗怪罪,无法推脱,只得强自忍耐。 而后术赤也打马前行,在后面跟着耶律楚材,几次瞅准机会,想要一箭将其射死。 但是每每这时,窝阔台总是打马挡住,以身作盾,保护耶律楚材安全。 术赤恨的牙根直痒痒,最后无以下手,只得作罢,恨恨离去。 狩猎平安回来,耶律楚材心惊不已,同时对窝阔台也是万分感激,他对窝阔台抬手致谢,道:“多谢王子救命,今日若非王子,我命休亦。” 窝阔台亲切的握住耶律楚材的手腕,道:“先生不必如此,先生才华卓绝,本王子最是钦佩,只盼望有朝一日,先生能够教导本王子熟悉文学礼仪,如此,方才是本王子之大幸。” 耶律楚材呆愣,面对窝阔台的拉拢,他此时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最后耶律楚材后退三步,对窝阔台一躬到底,道:“小臣多谢王子赏识,小臣愿为王子教书。” 窝阔台大喜,激动的上前将耶律楚材扶起,道:“本王子得先生,如猛虎得双翼,大善,大善。” 时间一转,又是半月过去,这一日托雷率军,监督攻城。 蒙古大军攻势猛烈,一个又一个的西夏士兵战死,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片血污。 此时西凉府城已经坚守了一个半月,但是一直没有援军,战死的士兵没有补充,已经无法支撑大战了。 西凉府守将塔海哈布见此,情知无法坚守,只得决定冒死突围。 只见塔海哈布带着千余骑兵突然冲出城,趁着蒙古大军猝不及防之际,冲出了蒙古士兵的包围,向中兴府方向逃去。 术赤得知消息,立即领着人马去追。 两边人马一路急奔,蒙古士兵在后面抛射利箭,一个个的西夏士兵被射中,从马背上摔下来,被后面的马踩成肉泥。 而此时,察合台也是领着人马追来,两路蒙古人紧追塔海哈布,胜利已然是尽在掌握。 眼见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蒙古人越来越多,塔海哈布知道逃跑无望,只得勒住马,喝令停止。 他大声对麾下将士道:“兄弟们,今日逃生无望,他日蒙古还要灭亡我们的国家,屠杀我们的族人,横竖是死,我们与他拼了。” 说完,塔海哈布举刀,向着术赤冲杀而去。 麾下将士见此,也是一个个的疯了一般,跟着塔海哈布一道冲杀。 术赤大喜,嗷嗷直叫,手高举,大力摇晃着刀,对冲过去。 稍稍落后的察合台见此,急的不行,他赶紧不住的抽打胯下战马,希望可以及时赶到,抢夺军功。 术赤虽然狂妄,但却也有狂妄的本钱,只见他挥刀与西夏人厮杀,刀刀如雷似火,不过一个照面,便将四个西夏士兵斩于马下。 塔海哈布很是勇猛,他也杀死了两个蒙古士兵,砍伤一人,与术赤不分伯仲。 但是他的个人武力无法扭转整个局势,和他一起突围的人有一千,但是现在,他身边只有百余。 而此时,察合台也是杀到,他立即展开对塔海哈布的围杀,只杀的塔海哈布更加力不能支。 术赤大怒,吼道:“察合台,你敢抢我军功!” 察合台怒道:“猎物还在草场,谁都可以围杀,如何是抢你的军功?” 术赤气的不行,失去理智,举箭便朝察合台射去。 察合台大惊,想要侧身躲避,但灵光一闪,却又有了主意,主动将自己的肩膀送上去。 “啊。” 察合台肩膀中箭,满脸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术赤,指着他道:“术赤,你竟然要杀我,我是你的兄弟啊。” 蒙古士兵见了,都是惊讶,看向术赤也是感觉术赤太不顾情义,连自己的兄弟都杀,简直不是人。 术赤气急,他看到察合台明明可以躲避,但是却又不躲,知他是在耍心机,大怒,操起刀,竟然要杀向察合台。 不过好在术赤被手下心腹拉住,带离了战场,否则,真的是要上演兄弟相残的大战。 同样被带离的还有察合台,他也被手下带去止血治伤。 尽管他们离开,但是战场依然是属于蒙古人的,他们的强悍战斗力,可以容许战场出现波折,战斗结果依然无法更改。 塔海哈布困死犹斗,最后眼见要被俘虏,他仰天大吼一声,而后横刀自刎,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 王廷大帐,成吉思汗怒目看着术赤,那威压之气势,即便术赤胆大包天,无惧泰山压顶,此时也不禁胆战心惊。chaptere 第0285章 无用价值 成吉思汗怒道:“术赤,你竟敢将箭射向你的弟弟,你想干什么?你是要做那兄弟相残的事情吗?” 术赤不服,指着站在对面的察合台道:“父亲,是他要先抢我军功的,你问他,他若是不敢承认,就不是我蒙古的汉子。” 察合台反唇相讥,道:“大哥,当时那是你迟迟擒拿不住塔海哈布,我担心被他走脱,这才好心相帮,没想到却成了恶人,如你这般说,以后我们岂不是谁也别帮谁,任自生自灭不成?” “你无耻。” 术赤气的面红耳涨,上前便扭住察合台,和他扭打起来。 两个王子打架,别人也不够分量去拉,只有窝阔台,托雷,大将博尔术,速不台,术刺台几人去拉。 可哪里拉得住,两人死死分不开。 成吉思汗大怒,“闪开。” 窝阔台,托雷等人听成吉思汗发了话,不敢违抗,退到一边。 而后成吉思汗拿起鞭子就向术赤抽打过去,只几鞭,便将术赤抽的破开肉绽。 “放肆,术赤,在本汗面前,你也敢动手!” 面对成吉思汗的怒火,术赤不敢再动,但也气不过,压不住,气愤的离开了大帐。 “父亲,父亲,你没事吧。” 窝阔台,拖雷两人见成吉思汗脸色不对,身子有摇晃,赶紧上前搀扶,妃子也遂急忙过来将成吉思汗小心的扶着坐下。 察合台见逼走了术赤,自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心中暗暗得意,嘴角不经意间露出得意的笑容。 “父汗已经不喜你了,以后定要杀了你。” 察合台心里这样想着,便时刻准备,期待术赤露出机会。 当天晚上,术赤气愤难当,也知自己不可能继承汗位,更害怕成吉思汗受到察合台蒙骗,将自己杀死。 担忧又气愤,于是术赤带着自己的人马就离开了,远走他乡,一路向西,去往遥远的方,他只想远远的离开这里。 察合台得知这个消息,大喜,他赶紧将之告诉成吉思汗,他道:“父汗,术赤没有您的命令,就带兵远走,他这是要造反,父汗,请您下令,孩儿愿去讨伐他。” 然而成吉思汗却并没有太愤怒,他只淡淡点头,道:“知道了。” 察合台不解,又道:“父汗,难道您可以宽恕他这样的行为吗?” 成吉思汗道:“术赤虽然不听话,但始终是我的儿子,既然他要到远方去开辟疆土,那就随他去吧,以后他打下的土地都属于他的,他和他的子孙可以用黄金装饰自己的帐篷,以示尊贵。” 如此,未来的强大的金帐汗国便由此而来。 “啊。” 察合台诧异,不知为何父亲还会对术赤如此宽容,但他也不敢多说,悻悻然退下。 “报。” 正在这时,探马回来禀报,将一个惊人的消息带来了。 只听探马对成吉思汗道:“禀报大汗,夏国大王李德旺听闻平凉府被破,塔海哈布被杀,竟然吓死,如今夏国大臣正在物色新的大王,还请大汗定夺。 说来也是惊奇,西夏皇帝李德旺听闻西凉府凉州被破,塔海哈布被杀,万分惊恐,浑身颤抖。 在下台阶的时候,李德旺竟然是脚下踩空,一个咕噜摔下去,最后好巧不巧的撞在了大理石角上,当场便死了。 堂堂马背上建立的西夏国国王,竟然就这样死了,这让西夏举国震惊,都是骇然,更令百官和臣民有预感西夏到了末路。 “好,这真是太好了。” 成吉思汗大喜,多日的烦闷一扫而空,他道:“夏国已经大势已去,灭亡不可避免,当下我们应该要为如何灭亡金国做筹划了。” 强大的蒙古就是如此,敌人永远都是在排队等待,这个还没有完全消灭,就已经在谋划下一个对手。 耶律楚材站出来,抬手道:“大汗,金国不同夏国,几百年的大国底蕴犹在,臣认为当徐徐图之,若是有可能,可派出使者前往宋国,与宋国结盟,联手灭金。” 托雷一听就不同意,他道:“先生,宋国以后也是我们的猎物,若是与宋国结成同盟,以后再挥兵攻宋,如何还有理由?世人岂不是要认为我蒙古人连盟友也不放过?” 察合台也道:“不错,区区一个宋国,有什么结盟的价值?若是要借道宋国,大可直接去,宋国识相还则罢了,不识相,那便先灭宋,再灭金。” 只有窝阔台没有说话,但他显然对耶律楚材的意见更为赞同。 成吉思汗没有过多的思量,只是说道:“灭亡金国,我们蒙古也不是没有那个实力,无需借助他人之力,先生还是多想想金国灭亡后,如何治理吧。” 这时妃子也遂对成吉思汗道:“汗王,您说过夏国灭亡后就将夏国赏赐给我,作我的封地,汗王你可不要忘了啊。” “哈哈哈,,,” 成吉思汗闻听,大笑,帐中众人也是跟着呵笑。 成吉思汗一脸宠爱的刮了刮也遂的鼻子,道:“爱妃说的什么话,本汗答应你的事情,又如何会忘,夏国很快就是你的马场,你只等享受夏地的美食牛羊便是。” “谢汗王。” 也遂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的很迷人。 西凉府凉州城被破,其属县搠罗,河罗等地也是很快沦陷,河西走廊彻底被蒙古大军打穿,战争形势已经在朝着西夏灭亡不可逆转的方向前进。 成吉思汗没有停歇,立即挥师指向中兴府,对西夏志在必得。 面对大举来犯,志在灭国的蒙古军,西夏百官立即推举李德旺的侄子李睍继位,随即展开激励讨论。 讨论的重点就是在哪里抵抗蒙古人的最后一击。 百官希望在都城中兴府集结全国所有兵马,誓死守卫,拼死决战。 因为之前余介带着西夏十万百姓,还有百官的家眷离开,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故而留下来的官员不论文武,皆是不惧生死,人人扬言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绝不投降,更不会逃跑。chaptere 第0286章 回光战神 面对百官要将大军集结在都城的建议,武将嵬名令公却不赞同,他肃然道:“以都城做最后据点,试问军心如何安稳?军心不稳,如何能战? 当今之局,唯有将大军全部集结在陪都西平府,以西平府灵州城作据点,尽最后努力,胜,则我大夏国存,败,则举国殉难!” 说完,嵬名令公主动请缨,对李睍跪地道:“陛下,臣愿率军驻守西平府,誓死守卫,与蒙军绝死一战。” 一场战争,若是打着打着,最后竟然要把国都作为堡垒据点,那这本身也在暗示穷途末路,王朝即将覆灭。如此,军心士气必定大受影响,故而此乃兵家大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行。 而陪都西平府虽然不是军事重镇,但离中兴府近在咫尺,只要大军集结在西平府,那军事效果与在中兴府无异,而且又能避免军心浮动。 百官无有力理由争辩,最后只得同意嵬名令公的主张。 于是李睍下令,集结西夏最后的全部军事力量,整整十万大军,在西平府展开最后的搏斗,而此次大战的主将,李睍便将之授予嵬名令公。 临行前,李睍不近女色,斋戒三日,沐浴更衣,亲自为嵬名令公送行。 他紧紧握住嵬名令公的手,满脸期望,眼中闪着泪花,道:“将军,朕以江山社稷相托,国运能否延续,百姓能否存活,便全在你一人肩上了。” 嵬名令公激动,郑重地跪在地上,俯首道:“陛下,此战臣必以决死之志,扶保我大夏国运,还请陛下放心,陛下只需在国都静侯佳音。” 静候佳音,这句话此时自是无人真的相信,就连嵬名令公自己也不信,此时每一个人都清楚,大家拼死抵抗,不过都是在尽人事而已。 “好,朕在这里等待将军凯旋而归。” 君臣话别,嵬名令公带着大军出发。 出了城门,嵬名令公回头遥望,满脸凄凄,目光陡然变得坚定无比。 他大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求高官厚禄,但求名撰于帛,传为万世之表,将士们,让我们唱起家乡的歌谣,为家乡故土,战这最后一场。” 说完,嵬名令公一边骑马,一边大声高歌,“山上的老树发了芽,只为见那归乡的人,父亲牵着牛羊来,母亲端着老汤面,还有白胖的婆娘,她,一身红妆等在那,,,” “山边的老树发了芽,只为见那归乡的儿,父亲牵着牛羊来,母亲端着老汤面,还有白胖的婆娘,她,一身红妆等在那,,,” 数万西夏将士高声唱着家乡的歌谣,后面来送行的家人,百姓,还有李睍,朝中百官,他们也是情不自禁地跟着唱。 唱着唱着,人人都是泪流满面,啼哭不止,这一刻,天地间,只有他们的声音在回响,飘向远方。 恒盛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蒙古大军将西平府灵州城包围。 因为西夏将全部兵马集结在此,这一战,注定将是蒙古与西夏的最后一战。 纵观朝代更迭,到了王朝即将覆灭之时,必定会有战神附体,这个人,将在最后的战争中,成为这个王朝最后的闪光点。 现在,西夏的闪光点就是嵬名令公。 嵬名令公见蒙古兵将城池包围,趁其立足未稳之机,他毅然下令,道:“张古陶,塔海鬼畜,命你二人点齐两万兵马随本将出城。” “是,将军。” 二将齐声应诺,随即大步而去。 很快,嵬名令公一马当先,带着两万人出城,与蒙古大军出城野战。 此时外面乃是拖雷在领军,他正要准备选择营地,却不想此时西夏人还敢出城,这简直是找死! 同时,这也简直是对托雷的侮辱和轻视! 拖雷大怒,当即带人向嵬名令公冲去。 两边人马相互悍不畏死的对冲,但因为蒙古军没有全力准备,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仓促应战,故而蒙古军队的防线很快便被西夏军冲破,两边陷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地。 双方近身厮杀,这给蒙古兵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尽管蒙古兵人高马大,近身战斗力极其强悍,便是一个人同时对三个四个敌人,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只杀的敌人肝胆俱裂。 但这也仅仅是对真正的蒙古兵而言,而在蒙古军中,还有很多其他国家的俘虏军队,比如汉人,契丹人,色目人,高丽人,金人,西夏人等,这些人的身体条件就大大不如蒙古人,战斗力也不在一个档次。 且一直以来,蒙古兵都是以骑射给以敌人最大杀伤,但是现在敌我双方交织在一起,骑射发挥不出优势,这也使得蒙古兵出现了很大的伤亡。 嵬名令公极其亢奋,好似疯子一般在战场来回厮杀,只杀的许多蒙古兵看见他,就远远避开。 拖雷大怒,手持厚重斩马刀,向嵬名令公冲来。 嵬名令公见了,知拖雷身份不低,如打了鸡血一般,主动迎来。 “受死。” 嵬名令公大吼一声,刀狠狠朝拖雷砍去,拖雷使出浑身气力,挥刀与之对砍。 “锵”的一声巨响,两人兵器重重撞在一起,嵬名令公被一股巨力灌入身体,直接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将军小心。” 几个蒙古兵见嵬名令公落地,正欲斩杀,多亏塔海鬼畜就在身边,他一刀横扫,将几个蒙古兵逼退,而后带着嵬名令公去己方人多的地方。 “想走!” 拖雷自是不肯就此放过,然而他用力打马,却是猛然感觉胸口剧痛,随之“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原来刚才他也是被嵬名令公的巨大力量震出内伤,虽然没有跌落马下,但也好不到哪去。 双方激战半个时辰,眼见蒙古兵渐渐快要对自己形成包围态势,嵬名令公果断下令撤兵。 此战,西夏兵死七百六十余人,伤两千余人,蒙古兵死三百余人,伤千余人。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虽然西夏的伤亡比蒙古兵多一倍,但这已经是难得的一场漂亮战斗,西夏兵顿时大受鼓舞,城头欢声雷动,嵬名令公也命人去向李睍报捷,鼓舞人心士气。chaptere 第0287章 人心向一 夜晚,灵州城外,蒙古王庭大帐。 城头上西夏大军欢声雷动,帐内却是气氛严肃。 拖雷脸色略白,却愤恨不已,他道:“父汗,明日孩儿定要攻下灵州,屠尽城内军民,以消心头之恨。” 成吉思汗安慰道:“拖雷,你莫要意气用事,夏国将最后的兵马全部都集结在此,这场仗,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窝阔台也劝道:“是啊拖雷,你受了伤,还是好好养伤,攻城之事还是交给我们。” “不行。” 拖雷一脸气愤,想起自己竟然初来灵州,就被西夏将领所伤,让他失了颜面,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去。 察合台嘴角轻蔑的笑了笑,道:“此次拖雷被人打伤,不是拖雷技不如人,实乃是敌人太过狡猾,既然拖雷有雪耻之心,明日攻城,我看还是要给拖雷机会才是。”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此话明里虽然是在为拖雷抱不平,争取攻城机会,实则却是挖苦讥讽拖雷。 拖雷怒目看向察合台,道:“察合台,你休要暗箭伤人,有话就直说。” 察合台一脸委屈,转身看向成吉思汗,道:“父汗,你看看,孩儿说错话了?” 成吉思汗瞪了一眼察合台,道:“好了,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此次夏国主将颇有胆识,还是准备明日如何攻城拔寨吧。” 察合台,拖雷二人无奈,只得憋住气,不做声。 ,,, 一番商议,众人散去,拖雷出了营帐,抽出刀便抵住察合台的咽喉,道:“察合台,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察合台一点不怕,笑道:“什么意思?拖雷,你若有本事,就把刀口去对准敌人,等你杀了敌人,再来给我好看不迟。”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拖雷怒目相对,样子吓人。 一边的耶律楚材见了,赶紧推了推窝阔台,低声道:“王子,快去劝。” 窝阔台楞了楞,随即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拉住拖雷,大声道:“拖雷,你不要这样,我们都是兄弟啊。” 大将博尔术,速不台两人也是吓了一跳,纷纷上前,与窝阔台合力,将拖雷与察合台拉开。 事后,成吉思汗听了属下禀报,无力的摇摇头,道:“若非我子,定要将他们全都扔进悬崖去。”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 第二日,拖雷监督攻城,不过在攻城前,按照惯例,蒙古还是派出了说客,来到城下喊话,要求敌人投降。 被派出的人叫做李文庆,说来还是西夏太祖李继迁的后裔,不过因为是妾室所生,母族没有背景,先祖不敢参与当年的夺嫡之争,最后只得隐姓埋名。 如今年代久远,家庭早就没落,与路人无异。 李文庆来到城下,对城头嵬名令公喊道:“夏国气数已尽,天下归蒙,你们又何苦逆天而行,自寻死路?我李文庆本为太祖后裔,如今亦是顺天应时,效忠蒙古成吉思汗,如今坐拥富贵荣华,你们只要投降,成吉思汗断然不会亏待你们。” 嵬名令公大怒,道:“你这泼皮杀才,不要祖宗,不要脸面,如何有脸活于天地间?待我送你一程,倒要看你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说罢,嵬名令公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李文庆慌忙转身逃跑,怎奈嵬名令公这一箭势大力沉,最后还是一箭穿胸而过,将其射死。 拖雷大怒,下令攻城,无数的士兵抬着云梯,向城墙冲去。后面,则是数百架投石机在投射石头。 不但如此,还有数千弓箭手在不停的射着弓箭,一波又一波的箭矢漫天而下,场面触目惊心。 不过细看之下却可发现,不管是抬着云梯的士兵,又或是那是操纵投石机的士兵,亦或是那些射箭的士兵,基本都不是蒙古人,而是汉人,金人,契丹人等。 特别是那强行攻城这样的事情,那是更不可能让真正的蒙古人上的,这可是伤亡最大的。 只有到了敌人很是疲惫,城守不住,只差最后那临门一脚的时候,才会有蒙古士兵披着一层又一层盔甲,去攀上城池,挥出最后一刀。 如此做法,既可以减少蒙古人的伤亡,又可以减少己方俘虏军团的人数,消除不稳定因素,还能树立蒙古人一出手,就大功告成的印象,增加蒙古人的威信。 不过这个技巧,说到底也是透着一个无奈,那就是真正的蒙古士兵太少了,根本经不起大规模长时间的战争消耗。 嵬名令公面对攻势猛烈的敌人,沉着应对,指挥士兵反击,死死扛住蒙古大军的压力。 城上一个士兵倒下了,立即又有另一个士兵补上位置,很快,城上城下尸体遍地,到处是血,但依然无法动摇西夏士兵的斗争意志。 每一个西夏人都知道,退一步,就是死,别无他果! 拖雷一直都在密切观察战争动向,等待时机。 然而他失望了,直到太阳落山,他都是没有等到机会,最后只得恨恨不平的下达收兵命令。 蒙古人收兵了,但是嵬名令公却没有,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 夜幕下,他召集一百名敢死之士,将一箱子散碎银子抬到他们面前,又将美酒拿来,让死士们尽情喝。 嵬名令公端起酒碗,道:“诸位兄弟,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良,今日你们先去,我稍后便到。” 说完,嵬名令公含着泪,将酒喝尽。 死士们没有说话,只是人人脸上坚决。 他们每人连喝三大碗,随即将碗摔碎,又抓起一把银子朝天往旁边的士兵扔去,嘴里大声道:“银子我用不上了,兄弟们留着买酒喝。” 边上的士兵没有一个去弯腰捡银子,他们只是静静的目送死士们借着绳子下了城墙,向蒙古军大营杀去。 很快,蒙古军大营便是战鼓隆隆,人喊马嘶,慌乱起来,不时伴随惨烈的厮杀声,还有火光,许多帐篷都被死士点燃,烧了起来。chaptere 第0288章 先机夺气 不过一百死士数量实在是太少,根本无法在十几万庞大的蒙古军中掀起浪花,他们很快便被淹没,再无声息。 嵬名令公在城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蒙古大营归于平静,他才端起手里的酒,向着死士们厮杀的那个地方,将酒倒在地上,嘴里道:“兄弟们,一路好走。” 第二日,蒙古大军又是发动攻城,嵬名令公身先士卒,在城头指挥作战,不但如此,他还命张古陶领一万人出城,与西门的蒙古大军野战。 虽然张古陶没有取得很大的战果,在折损三成人马后便撤兵返回,但西夏人敢于出城野战,这也是大大的震惊了蒙军,让他们收起了对西夏人的轻视,不得不认真对待。 当天晚上,嵬名令公又是召集一百名死士,送他们出城,夜袭蒙古大营。 死士个个悍不畏死,在袭杀蒙军百余人后,全部战死。 有的死士在即将被俘时,依然没有选择偷生,而后勇敢的割破自己的喉咙,自杀殉国。 之后的半个月,白天的战况依旧恶劣,尸山血海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战场,双方战死的士兵总计超过八万,可谓是极其的惨重。 这是西夏人在面临亡国灭种前,最后的一次挣扎,也是最强有力的一次抵抗。 以此同时,晚上死士夜袭蒙军依然不断。 每天晚上,嵬名令公都会亲自送一百名死士出城,去蒙古大营袭杀,而后又亲眼看着死士们全部被杀,最后倒上酒,送他们上路。 这一切,蒙军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蒙军一点也不急,因为西夏人的伤亡要远远大于自己,而他们对这场战争掌握主导权,蒙军决定困死嵬名令公。 “我军还有多少人?”嵬名令公问道。 “回将军,还有四万人。” 嵬名令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抬眼看着城外的蒙军大营,柔和的夜光洒在他孤单的身上,倍显落寞。 “点齐一百死士。” “是,将军。” 如往常一般,今夜又将有一百死士赴难殉国,大家早已习惯,部下点头应是,下去安排。 嵬名令公这时却又唤来张古陶,塔海鬼畜,道:“你二人点齐兵马,今夜随本将出城决战。” 决战时刻来的没有任何征召,突然就来了。 但又似乎早有征兆,因为每一天的伤亡都很大,西夏兵马从十万打到四万,一多半人马都折损了。 他们已经很疲惫,都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再不拼,以后就连拼的机会也没有了。 子时,一百死士悄悄出城,杀入蒙军大营,蒙军自然对此有准备,一部分人早就等着,他们只是不知死士会在哪处下手而已。 很快,厮杀声响起,死士分作三队,与蒙军在三个地方展开厮杀肉搏。 就在蒙军以为这一夜将与以前一样,很快就会结束时,灵州城门大开,嵬名令公带着两万大军出城,向北面城门驻扎的蒙军杀去。 以此同时,张古陶,塔海鬼畜二将也是带着两万人马从东面城门杀出。 四万人突然发动凌厉决死的攻势,蒙古大军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许多人还在睡梦中,突然就被惊醒,还以为又是如往日那般的小股死士进攻,哪知会是决战来临。 “杀啊,兄弟们,我们没有路了。” 嵬名令公在马上大声高吼,强烈的情绪使他双眼尽是泪水,脸部也是扭曲,数万将士大受鼓舞,人人振奋,他们悍不畏死,追着蒙军杀。 终于在一刻,他们爆发了党项人的野性。 他们如巨石落入大海,将面前猝不及防的蒙军冲散,随即进入到了蒙军大营,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蒙古大军士兵阵脚大乱,他们慌不择路,甚至有人逃跑,慌乱中,许多人也被踩踏而死。 蒙古大将博尔术大惊,他不及多想,当先带着数百人去阻拦。 嵬名令公对其怒目相对,急忙趁博尔术还未组织大规模人手之时,带人杀来。 嵬名令公知道自己的胜利,只有依赖蒙军无法组织起有效抵御,继而发生营啸,或直接崩溃逃散,如此,自己才有胜利希望。 一旦让蒙军反应过来,以蒙军的勇武,那他就难脱身了。 嵬名令公不愧是战神附体,此时他直接硬对博尔术,一把斩马大刀呼啸而至,战力汹汹,就连博尔术这个成吉思汗座下大将也是难敌,被打得后退连连。 “兄弟们,杀,一个不留。” 嵬名令公杀气滔天,手下士兵英勇奋战,决死一搏,这滔天的杀意,只让博尔术这些真正的蒙古人也是心惊胆战。 这并不奇怪,夜袭便是如此,谁占得先机,夺了对方士气,谁就可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 为何匹夫一怒,可以血溅三尺? 一个匹夫,平时谁也看不起他,然而他一口决死之气上来,便是再硬的汉子也要恐惧三分,这便是“气”。 士兵打仗同样是依赖这口气,只要“气”一上来,胆小鬼也能变成杀神,刀山火海也敢硬闯。 否则,历朝历代那么多的强军铁军,难道这些士兵都是天生不怕死的英雄好汉吗? 真有这么多英雄好汉,那英雄好汉这几个字就不值钱,无非是把他们这口气逼出来了而已。 在嵬名令公悍不畏死的带领下,西夏军在蒙军大营里面横冲直撞,只杀的蒙军士兵嗷嗷乱窜。 许多蒙军百户长、千户长妄图组织人手展开抵抗,然而注定都是徒劳。 他们每每组织起一些人,西夏军便又杀过来,将他们冲散,一次一次的失败,更加加剧了蒙军的崩溃,他们再也是管不了那么多,慌不择路,人人四散奔逃。 此时,不可一世的蒙军竟然如同曾经他们的手下败将一般,出现了崩溃逃散之势。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拖雷大怒,喝令手下制止崩溃逃散之势,然后兵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不论他如何喝止,杀戮,都无法阻止这场溃败。 “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拖雷恨恨不平,嘴中喃喃自语。chaptere 第0289章 神之力量 眼看着蒙古大军就要崩溃,嵬名令公极度振奋,他冲天的怒吼。 “杀!” “杀!” 此战若胜,蒙古数年之内将无力再犯,西夏国祚也将因此延续,而他嵬名令公也将把自己的名字永远的刻在历史里,流芳百世,名动千秋。 振奋之下,嵬名令公不断地抽打马匹,挥舞斩马大刀,在蒙军大营不停的砍杀,状似疯魔。 蒙古王庭大帐,成吉思汗被惊醒,手下护卫慌忙跑进来道:“大汗,不好了,夏国主将发动夜袭决战,数万大军杀入我大营,现在士兵们都在逃散,还请大汗起身,我们护送大汗杀出去。” 成吉思汗一听,大怒,“蹭”的一下站起来,一脚将那护卫踢翻在地,怒道:“我蒙古的汉子,什么时候成了苟且偷生之辈!” 说罢,成吉思汗大步走出大帐,一看,此时大营已经乱作一团,以前那英勇无畏的蒙军将士,此时竟然如猪羊一般被人驱赶,见到敌人,竟然抱头鼠窜! 成吉思汗怒火中烧,夺过护卫的佩刀,大步上前,左右劈砍两刀,便将两个逃跑的士兵杀死。 而后成吉思汗对护卫命令道:“你们快将粮草器械堆成山。” 护卫不解其意,然而也不敢违抗命令,立即搬运粮食,器械,将之堆成一堆,很快便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随后,成吉思汗手举着火把,独自一人大步登上那小山,站在上面,高举着火把,大声吼道:“成吉思汗在此,尔等休要乱动。” 四下慌乱的蒙军闻声看去,见到成吉思汗,慌乱的心一下子便是镇定下来,下意识就停止了逃跑的动作。 他们将目光看向成吉思汗,那惊恐的心,这时候也在渐渐的安稳。 黑夜,轰乱的战场,成吉思汗站在高处,手举着火把,如同一座灯塔一般,在黑夜与茫然中照亮蒙军,给他们指引方向。 越来越多的蒙军镇定下来,他们纷纷看着成吉思汗,虔诚地跪在地上,等待着成吉思汗的号令。 成吉思汗大声道:“你们跑什么?你们在慌乱什么?我蒙古的汉子,什么时候成了贪生怕死的小人? 我们蒙古人,生下来就是要杀最强的敌人,睡最美的女人,骑最狂的马,喝最烈的酒。 现在胆小懦弱的敌人终于爆发出勇气,这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吗?这样的敌人不正是我们渴望的吗?你们在跑什么?” 成吉思汗的威严震慑着每一个人,他的话,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内心,激发着每一个人的斗志。 越来越多的人镇定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恢复了从容,害怕慌乱的情绪一退去,敢死敢战的狂暴本性便露出来,他们的目光再度变得凌厉。 这时,成吉思汗将火把指向嵬名令公那个方向,道:“夏国人正在那里屠杀我们的兄弟,去,将他们全部杀光。” 正在这时,远处的嵬名令公看见成吉思汗,因一时无法冲过去,他急切不已,当即弯弓搭箭,向成吉思汗射来。 成吉思汗感觉到危险气息靠近,睛芒汇聚,侧头看去,看到飞来的利箭,本要躲避。 但在那最后一刻,成吉思汗眼中闪过狠厉光芒,竟是没有躲避,只是身子微微一侧,让利箭射中了自己的肩膀。 利箭入肉的那一刻,天地间仿佛都被静止,不论是蒙军,还是西夏军,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汇聚到了成吉思汗的身上。 西夏军人人期盼,只希望这一箭将成吉思汗射死。 而蒙军则人人满脸不可置信,同时,滔天般的愤怒情绪也在他们身上翻腾,让他们到了疯狂的边缘。 成吉思汗结束了蒙古草原几百年的混乱,统一了蒙古各部落,带领蒙古人走向以前从未想象的辉煌,可以说,成吉思汗就是他们心中的神!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对他们的神射箭,并且射中了,神受伤了,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愤怒? 就在蒙军士兵愤怒的情绪难以遏制之时,成吉思汗猛地抬头,一把将肩膀上的箭拔出,将箭紧紧的握在手心,箭头还在滴血。 成吉思汗威严道:“去吧,勇士们,拿起你们的刀,让这个世界,在我们的刀下颤抖。” 成吉思汗依然这样顽强,依然这样充满斗志,他是不死的神! 所有蒙军的情绪在瞬间被酝酿到顶点,他们得了成吉思汗的指示,疯了似的转身,向着西夏士兵狂奔嘶吼而去。 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杀光所有的敌人。 察合台,博尔术,速不台,他们一马当先,带着麾下蒙军向西夏军疯狂反扑过去。 蒙军陡然之间变了模样,西夏军猝不及防,一个交战,好似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伤亡立时大增。 刚才西夏军悍不畏死,横扫一切的气势为之一顿,随即便迎来了蒙军的疯狂报复。 蒙军开始疯狂的厮杀,个个以一敌十,以一敌百,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慌乱。 慢慢的,所有的蒙军士兵全部都反应过来,然后开始了对西夏军的反攻。 而那些之前匆忙跑出大营的蒙军士兵,这时候也是纷纷回过神来,又见蒙军展开了反攻,他们也是毫不犹豫地提着刀,又再度杀回。 西夏兵一往无前的气势受挫,紧接着,战力不如蒙军的缺点便体现出来,伤亡开始剧烈增加。 西夏军大将张古陶此时骑在马上,疯狂砍杀,但是蒙军个个悍不畏死,他也是不得不节节后退。 这时,察合台领着人马赶到,他大吼一声,“夏国狗贼,拿命来。” 察合台虽然阴险狡诈,但却也是勇猛,战力极其凶悍,他既是成吉思汗的儿子,又是成吉思汗的猛将。 他举刀疯狂劈砍张古陶,只几刀砍在张古陶身上,便将张古陶手脚砍去,成了几块,最后张古陶跌落马下,被踩踏,没一会便成了一滩血水。 随即察合台又看见西夏一大将,这人正是塔海鬼畜,察合台抽打战马,向塔海鬼畜杀了过去。 第0290章 天命如此 “拿命来。” 察合台一声如雷炸裂,只让人耳朵发溃。 塔海鬼畜大惊,冲忙寻声看去,见到察合台,他急忙举刀劈砍,无奈被身边蒙军士兵牵绊,稍微分了心神,等他再看时,察合台的刀却已经落下。 “噗。” 察合台重重的将塔海鬼畜的人头砍飞,塔海鬼畜无头的身子喷涌着血,将身边的人浇的一身鲜红。 再看嵬名令公,他此时正与博尔术对战,打的激烈。 博尔术勇猛,刀刀势大力沉,嵬名令公艰难招架,打斗间,嵬名令公猛一持刀横扫,博尔术后仰,整个人贴着马背躲避过去。 贴在马背,博尔术一刀刺入嵬名令公坐骑,嵬名令公坐骑吃疼,高高踢蹄窜起,嵬名令公猝不及防,被摔落马下。 嵬名令公正要翻身跳起,几个蒙军士兵同时举刀劈来,嵬名令公举刀格挡,险之又险,顶住刀枪。 嵬名令公且战且退,再放眼看去,只见西夏士兵已经到了艰难关头,一地的尸体,大多是西夏军的,开始时西夏军锐不可当的气势早已反转。 纵然此时他们并不害怕,敢战,更敢死,但是面对人数和战力大大优于自己的蒙古军,他们委实难以抵挡,越来越多的西夏士兵被斩杀,倒在地上,地上一地鲜红,血流漂杵。 嵬名令公心中感慨,没想到刚才还大好的形势,转眼之间便被扭转,战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不知胜负,真真一字不假。 嵬名令公犹不甘心,他左冲右突,疯狂的厮杀,想要扭转局势,然后此时蒙军已经恢复了秩序,有了全面的指挥,战斗力如常,让嵬名令公好似面对铜墙铁壁一般,无论他如何冲杀,都无法打开局面。 身边的己方士兵越来越少,嵬名令公大声吼道:“天不在我,天不佑我啊!” “将军,我们护你杀出去。” 好在嵬名令公身边的士兵依然忠心耿耿,他们护着嵬名令公一路厮杀,突围,最后竟然是让他们和己方一支队伍合兵,人数达到三百多人。 “随本将杀出去。” 嵬名令公眼见大军即将覆没,不得不下令撤兵,而后带着仅有的一些残兵,往灵州撤退。 “想逃,受死。” 拖雷此时杀到,眼看嵬名令公要逃跑突围,立即带人拦在前面,挡住了嵬名令公逃往灵州的路。 嵬名令公无奈,只得带着人马调转方向,向另一边逃跑。 眼见嵬名令公带着残兵跑出了蒙军大营,拖雷立即下令追赶,誓要将其斩落马下,否则,今日的耻辱根本无法洗刷。 嵬名令公一路疾走,打马狂奔,但是身后的拖雷却紧追不放。 “本王子要活捉这狗奴。” 蒙军士兵箭术绝世无双,人人皆是箭术高超,他们在马上张弓搭箭,欲要将嵬名令公一行人全部射死。 不过嵬名令公显然是惹恼了拖雷,拖雷绝不允许嵬名令公死的那么痛快,于是拖雷下令要活捉嵬名令公。 “咻咻咻”,,, 蒙军的利箭呼啸而至,嵬名令公身边的士兵一个个的接连中箭,栽落马下,被后面的蒙军骑兵踩成肉泥而死。 一阵阵箭雨后,最后只剩下嵬名令公一人独自骑马狂奔,他一路疾走,但是此时,蒙古军的利箭便是齐齐射向他的坐骑,不一会,便有七八支箭射中了,坐骑力竭,重重摔倒在地上。 拖雷等人将嵬名令公团团包围,嵬名令公拔刀与之对战,但终因寡不敌众,身受多处刀伤,无法支撑,倒在地上。 嵬名令公无法接受自己被俘的命运,毅然举刀便,要自刎,却被拖雷狠狠一刀挥过,将其右手整个砍断,刀也跌落在地上。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一个叫做晓古台的蒙军百户道:“王子,他是夏国主将,我们生擒了他,把他交由大汗发落吧。” 拖雷道:“父汗爱惜人才,此人虽是我们的敌人,但却勇武无双,敢打敢战,若是到了父汗面前,只怕父汗非但不杀他,还要给他一个万户当。” 说罢,拖雷命人将嵬名令公绑缚,用一根绳子拖在自己的战马后面,拖雷冷笑道:“想当万户,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说完,拖雷打马狂奔,嵬名令公无法跟上速度,最后被拖在地上,地上的碎石头,散落的兵器,将嵬名令公撞到满脸满脸都是血。 等拖雷回到大营时,嵬名令公已经是身上血肉模糊,骨头外露,早已死去。 嵬名令公一死,他的这支大军彻底烟消云散,西夏也再无力量能够阻拦蒙古铁骑,于是成吉思汗下令进兵中兴府,剑指西夏国都。 大军行进中,成吉思汗对左右道:“夏国都城攻破之后,除工匠,女人,余者一个不留。” 他的爱妃也遂见此,不忍生灵涂炭,对成吉思汗道:“大汗,您不是说要把夏国土地赏赐给我吗?现在您把夏国人都杀了,您是要赏赐一块荒地给我吗?” “哈哈哈,,,” 成吉思汗大笑,道:“爱妃,你不懂,人多了,马场就小了,多杀一点人没关系,只要有养马的人就够了。” “但是夏国这么大,大汗不多留一点人,到时候臣妾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养马奴?” 成吉思汗宠爱也遂,于是道:“那便屠城三日吧,三日之后能留下多少养马奴,就要看这些人的造化了。” 说到这里,突然成吉思汗只感到胸口一阵憋闷,“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嘴中喷出,霎时间,他脸色惨白,病容之态看得吓人。 “父汗!” “父汗!” “大汗!” 窝阔台、察合台,拖雷,博尔术,速不台,耶律楚才等人大惊,慌忙上前慰问。 成吉思汗深知自己的身体已然不行了,他担心自己病重的消息传出,西夏君臣仍要负偶顽抗,于是对众人说道:“本汗没事,本汗的情况不可向外人泄露半字,违者杀无赦。” 众人称是,成吉思汗挥手让众人退下,他则躺在也遂的怀中,静静睡去。chaptere 第0291章 关键抉择 蒙古大军一路向西夏都城中兴府去,但在路上,成吉思汗的身体就越发的不行了。 他白天几次陷入昏迷,唤不醒。夜晚又时时只能半睡半醒,睡不着。众人都是担心不已。 无奈之下,成吉思汗只得临时驻扎盐州,而大部人马则在部将博尔术的带领下,继续前往中兴府。 至于察合台,窝阔台,拖雷,他们则是寸步不离成吉思汗,一同留在盐州。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让他们留下,这也是成吉思汗的意思。 窝阔台大帐,窝阔台焦急的来回渡步,一脸急切。 这时,大帐帘子掀开,耶律楚材走了进来,窝阔台大喜,急忙上前,握住耶律楚材的手腕,道:“先生,父汗宣我兄弟三人晚上去见,看来极是关键,这可如何是好?” 耶律楚材一惊,随即捕捉到成吉思汗的用意。 现在成吉思汗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可是汗位继承人的人选却是一直悬而不决,成吉思汗不可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成吉思汗要同时召见窝阔台,察合台,拖雷,用意可能就是要做最后的一次考察,谁通过了,谁就是下一任的蒙古大汗! 耶律楚材眉头紧皱,他道:“三王子,灵州与嵬名令公一战,乃是极其险要的一战,我蒙古大军险些败北,而此战,察合台击杀夏军主力,拖雷擒拿嵬名令公,他们两位王子都是取得战功,在大汗心中有了加分,但是偏偏三王子你,,,哎,三王子,现在形势对你很不利。” 论打仗,窝阔台的战功在四位王子里面不是最强的,不如术赤和拖雷,甚至连察合台也多有不如。 论受宠,那就更不如拖雷,甚至还有点不如术赤。 现在就连最关键的与嵬名令公交战,这最后的加分项,也是没有窝阔台的份,那时窝阔台被西夏小兵牵制,没赶上擒拿西夏军大将。 面对不利局面,窝阔台对耶律楚材道:“先生,大汗之位非是我必争不可,实乃是大汗之位事关我蒙古能否继续兴盛。 如今我们已经已过了征战杀伐的阶段,现在应该调整策略,将打下的土地治理好,让每一个蒙古人都过上沃野千里尽是牛羊的好日子。攻伐要放一放,文治才是出路,不停的打打杀杀,只会将我蒙古累垮,拖垮,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势力会分裂的。” 窝阔台的话,深深的打动了耶律楚材,让他更加坚定了辅佐窝阔台上位的决心。 他思虑许久,最后道:“三王子,如今我们要想取胜,唯一唤起大汗的恻隐之心。” 窝阔台急忙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耶律楚材脸上严肃,“待见到大汗,三王子你只需哭泣便可,多一个字都不要说。” “哭泣?” 窝阔台不解,耶律楚材却郑重地点头,“对,哭,哭到大汗让你退出大帐为止。” 窝阔台这边在请教耶律楚材,察合台,拖雷那边也是在做准备。 察合台正与谋士张申商议如何讨取成吉思汗欢心。 张申道:“大汗最心心念念的就是灭亡金国,若是二王子能够将金国灭亡的计划拿出来,有条有理,必可取得大汗欢心,大汗高兴之下,自然也就让二王子继位了。” “说的好,正是此理。” 在蒙古没有崛起前,金国对蒙古那真是欺压到了极点,每年都会来蒙古草原捕杀成年男子,以防止蒙古势力过大,以后难以控制。 就这样,蒙古草原几百年都是血流不止,不知多少人死在金国的屠刀下。 对此,成吉思汗咬牙切齿,立誓要灭亡金国,这也是成吉思汗奋斗的目标。 商议定下,两人立即探讨如何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灭亡金国,扩大蒙古领地。 而拖雷,他则是把长子蒙哥,四子忽必烈两人叫来,希望可以让成吉思汗体会到三代同堂,儿孙绕膝的欢乐。 他对两个儿子道:“汗王爷爷身体旧伤复发,待会见了汗王爷爷,你们要讨他欢心,高兴,莫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是,父亲。” 蒙哥与忽必烈郑重点头答应,脸上虽然还有些稚气,但已经有几分大人模样。 到了晚上,察合台,窝阔台,拖雷几人先后进入成吉思汗的王庭大帐。 大帐里面,成吉思汗的弟弟拙赤合撒儿,帖木格二人也在,除了他们,还是一些公亲贵族,他们也是陪坐在一旁。 今日,成吉思汗的王庭只有自己的家人在,没有臣子,这是家宴,也是家族会议,目的自然也不言而喻,那就是在诸多亲族面前,选定新的一家之主。 察合台,窝阔台,拖雷一行人恭敬对成吉思汗行礼问安,而后分左右坐下。 成吉思汗身体已经很虚弱,他抬眼环视一圈,见人都到齐,又见蒙哥,忽必烈这两个孙子也来了,他顿时欢喜,招手将二人叫到跟前。 两人都是亲切的喊了一声汗王爷爷,惹得成吉思汗高兴不已。 成吉思汗看着蒙哥和忽必烈,道:“好啊,年轻真好,爷爷看到你们,就想起爷爷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爷爷也是像你们这样朝气蓬勃,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爷爷都不怕。” 成吉思汗很是欣慰,拖雷在一边看的也高兴。 这时,下面的察合台急了,他上前道:“父汗,孩儿给你做了一件大礼,还请父汗过目。” “哦,大礼,是什么?”成吉思汗好奇问道。 察合台手一招,命人将一块桌案大小的木刻抬了上来,这木刻正是金国的山川地理图。 察合台道:“父汗,孩儿要送给你的就是这整个金国,孩儿想好了,要灭掉金国,最快的途径就是与宋国联手,我们两面夹击,便可一举将金国覆灭。此举,不但可使我军减少伤亡,还可提前摸清宋国底细,为以后灭宋做准备。” 成吉思汗听了,满意的点头,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显然是对这个计划很动心,也很合乎他的意思。chaptere 第0292章 大位已定 成吉思汗道:“很好,很好,不愧是我成吉思汗的儿子,有谋略,有抱负。” 察合台得意,不自觉的便是将头高高昂起,似乎是在向拖雷,窝阔台二人示威一般。 而后,成吉思汗的目光看向窝阔台,道:“窝阔台,你可有话跟父汗说?” 窝阔台抬眼看向成吉思汗,渐渐的,窝阔台的眼眶便显现泪水,脸也红了,泪水很快流出来。 成吉思汗皱了皱眉头,道:“你哭什么?” 窝阔台哽咽,跪在地上,道:“父汗,孩儿想起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孩儿就伤心,就难过。” 说到这里,他已经说不下去了,哭得好似一个孩子。 成吉思汗心中感动,点点头,道:“别哭了,我蒙古汉子流血不流泪,不哭。” 窝阔台想要回话,但哭的实在是伤心,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勉强点头回应。 看了一眼窝阔台,随即成吉思汗的目光又看向察合台与拖雷,他先是招手,让察合台来到自己面前,对他问道:“父汗的身体不行了,父汗问你,若你不能当大汗,你会怎么办?” 察合台楞住了,他一直都想当大汗,没考虑过不能当大汗的事情,突然问这个问题,这叫他如何回答才好。 楞了一会,察合台道:“父汗,您说怎么办,孩儿就怎么办。” 成吉思汗听完,也楞了一会,显然这个答案是出乎他意料的。 “嗯。” 成吉思汗嗯了一声,让察合台退下,又唤来拖雷,道:“拖雷,父汗问你,如果你不能当大汗,你会怎么办?” 拖雷犹豫了一下,而后道:“父汗,孩儿会尽心竭力,辅佐父汗选定的人,让他发扬蒙古,振兴蒙古。” 成吉思汗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看向窝阔台,见他还在那里低声哭泣,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 至诚至热的亲情,被至亲呵护陪伴,发自心底的关怀,试问这种感受谁不想拥有?谁又能不感动? 成吉思汗目光变的柔和,轻轻招手,将窝阔台唤到身边,问道:“窝阔台,父汗问你,如果你不能当大汗,你会怎么办?” 窝阔台听了,哭的更加厉害,站也站不稳,最后竟然跪在成吉思汗的面前,泣不成声,他几次想要说话,但都因为哭的厉害,说不出来。 窝阔台如此,既是耶律楚材的交代,也是发自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成吉思汗不仅仅是他的父亲,也是他心里的神,眼见成吉思汗就要因为伤病撒手人寰,他如何不伤心!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成吉思汗见窝阔台哭的泣不成声,不禁也是产生共情,眼中竟然也有泪光在闪动! 成吉思汗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不曾有这样的感受了。 成吉思汗的两个弟弟见此,他们也是眼角流出泪来,两人上前,将窝阔台扶起,劝道:“窝阔台,别哭了,别哭了。” 窝阔台强忍着不哭,但是越忍,就越是泪水更多,再要他回答问题,显然是不可能。 成吉思汗将三个儿子一一看罢,目光最后落在窝阔台身上,此时的窝阔台,还在伤心抽泣。 成吉思汗欣慰的闭上眼睛,养了养神,沉默许久,最后他睁开眼睛,道:“传本汗令,立刻举行篝火晚会,让所有文武都出席。” “是,大汗。” ,,, 很快,数万人的篝火晚会便开始了,蒙古人跳起舞蹈,唱着歌谣,欢乐无比。 这时,成吉思汗示意大家暂停,自己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停下歌舞,虔诚的将目光看向成吉思汗,等待他的教诲与指示。 成吉思汗在宠妃也遂的照料下,强自精神,坐直身体,道:“今日本汗要宣布汗位继承人选,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见证人,你们记住,你们要用一生去忠诚他,辅佐他,不可背叛,明白吗?” “是,大汗。” 众人齐齐山呼应是。 成吉思汗看向窝阔台,道:“拖雷,到父汗这里来。” 众人惊讶,目光齐齐看向拖雷,心说难道大汗要把汗位传给拖雷?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他是大汗最宠爱的儿子,传位给他,也是人之常情。 察合台极其紧张,想要说话阻止,但是在成吉思汗面前,他又不敢说。 同样紧张的还有耶律楚材,他也极是吃惊,没想到自己还是算错了。 “哎,汗王终究还是选择了拖雷。” 耶律楚材心中嘘嘘感慨,身形落寞。 拖雷激动的走到成吉思汗面前,成吉思汗深情的看着他,但没有说话。 而后成吉思汗又看向察合台,道:“察合台,你也到父汗身边来。” “我?” 察合台更惊讶,心说难道这汗位还能同时传给两个人? 心情忐忑,紧张,察合台小心的走到成吉思汗面前。 成吉思汗看着他们,道:“你们要记住,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辅佐新的大汗,不可违抗他的命令,更不可谋逆,要永远的忠于他,忠于蒙古。” 成吉思汗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无比,每一个注视的瞬间,都好似有千万把刀剑直刺人心,让人生不起半分违抗之心。 拖雷低下头,道:“是,父汗,孩儿一定忠心辅佐新的大汗,绝不敢有二心。” 成吉思汗又看向察合台,察合台低头,结结巴巴,道:“孩儿也一样。” 成吉思汗满意的点头,欣慰的笑道:“好,那你们去拜见我蒙古的储君,未来的大汗吧。” 说完,成吉思汗看向窝阔台,露出欣慰的笑容,慈爱的目光。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成吉思汗属意的人选是窝阔台,人人都是惊讶,但也都是臣服,因为这是成吉思汗的决定,任何人都必须要服从。 拖雷,察合台二人走到窝阔台面前,单膝跪在地上,低下高贵的头。 拖雷道:“拖雷拜见大蒙古储君殿下。” 察合台迟疑半拍,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道:“察合台拜见大蒙古储君殿下。” 窝阔台看着眼前二人,久久回不过神来,就连哭泣也是一时之间忘了,颇有手足无措之感。chaptere 第0293章 君臣各相 见窝阔台拘谨,成吉思汗道:“窝阔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蒙古的储君了,以后天下所有的草原,高山,河流,牛羊,都是你的财产,所有的人,都是你的臣民,你要掌控他们。” 窝阔台听罢,知道真正属于自己的时代来临,他虔诚的对成吉思汗跪拜,道:“是,父汗。” 成吉思汗满意的点头,而后窝阔台起身,看向所有人,顿时,一股豪迈之气便在窝阔台身上涌现,令人心生敬畏。 所有文武,将士,全部都是一一跪在地上,向大蒙古的储君,未来的大汗表达敬意。 这一刻是恒盛二年十二月三十日,汉人正在守岁,过年,而这里,却是完成了蒙古最重要的权力架构,成吉思汗再无后顾之忧。 一个人没有了担忧,没有了牵绊,也许会使他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但也可能意味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也没有了。 此时的成吉思汗已经年老,多年的征战,让他全身都是伤,现在年纪大了,伤病也是一一显现,他每日被病痛折磨,但是他一直都在咬牙坚持。 而此时,他将未来储君的人选定下,大蒙古有了着落,他自然了无牵挂,如此,他的身体越发的虚弱,每日里都是卧病在床。 窝阔台没有懈怠,他每日都守在床前,服侍着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喝的每一碗汤药,吃的每一份菜肴,窝阔台都是要亲自尝试之后,才敢放心让成吉思汗进用。 窝阔台的仁孝,感动了许多人,窝阔台的更高威望,也在慢慢建立。 按下这边暂时不表,单说西夏皇帝李睍此时也是到了危急关头。 此时博尔术带着大军围困中兴府,而李睍手上已经没有兵马可以调动,换句话说,此时的西夏国都,已经是一座空城! 不过博尔术尊重李睍的身份,他派出使者,来到西夏皇宫,见到了西夏君臣。 博尔术使者道:“我蒙古大帅博尔术念及尔等身份,愿意给尔等三日时间决定生死,三日内你们投降,便可交由大汗发落,三日一过,满朝文武,鸡犬不留。” 说完,使者不等回答,大步扬长而去。 李睍惊恐,他看向百官,道:“诸位爱卿,这可如何是好?” 百官哗然,他们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大臣和典也怯律道:“陛下莫急,我们派去金国求援的使者还没有回信,也许金国会出兵。”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对对对,唇亡齿寒,金国断然不会坐视我们大夏灭亡的。” 李睍仿佛是抓到了最后的一根稻草一般,顿时来了希望,一脸兴奋,说不出的激动。 老臣李仲谔出班道:“陛下,金国早就不是以前的金国了,现在他们自保尚且不足,何以敢出兵援救我国?” 另一老臣玛尔布也道:“不错,金国现在连宋国也打不过,每年还要给宋国赔款两百万贯钱,这样的金国,便是给他天兵天将,他也不敢触蒙古虎须。” 一盘凉水浇下来,把李睍拉回现实。 是啊,金国现在连宋国都打不过,指望他出兵援救,已经是痴人说梦。 “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李睍颓废的坐在龙椅上,一脸呆滞,好似痴傻呆儿,哪里有半分皇帝模样。 这时,李仲谔一脸决绝,对李睍抬手道:“陛下,国难当此,我等君臣应共死,以谢社稷,臣愿陪陛下一同上路,去地下见历代先皇。” “共共共,,,共死?以谢社稷?” 李睍一听李仲谔要他自杀,以身殉国,吓了结结巴巴,连话也说不清。 随即玛尔布也紧跟着说道:“不错,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如今我夏国死难军民过半,国都也再无可能存续,此时不以身殉难,更待何时?” “对,我等宁死不降。” “不错,我等君臣今日便用性命告诉天下人,我党项人,可杀不可辱。”,,, 群臣的家小早就送去宋国,他们此时还留在这里,那也早就抱有以身殉国的想法。 没这种想法的大臣,那早就偷偷溜走了,哪里还能等到今日。 现在他们被李仲谔,玛尔布的话触动,赴死之心坚决,纷纷扬言不要性命,向世人证明党项人的气概。 百官如此说,李睍身为皇帝,更应该以身作则,自是找不到理由反驳。 百官说干就干,李仲谔上前,一把抓住李睍的手腕,道:“陛下,博尔术就在西门,我等君臣便在西门城墙跳下,好叫蒙古人看看我党项人是何等的壮烈。” “不错,我等便在西门跳城,死的壮烈,不负此生。” 百官就这样簇拥着李睍往西门去,李睍赴死的决心没那么坚决,一脸想死又不敢死的模样,被百官推着走,如被他们架在火上烤。 到了西门城头,百官跪地,对李睍山呼道:“恭请陛下上路。” 李睍看向城外的蒙古,那黑压压的一片,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又低头看了看城下厚实的地面,更是感觉一阵头晕。 “将军请看,夏国君臣要跳城殉难了。” 城头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蒙古人的注意,博尔术得到消息,也是赶来观望。 博尔术见李睍等君臣果然在城头,有以身赴难的样子,心中亦是敬佩,他道:“夏国君臣如此,也不枉是我们蒙古人的对手,待他们死后,本将定要厚葬他们。” “陛下,蒙古人在那里看着,还请陛下速速上路,臣等随后便到。” 李睍迟迟不跳,李仲谔急了,开口催促。 “是啊是啊,陛下,您快上路吧,别让蒙古人笑话。” 百官纷纷催促,最后百官再次山呼道:“恭请陛下上路。” 李睍一脸慌张,手脚打颤,他最后看了一眼蒙军,又看了一眼城下坚硬的地面,他犹豫许久,道:“今日风大,还是明日再殉国不迟。” 说完,李睍不等百官说话,便一溜烟的跑下城,朝着皇宫去了。 百官一脸呆滞,人人惊愕,没想到李睍会这样说。chaptere 第0294章 末代之境 “哈哈哈,,,” 西夏百官呆愣,城外看热闹的蒙军则是人人哈哈大笑,对西夏人满脸的轻蔑嘲讽,那是怎样也掩饰不了。 李仲谔,玛尔布等人无奈,只得起身,走下城。 下城时,李仲谔叹息道:“也罢,明日便明日吧。” 西夏百官依次下了城,只等明日再来跳城赴死。 第二日,天还只有蒙蒙亮,李仲谔还没有起床,便惊闻一个消息,李睍竟然带着一些官员,内侍,开城门投降了! 李仲谔大惊,满脸满眼的不相信,他慌忙起身,向城门跑去,在城门处,果然见到李睍正跪在地上,头也几乎贴在地上,恭敬的等待着蒙古人入城。 李仲谔大怒,对李睍道:“陛下,你这样做,对的起历代先皇吗?对的起那些为国奋战而死的将士吗?” 李睍羞愧,不敢看李仲谔,也不敢回答,只是眼睛默然的留下两行眼泪。 李仲谔见他不说话,又见许多官员也跟着投降,他又对那些官员怒道:“朝廷养你们一辈子,而今国破,你们便是这样报效朝廷的吗?” 那些官员也是很羞愧,大多没有回答,只当作不是在说自己。 只有一个官员怯声说道:“朝廷养我是不错,但我也没白让朝廷养,我也为朝廷出力了,如今朝廷大势已去,就连陛下都舍不得以身殉难,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去死?” “你这无耻鼠辈,我杀了你。” 李仲谔气愤难当,抽出随从的佩剑,便一刀将其杀死。 “哈哈哈,,,夏国亡了,亡的体无完肤,亡的颜面扫地,哈哈哈,,,” 李仲谔大笑着回到自己府中,而后命人将家眷全部集中到一处,他亲自点火,举家自焚。 如李仲谔者还有许多,他们也是自杀的自杀,自焚的自焚,放眼望去,城内十几处府邸都是着起了大火。 博尔术信守承诺,没有杀李睍等人,他道:“本将说过只要你们投降,便不会杀你们,不过你们是生是死,还需交由大汗发落。” 李睍恬不知耻,他对博尔术道:“将军,之前嵬名令公杀了不少贵军将士,小人已经将其家小全部控制,交由将军发落,还请将军大仁大义,到时在大汗面前为小的美言几句。” 博尔术大怒,“锵”的一声猛然拔刀,对李睍道:“嵬名令公虽杀我不少族人,却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你如此对待部将忠臣,何以为人?”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说完,博尔术一刀下去,将李睍右臂斩断,鲜血直流。 李睍疼的大叫,在地上打滚,却无人理会,不论是蒙军,还是西夏人,都是对李睍鄙视不已。 博尔术道:“若非要将你交由大汗发落,今日本将便要将你开膛破肚。” 说完,博尔术命人将李睍一行人带下去看管。 而后蒙古大军入城,博尔术却是因为李睍之事没了兴趣,他对部下说道:“抓捕匠人,留下女人,剩下的屠城三日,去吧。” 部将大喜,催动着马,前去执行。 很快,城内处处皆是一片狼嚎惨烈,无数的西夏人死在屠刀之下,只有还能生育和劳动的女人,有手艺本事的工匠得以幸存。 不过此时他们也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活着与死去,对他们而言,也没有太大分别。 李睍一行人最后被押来盐州,见到了成吉思汗。 李睍卑微的跪在成吉思汗面前,祈求饶恕。 “小臣拜见大汗,还请大汗饶命,小臣愿意做您最忠诚的仆人,代为管理夏地。也可为大汗喂养牛马,只求能为大汗做事,小臣干什么都愿意。” 成吉思汗对他亦是厌恶,淡淡对窝阔台道:“将他与此前夏军将士的尸体埋在一起,让那些夏军将士知晓,自己的君王是何模样。” 李睍惊恐,他哭求道:“不要,不要,大汗,饶了我,饶了我。” 成吉思汗挥挥手,李睍被带了下去,和他一起被带下去的还有投降的十几个大臣,他们也是一并被杀,无一人存活。 恒盛三年二月六日,即公元1227年2月23日,西夏被成吉思汗征服,国破,最终灭亡。 而历史在此,也不知不觉的改变,本来西夏灭亡是在半年后,那时成吉思汗已经病故。 而现在,因为之前余介奉了赵昀之命出使草原,回去之时在西夏带走十万军民,这大大降低了西夏的抵抗能力,使得西夏提前半年灭亡。 再说这场战争,自蒙夏开战后,原本西夏人口在两百万左右,几次大战,蒙军共杀西夏军民八十余万人,再加上因为战争造成的人口流失,使得整个西夏为之一空,几近废墟。 西夏灭亡了,成吉思汗正式将目光看向金国。 尽管之前蒙古就与金国交战多年,但却因为金国也是大国,强国,烂船也有三分钉,蒙古要同时对付多个对手,无法集中精力,故而一直没有将其消灭。 现在,成吉思汗终于可以一心一意的对待金国了。 不过,在此之前,成吉思汗还需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长子术赤。 此时术赤带着人马远离了成吉思汗的控制,躲了起来,成吉思汗知道他对窝阔台并不心服。 若是以后窝阔台登上汗位,他担心术赤会不服窝阔台,进而起兵造反。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成吉思汗将二子察合台唤到跟前,对他道:“察合台,你现在已经很强悍了,是时候独当一面了,父汗便将辽国故地赐给你,你便去那里封王建国。” 察合台心中大喜,因为辽国故土那可是一片巨大的领土,幅员辽阔千万里,物产也极其丰盛,牛羊成群多不胜数。 自己在那里封王建国,那么自己的权力和实力,其实也并不弱于窝阔台,只是没有窝阔台的大汗名分而己。 察合台激动的跪在成吉思汗面前,诚恳道:“孩儿谢父汗。” “嗯,以后你要好好辅佐窝阔台,去吧,去建立你的封国吧。” “是,父汗。” 察合台满意离去。chaptere 第0295章 不可猜度 察合台走后,成吉思汗将窝阔台,拖雷两人唤来。 两人很快便是一一前来,成吉思汗让他们到自己身边,对他们说道:“刚才父汗已经把辽国故地封给察合台了。” 窝阔台和拖雷都是惊讶,窝阔台没有立即说话,但却在心里飞快权衡此举的意义。 拖雷忍不住,急道:“父汗,辽国故地广袤,肥沃,若是以后察合台有二心,何人可制?” 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彼此之间各自都不心服,经常因为小事争斗,若是察合台真的占据那么大的一片土地,实力必然暴增,万一他有不臣之心,便是窝阔台这个未来大汗,也是很难有办法对付。 而这个问题由拖雷问出,也可以说这也关乎于拖雷的切身利益。 因为按照蒙古传统,幼子守灶,拖雷将会继承蒙古草原的大部分土地,如此一来,察合台的势力也将与他的势力接壤,而他与察合台的关系也不好,一旦察合台与他发生冲突,那么他也将面临大麻烦。 成吉思汗微笑着摇头,道:“你们放心,察合台不会造反的,因为他的身后有术赤,术赤的汗国会牵制察合台,察合台的汗国会牵制术赤,他们彼此缠斗牵制,你们就可以无忧了。” 窝阔台,拖雷终于想明白其中关节,松了一口气,以术赤和察合台的关系,他们永远不可能平静,都恨不得对方死。 若是有一方留下机会,另一方一定不会错过,他们谁还敢造反? 成吉思汗郑重地将窝阔台与拖雷的手握在一起,对他二人道:“你们一定要同心协力,治理好我大蒙古国,记住,术赤和察合台,他们的汗国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合二为一,否则,和林就再也不是大蒙古国发号施令的地方了。” “是,父汗,孩儿明白。” 窝阔台,拖雷二人齐齐点头称是。 随后,成吉思汗与窝阔台,拖雷商议灭亡金国的计划。 宠妃也遂搀扶着成吉思汗走到沙盘前,窝阔台,拖雷小心的跟在身边,时时刻刻聆听成吉思汗的教诲。 成吉思汗指着沙盘上的金国地界,道:“金国精兵尽在潼关,其兵势南据连山,北限大河,如此事态,造成精兵借沟壑险地形成难以逾越的天堑,若是我们强行攻打,伤亡是难以承受的,只怕蒙古家家都要丢了男儿性命。” 窝阔台,拖雷二人听的认真,也认同,点头回应。 金国现在日薄西山,若不是借助山川地势,早就被蒙古灭亡了,但就是这些关隘,沟壑,阻碍了蒙军的脚步,让蒙军付出巨大代价。 成吉思汗提出自己的破解办法,他道:“若要灭金,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向宋国借道,进而迂回攻击金国的唐州,邓州等地,这些州县一破,便可直接威逼金国都城开封府。 那时,金国走投无路,必定从潼关调兵援救,他们千里驰援,人困马乏,我军只需半道伏击,必定取胜,金国精兵一去,大势不存,亡国便不可避免。” 拖雷听了,道:“父汗,您的办法虽然可行,但却要借助宋国,欠宋国一个人情,以后我们要伐宋,岂不是要失了道义。” “呵呵呵,,,” 成吉思汗轻蔑的笑了几声,道:“道义一直都是被猛虎雄狮掌握,猪牛狗马是不配谈道义的。父汗问你,天地万物皆乃帝王私产,这个道义又是从何而来?” 拖雷无法反驳,只得点头。 窝阔台担忧,问道:“父汗,若是宋国不借道给我们,我们也是无法成行,此事只怕难啊。” 成吉思汗成竹在胸,道:“宋金有世仇,我们灭金,宋国亦可借我蒙军之手报仇,试问他怎会不借?” 窝阔台听了,想了一会,也觉得有理,若自己是宋国皇帝,与金国有那么大的仇恨,现在有机会让金国灭亡,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借道,也无不可。 见两人无异议,成吉思汗又道:“父汗的身体难以亲征,此次灭金重任,便交由你们兄弟二人,希望你们不要让父汗失望。” 窝阔台,拖雷二人齐齐应道:“是,父汗,请父汗放心,我们一定灭亡金国,了去父汗心愿。” “嗯,我儿终于如我所愿,成为天上苍健的雄鹰了。” 成吉思汗满意的点头,心中无限欣慰。 出了王庭大帐,拖雷信心满满,便是去安排。 窝阔台则是依然忧心,他命人请来耶律楚材,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对他问道:“先生以为此次灭金,可否成功?” 耶律楚材眉头紧锁,左右来回的在帐中渡步思量,最后他摇头,道:“三王子,臣断定此次灭金,绝无可能成功。” 窝阔台被耶律楚材坚定的回答惊讶,他问道:“先生为何如此笃定?这是何原因,敢请先生赐教。”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不敢当三王子“请教”二字。” 耶律楚材抬手,谦虚的应了一句,随即道:“三王子,在大汗看来,宋金有世仇,自是会借道于我,然而这只是大汗的想法,却不是宋人的想法,宋人的想法与我们是截然不同的。 当年宋国皇帝赵构的父亲,母亲,妻子,儿女,兄弟,叔伯,尽被金国虏掠,子民也被金国屠戮殆尽,如此刻骨铭心之仇,家破人亡之恨,可他当了皇帝,你看他又是如何对待金国的?” 窝阔台顿悟,一下便是明了,道:“先生一语点醒了我,不错,宋人根本不能以常理猜度,他们要的是利益,只要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可以与自己的杀父仇人举杯共酒,而没有利益,亲兄弟亲父子亦是路人过客。” 说完,窝阔台急忙道:“此事我要赶紧向父汗禀报,劝他打消借道于宋的想法。” 窝阔台欲去,却被耶律楚材拦住,不让去。 “王子不可,此事王子断然不能与大汗说,否则,储君之位危亦。” “这是为何?”窝阔台诧异,急忙向耶律楚材问道。chaptere 第0296章 巧退纷争 耶律楚材解释道:“此借道之策乃是大汗的设想,若是王子认为不可行,那岂不是等同于否决了大汗的整个灭金计划! 灭金计划费尽大汗心血,如何能轻易被否定?这岂不是要惹得大汗不快?大汗不快之下,进而大汗会不会担心王子你谋事不足,处事不决?大汗本就对你无多少喜爱,若真的有这样的想法,王子你还能坐稳储君之位吗?” 窝阔台惊出一身冷汗,望向耶律楚材,满脸满眼都是庆幸。 除了庆幸,窝阔台还有后怕,若不是耶律楚材提醒,只怕他已经犯下大错。 窝阔台紧紧握住耶律楚材的手腕,急切道:“先生,既如你所说,借道无法实现,灭金也就难以成功,那我该如何?” 耶律楚材自是早有办法,他道:“既然无法成功灭金,而王子又不能阻止,那此次灭金,王子便不能去,以免折损实力与威望,现在王子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生病!” “生病?” “不错,自古以来,生病是个大学问,生病,让多少人躲过了灾祸,此时,便正适用于王子。” 第二日时近乎黄昏,窝阔台找到拖雷,与拖雷一同商议灭金的进兵计划。 期间窝阔台提出了许多很有价值的意见,拖雷听了,很是激动,到了晚上吃饭时间,窝阔台告辞,拖雷还拉着窝阔台不让走。 两人便边吃边聊,都是兴致勃勃。 喝的尽兴之时,窝阔台有了醉意,他回想起小时候兄弟二人日日练习摔跤,摔得鼻青脸肿,便是不住的大笑。 拖雷一听便来了兴致,当即提议两人摔跤,看谁更胜一筹。 窝阔台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两人便是在冷风中比试摔跤。 玩到尽兴处,窝阔台更是将衣裳一扯,光着膀子,与拖雷搏斗,争输赢,两人不亦乐乎,惹得许多将士都是来围观,拍手叫好。 成吉思汗得知他们兄弟如此,也是满意的点头,感到欣慰。 成吉思汗感叹道:“他兄弟二人只要一心,天下便没有人可以阻挡我蒙古人的脚步。” 然而只过了一夜,窝阔台却是病倒了,拖雷听闻,急忙来探望。 医者道:“现下正是冷热交替的时节,极是容易受凉,三王子昨夜喝酒摔跤,一身汗水被冷风吹,着了寒气,虽然无大碍,但仍需静养,否则,便要落下病根。” 拖雷听罢,极是自责,对窝阔台心怀愧疚,直骂自己不该与窝阔台比试摔跤,害的窝阔台病倒。 窝阔台却没有生他气,反而强自撑着一脸病容,对其安慰,拖雷这才是稍稍好些,心里对窝阔台,那也是更加信服。 窝阔台病了,一时半会自是不可能打仗,如此,便无法参与灭金,成吉思汗无奈,便将灭金大任交由拖雷一人负责,期盼他能够创造佳绩。 拖雷打仗极是勇猛,对征伐都是极其感兴趣,此时得了成吉思汗亲命,可独自出征金国,无人掣肘,自是更加激动。 他立即与麾下文臣武将商议,随即决定先行派出两个使者,分别出使金国和宋国。 拖雷对出使金国的使者唐庆道:“你到了金国,便要摆出我大蒙古国的威风,让金国君臣都知晓我蒙古之威势,乱其心志。” 派人出使金国,拖雷的目的便是要以蒙古之势,分裂金国朝堂,促使金国官员提前站队,若是能够在金国引发宫廷之变,兵变,民乱之类的,那自是再好不过。 唐庆恭敬抬手,应道:“是,四王子殿下,小臣必不辱使命。” 拖雷看了一眼唐庆,又道:“此次你出使金国,极有可能被金国皇帝杀之泄愤,本王子答应你,如你有事,必不会亏待你家眷,日后高官厚禄少不了你家族。” 唐庆一脸决绝,道:“谢王子厚赐,今生能为王子当差,小臣便是死,也无悔。” “嗯。” 拖雷“嗯”了一声,又对出使宋国的使者苏巴尔罕道:“苏巴尔罕,你到了宋国,可许其好处,只要宋国答应借道,便是割让金国土地也可,总之不论宋国提什么条件,你都可以答应。” 说到这里,拖雷笑道:“苏巴尔罕,这次借道不论成与不成,以宋国德性,必定待你如上宾,相较于唐庆出使金国,你可是一趟美差。” 苏巴尔罕心中得意,面上欢喜,他对拖雷道:“臣多谢王子提携,此次出使,必定为王子办成差事,绝不敢辱了使命。” “嗯,时候不早,你们去吧。” “是,王子,臣告退。” 唐庆,苏巴尔罕退下,踏上出使之路。 他们二人踏上路程,离去,有一人也想走,他来到拖雷大帐,向拖雷告假,此人便是完颜彝,小名完颜陈和尚。 完颜陈和尚今年三十有五,出身金国将门世家,父亲完颜乞哥早年领军与宋军交战,兵败被杀,而他,也在十五年前蒙古劫掠金国时被抓捕,成为奴隶,给蒙古人养马放牧。 不过此人颇有英武之气,且身姿挺拔,刚毅,若是征战,自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之选。 成为奴隶后,他深得奴隶主欣赏,后来机缘之下又被拖雷看中,将之召入身边,充作护卫。 拖雷行军打仗勇猛,时时冲锋在前,完颜陈和尚身为拖雷的护卫,十几年来,自是为拖雷承担不少危险,故而深得拖雷看重,在拖雷军中,他的地位也不低。 今日唐庆,苏巴尔罕两人刚走,完颜陈和尚便前来向拖雷告假,说自己老母亲病重,希望回乡探视。 拖雷听罢,命人取来人参,鹿茸,还有二十两黄金,交于完颜陈和尚。 拖雷道:“陈和尚,你回乡探视母亲,等你母亲身体好转,也可将之接来和林养老,免得你思念难耐。” 完颜陈和尚虎目含泪,跪在地上叩首,道:“谢王子殿下,王子大恩大德,小的唯有一死,方可报之。” 拖雷满意,随即命护卫哥其巴一同陪伴完颜陈和尚回乡,两人当日便骑马离开。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chaptere 第0297章 世事陡出 完颜陈和尚和哥其巴一路骑马,回到丰州老家,见到了母亲。 此时他母亲真的是病了,年纪也大,一脸苍老病容,完颜陈和尚见了,抱着母亲大哭。 丰州以前是金国地界,现在却是被蒙古占据,成为领地。 很快,完颜陈和尚的哥哥完颜斜烈听闻,也是向奴隶主请求告假,来见。 兄弟二人数年不见,见面便是抱在一起,含着眼泪,互述衷肠。 一边的哥其巴见状,便觉无趣,坐到一边,靠着墙,便想小睡一会。 过了一会,完颜陈和尚突然对哥哥做出禁声的手势,而后悄悄来到哥其巴身边,趁其不注意,勒住哥其巴喉咙不放,要将其勒死。 哥其巴惊醒,极力挣扎,但是完颜陈和尚力气大,他自然一时无法挣脱。 完颜斜烈见状,知其意,立即来帮忙,哥其巴就这样被他们勒死。 “大哥,快带着母亲,我们逃回金国。” 别管拖雷待他如何,但说到底都是奴隶,而完颜陈和尚出身金国将门世家,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尊严,他怎会甘心做一个奴隶? 十几年,他心心念念想逃离,今日终于有机会了。 完颜斜烈也是激动,赶紧去扶母亲。 母亲却对二人道;“你们自己逃吧,别管我,娘是累赘,会拖累你们的。” 完颜陈和尚直接将母亲背在身上,道:“娘你莫要这样说,不带上你,儿子逃出去又有何用?” 完颜陈和尚和母亲共骑一马,哥哥完颜斜烈单马,如此,三人趁机逃离。 很快,当地蒙古人得知消息,大惊,急忙派人来追。 三人两马,骑马狂奔,两匹马很快力竭,无奈之下,完颜陈和尚只得弃马,将母亲背在身上,与哥哥一起走小路,过水道,躲避追捕。 三人没日没夜逃了一个多月,昼伏夜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平安回到金国。 踏上金国故土,完颜陈和尚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自古不孝则不忠,没有哪个上位者敢用一个不孝顺的人,而仁孝之人,则被世人称颂。 完颜陈和尚与完颜斜烈在逃亡之时,性命悠关,对母亲依然不离不弃,这份孝心让人感动。 而完颜陈和尚于金国日渐飘摇之时不忘故国,千里来归,更是足见其一片赤诚。 金国朝野得知他们的事迹,对他们表示赞扬,许多亲朋故旧都是前来慰问。 金国皇帝完颜守绪得知,直接便让完颜斜烈继承家族世袭的官位,成为都统,而完颜陈和尚则被召入皇宫,担任皇家守卫,前途无量。 谷緑/span而此时谁又能想到,此次不过是拖雷的一个奴隶跑了,日后竟然给蒙古造成那么大的麻烦。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单说蒙古使者唐庆来到金国,见到金国皇帝完颜守绪,便开始作起了威风。 只见唐庆在金国皇宫大殿,见到金国皇帝完颜守绪,以及金国满朝文武,竟然是朗声对完颜守绪及群臣说道:“本使乃大蒙古国使者,代表的是大蒙古国的成吉思汗,尔等竟然不以跪拜之礼迎接,这是何道理?” 此话一出,金国文武百官皆是惊讶,都是没想到唐庆竟然如此之大的口气,张口就要金国上至君王,下至百官,对他跪拜,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礼部尚书穆延凤冠大怒,他出班对唐庆怒道:“唐庆,你饱读诗书,亦是知晓礼仪之人,今日漫说是你来,便是成吉思汗亲临,他与我郎主亦是君王平交,何来对你这使者跪拜之礼?” 尚书令李唐英也出班怒道:“不错,我金国又岂是那般好欺,蒙古便是强盛,亦不可失了礼数!” 大臣赵秉文也道:“我大金堂堂礼仪之邦,对尔礼数周全,何来失礼慢待一说?若你能在古之圣贤身上找出先例,我赵秉文愿以死谢罪。” 而金国皇帝完颜守绪则恐惧蒙古灭西夏之威势,不敢说话,生怕一句话没说好,引的蒙古来攻。 唐庆将金国满朝文武的表现看在眼里,特别是完颜守绪,这个金国的皇帝,他更是暗自细细观察。 见完颜守绪柔弱,不敢出声,唐庆心中大喜,又见百官一个个的只敢咬住一个“礼”字,绝口不敢言其他,更不敢杀自己,唐庆一下便摸清了金国群臣的底细。 此时的金国,已经被蒙古灭亡夏国吓破了胆,都在恐惧蒙古天威! “哈哈哈,,,” 唐庆仰头,哈哈大笑,他道:“我蒙古铁骑横扫天下,无可匹敌,朝中许多大将扬言要三月灭亡金国,然我大汗宽仁友爱,不忍徒增杀孽,只要你们金国以藩属国之身份内附,服侍我大蒙古,尔等君臣便可继续位列朝堂,永享国祚。” 说完,唐庆看向完颜守绪,问道:“不知金国皇帝意下如何?” 好大的口气,竟然要金国自请内附,成为蒙古的藩属国,若是答应,以后完颜守绪岂不是成了成吉思汗的臣子! 这个问题自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蒙古虽然强悍,但毕竟没有打过来,金国还没有到要亡国的时候,自然是绝对不会同意。 见唐庆一再咄咄逼人,口出狂言,丝毫不将完颜守绪放在眼里,早就气闷忍耐的穆延凤冠再也忍不住。 他上前一把揪住唐庆衣领,高举朝笏,道:“尔一再辱我郎主,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便要与你同归于尽。” 唐庆出使金国,早就抱有必死决心,自然丝毫不惧,他道:“我蒙古铁骑天下无双,尔等内附,乃是上乘之策,今日你若杀我,明日便是尔国灭亡之时。” “快拉住他,快拉住他。” 完颜守绪听罢,慌忙命人拉住穆延凤冠。 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若是唐庆被杀,正好给了蒙古开战的理由。 穆延凤冠被数名大臣拉开,唐庆大笑,道:“本使时间有限,你们如何抉择,需速速报于本使,莫要让本使久等。” 说罢,唐庆大步离开大殿,只留下金国满朝文武惊恐,不知如何是好。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98章 福祸难料 唐庆一走,完颜守绪脾气便来了,他怒视着满朝文武,道:“现在怎么办?朕在问你们,哑巴了是吗?” 穆延凤冠当先道:“郎主,蒙古已有亡我之心,这唐庆便是来求死的,为的,不过是给蒙古开战找一个理由,既然大战不可避免,臣认为当杀唐庆,以正视听。” “不可。” 参知政事完颜伯嘉出言反对,他道:“蒙古刚刚灭亡夏国,兵锋正盛,此时开战,于我不利。” 穆延凤冠逼问道:“不开战,难道要郎主向成吉思汗称臣吗?” 说吧,穆延凤冠看向大将完颜讹可,问道:“讹可将军,若开国战,你可敢死?” 完颜讹可被问蒙,怎么好好的把自己兜进去了,而且你这个问题,有第二个答案吗? 完颜讹可自然不能胆怯,他道:“本将纵横南北,何惧生死!” 穆延凤冠点头,又看向大将鄂博台,问道:“鄂博台将军,你可怕死?” 鄂博台一愣,随即把腰杆一挺,道:“本将杀敌无数,如何怕死!” 穆延凤冠随即转身对完颜守绪道:“郎主,将不惧死,则兵卒敢战,我大金堂堂天朝上国,何以如此惧战?蒙古要战,那便与他战,倘若真的亡国,也不失大国气象。” 吏部郎中陈规出言反对穆延凤冠开战的提议,他对穆延凤冠道:“穆延使君此言差亦,朝中大将勇则勇亦,然却不可代表整个大军,本官多次于陕西为官,对其兵将多有接触,其兵将冗懦不堪,恐难托大事。” 陈规话音一落,立即又有一大臣反对其观点。 只听监察御史乌古论四和反驳道:“本官倒不这么认为。” 他对陈规道:“你多次去陕西为官,本官也多次于陕西查访,我观陕西兵将勇武,不堪忍受蒙古欺凌,人人思战,却不曾见有人谈蒙古而色变,反是朝堂,许多官员倒是不如他们。” 主战派与反战派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他们齐齐将目光看向完颜守绪,让他定夺。 完颜守绪此时犹如架在火上烤,不战,说他没血性,失国体。战,又怕灭国,到时李睍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参知政事完颜伯嘉看穿他的心思,立即出来解围,对穆延凤冠道:“朝廷之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若事事不战即降,不降即战,那何必要百官参议政务?” 穆延凤冠寸步不让,“方才蒙古使者何其嚣张,他的态度,我金国除了应战,难道还有其他可能吗?” “当然有,议和便是可能,蒙古刚刚经历大战,难道他们不要修养生息吗?只要给其好处,两国罢兵也是可能。” 完颜伯嘉主张议和,而后对完颜守绪抬手道:“郎主,早前便有传闻说成吉思汗身体每况愈下,而今成吉思汗又立窝阔台为储君,如此说来,对现今的蒙古而言,平稳乃是一切,若是我们派出使者,与其商谈和议,未必不能成功。” 完颜守绪大喜,只要能够达成和议,便可再拖几年,自己也能享受安稳日子,这自是再好不过。 于是完颜守绪当即命御史大夫完颜哈昭为议和大使,前去面见成吉思汗,商讨两国友好相处,罢兵养息之事。 散朝后,穆延凤冠忧愤不已,回家便病倒了。 谷偹/span友人前来探望,他道:“我大金要亡了,我这心里痛啊。” 友人说他太过悲观,有些杞人忧天。 穆延凤冠摇头,眼中含泪,道:“蒙古兵威强盛,要与其议和,便要先有决死敢战之心,方可得议和机会。如今满满朝堂尽是怯战议和之声,决死之心已丧,如此,议和之举,实乃是向蒙古自证我金国无能,他日蒙古携灭夏之威而来,试问我大金如何抵挡?” 穆延凤冠忧心忡忡,完颜守绪却是开怀,此时他自觉摆脱困境,便与妃嫔游园赏景,全无忧愁。 时正用午膳之时,庖厨内,一厨子名叫王直,他别出心裁,给完颜守绪做了一份奇特的生白面。 这生白面乃是用干燥的白面条缠在一起,而后刻意压制,制成碗口大小的圆形块状,拿着也不重,很轻巧。 许多厨子见此物,都是惊奇,又想尝试味道,却被王直告知这还是半生的,虽然也可食用,却口感没有熟了美味。 众人一听,急忙劝王直不要送去,以免口感不佳,惹的郎主震怒。 王直却自信满满,他道:“我这面食郎主定会喜爱,飞黄腾达就看今日了。” 这白面端上去,果然引起了完颜守绪的注意。 完颜守绪将之拿在手里,端详一阵,问道:“这是何物?” 内侍看向王直,王直上前一步,道:“回禀郎主,此物乃是小人新近研制而成,若食用,便需用热水浸泡,再加少许调料,便可即泡即食,美味无比,且极是方便轻巧,若储存,更是可放置年余不坏。” 完颜守绪来了兴趣,当即让王直演示浸泡过程。 王直很是熟练,将白面用热水浸泡,放入调料,再用瓷盘将碗盖好,其他什么也不做,只些许功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出现了,香飘四溢。 完颜守绪惊奇,道:“没想到这面食竟然如此轻巧便做好了,香味怡人,香味怡人。” 夸赞了一句,完颜守绪便吃了起来。 一碗很快下肚,完颜守绪却感觉还没有吃饱,王直心中欢喜,又急忙为完颜守绪再泡制了一碗。 第二碗吃到一半,完颜守绪却饱了,他将筷子一丢,脸上不悦,道:“这是什么白面,一碗吃不饱,两碗吃不完,你在戏耍朕?” 说完,完颜守绪大手一挥,“来啊,将这狗奴拉下去砍了。” “是,郎主。” 护卫得令,一左一右,将王直拉下去砍头。 王直大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大声疾呼:“郎主饶命,郎主饶命,小的也是为了讨郎主欢喜,郎主一碗吃不饱,小的加大份量便是了。” 他大声哭求,然而谁会理他,很快,王直便被砍了脑袋。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299章 事违人意 恒盛三年三月五日,蒙古使者苏巴尔罕进入大宋,出现在利州西路首府沔州地界。 他这一行十几人刚出现,立即便被沔州当地新军发现,进而新军士兵开始对他们盘问。 孟珙奉赵昀之命驻守川蜀,同时也得了赵昀指示,要其整顿川蜀各类军队,使其编练成新军,不合格的一律裁撤,回乡参与分田,务农。 现在这些士兵便是被重新编练的新军,精气神已经和从前大不同,看着便多了几分威武。 一叫做王琦的新军士兵对苏巴尔罕问道:“你们是何人?从何处来,来此是探亲,还是行商?” 苏巴尔罕大怒,区区小兵,竟然敢对自己这么严厉的盘问,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而且他这次出使大宋,那是抱着来享受的想法来的,现在遇上这待遇,自然是气不过。 气急之下,苏巴尔罕从随从手里抢过皮鞭,狠狠一鞭子抽在王琦身上,嘴里骂道:“你这狗奴,本使乃大蒙古使者,岂是你能说话的!快去把你们将军唤来,本使有话要说。” 王琦被无辜挨了一鞭子,大怒,飞起一脚,便将苏巴尔罕踹翻在地! 这一脚来的太过突然,苏巴尔罕一行人,也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敢对蒙古的使者动粗,故而全然没有准备,苏巴尔罕也是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一身是灰,还疼得呲牙裂嘴。 “杀了他,杀了他。” 苏巴尔罕疼痛难忍,依然不忘惩治王琦,他对随从下令,便要捕杀王琦。 苏巴尔罕随从纷纷拔刀,便要用强,王琦及同伴自然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他们亦是拔刀,与对方战作一团。 因为苏巴尔罕一行有十六人,且战力不低,而王琦这边只有十人,一番交手,王琦这边死了三个,苏巴尔罕那边则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王琦见无法取胜,便带着人边打边撤,逃离后,便去大营叫人。 苏巴尔罕气得够呛,他已经记住了王琦的模样,暗道等见了宋朝大官,定要将其揪出来五马分尸。 王琦几人行至半路,遇上沔州统制官张宣。 张宣对王琦稍一询问,见竟然有人敢对新军动刀,还折损三人,大怒,当即催马,带着人,便找到苏巴尔罕,将其一行人团团围住。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对新军动手,不想活了。” 张宣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其一,他麾下兵马本来有三千多人,现在孟珙在川蜀编练新军,他的手下被裁撤一半,现在只有一千五百余人! 其二,本来他有四千三百多亩耕地,现在因为耕地到户法,上交了两千三百多亩地,且每亩地的赋税涨了几倍! 两件事情搁在一块,谁能好受? 张宣遇事不顺,自是对苏巴尔罕没有好脸色。 苏巴尔罕见此,却不在乎,他高高扬起头,道:“本使乃是大蒙古国成吉思汗使者,此次奉命出使宋国,尔是何人,报上名来。” 张宣一楞,皱了皱眉头,道:“你说你是使者,可有凭证?” 苏巴尔罕向随从使了使眼色,随从立即将通关文牒,及使者印牌等物亮出。 张宣验明身份,强自将怒火压下,下了马,对苏巴尔罕抱拳道:“本将乃是沔州统制官张宣,你既然是蒙古使者,为何与我麾下士兵起了冲突?’ 苏巴尔罕气急败坏,指着张宣身后的王琦,道:“你这士兵对本使不敬,竟敢对本使动粗,你快将其大卸八块,五马分尸,方解我心头之恨。” 王琦惊恐,生怕张宣惧怕苏巴尔罕身份,把自己推出去。 不过好在张宣颇有气节,他将话题转移,对苏巴尔罕道:“你来我大宋,有何贵干?本将也好向上峰禀报,及早安排。” 苏巴尔罕道:“本使乃是为了向你大宋借道,进兵金国,若是你大宋愿意出兵,我们也可合兵灭了金国,如此,对你大宋,对我蒙古,都是大大的有益。” “借道?” 张宣惊讶,“借什么道?” “自然是从大散关借道入宋境,而后绕道渡过淮河,去打金国,待我蒙古灭了金国,你大宋也可分一杯羹。” 苏巴尔罕得意,心道这么好的事情,你还不的赶快去向上面禀报,拿八抬大轿来接我。 谁料张宣听罢,把脸一沉,怒道:“我看你们不只是去打金国,还要反过来打我们宋国吧。” 说完,张宣气不过,直接拔刀,一刀朝苏巴尔罕砍过去。 “噗”的一声,苏巴尔罕当胸被砍了一刀,入肉见骨,鲜血飙溅了张宣一脸,煞是吓人。 “你你你,,,” 苏巴尔罕惊讶,指着张宣,满脸满眼的难以置信,他怎么敢杀我? “呸。” 张宣一口吐沫朝苏巴尔罕吐去,骂道:“他娘的,竟然跑来借道,真以为我们宋人是笨蛋,看不穿你们的把戏。” 说罢,张宣又狠狠朝他踢了一脚,苏巴尔罕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死了。 要说这苏巴尔罕也是运气差到极点,张宣本就因为新军编练及耕地到户法,弄得心情不好,烦躁,看谁都想抽几耳光。 此时遇到苏巴尔罕,他还杀了自己手下,现在又说要借道,还美其名曰分大宋一杯羹,真把大宋当猪窝,想宰就宰,想骗就骗? 如此,张宣一个气不过,就把他给杀了。 苏巴尔罕随行几人见了,个个惊恐,慌忙转身就逃。 张宣一不做,二不休,命人将之全部斩杀,随后大手一挥,道:“都埋了。” 就这样,苏巴尔罕竟然才刚刚踏上宋国疆土,别说见赵昀了,连个像样的大官也没见着,就被埋了,死的何其憋屈。 却说张宣杀了苏巴尔罕,刚开始的时候也没当一回事,但过了几日,当他恢复冷静,这心里就开始发虚。 他心说好歹是蒙古来的使者,自己一声不吭,就把人给宰了,当时也没向朝廷禀报,这要是以后朝廷知道了,追究问罪下来,自己岂不是要遭?chaptere 第0300章 四方震动 心发慌,手发抖,张宣心神不宁,便向父亲悄悄说了这事,而后他道:“父亲,孟将军军法森严,若是让他知晓孩儿擅杀使者,却不立即禀报,必将孩儿正法,以儆效尤,孩儿这可如何是好?实在不行,咱们就逃吧。” 真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张父听了,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张父道:“你身为沔州统制官,保境安民,百姓颇多受益,明日悄悄让百姓联合,送一把万民伞给你,送到府衙去,而后制置使余使君便会知晓。 余使君必会将万民伞转交你手,并勉励你,那时,你心怀愧疚,将杀使者之事向他如实禀报。 余使君乃是惜才之人,又事出有因,定不会怪你,而他又与孟将军是官家骨肱重臣,交情定然匪浅,便是孟将军要杀你,他也会为你求情,有他保你,你就没事了。”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张宣听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照做。 果然,第二日,一把万民伞送到府衙,知府大喜,立即将此事上报,而后四川制置使余介便是知晓。 余介很是欣慰,他找到张宣,亲自将万民伞转交给张宣,对张宣保境安民的功绩表示赞扬,同时勉励张宣不要自满,多加努力,继续造福百姓。 张宣趁着机会,一脸惭愧,将杀害苏巴尔罕的事情向余介禀报。 余介闻听此事,大惊,责备道:“此等事情极有可能引发国战,你怎能隐瞒不报!” 张宣惊恐,慌忙跪在地上,叩首道:“末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事后才感觉不妥,还请使君责罚。” 王琦与那日参与的人,这时也是纷纷跪地,道:“非是张将军妄为,实乃是那使者太欺辱人,若朝廷要责罚将军,我等愿一同受罚。” 此时再说这些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余介匆匆离开,前去找孟珙商议应对之策。 见到孟珙,余介将事情一说,孟珙眉眼倒竖,怒道:“张宣好胆,此等大事,竟敢隐瞒,本将定要奏明官家,灭其满门!” 不论是余介,还是孟珙,他们怪张宣的罪都不是怪他杀苏巴尔罕,而是怪他杀了不上报,让官府全无准备。 这若是突然蒙古兴兵来打,朝廷上上下下那是一点准备也没有,还不知要因此死多少人! 可见张宣隐瞒此事,比他杀苏巴尔罕还要恶劣千万倍。 一句话,你张宣可以苏巴尔罕杀,但你不能杀了不说! 余介急道:“孟将军,追究此事已经是晚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布置,以防蒙古以此为由,出兵大宋。” “防?此等杀害使者之事传入蒙古,难道他们还能忍下不成?” 孟珙一听此事,便已经知道大战不可避免,蒙古必将兴兵来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应对这一切。 孟珙一甩披风,来到沙盘前,指着大散关,孟珙道:“使君请看,如今金国大半领土皆被蒙古占据,但所幸潼关天堑还是将蒙古死死挡住,蒙古若要弃金国,攻我大宋,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攻我大散关,进而侵我利州路,将兵威散至全国。” 余介点头,道:“如若如此,我们只需守住大散关,便可无惧。” “不。” 孟珙当即否决了余介坚守大散关的建议。 孟珙道:“当今之局,坚守关隘乃是下下之策,自古守城便是士气矮人一头,如今蒙古灭亡夏地,军心士气已至新高,一味守城,一旦溃败,便是千里无拒,再无可战之机。” 余介面容一紧,“那将军欲待如何?” 孟珙目光精芒汇聚,道:“放其入大散关,而后层层压迫,迫其分兵,最后将其逐个击破。” 余介惊讶,心中如海翻腾,他担忧道:“蒙古之兵横行天下,若放其入关,一旦战局失控,岂不是要祸及天下?那时,我等如何向官家交代?” 孟珙侧身看向余介,坚定道:“这个世上没有不冒险的战争,官家于我等有知遇大恩,若官家将要面临危险,那时,我孟珙必已粉身碎骨!” 余介感慨,沉默许久,最后他后退数步,郑重对孟珙躬身作揖,道:“那一切,便拜托将军了。” “本将与使君共勉。” ,,, 余介离开后孟珙处,立即找到塔海哈真,命他带领西夏一万兵马,听命于孟珙指挥。 塔海哈真问明事由,得知蒙古大军极有可能来犯,顿时怒火中烧,白眼珠子都翻起来。 塔海哈真怒道:“蒙古灭我国家,屠我族人,我与他势不两立。” 西夏灭亡的消息传来,跟随余介来大宋的西夏人,哪一个不是热血沸腾,吵着要与蒙军拼命,他们根本都不用动员,只要指挥他们往哪打便是。 说罢,塔海哈真立即点齐人马,而后前去孟珙处,接受孟珙指挥。 孟珙也顺势将塔海哈真的人马收编,夺了他的兵权。 这一切,塔海哈真心中早有准备,自是没有反抗,他现在只想尽早与蒙军一战,为家国复仇。 而后,余介也是下达命令,命川蜀各州城府衙做好整备,修补城墙,坚壁清野,储备战略物资。 孟珙亦是忙碌不停,他向利州路经略使江海去信,告知情况,让其早作准备。 而后又向京西南路安抚副使,金州知州杜杲去信,让其整顿兵马,以供调遣。 而后,孟珙又立即下令全军集结,随时待命。 当然,孟珙与余介二人还不忘向赵昀去信,将情况如实禀报。 孟珙,余介紧急调度,动员,一时间,川蜀大地顿时被一层战争阴影笼罩。 不过好在自古川蜀出强兵,他们民风彪悍,敢战敢死,如今又有孟珙,余介指挥,自是不惧威胁。 他们人人都是依照官府命令,各自做好自己的事,一点不乱。 却说苏巴尔罕被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拖雷这里,拖雷听了,只以为消息有误。 这怎么可能,肯定是假消息。 他道:“软弱的宋人,人尽可欺,如何敢杀我蒙古使者,这岂不是找死?”chaptere 第0301章 虚实难辩 拖雷自然有理由这样认为,因为最有可能被杀的唐庆,他此时正在金国作威作福,被金国当成太上皇伺候。 唐庆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一点风险也没有的苏巴尔罕了,他怎么可能丢了性命。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几番消息接连传来,他也是不得不信。 得知消息是真,拖雷勃然大怒,他仰天怒道:“软弱宋国,安敢杀我使者!” 拖雷极是气恼,又猛的拔刀,双手平托高举,仰望苍穹,道:“今日之事,长生天自有决裁!” 大宋杀了苏巴尔罕,那与在拖雷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没有任何区别,高傲的拖雷,何时受过如此羞辱!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气急之下,拖雷直接改变计划,原本是要向大宋借道打金国,现在则调转枪头,直接去攻打大宋,誓要将大宋皇帝活捉,押到草原做养马奴,好好羞辱,方解心头之恨。 “传令,点齐兵马,随本王子攻打大散关。” 拖雷一声令下如山倒,即便有部将不同意改变原定策略,但现在拖雷怒火中烧,谁敢多说半个字! 很快,三万大军便是集合完毕,拖雷认为足够,便带领大军,向大散关杀去。 王庭大帐,成吉思汗得知拖雷临阵改变策略,将矛头对准大宋,却也没有反对。 他只是淡淡道:“宋人以为隔着金国就能高枕无忧,轻视我蒙古,杀我使者,呵呵呵,,,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也好,以后便不敢放肆了。” 如此,蒙宋之间爆发大战,而战场便在川蜀,川蜀地区在南宋即指利州路,夔州路,潼川府路,成都府路这片区域。 这一年乃是恒盛三年,丁亥年,故而史称丁亥大战。 原本历史中,此次拖雷入川,攻破城寨一百四十余座,百姓死难惨重,而这,对川蜀来说却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蒙军又数次对川蜀地区大规模用兵,单单是1236年窝阔台之子阔端率军入川,川蜀便一次损失人口200万。 之后三十年间,蒙军多次入川劫掠,阔端入川前,川蜀地区大约1200万人口,三十年后降到不足两百万,人口下降近九成,大约一千万人死于这三十年的兵灾祸劫。 而现在,因为赵昀的到来,孟珙,余介,曹友闻,江万载,江海,杜杲,王坚等人提前登上历史舞台,提前担任重要职务,川蜀还会如历史那般遭遇巨大灾难吗? 请让我们拭目以待。 言归正传,却说蒙古大军杀奔大散关,时刻关注蒙军动向的孟珙心中大定。 之前他便料定蒙军会攻打大散关,于是便提前做了针对性的布置,现在蒙军果然来了,一切都在料算中。 孟珙当即传令大散关守将李实,命其坚守三日,而后佯装败北,撤兵遁走,隐藏附近山林,等待命令。 李实之前便接到孟珙命令,言到近期蒙军可能大举来犯,让他注意警戒,此刻接到撤退命令,自是知道孟珙定有布置。 李实不敢怠慢,他立即命人准备撤退事宜。 部将不解,对李实问道:“大散关乃国朝天堑,何以轻易放弃?蒙军入关,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李实只是回道:“从军者,令行禁止尔。蒙军来势汹汹,单凭我们如何能守?孟将军已布棋局,只等蒙军入局亦。” 部将见此,人人皆是心中有底,不再有疑。 待到蒙军兵临大散关下,攻城准备妥当,拖雷立即下令攻城。 立时,数百架投石机向大散关投掷飞石,刹那间,大散关上飞石如雨,极其恐怖。 不但如此,其中还有十余架投石机投掷的是火油桶,火油桶在大散关城头撞裂,火油流的到处都是,而后,蒙军又射来箭雨,密密麻麻,煞是惊人。 箭雨中,便有箭头绑着油布,点着火的,火箭点燃关头上的火油,顿时,大散关上便是许多处都烧了起来。 不过好在李实早有准备,他同样命人反击,铁火炮,投石机,弓箭手,皆是一并齐用,将蒙军压制,令其一时无法占据上风。 而在关头城墙上,李实也早已铺了一层泥土黄沙,火油在上面点燃,虽然烧了起来,但却烧不大,很多火烧一会,自己就熄灭了,根本不用去理会。 如此你来我往,第一日蒙军没有攻下大散关,天黑后便撤兵,在营帐休息,等待第二日发起进攻。 晚上,李实将大散关的兵力先撤走一千人,如此之下,对抗蒙军的力量自然便弱了几分。 天亮后,蒙军发起攻城之战,拖雷敏锐的察觉到宋军的战力变化,认为宋军定是伤亡惨重,兵源补充出现问题,心中大喜,继续加大力度攻城。 不过大散关天下闻名,又岂是那么好攻克的,这一日虽然蒙军稍稍占据上风,但依然以收兵告终。 到了晚上,李实再次撤出一千守军,如此,大散关的守军已经不足三千,面对蒙军的攻城,已经很明显的吃力,这一点作为南征北战的蒙军,自然人人都能感受到。 第三日攻城,感受到大散关防守力度折损明显,蒙军士气大振,攻势更加凶猛,只打的宋军不敢冒头,被完全压着打。 如此又是艰难的撑了一日,到了晚上,蒙军停止攻城,李实则悄悄带着麾下士兵全部撤走,只留下一座空城虚关。 天亮后,蒙军再度攻城,城头却毫无反应,蒙军这才知道宋军惊恐,已经连夜逃遁而走。 拖雷得知,仰天大笑,“如此鼠辈,也敢触我蒙古虎须,寻死,寻死。” 笑罢,拖雷带着大军进入大散关,而后留下两千人马驻守,其余人马随他攻略利州路。 然而令拖雷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进入川蜀境内,正准备烧杀抢掠一番时,却发现沿途经过的城镇都是一片空寂,别说人,连鸡鸭也不见一只。 拖雷见此,立即明白大宋是提前得知了自己到来的消息,将人口财物转移。 “哼,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拖雷满不在乎。chaptere 第0302章 武都之战 既然是转移,那便不是消失,不论转移到哪里,财物人口照样跑不掉,且财货集中到一起,还省了自己许多麻烦。 拖雷一路向利州路的凤州而去,那里是重镇富地,人口密集,财物多不胜数,想跑也跑不掉。 远处丛林间,数个宋军探马将蒙军的行踪记下,而后回去禀报。 ,,, 一村镇,民宅内,孟珙与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塔海哈真,刘仪等将领静静等待,探马很快来了。 探马对孟珙道:“禀报将军,蒙军人马三万之数,无分兵迹象,现往凤州去,目前已到杨家镇附近。” “再探。” “是。” 帐中众人极是振奋,丝毫没有恐惧蒙军之意。 孟珙目光如炬,道:“以此速度,蒙军三日便可抵达武都山,我军便在此与他先打一场,迫其分兵。” 说罢,孟珙大喝一声,“诸将听令。” “末将在。” “曹友闻听令,命你立即进入武都山,布下伏兵,与本将合击蒙军。” “是,末将领命。” “彭义斌听令,命你进驻松林驿,密切关注武都山战局,随时策应。” “是,末将领命。” “江万载听令,命你率军进驻华阳,择机待战。 “是,末将领命。” “刘仪,塔海哈真听令,命你二人进入凤州,接管城防。” “是,末将领命。” 一道道命令逐一下达,诸将皆是领命,骑马而去。 天光拂晓,蒙古大军凛冽而动,如泰山一般向着凤州方向而去。 沿途村镇空无人烟,早已撤离,这般景象让许多蒙军都心生怨气。 无人可杀,无物可抢,自是有怨。 不过托雷治军严格,威望深重,这些蒙军将士也不敢散漫,只得在心里叫骂。 三日后,蒙军行至武都山附近,突然蒙军探马来报。 “禀报四王子,前方发现宋军。” 拖雷闻听,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宋军有多少人马?” “回四王子,宋军约有两万人。” “两万人?哈哈哈,,,区区两万宋军,就敢阻击我蒙军三军虎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再探。” 探马离去,托雷立即命大军加速前进,誓要将这支宋军一口吃下,以扬蒙军之威。 蒙军上下听闻全方有宋军阻拦,个个精神振奋,军功,财货,终于有机会获取,这些人眼中都是露出贪婪的光芒。 待他们到了武都山,只见宋军之中“孟”字大旗飘摇,旌旗烈烈,迎风而动,威严壮观。 有道是人过三千,无际无边,能过三万,接地连天,此时宋军两万人严阵以待,放眼望去,尽是士兵如木桩般站立的整整齐齐,一望无边,听不见一丝异动,端的是威武之师。 拖雷见此,收起了小心,因为一支强军,他的气息是掩盖不住的。 面前的这支宋军,远远的便能给人以压迫的感觉,这与他印象中柔弱的宋军,不堪的金军,都完全不同。 拖雷下令止步,而后不惧宋军威严,催动马匹,到了两军阵前。 拖雷大声道:“宋军主将,可敢一会?” “有何不敢!” 几乎是接着拖雷的话头,立即便有声音回应。 立时,宋军之中便有一骑越众而出,此人不是孟珙又是谁?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拖雷见孟珙长得气宇轩昂,英气逼人,暗自欣赏,心道待会将宋军击溃,定要将此将擒拿,收入麾下,好生调教。 孟珙座于马上,抱拳道:“本将乃威武大将军,四川军务都统制孟珙,得知蒙古四王子拖雷殿下到来,本将亲切相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托雷闻听,脸上勃然变色,怒道:“尔杀我使者,辱我威风,该当何罪?” 孟珙丝毫不惧,道:“贵方使者苏巴尔罕无礼在先,鞭打我新军士兵,更是下令要捕杀我军士卒,我军士卒迫于自保,与其争斗,最后失手将其杀害,平心而论,此事双方皆有过错,应当妥善处置,商议如何善后。 而王子你不分青红皂白,还未将事实真相探明,便兴兵来攻,这又是何道理? 且本将听闻贵方使者的使命,乃是要向我大宋借道,攻打金国。异军入境,何其惊险,事关江山社稷,又怎可将道路相借? 难道王子不知古时亦有假道伐虢之先例吗?只怕王子派出使者,本也是心怀不轨吧。” 两军阵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了士气,孟珙字字珠玑,有理有据,不输拖雷气势,宋军军心大定。 拖雷大怒,“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尔即便不同意借道,亦没有杀害使者的道理,此事天人共愤,本王子兴兵来伐,誓要讨回一个公道。”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既如此,那便沙场上见真章。” 说完,两人各自掉转马头,回到本军阵中,开始指挥。 拖雷大喝一声,道:“察罕听令,直冲宋军阵前,杀。” 大将察罕得令,立即带领八千蒙古骑兵向宋军冲锋而去。 拖雷又道:“赤老温听令,命你攻击宋军左翼,杀。” 大将赤老温得令,立即领五千本部人马,向宋军左翼杀去。 孟珙见蒙军开始调动,沉着应对,丝毫不乱,他下令全军戒备,弓箭手严阵以待,步军紧握刀柄,盾牌,不动如山。 宋军铁火炮,霹雳炮等远程武器也是相继准备到位,只等下达命令。 蒙军天下无敌,他最厉害的手段便是骑射,骑射之威,放诸世界,无人可敌。 为何蒙军骑射如此厉害? 只因蒙古人自小生活在马背上,在马上放牧,狩猎,可以说人人皆是马术高手,箭术高手,根本无需训练,便可成军,这也是成吉思汗一整合蒙古草原,便立即爆发出巨大威势的原因。 对于这一点,孟珙心中了然,故而今日之战,他也是经过慎重考虑。 此地乃是武都山,地势虽然不陡峭难行,但也并不平坦,这可使蒙军放松戒备,又可限制他骑兵的优势。 骑兵优势一旦被限制,那么蒙军的威力便要大打折扣,而这时,就是宋军的机会。chaptere 第0303章 敢死敢战 “放箭。” 蒙军大将察罕乃是跟随成吉思汗征战多年的老将,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他指挥手下八千骑兵冲锋,速度渐渐起来,看准时机,便当先发布命令,命骑兵放箭。 “咻咻咻”,,, 八千支箭腾空而起,在天上遮蔽阳光,陡然间好似乌云压顶一般,让太阳也失色。 此次跟随拖雷兴兵伐宋的三万蒙军,全部都是真正的蒙古人,一个假的也无,其战斗力比之杂牌蒙军十万二十万还要强悍。 孟珙见蒙军骑射威力如此惊人,心中震撼。 “世人皆言蒙军骑射无双,真真是一字不假。” 感受着蒙军的巨大威力,但孟珙依然战斗意志坚定,蒙军强横又如何,他强任他强,我更比天高! 为将者,不屈之志可改日月。 漫天箭雨落下,许多宋军将士尽管手持盾牌,将自己头部及大半个身子遮挡,但箭雨如此密集,甚至有的箭还角度刁钻,这依然让许多士兵折损。 有的被利箭射穿大腿,有的被射穿腹部,有的甚至连盾牌亦是射穿,将人钉死在地上! 蒙军仅一波箭雨,便让宋军出现百余人的伤亡。 “咻咻咻”,,, 蒙军不愧箭术精湛,一波箭雨刚过,便紧接着又是一波,中间几乎没有停歇。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他们仰仗过人的臂力与技艺,射程要比宋军远三十步至四十步,这意味着在这段距离内,蒙军可以比宋军多射出两拨箭雨! “啊。”,,, 许多宋军将士被箭射中,本能的发出痛苦声音,但他们依然凭借良好的训练,坚强的意志,尽可能的压低自己的声音,尽量不影响袍泽兄弟。 孟珙狠下心肠,没有多去看那些死伤的士兵,目光只是专心看着前方的蒙军,心无旁骛。 “放箭!” 待到蒙军终于进入了自己的射程范围,孟珙果然下令放箭,同时用投石机投掷铁火炮,霹雳炮。 宋军得令,拼死射箭,拼死发射炮石,尽管这时蒙军的第三轮箭雨又是呼啸而至,将四五百宋军士兵射死射伤,但宋军依然顽强的射出了自己的箭,向蒙军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咻咻咻,,,” 宋军箭雨如雷霆而至,正在冲锋的蒙军既要操纵坐骑,又要弯弓搭箭,自是无法全心躲避,加之武都山地形不开阔,阵型较为密集,宋军箭雨所到之处,许多蒙军士兵被射中,摔落马下,他们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便被后面的马踩踏成一滩肉泥血水。 人摔落马下还算好,不会对骑兵冲锋造成太大影响,但是那些中箭的马,却是不同。 马匹中箭,不会立刻就死,但会吃疼之下突然跑歪,影响其他的马,且跑出一阵后,便会因为血流不止,导致体力不支,最后一个闷头栽在地上。 只见许多蒙军坐骑中箭,继而一一倒地,后面的蒙军躲闪不及,直接被绊倒一片。 纵然蒙军将士战场经验丰富,但因为武都山场地不够开阔,地形也不够平坦,这使得他们许多人没能躲避,纷纷被绊倒,后面的又紧接而来,也是撞在一起,引起一场场乱象。 三四百蒙军士兵或中箭落地,或坐骑失控倒地,继而被踩死。 侥幸一时没死的,因为疼痛难忍,也是在地上打滚哀嚎,痛苦嚎叫的声音比宋军伤兵的还要大。 “咻咻咻,,,” 双方箭雨依旧不停歇,你来我往,无情的收割着对方阵营的将士性命。 而等到蒙军冲到宋军阵前时,已经没有多大的冲锋威势,两边人马一接触,随即展开有你无我的残酷搏杀。 一个蒙军士兵威猛无比,直接一刀砍在宋军士兵身上,砍刀从宋军士兵左颈锁骨处进入,直接破甲,而后刀锋直到胸膛才止住,几尽将那宋军半截身子砍断! 这蒙军得意,“哼,宋人,还是猪牛狗马一般,如何是我的对手。” 却见那宋军士兵顿时口鼻鲜血直流,但他此时依然有意识,他将手里的刀狠狠朝对方头上砍去,那蒙军大惊,拔刀也来不及,慌忙松开手,后退躲避。 一刀砍空,宋军士兵再无力气,直接倒在地上,死了。 然而再看那蒙军士兵,脸上却无杀敌后的喜悦,刚才那一刀他险之又险的躲过,那刹那间,宋军敢死敢战的强大意志,竟然让他感到恐惧。 “噗。” 一个宋军士兵将长枪刺入一蒙军身上,那蒙军鲜血直流,但那蒙军体型如山,威猛无比,他直接抓住长枪,将那宋军士兵甩飞。 这蒙军士兵得意,正要将长枪拔出,边上的两个宋军立即捅刺而来,两柄长枪深深刺入他的身体,将他刺死。 面对人高马大,威名震天下的蒙军,宋军表现的极其顽强,他们不惧面对面的厮杀,便是死,最后想的也是要拼一个,死不能吃亏。 再看赤老温,他奉命领五千人袭击宋军左翼,孟珙命张佐领着一万人前去与其厮杀。 宋军顽强,不惧生死,将蒙军死死抵挡,不得寸进。 战场厮杀震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且这股味道越来越浓烈,令两方将士都莫名的感到亢奋。 他们人人皆是杀红了眼,只想要将对方全部杀死,方才罢休。 拖雷骑在马上,眉眼倒竖,看着宋军将士奋死拼战,英勇无惧,面对真正的蒙古大军,竟然是战斗许久都不落下风,而己方估算已经战死千人有余,伤者更多。 拖雷心中感慨,道:“我军征战天下,若每场战争都如此惨烈,我蒙古早已无人。” 孟珙目光如炬,时刻紧盯战场形势,见己方己有三千多人战死,他心中为战死的将士悲痛,但面上却不动如山,好似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慈不掌兵,出身将门世家的孟珙,对这几个字自是体会深刻。 突然,孟珙跳目望看,陡见拖雷缓缓举手,其目光却看向自己的部将张佐,欲下达最新命令。 拖雷道:“撒礼塔听令,增援赤老温,歼灭宋军。” 撒礼塔得令,掉转马头,下去领军。chaptere 第0304章 攻守易位 孟珙见此情形,猛然拔刀,遥天一指,大声道:“中军将士,随本将冲锋。” 说罢,孟珙带着中军五千人马,突然发起对拖雷中军的攻击。 宋军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如山洪溃堤一般滚滚而来,气势极其雄烈。 托雷见宋军突然如此异动,大惊失色,慌忙下达命令,命撒礼塔赶紧回来,应对突发。 然而此时撒礼塔已经领命而去,匆忙之间根本找不到他,无法传令到人。 而几乎就在孟珙发起绝死冲锋的同一时刻,武都山上也传来异动,只见武都山顿时爆发冲天怒吼,“杀啊,杀啊,杀啊,” 原来是提前在此埋伏,化为伏兵的曹友闻发动了。 曹友闻方才见孟珙中军大旗向蒙军厮杀而去,心知自己等待的时机来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带领麾下一万大军冲下武都山。 这一刻,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拖雷回头张望,顿时大惊失色,没想到在武都山上竟然还隐藏一支伏兵,这支伏兵不用问,一定是宋军的。 这可如何是好? 拖雷大急,一旦武都山上的宋军冲下来,那么自己前有孟珙,后有伏兵,受两面夹击,极度危险。 “四王子,不好,有伏兵。” 拖雷身边部将也看到山上的异动,人人皆是大惊失色,这一刻,属于他们的骄傲顿时消失无形,脸上尽是慌张与惊恐。 战场之上,出现的任何异动变化,都极有可能改变战局的走向,而这武都山上突然冲下来的伏兵,完全出乎蒙军的意料。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他们知道今天自己大意了,定是落入了宋军的圈套,此时,他们的心气神一下坠落谷底,变的惊恐起来。 拖雷征战多年,此时此刻,他心中第一次慌张,恐惧,他深知自己身处宋国境内,一旦被围,陷入泥潭,自己的援兵短期内根本无法赶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极有可能便是全军覆没! 无奈之下,拖雷只得选择分兵,带着自己的中军一万人马,向东面方向撒退逃离,希望能够避开宋军的锋芒,以免被包了饺子。 拖雷中军大旗撤离,没了,正在奋死拼杀的蒙军顿时士气大跌,宋军趁势反超,将战果扩大。 孟珙与曹友闻两军会合,孟珙道:“曹友闻,你领五千人马在此助战张佐,曹友万、曹友谅,你二人随本将追杀蒙军。” “是。” 曹氏三虎齐齐听令,而后各自行动,孟珙马不停蹄,领大军追杀而去。 此时,武都山战场,尽管撒礼塔、赤老温,察罕,这三员蒙军大将带领的人马丝毫不比宋军少,但是因为拖雷的中军已经逃跑,他们的士气低落,丧失拼杀斗志,被宋军死死压着打。 而正当此时,只见南边方向传来一阵马蹄隆隆,空中一阵尘土飞扬,又有兵马赶到! 原来是彭义斌在松林驿附近驻守,他见武都山战况紧急,立即带领一万精兵前来增援。 这就是孟珙的算计,一波又一波己方大军先后赶到,乱的就是蒙军的军心,打的就是蒙军的士气。 撒礼塔,察罕,赤老温三人见宋军又有援兵,心知自己已经被重重包围,再不逃跑,只怕就要深陷泥潭之中。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掉转马头,喝令撤兵,仓皇逃窜。 宋军自不答应,数万人马在后趁势掩杀,一个又一个曾经无比骄傲自豪的蒙军士兵,惨死在宋军刀下。 ,,, 武都山之战结束后,宋军清点士卒,打扫战场,竟然发现蒙军尸体三千两百余具,另有一千两百余人重伤被俘虏,战马,兵器,盔甲,缴获无数。 如此战果,可谓大胜。 然而在大胜之下,宋军也是伤亡惨重,此战宋军共战死五千两百七十六人,重伤七千八百二十七人,轻伤者不计,真可谓全军上下,不是死,就是伤。 尽管伤亡如此之大,然而宋军依然是人人振奋,大声吼叫,激动不已。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对战蒙军,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且胜之,这己经是极其难得一见了,可谓是大捷。 全军都沉浸在狂欢之中,然而孟珙依然沉着冷静。 他找来曹友闻,对其说道:“如今拖雷不出本将所料,已经向华阳方向逃去,那里有江万载屯兵驻守,并且江海老将军也很快带兵赶到,拖雷残部无忧。 至于察罕,赤老温,撒礼塔这支蒙军残部,本将会在此与凤州兵马遥相呼应,将其阻拦,以防止两部蒙军再度合兵。 现在我军要做的便是断其退路,曹友闻,你立即领三千人马会和大散关守将李实,助其夺回大散关,届时,蒙军将再无逃脱可能。” “是,将军。” 曹友闻得令,很是激动,立即点齐三千人马,趁夜向大散关疾驰而去。 此时,大散关只有两千蒙军驻守,而在这之前,大散关宋军守将李实,他早已带领五千守军隐秘在附近山城与树林间,随时等待命令。 曹友闻经过数日奔波,来到大散关,并与李实取得联系,两人随即合兵,向大散关的两千蒙军发起进攻。 “杀啊,” “杀啊,”,,, 大散关城头下,突然响起一阵喊打喊杀声,城头上的蒙军听闻,顿时惊讶,人人张头望去,见竟然不知从何处突然杀出一支宋军人马,正在准备攻城! 曹友闻与李实合兵后,宋军攻城兵力达八千人,而蒙军却只有两千人,并且这两千蒙军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宋军敢主动进攻,自是没有任何准备。 不出意料,这两千蒙军对守城之战并无太多经验,且准备不足,缺乏守城物资,伤亡急剧增加,宋军攻城还不到一个时辰,蒙军便有三四百人死伤。 到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蒙军再也坚持不住了,无奈只得弃关逃跑。 很快,大散关城头上顺利竖起一杆宋军大旗,大散关再度回到宋军之手。 大散关易主,这一变化也意味着拖雷要想离开宋境,已经是几乎不可能,此时此刻,战场主动权牢牢地被宋军掌握。chaptere 第0305章 才德兼备 四川制置司衙门,余介正在为征战将士调集粮草,军械,以保证将士们粮草物资供应充足。 不但如此,因为大部分的百姓都撤到了附近比较大的州府治所,使得这些治所的粮草消耗也是极大,极难保证。 为了最大限度地维持稳定,余介不得不在各处调拨,腾挪,以寻求度过眼前难关。 “使君,洋州知州上报,要求增补三万石粮食,否则,一旦蒙军包围州城,十日后,城内军民将无粮可食。” 书吏周从将文书交于余介过目,脸上神情轻松,淡然,甚至还有几分笑,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浑然没有任何紧张惊悚的感觉。 他如此表现,不由得让余介也是多看他两眼。 “知道了。” 余介点点头,而后翻阅各州各府的账册,希望能够从其他州府暂时调拨,周从无事,便下去了。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间隙,余介出了自己值房,正准备去仓库查验,经过书吏值房时,却听到几个书吏在里面闲聊,其中便有那周从的声音。 “蒙军来了也好,免得这些贱民闹腾。” 里面传来声音,余介眉头皱了皱,显现不悦,于是余介停下脚步,侧耳听去。 又听周从叹息道:“哎,余使君还是太过年轻,不知官场事故,孰不知蒙军入侵,若不多死些百姓,如何凸显蒙军残暴?又如何凸显我等官吏的功绩?如今他将百姓全都安顿在州城大府,害得不但知州知府们头疼,他自己也手忙脚乱,这是何苦来哉。” 另一书吏笑道:“不错,那些百姓死则死亦,死了还能多出不少土地牛羊,如今把百姓转移,非但官府无法得到好处,还得往里面填补不少,来年官家审阅各地财政,只怕他这个制置使的位置也坐不长。” 几个书吏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谁能想到此时蒙军正在侵犯川蜀,一旦城破,便是几万十几万人的灭顶之灾。 余介听了几句,大怒,当即紧走步伐,转身进入值房,眼睛如刀一般的看着那几个书吏,似要杀人! 周从几人慌张,赶紧站起身,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周从壮着胆子,挤出笑,上前一步,对余介道:“使君,您怎么来了?若有事,差人吩咐一声便是。” 余介眼神犀利的看着周从,问道:“周从,本官问你,你家世如何?祖上可有高官?” 周从不知余介此言何意,咽了咽嘴巴,小心道:“回使君,鄙人祖上皆是平民百姓,直至祖父中了举人功名,这才慢慢好起来。” 余介上前一步,又逼问道:“若尔祖父未中举,遭遇金兵蛮族入侵,惶惶不可终日,与现在外面的百姓一般都是蝼蚁小民,官府又如你所说,将之视如累赘,草芥,你是何心情?” 周从羞愧,低下头,不敢言语。 余介又看向其他书吏,道:“尔等虽已是官吏,然每日用度皆取之于百姓的民脂民膏,是百姓在供养你们,没有百姓的供养,你们还能坐在这里高谈阔论吗?没有百姓的供养,你们还能作出那景秀文章,人前尽显富贵吗?” 几个书吏也是羞愧,无人敢回话,一个个的都是低头,不敢言语。 余介看了他们一眼,最后道:“尔等品行,已不配为官为吏,今日散衙下值前,本官要看到你们的辞呈信,若尔等不递交辞呈,休怪本官直接将你们革职,颜面不存。” 说罢,余介拂袖而去,只留下周从几人在那里懊悔,一书吏感叹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这张臭嘴,生下来那日就该缝上。” 当日,周从几人便先后送来辞呈信,余介一一批复,照准。 随即余介在散衙下值前,发布了一道命令,便是在制置司衙门对面设立招贤馆,凡有才能者,不问出身,不问功名,不问老幼,皆可入馆,接受余介本人的考较,若确有才能,便委任其官职,为民请命。 余介上任四川制置使之前,便在赵昀面前,阐述建立川蜀山城防御体系的计划,用以抵抗蒙军的威胁。 赵昀听后大为欣赏,不但当场任命余介为四川制置使,给于余介处置调拨四川钱粮物资的权力,还每年专项划拨一百万贯钱,用以建立此体系。 现在书吏如此官僚态度,全然无视民生,这让余介心中忐忑,如何还敢放心任命官员,于是他设立招贤馆,亲自监督考核,不拘一格选拔人才。 余介此举一出,顿时引起四川官场哗然,许多官员都是反对,严重者甚至说朝廷委任官员自有其体制在,余介此举,无异于自建制度,架空朝廷,意在割据! 而许多士林学子得知,也是反对声不绝,他们说余介毕竟精力有限,到时难免导致识人不明,任人唯亲的情况发生,最后致使官场贪腐不绝。 官员与学子如此反对,说到底无非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担心那些落榜的学子,有才能的民间异士,来抢夺官职,毕竟可供选择的人多了,他们能够得到的也就少了。 面对各方面的反对声,余介义无反顾,依然坚持设立招贤馆,令人侧目。 而不日,招贤馆便迎来第一个入住之人。 此人名叫王申,已六十有七,古稀老迈之年,满头白发,但仍然精气神十足,显年轻。 如此老人,竟然也来招贤馆,顿时惹得许多人哄堂大笑,直言招贤馆非是招贤馆,乃是养济院,专养老弱病残,鳏寡孤独。 尽管王申老迈,但余介却不以为意,他询问得知王申以前乃是一豪强的帐房先生,因为豪强上交土地,家业凋零,他便因老迈被辞退。 余介问其有何才能,王申道:“老朽三岁便开始学习算账,至今与算盘打交道超过六十年,寻常帐房要两个时辰算的帐,老朽三刻之内便能算全,且保证绝无错漏。另外不瞒余制置,老朽还有一个本事,那便是听声辨数。”chaptere 第0306章 何其无奈 余介好奇,问道:“何为听声辨数?” “听声辨数,便是旁人摆弄算盘,老朽不用看,只需听,便知其有无错算。” “王老竟有此能?” 余介吃惊,这个本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为了验证,余介命人取来算盘,王申上手一一拨弄,算盘发出的声响他都是听的真切。 随后王申背对着余介,余介则亲自拨弄算盘,算了一连串的数字加减。 其中余介故意错算两处,将九拨弄成六,又将五拨弄成二,最后竟然真被王申听出,准确无误的指出错漏之处。 余介惊讶,感叹其人确有大才,于是将王申调入制置司帐房,管理帐目,并且征求其同意后,委派他在一书院教学,传授算账本领。 王申被破格任用,引起轰动,招贤馆更加名声远播,惹的许多德才兼备者慕名而来。 ,,, 余介一番调拨,终于为洋州筹集三万石粮食,随即命人护送,押往洋州治所。 运粮队正在行进,途中遇上一支宋军,被这宋军拦下,这宋军主将便是利州路经略使江海。 原来自从武都山之战后,孟珙为了隔绝拖雷与赤老温几人的联系,防止他们有机会合兵,于是派出江海,江万载,彭义斌三人在洋州与凤州之间巡查驱赶,起到屏障作用。 今日运粮队来了,江海发现,担心其与拖雷蒙军遭遇,自然将其拦下。 江海要求代为将粮食运往目的地,以免路上运粮队被蒙军截获。 蒙军骑兵来去如风,若是这批粮食被劫掠,对战局而言便是此消彼长,于大宋不利。 运粮队主事人员不敢决断,生怕到时被制置司问罪,但又不敢得罪江海,担心被江海一气之下砍了脑袋。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不过好在江海体恤他,亲自写下书信,盖好印章,向余介说明此事,并承担后果,如此,运粮队才放心将粮食交予江海。 果然不出江海所料,拖雷这一支蒙军打探到这批粮食,立即前来抢夺,因为运粮队战力不高,拖雷便亲自带着三千余人前来。 拖雷现在的日子可是够苦的,因为余介下达命令,各州府坚壁清野,将一切可供利用的物资全部转移,转移不了的一把火烧掉,不给蒙军留下一分一毫。 拖雷无法与赤老温,察罕,撒礼塔等人汇合,得不到物资补充,也就只得到处攻打城池。 但攻城一直都不是蒙军的强项,且宋军早有准备,又有孟珙时时偷袭干预,让拖雷无法专心,故而一直无法破城。 无法破城,就无法得到物资补充,这使得拖雷大军是人疲马乏,军心士气一日不如一日。 前几日,拖雷在华阳攻城,被江万载死死抵挡,孟珙又不失时机的派来彭义斌在背后袭击,拖雷无奈,只得撤兵。 现在听闻有大批粮食,拖雷自是振奋,顾不得许多,匆匆便来了。 见到宋军之中悬挂“江”字大旗,拖雷大声道:“来将何人,本王子不杀无名之鬼,若想求活,跪地请降,可免一死。” 江海身边现在有一万精锐人马,对上三千蒙军,自然丝毫不惧,他对部下道:“将那批粮草全部烧毁。” 部下得令,立即去办,很快,江海大军之中,便是升起一阵浓烟。 拖雷大怒,吼道:“你干什么?你为何要烧粮?” “哼。” 江海冷哼一声,道:“本将又不缺粮,要之何用?你问本将姓名,你听好了,本将江海,两年前官家发动渡河之战,突袭金国,主帅便是本将。前番在武都山打败你的孟珙,曹友闻,那以前都是我的部将,至于那驻守华阳的江万载,那是我的侄儿。” 拖雷惊讶,两年前宋金的渡河之战他是知道的,就是这场战争,打得金国不知是何原因,竟然对宋国赔款,真真是蹊跷。 而今日前来抢粮,却不想遇到了江海这般来头的主帅,此人,定然非比寻常,从他那些曾经的部将就可看出一二。 不过拖雷纵然惊讶,但也不惧,既然如此,那便新账旧帐一起算。 拖雷怒道:“江海匹夫,本王子今日便要用你的人头,来祭奠那些战死的勇士。” “哈哈哈,,,” 江海仰头大笑,“拖雷,你深陷泥泞却不自知,如今你与残部无法汇合,大散关又再度被我军夺回,你深陷宋境,无粮草兵马补充,日渐难支。 而反观我军,则是粮草辎重源源不断,如今围绕你,已经集结了二十万精锐,且还有二十万大军在路上,尔等败亡之路不远亦。” 两个二十万,这当然是江海在吹嘘,不过这气势却是十足。 说罢,江海虎目一瞪,正色道:“而今你大势已去,还不束手就擒!” 江海这话一出,顿时蒙军军心浮动,拖雷心急,愤怒,他吼叫着道:“杀,给本王子杀,一个不留。” 说罢,三千蒙军便向着江海大军冲杀而来,而箭雨也是一波又一波的飞向宋军。 江海丝毫不乱,下令列阵,同时放箭还击。 “咻咻咻,,,” 蒙军骑射无双,宋军奋勇还击,双方箭雨不断,无情的收割者对方将士的性命。 这一次拖雷却是吸取了上次武都山的教训,没有轻敌,他尽管愤怒,但也不失理智,没有一个劲的直接去与宋军近身肉搏,而是选择游离抛射。 拖雷充分发挥自己的骑兵优势,带领蒙军围着宋军抛射利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不停的向宋军射去,每每快要近身接战时,便又转向绕道离开,随即又飞驰而来。 面对如此蒙军,江海不惧分毫,指挥将士严密护住阵型不乱,并射箭还击,同时他亦是不时抬头望天,心中默算时间。 “不好,四王子,宋军有援兵。” 正当拖雷兴奋,以为今日可以全歼宋军时,部将的一句话,好似给他浇了一盘凉水。 他回头一看,果然见南边方向出现一支大军,正在向自己这边奔来,看那规模,至少也是一两万人马!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chaptere 第0307章 凤州之战 若是此次出征前,一两万宋军对拖雷而言,那就是来送人头的。 但是武都山之战已经结结实实的给所有蒙军上了一课,让他们有了教训。 拖雷恼怒,他道:“为何宋军拉起几万人马如此简单!” 是啊,这些日子拖雷与宋军交手多次,不管是哪个宋军主将出战,有名气的还是没名气的,其麾下必然是一两万人马,不管同时出现几个主将,都是如此。 仿佛这些人马,那都是泥捏纸糊一般变出来的。 拖雷如此感慨,但他却不知道现在川蜀经过整编,士卒被编练成新军,淘汰了许多人,这才如此。 若是让他看到之前的宋军,那比现在多出几倍不止,更是要令他大开眼界了。 不过那时候的宋军不堪一战,来再多也是送人头,拖雷自是不会害怕,这结果又是完全不同。 眼前一万江海大军,拖雷对付尚且不足以取胜,现在又来一两万人马,倘若被其合围,只怕自己就要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无奈之下,拖雷只得撤兵。 拖雷气恼不已,不停的用鞭子抽打坐骑,脸上气愤难当,自从进入宋境,打仗那真叫一个憋屈。 “叔父。” “嗯。” 前来支援的人正是江万载,他见到江海,恭敬的抬手行礼,江海只如常“嗯”了一声。 而后江万载回首遥望远走的蒙军,道:“叔父,蒙军现在如何?” 江海从容,道:“方才与拖雷交手,发现他还有余力,歼灭他的时机还未到,等再过几日,他们被迫杀马充饥,那时,就是决战之日。” 已然探明蒙军战力虚实,江海便命人打扫战场,同时命人将此战向孟珙通报。 现在的孟珙乃是威武大将军,新军都总管,四川军务都统制,他在四川推行军务改革,四川所有兵马全部归他节制,所以现在的孟珙,地位已经在江海之上。 曾经的部将,现在成为了自己的上峰大将,江海对此也是坦然接受,毕竟自己年龄大了,前途与潜力远远无法与孟珙相比,赵昀重用提拔孟珙,那也是理所当然。 拖雷逃离后,路上一直狂怒不止,而他麾下的蒙军则是人人沮丧,士气低迷。 今日本以为可以顺利劫掠粮食,解决缺粮困境,哪曾想宋军主将连仗还没打,就直接将粮食烧掉,那意思也是不言而喻,老子就是烧了,也绝不给你有任何沾碰粮食的机会。 可想而知,以后要想从宋军那里截获粮食,那是何其困难。 而以此同时,凤州城下,此时亦是两军对垒。 察罕,赤老温,撒礼塔三人集结人马,攻打凤州,希望得到物资补充,同时也希望以屠城为奖赏,振奋军心士气。 不过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委实有些多,不但凤州城头有两万士兵守卫,城下,还有刘仪,塔海哈真率领的两万人。 这还不算,还有孟珙,曹友闻的大军不知去处,不见踪影,但一定在,这才是赤老温几人真正担心的。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正是因为如此情况,所以察罕,赤老温,撒礼塔几人并不想攻打凤州,然而自己的粮草辎重在武都山之战中丢失,若再不攻破宋国城池,他们没有食物,到时只能杀马充饥。 而每一个人都知道,真要走到那一步,便也离灭亡不远。 所以今天这一战,他们是不打也得打。 “杀,杀光这些宋军。” 察罕大声怒吼,而后一马当先,带着五千余人,便是向对面的宋军奔杀而去。 五千蒙军弯弓搭箭,密集的射着一轮又一轮箭雨,收割的宋军士兵的性命。 然而此时宋军已经全然不惧怕蒙军,特别是塔海哈真,他与一万西夏军更是对蒙军视如仇寇,恨不得生食其肉,渴饮其血。 只听塔海哈真大声吼道:“兄弟们,蒙古人就在这里,杀啊,国破家亡之恨,报仇就在今日!” 说罢,塔海哈真一马当先,带着一万西夏士兵便是迎头而上,丝毫不惧蒙军威严。 察罕见了,心中惊讶,他认识塔海哈真,以前进攻西夏,他与塔海哈布,塔海哈真两兄弟遭遇多次。 塔海哈布还好,敢与自己面对面厮杀,而这塔海哈真却见了自己就怕,从不敢与自己对战,却没想到现在塔海哈真如此勇猛,竟然直接带着人就冲过来。 “来吧,今日便叫你见识蒙军的厉害!” 察罕心中感慨,面上却更加坚定,誓要打出蒙古人的威风,一扫颓废之气。 “塔海将军小心!” 刘仪见塔海哈真如此鲁莽,不由分说就带人冲了出去,急切不已,他赶紧回望凤州城头,对凤州守将陈立挥手,道:“陈将军,快策应塔海将军。” 陈立得令,立即下令放箭,发射炮石,以应对蒙军攻势威胁。 如此,城下宋军在城头守军的配合下,与蒙军展开近身厮杀,惨烈无比。 一个西夏士兵对蒙军怒目圆瞪,张牙舞爪。 “我跟你拼了!” 这西夏兵疯狂的对其砍杀,丝毫不顾及蒙军向他挥刀砍来,竟然在蒙军将自己头颅砍去的一瞬间,也用刀深深的砍进了蒙军的体内。 无头尸体一时竟然还有意识,用力拔了几次刀,但刀却深深的卡在了蒙军身体里,被骨头和盔甲卡住,不能动。 而后这西夏兵失去意识,瘫在地上,鲜血还在从颈部断处不断喷涌出来。 蒙军士兵干咽口水,感到惊恐,正欲后退,一支长枪便捅刺进了他的身体,将他捅死。 这一刻,西夏兵仇恨蒙军灭其国,破其家,人人都恨不得与蒙军同归于尽,战斗力在这一刻爆发。 因为后面的蒙军被城头上的守军阻拦,不能顺利地冲过来支援,以致于在西夏兵的无畏拼杀下,察罕大军竟然落于下风! “察罕,塔海哈真在此,看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塔海哈真远远看见察罕,顿时怒从心头起,顾不得许多,直接打马挥刀,向察罕疾冲而去,气势汹汹,便是要决生死。 chaptere 第0308章 人之本性 “哈哈哈,,,” 察罕大笑,指着塔海哈真,道:“塔海哈真,你兄塔海哈布便是死于我手,今日本将便要将你斩杀,让你兄弟二人于地下相见。” 说罢,察罕也是不惧,催动坐骑,向塔海哈真冲去。 “锵”的一声巨响,两人的厚背大刀重重的撞在一起,察罕手口发麻,胸中剧烈震了一下,隐隐已经有了内伤。 察罕心中惊讶不已,没想到这塔海哈真竟然威猛如斯,以前却不曾发觉他的本事。 不及多想,察罕立即运刀,然后又横向劈砍而去。 塔海哈真慌忙抵挡,堪堪躲避,而后察罕又猛然回刀斜砍,一刀将塔海哈真坐骑右前蹄砍断,塔海哈真被摔落马下。 不得不说,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的察罕,还是比塔海哈真技高一筹。 塔海哈真在地上滚了几圈,刚稳住,便见察罕一刀向其头颅砍来! 说是迟,那是快,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向察罕面门射去。 察罕神色一紧,眉眼倒竖,下意识的快速用刀去拨弄,将利箭挡开。 塔海哈真回头看去,却是刘仪放的箭,救了自己性命。 “塔海将军小心,这厮交于本将。” 刘仪打马而来,与察罕厮杀在一起。 塔海哈真慌忙起身,而后拣起刀,选择步战,配合骑马的刘仪,两人协力,共同对付察罕,三人战作一团。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 此时刘仪,塔海哈真两人联手合力,对战察罕,察罕纵然勇猛,但却难以同时招架他们两人之力,只能极勉力应付,被压着打。 察罕被二人打得节节败退,主将之能,便是麾下士兵之能,察罕被人压着打,其麾下蒙军见之,更是士气低落。 再加之蒙军本身便知自己陷于末路穷途,更是斗志不高,伤亡大增。 眼见蒙军伤亡惨重,一个又一个蒙军被杀,倒在血泊之中,血流一地,赤老温见了,慌忙引人前来增援。 “咚咚咚,,,” 然而当赤老温带人冲到半途,陡然听见身后方向战鼓隆隆。 赤老温大惊失色,慌忙回头张望,只见一杆又一杆“孟”字大旗迎风飘扬,尽显威严。 “不好,是孟珙!” 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这孟珙如鬼魅一般,一直不见踪影,此时却不早不晚,正在蒙军不堪苦战,想要奋起一搏之时突然杀出,蒙军顿时阵脚大乱。 撒礼塔慌忙带人向孟拱冲杀而去,希望可以阻挡孟珙兵锋。 然而他只是身边只有三千余人,而孟珙作为川蜀战场最高指挥者,兵马自是雄壮。 便说此时,即便孟珙将精锐兵马一分再分,以供曹友闻,江万载,刘仪等人调遣,但身边依然还有两万人可供调遣。 光看人数,此时凤州守将两万人,刘仪,塔海哈真两万人,孟珙两万人,这便是六万大军。 而蒙军不过一万一两千人而已,足足是其五倍之多,如何取胜? 孟珙目光炯炯,看着撒礼塔向自己冲杀而来,面色从容,道:“前锋军向前,杀。” 孟珙沉着指挥,派出前军五千人马出列,大踏步向前,与撒礼塔厮杀在一起。 这撒礼塔也是蒙军人中龙凤般的人物,威猛无比,他一把长刀极是厉害,一个横扫,便将两名宋军砍翻在地,命丧黄泉。 几个宋军士兵见此,直接利用长枪优势,对其坐骑进行捅刺。 “噗”“噗”“噗” 撒礼塔坐骑被捅刺,四五个血洞血流不止,不久便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撒礼塔跳下马,与宋军士兵近身厮杀,只几个回合,便杀死宋军七八人! 撒礼塔如此勇猛,甚至于许多宋军士兵也不敢近前与他搏杀,左近蒙军见此,大受鼓舞,士气渐渐高昂。 撒礼塔勇猛,时刻指挥战斗的孟珙却不以为然,孟珙只是淡淡道:“战场之上,千刀去,千刀来,尔之一刀,何以言胜?” 仿佛是感受到了孟珙的蔑视,撒礼塔抬头望看,目光看向孟珙。 孟珙坦然与之对视,两人四目相对,一人仇恨无比,咬牙切齿,一人则冷静旁观,好似一个局外人。 “无耻宋将,可敢与我一战?” 撒礼塔大吼一声,向孟珙下达战书。 孟珙理也不理他,直接向前一压手,部将张佐便领人上前,将撒礼塔团团包围。 张佐七八人同时向撒礼塔挥刀劈砍,边上蒙军被宋军死死隔挡,无法来助,撒礼塔只得只身对战。 “锵锵锵”的一阵刀枪激烈碰撞,时时溅起火花,撒礼塔纵然勇猛,但如何能一人同时对战七八人?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不多时,他身上便是四五处刀伤。 张佐心中佩服撒礼塔之勇猛,手下力气更甚,“看刀!” 张佐大吼一声,重重一刀砍在撒礼塔身上,刀锋破甲,深深砍入撒礼塔身体内。 “噗噗噗”,,, 撒礼塔吃疼,手下动作本能的停顿了一下,随即几个宋军士兵纷纷对其刀砍枪捅,撒礼塔被乱刀劈砍,身上鲜血如注,最后倒在血泊中,死了。 孟珙见此,再度回望前方蒙军,下令道:“诸将听令,全军冲杀。” “杀啊。” 斩杀撒礼塔,宋军士气大振,孟珙趁此时机,发动总攻命令,两万宋军喊着震天口号,像蒙军杀去。 城头凤州守将陈立见形势大好,道:“传令,打开城门,随本将杀出城去。” 随即,凤州城内也是冲出一万宋军,加入到战斗当中。 蒙军被宋军前后夹击,撒礼塔又战死,许多蒙军无人指挥,形势直转直下。 蒙军士兵惊恐万状,不等赤老温,察罕下令,他们便仓皇逃窜。 是的,那横扫天下,所向披靡的蒙军,那藐视一切存在的蒙军,这时候面对曾经让他们瞧不起的宋军,竟然恐惧了,害怕了,转身逃跑! 事实证明,军心崩溃之下,不论是何人,也不管有多少还在,都会选择逃跑,此乃人之本性。 ,,, chaptere 第0309章 天使驾临 夕阳下,宋军士兵奉命打扫战场,蒙军死伤惨重,近半折损,伤亡比武都山之战还要惨烈,就连赤老温也被俘虏,而那察罕则被他逃脱。 不过据孟珙预测,逃脱的蒙军只有三四千人,余下的蒙军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这一支蒙军残部已经不成威胁。 于是孟珙下令,让江海,江万载,彭义斌等人不要阻拦,让拖雷前来与察罕会合。 此时的拖雷已经人困马乏,而察罕又大败,如此之下,两人会合,非但不能取得振奋军心的作用,反而会因为彼此皆深陷困境,而更加沮丧。 果然不出孟珙所料,拖雷见江海等人撤兵,不再阻拦,他立即带兵寻找察罕几人下落。 当拖雷见到察罕如此狼狈模样,而撒礼塔又战死,赤老温又被俘,这更加打击了拖雷与所有蒙军的信心,让其士气斗志更加低迷。 就在这时,孟珙也在蒙军俘虏中选出一人,对他道:“你去告诉拖雷,只要他投降,我宋国依然会对他以礼相待,我孟珙也可用人格保证,其麾下蒙军一个也不会有事。” 此时虽然拖雷已经翻不出浪花,但是拖雷身后毕竟是一个强大的蒙古帝国,孟珙出于战略考虑,不想与蒙古过早翻脸,于是决定招降拖雷。 这蒙军士兵得了孟珙的话,便去寻拖雷。 见到拖雷,他将孟珙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 拖雷听罢,大怒,道:“我拖雷堂堂蒙古四王子,成吉思汗的儿子,征战四方,何来投降二字!” 说完,拖雷话锋一转,怒看那士兵,道:“你身为我蒙古勇士,竟然传达这样的话,简直是可恶至极。” 说罢,拖雷一刀将那士兵砍死。 以此同时,凤州城外,这时出现一行车队,车队只有百余人,却被三千军队一路护送。 到了凤州城下,更是让孟珙,江海,刘仪,张佐,塔海哈真,陈立等所有在凤州附近的大将亲自出城迎接。 来人是谁,竟然有如此大的排场与面子? “臣孟珙,恭迎天使高公公。” “臣江海,恭迎天使高公公。”,,, 原来是赵昀的贴身黄门高实来了,非怪如此。 高实满脸亲切的笑,“诸位将军免礼,免礼。” 诸将站直身体,孟珙亲自上前,将高实请入城中。 一行人到了府衙,各自落座,孟珙向高实介绍当前战事,高实听的认真,中途没有插一句嘴。 听完,高实笑道:“官家接到你们报捷,很是高兴,官家说诸位将军勇猛,武都山之战打出了我大宋的威风,也打出了我大宋本当有的气势,让蒙古,金国,再不敢轻视我大宋,官家说仿佛是回到了汉唐,让诸国不敢望看。” 孟珙,江海等人很是激动,都没想到赵昀对这一战的评价这么高。 激动过后,孟珙却是有些为难,他犹豫一会,对高实抬手道:“高公公,经历了几次战斗,蒙军已经不足为虑,若是发起全面进攻,灭之不难,但本将的意思却是认为灭拖雷不难,但若是成吉思汗盛怒之下,全面攻打我大宋,那时便难了。” 谷瀽/span人的名,树的影,成吉思汗名头太大,大到即使是别人没有与他交手,也会对他忌惮不已。 而孟珙一向便是以冷静沉着著名,对打败拖雷之后的事态发展,自然早就在考虑。 此时的孟珙,最担心的就是赵昀在形势大好之下,下令全歼拖雷残部,如此一来,他是不打也得打了。 “呵呵呵,,,” 高实听罢,呵笑几声,道:“孟将军真真是与官家想到一起去了,官家也是希望可以留住拖雷性命,而后官家好与成吉思汗会面,商谈两方和睦相处事宜。” “什么,官家想与成吉思汗会面?” 孟珙惊讶,江海等人也是纷纷侧目,面露惊讶之色,若高实说的是真,那赵昀的这份勇气与自信,不得不令人钦佩。 高实点头,道:“这自是真,难不成咱家还敢妄自揣度官家意思?” 说完,高实一脸认真,道:“咱家这次来,便是奉了官家之意,特来传达官家的意思,官家希望诸位将军留下拖雷性命,他日也好作为与成吉思汗谈判的筹码。 官家也知诸位将军打仗辛苦,好不容易占据上风,却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斩敌将首级,担心你们想不开,这才命咱家亲自来,以彰显官家对诸位将军的信任与尊重,还望诸位将军理解,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 孟珙振奋不已,道:“官家由此宏图壮志,臣等敢不从命!” 说罢,孟珙提出自己的建议,他道:“若是将拖雷擒获,只怕以他的刚强性格,会选择自尽,到时宋蒙两方便再无谈判可能。 不如我军对其几番围堵,将其兵力折损,而后将其控制于一处,不使其逃脱便是。” 高实笑道:“官家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以将军之意行事。” “好,好。” 孟珙连说两个好字,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而后,孟珙便是下达命令,命多路大军对拖雷残部进行袭击,以减少拖雷大军的人数,好便于控制。 经过一连串的袭击,征战,最后宋军成功将拖雷残部打到只有三千余人。 这三千人,不但战马寥寥无几,且人人带伤,斗志已然全无,若是宋军真的发起决死之战,只怕他们连几千人的宋军也打不过。 这时候,针对他们的包围计划便形成了,江海,江万载,彭义斌等人将包围圈缩小,最后将拖雷残部压缩到一处,并命人在外围挖壕沟,防止其突然袭击。 而为了不让拖雷残部饿死,孟珙每隔几日,便会用投石机向他们抛射食物。 不过这些食物也就只能不让他们饿死,至于进攻,突围,则是想也不要想,吃都吃不饱,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面对如此惨况,拖雷也是无计可施,他几次试图杀出去,但是孟珙的计划太完美了,宋军的将士也太悍不畏死了,让他几次都折损兵力,铩羽而归。 无可奈何之下,拖雷只能是听天由命。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310章 气度之力 蒙军王庭大帐,此时成吉思汗闭着眼,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不知其心境如何。 下面的窝阔台,博尔术,速不台,耶律楚材等人皆是紧张忐忑的站在那里,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触怒的成吉思汗。 而拖雷之子蒙哥,忽必烈两人则是跪在成吉思汗面前,声泪俱下。 “汗王爷爷,求您发兵速速救我父亲。”拖雷长子蒙哥目中有泪,对成吉思汗道。 拖雷四子忽必烈也跟着哭道:“汗王爷爷,您快发兵吧,发兵吧。” 面对两个孙子的哭求,成吉思汗不知有没有听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还是闭目,在那里不做言语。 此时,拖雷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回这里,成吉思汗等人已然知晓,最令众人担心的是拖雷此时是生是死都未知。 “报,禀报大汗,宋国使者求见。” 这句话一出,整个打仗顿时情绪高涨,蒙哥大怒,咬牙切齿,道:“宋国人还敢来,待我将其碎尸万段,为我父亲出气。” “我也去。”忽必烈跟着大声道。 两兄弟说话间,便要出大帐,去杀宋国使者。 “慢着。” 一个不大的声音传来,透着无尽的威严,却是那成吉思汗说话。 蒙哥,忽必烈两人不敢违抗,只得站立不动。 成吉思汗慢慢睁开眼睛,道:“我蒙古汉子,何时只知杀使者泄愤,难道你们不知两军交战,不杀来使的道理吗?” 蒙哥道:“汗王爷爷,是宋国杀我们使者在先,是他们先坏了规矩。” 成吉思汗见蒙哥竟然敢顶嘴,抬眼朝他看去,蒙哥接触到成吉思汗的目光,顿时吓得眼睛倒翻,差点晕厥。 蒙哥慌忙跪在地上请罪,不敢多说。 成吉思汗淡淡道:“敢于出使敌军的人都是英雄,英雄是不应该被蔑视践踏的,我成吉思汗的子孙,要永远敬重英雄,给英雄献上最洁白的哈达,表达自己的敬意。” 帐中之人无人敢说话,更无人敢反驳,而后成吉思汗命人将宋国使者请入大帐。 宋国使者进入大帐,环视大帐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背靠在王椅上,被一美貌王妃服侍的人身上。 使者知道他就是成吉思汗,蒙古人的神,使者神色郑重,庄严,抬手对他朗声道:“宋国使者江万里,见过成吉思汗。” 不错,来人正是江万载之兄江万里,那个刚刚考取状元的栋梁之才。 这次赵昀要派出使者,去见成吉思汗,江万里得知后主动请缨,希望担此重任。 赵昀感慨于江万里的魄力,欣然应允,这才有了江万里出使蒙古之行。 谷证/span成吉思汗看了一眼江万里,声音平静,不喜不怒,道:“本汗身体有疾,不能亲迎使者,还望使者见谅。” “无妨无妨,大汗身体抱恙,不便行动,但却礼数周到,本使又岂会无妄怪罪。” 江万里不卑不亢,面对威严无比的成吉思汗,依然淡定从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话语里面处处都透着宋国的尊贵。 窝阔台,博尔术,速不台,耶律楚材等人都是惊讶江万里的气节,在成吉思汗面前,竟然还能把架子端起来,单凭这份定力,便不是一般人。 前有突然冒出来的余介,孟珙,曹友闻,江万载,现有这江万里,宋国人才还真是层出不穷啊。 成吉思汗露出欣赏的笑容,道:“宋国既然知晓使者之尊贵,为何还要杀我使者苏巴尔罕?” 窝阔台,博尔术,速不台等人目光齐齐看向江万里,这问题只要江万里回答不好,便可将其杀了,给苏巴尔罕报仇。 成吉思汗敬重使者,但却也极其爱护部下,部下遭遇不公,便要为其讨回公道。 宋国杀蒙古使者,蒙古便可杀宋国使者,礼尚往来,任谁也说不出错来。 江万里既然敢来,对此问题,自然早有腹稿。 江万里坦然回道:“敢问大汗,升斗小吏若无君王受意,那他一言一行可否代表君王之意?” 成吉思汗道:“自是不能。” 江万里微微一笑,继续道:“既不能,那蒙古使者苏巴尔罕出使我大宋,我大宋朝廷,皇帝,都是之前一无所知,其虽在我宋国境内因纠纷被杀,但其被杀,又如何能将之怪罪到我朝廷身上?” 窝阔台这时反问道:“如你所说,那你在我蒙古治下被杀,也是活该了?” 江万里看向窝阔台,镇定道:“道理放诸四海皆是同理,若本使在你治下被杀,只要杀人之人不是您们朝廷授意,自是无法怪罪你们,这实乃是个人之命数劫难,若是将之无限放大,牵累无辜之人,实乃南辕北辙,违背事实,还请诸位使君明鉴。” 江万里的辩论之才,令成吉思汗,窝阔台等人皆是钦佩,他们都无法将之辩倒,无奈心里只得接受其理论,不能将苏巴尔罕的事情怪到大宋身上。 不过这只是心里接受,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面上还是不接受,毕竟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谈判筹码,不能轻易放弃。 成吉思汗将话题转移,问道:“你出使我蒙古,所谓何事?” 江万里抬手,道:“回大汗,本使此番出使蒙古,乃是为了转达我大宋皇帝之意,我大宋皇帝希望可以与大汗您当面会盟,妥善解决苏巴尔罕被杀之事,以免结下误会,同时缔结睦邻友好,造福双边百姓。” 成吉思汗惊讶,“你家皇帝敢来见本汗?” 江万里点头,无比自信,道:“当然,我大宋皇帝说了,会盟的时间,地点,都由大汗您定。” “呵呵呵,,,” 成吉思汗轻蔑的呵笑几声,“你宋国皇帝好大的口气,只怕本汗说了地方,他不敢来。” 江万里背负双手,目光无惧而坦然的看向成吉思汗,道:“我大宋皇帝雄心壮志可鲸吞万里,气度光芒可覆盖日月,试问天下何处不敢去?还请大汗指明时间,地点,届时,我大宋皇帝,必到!”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311章 世事谁知 成吉思汗目光如炬的看着江万里,江万里只感到自己被千万只虎狼注视,心中一阵惊悚,浑然不知自己身上已经被冷汗打湿。 但江万里敢于出使蒙古,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把心一横,再度汇聚目光,与成吉思汗四目相对。 “哈哈哈,,,” 成吉思汗突然放声大笑,“没想到我成吉思汗还能在这时候遇见如此有胆略的君王,好,很好,那便一月后,在六盘山,本汗与你大宋皇帝会盟。” 强烈的战胜欲,让成吉思汗面色红润,气息有力,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重病老态之人。 江万里自然知道六盘山在蒙古的控制下,到了六盘山,也等于是进入了蒙古势力范围,将有一定的危险。 但这又如何? 临行前,赵昀曾经对他说过,“只要强兵在手,天下何处去不得。” 江万里抬手,道:“多谢大汗答应会盟,我大宋皇帝将准时赴约。也请大汗放心,拖雷四王子在我境内很好,会盟事毕,他也将安然返回。” 成吉思汗心中惊讶,没想到江万里真敢答应,他是使者,说的话就是大宋皇帝说的话,若是答应了不来,那大宋皇帝便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好,很好,拖雷在你宋国做客,本汗很放心,那本汗便在六盘山等候你们皇帝了。” 随后江万里退下,但并没有返回大宋,而是与耶律楚材一同商议会盟细节。 毕竟是两方君王会盟,事关重大,直接关系到江山社稷,其中的安全方面需要商讨的事情太多,自然无法一时决定。 却说两人商议间隙,耶律楚材与江万里对坐饮茶,聊着趣事。 耶律楚材在谈到昔日故国大辽时,无限感慨,“遥想当年我大辽是何等之强盛,可谁又能想到灭亡来的如此之快,哎,再也回不去了。”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江万里沉默一会,最后道:“回不去?本使倒是觉得是你们自己不愿回去?” 耶律楚材诧异,问道:“使者此话何意?” 江万里道:“敌人只能侵入你的国土,摧残你的身体,却不能征服你的心。若是敌人征服了你的心,便是国土在,身体在,这些也不是你的。” 耶律楚材抬眼望向江万里,脑海中一幕幕大辽灭亡时的场景便是出现在脑海里。 这些场景虽然耶律楚材没有亲见,但他依然可以通过史书与父辈的讲述,一一还原。 耶律楚材顿时心中思绪如波涛翻滚,眼眶一下湿润。 半晌,耶律楚材道:“你不知我大辽当时遇到的金国有多强!难道我们就没有反抗复仇之心吗?委实是天命难违啊。” 江万里却不改观点,反问道:“那金国与我汉家王朝几千年遇到的那些敌人又如何?孰强?孰弱?” 耶律楚材默不作声,最后他羞愧,起身抬手致歉,掩面离开了帐篷。 看着耶律楚材离去的背影,临行前赵昀对江万里说的几句话,此时历历在目。 赵昀对江万里道:“这时候在成吉思汗身边有一位大才,此人名叫耶律楚材,他父祖都是辽国人,后被金国统治后成为金国百姓,最后蒙古来犯,又被成吉思汗收入麾下,倍加信任。 如果说此时的蒙古战力天下无敌,每一拳都雷霆万钧,但再强悍的武力也只是一只手,而以后的蒙古,将会在耶律楚材的帮助下,长出另一只手。 这第二只手就是礼法制度,就是不再只依靠武力去征服敌人,也不再只依靠武力去统治百姓,更多是依靠文化,依靠制度,依靠律法,使征服的地域和百姓真正为自己转换力量,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本已在武力上开始没落的蒙古,继续前行,继续强大。” 说到最后,赵昀脸上露出担忧,“一个耶律楚材,可顶十万雄兵。” 想起这些,江万里心中感慨,“这个人,真的会改变蒙古吗?” 在蒙古王庭呆了五日,将会盟之事商议妥当,江万里告辞,离开了。 第二日,路上,一支骑兵追上了江万里一行人,将其团团包围。 江万里丝毫不惧,张头望去,见来人正是那蒙哥。 江万里安然坐在马上,抬手对蒙哥行礼,正要说话,蒙哥却是一鞭子抽打过来。 江万里眼疾身子快,侧身躲过,身边的护卫慌忙拔刀,将江万里护在身后,对蒙哥等人怒目而视,做好拼命准备。 蒙哥怒道:“你这可恶的宋人,想走,先看我蒙哥答不答应?” 说罢,蒙哥大喝一声,道:“杀,把这些宋人全部杀光。” 手下蒙古骑兵一拥而上,对江万里一行人乱刀劈砍。 “使君快走。” 七八个护卫拼死抵挡,另有两个护卫则护着江万里打马离开。 然而这里是什么地方,蒙哥要杀他们,他们如何跑得掉。 蒙哥直接丢下一部分人围杀那七八名护卫,自己则带着十几人去追江万里。 很快,江万里再度被蒙哥包围。 “哈哈哈,,,” 面对死亡,江万里大笑数声,道:“没想到你蒙哥竟敢违背成吉思汗的主张,擅杀使者,今日本使便将话放在这里,今日之事败露,便是你蒙哥的死期。” 蒙哥恼怒父亲拖雷被宋军围困,接连战败,一心要为拖雷报仇出气,哪里管那么多,他大吼一声道:“杀。” 麾下士兵得令,纷纷催马上前,举刀砍向江万里三人。 “咻咻咻,,,” 正当这时,一阵凌厉的箭雨袭来,那几个蒙军都是一一中箭,箭箭中了要害,纷纷跌落马下,死了。 那些马也受惊,也是全部奔散。 只有蒙哥无事,他恼怒不已,竟然敢有人坏他的事,他回头张望,却是那博尔术带着一队人马赶来。 “博尔术叔叔,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也要偏袒宋人吗?他们杀我使者,困我父亲,难道不该死吗?” 尽管博尔术阻止了蒙哥,还杀了他的手下,但是蒙哥依然对博尔术客气,说话保留礼数,不敢放肆。 chaptere 第0312章 大道之感 毕竟博尔术是成吉思汗麾下猛将,挚友,地位崇高,便是蒙哥的父亲拖雷,也要给博尔术几分面子,又何况是蒙哥了。 博尔术脸色严肃,道:“大汗知你来杀宋国使者,特命我来阻止。” 说罢,博尔术命人将蒙哥的衣裳脱了,用鞭子狠狠抽打。 蒙哥大惊,叫道:“博尔术,你要干干什么?你放开我。” 博尔术道:“大汗命我对你行刑,大汗说行刑后若你不死,此事便不再追究,若你挨不住死了,便是你咎由自取。” 博尔术鞭子不停,重重的抽打在蒙哥身上,直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才罢手。 “蒙哥,你将被丢在草原三日,三日后是生是死,便看你造化了。” 说吧,博尔术又看向江万里,对他道:“蒙哥的行为令大汗震怒,大汗已经对他做出了惩罚,还请使者宽恕。” 江万里震惊成吉思汗的果决和刚正,心中感慨,难怪成吉思汗能够有此成就,实乃是千年万年难得一见之人物。 江万里抬手说道:“多谢将军,也请将军转告大汗,本使相信这是他属下的私自行为,与他无关,宋蒙之间的约定与承诺依然有效,本使期盼早日在六盘山与大汗再次相见。” 博尔术点头,对江万里的气度表示欣赏,随即离开。 而蒙哥,则被博尔术带至一空旷草场,附近没有牧民,也没有水源,他将在这里被禁足三日。 此时蒙哥已经被鞭打,受了重伤,如何能挨三日? 但这是成吉思汗的命令,谁也不敢违背,蒙哥是生是死,就只能看天意了。 忽必烈得知蒙哥受到这样严厉的处罚,震惊不已。 忽必烈赶紧找到父亲的谋臣贾康,向他询问对策。 贾康恐惧,现在拖雷生死不明,蒙哥又被严重处置,一切都朝着不利于拖雷一脉的方向发展,且窝阔台已经被立为储君,就算拖雷还活着,也已经无法掌握最高权力,下场注定是要失败的。 若是自己还给忽必烈出主意,还坚定的站在拖雷这一边,只怕性命不保。 于是贾康推脱,说自己也没有办法,等忽必烈走后,他便私自去求见窝阔台,请求投入窝阔台帐下。 窝阔台表面对贾康的投奔很生气,但心里欢喜,这说明他越来越有权威了。 假意训斥了一番贾康,但话语却让贾康知道这只是窝阔台的表面文章,真实意思还是高兴的。 贾康体会了窝阔台的深意,满意的离开。 忽必烈得知此事,他想明白个中关节,对贾康的行为大为恼怒。 而后他找到贾康,质问道:“贾康,你这狗奴,当年若不是我父亲将你赦免,你早已被斩首,何来今日?” 贾康对忽必烈这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敷衍一般的说道::“小王子,此乃大人之大事,非你所能明了,他日贾康自当与你解释。” 忽必烈大怒,当即拔刀,一刀将贾康捅去。 “你,,,你,,,” 谷簼/span贾康震惊,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忽必烈。 忽必烈目光凶悍的看着贾康,道:“就算我父亲战死,就算我大哥蒙哥遇难,我拖雷一脉也会永远长存,你贾康胆敢有二心,我忽必烈岂能饶你!” 说罢,忽必烈拔刀,不管血流如注的贾康,大步离去。 随后忽必烈打马去找蒙哥,等他找到蒙哥时,此时的蒙哥已经奄奄一息,天上还有大鸟在空中盘旋,随时准备享用大餐。 “大哥,大哥。” 忽必烈冲过去,将蒙哥抱在怀里,给他水袋,让他喝。 蒙哥求生本能强烈,抓起水袋就咕噜咕噜猛喝起来。 “大哥,走,我带你去见汗王爷爷,向他认错。” 等蒙哥稍稍有了意识,忽必烈便将蒙哥扶上马,带他去见成吉思汗。 蒙哥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如果汗王爷爷不点头,他绝对活不了。 同时心中对忽必烈也是越发的感动,这个弟弟,真是真正的好兄弟。 两兄弟来到成吉思汗的大帐外面,诚恳的跪在地上,忽必烈大声道:“汗王爷爷,蒙哥知错了,求您宽恕他吧。” 蒙哥一脸泪水,也跟着大声道:“汗王爷爷,我知道错了,当时我是关心父亲,报仇心切,我没有私心啊,我知道错了,求您宽恕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但是里面的成吉思汗却是没有任何回应,一点声音也无。 忽必烈大喜,没有声音,这至少说明自己私自带蒙哥回来,汗王爷爷不反感。 忽必烈哭的更加大声,令人怜悯。 很快,博尔术,速不台两人也来了,还有成吉思汗的两个弟弟拙赤合撒儿,帖木格,他们也闻讯来了。 他们几人纷纷感动忽必烈对待兄长的深厚情谊,也一并跪在成吉思汗的大帐前,请求成吉思汗的宽恕。 耶律楚材得知此事,已经知道蒙哥得到赦免,几乎是不可避免,于是他赶紧找到窝阔台,对他说了此事。 最后耶律楚材道:“三王子,你赶紧向大汗劝谏,让他赦免蒙哥的罪过,否则,您的名声将会受到牵累。” 窝阔台闻言,大善,当即也来到成吉思汗大帐,对成吉思汗声泪俱下,道:“父汗,拖雷弟弟如今正在宋国生死不明,他如果知道蒙哥会死,他是何心情?还请父汗看在拖雷弟弟的情面上,看在蒙哥还年幼,做事冲动的份上,宽恕蒙哥这一回吧。” 窝阔台的话,让成吉思汗再次想起自己那最疼爱的儿子拖雷,最终他动了恻隐之心,命人传话,赦免了蒙哥。 同时,经过这件事情,成吉思汗对忽必烈也刮目相看。 在蒙哥受罚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救助,而忽必烈却敢于伸出援手,这份真情实意,让成吉思汗看到了亲人间最质朴的情感。 这份情感,因为自己四个儿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可以说促使成吉思汗赦免蒙哥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份感动。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313章 圣眷正隆 恒盛三年五月二十六日,一支两万余人的庞大队伍出现在去往金州的路上。 队伍延绵十几里,无数旌旗猎猎,华盖玉幡如波涛翻滚,真真是壮观无比。 不但如此,这队伍行进的过程中,更是有三万将士在外围警戒,来往穿梭,以防止出现山贼,刺客,作乱的歹徒,为那队伍保驾护航。 如此算,这队伍竟达五万之众! 再细看,这队伍里面的两万人,有一万五千余人都是披甲执锐的将士,而余下的五千人中,除了千余官员,书吏,剩下的四千余人竟然全部都是作宫内的小黄门,宫女打扮。 如此景象,这队伍是谁的车架,一目了然。 队伍每到一处,便有无数的沿途百姓围观,争相眺望。 “快看,那就是皇帝坐的玉撵,里面坐的是官家。” “看到了,看到了,官家的排场真是大啊,比玉皇大帝出游还要壮观。” “父亲,你背我,你背我,我看不着。” 一个七八岁半大的小孩被人群遮挡,看不到,急的大叫,他父亲一把将他提起,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 “看到了,看到了,好多人啊,官家好威风啊,玉撵好大,我也要坐。” 孩子童言无忌,但他父亲则吓得差点闪到了腰,好些没摔在地上。 赵昀坐在玉撵里,心情大好,这次出来,便是要与那成吉思汗会盟。 尽管现在江万里还没有回来,但赵昀相信以成吉思汗的气魄,那是一定会答应自己的会盟要求的。 这一次的会盟,注定了会载入史册,成为千秋一笔。 凤州城外三十里长亭,早已在此等候的孟拱,余介,江海,江万载,曹友闻,还有川蜀各地方的安抚使,制置使,知州,知府,能来的都来了,高官大将,足有数百人之多,他们早就在此等候。 这一次赵昀出巡,队伍人数委实太多,若是每经过一地,便要在一地下榻,那不但劳民伤财,而且还极其的耽误时间。 故而赵昀一路走来,都没有在任何府县下榻,也不许路程太远的官员前来拜见,只传旨,说他们若是有空,便去凤州等候。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因而这一路上,赵昀也只是在车架里,接见了沿途的知县而已,向他们了解民生,却没有进入任何城池。 见到天子车架终于到来,感受到天子的无上威严,百官都是神情庄重无比,忐忑无比。 “臣孟拱,拜见陛下,恭迎陛下圣安。” “臣余介,拜见陛下,恭迎陛下圣安。” “臣江海,拜见陛下,恭迎陛下圣安。”,,, 数百文武齐齐下拜,以跪拜之礼迎接赵昀的到来。 大宋君臣相宜,彼此尊重,若不是神圣庄严的场合,大臣见到天子,只需躬身作揖即可。 然此次则不然,此乃天子车架出宫,巡视地方,数百年难得一回,换作其他君王,一辈子躲在皇宫里,你想跪拜还没机会。 而且赵昀又是以天子之尊,千里来到地方,地方官员无论如何,都必须以能够想到的最高规格迎接,如此,跪拜之礼便理所应当。 玉撵止步,赵昀掀开珠帘,走出来,站在玉撵上高高在上的看着百官,欣慰不已。 此次拖雷领三万蒙古大军来犯,却没有讨到任何便宜,而且还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 这样的战绩,全部都是这些百官通力协作,将士用命的结果,有臣子如此,君复何求。 赵昀抬手虚浮,道:“诸位卿家免礼,平身。” “谢陛下。”百官山呼谢恩,起身站着,等待赵昀垂询教诲。 赵昀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朗声道:“诸位卿家通力协作,取得现在的战果,朕很欣慰,也很满意,也正是因为有诸位卿家的辅佐,朕才有底气去见成吉思汗,你们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历史,也将你们每个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他日千秋史书,都会留下你们的名字。” 百官人人心情激动,沸腾,呼吸也重了。 为官为将,到了他们这个地步,他们大多数人已经不再只追求物质层面的享受,他们更在乎的是精神层面的追求。 当人在追求精神满足的时候,自己能否在历史上留下清名,让后世人缅怀。能否因为自己,让这个天下的百姓生活的更好。能否因为自己,让这个王朝更加兴盛,他们更在乎的是这个。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可以为了君王的一个错误,不惜冒死劝谏。也可以为了民族的存亡兴废,不惜自己家破人亡。 激动之下,百官齐声道:“为陛下赴死,为万民请命,乃臣之本分,臣等不敢言功。” 赵昀目光落在余介与孟拱身上,对他们二人招手,道:“余介,孟拱,你二人上前来。” 二人闻言,激动的走近玉撵,来到赵昀面前。 赵昀微笑的走下玉撵,将他们二人的手腕一手握一个,道:“你们随朕坐上玉撵,一同进城。” 余介,孟拱二人激动的不能自己,陪伴君王同坐玉撵,这是多么大的殊荣,这荣誉感,对于一个臣子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百官看着余介,孟拱二人被赵昀握住手腕,进入玉撵,都是万分羡慕,只恨不得自己飞过去代替才好。 而在场的武将,士兵,看着赵昀如此器重孟拱,他们则更是个个与容有焉,眼睛有光。 赵昀如此器重孟拱,让孟拱的地位与余介这个文官一样平起平坐,这是所有武人的荣誉。 而余介也因为赵昀当众不加掩饰的信任,器重,使其在川蜀的地位更加稳固。 以前还有人对余介不服,说他太年轻,不足以胜任四川制置使的位置,更有人说他擅自开设招贤馆,有架空朝廷的不归企图,现在见到赵昀如此信任余介,以后谁还敢乱说,谁还敢不服。 天子车架继续前行行进,队伍最后将在凤州暂时下榻,等待江万里传信回来,便可再度启程,去见成吉思汗。 get/g/188/188879/m/1.0host:x-forwarded-for:104.233.229.39x-real-ip:104.233.229.39connection:closeept-encoding:gzip,deteuser-agent:mozi/5.0applewebkit/537.36chrome/41.0.2226.0safari/537.36referer:/files/article/133/133891/chaptere 第0314章 高瞻远瞩 玉撵里,赵昀满意的看着孟拱,余介二人,赵昀道:“你们在川蜀可还好,若有困难,尽管与朕说。” 二人忐忑,余介抬手,道:“多谢陛下挂怀,臣在川蜀一切顺利,请陛下宽心。” 孟拱也抬手道:“臣在川蜀推行军制改革也很顺利,也请陛下宽心。” “很好,你们能够在短时间内适应川蜀,为国朝铸基,朕很欣慰。” 说着话,赵昀看向余介,问道:“余卿家,你的山城防御体系做的如何了?” 余介一脸惭愧,他起身,半弯着腰,抬手请罪,道:“回陛下,山城防御体系还只在规划中,尚未实际推行,还请陛下治罪。” 一边的孟拱听余介说还没推行,脸上有些惊讶,这个计划他也知道,他还知道赵昀对这个计划很看重。 为了构筑这个山城防御体系,赵昀不但任由余介调拨处置整个川蜀的钱粮物资,还每年专项划拨一百万贯钱,用于构筑山城防御体系。 可以说为了这个体系,赵昀让朝廷承担了极重的财政负担。 但如今已经两年了,这个计划却还没有实行,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孟拱扭头看向赵昀,不知他会如何处置余介。 赵昀听了,脸上平和,没有生气,更没有动怒,相反,赵昀对余介更加欣赏。 赵昀对余介道:“卿家虽是带着构筑山城防御体系上任,但却一上任便要想尽办法安置西夏十万军民,这一点,卿家做的很好,他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没有出乱子。” 余介心稍微松了一下。 赵昀又道:“而后,便是朕耽误了卿家时间,耕地到户法随即推行,川蜀基本没有出现大乱子,这一点朕很意外,也很欣慰,朕知道卿家在这里面的劳苦。” 余介听到这里,眼眶已经湿润。 赵昀又继续道:“再然后嘛,便是遇上了拖雷进犯,卿家勉力调度,保证了军民百姓的生活,但也因此耽误了时间。” “陛下。”余介心中感动,他感动于自己的难处,赵昀都是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赵昀起身,亲自扶起余介,又让他安稳坐好。 赵昀道:“卿家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了计划,朕询问你的时候你应该说,把你的难处说出来,否则,万一你遇到的是糊涂的君王,岂不是要冤枉死。” 余介摇头,感动兮兮,道:“为陛下当差,臣不敢言苦,没有按时推行计划,臣只感到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又怎敢找借口推脱责罚。” “呵呵呵,,,卿家太死板了,该争取的要争取,该辩驳的要辩驳,该陈述的也要陈述,无需如此。” 赵昀处处为余介着想,不但让余介感动,也让一边的孟拱感动,有圣明如此的官家,身为臣子,何来忧愁,只需一心效死尔。 而后君臣谈到与成吉思汗会盟之事,孟拱在佩服赵昀的胆量同时,也不禁为赵昀感到担心。 他对赵昀道:“陛下,会盟之事委实太过凶险,臣担心中途出现变故,危及陛下安危,且,,,且,,,” 赵昀见孟拱欲言又止,说道:“卿家有话,但说无妨。” 孟拱不再犹豫,道:“此次拖雷来犯,我大宋将其击溃,实力展现无疑,纵然蒙军强大,我大宋也可应对,陛下大可不必以身犯险,臣思量许久,都没有体会陛下为何要与成吉思汗会盟,感觉没有必要去冒险。” 余介也是一脸好奇,他也不知为何赵昀要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来,而且会盟地点极有可能是在蒙古治下,危险重重。 “呵呵呵,,,” 余介,孟拱二人都是担心,然而赵昀却不以为意。 赵昀呵笑几声,随即坦然说道:“二位卿家你们要记住,在看得见的未来二十年,甚至未来三十年,五十年,蒙军都是我们大宋最大的威胁,宋蒙之间要做好打一场长期战争的准备,甚至几代人都只能专心做这一件事,稍有懈怠,便是王朝倾覆,家国不存。” “这,,,” 孟拱,余介二人都是惊讶,对赵昀的话感到震撼,若如赵昀所说,那蒙古对大宋的威胁,其程度大大的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赵昀继续道:“战争,究其根本打的还是人,只有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有源源不断的兵,也才有源源不断的粮草辎重,最后才能打胜仗。 我汉家王朝之所以屹立数千年不倒,一个最大的原因便是我们的人口,一直都是草原人口的数十倍,甚至数百倍。 且草原各部落分散自治,说是说草原王朝,但更多则类似于周王朝天下共主那般,他们内部也无法形成一统,人口力量无法发挥到最大效果,如此,我们即便失败了十次百次也不怕,因为我们只要赢一次,便可将草原王朝连根拔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我们汉家王朝立于不败之地,那便是我们一直是以农耕为主,是一个以农耕文明为制度的体系,我们有着先进的锻造,冶金,攻城,耕种,挖掘,织制等技术,技术先进,资源丰富,文明程度璀璨。 而草原王朝,他们的文明则极其单一,除了放牧便无其他,甚至他们连一口铁锅也无法自行铸造,我们的技术大大领先于他们,这也就是他们难以战胜我们的原因。” 赵昀的话,分析的入情入理,余介,孟拱都是听的点头,赞同。 而这时,赵昀却话锋一转,道:“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有了变化,而我们正好遇上了这个变化。” “哦,还请陛下明示。” 余介忍不住发问,孟拱也是一脸期待,等待答案。 赵昀便继续道:“现在的蒙古,不同于任何时期的草原王朝,这一切,都因为蒙古草原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成吉思汗。 他统一了蒙古草原,使草原各部落的人口化为一个整体,不再分散自治,不再内部消耗,全部都服从号令,力量大大增强。 chaptere 第0315章 与君共勉 而后,成吉思汗大举向周边扩张,这带来了两个后果,第一,蒙古因此获得了大量的人口,第二,蒙古因此获得了大量的外来技术和文明,而成吉思汗很好的对待了这两点。 他将这些人口收编,使得蒙古治下的人口大大增加,蒙古那一块草原,不论是何时期,本身人口都不多,最多只有百万左右,能够征战的战兵则更少。 而现在,他们也有了源源不断的人口补充,这使他与我们中原王朝在人口对抗上,不再处于下风。 人口之后是技术,成吉思汗对待外部事物极其的包容,他几乎接受一切外部先进的事物,各种各样的技术他都全盘接收。 各种人才或进入了他麾下成为战兵,或成为匠人,打造器械,或从事耕种,放牧,挖掘,攻城,织制,医术等,这些人在蒙古治下从事各方面的生产,这又使他与我们中原王朝在技术对抗上不再处于下风。 如此,以前的中原王朝对抗的只是一个草原文明,而现在,我们则是要对抗一个草原文明加农耕文明的新势力,其抗争的难度,已经远远要大于我们的历代先辈。” 听到这里,余介,孟拱二人都是听的额头冒汗,脸上凝重无比。 赵昀端起一杯茶,抿了几口,润了润嗓子,余介,孟拱二人不敢说话,也无话可说,因为刚才赵昀对他们讲的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想,让他们甚至都感到一阵茫然。 赵昀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如此,赵昀心下满意,只有足够的了解对手,重视对手,才能有信心和意志,将脚下的路走下去。 赵昀又道:“如今成吉思汗年纪大了,且一身是伤,将不久于人世,但不管谁会继承成吉思汗的位置,朕都依然要慎重对待。 而为了树立我大宋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让蒙古以后不敢对我大宋妄动刀兵,最快的办法就是与成吉思汗会盟,让蒙古人都知道朕是和成吉思汗会盟过的人,让他们在内心深处以为朕与成吉思汗是同一级别的存在,如此,他们自然不敢乱来。 而且以后成吉思汗的继任者见到朕,还要比朕差一个辈分,朕在与他们的心理斗争上,就可以处于上风。” 原来赵昀与成吉思汗会盟,要打的是心理战,别看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很大的效果,但是长期来看,便可体会到会盟后时间越长,效果越大。 余介,孟拱听罢,了解了赵昀与成吉思汗会盟的初衷,又对赵昀的分析很是震撼,同时也很是赞同。 他们两人相视一眼,而后齐齐跪地,孟拱抬手,对赵昀道:“我大宋幸得陛下主宰,实乃江山社稷之福,天下万民之福。” 余介紧跟着道:“陛下洞观宇内,手掌乾坤,实乃我汉家君王之伟丈夫,我大宋值此紧要时刻有陛下高坐庙堂,乃天下之大幸。” 赵昀被二人如此赞誉,心中也是颇为有些激动。 赵昀将二人扶起,紧紧握着他们的手,道:“值此巨大变革关头,百姓福祉身系我辈之身,我辈当努力奋进,不计个人,扶保江山社稷不失,此言,你我君臣共勉之。” 三人目光相望,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大义在身,悍不畏死的光芒。 最后赵昀下榻凤州,在凤州城内最大的一个庄园临时住下,等待江万里把信息带回来。 凤州城外以西八十余里处,便是拖雷被困之地,对此,赵昀浑然不在乎,只当不存在,没有关心此事。 “陛下,今日的奏折送来了。” 户部右侍郎余天锡手捧着一堆奏折,送到了赵昀的面前。 尽管赵昀离开了行在临安,但是临安的每一个重大决定,依然要送交赵昀处置,没有赵昀的点头,任何政令都形同废纸。 谷菙“嗯。” 赵昀点头,抬眼看了一眼余天锡,对他一路上严谨的作风还是满意的。 余天锡见赵昀没有其他吩咐,抬手致意,随即离去。 赵昀拿起一份奏折,却是一些小事,赵昀不禁是哑然失笑。 离开临安时,赵昀交代大事就送折子给自己,小事就乔行简,袁韶,韩竢,陈贵谊他们自己拿主意。 却没想到这些人太过小心,还是如赵昀在临安时一样,该送给赵昀过目的,一件不少。 尽管之前赵昀在路上就因为这件事情,专门传旨,提醒过他们,让他们不必事无巨细都送来,但是他们依然如此。 甚至韩竢在接到赵昀的提醒后,竟然主动提出将他的儿子韩承甫送到赵昀身边差遣,这让赵昀是哭笑不得。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送到自己身边当人质?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没有办法,赵昀也担心吓到这些历史书厚黑学看多了的臣子,只得由着他们送折子来,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吓坏了他们可不好。 批阅一阵,江海奉命前来觐见。 “臣江海,见过陛下。” 江海一脸郑重,恭敬,抬手对赵昀行礼,态度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怠慢。 赵昀自登基以后,文治武功皆是展现不俗实力,乃是实权君王,江海即便是老臣,且战功不俗,但也不敢在赵昀面前展露半分傲慢。 赵昀点头,抬手虚浮,“卿家免礼,坐。” “谢陛下。” 江海坐着椅子的半边,不敢全坐,认真等待赵昀垂询。 赵昀道:“卿家征战半生,多次进入金国,为国奋战,朕心甚慰,此次召见卿家,一来乃是向卿家表达朕的感激。二来也是向卿家询问金国情况。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国有老臣,君王不乱。这国之大事,朕还是要多多向如卿家这般的老臣询问,才好制定策略。” 江海赶紧抬手,道:“臣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为国分忧乃是臣之本分,理所应当,陛下不必如此。” “要的,要的,卿家为国尽忠一辈子,朕身为君王,对卿家保持尊重,是朕应该做的。” 赵昀和蔼的话语,令江海如沐春风。 ) m. 第0316章 江山多艰 寒暄几句,赵昀直入主题,他道:“卿家也知现在夏地已被蒙古收入囊中,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金国,卿家以为我大宋应当如何应对,卿家有何建议?” 尽管现在大宋与蒙古之间因为苏巴尔罕的事情,弄得不愉快,还起了刀兵,但毕竟蒙古与大宋之间还隔了一个金国。 若是蒙古绕道进攻大宋,那便极其吃力,巨大的后勤补给压力,也将压得蒙古喘不过气来,大宋不用反击,拖也要把蒙古拖死。 所以蒙古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金国,而不是大宋。 江海在心里思量,最后他抬手说道:“回陛下,太祖皇帝曾有名言,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如今金国苟延残喘,剩下的国土也基本都是我大宋故土,若是我大宋对金国置之不理,任由蒙古攻伐,那岂不是故土遗民又要被蒙古统治?此,与抛弃何异?” 赵昀听了,脸上看不出喜怒。 江海摸不着赵昀脾气,不知自己的话是不是合乎赵昀心意,但话既然已经出口,就再无收回的道理。 江海干脆把心一横,继续说道:“若我大宋坐视蒙古灭亡金国,不但宋蒙之间再无缓冲之地,战火将直接烧至家门,且他日若我大宋兴兵北伐,理由何在?” 是啊,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故土遗民不闻不问,以后形势稍稍好转,就来北伐,那些遗民试问谁会支持? 赵昀站起身来,在房间里面来回渡步,心里也是在盘算着江海的话。 “卿家继续说,有何建议一并说,言之无罪。”赵昀一边渡步,一边道。 江海得到鼓舞,站起身来,抬手,道:“陛下,臣听闻成吉思汗身体日渐虚弱,恐不久于人世,若不出意外,草原王朝的大权更迭,必定伴随腥风血雨,届时,蒙古无暇他顾,我大宋可出兵北伐,一举灭了金国,将那新仇旧恨一起算。” 赵昀停下脚步,顿足思量,半响,赵昀问道:“卿家,你给朕说句实话,军中与你这般想法的人有多少,占几成?” 江海脸上显现失落,回道:“北伐之事军中绝少有人提及,故土沦陷已经百年,很多人已经不记得我大宋在北边还有一块土地,时至今日,提及北伐,立志收复故土之人,寥寥十之一二尔。” 赵昀听了,顿时心凉了半截,赵昀惆怅道:“卿家,如今敢言北伐者十之一二,试问如何北伐?难道卿家还想重演开禧北伐的故事吗?” 开禧北伐是二十年前韩佗胄一手发动的战争,目的旨在光复故土,不过却因为准备不足,国力难继,最后惨遭失败,不但死伤将士无数,还割地赔款,最后他韩佗胄也因此搭上性命,被史弥远阴谋杀害,将其人头送去金国赔罪。 这一次的北伐战争后果极为严重,对南宋将士而言,可说是肉体被金国打怕了,精神被自己的朝廷打怕了,身心俱疲。 试问韩佗胄发动北伐,目的乃是为了光复故土,于国于君而言乃是尽忠,最后失败了,朝廷追究失败的责任,那杀他倒还有几分理由。 但杀他以求讨好金国,这算什么事? 有了韩佗胄的前车之鉴,以后谁还敢主导北伐,难道就不怕做韩佗胄第二? 南宋将士丧失了信心,闻北伐而色变,以至于多年来少有人再提及。 江海低头,无言以对。 谷跥赵昀脸上勉强挤出笑容,道:“卿家拳拳报国之心朕知道,然而此时北伐还不到时机,还需等待几年,卿家不必烦恼忧闷,昔年赵子龙八十尚可领军征战,卿家这年岁,还早着呢。” 江海无限感慨,跪在地上,只说了八个字,“陛下,国恨犹在,经年不移。” 说完这句话,江海眼含泪光,退下了。 “国恨犹在,经年不移。” 赵昀喃喃念道,脑海里,也是浮现历史上对靖康之耻的记载,那是一段何等屈辱的历史,谁敢忘记! 正在赵昀唏嘘感慨之时,凤州知州阮应钦带着十名美女,来到赵昀下榻的庄园,请求召见。 高实对其问道:“使君,你要觐见官家,所谓何事啊?” 阮应钦满脸讨好,谦卑恭敬,对高实道:“回公公话,下官乃是为官家送侍寝歌姬来的,这十名歌姬个个美艳动人,官家见了,定然欢喜。” 说着话,阮应钦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绸缎包着的东西,东西不大,半个手掌大小,虽被绸缎包裹,不知是什么,但高实知道这定是宝贝。 阮应钦道:“公公,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若有机会,还请公公在官家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 高实厌烦,不悦的甩袖,道:“咱家乃是为官家办差,何敢拿你好处,你收回去,莫要玷污了咱家的清誉。”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公公莫要动气。” 高实又将目光看向那十个歌姬,见她们个个貌美如花,美艳动人,真真是不俗。 不过高实却道:“官家整日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富强我大宋王朝,对男女之事无多大兴趣,你且回罢。” 阮应钦听了,露出男人在这方面特有的笑,他道:“官家时刻想着振兴大宋自是不假,然有些事情官家不说,我等身为臣子,也不得不为之考虑,此乃人臣之本分,公公你说是与不是?还请公公通禀,也许今日官家乏了,就想要美人在侧,好好休息一下呢?” 高实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便让阮应钦在那等候,他转身便去向赵昀通禀。 到了赵昀书房,高实碎步上前,恭敬对赵昀道:“陛下,凤州知州阮使君求见。” 赵昀微微有些诧异,心说他一个知州没有自己传召,跑来干什么。 看出赵昀疑惑,高实不敢隐瞒,便将阮应钦进献十名美女歌姬的事情说了。 赵昀听罢,一时竟然有些心痒难耐,十个歌姬,个个貌美如花,美艳动人。 这个,,,这个,,,这个听起来似乎不错。 ) m. 第0317章 君王自重 赵昀心中摇摆,有些难耐寂寞,但赵昀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现在自己出宫在外,千万双眼睛都在时刻盯着自己,虽然以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宠幸歌姬,不会有人敢说什么,但毕竟十几万将士随身在侧,当皇帝的却与歌姬寻欢作乐,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天知道以后还会传成什么样。 有损名望啊,对于君王来说,名望是极其宝贵的,怎么可以随意糟践,真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一个人躲在皇宫,想怎么休息都行,鬼也不知道,岂不是更好。 克制冲动,赵昀大怒,道:“朕出巡地方,想的是如何强盛王朝。将士征战,想的是如何报效国家。他一个知州,成天想的却是溜须拍马,玩弄技巧,如此品行,试问如何胜任知州,如何代朕牧守一方,传旨,将其撤职,永不续用,并传之天下,让天下文武百官引以为戒。” “是,陛下。” 高实心中振奋,心说官家就是官家,不好色,正直,果断,真是千年万年难得一见的圣明君王啊。 就这样,赵昀巡视地方,第一个被罢免的官员就此诞生,自此之后,天下官员大受影响,浮夸献媚之风得到一定遏制,实干之风升起,而赵昀的名望也又上了一个台阶,变的更加完美, 就在阮应钦被丢官罢职之时,一支又一支兵马都是奉命调度,一一前来凤州地界集结,为的,当然是赵昀与成吉思汗会盟之事。 余介正在不断忙碌,为大军调拨粮草,孟珙则忙着召见各部主将,了解其兵马辎重情况,以供自己安排调配。 忙至深夜,兵马才渐渐安顿妥当,余介与孟珙二人也见着面,两人商议后续事宜。 余介问道:“敢问使君,此次官家会盟,兵马几何?” 余介是赵昀心腹,且还要为大军调拨粮草辎重,孟珙对他没有什么隐瞒的。 孟珙道:“不瞒使君,这七八日内,将陆陆续续有兵马前来汇合,到官家与成吉思汗会盟之时,官家身边将有十万大军随行,以护官家周全,本将则另领十万大军在大散关内随时待命,如此,兵马二十万众。” 余介脸上既喜且忧,喜的是二十万大军在身,可保赵昀安全万无一失。 忧的是二十万大军每日所需粮草如山一般,后勤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川蜀历来便是大宋之粮仓,产业之重镇,富甲天下之地,南宋重要税源,可见其地之富饶,只要调配得当,自是可以应对。 余介对孟珙道:“还请使君约束兵马,勿要使其骚扰百姓,徒增民怨,粮草辎重本官会供给,保证大军后勤无忧。” 粮草有了保障,孟珙心中大定,同时对余介也是倍加欣赏。 孟珙道:“使君尽可放心,漫说军规森严,便说官家在此,试问何人敢在官家眼皮子前,犯军规戒律?” “如此甚好,甚好。” 第二日,天蒙蒙亮,江万里便进入大散关,大散关守将李实赶紧迎接。 李实道:“使君,你可算回来了,官家在凤州正等着你呢。” 江万里惊讶,“官家来了?” 谷挖“这还有假,官家的事情谁敢乱传,本将也是刚刚得到曹友闻将军通传,方才知晓,使君你赶紧起身去吧,莫让官家久等。” 说着话,李实派出人手,将江万里一路护送,去往凤州,觐见赵昀。 路上,江万里感慨,他心道:“成吉思汗勇武果决,魄力非凡,但我大宋官家也不遑多让,假以时日,官家的成就未必会比他差。” 进入凤州地界,江万载得知消息,前来迎接。 兄弟相见,份外热切,而兄弟两人一文一武,皆是的得到赵昀信任与器重,看的边上诸人都是羡慕不已。 “臣江万里,见过陛下。” 见到赵昀,江万里恭敬行礼,赵昀抬手虚浮,道:“卿家免礼。” 赵昀看向江万里,关切道:“卿家这一次出使,舟车劳顿,瘦了。” 江万里心里感动,眼眶有泪光,“多谢陛下挂怀,臣愧不敢当。” 而后江万里向赵昀禀报此行结果,“回禀陛下,成吉思汗已经答应在下月二十五日,与陛下在六盘山进行会晤,成吉思汗说对陛下很期待,希望可以在六盘山准时见到陛下。” 赵昀满意的点头,“很好,卿家的使命完成的很好,朕很满意,朕将准时抵达,卿家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是,陛下。” 江万里告退,随即赵昀传令孟珙,余介,告知会盟时间与地点,让他们做好准备。 恒盛三年六月五日,赵昀带领十万大军出了大散关,一路向六盘山方向而去。 十万大军进入蒙古控制的势力范围,顿时引发蒙军的高度戒备,一个蒙军百户探知宋军大举来犯,人数多达十万人,吓了一跳,赶紧前去禀报。 消息很快便到了窝阔台手里,窝阔台也很是震惊,他道:“父汗才刚答应与宋国皇帝会盟,现在宋国便十万大军进犯,他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挑起战端吗?” 不敢怠慢,窝阔台立即命长子贵由,大将速不台二人领军前去阻拦,问明是由,同时窝阔台前去向成吉思汗大帐,当面向成吉思汗汇报此紧急情况。 当贵由,速不台带着一万人马拦在宋军前面时,纵然速不台是多年征战的老将,此时见到宋军十万大军旌旗猎猎,华盖翻滚,宋军将士盔甲精良,脸上神色刚毅,丝毫看不出踏入蒙古势力范围内的恐慌与紧张,速不台心中骇然。 速不台心说宋人不是胆小软弱吗?怎么看着不像,难道传闻有误? 这时,曹友闻越众而出二十步,大声对蒙军喊道:“此车架乃宋国皇帝之车架,尔等是何人,还不前来拜见我大宋皇帝。” 速不台丝毫不惧,只身打马,越众而出,大声对曹友闻回道:“本将乃成吉思汗麾下大将速不台。” “请速不台将军随我来。” ) m. 第0318章 天子之威 曹友闻带着速不台很快来到赵昀的车架前,不过赵昀却没有出来,只是安静而神秘的坐在里面,连珠帘也没有掀起。 “你乃何人?”赵昀的声音威严的传了出来。 速不台昂首挺胸,道:“本将速不台,不知宋国陛下领十万大军犯我境内,这是何意?” 赵昀隔着帘子,笑道:“朕与你家大汗在六盘山会盟的事情,难道速不台将军不知? “此事本将当然知晓。” “既知晓,为何又明知故问?” 速不台不甘示弱,道:“既是会盟,为何要带十万兵马?你这究竟是去会盟,还是去攻城拔寨?” 赵昀怒道:“大胆,尔区区一部将,竟敢质疑天子,你有几个脑袋!” 赵昀的话极其的威严,即便速不台乃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也是感到心惊。 何为天子之怒,这便是了,不亲临感受,如何能知。 赵昀继续说道:“朕乃堂堂大宋天子,一言一行皆乃世人楷模表率,又怎会借会盟之机,行那攻城拔寨之举?至于领兵十万,此乃我中原王朝之天子出行必备,何来兵马过多一说?尔见识浅薄,便不要妄自指责他人。你且回禀你家大汗,便说朕前来会盟,并无他意,朕,期待与他的会盟,你退下吧。” 速不台无奈,只得告退。 赵昀的强势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不但将速不台的气势死死压制住,也让速不台无话可说,悻悻而归。 宋军将士见此,皆是心中振奋,这才是大宋天子该有的威风。 速不台回到己方军阵,贵由急忙问道:“速不台,这真的是大宋皇帝来了吗?为何他要带这么多兵马,难道他是要对汗王爷爷不利吗?” 速不台看了一眼宋军军阵,宋军那一眼看不到头的气势着实壮观,再看自己,此等大场面,竟然一时之间抽不出人手,只能带一万人前来阻拦,自己还没有见到宋国皇帝,便气势矮了一头,非怪宋国皇帝如此强势了。 速不台点头,道:“是宋国皇帝来了,没事,让他过去吧。” 贵由惊讶,道:“宋国这么多的兵马,怎么能让他过去,万一他们作乱,汗王爷爷岂不是有危险?” 速不台摇头,道:“没事,我蒙古铁骑横行天下,他宋国皇帝还没这个胆子在我境内亲身犯险。” 恰巧这时成吉思汗也派人前来传话,让速不台不要阻拦,只需以向导之名沿途监视即可。 就这样,赵昀带着十万大军,大摇大摆的前去六盘山,至于一路跟随的速不台,赵昀则是丝毫不放在眼里,不过该避免的风险还是要避免。 于是赵昀命人传话,告诉速不台,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影响会盟的友好举行,希望宋蒙两军间隔至少五十里,要求速不台不要跟的太近。 速不台没有废话,下令大军间隔宋军五十里,同时将这情况派人前去向成吉思汗禀报。 谷畦其实速不台跟的宋军太紧,他也心里发慌,万一宋军突然发难,他这一万人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而自己在没有得到成吉思汗命令之前,也是万万不敢对宋军动刀兵的。 三人一队的骑兵探马,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有这样的小队来往穿梭于宋军与大散关之间,不分日夜,传递消息。 这是宋军为了防止受到突然袭击做的安排,一旦大散关的孟珙没有及时接到消息,便会做出警戒。 一旦超过半日没有接到消息,那孟珙也将带领十万大军兵出大散关,前来与赵昀汇合。 这边宋军来往传递不断,那边蒙军探马也是时刻在传递宋军的动向,将之最后一一送到成吉思汗的面前。 蒙古王庭大帐,成吉思汗闭着眼睛,听着窝阔台,博尔术等人的汇报。 蒙哥与忽必烈也在,他们二人是拖雷的儿子,拖雷困在宋国不能回来,他们要代表自己的父亲,行使拖雷的权利,自然也需要出席。 不过因为他们年纪小,还没有建立真正的威信,故而他们不怎么说话,大多都是站在那里听。 年幼的忽必烈听着众人谈论赵昀,心里暗暗说道:“这个宋国皇帝,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他的头颅做成酒壶,以报我父亲的战败之仇。” 成吉思汗静静的靠在爱妃也遂的怀里,闭目听着,没有说话,但谁都能感受到成吉思汗对赵昀的重视。 谁能想到宋国皇帝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真的敢来六盘山会盟! 要知道成吉思汗因为身体原因在六盘山避暑,自然蒙古的精锐大军也云集于此。 以现在六盘山的兵力布置,蒙军精锐大军达到六万之众,别看宋军有十万人,但真要吃,以蒙军的骁勇善战,相信蒙军也能吃得下。 汇报完毕,窝阔台与耶律楚材对了一下眼色,而后他上前一步,对成吉思汗说道:“父汗,宋国皇帝敢来会盟,必定还有后手,孩儿派人在大散关附近打探,见那里飞鸟不落,走兽绝迹,且宋军探马每隔两个时辰便会向大散关传递军情,孩儿断定那里还有大军驻扎,为的便是随时策应宋国皇帝。” 窝阔台的话让大帐里面的人都是神情严肃,来则不善。 在众人的等待中,成吉思汗开口了,他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我蒙古人最是敬重血性汉子,宋国皇帝敢来会盟,足可见他的英勇。” 成吉思汗看向窝阔台,道:“窝阔台,你代表父汗去给宋国皇帝献上最洁白的哈达,告诉他,父汗欢迎他的到来,也期待与他的会盟。” “是,父汗。” 窝阔台恭敬答应,而后等待成吉思汗的下一步指示,如何对待这个宋国皇帝,是袭杀,还是如何,都要成吉思汗发话。 不过成吉思汗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命众人准备会盟之事,之后便不见任何有关于袭杀宋国皇帝的安排。 “好了,你们下去吧。” 成吉思汗挥挥手,便让众人退下。 ) m. 第0319章 离间之计 窝阔台出了大帐,与耶律楚材一起走,路上,窝阔台对耶律楚材问道:“先生,父汗何意,还请先生教我?” 耶律楚材思量了一会,回道:“大汗最是敬重英雄,早年大汗征战天下,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大汗年迈,更是容易回想年少时的模样,也许大汗是在宋国皇帝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这才想着见他一面。” 窝阔台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以后会如何发展?” 耶律楚材摇头,道:“小臣才疏学浅,对以后大汗会如何对待宋国皇帝也猜不透,不过此行宋国皇帝还是表现出了非凡的一面,日后若无意外,必定是我蒙古大患,小臣能够想到这一点,大汗不可能想不到,希望大汗能有安排吧。” 很快,窝阔台奉了成吉思汗的命令,只带了十余人,一路打马,来到宋军前,向赵昀进献哈达,以表达成吉思汗对赵昀远道而来的欢迎。 得知窝阔台竟然亲自来见自己,赵昀有些惊讶,这可是未来的蒙古大汗,见一面那可不容易,若是趁着机会,稍微做点事情,岂不是妙哉。 想到这里,赵昀便在心里盘算,最后他对夏由招手,把夏由唤到跟前,对他道:“夏由,你去找个憨厚木讷的士兵,进来之后让他这样说。” 赵昀对夏由一阵交代,随即夏由就去依命行事。 赵昀看着夏由离去,心道:“管他成与不成,反正自己也不亏什么。” “三王子这边请。” 很快,窝阔台便在江万里的引领下,进入赵昀的大帐。 环视一圈,窝阔台见到赵昀,忍不住细细打量,却没想到赵昀如此年轻,只有二十几岁,与他的长子贵由也差不多年纪。 窝阔台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小小年纪,却胆识过人,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蒙古大敌。 窝阔台手中拿着洁白的哈达,对赵昀道:“我父汗得知宋国陛下前来,特命本王子向陛下进献哈达,欢迎陛下前来做客,今日您是我们尊贵的客人,那以后也将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高实上前,正要接过哈达,再转交赵昀,窝阔台顿时脸色一拉,变的阴沉。 进献哈达是神圣庄严的,是无比真诚的,若是赵昀假手他人,则有提防警戒之意,这自是令窝阔台不快。 但在高实这样的汉人看来,赵昀是天子,安全是最重要的,若是让窝阔台上前,近距离的进献哈达,万一窝阔台对赵昀不利,岂不是危险! 看出窝阔台心意,赵昀压手制止高实,道:“三王子亲自向朕进献哈达,朕心甚慰,便让三王子上前吧。” “陛下!” “陛下!” 高实惊讶,一边的江海,夏由,曹友闻诸将也是惊讶,唯恐赵昀遭遇不测。 赵昀却是不以为意,对窝阔台道:“朕此次与你父亲成吉思汗会盟,乃是以平辈对等身份相见,辈份一般无二,如此,今日朕便以叔辈身份接受王子的哈达,不知王子以为如何?” 谷鯚叔辈便是长辈,而长辈接受晚辈的哈达,是可以坐在那里不起身的,这是规矩,但窝阔台接受的话,也就等于认同赵昀的辈份压他一头,这自是令窝阔台心中不喜。 但似乎赵昀的话也没错,赵昀与成吉思汗会盟,双方都是君主,见面自是以平辈相见,身份对等,如此,赵昀既然与成吉思汗身份对等,在窝阔台面前以长辈自居,确实也没错可挑。 窝阔台心中有些不快,但规矩如此,他也是无话可说,最后只得上前,向坐着的赵昀,恭敬的进献哈达。 这一刻,江海,曹友闻,江万载几人皆是手按刀柄,目光紧紧注视窝阔台,一旦窝阔台有任何动作不对,他们便要行那雷霆手段了。 不过好在窝阔台进献哈达,一切顺利,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接受了哈达,赵昀目光向夏由看了一眼,向他使了使眼色,夏由会意,便随即向部将示意。 这时,赵昀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窝阔台身上,赵昀赞道:“朕早便听闻三王子仁孝无双,深得成吉思汗信任,如今三王子立为储君,可喜可贺啊。” 窝阔台右掌压胸,身子前倾,对赵昀表示感谢。 正当这时,一个士兵进入大帐,高举一封书信,对赵昀跪地禀报,道:“陛下,耶律楚材送来军情。” 窝阔台听闻,顿时惊讶无比,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怎么回事,耶律楚材乃是自己最信任最器重的文臣,他怎么会给宋国皇帝送军情? 难道他是宋国的内奸! 窝阔台脸上变色,赵昀也是脸色大变,赵昀慌忙挥手,示意那士兵不要再说,赶紧下去。 但那士兵似乎有些脑子不大好使,没有明白赵昀的话,他以为赵昀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于是又大声重复一遍,道:“陛下,耶律楚材有紧急军情。” 赵昀大怒,对那士兵大声道:“你在胡说什么,拖出去砍了。” 在一边警戒的士兵得令,立即押着那士兵就出去了,没一会功夫,外面便传来凄惨的求饶声,但声音很快就嘎然而止,显然已经被砍了脑袋。 赵昀调整情绪,而后对窝阔台道:“士兵胡言乱语,还请三王子不要误会。” 窝阔台现在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他心说如果耶律楚材真的暗中投靠了宋国,那有他做内应打探消息,宋国皇帝敢来会盟,就不奇怪了。 这个解释,似乎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何一向胆小懦弱的宋国皇帝,为何又变得勇敢了。 即便此时的窝阔台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当局者迷,不知不觉中,在窝阔台的心里,耶律楚材的形象已经在发生改变。 和窝阔台寒暄几句,随即赵昀命人取来十几坛美酒,对窝阔台道:“这些酒乃是我大宋品质最上乘的美酒,饮一口如似神仙,朕听闻你们蒙古人最是喜爱美酒,这些酒便送于你父汗,还有三王子你,也请三王子转达你父汗,朕感谢他的盛情欢迎。” ) m. 第0320章 路在何方 窝阔台心事重重,接受了赵昀的好意,将美酒收下,随即离开了。 在出大帐的时候,窝阔台看到地上有鲜红的鲜血,显然是刚才那个士兵遗留下来的,窝阔台更加心里信了几分。 将窝阔台送走,江万里来到赵昀面前,对赵昀问道:“敢问陛下,方才耶律楚材之事,不知是真是假?” “呵呵呵,,,” 赵昀呵笑几声,“是真是假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人相信。” 且说窝阔台回来后,向成吉思汗汇报了行程,不过对耶律楚材之事却没有提及。 成吉思汗满意的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便让窝阔台下去了。 窝阔台回到自己大帐,想起耶律楚材之事,更是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顿时怒火中烧。 他命人将耶律楚材传来,强自压着怒火,试探性的对耶律楚材说道:“本王子已经决定向父汗进言,向宋军发动突然袭击,以我蒙古骑兵的骁勇,只需出其不意,便可将宋军击溃,便是将宋国皇帝俘虏,也不是难事。至于大散关的宋军,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本无需担心。” 耶律楚材听了,大感不妥,急忙劝道:“三王子万万不可,宋国皇帝乃是应邀前来会盟,一但袭杀宋军,大汗与三王子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且宋国皇帝显然是有备而来,其中的变数极大,一个不好,便要反受其害。而且四王子拖雷还在宋国,到时必定身首异处,三王子与拖雷一脉就再无宁日,您的储君地位也将不稳,此事万万不可,还请王子三思。” 耶律楚材的话,字字句句都是为了窝阔台好,为了蒙古好,但是此时此刻落在窝阔台的耳朵里,那就是在担心赵昀,在为赵昀挡箭。 窝阔台顿时失去理智,对耶律楚材怒道:“耶律楚材,你竟敢背叛父汗背叛我,你好大的胆子。” 耶律楚材被窝阔台突然一阵喝骂,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为何窝阔台对这样说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背叛大汗背叛他了? 窝阔台见耶律楚材不说话,一副呆愣模样,更加认定耶律楚材这是心虚的表现。 于是窝阔台再也忍不住,对账外护卫大声道:“来人,把耶律楚材拖出去砍了,本王子再也不想看到他。” 护卫得令,齐齐上前,将耶律楚材押下去行刑。 耶律楚材大惊失色,他喊道:“三王子,你这是何意啊,臣对王子,对大汗,都是忠心耿耿啊。” 此时正在气头上的窝阔台哪里听的进去,理也不理他,只是催促护卫将他赶紧拖下去砍头。 不多时,成吉思汗派人前来传召耶律楚材,得知耶律楚材来了窝阔台营帐,便找了过来。 “三王子,大汗传召耶律楚材。” 这时,窝阔台猛然反应过来,耶律楚材自父汗攻破金国中都,将其俘虏,至今已十五年,这些年来,耶律楚材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宋国,更不要谈暗中投靠。 且耶律楚材也就是最近几年才显名,之前都名声不大,以前在父汗身边地位也不高,宋国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如此,就自然没有时间提前收买他。 “难道这是宋国皇帝的离间计!” 窝阔台顿时惊醒,他脸色大变,慌忙冲出营帐,前却解救耶律楚材。 然而等他看到耶律楚材时,护卫已经行刑完毕,耶律楚材已经身首异处。 窝阔台哭着抱着耶律楚材的脑袋,大声怒吼道:“宋国狗皇帝,我要你的命,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耶律楚材是成吉思汗的重要谋臣,他被杀了,如此大事,成吉思汗自然很快得知。 成吉思汗大怒,对窝阔台厉声斥责,同时不顾身体虚弱,亲自对窝阔台进行鞭打。 “窝阔台,你竟然如此愚蠢,中了宋国皇帝的奸计,你叫本汗如何放心将大汗之位传给你?” 此时此刻,成吉思汗确实是后悔了,他对窝阔台很失望,但他四个儿子,术赤,察合台都远在千里之外,拖雷又被困在宋境,现在若是更换储君,自然是不行,也不能。 于是成吉思汗狠狠的将怒火发在窝阔台身上,对他狠狠鞭打,没一会功夫,窝阔台就被鞭打的血痕遍布。 窝阔台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太,更不要辩解,只能任由成吉思汗鞭打,心中对赵昀的怒气,已经有万丈高。 然而不论现在如何,这一切都晚了,没有了耶律楚材的蒙古会走向何方,现在谁也不知道。 ,,,,,, 却说赵昀大军一路行进,最后终于在六月二十日到达六盘山,随后大军安营扎寨。 而此时,赵昀大军驻扎之地距离成吉思汗的王庭大帐只有百里远,如此距离,自是令蒙军戒备万分,无数蒙军虎视眈眈的看着宋军,恨不得一口将宋军吞了。 面对五六十里外的蒙军,赵昀好似没有看见,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就在这扎营,不换了。 赵昀被夏由,江海,曹友闻,江万载等大将层层保护,即便宋军周围五十里,到处都是蒙军,赵昀也是安全无忧。 赵昀抬头望向六盘山,道:“此次会盟,乃是要载入史册,留下千秋一笔,如此场合,怎可轻易对待?江海卿家,命你着人在宋蒙两军之间建造会盟台,长二十丈,宽八丈,高五丈,三日内建成。” 江海楞了一下,顿时感到重任在肩,随后不敢犹豫,抬手道:“臣,领命。” 接下命令,江海便下去召集工匠,将任务交代下去。 工匠师傅自是万分郑重,他们按照赵昀的要求,一面设计图纸,一边砍伐树木,着手建造。 好在大军之中,工匠极多,他们的任务便是帮助大军寻找水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让他们搭建一个规模庞大的会盟台,虽然时间紧了一点,但对于那些一辈子靠手艺活命的师傅来说,也不算很大的难事。 chaptere 第0321章 两龙相见 “禀告三王子,宋军在两军阵前,搭建木架,不知是何意图?” 汉家王朝,皇帝交代的事情,办事效率那都是极高,谁敢拿九族的性命来偷懒耍滑。 所以赵昀的命令发下去还不到半个时辰,便有数百人在平整场地,丈量尺寸。 这些人一出现,顿时引起蒙军探马的注意,他们还以为宋军要开战,一个个的急忙弯弓搭箭,将目标任务瞄准。 不过很快他们便意识到是自己杯弓蛇影了,那些宋人根本没有开战的意思,只是在那里丈量土地,搭建框架,好似要建楼起庙。 说来也是奇怪,一向傲视天下的蒙军,此时在面对宋军的时候,竟然处处小心无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窝阔台得到禀报,赶紧亲自打马前来查看,见到宋军如此,他愤怒的说道:“宋军这是要干什么?” 身边的博尔术对汉人也有所了解,他回道:“如果本将猜得不错的话,宋军这是要搭建高楼,用于五日后的会盟。” 窝阔台疑惑,道:“不过是会盟,何须专门搭建高楼?且还有区区五日时间,便是搭建出来,也是小家子气的楼阁而已,岂不是要丢人,徒增笑话。” 博尔术轻蔑的看了一眼宋军,对窝阔台回道:“三王子不必疑惑,自古中原王朝就最是要脸面,做什么都讲究排场,会盟之事在我们看来不算什么,但在他们看来却是要千秋史书留名的,故而他们的皇帝自然对会盟场地极其在意,定是要修的高大雄伟,才能彰显身份,但他们却是太过狂妄,区区五日时间,又能搭建什么出来。” “不错,不错,宋国皇帝真真是狂妄至极,本王子听闻宋国富甲天下,却不想他们的皇帝却如此昏庸,本王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挥军南下了。” 此时的窝阔台,对赵昀那真是恨之入骨,只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赵昀才好。 见没有威胁,窝阔台也没有再过多的关注,他很怕自己忍不住,带人冲过去,最后他调转马头,回去了。 成吉思汗得知宋国皇帝在两军阵前搭建高楼,也是有些哑然失笑。 他对爱妃也遂道:“他们这些宋国人,就是喜欢排场和脸面,殊不知世上最大的排场就是自己的刀兵,最好的脸面就是那英勇的将士,宋国人,永远也成不了大事。” 蒙古没有人相信在会盟前,宋国皇帝能够搭建出什么高楼来,不伦不类的建筑,只会令他们不齿,感到可笑。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宋国工匠的技艺,也低估了在皇命之下,巨大的荣誉感,责任感,所能催发出的无尽潜能。 宋国工匠在蒙军的耻笑声中,日夜赶工,只用了区区三日时间,一座长二十丈,宽八丈,高五丈的台楼便搭建起来。 这台楼通体用木料搭建,处处雕龙画凤,巧夺天工,刷朱红色漆,以地毯铺地,内置桌椅,茶具,好似楼阁宫殿,典雅大气,高大雄伟中更是透着帝王威严。 蒙军啧啧称奇,惊叹宋国人技艺巧夺天工,奇快无比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赶紧将这个消息禀报给了窝阔台,成吉思汗他们知道。 窝阔台,博尔术,速不台,蒙哥,忽必烈等人纷纷前来观看,就在他们为之惊叹时,成吉思汗也闻讯来了。 成吉思汗坐着马车前来,半躺在马车里,看着宋军竟然在短短三日时间搭建如此雄伟高台,成吉思汗久久没有说话。 窝阔台忍不住道:“父汗,这宋国工匠真是厉害啊。” 成吉思汗半响后,说道:“看到了吗?宋国人可以在三日内搭建这样的高台,就有实力在三日内造出百架千架投石车,百架千架攻城云梯,更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支威猛大军,体现战力的不仅仅是战场杀敌,也可以是这令人惊叹的建造能力。” 这一刻,无人再敢轻视宋国,人人遥望那宋国皇帝的大帐,皆是目光中有了几分敬畏。 突然,成吉思汗仰天道:“宋国皇帝,你为何不早生二十年,若如此,我成吉思汗便可与你逐鹿天下,体会那快意恩仇,我的人生,将更加多彩。” 王者与王者之间的气息是可以相互感知的,也是会相互吸引的,此刻,赵昀似乎心有感知,意有所属,他感知到了一股强大气息的指引自己。 赵昀慢慢起身,走出帐外,抬头遥望成吉思汗方向。 成吉思汗也感知到了赵昀,他回头看向赵昀的大帐位置。 这一刻,尽管因为两人相距太远,并不能将彼此看到真切,但是他们知道,此时此刻,他们都在彼此凝视对望。 两龙相见,天地之力崩发,顿时天色陡变,天上乌云压顶,狂风呼啸,似要下暴雨。 窝阔台惊恐,急忙对成吉思汗道:“父汗,要下暴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爱抚也遂担心成吉思汗身体,也是关切说道:“大汗,我们快回去吧,您的身体要紧。” 成吉思汗却中气十足,朗声道:“本汗征战四方,纵横天下,杀人无数,又何惧风雨。” 那边,高实也对赵昀道:“陛下,我们进大帐吧,快下雨了,龙体要紧。” 赵昀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道:“沐浴风雨,方可得见斑斓彩虹,朕独坐天下,睥睨宇内,又何惧风雨。” 就这样,赵昀,成吉思汗两人在乌云翻腾,飞沙走石间隔空相望,静静的在心中感受对方的存在,较量对方的意志。 ,,,,,, 待到成吉思汗回到自己的大帐,天色已经黑了。 他满脸忧愁,因为他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宋国皇帝赵昀,必将是蒙古未来一百年内最大的劲敌,威胁程度极大。 但是偏偏他已经老了,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虚弱,而赵昀却只有二十多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成吉思汗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应对这个敌人了,那自己的继任者,他们可以应对吗? chaptere 第0322章 丁亥之盟 “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 成吉思汗一一将自己的四个儿子想了一遍,将他们的能力与赵昀一一对比,发现自己越对比,越不放心。 术赤,察合台二人勇猛是勇猛,但缺乏心机城府。 窝阔台虽然颇有心机,但他中了赵昀的离间计,错杀了耶律楚材,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与赵昀之间有差距。 拖雷勇猛,仁孝,但却性格暴躁,喜好杀戮,难以做到内外平衡。 在无尽的担忧中,成吉思汗不知何时睡着了,他的爱妃也遂将他紧紧相拥,给予他温暖的怀抱。 恒盛三年六月二十五日,即公元1227年8月8日,六盘山下,赵昀与成吉思汗会盟,这一次会盟史称“六盘之盟”,又因发生在丁亥年,亦称“丁亥之盟。” 成吉思汗在窝阔台,博尔术,速不台,蒙哥,忽必烈等儿孙猛将的簇拥下,领着数万蒙古大军来到会盟台下,准备与赵昀见面。 蒙军人人高头大马,雄风烈烈,一股吞天灭地的气势令人望之生畏,成吉思汗看的心里满意。 这时,赵昀的车架来了。 只见无数华盖玉番排列,如波涛海洋,赵昀在三千名小黄门,宫女的伺候下,坐着御辇,缓缓来到,而在外面,则是十万宋军整齐战列,目光齐齐看向御辇位置,充满敬畏与虔诚。 成吉思汗指着赵昀的御辇,笑道:“中原的皇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终年与阉人弱女为伴,如何成事?如何是我蒙古人的对手?” “哈哈哈,,,” 窝阔台,博尔术,速不台,蒙哥,忽必烈等人都是大笑,他们眼睛里尽是对宋国皇帝的鄙视。 赵昀听见他们的嘲笑,起身透过御辇珠帘,见他们如此,自是心中不服,千万双眼睛看着,自己又怎能被他们比下去? 赵昀命御辇停下,而后走出御辇,目光环视麾下宋军将士,朗声道:“朕即天命,手掌乾坤,今日带你们来到这里,明日,朕还要带你们去那更远的地方,直到天地的尽头。” 赵昀的话,被一队又一队的传令兵骑马传至大军各处,十万宋军人人皆是听的心情热切,对赵昀的话,那对未来的描绘,期待无比。 赵昀说完,拔出天子配剑,摇天一指,大声道:“大宋威武,大宋万胜。大宋威武,大宋万胜,,,” 十万宋军大受鼓舞,人人振奋,跟着赵昀齐齐大声喊道:“大宋威武,大宋万胜。大宋威武,大宋万胜,,,” 宋军十万人齐声呐喊,声音直冲九霄,将天上的乌云也是震开,太阳的光芒更是照的猛烈。 强大震撼的宋军声浪,惊的蒙军许多战马失控,想要乱跑,若非蒙军士兵马术精湛,堪堪将战马稳住,只怕非要出大乱子不可。 成吉思汗,博尔术,速不台,窝阔台,蒙哥,忽必烈等人听着宋军威武的呐喊声音,刚才的嘲笑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忧愁。 “宋国人,似乎也不像传闻那般不堪。” 几乎是同一时刻,蒙军之中,无数人心里升起这样一句话,对宋人,也不敢轻视了。 会盟之时到,成吉思汗带着窝阔台,博尔术二人登上会盟台,也遂,速不台,蒙哥,忽必烈等人则在台下蒙军之中远观,等待。 赵昀则带着夏由,曹友闻二人登上会盟台,余下诸将,皆是在台下军阵之中等待,时刻警戒。 偌大的会盟台只站立成吉思汗,赵昀等六人,这显的会盟台更加气势雄伟。 走上会盟台,赵昀与成吉思汗相见,忍不住相互打量。 赵昀看去,见到成吉思汗,这是一个老人,他的双鬓已经发白,身姿也有些驼背,但他眼睛如虎似狼,迸发凌厉光泽,好似要直抵自己的内心最深处。 看人重看眼,识性重识字。 赵昀即便身为帝王,经历了许多大场面,也在生死之间游走了几番,但此刻亦是感到被成吉思汗的气势压迫,有些心脏加速跳动,呼吸下意识的重了三分。 赵昀挤出笑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被成吉思汗的声名震慑,自己也是帝王,自己比他的起点还要高,比他还要年轻,他能做到的,自己未必做不到。 强烈的心理暗示,让赵昀的情绪很快就调整好了,再度看向成吉思汗,已经没有了不适,恢复了从容。 赵昀的情绪转变,让成吉思汗感到惊讶。 成吉思汗征战一生,杀人无数,屠城无数,让他举手投足,一顾一盼间,都是充满着王霸至尊的威压之气,寻常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君王,却是短暂的拘谨后,便恢复从容,并与自己对视,份外坦然,给人感觉他似乎可以掌握一切。 这种感觉,成吉思汗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这个年轻的君王,不简单啊。 赵昀对成吉思汗抬手见礼,道:“朕便是大宋皇帝赵昀,今日见到大汗,朕很是高兴,朕希望今日你我可以商谈愉快。” 成吉思汗没有托大,也很有礼貌的将右手压在胸口上,对赵昀还礼,他道:“宋国陛下能够来做客,本汗很高兴,今日你就是我蒙古最尊贵的客人,本汗将会用最大的诚意招待你。” “多谢大汗,大汗这边请。” 赵昀道谢一声,单手抬起,示意成吉思汗落坐,大家坐下说。 两人落座,赵昀道:“大汗年长朕四十多岁,朕便称呼大汗一声成吉思汗兄,不知大汗意下如何?” “呵呵呵,,,” 成吉思汗呵笑几声,道:“年长四十多岁,这已经是两代人的差距,你请教的这么客气,本汗还以为你会称呼我一声成吉思汗爷爷,再不济称呼一声成吉思汗伯伯,却没想到只是称呼一声成吉思汗兄。” 赵昀怡然笑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志趣相投,忘年之交,你我皆乃是胸怀天下的英主,自然当以平辈论交,如此,方显融洽。”chaptere 第0323章 虎狼谋皮 成吉思汗没有在这个小问题上多做计较,挥挥手,便答应了,殊不知此时赵昀却是心中狂喜。 赵昀心道:“今日我与成吉思汗以平辈论交,辈分一定,以后等与窝阔台会盟时,他就要称呼我一声叔父,再等以后和贵由,蒙哥,忽必烈他们会盟,他们就得称呼自己一声爷爷,真是赚到了。 而后,成吉思汗看着赵昀,问道:“此次你不远千里,深入我境,恐怕不只是只想称呼我一声成吉思汗兄吧,说吧,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赵昀从容回道:“成吉思汗兄可还记得朕此前曾经派出使者余介,向您提议会盟,共同商议平分世界,此行,朕便是为此。” 成吉思汗听罢,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讥讽之色,道:“与本汗平分世界,你凭什么?” 赵昀身后的夏由,曹友闻两人见成吉思汗说如此话,显然是不将赵昀放在眼里,顿时怒了,正要出声,却被赵昀挥手压制。 赵昀目光看向成吉思汗,没有生气的样子,反是有些可惜的样子,说道:“在来之前,朕一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有资格站着与朕平等说条件的人,只有大汗你一人,但是现在朕可能错了,既如此,便当朕没来过吧。” 说完,赵昀起身,抬腿便走。 成吉思汗见赵昀如此干脆,胆子也如此之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顿时欣赏。 成吉思汗站起身,对赵昀道:“慢。” 赵昀回头,看向成吉思汗,不知他要说什么。 成吉思汗道:“方才本汗问你凭什么与我平分世界,现在本汗知道了,你凭的就是这份傲气,这份年轻人特有的冲天志气,此,即为一凭。” 说完,成吉思汗抬手对赵昀道:“请坐。” 赵昀见成吉思汗态度转变,心中稍稍得意,而后转身回来,坐下。 再次坐定,两人的态度更加显得庄重,成吉思汗已经把赵昀真正当作对手,有了分量,变得神情更加郑重,不再有轻视之感。 成吉思汗郑重对待赵昀,问道;“与虎谋皮,先要有皮,后才有虎狼之间的合作,你要与本汗合谋平分世界,“皮”在哪里?” 这个问题,赵昀自然心中早就有数,道:“敢问成吉思汗兄,若你我之间无法达成同盟,那么宋蒙之间是否难免一战?若有,这场大战,还有多久?” 成吉思汗嘴角轻笑,“蒙宋自然有一战,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阻挡我蒙古人前进的脚步,只等我蒙古灭了金国,大军将立即横渡淮河,麾兵南下,夺了大宋,横扫一切。” 赵昀对成吉思汗的回答似乎也不意外,赵昀回首指着自己身后的十万大军,道:“成吉思汗兄,难道现在你还认为一口就可以吃下我大宋吗?朕再说的直白一点,你打算死掉多少人,换来我大宋的江山?” 成吉思汗眉眼倒竖,沉默,心里思量,最后他伸出一个巴掌,然后巴掌正反面翻了一下,道:“十万。” 谷昁“哈哈哈,,,” 赵昀大笑,“成吉思汗兄,你可能忘了,光是拖雷王子就带了三万人到我大宋,这些人还剩下多少?现在只要朕一句话,剩下的这些人一个都回不来。 这三万人都是真正的蒙古人,不是俘虏和奴隶,如此之下,我大宋的实力已经摆在这里,难道成吉思汗兄认为再付出七万人,就能吃掉我大宋?只怕连朕身边的这些人都吃不掉吧。” 赵昀的话说的很猖狂,但却是有实实在在的实力作支撑,绝不是空口白话。 成吉思汗抬眼看向赵昀,目光炯炯,不发一语。 赵昀坦然与之对视,丝毫不惧,不落下风。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沉寂了许久,最后成吉思汗悠悠问道:“皮呢?” 与虎谋皮,成吉思汗问出这个问题,可见他已经将大宋当作可以与自己等身的对手,至少是一个很伤脑筋的对手,在无法顺利吃掉大宋的情况下,若是能够寻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利益,那么暂时的联合是可行的,也是可以接受的。 赵昀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回道:“那张皮,就是这个世界。只要你我定下盟约,以大宋故土为界限,你往西边打,我往东边打,直到我们在世界的另一端相遇,而相遇的那一天,只怕已经是五十年,一百年以后的事情了,而在此之前,我们的王朝将空前繁荣,我们的子孙将享受世上最高贵的荣光,这难道不比现在你我打生打死强?” “那他们岂不是要打的更加激烈?更加残酷?伤亡更加巨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已经留了大大的一片基业,若儿孙有本事,自会发扬光大,若儿孙没本事,便是将整个世界交给他们,也会被他们败光,既如此,我们又何须操心那么多,敢问成吉思汗兄,我说的这句话,有无道理?” 成吉思汗看着赵昀,越看越是欣赏,他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 大笑数声,成吉思汗道:“好,好,你的话正合本汗心意,这是本汗几十年来,听到的最痛快最有道理的话,说的好。” 成吉思汗很高兴,然而一个严肃的问题又摆在了他面前,若宋蒙以宋国故土为疆域,那也就意味着现在被蒙古控制的山东河北陕西等地,将拱手送予赵昀! 己经下肚的肉,哪里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成吉思汗道:“淮河以北的土地宋国已丢失百年,成了历史,我们何不以淮河为界,定立盟约,互不侵犯,如此,既不伤和气,界限也明了,岂不更好?” 赵昀心里一惊,以淮河为界,那自己岂不要成为大宋的罪人,汉家的卖国贼! 这种事,大宋历代君主别说没人敢做,说也没人敢说,真要说出来,立马就得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这皇帝的位置立马就得被人推翻! ) m. 第0324章 以身许国 要知道,就连现在的临安,在大宋的官方称呼上,那也只是叫“行在”,而非国都,京城。为的,就是告诉世人,大宋国都还在东京汴梁,我们还是要打回去的。 赵昀摇摇头,道:“非是朕舍不得一点土地,而是那些故土乃我汉家之根本,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我们先人的血,刻着我们先人的名字,记载着我们先人的文化,你叫朕如何能放弃?” 成吉思汗目光炯炯,看着赵昀道:“那如此说,我们蒙古人用血汗打下来的土地,岂不是也要割让给你,你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 赵昀抬眼看向成吉思汗,两人不发一语,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又也许很短,赵昀说道:“朕身为大宋天子,而今正值锐意进取之年,样貌也是潇洒倜傥,能文能武,不知朕向大汗求娶一位公主,成吉思汗兄可否答应?” 成吉思汗楞住了,怎么说的好好的,突然谈到娶公主的事情上去了? 不过很快成吉思汗也是反应过来,明白了赵昀的意思。 赵昀是想通过宋蒙之间的联姻,巩固两方关系,使得盟约更具有约束力,而大宋故土,那时便以公主陪嫁的形式作为嫁妆,送于大宋。 这样的处理方式让双方都可以接受。 一国之内,山川河流,人口财货,万事万物皆乃帝王私产,帝王嫁女,陪嫁点土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就像那西夏,蒙古为了打下西夏,死了多少人,最后不还是成吉思汗一句话,就赏给了自己的爱妃也遂。 成吉思汗大喜,他心道:“本汗若是将公主嫁给宋国皇帝,公主有蒙古势力做后盾,以后生下的孩子就是宋国的皇帝,这样一来,岂不是整个大宋也成了蒙古的,他们辛辛苦苦打下那半个世界,最后不还是在为蒙古人效力,在给蒙古人当牛做马?” 赵昀的这个提议,让成吉思汗满意,他高兴道:“好,好,本汗有一爱女,与你年纪正相仿,今日本汗便将她许配给你,至于那些宋国的土地,本汗便当作陪嫁的嫁妆,全部都送给你了。” 成吉思汗一句话,几千里的土地就拱手送人,身后的窝阔台哪里舍得,急忙道:“父汗不可,我们,” 却不想窝阔台话说到一半,成吉思汗猛然回头看他,当他接触到成吉思汗目光的那一刹那,窝阔台只感到如坠冰窟,吓得说不出来。 赵昀心情大好,这般大事,就这样被自己解决,可想而知今日之盟,必成千古佳话。 赵昀起身,正要拱手作揖,答谢成吉思汗,不想成吉思汗这时却道:“我成吉思汗的女儿最是尊贵,你当以宋国皇后之位待之,她以后生下的儿子,你当立为储君。” 赵昀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回道:“这是自然,朕必将待之以赤诚,大婚当天,朕便会将她封作皇后,并布告天下,咸使闻之。以后麟儿降生,朕便会立为储君,让其接受帝王教育,并指定辅佐大臣,这一条可以写进盟约,还请成吉思汗兄放心。” “好,好。” “哈哈哈,,,” 成吉思汗,赵昀两人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谷赔如此,赵昀与成吉思汗定下约定,并让各自臣子拟定盟约条款,争取早日签订,造成既成事实。 大事定下,成吉思汗与赵昀都很是满意,而后两人又是对天下大事一番评论,指点江山。 两人皆是一代雄主般的人物,对很多事情都有相似看法,故而聊得极其投机,成吉思汗心情大好,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这么精神了。 最后两人惜惜而别,各自回去,并相约天气好时,出去一同打猎。 盟约之事让成吉思汗很高兴,但是作为蒙古未来大汗的窝阔台,他却是不满意,甚至他对盟约很抵触。 蒙古大军征战四方,见识了太多的地方,但窝阔台知道外面再多的土地,也没法与汉人的土地相比,汉人的地方,那才真叫富庶。 可是现在,竟然要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土地,再以嫁妆的形式送给宋国,这怎么行? 情急之下,窝阔台回到大帐后,便将钮钴禄重山,还有镇海两人叫来,商议对策。 耶律楚材被窝阔台处死了,现在能够给窝阔台出主意的人也不多了,这两人勉强有些能力。 窝阔台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担忧的说道:“宋国皇帝一看便是口是心非之徒,偏偏父汗被他迷得花了眼,乱了心,现在叫本王子如何是好?” 钮钴禄重山听了,也是心事重重,他在山东还有好大一个庄园,里面金银珠宝,美人歌姬无数,那是木华黎死前送给他的,真要盟约达成,那他的庄园也不保了。 于是钮钴禄重山对窝阔台说道:“三王子,大汗对盟约之事很是满意,大汗有自己的考虑,我们是不能直接去劝谏的,因为这样只会激怒大汗,现在要想破坏盟约,就得在宋国皇帝身上动脑筋。” 窝阔台点头,“重山此言大善,却不知重山有何计策?” 钮钴禄重山道:“大汗帅七万大军驻扎六盘山,一为避暑,二为会盟,七万大军,每日杀猪宰羊多达千头,臣建议三王子命人杀猪宰羊时换个地方,换到大军外围宰杀,让宋军看见。 汉人自古多疑,他们看见我们每日如此这般杀猪宰羊,必定心生猜忌,担心有一日我军会突然杀入宋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故而他们一定会采取防范,他们防范了,三王子便可向大汗进言,会盟之事便不成了。” “高,高,没想到重山之谋如此精妙,为何此前本王子没有发现你的才能?” 窝阔台大喜,这一个计策果然是妙计。 杀猪宰羊在自己这边看来稀松平常,但宋军则不然,他们若是做出防范,成吉思汗便会心生不满,认为宋国皇帝在无端猜忌他。 而到时如果成吉思汗做出应对的措施,宋军必将再度加强戒备,如此循环,双方何来信任? 没有信任,何来订立盟约? ) m. 第0325章 设下圈套 钮钴禄重山被窝阔台夸奖,连忙谦虚道:“不敢,不敢,臣不过微末技量,当不得三王子夸赞。” 一边的镇海却有不同意见,他对窝阔台道:“三王子,之前您处死耶律楚材,便惹得大汗不快,若再破坏盟约,被大汗察觉,只怕后果难料,还请王子三思。” 窝阔台听了,想起耶律楚材被自己误杀,顿时心中气恼,好似伤疤被人揭开。 钮钴禄重山见窝阔台脸色不好看,又恼怒自己的提议被镇海反驳,于是他对镇海道:“镇海,盟约之事明显于我蒙古不利,大汗被宋国皇帝迷惑,难道我等身为臣子,不应该为大汗谋划吗?即便大汗知晓了,我等一心为公,他又怎会怪罪?你出言阻止,莫不是被宋国皇帝收买了!” 镇海气恼,对钮钴禄重山怒道:“重山,你休要血口喷人,我镇海对大汗,对三王子忠心耿耿,什么时候做过卖主求荣的勾当。” “好了,都不要吵了,此事本王子自有计较。” 窝阔台不快,将二人喝止,而后挥手让他们下去。 第二日,在窝阔台的暗中授意下,蒙军宰杀牛羊的地方便挪到了外面,任由宋军探马发现。 宋军探马见数百蒙军挥刀,杀猪宰羊,千余牛羊被绳子绑住,等待宰杀,场面壮观。 对此,宋军探马也不敢大意,将之向上面汇报。 曹友闻得知此事,心生疑虑,担心会不会是蒙军的阴谋,此事可大可小,接到汇报后,曹友闻就来求见赵昀,向赵昀禀报。 赵昀听罢,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思量。 蒙军宰杀牛羊看似平常,但之前宰杀的地点不在这里,现在突然更换地点,这就又有点不平常。 随同赵昀身边的文臣吴潜和余天锡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担忧。 吴潜上前一步,对赵昀抬手道:“陛下,蒙军此举暗中另有深意,古时孙膑与魏军对峙,孙膑命己方大军分作两班,每日捉对厮杀演练,魏军初时警觉,后则大意,后孙膑突然命全军调转刀枪,杀向魏军,魏军猝不及防,大败而归,此刻之蒙军,与彼时之孙膑何其相似,还请陛下认真对待。” 余天锡也道:“陛下,您之安危,身系我大宋江山之福祉,亿万黎民之存亡,还请陛下谨慎对待此事,下令大军提高戒备,增加巡视力度,以防不测,若是可以的话,还请陛下速速返回行在,以保万全。” 赵昀听了,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出大帐,看向蒙军所在方向。 看了一会,赵昀对曹友闻道:“曹卿家,你命人给成吉思汗送两百口铁锅去,就说朕看他今日杀猪宰羊,杀好却许久不见下锅,似乎是铁锅不够。其他的一切保持不变,记住,以前怎样警戒,现在还怎样警戒,不得有误。” “是,陛下。” 曹友闻郑重答应,而后离开,下去安排。 余天锡,吴潜二人见赵昀如此处理,心中担忧,又想起盟约之事,更是眉头紧皱。 二人对视一眼,吴潜最后牙关一咬,对赵昀道:“陛下,您与成吉思汗商议盟约之事,约定以后蒙古公主将是我大宋皇后,她生下的孩子将立为储君,此事臣认为不妥,皇后乃一国之母,储君更是关乎社稷存亡,怎可如此草率决定,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余天锡也是紧跟着说道:“臣也认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赵昀闻言,偏头看向二人,眼神之中隐隐有气恼之色。 吴潜,余天锡二人皆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赵昀的气恼之色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柔和亲善的目光。 谷瓕赵昀挥挥手,道:“两位卿家有所担心,这个朕理解,不过你们只需记住一点,朕绝非昏庸糊涂之人,此等大事,朕心中自有计较,你们没事就退下吧。” “陛下,” “退下。” 两人还要再说,赵昀却不听,直接转身返回大帐。 高实将二人拦住,笑道:“陛下乏了,二位使君有话还是下回再说吧。” 二人无奈,叹息一声,失望离去。 却说曹友闻亲自送两百口铁锅到蒙军大营,成吉思汗惊奇,命人将曹友闻带到大帐,亲自询问。 曹友闻回道:“我们皇帝见大汗您杀猪宰羊,杀了又没有立即下锅,担心大汗您是军中缺少铁锅,这才命本将送来。” 成吉思汗听的心里一阵犯闷,客气的谢了一声,待曹友闻走后,成吉思汗便将博尔术找来,详细询问缘由。 窝阔台很快得知消息,他急忙忙赶来,却见曹友闻从成吉思汗大帐出来,心里着急,又想起赵昀害的自己冤杀了耶律楚材,他心中更是气恼。 此仇不报,我窝阔台怎会罢休? 于是窝阔台上前,热情的招呼曹友闻,态度亲善。 曹友闻知道他是蒙古三王子,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小心回应。 寒暄过后,曹友闻见天色不早,便要告辞。 窝阔台取下身上的一把黄金弯刀,对曹友闻道:“本王子与将军一见如故,有道是红粉配佳人,宝刀赠英雄,区区心意,还请将军收下。” 曹友闻见这弯刀乃是黄金打造,上面还镶嵌着宝石,贵重无比,满脸惊讶,慌忙推辞。 窝阔台郑重握住曹友闻的手腕,道:“本王子仰慕将军的赫赫武功,诚心与将军结交,难道将军看不起本王子,要拒本王子于千里之外吗?” 曹友闻无奈,只得收下。 窝阔台看着曹友闻离开大营,嘴角露出冷笑,心中暗道:“这把刀贵重无比,宋国狗皇帝不可能不猜疑,以汉人皇帝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狗德性,倒要看这狗皇帝怎么处置他!” “三王子,大汗召见你。” 窝阔台正在得意之时,一个侍卫对他说道。 窝阔台心中忐忑,迈步进入成吉思汗的王庭大帐。 一进去,见博尔术也在,窝阔台客气的对他点头,随即看向成吉思汗。 ) m. 第0326章 洞若观火 “咳咳咳,,,” 成吉思汗咳嗽不止,脸色苍白,显得有气无力,窝阔台恭敬万分的行礼,问道:“不知父汗召见孩儿,有何事吩咐?” 成吉思汗躺在也遂的怀里,闭上眼睛,悠悠问道:“我军宰杀牛羊之处为何突然改了?这是你的命令吗?” 窝阔台心中一惊,他知道父汗这样问,那必定已经知道是自己下的命令,若是否认,必定惹得父汗大怒。 不过好在这事情是阳谋,即便父汗识破是自己的主意,也没法怪罪自己。 窝阔台点头,努力装作坦然的模样,对成吉思汗道:“回父汗,这是孩儿下的命令。” 成吉思汗没有说话,窝阔台吞咽了一下嘴巴,继续道:“孩儿觉得您身体还在休养当中,不宜闻到牛羊的血腥味,这才命人改变宰杀地点。” 成吉思汗还是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闭着眼睛,躺在也遂的怀里,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窝阔台努力让自己镇定心神,不敢让成吉思汗看出自己心虚。 过了许久,成吉思汗缓缓抬手,冲窝阔台轻轻挥动了一下,示意他退下。 窝阔台顿时一颗提着的心落了地,躬身告退。 “博尔术。” 成吉思汗突然说了一声,博尔术赶紧上前,在成吉思汗面前跪地,道:“博尔术在。” 成吉思汗睁开眼睛,看着他,道:“你持我令牌秘密进入宋营,拜见宋国皇帝,请求他立刻赦免拖雷,你尽快把拖雷带回来,要快。” 博尔术浑身一震,顿时感到事态严重,手都忍不住颤抖。 “是,大汗。” 博尔术重重答应一声,随即转身离开大帐。 “爱妃,你听过笑话吗?”成吉思汗闭上眼睛,对爱妃也遂说道。 也遂一脸温柔,“臣妾当然听过了,汗王你不就给臣妾讲过很多笑话吗?” 成吉思汗脸上露出冷笑,道:“那本汗今日再给你讲个笑话,这个世上,竟然有人担心本汗闻不得牛羊的血腥味,你说这个笑话可笑不可笑?” 也遂顿时呆住,一脸凝重,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 宋军大营,曹友闻回来向赵昀复命,将见成吉思汗的前后说了一遍,赵昀点点头,道:“朕知道了,卿家下去休息吧。” “是,陛下。” 退下后,曹友闻走在路上,得意的拿出窝阔台送给他的黄金宝刀,忍不住感叹,这真是传世之宝。 这一幕恰巧被吴潜看到,吴潜上前询问,道:“曹将军,这把金刀一看就不是凡品,敢问将军从何处得来?” 曹友闻道:“这是窝阔台王子送给本将的,他说与本将一见如故,这才忍痛相送。” 吴潜惊讶,又道:“那此事你是否向官家禀报?” “还没,官家日理万机,这些小事还是不要打扰官家。” 吴潜听了,瞪大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曹友闻,好似在看一个傻子。 谷蕜曹友闻被吴潜看的浑身不自在,不解问道:“使君,这有什么不妥吗?” 吴潜道:“曹将军,这种事情你也敢瞒着官家?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你说了可能不是事,你不说,那就永远是个事。” 曹友闻听完,领悟过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身上冷汗直流。 曹友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忙拜谢吴潜,随即向赵昀的大帐跑去。 “陛下,臣有罪,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曹友闻见到赵昀,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赵昀请罪。 赵昀惊讶,问道:“卿家这是为何?” 曹友闻将金刀拿出,高举过头,道:“陛下,臣去给成吉思汗送铁锅的时候,遇见窝阔台,他将此刀送于臣,臣推辞不过就接受了,臣以为是小事,就没有立即向陛下禀报,方才突然醒悟,此事不能隐瞒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赵昀走过去,接过金刀打量。 “呵呵呵,,,” 赵昀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说道:“一把金刀而已,卿家喜欢,收着便是。” 曹友闻不知赵昀是何意,不敢要,“陛下,这金刀贵重无比,臣不配拥有。” “卿家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朕的臂膀台柱,区区一把金刀如何不配拥有?好了,朕让你收着你便收着。” 曹友闻见赵昀说的亲切,知道赵昀对自己依然信任,这才放心,小心的收好金刀,而后告退。 当天晚上,一个黑影悄悄出了蒙军大营,向着宋军大营摸去。 不过很快他就被宋军探马发现,探马见此人作蒙军普通小兵打扮,且孤身一人,本着宋蒙友好,便让他回去,不要乱走。 却不想那人说道:“本将乃蒙古大将博尔术,奉成吉思汗命令,特来拜见宋国皇帝,还请通禀。” 宋军探马吓了一跳,正要询问,但又想到此人不论说的是真是假,都不是自己能够处置的,于是几个探马将他押住,带回大营。 曹友闻见过博尔术,认识他,知道他来意,不敢怠慢,赶紧去向赵昀禀报。 此时的赵昀已经睡了,被高实叫醒后,得知此事,顿时睡意全无,“快,带博尔术进来。” 博尔术被曹友闻,夏由两人亲自押送,进入赵昀大帐,隔着十步远,见到了赵昀。 博尔术右手按胸,对赵昀行礼道:“尊敬的宋国皇帝,博尔术奉大汗命令前来拜见陛下,大汗希望陛下尽快赦免拖雷,让他尽快回到大汗的身边。” 说完,博尔术拿出成吉思汗的令牌,双手高举。 高实碎步走下去,接过令牌,随即转交给赵昀。 赵昀拿着令牌细细打量,又看了一眼博尔术,见他一身小兵打扮,赵昀心中风驰电掣,成吉思汗这是要干什么? 如果只是想让拖雷回来,何必急于一时?又何必让博尔术乔装打扮,秘密来见? 难道他是要废立储君? 顿时感到事态严重,赵昀的心也忍不住怦怦直跳。 博尔术见赵昀不说话,当即跪在地上,再次恳求道:“恳请陛下速速让博尔术去见拖雷王子,完成大汗交代的使命。” ) m. 第0327章 社稷权衡 赵昀点头,道:“这是自然,朕与成吉思汗兄相交莫逆,乃真心朋友,他的事,朕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办到。” 说完,赵昀看向曹友闻,道:“曹卿家,朕命你天亮后即刻带博尔术将军返回凤州,而后安全将拖雷王子接回。” “是,陛下。”曹友闻郑重领命。 “博尔术将军,赶路会很辛苦,你且先下去休息,待天亮后,你们即刻起程。” 博尔术大为感动,不住的答谢赵昀的恩情,而后在宋军侍卫的引领下,下去休息了。 “曹卿家,你过来。” 博尔术下去后,赵昀将曹友闻唤到身边,对他叮嘱道:“我们不是有一批投降的蒙军俘虏吗?你安排他们扮作窝阔台手下,在路上秘密伏击博尔术,目的不是杀他,而是要拖延时间,具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朕会给你消息,没有接到朕的消息,你就陪着博尔术在路上打转,明白吗?” 曹友闻惊讶,不知为何赵昀为这样安排,但这显然不是他能够问的。他点头道:“是,陛下。” “嗯,下去吧。” 安排了一切,赵昀也是如释重负,在窝阔台与拖雷之间,出于大宋的利益考虑,赵昀最终还是选择了窝阔台,让窝阔台顺利继承汗位。 拖雷经过武都山等一连串的战斗,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这样的耻辱是他无法接受的。 且他最得成吉思汗喜爱,手中掌握了大量兵马,若是让他成为大汗,那大宋必将提前迎接蒙古的大举进攻。 甚至他还有可能与金国结盟,联手攻打大宋,大宋别想有时间发展。 且拖雷继位,也就意味着忽必烈有可能提前登上历史舞台,这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并且还是蒙古大汗里面难得一见的长寿君主,这样的对手,不能让他有机会过早的积蓄实力。 而反观窝阔台,此人手里没有多少兵马,历史上即便他登位了,那也是只有大汗名分,而没有大汗实力,行军打仗都要看拖雷的脸色,可见他的处境。 再加上耶律楚材已死,他没有耶律楚材帮助,更加无法发展,他的处境只会比历史上更糟糕。 拖雷有实力无名分,窝阔台有名分无实力,这样的局面是不可能长久保持下去的,到时,蒙古最高权力爆炸只是早晚的事。 选择窝阔台,这样的选择利于大宋。 天亮后,曹友闻暗中安排好一切,而后亲自带着十几个骑兵,随同博尔术一同返回大宋。 果然不出意外,在当天下午,便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对曹友闻,博尔术进行追杀。 博尔术一看那些人的样子,知道他们是蒙古人,心中大惊。 曹友闻故作惊讶,说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追杀我们?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博尔术疑惑,“这些人都是蒙古人,现在看来,可能是我出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他们可能是窝阔台的人。” “什么,是窝阔台派来的,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曹友闻第一次如戏子一般的演戏,几次都差点笑出来,不过好在博尔术的注意力被追兵吸引,这才没有被他发现。 谷灉“博尔术将军先走,我来掩护。” 追兵不停射着箭,有两个随行护卫中箭,跌落马下,鲜血淋漓,曹友闻赶紧让博尔术先走. 他再不走,假打就要变真打了! 博尔术使命在身,只得先行离开,心中对曹友闻充满感激。 “兄弟,你没事吧?” “多谢将军关心,卑职死不了。” 曹友闻点点头,对他道:“好了,你现在“死了”,回军营休息去吧。” 看望了两个士兵,见他们没有大事,曹友闻也放心的开始布置下一次的伏击。 他对领队追击的人说道:“晚上我们会逃进前面的山里,你们到时候把进出的主要路口封死,先在里面呆一阵再说,真要进了大散关,到了宋境,再被死咬着不放就说不过去了。” “是,请将军放心,我们一定遵命行事。” 一切妥当,曹友闻便打马去追博尔术,为显示战场搏杀,他又折返回来,让人在他身上的盔甲上面砍了几刀,砍出深深痕迹,这才放心去追。 再说赵昀,他找来余天锡,吴潜二人,命他们加紧起草盟约,也好让成吉思汗尽快签约,造成既成事实。 赵昀知道成吉思汗身体不行了,自己就是在跟时间赛跑,只要有了这个盟约,以后大宋面对的局面将会轻松很多。 余天锡,吴潜二人尽管心里不愿意赵昀定立这份盟约,但迫于赵昀的威势,他們也是不敢不加紧办理。 于是他们日夜与蒙古那边的人商讨,最终在五日后,将盟约最终拟定。 盟约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几条,比较大的便是以下几条。 第一条,蒙宋结为友好,通商,开放边境贸易,税赋二十税一,由各自税务司负责征收。 第二条,蒙古承认宋国对淮河以北的故土仍然享有主权,并且愿意放弃其中已经被蒙古占领的土地,而这些土地,在蒙古公主萨亚娜嫁给宋国皇帝赵昀时,蒙古以嫁妆的形式无偿交还宋国。 第三条,萨亚娜公主嫁给宋国皇帝,大婚当天需立为皇后,其所生男孩将被立为储君,若早夭,则仍需在萨亚娜所生孩儿中选择新的储君。 第四条,蒙宋以宋国故土为界限,世界以西之土地尽归蒙古,世界以东之土地尽归宋国,两国不得干涉对方的对外用兵,也不得支持对方正在征伐的国家,更不得违反盟约,进入对方境内。 第五条,允许双方子民自由通婚,双方百姓可到对方国家学习,生活,定居,繁衍,但仍需遵守当地律法,若违反律法,应任由对方依法处置,不得偏袒。 第六条,双方君主构建直通传达渠道,可直接通过使者联系,方便解决争端,并每年互派使者拜访。 这些条款之前赵昀就和成吉思汗达成了共识,所以没有什么争端,两人很快就亲自签署了,一式两份,双方各自保留一份。 ) m. 第0328章 最险时刻 盟约签署完毕,成吉思汗对赵昀道:“一直都想与你打猎,却一直没有时间,这几日天气晴朗,不如你我出外狩猎,打一只大熊回来。” 赵昀也很是高兴,点头答应,“好,选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如何?” “一言为定,本汗明日便看看汉家的天子,在猎场上是何等的威风。” 成吉思汗精神似乎不错,赵昀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判断有误? 且不管如何,第二日,赵昀如约带着五千精锐出营,准备和成吉思汗一道打猎。 不过赵昀左等成吉思汗也不来,右等成吉思汗也不来,最后等来的却是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 忽必烈一脸憎恨的看着赵昀,道:“我是忽必烈,是汗王爷爷的孙子,我父亲是拖雷,今日汗王爷爷有事,来不了了,他让我向你说声抱歉,今日就由我代替汗王爷爷跟你打猎,你能赢我吗?” “你就是忽必烈?” 赵昀好奇的打量了几眼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少年,对这个名字,赵昀当然不会陌生,但是历史还会给忽必烈机会吗? “哈哈哈,,,” 赵昀大笑,道:“忽必烈,朕与你汗王爷爷以兄弟论交,那朕便是你的爷爷辈,你张口闭口对朕称呼你你你,这就是你的修养?难道你父亲拖雷,你汗王爷爷,他们都没有教你礼数吗?” 忽必烈气急,但也不得不改口,道:“忽必烈见过宋国皇帝陛下,刚才忽必烈多有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免了免了,朕又怎么会和你一个孩子计较呢,刚才点醒你,那也是为你好。” 而后,赵昀便和忽必烈一同狩猎,赵昀虽然射箭也不错,但在忽必烈面前还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赵昀自有办法,那就是让夏由去陪着忽必烈打猎,自己在一树荫下休息,悠闲看着。 对此,赵昀美其名曰自己是忽必烈的爷爷辈,不能以大欺小。 打猎间隙,忽必烈几次将弓箭偷偷对准赵昀,想要造成意外,射死赵昀。 但赵昀外面那一圈都被士兵团团围住,要想射死赵昀,只能是抛射,且弓箭技艺要极其出色才行。 要在那么多的侍卫面前射死赵昀,这一点,忽必烈自己也是没有多大的信心。 “这个该死的狗皇帝,若是他敢来一起打猎,就必死无疑了。” “干什么呢,箭头别乱指!” 忽必烈心中愤愤难平,夏由对其出声喝止,脸色不善。 忽必烈慌忙掩饰,“没什么,那边看见一只鹿。” 夏由道:“那是天子的方向,不管是何原因,都不能利刃相对,犯之者死!” 忽必烈自知没有机会,便也死了心,本想造成意外,看来是不可能了,最后这场狩猎对他而言也是草草收场。 不过这次狩猎对赵昀来说,却是获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成吉思汗可能病危了! 成吉思汗一共两次提出与赵昀狩猎,这才有了今日的约定,但是成吉思汗却没有来,这不符合成吉思汗的性格。 且就算成吉思汗临时有事,来不了,正常情况下也应该由窝阔台代替他来,就算不是窝阔台,那也应该是份量地位都比较重要的人。 而忽必烈半大小子,不通人情世故,地位年纪也不符合,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成吉思汗让他来的! 不是成吉思汗让忽必烈来的,那就是别人,而这样的决定竟然是别人做出的,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自然呼之欲出。 赵昀不敢大意,立即命人关注蒙军大营情况,特别是蒙军的调度情况,一定要时刻注意。 过了两日,一个消息就送到了赵昀手里,蒙军大营全部停止了摔跤,篝火,歌舞等活动,军营一片肃杀,且蒙军加强了对宋军的监视,巡查力度也增加了几倍不止。 赵昀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成吉思汗病危了,且情况不容乐观。 赵昀立即命人通知曹友闻,让他可以顺利上路,护送博尔术带拖雷回来。 同时赵昀也命人传话给孟珙,让他严阵以待,随时做好领兵接应的准备。 当然,加强大军防护自是免不了,这些赵昀也是一一作出安排,以确保这紧张又危险的时刻可以顺利度过。 赵昀的猜测没错,这时候成吉思汗确实是病危了,他突然陷入了昏迷,吓得也遂手足无措,只抱着成吉思汗流泪,呼唤着他快点醒来。 窝阔台,速不台,拙赤合撒儿,帖木格,蒙哥,忽必烈,阿答赤等人都是神情凝重万分,人人脸上都难掩惊恐之色,不敢离开大帐半步。 大汗病危,王权即将交接,此时此刻就是最紧要的关头,一个不好,就要引发大乱,谁敢离开? “拖雷。” “拖雷。”,,, 成吉思汗在昏迷之中,不时的呼唤着拖雷的名字,他却不知此时的博尔术还在大山里面躲藏,连宋国还没到。 他更不知此时此刻,他每一次呼唤拖雷的名字,对身边的窝阔台来说,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灵撞击! “三王子。” 这时,钮钴禄重山悄悄靠近窝阔台,轻轻说了一声,请窝阔台到账外说话。 窝阔台眉头皱了皱,这时候自己怎么可以离开父汗身! 不过窝阔台转念又一想,正是这样危险紧急的关头,任何人要说的话都必定是重要的话,自己不能不听。 窝阔台随钮钴禄重山来到账外。 钮钴禄重山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他小声对窝阔台说道:“三王子,大汗心心念念的都是四王子拖雷,方才臣看所有人都来了,却不见博尔术身影,这,,,这只怕对王子你不妙啊。” 窝阔台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万分惶恐,“这这这,,,” 结结巴巴了半天,窝阔台却是难以平复心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窝阔台紧握住钮钴禄重山的手腕,道:“重山公救我!” 当下时刻,窝阔台能够指望出主意的人,也就只有钮钴禄重山了 第0329章 巨变环生 钮钴禄重山郑重道:“三王子,你即刻将速不台,拙赤合撒儿,帖木格三人喊出,以当下时局危险,为防宋军突袭,命他们暂管拖雷麾下兵马。三王子只要兵马在手,则大势在手!” 拖雷被困在大宋,他的儿子蒙哥,忽必烈几人还小,威望不足,难以招架政治图谋,只要窝阔台趁机夺他们兵权,他们是没有办法对抗的。 窝阔台听了顿时醒悟,连呼大善,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将速不台,拙赤合撒儿,帖木格三人从大帐中请出。 窝阔台神情凝重,对三人道:“如今父汗病危,一旦此消息被宋国皇帝知晓,只怕他要趁机发难,此间危险关头,我大蒙古的前途命运,尽在诸公之手!” 三人听了,也知道现在是紧要时刻,容不得一丝变故。 而窝阔台是储君,是未来的大汗,一旦成吉思汗病故,他能否顺利继位,也直接关系到整个蒙古的利益。 拙赤合撒儿当先问道:“窝阔台,你要老头子做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这老头子还有一口气在,别人就休想作乱!” 帖木格也紧跟着说道:“不错,大哥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谁若敢作乱,我帖木格第一个不答应。” 窝阔台心中踏实三分,又看向速不台,等他表态。 面对窝阔台的目光,速不台也不敢违抗,毕竟窝阔台是储君,在成吉思汗昏迷不醒的时候,由窝阔台出面稳定时局,这是合情合理也合法的事情。 速不台道:“速不台愿意听从三王子差遣。” “好,本王子有你们协助,何愁小人作祟!” 窝阔台大喜,赶忙行动,他对三人道:“蒙哥,忽必烈几个侄儿年纪尚幼,无法执掌拖雷弟弟留下的大军,你们去暂时接管,将其分作三部,你三人各领一部,随即以宋军为目标,在其南,西,北三面驻扎,以震慑宋军。” 说完,窝阔台对三人深施一礼,诚恳道:“我大蒙古能否平安稳定,就看三位了。”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心中惊讶,这若是拖雷回来了,该怎么向他交代? 不过好在窝阔台只是让他们暂时接管,且是窝阔台下的命令,拖雷要怪罪也只会怪罪窝阔台,不会怪罪他们。 没办法,特殊时刻,特事特办,三人依命前去行事。 速不台,拙赤合撒儿,帖木格,他们三人都是成吉思汗最信任的人,在蒙古地位崇高,此时他们前来接管蒙哥,忽必烈几人的兵权,蒙哥,忽必烈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兵马都是被一一接管。 这一切办妥,窝阔台心境大不一样,再次回到成吉思汗身边,底气也足了三分不止。 而后,速不台三人领蒙军数万人马,对宋军进行布置,以达到震慑效果。 蒙军如此,这让宋军也是如临大敌,人人皆是披甲执锐,刀枪在手,严阵以待。 与蒙宋两军一片肃杀不同,此时的赵昀却是份外平静。 赵昀遥望成吉思汗大帐方向,久久不语。 天色暗淡下来,高实上前一步,对赵昀道:“陛下,天黑了,您早些休息吧。” 赵昀缓缓道:“去准备一些酒菜,朕要与成吉思汗兄对饮。” 高实不明所以,不知赵昀是怎么了,和成吉思汗对饮?可他没来啊。 不过高实也不敢问,恭敬的下去命人准备,没一会功夫,一桌精致的酒菜就端上来了。 不过赵昀却没有吃,他只是面对着成吉思汗大帐方向坐下,静静的坐着,目光依然悠悠的看着前方。 赵昀沉默,似乎心情很是沉重,让周围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说话,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如此静坐,直至深夜,突然,对面蒙军军营一阵躁动,进而哭声震天,无数蒙军跪在地上痛哭嘶喊,甚至很多人悲伤之下,用小刀割破自己的脸,任由鲜血流淌。 赵昀缓缓拿起酒壶,给对面的空酒杯倒满,然后又将自己的酒杯倒满。 赵昀举起酒杯,道:“成吉思汗兄,一路走好。” 说完,赵昀将酒洒在地上。 恒盛三年七月十二日,即公元1227年8月25日,成吉思汗病故于六盘山,蒙军哭声洞天,以刀割面者不计其数。 等到拖雷和博尔术两人回来,已经是三日后。 此时,窝阔台已经掌握大局,正式成为蒙古大汗。 尽管还没有召开忽里台大会,没有在忽里台大会上被王公宗亲正式确立,但那只是形式,大势已经不可更改。 “父汗!父汗!” 拖雷跪在成吉思汗身边,抱着成吉思汗大声哭泣,满脸胡须乱糟糟的他,此时更是令人唏嘘。 “汗王爷爷,汗王爷爷。” 蒙哥,忽必烈等人也跟着围在身边,大声哭泣。 拖雷父子哭成这样,惹得也遂,速不台,拙赤合撒儿,帖木格等人又是忍不住抽泣。 窝阔台心下不忍,对拖雷劝道:“拖雷,父汗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 谁知拖雷猛然抬头,看向窝阔台,怒道:“窝阔台,就是你让我见不到父汗最后一面,我要你的命!” 说完,拖雷起身,对窝阔台拔刀相向,吓得众人赶紧将其拉住。 帖木格拦着拖雷,怒道:“拖雷,你放肆,窝阔台现在是大汗,你要找死吗?” 拙赤合撒儿也大声道:“拖雷,尊卑有序,上下有别,现在你是窝阔台的臣子,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对大汗拔刀,这是死罪! 拖雷怒道:“两位叔叔你们不知,就是他,路上追杀博尔术,让我不能及时赶回来,他该死啊!”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惊讶万分,不可思议的看着窝阔台。 窝阔台也是一头雾水,他怒道:“拖雷,你胡说什么,博尔术不见人影,本汗还是在父汗病危之时知晓,何来追杀一说?” 窝阔台而后怒目看向博尔术,道:“博尔术,是谁说本汗追杀你,你给本汗老实交代!你若胆敢挑拨我兄弟关系,本汗便将你斩尽诛绝!”chaptere 第0330章 胆略深重 博尔术丝毫不惧,道:“我奉先汗命令去宋国接拖雷王子,出发的当天便遇追兵,追兵都是蒙古人。放眼看去,大王子术赤,二王子察合台,他们都去自己封国了,只有你与拖雷王子有利益冲突,担心拖雷王子回来会威胁你的地位,不是你是谁?” “混账。” 窝阔台大怒,“博尔术,你无凭无据便要诬陷本汗,本汗岂能饶你!” 说到这里,窝阔台正要下令,将博尔术处死,却被钮钴禄重山劝住,他道:“大汗息怒,且让臣问博尔术将军几个问题。” 窝阔台没有阻止,钮钴禄便对博尔术问道:“博尔术将军,你是如何去宋国的?宋国皇帝又怎会将拖雷王子放回来?” 博尔术回道:“本将是拿着先汗的令牌,直接去见宋国皇帝的,先汗希望宋国皇帝赦免拖雷王子,宋国皇帝也答应了,并且派出曹友闻将军一路护送,路上若不是曹友闻将军舍命相救,只怕本将早就死于非命。” 钮钴禄重山沉思一会,随即对众人道:“此事现在已经明了,路上追杀博尔术的人就是宋国皇帝派遣的,目的便是挑拨拖雷王子与大汗的兄弟关系。大家试想一下,博尔术出发当天即被追杀,而那时先汗还没有昏迷,若是大汗调动人马追杀博尔术,试问先汗会没有防备吗?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众人恍然大悟,对窝阔台纷纷释疑,而拖雷,博尔术两人也是心中疑惑,不敢完全肯定是窝阔台在幕后指使。 窝阔台为了稳定大局,这时走到拖雷面前,道:“拖雷弟弟,本汗可指天发誓,绝无追杀你的举动,若撒谎,便叫我窝阔台一脉永世断绝!” 拖雷看着真诚的窝阔台,几次想要张嘴说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窝阔台说完,目光凌厉,阴冷无比,恨恨道:“宋国皇帝狼心狗肺,之前设计杀我大臣,现在又设计挑拨我兄弟关系,妄图让我蒙古内乱,自相残杀,此仇此恨,本汗怎能容他!” 拖雷也把心一横,道:“是非对错,将宋国皇帝拿了一问便知,他近在咫尺,我等发兵,将他捉来!” “不错,捉拿狗皇帝,灭了宋国。” “发兵,即刻发兵,为先汗出气。”,,, 众人群情激昂,窝阔台见军心可用,便想趁此机会,发动对宋军的攻打,一为报仇,二为立威集权。 于是窝阔台下令全军准备,随时对宋军发起攻击,大军上下一片肃杀之气。 谁知这时,镇海却突然来到窝阔台面前,对窝阔台道:“禀报大汗,宋国皇帝前来拜祭先汗。” 静,死一般的静,整个大帐人人都是愣住了,一点声音也无。 众人皆是震惊无比,刚才还猜测宋国皇帝在暗中搞鬼,要发兵攻打他,却不想现在他竟然敢来,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在震惊之余,他们也是不得不佩服宋国皇帝的胆略,换做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做到。 窝阔台想起耶律楚材之死,又被拖雷错怪,心中恼怒,目光阴冷无比。 窝阔台向钮钴禄重山使了使眼色,钮钴禄重山心领神会,悄悄下去了。 “请他进来。” 很快,在万千蒙军的注视下,赵昀在夏由,高实,余天锡,吴潜等数百人的陪伴下,信步进入蒙军大营,毫无惧怕之意,胆略之深重,令人钦佩。 窝阔台不得不走出营帐,亲自迎接赵昀。 死者为大,别人前来拜祭,这是对死者最大的敬重,作为死者家属,便是彼此有天大的仇恨,也得暂时放下,周到迎接,这是礼数,不得不做。 窝阔台右手压胸,对赵昀道:“宋国皇帝陛下能够亲自前来祭奠先汗,本汗万分感激。” 赵昀满脸满眼的悲伤,看了一眼窝阔台,又看了一眼后面的拖雷,博尔术,速不台等人。 赵昀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回应窝阔台,显然是心中难过,悲伤,不能自己。 而后赵昀走向大帐,进入后,见到成吉思汗,赵昀大声哭道:“成吉思汗兄!” 这一声哭喊,喊得大帐内外人人都是动容,眼眶中泪花闪动。 赵昀疾步走到成吉思汗面前,在他身边痛哭不止。 赵昀边哭边道:“成吉思汗兄,你为蒙古操劳了一辈子,如今蒙古人终于过上了好日子,你却撒手人寰,连一天福也没享到,你怎么就走啊。” “成吉思汗兄,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最勇敢的子孙,你最忠诚的子民,还等着你带领他们去征服世界,你怎么就走了啊。” “成吉思汗兄,我与你情同手足,相交莫逆,我们还相约一起打猎,要打一头大熊回来,你怎么就走了啊。”,,, 赵昀哭的撕心裂肺,他那传统的汉家哭腔抑扬顿挫,每一个声调都经过了千百年的演变雕琢,杀伤力惊人,勾起了每一个人心底的悲伤。 本已好些的也遂,速不台,拙赤合撒儿,帖木格等人见此,也是忍不住,一个个的跟着大哭起来,就连拖雷,博尔术,这时候也是嚎啕大哭,哭的满脸泪水。 大帐里面哭声一片,大帐外面也是跟着痛哭,肃杀之气顿时消散,只剩下悲伤。 窝阔台见此,心中急切,对赵昀那是更加恨的牙根直痒痒。 自古灵台是戏台,真假两不知,现在蒙军上下哭声一片,悲伤阵阵,哪里还能发起对宋军的攻击? 至于扣押赵昀作人质,审问,那更是不能。 且不说现在赵昀哭的死去活来,引得众人悲痛,大家对其好感大增,这样的情况下,哪里好意思去做那下作无赖的勾当,什么追杀博尔术,那肯定是误会,没看人家哭的这么伤心吗? 便是窝阔台不顾这些,厚着脸皮扣押了赵昀,后果也可能会适得其反。 因为窝阔台的汗位还不稳,他若是敢这样做,拖雷,博尔术等人极有可能借此发难,借助赵昀之力,推翻他的汗位!chaptere 第0331章 良机再现 而且赵昀敢来拜祭,难道会没有相应安排? 这显然不可能! 无可奈何之下,窝阔台只得暂时放下仇恨,陪着赵昀一起痛哭。 窝阔台不哭也不行,大家都在哭,他不哭,难道先汗死了,他不伤心? 窝阔台跟着一阵痛哭,而赵昀还在那里边哭边说着成吉思汗的功绩,让人更加悲痛。 赵昀这一哭,真是没完没了,无奈之下,窝阔台只得好言相劝,让赵昀不要太过悲伤。 赵昀忍着悲痛道:“大汗你不知道,朕与你父汗神交已久,每日都盼着与他驰骋草原,狩猎打马,却没想到盟约签订那一别,竟成永别,早知如此,朕是无论如何也要与你父汗多处几日,把酒言欢,以了心中夙愿。” 窝阔台见赵昀称呼自己为大汗,心中大喜,这说明赵昀也承认自己的蒙古大汗地位,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赵昀转头看着成吉思汗,眼泪哗哗直流,看的身边的高实,夏由,余天锡,吴潜等人都是心中惊叹,心说我们官家这是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这看着不像假的啊。 这时,钮钴禄重山悄悄来到窝阔台身边,对他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安排妥当,只要窝阔台一声令下,便可一举擒拿赵昀,若有蒙古王公大臣反对,也可一并擒拿。 窝阔台内心犹豫,想下命令,但是又唯恐下了命令,事态会超出自己掌握,被反噬。 赵昀悲痛中,察觉到窝阔台的神情不对,赶紧又大声哭道:“成吉思汗兄,你这一走,朕于这世上何其孤独!” 哭到这里,赵昀突然眼前一黑,竟然当场哭的“昏死”过去。 “陛......,今日又悲伤过度,还是早些休息吧。” 拖雷不甘,还要再说,窝阔台却脸色一拉,冷冷道:“好了,本汗让你们休息你们便休息,无需多言。” 说完,窝阔台领军走了。 拖雷看着窝阔台领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兵马前去追击,心中愤恨不已。 这口气,他如何忍得下! 蒙哥,忽必烈跪在拖雷面前请罪。 忽必烈道:“父亲,孩儿没能守住兵马,被他夺了去,孩儿该死。” 蒙哥则是不敢发一语,只羞愧的低着头,不敢去看拖雷。 当时窝阔台命速不台,拙赤合撒儿,帖木格三人暂时接管拖雷的兵马,将兵权夺了去。 但兵权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一旦到了手中,谁舍得再轻易交出去? 而且现在窝阔台是大汗,速不台三人也不敢轻易开罪窝阔台,自然这兵权也就转移到了窝阔台手中,哪里还要的回来。 “啊!” 拖雷气的大声吼叫,不停地用刀对空劈砍,发着心中怒火。 博尔术劝道:“四王子莫要气馁,事在人为,以后未必没有机会。” 却说窝阔台一路领军追击,第二日中午时分,终于追上了宋军。 赵昀见他追来了,也就干脆下令全军止步,等候他来。 两军阵前,曹友闻打马出了队伍,大声对蒙军喊道:“你们为何追击,难道你们要撕毁盟约,惹天下人耻笑吗?” “哈哈哈,,,” 窝阔台大笑,打马走出军阵,大声道:“你们乃是我蒙古最尊贵的客人,却不知你们为何突然要走?还请你们皇帝出来叙话。” 曹友闻道:“我们陛下还在休息,不宜......见客,还请大汗回去吧。” 窝阔台听了,心中一阵窃喜,难道昨天赵昀真的昏死过去了,身体抱恙,宋军这才吓得连夜遁走? “还请你们皇帝出来叙话。” 窝阔台又喊了一声,曹友闻不耐烦,大声回道:“还请大汗回去吧,若你有事,以后派使者商谈不迟,莫要惊扰了我们陛下。” 窝阔台更加欢喜,这可是对付宋军的大好机会,昨日错过了,今日可万万不能再错过。 只要将这支宋军“留下”,以后要杀要剐,那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至于留住他们的理由,还有撕毁盟约的理由,随便找一个说得过去的什借口就行,都是一句话的事。 窝阔台心中激动,大声道:“本汗得知你们皇帝身体不适,特请了草原最好的大夫为其诊治,还请你们留下来,等你们皇帝养好了身体再走,否则,天下人岂不要笑话我蒙古待客不周。” 曹友闻恼怒,心知窝阔台来者不善,今日这场战斗只怕是避免不了了。 曹友闻挥手,下令道:“全军备战。”见客,还请大汗回去吧。” 窝阔台听了,心中一阵窃喜,难道昨天赵昀真的昏死过去了,身体抱恙,宋军这才吓得连夜遁走? “还请你们皇帝出来叙话。” 窝阔台又喊了一声,曹友闻不耐烦,大声回道:“还请大汗回去吧,若你有事,以后派使者商谈不迟,莫要惊扰了我们陛下。” 窝阔台更加欢喜,这可是对付宋军的大好机会,昨日错过了,今日可万万不能再错过。 只要将这支宋军“留下”,以后要杀要剐,那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至于留住他们的理由,还有撕毁盟约的理由,随便找一个说得过去的什借口就行,都是一句话的事。 窝阔台心中激动,大声道:“本汗得知你们皇帝身体不适,特请了草原最好的大夫为其诊治,还请你们留下来,等你们皇帝养好了身体再走,否则,天下人岂不要笑话我蒙古待客不周。” 曹友闻恼怒,心知窝阔台来者不善,今日这场战斗只怕是避免不了了。 曹友闻挥手,下令道:“全军备战。” 第0332章 步步为营 窝阔台自然也不怕宋军,宋军虽然有十万大军,但八九万都是步兵,骑兵只万余人,威胁并不是很大。 而且宋军队伍中更是有四五千的小黄门和宫女,这些人只要战争一起,必定惊慌失措,影响宋军军心,自己胜算极大。 “准备。” 窝阔台一声令下如山倒,麾下蒙军也不敢违抗,纷纷张弓搭箭,准备厮杀。 “窝阔台大汗何必如何客气,朕要走,何须你亲自相送?”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随时爆发大战之时,一个大气而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不是赵昀又是谁? 赵昀站在玉撵上,抬眼看着窝阔台,朗声道:“窝阔台大汗,你刚刚登位不久,诸事繁杂,实在是不宜被琐事牵绊,以免误了大事啊。” “呵呵呵,,,” 窝阔台呵笑了几声,道:“宋国皇帝你的事如何是琐事?此番你不告而别,可是因为我蒙古待客不周?” “当然不是。” 赵昀微笑着回应,一点也看不出大战在即的紧张。 赵昀道:“朕身为一国之君,政事繁忙,如何能长期不回?这不,又有事情来了。” 说着话,赵昀跳目看向后面,只见后面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出现,赵昀脸上露出自信笑容。 窝阔台循着看去,虽然隔得远,但从旗帜队形来看,这百余人的骑兵都是宋军,窝阔台心中诧异,面露不安之色。 这支骑兵人数自然不多,便是几千人,窝阔台也不会放在眼里,但他突然出现,这就很诡异了。 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在那百余骑兵后面,竟然出现一个黑点,进而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一眼看不到尽头。 竟是大军! 窝阔台脸色阴沉,一个蒙军探马飞快来到他面前,道:“禀报大汗,前方二十里处出现一支宋军,人数在十万上下,请大汗定夺。” 窝阔台,速不台,拙赤哈撒儿,贴木格,钮钴禄重山,镇海等人齐齐脸上变色。 宋军本就有十万,再来十万,这便是窝阔台有神仙之能,也别想吃下对方。 再看那当先的百余骑兵,他们疾驰打马而来,到了近处,一人滚鞍下马,疾步向赵昀的玉撵走去。 宋军将士自觉让开一条笔直平整的过道,让其通过。 那人走到赵昀玉撵前,单膝跪地,朗声道:“臣孟拱,携十万大军恭迎陛下返回行在,请陛下放心,有我大宋铁军在,世间无人可阻陛下脚步。” 赵昀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抬手虚扶,“卿家平身。” “是,陛下。” 谷廅/span孟拱站起身,而后看向窝阔台,目光如电似刀,看的窝阔台也是心惊不已。 窝阔台心道:“这就是那个打败拖雷的孟拱,竟然如此年轻!如此英武!” 窝阔台不禁又看向曹友闻,夏由等人,见他们皆是英武不凡,心中唏嘘感慨,“大宋真是人才济济啊。” 赵昀侧目看向窝阔台,道:“窝阔台大汗,宋蒙合约已经签订,朕还需赶回行在安排蒙宋联姻之事,时间仓促,惹得大汗误会,对不住了。” 赵昀给了窝阔台一个台阶,窝阔台自然也是不敢再有企图。 窝阔台脸上变换颜色,满脸亲切笑容,道:“原来如此,本汗还以为是皇帝你生气,怪我们待客不周呢,既是误会,那本汗便在这里恭送皇帝,祝你一路平安。” “多谢。” 赵昀点头答应一声,随即便不再理会窝阔台,下令大军起程。 看着赵昀的大军悠然离开,窝阔台喃喃道:“我终于知道父汗为什么看重他了,他才是我蒙古最强劲的敌人。” 一路返回大散关,赵昀下令将所有不愿意归降大宋的蒙军俘虏,全部释放,并且派人通知拖雷,让拖雷来接应。 对此,曹友闻,江海,江万载,彭义斌等人都是不理解,认为应当全部杀掉,以免以后在战场上再遇上,徒增伤亡。 只有孟珙隐隐猜到一点赵昀的心思,没有做声。 赵昀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现在拖雷被窝阔台夺了兵权,说话没底气,不把这些人放回去,拖雷的力量就发挥不出来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赵昀是要刻意挑起拖雷和窝阔台之间的冲突,折损蒙古实力,让蒙古不敢南望大宋。 众将称是,随即着手办理。 紧接着,赵昀又是对吴潜道:“吴卿家,你即刻拟旨,命礼部着手操办朕大婚一事,先操办朕与谢道清,阎月娥,王淑云三个美人的婚事,再操办朕与夏地公主之事,待此间事了,便可在明年顺利迎娶蒙古公主了。” 赵昀身为皇帝,天下人的体统纲常之所在,他的第一个女人必须是汉家女子,这一点象征意义极其重大,决不可马虎,故而在蒙宋联姻前,先办赵昀与那三个美人的婚事,便是势在必然。 吴潜听了,以为赵昀一心为公,却不想真心要错付,他面露难色,为赵昀不值。 吴潜对赵昀说道:“陛下,臣认为若是成吉思汗还在世的话,遵行盟约自是没有问题,然而现在以窝阔台的性格,臣认为他遵行盟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请陛下莫于期望太高,相反,臣论为陛下当务之急应是加强川蜀的防御。” 是啊,如果一场联姻,就能收回丢失百年的土地,那国家大事岂不是太儿戏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 余天锡也道:“不错,臣也认为窝阔台遵行盟约之事希望不大,当年木华黎费尽心力打下的那些土地,现在不知多少蒙古贵族在那里分得了好处,他们如何能轻易吐出来?还请陛下早做准备,余使君的山城防御体系,应当敦促其尽早建成。” 孟拱,江万载,曹友闻,彭义斌等人也是认为窝阔台遵行盟约的可能性不大,以后绝对会撕毁盟约。 如此大事,自当提早应对,所以大宋应当提前做出部署,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举报后管理员稍后会校正章节内容。 第0333章 体会重点 赵昀抬眼看了一圈这些臣子,见他们皆是对盟约之事热衷,却对自己交代的与三个美人的事情忽视,赵昀心中唏嘘。 赵昀心道:“你们没有体会到朕说的重点啊,朕的重点是要和三个美人完婚啊,这才是重点啊!” 此时此刻,赵昀终于明白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什么总要在身边养几个奸臣小人了。 江海人老成精,见赵昀似乎对众人的提议兴致不高,心里提溜一转,似乎猜到赵昀的心思。 于是他对赵昀抬手道:“宋蒙盟约不论是否成行,我大宋都需做两手准备,一面部署兵力,在川蜀建立防御体系,一面陛下尽早大婚,若蒙古公主依着盟约到来,那时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失了我天朝体面。” 赵昀点头,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道:“卿家说的不错,此真乃老成持重之言,朕当允之。” 说完,赵昀一面命吴潜,余天锡他们给临安礼部发去旨意,让礼部着手大婚之事,一面又命他们召余介来见,询问山城防御体系,两面不耽误。 ,,,,,, 却说尊照赵昀的命令,五千余蒙军俘虏被送出大散关。 这五千人,每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兵器盔甲回去的,且大多身上伤势痊愈,随时可以战斗。 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坐骑却是没有跟着一起回去,大宋也很缺马,那些战马早就被分配下去,作为奖励的一部分,现在被宋军士兵当成宝贝,自然是不可能让他们带走。 “兄弟们,本王子来接你们了。” 五千人刚出大散关不久,就见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拖雷,还有博尔术。 五千人疯一般的跑到拖雷的面前,跪在拖雷面前痛哭流涕。 拖雷又喜又气,喜的是自己这五千部下被放归,自己也多少有了一点说话的底气。 气的是这自己三万大军伐宋,却败的如此难堪,简直是耻辱至极。 拖雷气愤之下,猛然拔刀,用手紧紧握住刀刃,直至手上鲜血淋漓。 而后拖雷以刀指天,吼道:“今日我拖雷立誓,此生定要灭亡赵宋江山,烧毁赵宋宗庙,断绝赵宋子嗣,我与赵宋势不两立!” 待到拖雷返回,儿子忽必烈见拖雷带着五千人回来,心中担忧。 忽必烈找到拖雷,说道:“父亲,大汗本就疑心你,现在你带着五千人回来,必会加深大汗对你的猜忌,孩儿希望父亲把这五千人主动交给大汗处置,取得大汗的信任,以后再图发展。” 拖雷恼怒,道:“你说什么?这是父亲说话的底气,难道你要让父亲唯唯诺诺,像狗一样的活着吗?” 想他拖雷最是得成吉思汗宠爱,成吉思汗把最好最骏的马给他,把最勇敢最多的士兵给他,把最神圣最富庶的封地也给他,那时他是何等的风光。 可是现在,他却要处处看窝阔台脸色,还要担心时时丢了性命,这叫他如何能忍受? 博尔术却赞同忽必烈的主张,他对拖雷道:“拖雷王子,现在大汗兵强马壮,又有大义名分在手,你根本对抗不了,若是大汗要对你下手,这五千人也没有任何作用。” 拖雷气急败坏,但却又无可奈何。 谷痽形势比人强,猛虎也得扮花猫,拖雷只得同意他们的建议,向窝阔台的大帐走去。 此时窝阔台大帐,钮钴禄重山和镇海二人正在与窝阔台议事,谈的正是拖雷五千兵马之事。 窝阔台道:“拖雷私藏五千兵马一事,你们如何看待?” 镇海为人较为忠义,他道:“拖雷乃先汗四子,麾下有五千兵马委实不算什么,大汗不必放在心上。” 窝阔台听了,眉头不禁皱了皱。 钮钴禄重山一听窝阔台用“私藏”二字,便猜中了窝阔台几分心意,此时又见窝阔台皱眉,更加笃定窝阔台心意。 钮钴禄重山投其所好,一脸担忧的对窝阔台道:“大汗,一个小小的火苗可烧毁整个宫殿,一个小小的蚁洞可崩溃整个大堤,拖雷素来勇猛,又深得先汗宠爱,在我蒙古威望深重,若是被其掌握五千大军,一旦得遇良机,便可掀起滔天巨浪,大汗不可不防啊!” 这句话真真是说到了窝阔台的心坎里。 窝阔台神情一凛,急忙问道:“重山可有良策教我?” 钮钴禄重山见窝阔台对自己如此器重,态度待自己如老师一般,心中大喜,深知自己的荣华富贵已经不远。 按下激动的心情,钮钴禄重山道:“先汗衣冠冢即将建造,建成后也需得力信赖之人看护,方才放心,大汗可以命拖雷担此重任。” 窝阔台大喜,这样既不用杀拖雷,避免背负杀害兄弟的骂名,又可圈禁拖雷,让其对自己丧失威胁。 即便哪天拖雷因为受不得衣冠冢那里的气候,“生病死亡”,那也不能怪到自己身上来,这真是一举两得。 镇海看出钮钴禄重山的险恶用心,大为愤怒,对钮钴禄重山怒道:“你如此进言大汗是何居心,难道你要大汗背负骂名吗?” 而后他又对窝阔台劝道:“大汗,先汗曾有明言,要大汗与拖雷王子团结一心,如今先汗刚刚故去,大汗便如此对待拖雷王子,这叫世人如何看待您?” “放肆。” 窝阔台勃然大怒,对镇海厉声呵斥。 “镇海,本汗让拖雷去为先汗看守衣冠冢,如何就成了害他?难不成先汗的衣冠冢就任其荒废破败,不闻不问?” 镇海惊恐,脸上煞白,满头大汗,慌忙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哼!” 窝阔台愤怒,道:“若非你是阔端舅舅,本汗今日定不饶你!” 阔端是窝阔台的次子,是窝阔台宠妃忽帖尼所生,而镇海与忽帖尼是兄妹,若是放在一般人家,窝阔台看见镇海,那还得一口一个大舅哥的叫着,要讨好几分。 但是在天家,镇海那就是窝阔台的臣子,部下,一句话说杀也就杀了,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 m. 第0334章 帝王难测 “谢大汗,谢大汗。” 镇海自知失言,躲过一劫,哪里还敢说话,低着头,不敢言语。 恰巧这时拖雷来了,窝阔台命他进入大帐。 拖雷心中不甘,但面上只得强装平静,道:“回禀大汗,臣弟五千部下被宋国放归,臣不敢擅专,还请大汗处置。” 窝阔台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以拖雷的性格,竟然还会主动将五千兵马交出来。 “哈哈哈,,,” 窝阔台很高兴,大笑数声,道:“拖雷弟弟如此忠心,本汗很是高兴,这五千兵马本汗会妥善安置,绝亏待不了他们。” 说罢,窝阔台命人取来一箱金银财宝,赏赐给拖雷。 拖雷心中愤恨,但也只得含笑收下赏赐。 窝阔台又道:“父汗的衣冠冢马上就要开始修建了,派别人去本汗不放心,拖雷你便去监工吧。” 拖雷心中气恼,这明显是假借监工之名,行软禁之实,怒目看向窝阔台,想要怒斥,但话到了嘴边,见窝阔台一切尽在掌握的威严模样,最终拖雷还是没有骂出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大汗。” 拖雷咬着牙,愤愤挤出三个字,随后退出大帐。 回到自己大帐,博尔术得知窝阔台将拖雷发配去当监工,建造衣冠冢,哀叹道:“我命休矣!” 窝阔台对没有兵权的拖雷尚且如此,对他博尔术,则更是不用说。 成吉思汗死前派博尔术去秘密接回拖雷,若此事传扬开来,成吉思汗的心意只怕大家都能猜到,这对窝阔台是不利的。 可想而知,等待博尔术的必定是死路一条。 拖雷道:“博尔术你不要担心,你是父汗最信赖的老臣,功勋卓著,窝阔台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忽必烈也道:“大汗刚刚即位,一切以“稳”字为先,就算要杀你,也不是现在,博尔术叔叔尽可放心,以后我们再想办法。” 博尔术苦笑几声,离开后,回到自己的帐篷。 当天晚上,博尔术的帐篷突然烧起熊熊大火,热浪让人无法靠近。 拖雷,忽必烈等人闻讯赶来,几次想要冲进去救人,却被大火阻挡,寸步难进。 待到大火熄灭,博尔术已经被烧成焦炭,拖雷吼叫不止,极是悲痛。 事后经过调查,查明博尔术可能是酒后昏睡中无意打翻油灯,引发大火,酿成惨剧。 窝阔台得知此消息,悲痛万分,几次昏厥过去,好在大夫及时施救,这才转危为安。 谷釪窝阔台悲痛道:“我蒙古痛失英雄,本汗宁用一千座城池来换博尔术性命!” 速不台,拙赤合撒儿,帖木格,钮钴禄重山,镇海,儿子阔出,阔端等人皆是在旁宽慰劝说,让窝阔台不要太过悲伤。 窝阔台强忍着悲痛,道:“博尔术虽去,但他的功绩永远不能忘,传本汗命令,着博尔术之子孛栾台承袭爵位,任万户。” 同时,为引以为戒,窝阔台下令军中非节日,非战斗激励,非特许,不得饮酒,违者斩。 众人皆是感慨窝阔台的仁义,宽厚,谨慎,对其交口称赞。 博尔术的死,对拖雷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愤怒过后则是感到惊恐,不敢停歇,他第二日便带着蒙哥,忽必烈几人上路,去往霍洛旗草原,监督修建成吉思汗衣冠冢。 随同拖雷父子一起去的还有窝阔台的心腹,他们美其名曰协助拖雷,实则乃是监视。 而拖雷出发的当日深夜,成吉思汗的遗体也被装入棺木,由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负责秘密埋葬。 窝阔台,阔出,阔端,速不台等人皆是前来送行,众人泣不成声。 窝阔台伏在棺木上,久久不肯撒手,泪流满面,任由旁人如何劝,都是不听。 直至深夜,起程的时间到了,不得不走,五百骑兵才秘密出发,带着成吉思汗的棺木去往秘密地点埋葬,这个地点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在哪里。 他们只知道按照巫师占卜的卦象,在几时起程,联系纵马几个时辰又转向,而后又纵马几个时辰或几日,最后又转向,直至将所有标注的时辰与转向全部完成,最后队伍到了哪里,哪里便是成吉思汗下葬的地点。 为了保密,五百骑兵沿途所过之处,遇到的所有活物,不论人畜,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而他们在秘密埋葬成吉思汗后,也将把卦象烧毁,并全体闭目伏于马上,任由战马背着他们游走七日,七日后,这五百骑兵已经很难知晓当初埋葬成吉思汗的地点了。 待到第二年万物复苏,春草生长,彻底将路上的一切痕迹掩盖,成吉思汗的墓地在哪里,也就永远成为了一个谜。 “大汗,先汗的遗体已经入土,应该准备忽里台大会了。” 钮钴禄重山对窝阔台建议,希望其速速召开忽里台大会,以最终确立窝阔台的蒙古之主地位,不再有隐患。 忽里台大会是由蒙古所有王公贵族参与的大会,尽管窝阔台是成吉思汗指定的接班人,现在也已经是大汗了,但是在名义上还是要经过忽里台大会,让所有贵族承认窝阔台的大汗地位,这样才算是最终的板上钉钉。 窝阔台点头,采纳了钮钴禄重山的意见,随即颁布命令,命蒙古所有王公贵族在明年秋天,到怯绿连河畔参加忽里台大会,不得有误。 窝阔台一声令下,一匹又一匹快马随即疾奔离开军营,向着四面八方而去,将窝阔台的命令传至世界各处。 而从这时起,蒙古所有的军事行动也将停止,全面收刀,主力大军也将向怯绿连河畔集结。 这对于世界各地的百姓来说,自然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暂时不用再面对蒙古人恐怖的刀锋了。 却说拖雷来到建造成吉思汗衣冠冢的地方,每日悲伤,情绪不振。 拖雷对父亲的思念,对窝阔台的怨恨,对未来的担忧,都让他郁郁寡欢,他只得每日里借酒消愁,变得消沉。 ) m. 第0335章 权力爆炸 这一日晚上,一个黑影秘密来到,只见那黑影悄无声息的杀了一个监视的士兵,随即换上士兵衣裳,最后进入了拖雷的帐篷。 “拖雷王子,醒醒。” 黑影进入帐篷,顿时酒气扑鼻,又见拖雷酣睡不止,竟然对自己进入毫无察觉,他不禁是心中失望。 “拖雷王子,你快醒醒。” 拖雷迷迷糊糊的被叫醒,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是博尔术,他不耐烦的说道:“别吵我,我要睡觉。” 不错,那黑影正是博尔术! 睡了一会,拖雷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来人,见果然是已死的博尔术,他惊得从床上跳起来。 “博尔术,怎么是你?你是人是鬼?难道本王子是在做梦不成?” 博尔术郑重道:“拖雷王子,我是博尔术,我没死。” 拖雷上前抱了一下博尔术,见其当真是有肉身,自己的感觉也不是在做梦。 拖雷顿时大喜,紧紧的抱住博尔术不撒手。 “博尔术,你不是被烧死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博尔术脸上愤恨无比,道:“那日我回到帐篷,部下塔里尼便来向我告密,说有人要杀我,我担心王子你也会出事,便去寻找王子,谁知刚离开帐篷不久,便有人万箭齐发,向我帐篷射箭,还有人将火油罐子朝我帐篷扔,我虽侥幸不死,但塔里尼却遇害,被烧成焦炭!” 博尔术咬牙切齿一般,说话的时候牙齿咯咯直响,可见其内心愤怒。 杀人何必如此,便是随便找个借口也行,如此暗杀,这算什么! 拖雷气急败坏,想要怒吼,却被博尔术及时捂住嘴巴,以免惹的人注意。 拖雷强自压低声音,怒道:“没想到窝阔台竟然如此待你!他能杀你,便能杀我!若父汗知道他会行如此卑鄙手段,汗位还会传给他吗?” 博尔术急忙道:“大汗在去世前命我接你,便是要改立储君,只可惜路上耽误了时间,否则,局势断不致此。” “什么,父汗要改立储君?这这这,,,这是真的吗?” “先汗虽然没有明言,但我跟随先汗多年,他的心思我知道,那时候他就是想改立你为储君。” 拖雷听了,惊讶万分,“此言当真?” “先汗的话,我怎敢乱说!” 说完,博尔术严肃无比的对拖雷道:“拖雷王子,窝阔台为除后患,日后必定杀你!现在他就要召开忽里台大会,一旦他被所有王公贵族承认,你便再无生机!为求自保也好,为求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也好,还请王子也尽早召开忽里台大会,称汗定基,与他争夺一番,总好过等死强!” 拖雷激动,但随即无力道:“我现在别说没有兵权,便是自由也没有,如何还有底气去与窝阔台争?” “有,王子,你是先汗的四王子,你的名份就是争夺大权的底气,而且我们还有一支兵马可以随时调动?” “哪里的兵马?” “窝阔台命我子孛栾台承袭爵位,任万户,这万户的兵马孛栾台无法实际掌控,但我可以,只要王子一声令下,我便领军来拜,助王子登位!” 拖雷听罢,激动万分,胸口剧烈起伏,“好,窝阔台不仁在先,休怪我拖雷不义在后,博尔术听命。” “博尔术在。” “本王子将在父汗衣冠冢前召开忽里台大会,登汗位,护基业,命你即刻领军来拜,并昭告天下。” “是。” 博尔术大声应诺,领命而去。 不久,博尔术之子孛栾台秘密带着百余人来到霍洛旗,他将看管拖雷的士兵杀死,恢复了拖雷的自由。 紧接着,博尔术带着万人大军赶来,大军对拖雷跪拜,奉拖雷为主,助其登大汗位。 拖雷振奋,大举攻打周边的领地城池,那些地方的守军摄于拖雷与博尔术的威名,都是不敢抵抗,纷纷宣布脱离窝阔台统治,归附拖雷麾下。 而与此同时,拖雷在霍洛旗召开忽里台大会的消息也传至天下各处,令世人为之震惊。 怎么回事,怎么窝阔台刚刚宣布要在怯绿连河畔召开忽里台大会,这拖雷就紧跟着也要在霍洛旗召开忽里台大会,拖雷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是要自立为汗? 许多的蒙古王公贵族感到头疼,两边都是成吉思汗的儿子,两边都要召开忽里台大会,这选择谁好呢? 窝阔台以前是储君,现在也已经在行使大汗的权力,是大汗了,但因为还没有召开忽里台大会,故而缺少一个公认的名份,所以窝阔台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蒙古大汗。 而拖雷,他深得先汗的喜爱,自己又功勋卓著,而且还有博尔术这样的老将辅佐,想来必定也会万众景从,赢面不小。 窝阔台与拖雷,当下该选谁? 这可是事关家族命运的大抉择,一旦选择的一方最后败了,自己的家族也要跟着覆灭,但偏偏自己还不能不选! 此时此刻,许多贵族想死的心都有,一夜愁白头的人不知凡几。 自此,窝阔台与拖雷不再以政治手段做斗争,而是直接兵戎相见,蒙古最高权力爆炸,一场内战拉开帷幕。 正当拖雷与窝阔台展开争斗之时,两架马车颠簸着,来到了临安城外十里长亭。 马车帘子掀起,一个老者探出头,见到了多时不见的亲朋故旧。 “父亲赶路辛苦,孩儿已经准备了上好的茶叶,沉香,为父亲解乏。” “谢使君别来无恙,一路颠簸,辛苦辛苦。” “舅父,我是您远房外甥张丙醇,听闻舅父返回行在,特来为您接风。”,,, 老者一露面,顿时便被前来迎接的亲友热情包围,让他激动又得意。 这老者便是谢采伯,之前他因为反对新法,被赵昀贬到地方去任职了。 随他一同回来了的还有他侄女谢道清,而这谢道清便是赵昀钦点的三个美人之一,现在赵昀下旨尽快完婚,很快她就要入宫了。 这也是谢采伯被召回行在的原因,不召回他,谢道清放心不下。chaptere 第0336章 各家美人 谢采伯对亲友连连抬手致谢,得意满满,在亲友的一阵吹捧中,谢采伯忘乎所以,更是即兴赋诗一首。 “朝朝心念行在事,不惧君王耳面斥。一心装着江山计,万千思虑天下气。封侯拜相本无意,落花流水少年志。今朝再作堂前客,廷事依然将名贺。” “好诗,此诗意境优美,令人身临其境,定会流传千古。” “妙哉妙哉,此诗令人陶醉,神之意往,实乃是百年难得一见之佳作啊。,,, 一首打油诗引得众人纷纷吹捧,谢采伯更是得意。 不过众人吹捧之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总是往后面那个马车看,希望可以看到谢道清,混个脸熟。 此时谢道清在后面的马车里却是不见出来,始终保持着小女儿家的矜持,轻易不见外人。 当天晚上,谢采伯应亲友之邀,在临安最大的酒楼吃了一桌接风宴。 谢采伯因为谢道清的原因,自然成为众人追捧的焦点,人人都是希望攀上他的关系,以后可以官运亨通。 至少搞好了关系,万一有事,到时也有一个哭求的地方。 众人如此心理,谢采伯这一顿酒饭下来,也是背负了许多的承诺,许多亲友在敬酒之余,都是希望他能够帮忙牵线搭桥,到时给自己谋个差事。 谢采伯三两马尿下肚,那也是没边没际,一一应承下来。 而此时,闺房中谢道清正在绣着一双大红喜庆的绣花鞋。 与这绣花鞋样式相同的还有喜帕,被子,衣裳,都是大红色,看着便让人讨喜,心身愉悦。 古时女子非常注重女德,在出嫁之前,便已经练就了一双非常灵巧的小手,婚礼上需要用到的几乎所有的针织绣品,全部都是出自新娘之手。 尽管与赵昀这个皇帝成婚,这些并不需要谢道清亲自操办,但谢道清依然喜滋滋的,每日无事,便绣着这些女红,乐在其中,陶醉不已。 一针一线皆是自己心意,意义自是不同。 第二日,谢道清被伯父谢采伯叫去。 到了客厅,谢采伯道:“孩子,再过些时日,你就要与官家大婚,以后你就是娘娘了,谢家是你的娘家,你可得多照顾一点。” 谢道清点头,道:“伯父放心,侄女毕竟是谢家的人,若是谢家有什么需要照料,侄女恰巧又能帮上忙,自当尽了本分,断不会叫伯父失望。” 谢采伯听了,心中很是振奋,他激动道:“你那几个弟弟如今在州县为官,与州府各使君的关系不甚融洽,待你入宫后,没事便向官家提提,若能将他们调入行在,到部堂行走,以后也好有个前程。” 谢道清为人聪慧,知轻重,她知道谢采伯这是试探,这一次帮几个弟弟,下一次就要帮几个亲戚,再下下次,那就是帮朋友故旧,没完没了。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后宫干政,历来便是王朝大忌! 谢道清说道:“弟弟们都是才思敏捷之辈,现在在州县任职,也是一番磨砺。若能力出众,以后朝廷自当升赏,若能力不济,那进入六部,接近中枢,岂不是害了他们?” 说完,谢道清认真地看着谢采伯,一脸严肃,道:“伯父,男儿富贵只应直中取,怎可女子枕边求?有些事情是不能插手的,插手不是帮他们,而是害了他们。” 说完,谢道清起身,款款施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谢采伯几次在后面叫谢道清,然而,谢道清却是没有理会,直接离去。 另一个美人阎月娥的家中,此时也是张灯结彩,忙个不停。 阎府上下都是非常激动,都在等着大婚的那天,将阎月娥送入宫中,从此他们也多少有个倚仗。 阎月娥知书达礼,性格温顺,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子,她这些日子都是羞涩的躲在房间,不敢见人。 这天晚上,阎父阎母将她叫出房间,与她促膝长谈,悉心叮嘱。 阎父对阎月娥说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皇宫,做了官家的女人,你一定要时刻谨记女德,秉持贤良淑惠,谦卑待人的品性,不要辱没了我阎家的家风。 以后官家还会有很多的妃子,美人,你不要嫉妒,须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千万不要去学历史上那些女人勾心斗角。” 阎月娥点头,认真道:“是,父亲,女儿知道。” 阎父又道:“还有就是从你出嫁的那天开始,你这辈子就只能为官家而活,你要记住,官家就是你的天。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把他服侍好,不要惹他生气。 娘家这边你不要管,不要去想着为娘家带来什么好处,不需要,我阎府书香门第,诗书传家,即便只剩下几本书也能过一辈子,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才是真。 历朝历代多少女子嫁入宫廷王侯之家,因为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惹得夫家不快,被打死,被处死,被赶出家门者不计其数。孩子,你要记住,宅院深深,谨言慎行。 进了皇宫,一忌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二忌野心膨胀,贪恋权力。三忌女德渐失,不成体统。只要你不犯这三大忌讳,你便可在宫门之中平安生存,美满一生。” 阎月娥听得心里砰砰直跳,为何这与自己憧憬的不一样?夫妻之间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就有可能面临被处死的下场? 这想想都可怕。 阎月娥又想到历朝历代那些后宫之中的残酷争斗,她更加心慌,流露恐惧之色。 看出女儿的担心,阎父又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做好本分,一生当无忧。官家仁慈,不是那种随意惩罚人的君主,若遇上什么事,你不要急于去做,多问问为父,以后为父不在了,你也可以问你兄长。你记住,阎家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谢父亲。” 阎月娥感动,流下了眼泪。 了。 ) m. 第0337章 美人之事 而后阎父起身离开了,只剩下阎母开始为阎月娥讲述大婚当天的一些房中之事。 甚至阎母还按照习俗,拿出了几本春宫图,让阎月娥可以更直观的感受。 这时代的人虽然很传统,很保守,认定一个人了,彼此一句话,牵一次手,那就是一辈子。 但有些父母也担心女儿传统过了头,不知周公之礼为何物,洞房之时把丈夫当做好色无耻之徒,最后闹出笑话,甚至闹出血案,那就美事不美了。 所以女儿出嫁前,当母亲的都会悄悄把这些事情告诉女儿,以防万一。 阎月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是极传统的女子,浑话都没听过几句,更不要说见过春宫图,还没看几眼,阎月娥就面红耳赤,脸上娇滴滴的要滴出水来。 “娘你好坏,女儿不看了。” 娇声埋怨了一句,阎月娥就羞的跑回房里去。 “夫妻之间为什么要做这样羞人的事情?真是好不要脸。” 阎月娥躲入闺房,用被子紧紧地蒙住头,但是脑子里情不自禁的就会想起刚刚母亲给她看的那几张图。 那几张图真真是有魔力一般,阎月娥越不去想,这脑子就越情不自禁的蹦出那几张图,这让阎月娥更是羞的不行。 另一个美人王淑云的家里,那也是人人欢喜,那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甚至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那也来到王家道贺,让王淑云一家真是风光无限。 王父王母高兴的招呼着亲朋好友,听着众人吹捧,二老都是得意无比。 王淑云也感觉终于苦日子熬到头了,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也是心里欢喜。 这婚事两三年前就定下了,但也不知什么原因,官家却一拖再拖,弄得王淑去都以为是官家瞧不上自己,故意想把这桩婚事拖黄。 现在一切总算过去了,再也不用自己吓自己了。 “淑云,以后你进了宫,到官家身边陪王伴驾,你可得时刻记着娘家啊,娘家这些人以后可就全靠你了。” “对对对,淑云,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每日里只知混日子,听说进了皇宫,当了殿前司禁卫,就能有人管着,还能有一个好前程,你进了宫,当了娘娘,可得为你表弟谋一份好差事。” 王淑云被众人围在中间吹捧讨好,极是得意,想也不想,道:“好好好,婶婶们放心,你们的事情包在淑云身上,都是一家人,照顾一二都是应该的。” “我们淑云真是乖巧懂事,真是我们王家的好女儿,不忘本,知道心疼娘家。” 好不容易亲朋好友散去,王父王母也把王淑云叫到跟前,对她进行叮嘱。 王父说道:“淑云,以后你进了宫,时刻陪伴在官家身边,一定要注意分寸,不得惹官家生气,要想尽办法哄官家开心,若得了官家宠爱,以后你还能当贵妃,甚至当皇后。那时候你母仪天下,我们王家也可借此封侯拜相,权倾天下,那时候你就是我们王家最大的功臣。” 王淑云高兴回道:“父亲放心便是,这些女儿知道,待以后服侍的官家高兴,女儿便在官家面前举荐王家子弟,让他们在朝中为官,断然不会忘了娘家。”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王再斗的女儿,好,好。” 王父连声说好,最后欣慰地离开,然后王母开始对王淑云进行教导,给王淑云讲解一些洞房之中的男女之事,这些自是不用多说。 王淑云性格比较开朗,好动,但也是传统的女子,以前没有听过这些,现在听得也是面红耳赤。 王母讲解完后,不忘叮嘱道:“孩子,以后跟在官家身边,若有什么事要求官家的,一定要掌握好时机。 好时机便是在你们行周公之礼之前,那时官家正急切之时。又或是在行周公之礼之后,官家正愉悦之余,这两个时间讲事情正是时机,正所谓枕边风,枕边风,一个枕边风可决百官升迁,也可断富贵荣辱,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王淑云听得认真,“嗯,女儿知道了,娘亲放心。” 而后王母又叮嘱道:“自古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百花争艳,但不变的道理是母凭子贵。现在官家年龄也不小了,还没有龙子,如果你给官家生一个龙子,那以后我们王家便是铁打的富贵,几代都不用愁。 若是祖宗保佑被立为太子,那我们王家更是满门显贵,你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谁见了你都得百般讨好,所以孩子你一定要早日怀上龙子,在后宫出人头地。” “嗯,母亲放心,女儿知道,女儿一定给官家多生孩子,母亲您生了五个孩子,以后女儿至少要给官家生七个,女儿就不相信,七仙女全部都到咱们家,七个里面总有几个龙子。” 见女儿一点就透,王母心里很是欣慰,夸赞道:“嗯,真是娘的好女儿。” 母女俩正说着话,不想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之声,听那声音,正是王淑云几个哥哥的声音。 母女二人赶紧去看,到了,只见王父已经将王淑云几个哥哥分开,对他们进行训斥。 一番了解才知道,原来王淑云几个哥哥正在挑着一些肥差,而扬州是天下有名的富庶之地,而且上面也没有什么直属的朝廷衙门,不像临安,府尹上面还有朝廷在管着,说话的声音也不敢太大。 相比较而言,扬州那是好了太多。 王淑云的大哥便最先看中了这里,他要求以后让王淑云给赵昀吹枕边风,让他去做扬州知州。 不想他的这个决定立即惹来了王淑云二哥三哥的反对,他们也早就看中了扬州,自己要去。 兄弟三人寸步不让,顿时争吵起来。 王淑云母女二人也在一旁劝,但也说服不了他们,最后无奈,王父只得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们兄弟三人抓阄,谁抓住扬州,谁以后就当扬州知州。 最后王淑云二哥抓到,他高兴地大笑,大哥三哥二人也无话可说,只得悻悻作罢。chaptere 第0338章 一眼万年 恒盛三年九月十五日,赵昀的玉撵车架回到临安,百官前来迎接,百姓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都是来看,希望有机会一睹龙颜。 如今新法早已经在全国推开了,普通百姓皆是人人翻身,有了立足之地,生活有了希望,这也让赵昀的声望如日中天。 如此之下,谁还敢说一句赵昀不好的话,只要说了,都不用传到官府那里去,身边的人直接就大嘴巴抽过去了。 赵昀勉励了乔行简,袁韶,韩竢,真德秀,陈贵谊等人,对他们这段时间的勤恳表现感到满意,随即车架进城。 赵昀听见外面的热闹动静,知百姓前来围观,自己也是难得出来一次,与民相见的机会着实不多,于是赵昀便起身走出来,站在玉撵上,对百姓们挥手致意。 高实担心,道:“陛下,外面人多,危险。” 赵昀只是平淡道:“无妨,朕连蒙军大营都敢闯,难道还害怕面对自己的子民吗?” 高实无言以对,只得警惕的站在赵昀身边,时刻提防那有可能射来的明枪暗箭。 与高实同样紧张的还有玉撵周边的禁卫士兵,他们个个目光如炬,四下顾盼,小心识别那小人之徒。 “我的天娘,官家再跟我打招呼,我是在做梦吗?” 一个老汉近距离目睹赵昀的龙颜,还看见赵昀对他这边挥手致意,目光绝对看到自己,顿时老汉激动无比,语无伦次,不停的掐自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娘,你快看,那是不是官家?官家好威风啊,那架马车也好大好威风,以后我也要坐那马车,让爹给我买。” 一六七岁的小孩看赵昀站在玉撵上如此威风,人人敬仰,对赵昀羡慕不已,心里想着以后自己也要坐那马车,接受万人崇拜。 周边的人听到了,都是一脸惊奇的扭头看过来,若不是看他年纪小,大家都要撕烂他的嘴。 小孩母亲一脸羞愧,同时也很惊恐,生怕被官府知道了,被治罪,她连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说着话,妇人抱着小孩就往家里跑,生怕被人告发,抓到官府去。可以想象,这小孩回到家,那定是少不了一顿好打。 赵昀脸上露出和蔼笑容,与百姓挥手致意,百姓们激动,挥手回意,欢欣鼓舞,气氛极其激烈。 目光环顾中,赵昀看见一女子站在商铺前,她皮肤白皙,目光清澈,五官精致好看,且气质优容脱俗,一看便是出身书香门第,赵昀不由得是多看了她两眼。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谢道清,恰巧今日她出来采买胭脂水粉,不想竟然遇上赵昀返回,两个人提前相见。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彼此皆是如触电一般,对方的样貌,气质,都是深深的刻在了自己心里。 人潮如海,一眼万年,便是赵昀走的远了,也不忘回头多看她几眼。 人群中,皇城司皇城使张楚瞧见赵昀对谢道清特别关注,立即命人前去打探,免得赵昀问起,他回答不了。 看着赵昀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谢道清羞涩的用手帕捂着嘴笑,自己的丈夫身姿挺拔,相貌英俊,又深得百姓爱戴,是明君圣主一般的人物,试问哪个女子不满意? 一路回到皇宫,赵昀依然对那个女子忘不掉。 “要不要命人去找她?” 赵昀心中思念,但又想起自己即将与三个美人完婚,这时候若是还整出花边趣事,不但自己的声名受损,也对不起自己那三个美人,让她们也要失了颜面。 “算了算了,若有缘,自会再见,若无缘,又何须徒生烦恼。”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最后赵昀摇头,将杂乱思绪抛开,不再去想。 “高实,宣陈贵谊觐见。” 赵昀立即召见陈贵谊,向其了解新法的事情。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一声,便碎步下去传唤,不多时,陈贵谊来了。 “微臣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坐。” 陈贵谊坐了半边屁股,不敢全坐,以示对赵昀的尊敬。 尽管陈贵谊是赵昀的左膀右臂,但依然不忘对赵昀时刻保持最高的敬畏。 赵昀语气从容,问道:“耕地到户法落实的如何了?可还有民乱发生?” 陈贵谊对赵昀抬手,道:“回陛下,经过最初的武力镇压,现在各地豪强皆是遵从朝廷新法,不敢作乱,如今耕地到户法已经在全国落实,成效显著,微臣这里有一份简略的奏报,还请陛下过目。” 陈贵谊从袖中拿出一本奏报,躬身,将之双手举高,呈于赵昀。 高实上前接过,将之转交给赵昀。 赵昀打开一看,顿时心情愉悦,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原来此时全国田亩汇总的大致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共计有五千七百余户大小豪强上交土地,七百三十五万七千三百余户百姓先后分得耕地。 分配后,朝廷能够控制的,尚未分配的土地还有六千余万亩,比之推行新法前,不但解决了七百多万户百姓的耕地问题,朝廷控制的土地还增加了四千余万亩,可谓是大大的见到了成效。 当然,能够有现在的这一切,离不开强大且高压的武力震慑。 看罢,赵昀抬眼,目光看向陈贵谊,满意道:“嗯,不错,耕地到户法有此成就,朕心甚慰。” 说完,赵昀起身,“卿家随朕到外面走走。” “是,陛下。” 陈贵谊恭敬答应,落后赵昀半个身位,跟着赵昀走出书房,在福宁殿过道上漫步行走。 赵昀边走边道:“这一次朕去见了成吉思汗,也见到了窝阔台,甚至还见到了忽必烈,朕一直都认为蒙古将会是我大宋最大的威胁,尽管现在成吉思汗死了,但朕的看法依然没有改变。” 陈贵谊心中惊讶,他道:“陛下不是已经和成吉思汗签订了盟约吗?成吉思汗在蒙古地位崇高,他的子孙应当不会轻易撕毁盟约。”chaptere 第0339章 再推新法 赵昀笑了笑,道:“当年秦始皇还活着的时候,他应该也不会相信大秦有谁敢造反,他的基业将传至二世,三世,直至万世,可结果如何?” 陈贵谊明白赵昀的意思,脸色严肃,认真倾听。 赵昀继续道:“要想成吉思汗的子孙遵行盟约,唯一的依靠就是我大宋有足够的反制能力,若没有,那么这盟约和一张废纸没有任何区别。” 陈贵谊抬手,道:“还请陛下明示,新法是否要进行到下一阶段了。” “不错,耕地到户法全面落实,朝廷已经取得百姓信任,他们在衣食得到满足后,就会有好好培养下一代的能力和打算,第二步的新法就要紧随其后,我们要在全国推行义务授课法。” 陈贵谊惊讶,义务授课法,那岂不是说百姓家的孩子都有免费读书的机会! 穷苦人家的孩子,那既是儿女,也是重要的免费苦力,只要将其喂养到能走能动,那就要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帮忙操持家务,还有田间劳作的任务,别看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已经是支撑家庭的重要力量。 故而能够读书的孩子,一般都是家庭条件还可以,不需要他为家庭出力,又或者是父母不计一切也要供养的。 一般的人家,那是不会想着把孩子送去读书,因为他们担心影响家庭生活,也影响粮食收成,最后一家人活不下去,这时候就算读书不要钱,可能也不会送去。 但是现在因为耕地到户法,每个家庭都分到了三十亩地,生活条件大大改善,有了保障,实行义务授课法,这个条件已经在慢慢成熟。 赵昀脚步停下,指着殿外那来来去去的人,有宫女,有小黄门,也有殿前司禁卫,赵昀道:“他们很多人都不识字,若是朕给他们手写一道诏书,相信没有多少人看的懂,真要是有什么重要事务,必定耽误,甚至适得其反,此情形放诸全军,全国,亦是同理。” 陈贵谊深以为然,对赵昀的长远目光感到钦佩,他点头道:“陛下英明,正是此理,我华夏历经数千年不倒,文化传承便是根本,若每个孩童都能识文断字,一则华夏文化传承不绝,二则我大宋必定人才辈出,国运转盛,实现富国强兵指日可待。” 说到这里,陈贵谊又道:“然而培养学子非一朝一夕之事,陛下当需有长久耐心。”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几声,道:“朕早就说过,变法非一朝一夕之事,也非一人一地之事,又怎会心急?我们这一代人能完成自是最好,若不能,便由下一代人继续推行,总之一句话,你我君臣与这顽疾冗症死磕到底。” 陈贵谊激动,对赵昀郑重抬手,道:“有陛下如此,臣之大幸,天下之大幸。” 赵昀欣慰的握住陈贵谊的手腕,对他道:“朕也将这句话送给你,有你这般臣子,亦是朕之幸,天下之幸。” 离开后,陈贵谊立即找到陈隆之,李宗勉二人,向其转述了赵昀的话,两人听罢,皆是振奋。 陈隆之激动道:“官家之魄力,古今难有,天下孩提若人人都能读书,知晓大义,我大宋文化必璀璨致极盛,国力也必将爆增。” 李宗勉也是深以为然,他击掌赞道:“官家此举不但广开民智,也必将催生一代繁荣盛世,我大宋重现汉唐荣光不远亦。” 三人激动,立即开始研究如何推行义务授课法,其中细节颇多,需要一一斟酌,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善的,但三人都是热情满满,兴致高昂。 再说赵昀,陈贵谊走后,他亦是难得的休息,到慈祥殿和母亲说了一会话,便来到池边垂钓,放松心情。 “高实,传张楚觐见。”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赶紧亲自去传唤张楚。 很快,张楚来了,“小的见过陛下。” 赵昀也没有回头,目光依然看着鱼钩,语气平淡,道:“张楚,皇城司在金国,蒙古可有分司衙门?” 张楚一愣,随即如实禀报道:“回陛下,皇城司在金国和蒙古有一些人,但尚未设立分司衙门,若陛下觉得需要设立,小的立即着手操办。” “当然要设立,而且要想尽办法打入金国蒙古他们的高层内部,如此方能获取重要信息,这一点越快越好,不要怕花钱。” “是,陛下,小的一定尽快挑选得力干将,让金国蒙古的皇城司分司衙门早日开张。” “嗯,下去吧。” 张楚脸上犹豫,没有走。 赵昀微微有些诧异,“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说吗?” 张楚跪在地上,道:“陛下,皇城司无意中打探到了一点关于王淑云王美人家的消息,却不知该不该向陛下禀报。” “说。” “是,陛下,坊间有流传,说王美人的大哥要当福州知州,二哥要当扬州知州,三哥要当泉州知州,只等王美人与陛下大婚后,便可上任,据说他们如此分配,还是以抓阄的方法定下的。此事小的派人打探,确实是真。” 赵昀心中惊讶,这几人,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而且还是以抓阄的方式,来确定三大重要知州的人选,他们把朝政当什么了? 而更让赵昀担忧的是王淑云的为人品性,老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的哥哥们如此,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女人嫁错丈夫,错付一生。男人娶错妻子,累及三代,都是苦。 若王淑云也是如她兄弟一般,那还真是难办。 “知道了。” 赵昀沉默了一会,而后对张楚道:“张楚,你去找个御史,让他把王美人兄长的事情递个折子上来。” “是,陛下,陛下若没其他吩咐,小的这便去办。” “嗯,下去吧。” 张楚走后,赵昀又钓了一会,但因为王淑云的事情,赵昀也没了休闲的心情,最后干脆收起渔杆,回书房去了。 ) m. 第0340章 敲打美人 第二日,一个名叫游坦的御史便上了一个折子到政事堂,内容便是弹劾王美人一家野心勃勃,妄图后宫干政,达到鸡犬升天的目的,王家此举,有霍乱天下之嫌,他要求赵昀将王美人除名,其父兄皆捉拿法办,以惩前毖后。 袁韶拿着这份奏折,心中惊讶,心道还有几日官家就要大婚,突然上这么一道奏折,这不是要坏了官家的心情,游坦此人素来胆小如鼠,一旦官家恼怒,后果他能承受? 他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袁韶想起近日坊间的传闻,也知王淑云几个哥哥抓阄之事,此事自己知晓,必然官家也知晓,难不成这奏折是官家指使人上的,意在敲打王家? 越想越是,袁韶当即提笔,批阅道:“此事严肃,当从速从重查办。” 批阅完毕,袁绍命人将奏折送往福宁殿,交由赵昀最后审阅。 赵昀接过,看了几眼,最好批阅道:“可。” 奏折再次发回政事堂,随即袁韶命刑部左侍郎蒋重珍去王家审查此事。 袁韶对蒋重珍交代道:“此事可大可小,你当谨慎处置,记住,王美人的封号是官家钦定,决不可失了礼数,置于其他人,你依法调查便是。” 蒋重珍抬手,郑重道:“是,还请使君放心,本官一定严谨调查,绝不敢误了官家大婚之事。” 离开皇宫,蒋重珍带着一队人来到了王家,王父与几个儿子出来迎接招待。 蒋重珍脸色严肃,冰冷,道:“有御史弹劾你们野心勃勃,妄图后宫干政,左右官员任命,本官奉命调查,还请几位配合一二。” 说罢,蒋重珍一挥手,对随行人员道:“来啊,请王使君及几位公子去刑部喝茶。” 王父几人顿时惊恐,哆哆嗦嗦,吓得不能自己。 王父急道:“使君,这这这,,,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使君明鉴。” 蒋重珍淡淡回道:“明鉴自是会明鉴,但该当如何调查自当如何调查,几位请吧。” 王淑云听闻动静,顾不得许多,跑出来阻止,她拦着蒋重珍,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胡乱到我家抓人?” 蒋重珍看了王淑云一眼,猜到她的身份,恭敬抬手,道:“原来是王美人,下官失礼了,此次下官也是奉命办差,还请王美人莫要阻拦,须知王美人乃是官家钦点,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官家的脸面与威严,若有不当,传将出去,官家也要遭人非议。” “我父兄所犯何罪,你要羁押他们?” “他们唆使王美人后宫干政,竟然以抓阄的形式决定地方重镇的官员任免,如今临安街头不知多少人在议论此事,惹得官家清名受损,此乃大忌,若查证属实,流放,杀头,皆不为过,下官奉命查证,职责所在,还请王美人体谅。” 蒋重珍一句话,顿时惊的王淑云,还有王父他们几人目瞪口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这么严重,早知如此,还当什么官,好好当个富家翁不好吗? “妹妹救我啊,为兄是冤枉的,那一日都是戏言啊。” “淑云,你快去宫中求见官家,一定要救为父啊。” “带走。” 王父,还有王淑云的三个哥哥都被带走,王家顿时哭声一片,王淑云与母亲,还有几个嫂嫂顾不得许多,都是去求助亲朋好友,希望他们能够想办法救人。 但此时王家前途未知,估计王淑云与赵昀的婚事也要作废,谁敢趟这浑水,亲友们一个个的生怕受到连累,连见面都不敢见,都推说不在。 世态炎凉,人清冷暖,王淑云此刻真真是感受到了。 无可奈何之下,王淑云只得来到皇宫门口,跪地求见赵昀。 禁卫赶紧将这个消息上报,赵昀很快便知道了。 赵昀问道:“她什么态度?” 高实小心道:“据说哭的很伤心,还跪着呢。” 赵昀脸上表情如常,但心里也不忍心,毕竟是自己没过门的女人,既然知错,得了教训,就可以了。 赵昀道:“让她放心回去吧,顺便告诉她,人这一辈子,一半多的麻烦都是所谓的亲戚朋友带来的,看清楚他们面目后,该疏远的就疏远,离开了他们,反倒清净顺畅。”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一声,便碎步去亲自通传。 见到王淑云,高实将赵昀的话,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了王淑云听,王淑云这才放心,一个劲的感谢赵昀,也感谢高实。 高实连道不敢,最后他好心道:“娘娘,委任官员乃是公器,重中之重,便是官家,也不敢随意任命官员,为恐苦了百姓,娘娘父兄的言行遭人非议,委实不妥,以后当谨言慎行才是。” 王淑云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声答应,最后才千恩万谢的离开。 待王淑云回到家中,不多时,他的父兄几人也回来了,尽管他们没有受那皮肉之苦,但刑部大牢犯人的惨叫声,也是让他们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妄图利用王淑云,去捞取个人的权势富贵。 很快,便到了赵昀大婚的日子,这一日,按照赵昀的安排,在同一天,赵昀将谢道清,阎月娥,王淑云三人迎娶入宫。 赵昀第一次大婚,对三个美人都是很重视,也很尊重,早就命礼部尚书曾从龙以高规格对待,曾从龙自然不敢怠慢,将三人分别安置,入住宫殿。 最后选定,谢道清入住仁清殿,阎月娥入住仁月殿,王淑云入住仁明殿,地位不可谓不尊荣。 赵昀当了三年多的皇帝,大风大浪也见识了许多,但这一日依然不免有些紧张,忐忑,不过他依然保持帝王威严,不让人看出。 谢道清,阎月娥,王淑云三人一身锦衣盛装,头戴凤冠,华丽无比。 她们三人都是家中的宝贝,此时出嫁,家人都是不舍。 吉时到了,她们不得不走,而后在礼部官员,以及迎亲队伍的迎接下,三人坐着花轿来到皇宫。chaptere 第0341章 大婚当晚 礼部官员给谢道清,阎月娥,王淑云三人送来朝笏,三人郑重双手接过,心情激动。 朝笏在手,以后她们与赵昀既是夫妻,也是君臣,需时刻遵守君臣典范。 随后三人恭敬聆听礼部官员宣唱。 “懋及攸德,修乃嫔职,奉承宗庙,仪刑家国,,,” 三人认真倾听,旁边官员,以及千余名小黄门,宫女皆是庄重陪护,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响。 此刻垂拱殿内,赵昀亦是接受百官恭贺,朝拜。 礼部尚书曾从龙大声宣唱,道:“陛下得此佳偶,必子嗣荣盛,人伦大正,四海升平,万民和睦,国祚永昌。” 百官随即山呼道:“人伦大正,四海升平,万民和睦,国祚永昌。” 说罢,百官齐齐跪地,以跪拜大礼,向赵昀道贺大喜,恭祝赵昀新婚大吉,江山大吉。 赵昀正要抬手虚扶,让百官平身,却被曾从龙抢先制止,他又继续大声宣唱贺词,赵昀无奈,只得听着,百官也只得继续跪着。 此时此刻,上至帝王,下至臣民,都是只能任由礼部官员依照礼制,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编排,不得做任何事,更不得随意说任何话。 违者,便是大不敬之罪,后果难以承受。 在礼部一众官员的操办下,赵昀机械一般的配合,待到一切结束,赵昀感觉无比的累,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仪式完毕,相对自由,赵昀见到母亲赵全氏笑的合不拢嘴,逢人便夸三个儿媳好,知书达理,长得漂亮,了了心中一幢心事,见到母亲这般高兴,赵昀也心里开心。 弟弟赵与芮早已成婚,但依然玩性不改,他吵着要闹洞房,让赵昀与许多礼部官员都是有些哭笑不得。 天子的洞房,还没听说过有谁敢来闹的,程序上更是没有这个安排。 华灯初上,仁清殿内,谢道清安静又紧张的坐在床沿上,头上盖着红盖头,等待着赵昀的到来。 等待了许久,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小黄门,宫女向赵昀行礼的声音,谢道清知道赵昀来了,更加紧张,双手扭捏着手帕,小鹿乱撞。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赵昀来到房内,见到了一身红妆,静静等待的谢道清。 “还请陛下为娘娘揭开红盖头。” 赵昀轻轻将红盖头揭开,见眼前美人低着头,赵昀也是心情有些紧张,伸出手,托起谢道清的下巴,一张精致美丽,气质优雅,同时又早已深刻印入心底的脸庞出现在赵昀眼前。 赵昀顿时激动,这不正是自己回临安那日,街头见到的女子吗? 没想到她就是自己早已选定的美人谢道清,难道这就是天意! 谢道清看了一眼赵昀,脸上羞红,随即紧张的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赵昀。 “还请陛下,娘娘,同饮交杯酒。” 赵昀自己端起一杯酒,随即也为谢道清端起酒,递到她面前,“爱妃,喝下这杯酒,我们便是一世的夫妻,希望我们可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道清羞涩的点头,接过酒,和赵昀交杯,将酒喝下。 一杯酒,一句话,一辈子。 酒很快就有了反应,谢道清的脸上泛起酒醉的红晕,再配以她娇滴滴的笑脸,曼妙的身姿,真真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看的赵昀都是心动不已。 赵昀挥手,房中的宫女一一退下,只留下赵昀与谢道清两人四目相对,款款深情渐渐浓烈。 “爱妃,,,“ 赵昀有些紧张,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平复心情,但又难以平静。 “爱妃,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早些休息如何?” 谢道清更加羞涩,紧紧低着头,脸,耳朵,都滚烫的厉害。 她比赵昀更加紧张,一颗心砰砰直跳,谢道清都要怀疑自己的心,是不是要从嘴巴里面跳出来。 赵昀起身,将床幔放下,灯光下映出两人身影,只见赵昀将谢道清拥入怀中,随即低头,嘴巴向谢道清吻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赵昀与谢道清陶醉在美好中,几乎都要睡着了,外面传来高实的声音。 “陛下,时候到了,该起身去仁月殿了。” 是啊,今日赵昀是迎娶三个美人入宫,三个啊,不能厚此薄彼,三个都要去啊。 赵昀歉意的对谢道清笑了笑,道:“爱妃,今日朕着实是有些忙,还请爱妃体谅。” 谢道清自然知道赵昀今日要忙碌一夜,操劳无比,心里早有准备,且她贤惠淑德,自然不会生气。 她正要起身,伺候赵昀穿衣,但是身子一动,竟然感觉身子有些疼痛,谢道清顿时羞的不行。 毕竟是第一次,有些疼痛也是在所难免。 赵昀赶紧制止她,温柔道:“爱妃不必起来,朕自己穿衣便是,你好好休息。” 临走时,赵昀不忘叮嘱宫女,让她们好好照顾谢道清,谢道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格外的甜。 离开仁清殿,赵昀走在去往仁月殿的路上,赵昀对谢道清依然念念不忘。 刚才的温存,不但是谢道清的第一次,也是赵昀的第一次,印象之深刻,只怕一辈子都忘不掉。 一路来到仁月殿,见到了阎月娥,赵昀本以为自己不会太过激动,但是走近阎月娥,阎月娥身上的处子体香钻入赵昀鼻孔,还是让赵昀再次激动。 “陛下,还请为娘娘揭起红盖头。” 赵昀这才回过神来,将阎月娥的红盖头揭开,一双清纯的眼睛映入赵昀眼帘。 她很漂亮,眼睛很大,皮肤也白皙,吹弹可破,特别是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很讨喜。 阎月娥见到赵昀,见赵昀英俊,潇洒,同时帝王气息又令人心生敬畏,阎月娥心里欢喜,但也有些惧怕,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看赵昀。 赵昀坐在阎月娥身边,伸手托起阎月娥下巴,近距离的看着她,心里不由得的是一阵激动。 这样的女子,若自己不是帝王,在已经有了谢道清的情况下,那是绝对不可能娶到的。 第0342章 美人如画 “让爱妃久等了。” 赵昀含情脉脉,对阎月娥温柔的语气,一下便缓解了阎月娥的紧张与恐惧。 阎月娥抬头看向赵昀,心道:“他是我的丈夫,是我一辈子依靠的人,我要敬他,爱他,不能恐惧他,因为他不是外人。” 心里如此想着,亲切柔和的氛围就起来了。 “请陛下,娘娘喝交杯酒,和和美美一辈子。” 赵昀一手端起一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阎月娥,阎月娥接过,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心道:“陛下真体贴。” 两人喝罢交杯酒,赵昀看着脸上泛起红晕的阎月娥,不禁是有些热切,又看了看天色,赵昀道:“爱妃,时辰很晚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现在的赵昀,那也是血气方刚,而且又是初出茅庐壮如虎,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 阎月娥听了,顿时想起母亲给她说的那些房中话,还有那几个春宫图画面,羞的小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看赵昀,恨不得往地里钻。 赵昀挥手,房内的宫女一一退下,赵昀起身放下床幔,而后坐到阎月娥身边,将手放在阎月娥的小蛮腰上,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阎月娥顿时有些惊慌,紧张的身子忍不住颤抖,她看向赵昀,大着胆子说道:“陛下,奴,,,奴可以一个人睡吗?” 赵昀诧异,一个人睡?怎么回事,洞房花烛夜,还有一个人睡的吗?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而且他们是笑话你,还是笑话我啊? 赵昀知道她是紧张,便温柔说道:“爱妃不要紧张,朕问你,你喜欢小孩吗?” 阎月娥点点头,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赵昀,让赵昀都感觉自己有些邪恶。 不过赵昀还是决定要帮阎月娥闯过心理难关,要不然,阎月娥岂不是要对洞房恐惧一辈子。 本着助人乃快乐之本的原则,赵昀温柔对阎月娥道:“爱妃别怕,朕又不是怪物,来,朕与你玩个小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 “我们各自说一个成语,然后对方要猜出这个成语里面说的是谁,说对了,就刮对方的鼻子,说错了,或者答不出,就让对方刮自己鼻子,爱妃你看如何?” “嗯,那陛下你先说。” “好,朕先说,滥竽充数,这故事说的是谁?” “齐宣王。” “对,那你可以刮朕鼻子了。” “真的吗?陛下,奴真的可以刮陛下鼻子吗?这会不会对你不敬?” “你不听朕的话,那才是对朕的不敬呢,快,刮朕的鼻子,要不然,等朕赢了你,你可就没得刮了,那你就只能哭鼻子了。” 这时候的阎月娥也就十八岁而已,童心未眠,三句话两句话,就被赵昀逗得跟小孩似得急了,连忙刮了赵昀两个鼻子。 而后轮到阎月娥出题了,阎月娥想了想,说道:“千钧一发,陛下你猜主人公说的是谁?” 赵昀愣了愣,这个成语自己知道,但说的是谁,还真不记得了。 阎月娥大笑,高兴的又刮了赵昀的鼻子,随即阎月娥继续出题,“悬梁刺股,陛下你猜这个成语说的是谁?” 这个难不倒赵昀,他立即接口道:“这个说的是孙敬和苏秦,爱妃,该朕刮你鼻子了。” 说话间,赵昀的手就触碰到了阎月娥的鼻子,但是却又不刮下去,而是又把手拿开,然后又道:“朕又来刮你鼻子了。” 几次如此,阎月娥被逗的笑个不停,两人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阎月娥对赵昀再也不惧怕。 彼此刮鼻子,有了肌肤的接触,没多大的功夫,当游戏间,赵昀再次有意无意的将阎月娥拥入怀中时,阎月娥已经不抗拒了。 而后,赵昀慢慢与她接触,最后顺势亲了阎月娥的嘴唇,两个年轻的心灵在这一刻碰撞,激起火花。 两个滚烫的身体慢慢彼此相拥,缠绕在一起,一团火烧了起来,,,,,, 烈火渐渐熄了,赵昀舒爽过后便有些疲惫,有了睡意,搂着阎月娥,意识半睡半醒。 阎月娥则一脸幸福的靠在赵昀的怀里,享受着夫妻间的温存。 这时,外面的高实见时辰到了,便对里面喊道:“陛下,时辰到了,该起身去仁明殿了。” 赵昀没有反应,没有听到,但阎月娥却是听见了,她知道今日赵昀娶了三个美人,不能分身,需得一个个的亲自去,否则,岂不是要让佳人苦等? 于是阎月娥有几分不舍,但依然在赵昀耳边轻轻道:“陛下,醒醒,该去仁明殿了。” 赵昀缓缓睁开眼睛,反应过来,有些歉意的将阎月娥搂紧,道:“爱妃,朕同时拥有三个女人,你会不会觉得朕不是一个好丈夫?” 阎月娥早就得了父亲的开导,知道赵昀的身份是天子,无比尊贵,别说拥有三个女人,便是三百三千又如何? 而且这时代的大户人家,妻妾成群的人多不胜数,一个男人拥有多个女人,这在观念上并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 阎月娥善解人意的摇摇头,回道:“陛下您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妃嫔成群是理所应当的,要不然,区区几个女人,如何承受的住陛下给的福气?” 这个时代,皇帝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福气,对你好是你的福气,要杀你也是你的福气,身板不硬,这福气还承受不住。 赵昀心中无比高兴,“爱妃,你真是善解人意,能有你这样的女人,也是朕的福气。” 得到赵昀的肯定,阎月娥无比激动,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离开仁月殿,赵昀走在去往仁明殿的路上,夜风一吹,还有些冷,赵昀紧了紧衣裳。 “高实,坐着歇会,找点吃的来。” “陛下您饿了吗?” “哎,毕竟也是体力活,不多吃点,身体扛不住啊。” “那陛下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 高实听赵昀这样讲,赶紧去给赵昀准备吃食,赵昀则在边上一个凉亭坐下,几个小黄门和宫女则站在身边服侍。 第0343章 怜爱美人 很快,高实来了,带来了老庄八宝粥,酥皮脆鸡,南湾片鸭,小青菜几个小菜,还有一壶酒。 短时间内经历了几次奋战,赵昀体力消耗颇大,端起粥就吃起来,吃的香喷喷的。 很快吃完,赵昀顿时精神满满,起身向仁明殿走去。 高实担心赵昀身体,道:“陛下,您刚吃完,不歇一会吗?” 赵昀轻轻摆手,道:“不了,洞房要紧,莫让佳人久等。” 高实感动,钦佩道:“陛下如此操劳国事,小的真是看的心疼啊。” “操劳国事?这里面有什么国事?” 赵昀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明白了,皇帝宠幸妃嫔,在很多人看来是好女色,但也在有些人眼里,却是为的是多生子嗣,以确保皇位传承不断,让江山稳固。 赵昀登基数年,勤政爱民,连一个女人也没碰过,这样的品性自然是有德圣君,如何会好女色? 所以赵昀今夜如此奔波,在高实的眼里,那就是为国为民,舍身奉献,高实心中感动,也就可以理解。 但赵昀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被弄成这般高尚,着实让赵昀有些心虚,颇为有点不好意思。 来到仁明殿,赵昀见到王淑云,见她身子一抽一抽,显然是在低声哭泣。 赵昀惊讶,急忙紧走两步到了她面前,尽管王淑云还盖着红盖头,但赵昀依然可以感受到王淑云哭泣的模样,是如何的惹人怜爱。 赵昀道:“爱妃为何哭泣,可是因为朕来晚了,生朕的气?若是的话,朕给你陪不是。” 王淑云哭泣,边哭边摇头,道:“不是不是,奴怎敢怪罪陛下,陛下不计前嫌,照常迎娶奴,还将仁明殿赏赐给奴,奴想起父兄之事,更加感觉愧对陛下。” 赵昀见王淑云态度真诚,也是感到欣慰,赵昀道:“你我是夫妻,朕自当对你爱护,你父兄之事已经过去,以后不提了。” “谢陛下。” 王淑云心中感动,对赵昀越发的敬畏。 “请陛下为娘娘揭开红盖头。” 赵昀认真的揭开红盖头,只见王淑云妆容艳丽,五观精致,一颦一笑间,有着别样的灵动之美,看的赵昀也是心动不已。 赵昀心中感慨,没想到自己点的三个美人,都是国色天香,品性也都不错,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请陛下,娘娘喝交杯酒,和和美美一辈子。” 赵昀依旧温柔,熟练的端起酒杯,递给王淑云一杯。 王淑云见赵昀对待自己的细节,处处尽显真诚与宠爱,知道赵昀对自己没有偏见,感动不已。 喝完交杯酒,赵昀正要说话,想着直奔巫山,却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原来是王淑云等的久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王淑云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有些害羞,低头不敢看赵昀。 赵昀笑了笑,道:“忙碌一天,朕也饿了,爱妃陪朕吃几口酒菜如何?” 赵昀为王淑云化解尴尬,王淑云抬眼看向赵昀,更加认定赵昀就是自己一辈子要相伴和依靠的人。 很快,酒菜就端来了,赵昀对王淑云有说有笑,自己吃的很少,但时不时为王淑云夹菜,让她多吃一点,别饿着了。 给妻子夹菜,这在赵昀眼里是十分平常的,但赵昀却不知这个举动,让王淑云感动的几乎又要哭出来。 旁边的高实,还有那些宫女,那也是对王淑云惊奇不已,不知为何她如此得赵昀宠爱。 历朝历代,若非是极得皇帝宠爱,有谁见过皇帝给人夹菜的? 酒足饭饱,赵昀看向王淑云,眼神里面尽是宠爱。 王淑云迎着赵昀的目光,想起今日是洞房花烛,还要行夫妻之间的周公之礼,顿时娇羞不已,脸一下滚烫滚烫的,变的通红。 “爱妃,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嗯。” 王淑云低着头,“嗯”了一声,声音好似蚊子叫一般,更是有趣。 赵昀挥手,宫女们一一退下,赵昀起身,走到王淑云身边,一把将她抱起,向着床榻走去。 王淑云如此近距离的被赵昀抱着,羞的不行,头深深的埋在赵昀怀里,任由赵昀抱着,心砰砰直跳。 赵昀将王淑云放在床上,而后放下床幔,将王淑云一把抱在怀中,动作经历了多次历练,早已娴熟,让王淑云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任由赵昀征伐,一战奋战又拉开序幕,,,,,, 天亮了,赵昀睁开眼睛,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王淑云,顿时感到清新,舒爽,情不自禁,又吻了上去。 一夜休息,赵昀的体力已经恢复,又是感觉身体充满力量,好似有火在烧,赵昀越发热情,再一次的披挂上阵,将还在熟睡的王淑云杀的片甲不留。 ,,,,,, 赵昀带着三个美人前来给母亲赵全氏请安,赵全氏早早的就在等了,见儿子带着三个新媳妇来了,高兴的嘴巴也合不拢,一个劲的招呼着,生怕怠慢了三个媳妇。 谢道清,阎月娥,王淑云见赵全氏如此和蔼可亲,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来来来,尝尝娘为你们做的小米粥,还有这酱菜,都是娘自己做的,配着小米粥吃,可香了。” 赵全氏竟然亲自为三个儿媳盛小米粥,吓得三个美人都是一阵惊慌失措,谢道清连忙道:“娘,这事情哪里还能让你做,奴如何担得起,娘您坐着,奴来。” 阎月娥也道:“是是是,娘您坐着,奴来给您盛。” 王淑云也不敢让赵全氏动手,抢着自己来做。 赵全氏却是满脸高兴,道:“你们好好坐着就是,让娘来,娘难得忙一回,看见你们,娘心里高兴啊,你们进了门,那就是我的女儿,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不要管什么宫里的规矩,那些繁文缛节累死人,你们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平民出身的赵全氏,即便当了皇帝的母亲,进了宫好几年,依然还保留着身上的质朴,将儿媳当做自己的亲女儿看待,哪里有皇宫里面的等级森严。 第0344章 君臣论法 赵昀与三个美人陪同母亲用完早膳,便要带着三个美人离开,但母亲赵全氏难得有儿媳陪着说话,兴致很高。 三个美人也感觉赵全氏亲切,容易相处,故而也是想和赵全氏亲近,搞好关系,婆媳几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赵昀见此,便也不好打扰,独自一人回了福宁殿,处理政务。 奏折看了几份,上面都是寻常事,赵昀心情极好,批阅的很快。 “陛下,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位使君在殿外求见。” 这时,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赵昀楞了愣,很快就猜到他们此行的目的。 赵昀心中微微有些惊讶,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对义务授课法有了设想,这办事效率可以啊。 “宣。” 赵昀端正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袍,以示对心腹臣子的尊敬。 三人进了书房,对赵昀抬手行礼,道:“臣等见过陛下。” “三位卿家免礼,坐。” “谢陛下。” 三人坐下,赵昀问道:“三位卿家这么早见朕,可是为了义务授课法?” 陈贵谊起身,当先道:“回陛下,臣等觐见,正是为了此法,臣等已经草拟了初步设想,还请陛下过目。” 陈贵谊将一本文书高举,高实碎步上前,接过后转交给赵昀。 赵昀打开,细细阅看。 赵昀看罢,说道:“你们建议单独组建部堂管理学院,这个提议非常好,那这个部堂是隶属于朝廷六部中的哪一部?又或者是单独另设一部?” 组建部堂单独管理,这个想法是陈隆之想出来的,他的思路最是清晰,于是陈隆之便起身,向赵昀讲述观点。 陈隆之道:“陛下,我大宋在地方只设有州学与县学两级,分别由各州县的提举学事司管理事务,如今运转尚可,但这个制度过小,人员地位也不高,很明显是无法适用于义务授课法的。” “陛下推行的义务授课法,目的是要让所有适龄孩童皆可读书,这就意味着我大宋不但要有州学县学,还要有乡学甚至是村学。 如此,管理教学的提举学事司比之现在,要扩大十倍甚至百倍不止,如此大的衙门,若不单独设立部堂,提高其权重,那么推行义务授课法必定受到多方掣肘。” 赵昀点头,“卿家言之有理,继续说。” 陈隆之得到赵昀的肯定,更有信心,继续说道:“臣认为当在朝廷六部之外新设一部,名为学部,专职管理天下学院,且以后科举也可由学部单独主持,如此,既可有效管理学院,推行义务授课法,又可限制六部职权过大,避免以后造成尾大不掉。” 赵昀深以为然,教育是一个国家的未来,没有教育,就没有未来,成立专门管理教学的部门,让其地位与六部地位相当,这是大势所趋,赵昀自然深知这一点。 赵昀道:“卿家所言极是,朕深以为然,学部的组建势在必行。” 陈隆之振奋,仿佛看到了天下孩童追逐梦想,孜孜求学的场景。 陈贵谊又对赵昀道:“陛下,李使君提议今后若义务授课法推行,可对全国官员的选拔进行改革。” “哦?” 赵昀听了,极有兴趣,看向李宗勉,问道:“卿家有何设想,还请一一道来。” 李宗勉起身,对赵昀抬手,道:“回陛下,臣以为当前我大宋官员选拔,每三年一次科举,录取为官的进士不过区区二三百人,这样的人数放之全国,委实过于少了,不得已之下,只得大量聘用吏员,以分担事务。” “但县衙,州府,这许多吏员乃是由当地土著充任,一来吏员容易仗着家族势力结党营私,欺压百姓。二来吏员其人品才学难以度量,良莠不齐。若推行了义务授课法,便可很好的解决这一问题。” “以后朝廷可在科举之外,再举行吏员考试,考试通过者,便可进入县衙州府任职,帮助打理地方事务。” “这样做,一来可大量的解决朝廷急需的人才,将不良吏员换下去。二来可提高百姓出人头地的机会,让他们更愿意把孩子送去学堂读书。三来,吏员一多,朝廷便可在乡一级设立衙门,甚至还可在村一级设立管理机构,将朝廷的影响力直接延伸至各村各户,改变皇权不下县的局面,巩固朝廷的统治力。” “好。” 赵昀大喜,喊了一声好,赵昀道:“前番推行耕地到户法,各地豪强作乱,便是因为千百年来皇权不下县,以至于百姓被人蒙蔽,大大的善政,竟然被曲解成了恶政。 若朝廷在各乡各村皆有机构管辖,便可上传下达,及时让百姓了解朝廷政策,避免豪强作乱等诸如此类事件的发生,卿家的这个提议很好,以后必须要全国推行。” 李宗勉被赵昀肯定,大为振奋,可以预见,一旦吏员的选拔制度设立,必将改写朝廷体制,影响深远自是不用多说,而这些皆是出自于自己的设想,这是多么大的一份殊荣。 赵昀很高兴,对陈隆之,李宗勉二人的见解很是钦佩,而更令赵昀高兴的还在后面。 只见陈贵谊对赵昀道:“陛下,臣有一个愚见,却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赵昀道:“卿家尽管说来,只要可行,朕无不采纳。” 陈贵谊道:“臣以为当前学子所读的书本皆是圣人名言,圣人的道理自是一字千金,然而却缺乏声情并茂的实例佐证,难以让学子神之向往。” “臣以为可在古今甄选为国为民的英雄故事,单独编练一书,列入教学,让天下学子可以对这些英雄更加敬仰,同时也可更加激励他们为国奋战,为民请命之心。” 赵昀眼前一亮,击掌赞道:“好,卿家这个主意太妙了,让学子从小被英雄事迹熏陶,长大后必定以英雄为楷模,如此,既避免了圣人书籍的枯燥乏味,又可对那些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进行缅怀,让他们的事迹千古流传,激励后辈,好,好,好。” 第0345章 无本万利 赵昀连说三个好,可以说这个主意最是令赵昀高兴,可以想象,若是每一个学子的书包里,都有一本书记载着各个大英雄的事迹,每日研读。 几年下来,那英雄们的高尚情操,必定潜移默化的影响学子,为国为民的大无畏精神必定在学子心里扎根。 如此不出二十年,新一代人长起来,百姓的整体精神面貌必定焕然一新。 赵昀激动,走到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人中间,道:“若人人皆以英雄为楷模,人人皆以学习英雄为目标,形成人人争做英雄,人人为国为民,不惧生死,试问还有谁敢窥探我神州宝器!” 赵昀的话让陈贵谊三人也是激动不已,真若是赵昀的话实现,百姓有了如此大无畏的精神面貌,别说北伐收复故土,便是大宋以一地之力鲸吞世界,也不在话下。 赵昀激动,对陈贵谊道:“卿家,你即刻草拟英雄名单,从中甄选出可以入书册的人物,标准便是为国奋战,不惧个人生死。为民请命,不惜个人荣辱。凡是合乎标准,皆可进入名单,等待甄选。” 陈贵谊开始还担心赵昀不会采纳,怕影响圣人在学子心中的地位,动摇儒学根基,现在却见赵昀如此赞赏,陈贵谊自是激动不已。 陈贵谊按下激动心情,道:“敢问陛下,不知这英雄书册,收录多少英雄事迹为佳?” 赵昀心中细细思量,最后道:“义务授课法,对每个孩子义务授课七年,这便可分为七个年级,每个年级的英雄书册都可以做的不一样,便于各年龄学子接受和学习,朕意每个书册收录三十二人,七个年级便是两百二十四人。三位卿家以为如何?” 陈贵谊,陈隆之,李宗勉三人对视一眼,皆是认为这个数量可以,便以学子谨记与学习。 赵昀灵光一闪,又想到一个主意,随即道:“朕还有一个主意,那就是每个年级的英雄书册留出六个空白页面,一字不写。” 陈贵谊,陈隆之,李宗勉三人不解,陈贵谊问道:“敢问陛下这是为何?” 赵昀道:“留出六个页面,便是要告诉学子,以后这六个页面还可以增加人物,而这新增加的人物,便是以后为我大宋为国奋战,鞠躬尽瘁之人,如此,学子们谁不想自己也进入到书册,供天下人研读与崇拜。” “妙妙妙,陛下看似一个小小的举动,瞬间便可点燃学子心中熊熊烈火,如此之下,我大宋何愁不英雄辈出!”陈贵谊连连赞叹,激动不已。 陈隆之也道:“不错,人人皆有私心,若在成为大英雄之余,还能青史留名,为万世敬仰,试问谁不为之激动!谁不为之奋斗!” 李宗勉也是深以为然,可以预见,若是学子日日与这样一本英雄书册相伴,以后必定形成人人争做英雄,人人不惧生死的氛围,大宋国力必将大大提升。 而且这也是对现在大宋所有官员,兵将的一种激励,他们在得知自己只要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也有可能入选学堂教材,成为和圣人一样的地位,这种诱惑,吸引力何其之大! 而且这是精神激励,无需付出实际财物,不会对现在的财政造成额外负担,简直是美妙无比。 君臣四人一阵探讨,最后一一定下设想,随即陈贵谊三人告退,回去继续完善。 却说陈贵谊三人回到办公的福宁殿正殿,细细研究,特别是要尽快确立两百二十四位大英雄的名额,这更是重中之重,三人必须对每一位英雄都细细斟酌,不敢出丝毫差错。 皇宫无秘密,陈贵谊三人工作量如此之大,自然需要书吏的协助,如此,有关于义务授课法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 当然,赵昀在事前也没有叮嘱要保密,不但没有叮嘱,反而交代若有人问起,可大大方方的说,因为赵昀也想看看百官对这个法案的态度。 让孩童免费读书识字,这于情于理都是一件大好事,赵昀相信不会有人反对,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百官之中,依然有半数以上的人不赞成。 为何一看就是善政的法案,会遭到如此之多的人反对,原因无他,只因为义务授课法会冲击旧有的利益集团,使他们的利益受损。 当先对此反应最大的便是书院,他们是学子,新的法案鼓励学子读书,对学子有利,但他们这些学子恰恰是第一个反对的,而且反对的声音最是强烈。 临安玲珑书院内,学子聚在一起谈论,一学子道:“听闻官家命陈贵谊草拟法案,要在全国推行义务授课法,此法若是推行,便是贩夫走卒之辈,也可将孩童送至学院读书,这不是要乱套吗?” “不错,我等学子皆是出身书香门第,难道要我们每日与那些穷酸的孩童为伴,这如何让人安心读书?” “正是此理,且一旦全国推行义务授课,必定导致教书先生严重不足,各地书院本就先生不多,到时一一调走,更不要想培养出人才。” 他们一个个说着不满的话,但最大的担心却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一旦全国推行义务授课法,现有学子的数量短短几年便要翻十倍百倍不止,那时候参加科举,跟他们抢进士名额的人也将翻几十倍不止。 而且这些本不该读书的人,不但会跟他们抢名额,还会跟他们的子孙抢名额! 进士名额,进阶的天梯! 每三年才两三百个名额,本就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现在搞得要百万军千万军过那独木桥,这才是他们心里最大的担忧! “官家英武,魄力非凡,若此法真的从官家口中说出,那便必定推行,想阻止也晚了,如今我们不如趁着现在新法草创,还未成形,去宫门请愿,让新法胎死腹中。” “不错,不错,现在阻止还来得及,我等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0346章 各方暴走 学子们都是最易冲动的,现在事关前途命运,自是顾不得许多,纷纷呼朋唤友,前去皇宫门口请愿,希望朝廷终止这个法案。 学子这边激动,反对声不绝于耳,朝廷各部也多有反对之声,其中最是激烈的便属那三司使程珌。 程珌找到乔行简与袁韶二人,对他们诉苦,道:“官家前番折腾出的耕地到户法,杀的天下人头滚滚,现在时局刚刚稳定一点,便又要搞义务授课法。 不收百姓的钱,难道那学堂会自己变出来吗?教书先生的俸禄会天上掉下来吗?各地提举学事司的运转不需要花钱吗?二位相公,官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到头来,还得是我这个三司使出钱,可我也不会凭空变出钱啊。” 乔行简,袁韶对视一眼,皆是脸色严肃,有担忧之色。 乔行简沉默一会,叹息道:“官家雷霆手段,若此法真的是官家要推行,那也是无法阻止的。” 袁韶道:“此法对百姓而言自是善政,然而却不利于朝廷稳固,此法推行,一则开销过大,财政必然吃紧。二则多才之人大量增加,一旦无法妥善安置,黄巢之辈必定层出不穷。再若遇上民乱兵灾,只怕到时要出大乱子。” 治江山,说到底还是要有银子。有了银子,不怕折腾。但没银子,只会越折腾越乱的厉害。 而黄巢之辈,那更是每个王朝的噩梦,想想就害怕,若是黄巢当初没有读书,那也就没有这么多乱事了。 说完,袁韶看向乔行简,道:“使君,官家年轻,办事急切,大有一朝踏平山河的气概,这是很危险的,我等身为臣子,当劝谏官家时刻谨记大事当稳,难事当缓。义务授课法若是真的,当缓慢执行,至少要等朝廷因耕地到户法使府库充盈,天下彻底稳定,到时再逐步推行授课法不迟,使君意下如何?” 程珌也急忙对乔行简道:“不错不错,古人云事急必败,情急必乱,这边耕地到户法还未稳固,那边就冒然推行义务授课法,这太过急躁,我等当劝谏官家及时止步,方可全臣子本份。” 乔行简点头,道:“二位使君言之有理,本官自当一应相随,便是惹得官家不快,也要秉公执言。” 三人达成共识,便相伴来到福宁殿,请求面见赵昀。 赵昀得知消息,自是猜到三人的目的,不用问,一定是来询问有关于义务授课法的。 不过对于三人是支持还是反对这项法案,赵昀却是没有十足把握猜到。 “宣。” 赵昀没有过多的去想,直接命人传唤三人进来,赵昀严肃对待,尽显重视。 “臣等见过陛下。” 三人进入书房,见到赵昀,齐齐抬手见礼,态度依然恭敬。 赵昀嘴角翘起弧线,微笑道:“三位卿家同时前来,难得,难得啊。” 赵昀说笑一声,抬手虚扶,示意三人就坐,不过三人却不急于坐下。 乔行简作为右丞相,当先说道:“陛下,臣等听闻陛下欲在全国推行义务授课法,却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此法案已经有了雏形,很快便会在大朝会提出,随即在我大宋全国推行。” 赵昀没有否认,直接一句话坐实,倒要看看他们什么态度。 乔行简停顿一会,最后下定决心,道:“陛下,耕地到户法致使豪强作乱,十余万人死难,险些颠覆社稷,臣等以为耕地到户法刚刚稳定,政局委实难以再经历颠簸,故而希望陛下暂停义务授课法的讨论,待以后择机推行不迟。” 赵昀听了,本能的失望,抬眼看了一眼乔行简,没有说话,目光转向袁韶与程珌。 袁韶,程珌二人目光与赵昀的目光接触,顿时心中一惊,感到赵昀龙威深重,强大的压迫力,让其难以承受。 恰巧此时有一小黄门进来禀报,高实赶紧上前,听了那小黄门的传达,高实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赵昀见此,眉头不禁皱了皱,道:“高实,出了何事,直接奏来。” 高实小心禀报道:“陛下,皇城司传来消息,有学子相互串联,呼朋唤友数百人,欲前来宫门请愿,要求陛下废止义务授课法的研究。” 赵昀听罢,脸色顿时阴沉,连还没有踏入官场的学子都站出来反对,看来自己的善政在他们眼里,已然是恶政,立场截然不同。 赵昀心中有气,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则是更加有了底气。 古人最是敬重读书人,读书人就是士子,士子的意念往往就是人心向背。 袁韶立即道:“陛下,臣等以为义务授课法将大大增加朝廷的财政负担,大量兴办学堂,招募教书先生,这其中种种困难难以想象,委实难以办到。且学子太多了,万一因为待遇不佳,催生出黄巢之辈,后果更是惨烈,故而臣等希望陛下暂缓推行。” 赵昀没有回话,目光如古井无波一般的看向程珌。 程珌被赵昀埋怨那不是一回两回,不过他本着自己一心为公的心态,倒也不惧怕赵昀。 此时见赵昀目光向自己看过来,他便直接抬手,道:“陛下,臣感觉陛下太着急了,此前的耕地到户法还没有完全成熟,就紧接着推行义务授课法。 诚然,臣承认这两项法案都是前无古人的大政,善政,对天下万民都是大大有利,只要做成其中一项,便足以让一个帝王留名青史,成为一代圣主。陛下如今还很年轻,我大宋也前景光明,何不徐徐图之,以做到万无一失呢?” 赵昀阴沉着脸,目光虽然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但依然难以掩饰心中不满。 赵昀语气冰冷,道:“三位卿家,你们老了,与这个世界脱节了,你们以为你们的那一套可以治理好国家,殊不知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模样。若徐徐图之,只怕朕的脑袋就要被人砍了去当酒壶,我大宋的江山就要流血如海水。” 第0347章 亲笔手书 乔行简,袁韶,程珌三人闻言惊恐,纷纷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陛下何出此言啊?我大宋兵强马壮,便是金国,如今也在向我们递交赔款,国势转好,这是人所共知啊。” 乔行简心中惊恐,声泪俱下,他没想到赵昀竟然会说出这样严重的话,惊的他是肝胆俱裂。 赵昀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缓缓起身,最后背对着他们,道:“若国家大势真如你们所言那般美好,朕又何需以身犯险,去六盘山会盟成吉思汗,难道朕不知道性命的可贵吗?难道朕是傻子吗?” 说完,赵昀不再理会三人,挥手,示意三人退下。 三人退下,赵昀站立许久,最后赵昀转身,提笔草书,写下一道旨意,最后盖上玉玺大印。 “高实,将这道旨意张贴在皇宫门口,朕倒要看看这些学子有几分骨气。” “是,陛下。” 高实心中忐忑,小心接过圣旨,而后亲自前去张贴。 到了皇宫门口,只见此时这里已经有五六百名学子跪在地上请愿,要求赵昀停止研究义务授课法。 高实对这些学子也是心里有气,就是他们,坏了官家的好心情。 高实阴沉着脸,小黄门端来浆糊,高实遵照赵昀的命令,亲自动手,将浆糊涂抹在皇宫的墙上,而后又将赵昀的手书端正的张贴上去。 高实转身看了一眼众人,道:“此乃官家亲笔手书,尔等好好看看吧。” 说罢,高实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进入皇宫。 高实走后,学子纷纷凑上前去,争相看那手书内容,这一看,顿时汗如雨下。 只见手书上简简单单的写了一句话,“日落前,凡仍有学子于宫门请愿,一律革除功名,注销学籍,终身不得参加科举!” 这一句话,对于苦读诗书,梦想通过科举考试变成人上人的学子来说,那简直就是比要他们的命还要残忍,比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还要具有威胁力。 学子们顿时惊慌,刚才那愤慨的热血之情很快就开始消退,纷纷担心一时冲动,造成终身悔恨。 如果自己不能参加科举,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家族还有什么希望? 学子们哪里还敢在这里久呆,一个个的掩面,羞愧离去。 围观的百姓感到莫名奇妙,怎么学子们刚才还激情高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一转眼,又散伙了。 有好事者也凑过去看赵昀的那张手书,得知上面的意思,顿时明了,原来是官家发话了,那没事了。 福宁殿,书房。 此时赵昀手捧着书,却是闭着眼睛,根本没看。 “陛下,谢娘娘来了,请求召见。”高实小心的碎步上前,对赵昀说道。 赵昀睁开眼睛,点头,道:“让她进来。” 高实正要去通传,赵昀又叫住他,加了一句,“以后不管是哪个美人来,都可以直接进来,夫妻之间,见个面都要通传,那就见外了。”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下去了。 很快,谢道清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陛下,奴看陛下整日忙着批阅奏折,担心陛下精神疲惫,做了一点核桃莲子羹,还请陛下尝尝。” 谢道清一脸关切,对赵昀很是用心。 赵昀心中顿感欣慰,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真好,心里暖暖的。 赵昀起身,走到谢道清面前,道:“爱妃费心了。” 谢道清心中欢喜,给赵昀盛了一碗,边盛边道:“奴伯父经常读书到深夜,很是精神疲惫,奴便经常给伯父做羹点,陛下您国事繁忙,更要注意身体。” 温热的一碗羹点送到赵昀的手里,赵昀吃了一口,味道香甜可口,比母亲做的稀粥还要好吃。 不得不说,妻子就是妻子,只要用心做,做什么都对丈夫的味口。 赵昀赞道:“爱妃的这碗羹点真是美味,朕还是第一次吃的如此香甜。” 谢道清心里欢喜,面上还是努力克制激动,回道:“陛下就会取笑奴,奴做的羹点哪里有太后做的好吃。” “朕确实没有瞎说,娘做的没有你做的香甜,她做的也好吃,但是你做的味道要更特别一点,朕更喜欢吃。” 正当这时,有小黄门进来禀报,“回禀陛下,宫外的学子全部都走了,一个也没留下。” 赵昀冷笑一声,道:“朕还以为他们多有骨气,哼,一道手书就吓走了。” 赵昀满脸不屑,对那些所谓的学子也是更加鄙夷。 谢道清见此,心中担忧,想说话,但是又有点不敢说。 赵昀道:“爱妃有话单说无妨。” 谢道清小心道:“陛下,学子迟早都是要握着笔杆子的,若陛下在他们之中名声不佳,只怕以后千秋史书,有那小人要抹黑陛下,让后人误解陛下。” “呵呵呵,,,” 赵昀无所谓的呵笑几声,道:“朕的一生,只求无愧于天地祖宗,何须他人评价,他人谁又有资格评价?” 赵昀强烈无比的自信,让谢道清看的眼神迷离,同时也看的痴了。 赵昀应对学子请愿,自是手到擒来,但是此时此刻,一个难题却让陈贵谊三人头疼不已,那就是关于选择哪些英雄人物入选教材的事情。 古往今来数千年,历朝历代涌现出了太多的人杰之臣,为国战死者不知凡几,鞠躬尽瘁者多如繁星。 不说别的,就单说大宋,尽管被金国羞辱,有了靖康之耻,还被赶的度过淮河,在这边苟延残喘,看似衰弱不堪。 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宋这两三百年,从开国到现在,期间涌现出的忠勇的文臣武将那是多不胜数,这些人,谁入选,谁又不入选? 一旦选择有失公允,这些大英雄的后代还不得把陈贵谊几人骂死。 且天下有心人也在时刻盯着,一个选择不当,造成舆论汹汹,他们就要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如此,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三人皆是不敢怠慢分毫,对每一个候选人物都是细细甄别。 第0348章 迂回之策 王瑾府中,此时王瑾正在徒自哀叹,感慨当初一时煳涂,贪恋美色,以致声名不佳,仕途停滞不前。 这王瑾乃是大宋开国将军王全斌的后人,如今在吏部任郎中,叁年前,他流连于勾栏之中,意外看中头牌李仙儿,只一眼,便不可自拔,日日留恋。 此举,惹怒了发妻陈氏,陈氏要王瑾与李仙儿断绝来往,王瑾大怒,一气之下,将陈氏赶回老家,而后他又为李仙儿赎身,纳其为妾。 此事一经传出,舆论汹汹,王瑾亦是被千夫所指,就因为此事,让他风评不佳,原本是吏部左侍郎的他,很快也被人取代,官位降级,成了郎中,且郎中这位置一呆就是叁年,停滞不前,了无希望。 “夫君何事苦闷,奴给你弹奏一曲如何?” 李仙儿扭着蛇妖身姿,到了王瑾身边,柔软如玉的身子靠在王瑾身上,娇滴滴的说道。 王瑾烦躁,一把将李仙儿推开,指着李仙儿埋怨道:“都是你这贱妇,当初若不是因为你,我王瑾如何会沦落至此,你给我滚。” 李仙儿顿时感到委屈,眼泪流下来,含泪离去。 王瑾心情苦闷,便出府,去往勾栏寻欢吃酒,排解烦忧。 在去点清阁的路上,王瑾路过一个算命摊前,被算命先生叫住。 算命先生道:“使君心事重重,何不算上一卦,以解当前困局。” 王瑾满脸不屑,道:“哼,你这算命先生温饱尚且难以维持,何以解我忧愁?休要耽误我宝贵时间。” “哈哈哈,,,” 算命先生大笑,而后一副高深模样,道:“世间之事千千万,然一切皆在老夫五指之内,老夫一言可断人富贵,一卦可明王朝气运,使君若是不信,算上一挂便知。” 王瑾见其口气不小,不服气,当即提笔,写下一个“升”字,道:“你若有难耐,解一解此字。” 算命先生低头一看,心中思量片刻,而后道:“使君写下这个“升”字,暗含使君前途命运,使君要策的便是自己的仕途,而今使君当前之烦忧,也是因为仕途不顺,遭遇困境,故而心情不佳。” 王瑾大惊,顿时感觉算命先生高深莫测,竟然仅凭一字,就看出自己心意,一下态度转变,端正身子,向算命先生抬手施礼,道:“先生大才,方才本官多有失礼,还请先生见谅。” “无妨无妨。” 算命先生一副坦然模样,而后请王瑾坐下说话,王瑾端正姿态,坐下问答。 王瑾将自己的情况一一道出,最后道:“不知先生可有明路指引,若解本官困境,本官必定厚报先生。”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道:“区区小事,解之易尔。” “哦,先生有何妙策,还请先生教我。” 王瑾大喜,赶忙问算命先生有什么主意,但算命先生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言不发。 王瑾顿时醒悟,赶忙掏出一张交子,面值两贯钱,以表示谢意。 寻常给人算命,不过十几个铜板而已,两贯钱便是两千文,自是极多。 但算命先生此时却不看在眼里,依然不发一言。 算命先生知道王瑾是当官的,有钱,难得来一条大鱼,自然要杀一刀方才罢休。 王瑾知道他嫌少,便又从身上掏出两张交子,面值五贯钱,还有几个散碎银子,一并交出去。 然而算命先生还是嫌少,无奈之下,王瑾只得将腰间玉佩相送,道:“先生,本官出来仓促,没有太多钱财在身,此乃家传玉佩,价值不菲,还请先生收下。” 算命先生接过玉佩,知其珍贵,便将其收下,而后道:“如今官家欲推行义务授课法,陈贵谊奉命,正在甄别英雄故事,以编入教材,若陈贵谊能将你先祖王全斌编入英雄故事,供世人崇拜,你之困境立解,且封侯拜相可期。” 王瑾如醍醐灌顶,顿时感到茅塞顿开。 对啊,若先祖被编入教材,供天下学子日日研读,那自己身为先祖后裔,自是鸡犬升天,沾得光芒,谁还敢说自己的不是,仕途自然一飞冲天。 王瑾大喜,恭敬下拜,道:“多谢先生点悟,待本官入主部堂,必定厚报先生。” “无妨无妨,老夫街头算命,便是为世人排忧解难,区区小事,算不得什么。” 王瑾得意,回府去了。 算命先生见王瑾走远,急忙收了算命摊子,去点清阁找姑娘快活,好不逍遥。 回到府邸,王瑾赶紧命管家准备财物,收拾一番,便去陈贵谊府上拜访。 来到陈贵谊府邸,王瑾说明来意,请求面见。 陈贵谊自从被赵昀委任主持变法,便忙碌不已,便是回到府邸,也少有空闲,于是他命管家去告知自己不在。 这时,陈贵谊妻子劝道:“夫君与他同朝为官,有同僚之情,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诚心拜访,如何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见一面也无妨,若不见,百官岂不要说夫君仗着官家宠幸,目中无人?” 陈贵谊听了,感觉有理,便在客堂见了。 两人相互见礼,王瑾拿出礼单,送于陈贵谊,道:“一点心意,还请使君笑纳。” 陈贵谊坚持不受,道:“你我同朝为官,相互拜访乃是正常交际,若送予厚礼,则难免惹人猜测,于你于我都不好,还请使君收回。” 王瑾见此,心中不悦,只得将礼单塞回怀中。 陈贵谊问道:“使君可是稀客,且不知亲自登门寒舍,所谓何事?” 王瑾一脸讨好的笑,道:“实不相瞒,有一事还请使君帮助一二。” “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闻新的教材会纳入英雄故事,总共有两百多位英雄入选,所以恳请使君在甄别之时,将先祖王全斌公的事迹收录,如此,以全本官一片孝心。” 陈贵谊脸一下变得严肃,他道:“此等大事,本官如何敢擅专?每一个英雄人物皆是要经过层层比对,再由本官与诸多同僚共同商讨选定,非本官一言而决。” 第0349章 大鱼上门 王瑾心中不满,脸一下就拉下来了,他道:“难道使君认为我先祖不配入选?” 陈贵谊回道:“非也非也,你先祖对我大宋开国确实立下功劳,但能不能入选则还需诸多同僚一同商议,非本官一人喜好,还请使君理解。” “哼,说来说去,你还是瞧不起本官,也瞧不起我先祖,今日便当本官没有来过,告辞。” 王瑾认为陈贵谊也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有偏见,直接甩袖,愤愤离开,心中对陈贵谊那是恼怒不已。 陈贵谊对王瑾的态度转变,只感到莫名其妙,心道:“就算你先祖有资格入选,那也不是我一句话能做主的,真是不可理喻。” 不过陈贵谊也没有对王瑾太过在意,摇头哑然笑了几声,便继续忙碌自己的事。 却说王瑾回到府中,那是越想越气,他怒道:“陈贵谊仰仗官家宠幸,目中无人,将我,将我先祖视若无物,这口恶气不出,叫我如何心甘!” 王瑾如此生气,府中下人皆是不敢靠近,那以前被他视作命根宝贝一般的李仙儿,此时更是惊恐不已,生怕王瑾拿她出气。 甜言蜜语早已过去,新鲜感觉也早已变成厌烦,如今的李仙儿在王瑾面前,便是连外面的村姑也不如。 怕什么来什么,王瑾怒气冲冲的来到李仙儿房间,狠狠抽李仙儿的巴掌,一边抽一边骂道:“当初若不是被你迷了心智,便是陈贵谊也不如我。这一切都是你这狐狸精害的,只恨当初不听夫人之言,执意将你纳入府中,这才有了今日恶果。” 一阵拳打脚踢,李仙儿被打了脸上火红火红的巴掌印,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当初嫁入府中的美好期盼,换来现在的这般对待,何其不幸。 打了一顿,王瑾怒气消散不少,于是整理衣冠,还带上了银两,前去寻那算命先生。 不过此时的算命先生还在点清阁逍遥快活,他哪里寻的到,最后失望而回。 第二日,王瑾依然前去寻找,不过依然没有见到那算命先生,向人打听,也不知其住处,无奈,王瑾又失望而回。 不过王瑾心胸狭小,对陈贵谊怨气极深,仍然不放弃,打算明日还来,直到找到为止。 此时的算命先生,那在王瑾眼里就是世外高人,尽管算命先生给他出的主意没有成功,但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陈贵谊刻意刁难,与算命先生无关,所以他仍然希望算命先生给他出主意,化解当前困局,同时也出一口恶气。 王瑾走后不久,算命先生就背着算命幡来了,如常出摊,为人算命。 不过这一连几日,算命先生都在逍遥快活,这让他精神不佳,哈欠连天,显然睡眠不足,晚上操劳过度。 “半仙,这几日天天有人来寻你,你算是错过大生意了,明日你可得早点来,兴许还能遇上。” 一边卖葱油大饼的小贩好心提醒,顿时让算命先生精神一震,他连忙向小贩询问,断定那人就是前几日算卦的王瑾,算命先生心中大喜。 “哈哈哈,,,” 算命先生大笑道:“不晚不晚,他跑不了。” 说完,算命先生直接收了小摊,回家继续睡觉。 此后又是一连叁日,王瑾都来找算命先生,但每一次都失望而回。 他却不知他每一次来,算命先生都在暗中观察,将他的神情表现都看在眼里。 “大鱼,大鱼啊。” 算命先生断定王瑾乃是一条大鱼,准备杀他一回,过他几年逍遥日子。 这一日,王瑾依然前来寻找,但是却仍然不见算命先生踪影,他失望不已,悻悻而回。 不想走到半路,一个声音传来,“使君别来无恙。” 王瑾一愣,随即大喜,寻声看去,只见算命先生正在湖边垂钓,一副高深模样,着实有几分仙风道骨。 王瑾脚步飞快的到了算命先生面前,恭敬抬手见礼,道:“先生,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呵呵呵,” 算命先生轻笑几声,从容平澹,道:“一切自有定数,你之一生,命运皆在老夫料算当中,何须急于一时。” 王瑾更加迫不及待,“敢请先生明言,解我之惑。” 算命先生道:“你样貌奇伟,有王侯面相,此时不过暂遇困境,待熬过这一阵,便可一飞冲天,若熬不过,便要困顿一生,无所作为。” 王瑾又喜又惊,情绪被算命先生拿捏的死死的。 “还请先生教我。” 王瑾迫不及待的要算命先生为他出主意,解决当前困境,好让他飞黄腾达。 算命先生一副高深模样,道:“你现在的处境要想改变,老夫有一策,但此策需你自行努力外,还需重金打点各路神仙,以为你改命。” 王瑾知道算命先生是要银子,何必说的这般好听。 王瑾赶紧掏出数张交子,道:“这里是两百贯钱,还请先生收下。” 算命先生默不作声,好似没有听到。 两百贯钱对一般人而言,一辈子也花不完,但是对算命先生来说,他要杀一回大鱼,自是不满足。 王瑾见算命先生默不作声,知道他嫌少,心中不禁气恼,但对陈贵谊的怒气,对仕途的渴望,让他也是管不了那么多。 王瑾赶紧回府,将账房里面的一千叁百多贯钱全部拿来,交于算命先生。 总共一千五百贯钱到手,算命先生心中大喜,这下可以在小樊楼,点清阁常住了。 收下交子,算命先生将王瑾带至隐蔽处,开始为王瑾出谋划策。 算命先生道:“老夫有一策,你且听好,保证你不但出心中恶气,还能逆天改命,封侯拜相。” “敢请先生指教。” “义王韩竢的先祖韩琦,必定入选英雄策,使君你寻得时机,唆使他人向陈贵谊陈说,便说义王韩竢扶保官家有大功,也当入英雄策,如此,一门出了两人入英雄策,岂不是一段佳话。” 王瑾听的云里雾里,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第0350章 志满意得 心中不解,王瑾道:“先生,义王入不入英雄册与我何干,我又何须费这心神?” “哈哈哈,,,” 算命先生仰头大笑,道:“此事与你大有关系,你且细细听好。” 王瑾脸色严肃认真,细心倾听。 算命先生不急不慢,道:“韩竢入不入英雄策,这个问题只要在明面上摆到了陈贵谊面前,陈贵谊便注定仕途终结,万劫不复。 使君你细想,陈贵谊若是不同意韩竢入选,则无异于公开表明韩竢没有资格,那岂不是得罪韩竢,也令韩家门生故吏恼火。若他同意韩竢入选,则又得罪官家,令官家不快!” 王瑾不解,问道:“官家对义王韩竢器重有加,如何会不快?” 算命先生嘴角轻蔑一笑,道:“自古帝王用人,皆是既用之,且防之,官家对韩竢亦是如此。官家编练新军,韩竢被排除在外,且新军各总管无一人与韩家有关联,新军的调度与征伐之权也是直接绕开枢密院,这便是官家防着韩竢的明证。” 王瑾点头,深以为然。 算命先生又道:“然而韩竢扶保官家铲除史弥远,掌握朝政,位居首功,如今韩竢的地位也到了那个地步,陈贵谊没有不将韩竢收录英雄策的理由。 待到他将韩竢收录,官家便陷入两难,一面是官家要继续任用陈贵谊主持变法,不能直接否定陈贵谊的决定,因为这样会打击陈贵谊的权威,导致变法不顺。一面又是官家担心韩竢入选英雄策,必定声望日隆,万一日后图谋不轨,官家皇位将不稳。 此时此刻,使君你便上奏弹劾韩竢,但罪名不宜过大,以免不好收场。弹劾一出,韩竢必定惊恐,担心官家会借机杀他,他为避祸,必定主动请辞枢密使职务,入选英雄策之事自然不了了之,官家也就化解了两难局面,对使君你必定留心,升迁你只是早晚的事。” 王瑾听了,顿时觉得有理,赞道:“先生此策妙哉,义王生性谨慎,本官弹劾他,只要罪名不大,他事后便知本官是在帮他,解他困境,他自然不会怪罪,相反,他还会感谢本官。 至于陈贵谊,义王及韩家门生故吏会认为陈贵谊是在捧杀义王,对陈贵谊必定心生不满,官家也会在心中对他感到厌烦,一旦以后各方层层加码,攻击陈贵谊,陈贵谊必定丢官罢职,甚至流放杀头。” 一经点拨,王瑾顿时豁然开朗,对陈贵谊面对的无解困局感到满意,用一千五百贯钱换来这个主意,简直是物超所值。 恒盛叁年十月五日,垂拱殿,大朝会,天子临朝,百官朝拜,共商国事。 君臣见礼后,各自站立,位列两班,赵昀端坐龙椅,俯视文武百官,神情肃穆。 简单处理了几个官员的奏请,赵昀见时机成熟,便看了一眼陈贵谊。 陈贵谊心领神会,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卿家有话,尽可畅言。” “谢陛下,我大宋百姓亿兆,然而除去富裕人家,普通孩童接受学堂教育者却是寥寥无几,万中一二而已,此等情况委实难以满足我大宋富国强兵之全民愿景,故而臣以为朝廷当在全国兴建学堂,供民户子弟免费读书识字,他日我朝人才济济,何愁国家不富民?” 百官皆是心中有数,知道陈贵谊此言,是要引出义务授课法,对于此,百官早就心中有数,知道迟早要来,故而也不惊讶,也知这是赵昀的意志,不可阻挡。 赵昀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道:“卿家所言极是,朕亦是认为我汉家几千年来屹立不倒,全赖血脉传承与文化传承,血脉传承自是无需多言,而这文化传承便离不开读书识字,否则,岂不是鸡同鸭讲。” 陈贵谊接口道:“正是此理,以前只一极少部分人读书识字,我汉家文化便得以传承,并屹立不倒,倘若全民皆可读书识字,我汉家岂不是要称霸世界?那时,陛下如汉唐帝王宇内称尊亦是不远亦。” “好,很好,朕期盼着有这一日。” 赵昀精神抖擞,目光炯炯有神,环视殿下文武百官,见百官无人反对,心中亦是感到满意,特别是乔行简,袁韶,程珌几人没有出言反对,更加说明百官对义务授课法已经支持了,至少是默认。 赵昀心中有底,继续道:“卿家的奏请朕准了,那便由卿家全面主持义务授课法,务必要在全国尽快推行,让每一个孩子都能上学读书,知晓大义。” 陈贵谊心情激动,对此法顺利过关感到振奋,对赵昀倡导的变法运动也是更加有信心。 陈贵谊抬手,郑重道:“臣遵旨。” 赵昀而后看向百官,朗声道:“义务授课法利国利民,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朕希望诸位卿家全面配合陈卿家执行此法,但有推延搪塞,朕绝不轻饶。” “臣等遵旨。” 百官不敢怠慢,齐齐抬手领命,随即赵昀起身,离开大殿,只留下满殿臣子各自遐想,有激动的,梦想大宋从此国富兵强。有悲伤的,感慨大宋命运多舛。 “哼。” 礼部尚书曾应龙横眼看了一眼陈贵谊,板着脸,脸上铁青,冷哼一声,而后不满的离去。 李宗勉有些恼怒,同时也不解,他道:“曾使君乃是科举状元出身,旁人不知读书的好处,难道他也不知?” 陈隆之微微一笑,解释道:“使君有所不知,曾使君之顾虑,无非便是担心龙多了不下雨,却不知此乃庸人自扰尔。” 陈贵谊这时道:“我等且不去管他,还是回福宁殿整理文册,准备义务授课法相关事宜。” 自从追随赵昀推行变法,百官的冷嘲热讽陈贵谊见到的太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李宗勉,陈隆之二人点头称是,正要随陈贵谊离开,不想这时王瑾对御史丁常使了使眼色,示意丁常行动。 第0351章 具在局中 丁常心领神会,疾走几步上前,到了陈贵谊面前,对陈贵谊抬手,大声道:“陈使君,听闻义务授课法要甄别英雄人物入英雄册,本官以为韩稚圭(注:韩琦的字)韩老必定入选,而义王殿下扶保官家又居首功,也当入选,如此,韩家一门两人入选英雄册,供世人顶礼膜拜,岂不成就一段佳话,不知使君以为如何?” 丁常的话,顿时令许多文武官员为止侧目,他们纷纷向陈贵谊看去,都是好奇陈贵谊如何回应。 而义王韩竢此时还没有走远,也听到了,他愣了愣,随即惊恐,赶紧叁步并作两步的到了丁常面前,道:“使君抬爱,本王万不敢当,万不敢当。” 说完,韩竢又对陈贵谊道:“陈使君,若先祖有幸入选自是最好,至于本王,资质差的太多,怎敢与先祖共入英雄册,那岂不是对先祖的不敬?” 陈贵谊赶紧抬手客气道:“义王殿下谦虚了,当年你协助官家铲除奸臣史弥远,此乃彪炳史书的大功劳,如何赞誉都是不为过的。” “使不得使不得,这叫本王如何敢当,使君万万不要这样抬爱本王。” 这越说越说不清,韩竢没想到陈贵谊会这样回答,顿时脑门冒汗,担心言多必失,说了几句,便匆忙走了。 不过韩竢虽然走了,但是关于他的话题,却一下成为了热议的焦点,所有人都在盯着陈贵谊,要看他究竟选不选韩竢入英雄册。 奸计得逞,王瑾与丁常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说陈贵谊为人忠直,回到福宁殿便开始研究韩竢是否可以入英雄册,他却不知自己竟然掉入了别人的圈套陷阱。 研究一阵,陈贵谊似乎找不到韩竢不能入选的理由,方才在垂拱殿他自己也说了,光是扶保赵昀铲除史弥远一项大功,就足以彪炳史书,若不是他,现在谁当皇帝还不一定。 陈贵谊,李宗勉,陈隆之叁人一阵商议,最后决定将韩竢也一同收入英雄册,而韩竢的先祖韩琦也早已在英雄册中,如此,韩琦韩竢两人皆入册,着实也是一段佳话。 决议定下,陈贵谊便将此向赵昀禀报。 福宁殿,书房,赵昀看着陈贵谊送来的文书,上面详细阐述了韩竢的功绩,陈贵谊几人最后认为韩竢乃是人臣典范,理应入英雄册,供世人顶礼膜拜。 赵昀却没有立即批示,脸色阴晴不定。 赵昀反常的表情让陈贵谊感到奇怪,他道:“陛下,义王名门之后,忠肝义胆,对陛下也是处处奉献,一心效死,入选英雄册,这份殊荣义王是实至名归。” 赵昀闭上眼睛,默然道:“卿家的意见朕知道了,这几日与叁个美人骑马游猎,朕身心疲惫,这份文书暂且放在此处,待朕休息好了,再回复你。” “是,陛下。” 陈贵谊没有多想,点头称是,随即告退。 陈贵谊走后,赵昀失望的摇头,苦笑道:“陈贵谊啊陈贵谊,你这是要把朕架在火上烤啊。” 不怪赵昀不够豁达,委实英雄册关系重大,任何一个被收录的人在被天下学子传颂后,几乎都将获得神一般的地位。 而这个人一旦拥有这个地位,万一他心术不正,亦或是他身边的人想要借他之手谋取更高富贵,将黄袍强行披在他身上,他又能如何?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赵昀起身,缓缓走到窗前,对如何处理韩竢的事情,也是感到棘手。 同样,韩竢被陈贵谊上奏,请求赵昀批准进入英雄册,赵昀以身子乏了为由,暂时没有做任何批示,这也让满朝文武从中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怪异味道。 第一次,百官感觉赵昀与韩竢之间,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坚挺与信任,赵昀与韩竢尚且如此,那就更不要说别人了。 惊讶之余,百官也是纷纷意识到了帝心难测,自己以后办事还是要多加小心,万一惹得官家震怒,恐怕也是不能善了。 度日如年的还有韩竢,他这时候那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承甫,你去查一查,这个丁常究竟是不是受人指使,竟敢无端给为父带来一场祸事。” 此事因为丁常的那句话而起,韩竢将其恨得牙根直痒痒,让儿子韩承甫前去秘密查证。 “是,父亲。” 儿子韩承莆得了吩咐,立即唤来心腹仆从,随他出府探查。 王瑾此时时刻紧盯着时局走向,见时机成熟,于是果断上奏,弹劾韩竢,不出意外,这本奏折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有人想到竟然有人敢弹劾韩竢。 韩竢位高权重,又是赵昀的心腹重臣,弹劾他,这不是找死吗? 但王瑾就这么干了,百官纷纷打听王瑾的弹劾内容,不过事关韩竢,一时之间,知情人也不敢乱说,内容一时无法得知。 赵昀的桌桉前,王瑾的奏折放在最上面,赵昀被陈贵谊举荐韩竢入英雄册之事弄得心情烦闷,随手拿起王瑾的奏折,只一眼,赵昀便来了精神。 原来王瑾是弹劾韩竢教子无方,儿子韩承甫不读圣人诗书,却整日留连勾栏,押妓吃酒,全无半分志向,被勾栏姑娘称作“小郎君”,简直是纨绔子弟,败坏风气。 小事,小事而已。 此事在许多文人墨客眼中乃是风雅之事,不知多少人因此还留下美妙佳作传世。 因为这种事情被人弹劾的也不是没有,但极少。 此时赵昀见此,顿时欣喜,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正为这事心烦呢。 赵昀不疑有他,立即提笔让政事堂尽快查证,以正风气。 韩竢很快得到消息,得知王瑾弹劾他,赵昀还命政事堂查证,吓得魂飞魄散一般。 “难道官家要借机逐我!” 震惊当中,袁韶亲自前来王府查证,韩竢心中忐忑,小心应对。 见韩竢如此紧张,袁韶道:“义王殿下不必如此紧张,官家对你还是信任的。” 第0352章 唯听话尔 韩竢小心道:“敢问使君,王瑾弹劾本王,罪名为何?” 袁韶道:“王瑾弹劾义王殿下教子无方,整日留连勾栏,败坏风气。” 韩竢一听罪名还不算大,心情顿时轻松不少,心里不由得联想当下局势,认为自己已经树大招风,再不及时抽身,只怕悔之晚矣。 于是韩竢道:“原来如此,不过王使君弹劾内容也并非凭空捏造,犬子确实疏于管教,以至于对勾栏场所甚至热衷,本王说来也是惭愧。” 应付完袁韶,韩竢便提笔,向赵昀提交辞呈,书中言道自己疏于管教儿子,愧为人父,加之年迈,难以胜任公职,故而希望辞去枢密院枢密使一职。 赵昀接到这个辞呈,知道有了这件事情,进入英雄册便不能了,各方的面子也得以保全. 如此,赵昀自是没有答应韩竢的请求,将辞呈驳回。 韩竢接到驳回的批阅,以为赵昀在跟他做戏,演三推三进的挽留戏码,于是又再次上书,请求辞呈归家。 赵昀无奈,这个韩竢,真是谨慎的有点过了头,不过想想,自己似乎也谨慎的有点过了头,连韩竢也不能完完全全的信任,也不知这是不是帝王天生的毛病。 赵昀再一次的驳回韩竢的辞呈,并叫来高实,道:“高实,你去义王王府走一趟,代朕挽留韩竢,就说朕对他是信任的,朝廷也是需要他的,他儿子的事情教育一番便是,不要因此耽误了朝廷的运转。” “是,陛下。” 高实恭敬答应一声,随即前往义王府,当面向韩竢传达赵昀的意思。 韩竢得知赵昀心意,心安了,不再提出辞呈,韩竢对高实道:“有劳高公公了,既然官家下了口御,本王也不敢违抗,不过犬子疏于管教却是事实,还请高公公向官家转达,本王希望告假半月,好好管教一番这个不孝子,以免他误入歧途。” 高实点头,道:“好,咱家这便向官家转达,想必官家会同意义王殿下的请求,官家那边还需要服侍,咱家便先回宫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 韩竢命人将高实送出王府,儿子韩承甫脸上有些不忿,道:“父亲,这个王瑾竟然无中生有,弹劾孩儿沉迷勾栏,孩儿定要他好看。” 韩竢却笑了,他道:“承甫,此次若非王瑾的这份弹劾奏折,只怕为父无法如此轻易过关,我们不但不能怪罪他,相反,还要记下他的这份请才是。” 韩承甫不解,韩竢只得手把手的告知其中利害。 “承甫,此次为父卷入英雄册事件,不论陈贵谊提名为父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行为都无异于是要捧杀为父,而他被官家委以变法重任,变法是官家最看重的事情,不论是谁,也不论是何事,都要为变法让路,所以官家为了保全陈贵谊的权威,最后是一定会同意他的奏请。 但如此一来,为父入了英雄册,声望日隆,最后等待为父的结局就难看了,官家为了避祸,百官为了不再有第二个陈桥驿,必定对为父打击迫害,最后为父丢官罢职都是轻的,甚至流放杀头也有可能。 而王瑾的弹劾奏折却很好的将为父摘了出来,让各方都保全了脸面,有了台阶下。” 韩承甫听完,明白了个中意思,点头道:“孩儿明白了。” 韩竢吩咐道:“你明日代为父去王瑾府上走一趟,告知他大恩不言谢,这份情为父记下了。” “是,父亲。” 韩承莆答应一声,而后又道:“父亲,孩儿追查御史丁常,发现他在朝会前一日与王瑾在小樊楼吃酒,两人关系似乎不错。” 韩竢愣住了,脸上闪现惊讶神情。 “哼。” 韩竢很快明白个中缘由,冷笑道:“王瑾啊王瑾,你竟敢拿本王做台阶,好,很好,承甫,明日不用去了。” 韩竢说完,拂袖离开。 再说赵昀,韩竢的事情解决,心情也轻松不少,想起王瑾,也是比较欣赏。 赵昀心道;“这个王瑾,弹劾的奏折很明显是在为韩竢开脱,也很明显是看出了朕的两难,这才上的折子,倒是有几分机灵,若是放在身边当差,也能解决自己不少的麻烦。” 想到这里,赵昀便命人去传唤王瑾,想着当面考察一番,看看能不能用。 很快,王瑾便得知赵昀传召自己,惊喜的无以复加,不过他担心君前奏对表现不佳,错失机遇,于是赶紧前去找那算命先生,希望算命先生给他指点一下。 这回算命先生好似在等着王瑾一般,一去就找到了。 王瑾激动,一见面,就双手奉上两百贯面值的交子,道:“小小心意,还请先生莫要嫌少。” 之前王瑾便掏空家中现银,现在这两百贯钱还多亏名下有不少的商铺,要不然,他都没米下锅了。 算命先生将两百贯钱收好,而后询问王瑾来意,算命先生笑了,道:“区区小事,易尔。” “还请先生指教。” “你且听好,自古以来人都在变,事也在变,但道理是不变的,帝王最喜欢什么样的臣子?” 王瑾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希望臣子有勇有谋,安邦定国。” 算命先生心中鄙夷,恨不得吐王瑾一脸口水,心说就你王瑾的水平,也就生的好,让你来给人算命,一准饿死。 “非也非也。” 算命先生一副高深模样,轻轻摆手,道:“帝王最看重臣子的才能是听话,是忠诚,你说跟随汉高祖刘邦造反,后来个个显贵的那些臣子,他们真的个个都有大才吗? 怎么可能呢,杀猪的,屠狗的,赶车的,吹唢呐的,看守牢房的,就算是那最拿的出手的萧何,也不过只是个县丞而已,这都是一些什么人,这些人到哪里不是一抓一大把? 这些人,一个有大才还说的过去,可个个有大才,这怎么可能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们对刘邦忠心,听话,刘邦用的顺手,仅此而已。” 第0353章 谦卑恭下 王瑾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该如何对待赵昀了。 王瑾拜谢,而后赶紧进宫,去面见赵昀。 王瑾走后,算命先生喃喃自语,道:“今日赚了你最后一笔,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再不走,只怕哪天就走不了了。” 算命先生收拾摊子,正要离去,却被一群人围住,当先走出一人,对其说道:“我家主君要见先生一面,还请先生随我来。” “啊!” 算命先生顿时惊恐,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也怪自己太贪心,想着再赚最后一笔,却不想王瑾办事太过毛躁,连累了他。 算命先生被蒙着眼睛,待到了一处宅院,要见他的人赫然便是韩竢。 算命先生眼睛上的黑布被扯去,见韩竢坐在那里不动,没有说话,但浑身散发的威严却是令人胆寒,不由得心生畏惧。 算命先生猜出韩竢身份,直接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小的见过义王殿下,还请殿下饶命,小的只是煳口饭吃,绝无加害殿下之意。” 韩竢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还无加害本王之意?难不成非得一把刀架在本王脖子上,那才叫加害?说,你与那王瑾是怎么回事?” 算命先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一一和盘托出,哪里敢少说半个字。 “哼。” 韩竢冷哼一声,道:“你这厮倒有几分谋略,一条计策,不但将本王与那陈贵谊算计进去,便是官家,也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若非王瑾交代御史丁常的事情被本王查到,只怕此时你已经逃出行在,去逍遥快活了吧。” 算命先生也是恨透了王瑾,办事太不靠谱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还能被人查到,不过这时候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算命先生哭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的一时煳涂,还请殿下饶命啊。” 韩竢看也不看他,端起茶杯,细细饮茶。 韩竢的心腹仆人这时则上前,给算命先生套上白布,将其勒死。 最后,一文书将一张刚刚写完的状纸拿来,抓着算命先生的手签字画押,而后好生收好。 ,,,,,, 福宁殿大殿门口,王瑾心情激动,小心等待,很快,高实前来,道:“还请使君随咱家来。” “有劳公公,有劳公公。” 王瑾连连点头,而后竟然一个“扑通”跪在地上,膝行跟着高实进去。 高实惊讶,吓了一跳,赶忙道:“使君这是为何?官家不过是寻常召见,何须下跪,且还没见到官家,更无须如此。” 王瑾这样进入大殿,只怕整个大宋朝,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个的臣子,高实不惊讶才有鬼。 王瑾却不起来,他道:“官家单独召见,此乃天大的恩典,下官不论如何去拜见官家,那都是不为过的。” 高实见王瑾将姿态摆的如此之低,心中惊叹,但也无奈,只得任由王瑾跪着跟在身后。 赵昀很快得了小黄门来报,说王瑾竟然是跪着来见自己,赵昀很是惊讶. 难道王瑾指望这样就能讨好自己?然后自己就给他升官,然后他就能飞黄腾达,然后只要想要的富贵,跟自己一提就同意,不会吧? 赵昀在惊讶中,终于见到了王瑾,是的,王瑾的确是跪着进入书房,一点文人的架子和清高也无,若不是赵昀亲眼所见,赵昀打死也不信朝中还有这样的臣子。 就大宋的臣子尿性,不对着皇帝喷口水就不错了,遇上大典才难得跪拜一次,即便是大朝会,那也只是拱手而已,而现在,王瑾的低姿态也太低了。 赵昀赶紧道:“卿家这是为何,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传将出去,朕要被那些御史骂死不可。” 王瑾眼泪汪汪,道:“陛下,臣自从纳妾后便遭受不公,满朝文武无一人正眼相看臣,皆是将臣视作下作苟且之辈,今日得陛下召见,臣激动啊,臣高兴啊。” 赵昀点点头,心中了然,原来如此,道:“卿家受委屈了。” 赵昀对其好言安抚几句,王瑾这才是好受不少,起身站着,却说什么也不肯坐,他说陛下在前,自己没有坐着的道理,更没有坐着的地位和身份。 王瑾的态度让赵昀感到其人谦卑,对自己敬畏,是个忠诚听话,可以委以任事的人。 安抚宽慰后,赵昀问道:“卿家此次弹劾义王教子无方,却不知卿家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是真的希望朕处置义王吗?” 王瑾诚惶诚恐,道:“回陛下,臣如何敢弹劾义王殿下?臣只是知道陛下被陈使君提名义王入英雄册而陷入两难,这才想着给陛下分忧一二,这才上了奏折,还请陛下千万不要误会。” “原来如此。” 赵昀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见王瑾交代的如此干脆,也是心里满意。 “卿家做的不错,解了朕的烦忧,好好当差,朕很欣赏你,以后若是有事,直接来福宁殿觐见便是。” 王瑾大喜,对赵昀纳头便拜,赵昀也是无奈,但对王瑾这谦卑敬畏自己的态度,也是感到满意。 从福宁殿出来,王瑾很是得意,激动万分,一路小跑着去找那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都把自己算的去见阎王了,哪里还找得到。 王瑾也没有太过在意,他认为算命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等自己遇上过不去的难事,一定会现身相见。 却说王瑾离开后,赵昀便在心里想道:这个王瑾还是不错的,听话,还机灵,可以用一用。只是曾经他为了纳妾,将发妻赶回老家,这一点却是彰显他人品可能不行。 但是看他今日的表现,不像是这样的人啊,难道是传闻有误,亦或是今日他是在演戏,又或者是他知错能改,浪子回头,变了性子? 好奇之下,赵昀把高实叫到跟前,对他说道:“高实,你明日出宫一趟,去王瑾府上看一下他与他那小妾相处的如何?” “是,陛下。”高实恭敬的躬身答应。 第0354章 逢场作戏 第二日,待到百官散衙下值,高实对小黄门交代一番,命他们伺候好赵昀,而后他则带着几个小黄门出宫,直奔王瑾府上去了。 很快,高实一行人便到了王瑾府上,王瑾得知高实前来,喜出望外,满脸堆笑的出来迎接。 “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公公恕罪。” “不妨,不妨,咱家只是闲来无事,凑巧路过使君府邸,特来认认门,使君可别嫌咱家冒昧才是。” “岂敢岂敢,公公大驾光临,下官蓬荜生辉,哪里还敢多作他想。” 王瑾将高实请进家门,高实进去后,打量一阵,见王瑾府上的仆人个个恭敬,不敢乱动,更不敢发成一丝声响,很是有规矩,高实心中赞叹,心道这个王瑾,治家有方,以小见大,还是有才的。 坐下后两人客套了几句,而后高实便道:“听闻使君与夫人举桉齐眉,相敬如宾,很是恩爱,咱家很是好奇,不知咱家能否见一见令夫人?” 王瑾心中惊讶,心道高公公为何要见我夫人? 要说他是垂涎我夫人美色,那送他也无妨,可他是太监啊,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是奉了官家的吩咐,来考察我? 是了,一定是了,否则,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 不敢怠慢,王瑾起身,道:“公公说的哪里话,贱内能够得见公公,那是贱内的福气,还请公公稍等,下官这便去请贱内出来。” 王瑾很快来到李仙儿房间,对其恶狠狠道:“官家身边的心腹太监高公公来了,要见你,待会见了面,你一定要表现的与我相敬如宾,举桉齐眉,若坏了我的事,便将你卖到矿窑子里去,折磨死你!” 李仙儿吓得瑟瑟发抖,哪里敢违抗。 正要带着李仙儿出去,王瑾又见李仙儿脖颈处有自己打过留下的瘀青,顿时着急万分,这若是被看见了,无法解释。 怎么办,这热天,总不能围个围脖吧? 情急之下,王瑾命人取来一把勺子,用勺子对着那些瘀青处便是狠狠的刮擦,李仙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也不敢发出叫声,只能强自咬牙忍着,眼泪顺着眼角就滴落下来。 此刻的李仙儿悔啊,早知王瑾是这样的人,便是当初从良时嫁给一个老实苦力,也比嫁给他强。 李仙儿最后被带到高实面前,她表现的与王瑾极为恩爱,丝毫没有破绽。 人前演戏,这一点对于点清阁出身的李仙儿来说,没有丝毫难度。 高实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恩爱,情意浓浓,心中极是羡慕,不由自主的感慨道:“使君夫妇二人相敬如宾,甜蜜情浓,看的真是羡煞旁人啊。” 说话间,高实见到李仙儿脖颈处的痕迹,似乎是伤痕,高实脸上诧异,疑惑的看向王瑾,眼神难以置信,难道王瑾会是一个打老婆的人? 王瑾赶紧陪着笑解释,道:“公公莫要误会,此乃是下官为贱内刮痧所致,公公有所不知,贱内近来身子不适,大夫交代需刮痧方可痊愈,下官无可奈何,只得忍痛依行,每每为贱内刮痧,都是刮在她身,痛在我心。” 李仙儿心中一惊,生怕高实看出来,赶紧陪着笑容掩饰,道:“正是正是,奴身子自小便有病根,只可惜郎君一边要忙于政务,一边还要为奴分心,每每想起,奴都是自责万分,怪自己拖累了郎君,害得他仕途停滞不前。” 说着话,李仙儿便抽泣起来,看的人忍不住跟着心中悲伤。 高实见那瘀青果然像是勺子造成的形状,顿时不疑有他,点头赞道:“尊夫人不必悲伤,你家郎君如今得陛下召见,简在帝心,相信仕途很快就会有起色。” 王瑾激动万分,但他努力克制情绪,让自己不表现出来,他道:“为官家分忧,为朝廷当差,在什么职位上都一样,下官只求问心无愧,尽心尽责,其他的便不求了。” 高实见他说的真诚,心里更加满意。 等高实回到皇宫,一五一十的将王瑾的事情说了,高实最后忍不住赞叹道:“这个王瑾真是一个人才,品行俱佳,真是朝廷之福,陛下之福。” 赵昀听了很满意,不再怀疑,对王瑾很是欣赏。 赵昀点头,道:“如今虽然义务授课法即将全国推行,但耕地到户法却还有一些地方做的不足,需要梳理,陈贵谊几人忙着义务授课法,正好让王瑾前去地方巡视,如此,也可检验他的能力。” 于是很快赵昀便下旨,封王瑾为新法巡查使,去巡查各路各州关于耕地到户法的情况。 得到任命,王瑾激动万分,他只预感到一条金光大道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向他招手,自己能否一飞冲天,就看这个机会了。 激动之下,王瑾便又去寻找那算命先生,但是却依然不见算命先生人影。 王瑾不由得有些着急,心说先生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人影,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急切之下,王瑾也是管不了那么多,强烈的向上爬的意念,让他不顾一切,他暗自发誓,道:“三年了,三年了,我发誓,以前瞧不起我的人,以前耻笑我的人,还有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我统统都要将你们踩在脚下!” 抱着这样的信念,王瑾开始了他的巡查之行。 一路上,王瑾被各地的知州知府好吃好喝好招待,走到哪里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真真是好不风光。 不过王瑾在风光得意之时,却也有些失落,那便是一路上也没发现什么大事,这让他的此次出行在政绩上变得不突出,平平无奇。 这样的情况直到王瑾来到了福州视察,才有了改变。 这一日,当地知州高洋盛情款待了他, 在酒席间,王瑾向其了解当地情况,得知福州治下福清县正是陈贵谊的老家,王瑾不禁是格外有了几分兴趣。 于是第二日,王瑾便以寻查之名,特地去那福清县巡查。 第0355章 言官无惧 见到福清知县马进,王瑾在他的陪同下,深入到乡间低头,向百姓询问耕地到户法事宜,百姓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言语间更是对陈贵谊是福清人感到自豪。 如今陈贵谊乃是赵昀面前的红人,还是新法的推行者,福清县作为陈贵谊的老家,百姓又从新法中得到好处,自然对陈贵谊更加敬重,感到自豪自是在正常不过。 王瑾亦是随声附和,道:“陈使君得官家器重,主持变法更是成效显着,实乃是我等之楷模,只奈何陈使君深处庙堂,回乡的时间少了,便是你们对他感恩戴德,他亦是不知,可惜,可惜。” 王瑾不禁是摇头感叹,一副可惜的模样,看的身边的知县马进也是应道:“可惜,确实可惜,若是陈使君能回来一趟,看看家乡变化就好了。” 离开田间地头,去往县城,进了县城,路过一个菩萨庙,王瑾灵机一动,看着菩萨庙,又是对知县马进感慨道:“百姓深深感恩陈使君,只可惜陈使君却是不知,若是他老人家知晓的话,定是会高兴的。” 马进听了,顿时感到自己似乎正在与机遇相遇,有了一种顿悟的感觉。 对啊,陈使君若是知道老家百姓对他的爱戴,自然也会对我这个知县多加提携,如此,自己岂不是可以官运亨通! 可是如何让陈使君得知呢?又如何让陈使君知晓我这个知县从中出了力呢? 正想着,马进顺着王瑾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菩萨庙。 有了,我若是以县衙牵头,号召福清的百姓修建一个生祠,供奉陈使君,为陈使君祈福,如此,他必定会知晓,到时,自己自然而然就入了他的法眼,这不就成了。 马进大喜,但他还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王瑾看出来,好事被王瑾抢了先,殊不知他自己却是掉进了王瑾挖的坑里。 王瑾离开后,马进立即牵头,号召百姓为陈贵谊建造生祠,因为这花费的钱,县衙出大头,百姓出小头,故而建造生祠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很快就着手动工了。 王瑾得了消息,很是激动,哪里还有心情巡查,直接返回临安,向赵昀去禀报。 来到皇宫,王瑾请求赵昀召见,赵昀得知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也很是惊讶,赵昀对王瑾一番询问,王瑾将路上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王瑾说耕地到户法进行的不错,各地百姓皆是分到了田地,家家都在忙着耕种。 赵昀听了很是高兴,道:“如此甚好,耕地到户法是国之根本,为了推行此法,当初不知杀了多少豪强乱民,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昀欣慰,回想起当初地方豪强作乱,孟珙率军平乱,那时自己也是有些忐忑,生怕酿成大乱。 “是是是,陛下乾坤独断,将耕地到户法惠及百姓,从此天下太平,国势定然蒸蒸日上。” 王瑾说着话,可语气到最后却是不那么足了,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赵昀奇怪,问道:“卿家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有便直说,朕也不是那种因言获罪的人。” 王瑾咬咬牙,一副把心一横的模样,对赵昀道:“陛下,臣在巡查福清县的时候,发现当地官府和百姓为陈贵谊陈使君建造生祠,此事臣以为不妥。” 赵昀听罢,眉头不禁皱了皱,目光深邃,陷入沉默,没有说话。 王瑾偷偷看了一眼赵昀,见赵昀如此,心中得意三分,随即又添盐加醋,道:“陛下,当地百姓,官府,他们皆是对陈使君万分钦佩敬重,每每说起陈使君,都恨不得跪在地上,反倒是对朝廷,对陛下,没,,,” “卿家有话直说。”赵昀道。 王瑾回道:“他们对朝廷,对陛下都没什么感觉,好似只知有陈使君,而不知有陛下。” 赵昀下意识的目光之中闪现寒光,陡然的情绪变化,吓得王瑾浑身一激灵,他慌忙跪在地上,跪地请罪,“臣该死,是臣多嘴了,还请陛下息怒。” 赵昀挥挥手,道:“朕没有怪你,你一路辛苦,回去休息吧。” “是,陛下,臣告退。” 王瑾走后,赵昀闭目,思量了一会,而后叫来高实,对他道:“传张楚觐见。” “是,陛下。” ,,,,,, 却说王瑾退下后,立即是去寻找自己的好友,那御史丁常。 两人亦是臭味相投,当即相约去了那小樊楼,各自点了两个姑娘作陪,左拥右抱,莺莺燕燕,好不潇洒快活。 一番酒席下来,天也黑了,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返回府邸,马车里,王瑾开始怂恿丁常。 王瑾道:“使君,有一场富贵,却不知使君敢不敢取?” 王朝一听就来了兴致,急忙凑到王瑾面前,两眼放光。 “富贵在何处?”丁常急切问道。 王瑾回道:“弹劾陈贵谊!” 丁常听了不以为意,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原来是这个,弹劾陈贵谊有什么不敢,弹劾他的人还少吗?我之前便弹劾了他好几次,但他主持变法,官家对他信任无比,谁有那个本事能动的了他?” 王瑾冷笑一声,“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实不相瞒,我巡查地方州县,发现有人给陈贵谊建造生祠,官家闻听此消息,对陈贵谊已经不满,再加之之前陈贵谊的英雄册之事让官家左右为难,如今官家对陈贵谊已经不再那么信任了,若这个时候弹劾陈贵谊,只要罪名够重,又能掀起他人的跟风,便没有不成的道理。” 丁常闻言大喜,这若是真的将陈贵谊弹劾下台,那自己无疑将是百官崇拜的对象,今后仕途不可限量。 说干就干,两人狼狈为奸,丁常一回家,便开始草写弹劾奏折。 当这份奏折第二天送到了政事堂,顿时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原因无他,委实是这个奏折罪名太过厉害,丁常竟然直接弹劾陈贵谊阴谋造反,要求赵昀将其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第0356章 暗中筹划 袁韶拿着这份奏折,手都忍不住颤抖,要知道这份奏折一旦坐实,不知多少人要被牵连进去,便是那李宗勉,陈隆之二人也跑不了。 事关重大,袁韶将丁常唤到跟前,问道:“你这份奏折弹劾陈贵谊阴谋造反,如此罪名,证据在哪里,拿来给本官看看。” “没有证据。” 丁常出乎意料的干脆利落,直接就说没有,把袁韶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胡闹!” 袁韶气急败坏,怒斥丁常,道:“造反这等罪名你没有证据就敢弹劾,你当官家是什么?你当朝廷法度是什么?” 丁常却不以为意,冷笑一声,道:“我们御史言官弹劾人,什么时候开始要证据了?” 丁常说完便甩袖而去,只留下袁韶脸上青一阵,黑一阵,说不出话来。 而后,这份奏折被摆到了赵昀的书桉前,赵昀翻开一看,那也是吃惊不小。 只见丁常其中一段写道:“陈贵谊明是主持新法,实则是借新法之便大肆邀买人心,排除异己,如今朝廷百官或被其收买,虚与委蛇。或摄其威严,退避三舍。堂堂中枢,竟成其一言堂,何其荒唐!” 第一次,陈贵谊受到了如此严厉的攻击,以前的弹劾奏折多少还有点委婉,而这一次,已经是在指着陈贵谊的鼻子骂娘了。 面对这样的一份奏折,赵昀闭眼沉思。 良久过后,赵昀将这份奏折收进了抽屉,留中不发! 顿时,赵昀没有处置丁常的消息便飞似的传开,大家纷纷猜测陈贵谊是否已经失去赵昀的信任,新法还能不能维系下去? 这个猜测犹如一剂强心剂,使得在新法中利益受损的官员纷纷展开活动,他们频频组织诗会,酒宴,凑在一起商谈时局,探讨如何将陈贵谊扳倒。 这一日,王瑾便牵头,将一些失意的官员,学子聚在一起,对他们进行蛊惑。 尽管王瑾此前名声不好,大家都不愿意与他为伍,甚至感觉与他说一句话,那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然而此时被王瑾邀请的人都是仕途落魄,且无身家背景之人,比之王瑾还要不如,现在他们这些人利欲熏心,很快便和王瑾结为一伙,开始为王瑾上位而苦思冥想。 在他们看来,只要王瑾能够上位,他们就能够得到重用,继而飞黄腾达。 一名叫作张梦龙的官员左右都是没有想出计策,他感慨道:“当今官家正值英气勃发之年,又颇具慧眼,要想把陈贵谊,甚至袁韶,乔行简他们拉下来谈何容易?” 众人皆是低头,沉默不语,唯有一人却是成竹在胸一般,嘴角露出得意的奸笑。 待到众人无果而散去,那人却是最后在半路追上了王瑾的马车。 “使君且慢些走,在下有一策,可解使君烦忧。” 王瑾挑起马车帘子一看,原来是马可。 王瑾知道马可此人,此人本是宁宗朝进士,只可惜时运不济,他在韩佗胄当权的最后时期,不幸加入到了韩佗胄一党的行列。 随即还没有一个月,韩佗胄就被史弥远暗杀,他也受到牵连,被罢官下狱,家人散尽家财,才将他捞出来。 他若是早几个月加入,至少也可混个侍郎,那时再和许多人一样从韩佗胄阵营倒戈,选择投靠史弥远,说不定还能升官。 而如果他晚一个月,也可躲过这一劫,不至于刚进去就遭受牵连。 可偏偏他就是卡在了那个时间节点投靠了韩佗胄,让他是仕途尽毁,家底也掏空。 什么是命,这就是命。 王瑾听他说有主意,很是高兴,将他请进了马车。 马可坐下后,王瑾急忙催促,马可便道:“在下知晓一人,此人名叫周铸,他才学俱佳,儒学,理学,道家,佛家,皆是通晓其经义,若使君将其想办法介绍给陈贵谊,陈贵谊此时正在筹备义务授课法,求才若渴,必定将周铸收入麾下效力。” 王瑾听了半天,却是不明白马可什么意思。 王瑾疑惑问道:“本官怎么听了半天不知使君何意?如你所说,周铸如此才学,将其介绍给陈贵谊,那岂不是增添陈贵谊的力量,这于本官何益?” 马可嘴角翘起,露出笑容,“使君有所不知,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马可对王瑾一阵介绍,最后王瑾激动的拍掌,赞道:“妙妙妙,使君这个计策简直是精妙,只要陈贵谊上钩,便再无回旋余地,倒要看他是何下场。” ,,,,,, 这一日天还没有大亮,陈贵谊便出了府邸,坐着轿子,准备入宫当值,继续与陈隆之,李宗勉二人探讨新法事宜。 不过陈贵谊却是眉头紧锁,义务授课法事务繁杂,他一直如此心心念念,不知食味。 这时,只见路上传来声音,“你们还不快些走,周先生马上就要早起了,若是晚了,没给周先生一个好印象,你们休想拜在他的门下。” 原来外面是一个老者带着两个儿子,一路去拜师求学。 陈贵谊不以为意,轿子没有停。 谁知走了一会,又听一婆子对老汉道:“当家的,你说把咱家这头牛卖了,能凑齐拜师礼,让孙儿拜在周先生门下读书吗?” 老汉回道:“这可不一定,周先生有大才,想拜在他门下读书的人多不胜数,只怕到时还得看运气。” 陈贵谊微微有些惊讶,掀开帘子一看,见一对老夫妇赶着牛入了城,看来是要如他们所说,要把牛卖了凑学费。 陈贵谊坐不住了,停了轿子,走了下来,对那老夫妇说道:“官家锐意革新,推行变法,朝廷马上就要执行义务授课法,让百姓家的孩子都可以免费读书,你们何须卖牛?” 老汉却是不为所动,摆手说道:“大官人有所不知,周先生那是有大才的,哪里是不要钱的先生能比的?这两日好不容易遇到周先生要招收学生,我们若是不赶紧卖了牛换钱,只怕是赶不上了。” 第0357章 陡生波澜 陈贵谊见老夫妇提起那个周先生,满脸满眼都是羡慕崇拜,心中不免好奇。 向老夫妇打听,陈贵谊得知这周先生名叫周铸,乃是城外马家店的教书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满肚子都是学问,可提笔治天下,举剑拒蛮夷,是经天纬地之才。 陈贵谊很是高兴,没想到临安城外,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如此大才,现在官家实行变法,只为富国强兵,这正是用人之际,若是真如老夫妇所说,那真是捡到宝了。 顾不得那么多,陈贵谊命人先去通知李宗勉,陈隆之,告知二人自己晚点到,自己则干脆按照打听的地方,去寻那周铸先生。 这周铸办学的学堂在临安城外的郊区,够偏的,陈贵谊出城后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不过等到陈贵谊见到周铸的时候,也是着实惊讶了一回,只见数百人围着周铸的房子外面,大人手里提着拜师礼,孩子则小心的跟在大人身边,偌大个场面,却是鸦雀无声,都在等着周铸说话。 “大才,确实是大才啊。” 陈贵谊单单看这场面,便已经感觉这一次不虚此行,他在一边静静看着,看周铸说话。 周铸站在那里,如众星捧月一般,他背负着手,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显然今天这样盛况的场面,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周铸心道:“自己这么受欢迎了吗?难道自己已经声名远播,让人如此敬仰了吗?” 心中激动,周铸道:“多谢诸位乡亲抬爱,你们能够将孩子送来读书,此乃是上利于国家,下利于家族的好事,鄙人不才,定当全心教授,叫他们成为栋梁之才,不负乡亲们的殷殷期盼。” 百姓一个个的都是激动,将周铸围住,将拜师礼争先恐后地送到周铸的面前,场面热烈无比。 周铸大喜,热情的将拜师礼一一手下,可谓是来者不拒。 好不容易待到人散,陈贵谊走上前去,对周铸道:“本官陈贵谊,听闻先生大才,特来拜访,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周铸惊讶,“您便是协助官家主持新法的陈贵谊陈使君?” 陈贵谊点点头,“正是。” 周铸心中诚惶诚恐,但他依然强自按下激动,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周铸此刻忽然回想起了昨日的一件事,昨日有一算命先生上门讨水喝,当时算命先生为了答谢,便为他算了一挂,说他要时来运转,位列部堂。 当时他还不相信,没想到今日陈贵谊这般大人物便亲自登门,难道算命先生所言非虚? 周铸强自沉着,道:“使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还请使君里面喝杯清茶。” “多谢盛情,那就叨扰了。” 两人进入屋内,寒暄几句后,陈贵谊便直入正题,道:“敢问先生,您对当今时局如何看待?” 周铸在进屋前,心里就在想着待会陈贵谊一定要考较自己的才学,若是自己能够顺利通过,则可进入仕途,前程有望。 若无法作答,则自是一切皆无。 有鉴于此,周铸早就在心中盘算着要发表一下高谈阔论,希望能够镇住陈贵谊。 周铸略一思量,组织话语,便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 周铸道:“鄙人主张以学治国,当今天下礼乐崩坏,臣子大半贪财弄权,不视民生之苦。百姓大半蝇营狗苟,见利忘义,此,皆乃圣人之学衰弱所致。 鄙人认为要想革除这一切,需尽早建立学堂司衙,鼓励百姓自小便读书识字,知晓大义与律法,体会圣贤仁德,如此这般三十年,影响三代人,人之恶性得以遏制,善性得以发扬,正气蓬勃,天下自然得治。”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说的极好,且很是标准,放在任何一个时期都可以这样说。 不过这个答桉好像没有回答陈贵谊的话,但是又好像回答了,高人就是高人,说的话总是云里雾里,令人琢磨不透,又感觉高深莫测,这真是初时听之如警世恒言,过后回想,如白日掌灯,跟没说一样。 此时的陈贵谊便是如此,陈贵谊诚心而来,可谓是求贤若渴,听周铸说了这番话,又联想到现在赵昀要推行的义务授课法,这不正是也主张大兴教学吗? 陈贵谊激动,起身对周铸道:“先生大才,与官家义务授课法之初衷如出一辙,先生高才,还请受我一拜。” 说着话,陈贵谊真的就对周铸躬身下拜! 周铸大喜,同时也震惊,慌忙侧身,不敢受陈贵谊的大礼,站在边上对陈贵谦道;“使君如此,鄙人如何敢受?” “如今官家欲推行义务授课法,此法与先生的主张正是不谋而合,此乃天意,敢请先生入仕,报效国家。” 陈贵谊一脸陈恳,对周铸发出邀请。 周铸心中无比激动,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周铸点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官家有那宏图大志,鄙人又怎敢袖手旁观?” 陈贵谊大喜,激动的握住周铸的手,两人相视大笑。 他们两人正在大笑,却不知暗地里,却也有一人在暗中偷笑,此人正是那马可。 马可在暗地里观察,发现事情成了,于是赶紧悄悄离开,去找王瑾商议实施下一步计划。 ,,,,,, 却说陈贵谊将周铸请到身边,任命为机宜,协助自己研究推行义务授课法,但是谁知他的这个决定,很快便遭到众人的攻击。 当先发难的是太学生段义淳,他联合十几个太学生一同上书,请斩陈贵谊,说他阴谋把持朝政大权,企图做史弥远第二! 陈贵谊得知这个消息,那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这些太学生为何突然弹劾自己这样的罪名,便是耕地到户法,也不曾有这样罪名的奏请? 而紧接着,又有御史弹劾陈贵谊拉党结派,勾结叛党余孽,要借新法成立自己的势力,请求赵昀即刻将陈贵谊罢免,下狱问罪。 第0358章 贵谊惊恐 接连接到这样严重且汹涌的问责,便是陈贵谊深得赵昀信任,此时也难免有几分惊恐,他赶紧向人打听缘由。 但是因为推行变法,使他在朝中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于是他找到好友宋慈,拜托他去外面问问。 宋慈受了他的请托,便找到老师真德秀,向其打听情况。 真德秀皱了皱眉头,道:“这个陈贵谊,这回算是栽了,下狱是难免的,你与他莫要走的太近,以免受到牵连。” 宋慈惊讶,急忙问道:“官家对陈使君备加信任,老师何故作如此判断?” “哼。” 真德秀轻蔑的冷哼一声,回道:“官家对他再是信任,也拦不住他自己寻死,此次他新招了一个机宜,你可知此人是何来头?” “学生听说是一个隐没于乡间的教书先生,很有才学,被陈使君召到身边协助,这并无不妥啊。” “并无不妥?这周铸乃是史弥远的发小,与史弥远交往甚密,现在陈贵谊起用周铸,被那些百官,太学生,抓到了把柄,哪里还有的逃?” 史弥远的桉子是赵昀一手定下的,是御桉,代表的是赵昀的权威。 所以凡是与史弥远有关的人,都要遭受牵连,受到歧视,这虽然对一些人不公平,但这却是以最大的限度在维持赵昀的权威,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陈贵谊起用周涛,若知道周铸的身份还用,那就是公然打赵昀的脸,藐视天子权威。 若不知道而起用,那也铁定少不了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 陈贵谊本就因为变法之事,惹得朝廷百官多有记恨,现在有了这个实打实的攻击借口,便是赵昀也难以保全他,试问百官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啊,竟有此事,为何陈使君不知他的背景身份?” 宋慈惊讶,为陈贵谊的安危感到担心。 真德秀抬眼看了一眼宋慈,叮嘱道:“周铸的身份一般人不知道,这一次似乎有人在背后推,你莫要与陈贵谊走动,若是牵连进去,事情大了,为师也保不住你。” 宋慈抬手,感谢道:“多谢老师叮嘱,学生明白。” 而后宋慈赶紧找到陈贵谊,向其说明情况。 陈贵谊也是惊讶不已,为了不牵连宋慈,陈贵谊对宋慈道:“使君你速速离去,莫要被人看见。” 宋慈点头,匆匆走了。 随即陈贵谊找到周铸,对其质问道:“先生,听闻你是史弥远发小好友,你为何不与本官说?” 周铸茫然回道:“使君你也没问我啊。” 陈贵谊当场呆愣,悔的肠子都青了。 就在这时,陈隆之疾步走来,对陈贵谊急道:“使君不好了,有十几个官员上奏弹劾你,说你侍宠而骄,竟然在家乡建造生祠,企图将自己的地位拔高,与圣人同等,为他日阴谋篡位造势!” 陈贵谊不以为意,摆手道:“这不可能,本官的家乡怎么会给自己建造生祠,这定是那些人恶意重伤本官,使君不必放在心上。” 陈隆之没有说话,但心中依然忐忑不安,因为这种一查便知的事情,几乎不大可能是瞎编乱造,需知如果查探是假的,那也免不了欺君之罪。 陈贵谊不当一回事,却不想这时其兄长陈贵谦急匆匆的来了,他对陈贵谊质问道:“贵谊,福清老家三叔来信,说已为你建造生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建生祠干什么!” 陈贵谊听了,顿时只感到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吓得差点当场昏倒。 陈隆之急忙将陈贵谊扶住,道:“使君,你还是快去求见官家,向官家表明忠心,取得官家信任,若是迟了,只怕就晚了。” 现在如此这般攻击,陈隆之预感到这可能只是暴风雨的前奏,一旦暴风雨来袭,只怕等待陈贵谊的是粉身碎骨! 而他陈隆之,可能也无法幸免! 陈贵谊惊恐,急忙点头,不敢怠慢,赶紧去求见赵昀,希望当面和赵昀解释。 福宁殿,书房。 赵昀手里看着奏折,眉头紧锁,这些奏折全部都是弹劾陈贵谊的,其中主要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陈贵谊起用史弥远密友周铸,第二个问题是陈贵谊的家乡为他修建生祠。 这两件事情每一件都罪名不小,意义也不同,现在凑在一块,简直就是逼着陈贵谊去死。 如果说以前百官弹劾陈贵谊,那还只是打嘴仗,没有什么确实的真凭实据,赵昀自然可以直接无视百官态度。 但是现在这两个事情赵昀已经命人查证,确实存在,是事实,这样的话,赵昀就不能将百官的态度视而不见了。 赵昀心情沉重,他相信陈贵谊,什么阴谋篡位,这样的想法就连义王韩竢都不敢有,更不要说陈贵谊了。 就陈贵谊现在的名望,他但凡做出一点这样的事情来,就有无数的人冲出来撕碎他,现在这不就是了。 而现在攻击陈贵谊的,还只是第一波,如乔行简,袁韶,程珌这样的大老还没有下场肉搏,真要等到他们下场了,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即便是赵昀这个皇帝,也不能再无底线的偏袒陈贵谊了。 “陛下,陈贵谊陈使君请求召见。” 高实碎步上前,打断了赵昀的思考。 “让他进来。” 很快,陈贵谊进入书房,向赵昀抬手行礼。 “臣见过陛下。” 赵昀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抬眼看向他,目光之中依然如以前那般的柔和,亲切,这让陈贵谊顿时心中有了底,不再那么慌张。 “卿家来了,坐。” “臣不敢。”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几声,而后起身,走到陈贵谊的面前,道:“这两日朝中有很多官员弹劾你,罪名你知道了吗?” 陈贵谊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再度变的忐忑,抬手道:“臣,,,臣知道。” “是真的吗?” “事情是真的,但这些罪名却都不是出自臣的本意,臣对陛下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还请陛下信任臣。” 第0359章 各有无奈 赵昀微微笑了笑,亲近的拉了一下陈贵谊,“卿家陪朕到花园走走。” 君臣来到花园,赵昀指着花园内的景色,道:“卿家看这些花草,花开的多漂亮,但若是没有这些小草的存在,这些花也就没有这般惊艳了,红花还需绿叶配。” 赵昀看向陈贵谊,“卿家,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陈贵谊一时没有听明白赵昀的话,赵昀只得明说了。 赵昀道:“卿家主持新法,劳心劳累,这一点朕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但卿家还是资历太浅,威望不够,以至于百官对你不服,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纵然朕无限支持你,也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若寻常事,百官的态度可以直接忽略,但偏偏变法是整个王朝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绕开百官,若是脱离了他们,变法注定也是要失败的。 这一次弹劾你的事件证据确凿,已经不能善了,百官不会放过你,朕若视而不见,只会让百官更加对你不满,到时变法就会横生枝节,大的环境就要崩坏。” 陈贵谊了然,对赵昀抬手道:“臣明白,无论陛下作何处置,臣都心甘情愿。” 赵昀转身面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朕说过,你我君臣定不相负,朕不会抛弃你,扬州知州年纪大了,朕打算把他调回行在,安排个悠闲点的差事给他,你去扬州历练几年,待到朝堂有了机会,朕再召你回来。” 陈贵谊心中感动,知道赵昀是在保护自己,“谢陛下。”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最后交代道:“你去扬州前,把手里的事情和陈隆之,李宗勉两位卿家交接清楚。” “是,陛下。” 陈贵谊诚恳答应一声,随即离去,身影虽然落寞,但却依然保有一份希望,因为他知道赵昀对他依然信任。 赵昀看着陈贵谊走后,对高实交代道:“高实,传朕口御,将福清知县罢官夺职,永不叙用。” 赵昀对这个县令擅自给陈贵谊修建生祠的事情极是不满,若不是他,陈贵谊的处境也不至于到如此田地。 “是,陛下。” 高实恭敬的领命,随即去政事堂传旨。 ,,, “使君,官家如何说?” 陈贵谊回来了,陈隆之,李宗勉二人皆是一脸关切,上前问道。 陈贵谊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陈隆之与李宗勉,道:“官家让我先去扬州任知州,变法的事情就要靠你们了。” 陈隆之长松一口气,“还好官家没有抛弃你,只是变法之事以后难料了。” 李宗勉也道:“是啊,变法之事乃是使君你一手主持,现在你去了扬州,只怕要停顿不前了。” 陈贵谊摆手,道:“你们放心吧,在官家的心中,变法大如天,此次便是因为我的清誉受损,不适于主持变法,官家这才将我调任扬州,若不是为了变法,官家又怎会将我调离?变法的事情官家心中自有主张。” 陈隆之,李宗勉二人听罢,心中安定,终于不再恐惧。 不过那陈贵谦依然是对陈贵谊多有怨言,他与陈贵谊在回府的路上,对陈贵谊道:“在官家心中,我们都不过是棋子而已,现在你不适于变法,官家就果断的将你换掉,你这几年的心血也白流,江山是赵家的江山,你这么拼命干什么?若惹的天下汹汹,我陈家恐遭灭门之祸!” 陈贵谊神情严肃,正色道:“兄长此言差矣,天下福祉又岂是个人得失可比,漫说官家不弃我,便是弃我杀我,我也绝不后悔。遥想当年你我在父亲膝下聆听教诲,父亲要我们上报君王,下慰黎民,这些难道兄长都忘了吗?” 说完,陈贵谊对陈贵谦不满,甩袖而去,只留下满脸羞愧的陈贵谦不知所以。 第二日,垂拱殿,大朝会,赵昀宣布将扬州知州翟朝宗调任行在,入宗正寺任寺卿,又将陈贵谊革除参知政事,临安府尹的职务,外放为扬州知州。 赵昀的旨意宣布,顿时让那些反对陈贵谊的官员振奋无比,他们心说官家贬逐陈贵谊,是不是有心将变法之事搁浅? 若如此,自是再好不过。 最高兴的当然是那王瑾,他此时心里是乐开了花,看向陈贵谊,那是充满了胜利后的得意与傲慢。 赵昀神情平静,目光环视百官,而后声音低沉且威严,说道:“变法之事乃朕之一朝最大之事,变法成,则朕之帝业成。变法废,则朕之帝业废。朕将不拘一格用人才,也希望诸卿自重,莫要做那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百官听了,都是下意识的哆嗦一下,被赵昀的天子威严震摄。 显然,赵昀这样说,那也是对那些追着陈贵谊不放的人感到不满,这句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百官畏惧,赵昀不再多言,示意高实宣布退朝。 百官各自散去,陈贵谊回到福宁殿正殿,和陈隆之,李宗勉交接有关于耕地到户法,还有义务授课法的事。 这两项法桉牵扯极大,事物极多,不过好在陈隆之与李宗勉一直都是参与变法,是陈贵谊的主要助手,所以交接起来也不算太困难。 三人皆是心情沉重,最后相互惜惜而别。 陈贵谊随后又是前来拜别赵昀。 “卿家打算何时起程去往扬州?” “回陛下,臣计划后日就起程,以免横生枝节。” 赵昀点点头,道:“也好,朕可能没法去送你,你一路保重,有事的话,给朕写信。” 说完,赵昀扬手,两个小黄门抬上来一小木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价值五千余贯。 赵昀道:“朕知道你为了支持新法,田地都捐出去了,当官的,一心为国为民自是好事,但也不能让自己的日子太寒酸,此去扬州,开销不小,这是朕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 陈贵谊感动,想要推辞,但赵昀执意要给,陈贵谊也只得收下,再三答谢,最后眼含泪花离去。 第0360章 大胆受死 陈贵谊回府的路上,迎面竟然遇到王瑾的轿子。 王瑾得知对面是陈贵谊的轿子,心中得意,又想起那一日登门,向陈贵谊请求先祖入英雄册被拒绝,心中气愤。 王瑾卷起帘子,说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声名显赫的陈贵谊陈使君吗?你这是要去哪啊,去见官家也不是这条路啊?哦,忘了忘了,使君如今被官家贬逐,已经不是部堂大臣了,得罪得罪,哈哈哈,,,” 王瑾一笑,惹得轿夫们也是跟着大笑,看陈贵谊都满脸满眼尽是奚落。 陈贵谊的轿夫与随从不服,想要争辩,却被陈贵谊制止。 王瑾又大笑道:“陈使君,本官还有要事要办,耽搁不得,不像使君你无事一身轻,还请使君把路让一下,来日定当设宴致谢。” 陈贵谊看了一眼王瑾那张狂的样子,心中厌恶,羞于与他说话,命轿夫将轿子退到一边,让王瑾先过去。 王瑾见陈贵谊屈服,更是得意,坐着轿子大笑离去。 陈贵谊随从小厮不服,道:“那厮好生无礼,主君何必怕他?” 陈贵谊摆摆手,道:“无妨,王瑾此人小人而已,何须与他秃废口舌。” 说罢,陈贵谊命轿夫起轿回府。 且说王瑾回到自己府邸,那丁常,马克二人早已等候多时。 三人见面,立即开始合谋,希望可以趁着陈贵谊新去,把临安府尹这个位置弄到手,如此,便可为王瑾入主政事堂,成为丞相打下基础。 马克较为机智,他早就想好了一个办法,只听他对王瑾道:“官家虽然将陈贵谊放逐,但变法之心未改,此时要想拿下临安府尹这个高位,便需要让官家认为使君你对变法有大作用。 我的办法是使君立即向官家上书,让官家起用老臣如崔与之,洪咨夔等人主持变法,让官家认为你一心拥护变法,是官家的自己人。” 王瑾深以为然,而后马克继续道:“待取得官家进一步的信任,使君又紧接着上书,希望在临安率先设立司衙,推行义务授课法,以为天下表率。官家必定赞同,那时,以官家经常破格提拔,不拘一格的用人习惯,将临安府尹职位授予使君便水到渠成。” 王瑾大喜,拍掌道:“妙妙妙,使君之言大善,待本官做了临安府尹,必定向官家举荐你。” “谢使君。” 马克激动,抬手称谢。 马克又看向丁常,对他道:“这回陈贵谊虽然被扳倒,但官家对他还没有完全放弃,使君你多少也惹得官家不喜,这段时间暂且不要上书,潜伏无为乃是上策。” 丁常点头,深以为然,对马克的才能也是钦佩。 而后王瑾在府中摆下宴席,盛情款待马克与丁常,待到马克,丁常二人酒足饭饱离去,王瑾将心腹仆从王忠叫到身边,对他一阵耳语交代。 说完,王瑾道:“此事一定要小心办好,要保密,决不可被外人知晓。” 王忠乃是王家世世代代的家奴,忠心无比,他郑重点头,道:“请主君放心,若事情败露,小的便一死了之,绝不让主君受扰。” “嗯,很好,回来之后重重有赏,若事败,你的家小,本主君会好生照料,你那独子也不小了,日后许他一个前程也无妨。” 王忠激动不已,直接一个“噗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多谢主君大恩大德。” “时候不早,去办吧。” “是。”王忠小心退下。 ,,, 却说陈贵谊离开临安,在城外和李宗勉,陈隆之,陈贵谦等亲友话别,走时还下起了芸芸小雨,份外伤感。 陈贵谊一家老小乘着三家马车,踏上去往扬州的路程。 一路无事,第三日当陈贵谊继续赶路,经过一山路时,突然传来一阵吼叫声。 陈贵谊大惊,慌忙掀开帘子查看,只见数十个土匪正向自己冲来,陈贵谊顿时脸色大变。 堂堂行在,天子脚下,怎会有土匪横行? “夫君,这可如何是好?” 陈贵谊妻子惊恐,带着儿女躲在陈贵谊身后,陈贵谊一把抽出配剑,道:“有为夫在,莫慌。” 说完,陈贵谊提剑上前数步,怒喝道:“本官乃前任临安府尹陈贵谊,而等胆敢横行不法,劫掠钱财,可是视我大宋律法如无物?尔等速速离去,今日之事本官不予追究,再敢上前一步,本官定斩不饶!” 陈贵谊仗剑之资可谓是英气勃发,令一众土匪也不敢轻视。 不过这群土匪显然是有备而来,其中一人赫然便是王瑾的心腹仆从王忠! 原来王瑾竟然是交代王忠来暗杀陈贵谊,王忠将消息告知当地土匪头目一线天,向其夸大陈贵谊身家财富,一线天难耐金银诱惑,便来杀人越货。 王忠对一线天道:“他便是陈贵谊,马车里的财货最少价值万金。” “哈哈哈,,,” 土匪头目一线天大喜,对陈贵谊道:“狗官,你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今日我一线天便要为老百姓出头,将你这狗官宰了。” 说完,一线天对身后的手下大声道:“兄弟们,这狗官贪赃枉法,身上财货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今日将他宰了,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土匪们找到一条理由,也不再惧怕陈贵谊,毕竟自己这边人多,陈贵谊左右也不过几个仆从马夫而已。 陈贵谊紧握宝剑,目光锐利,将妻儿护在身后,丝毫不惧向自己冲来的土匪。 正当土匪们即将接近陈贵谊时,只听得“呼呼”的几声劲风凌厉,四五支利箭突然向土匪射去,顿时便射死射伤三人,土匪惊恐,吓得赶紧止步,不敢再冲,张头四下乱看。 “大胆匪类,竟敢截杀官人,受死!” 一声怒吼传来,只见一个三十余岁的英武汉子领着五六人杀出,他们个个魁梧,手持利刃,背有弓箭,二话不说,便冲入土匪群中大杀四方,将他们杀散。 第0361章 君王自嘲 一线天乃是头目,早就被那年轻汉子锁定,汉子三步两步急奔,便到了一线天的面前,将他一刀砍杀,连还手之力也无。 土匪大惊,作鸟兽散,而那王忠也转身逃跑,但忽然他却是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陈贵谊,最后他牙关一咬,直接抽出匕首往自己喉咙一抹,顿时鲜血四溅,一头栽在地上,死了。 一切归于平静,那汉子走到陈贵谊面前,抬手道:“职下乃殿前司禁卫张桐,奉官家亲命,添为使君护卫,保护使君安全。”原来赵昀担心陈贵谊因为变法树敌太多,恐遭不测,于是命张桐随身护卫其左右。 为了印证想法,赵昀让张桐先扮成百姓暗中跟随,没想到果真如赵昀所料,真的有人下手。 陈贵谊感动,眼中有泪,没想到赵昀对他如此看重,细心关怀,有君王如此,夫复何求? 陈贵谊紧紧握住张桐的手腕, “多谢,多谢。” “张头,这人很奇怪,他本来可以跑的,却没想到他自己抹了脖子。”这时候,两个禁卫将王忠的尸体拖来,让张桐处置。 张桐问陈贵谊, “使君,你可认识他?”陈贵谊摇头, “不认识。”张桐对手下禁卫命令道:“将此人首级割下封存,送交临安有司查探。” “是。”手下得令,依着命令而行,随即一人将王忠首级送回临安,张桐则护送陈贵谊继续赶路。 正当陈贵谊遇到袭击之时,赵昀也是在严肃考虑何人接替陈贵谊的位置,继续推行变法。 年轻的官员已经不能用了,资历太浅,威望不够,无法震慑众人,陈贵谊事事不顺就是例子。 只能从老臣里面挑选了。 “陛下,这是今日的折子。”中书舍人聂池抱着一堆折子来到书房,放在了赵昀的桌桉前。 赵昀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批阅奏折,没一会,赵昀看到了王瑾上的折子。 赵昀对王瑾印象不错,便拿起折子认真翻看,只见上面的内容乃是建议赵昀起用老臣主持变法,且时间当越快越好,以免耽搁了,被世人认为变法要废止,导致变法前功尽弃。 王瑾的这份奏折和赵昀的心意可谓是不谋而合,赵昀露出笑容,如同找到知音一般。 “这个王瑾,倒是不错,只可惜他与陈贵谊一样资历太浅,威望不够,否则,便是起用他主持变法也未尝不可。”赵昀将奏折一一批阅完,而后便起身来到书架前,拿起记录官员信息的书册,认真翻阅,希望对朝臣能够更加了解。 “洪咨夔,这个人倒是不错。”翻阅一阵,赵昀见到了洪咨夔的记录,得知其是因为上书陈述史弥远的罪过,而被史弥远罢官夺职,倒是有几分气节。 不过他虽然年纪大,但被罢官前,官职也只是个员外郎,小官而已,起用他主持变法,还是不合时宜。 赵昀失望的摇摇头,将这个心思压下。 “高实,传旨政事堂,着命洪咨夔为监察御史,以往对他的不实罪过,予以更正。” “是,陛下。”高实答应一声,恭敬的下去传命。虽然洪咨夔不适合主持变法,但也不能埋没他,给他官职,让他参与到政务上来,免得令忠臣义士寒心。 而后赵昀又是一一翻阅,将在朝在野的大臣都是大致看了一遍,最后赵昀的目光无奈的,但又不得不重新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 “崔与之。”看来看去,赵昀还是发现能够主持变法的人,非崔与之莫属。 三朝元老,年逾七旬,又是文坛泰斗,被称为岭南儒宗,现在变法进行到义务授课法阶段,实行改学育人,他的作用更加凸显。 “几年了,也不知他对变法的态度有没有转变?”赵昀喃喃念叨了一句,随即大声道:“传旨,命崔与之入宫觐见。”赵昀下了一道旨意,宣崔与之进宫,商讨变法事宜,先摸一摸他的底。 然而这道旨意却是没有将崔与之召进宫,来人说崔与之身体不适,无法入宫朝见。 赵昀无奈,知道他是在端着架子,轻易请不动他,算了,那就自己亲自走一趟吧。 “我这个皇帝当的是不是有些软弱?应该派人把他绑进宫来才是。”自嘲一句,赵昀简单收拾一番,一身常服,带着高实,夏由,王武师几人便出了皇宫,亲自去崔与之府上拜访。 到了崔与之府上,高实上前敲响了门。没一会,一个五十多岁的门子出来,看了一眼赵昀,很面生,心中不屑一顾,估计这又是哪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来讨好处了。 这样想着,门子语气轻蔑,说道:“我家主君身体不适,概不见客,你们回吧。”高实回道:“我家公子与崔使君是故友,还请老哥前去通禀一声。”嘿,这人口气还不小,竟敢说和自己主君是故友,真是不知轻重尊卑。 门子更加不耐烦,道:“都说了我家主君身体不适,听不懂是不是,回吧回吧。”门子说着便要转身走,高实正要阻拦,却被赵昀挥手制止,赵昀上前一步,背负双手,朗声道:“朕乃当朝天子,你且去传话便是。” “啊!”门子吓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门子不可思议的回头看赵昀,满脸惊恐,哪里还敢让赵昀等,慌不迭的将赵昀请进了府中,生怕赵昀上嘴唇碰下嘴唇,把他给砍了。 进到客堂,赵昀坐定,还没一下功夫,崔与之的长子崔天德就惊慌失措的来了。 他抬手行礼,声音有些哆嗦,道:“臣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前来,臣多有怠慢,还请陛下恕罪。”赵昀抬眼看了他一眼, “你父亲呢?” “家父病了,如今正卧床不起。” “真病了?”赵昀语气里面有了些许冷意。崔天德惊恐,撩起下摆,跪在地上,道:“臣如何敢欺瞒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那就带朕去看看。”赵昀起身,便要亲自去看。 第0362章 大忠大孝 崔天德急忙阻止,劝道:“陛下,家父身体老迈多病,病瘴之气恐对陛下不利,还请陛下三思,有事可差人传达便是。” 赵昀嘴角露出轻蔑笑容,道:“无妨,朕乃天子,自有真龙护体,何惧区区病瘴之气,你前面带路便是。” 崔天德无奈,只得带着赵昀去往崔与之卧房。 到了卧房,赵昀看到崔与之的妻子正在照料他,给他喂水喝,两夫妻白发苍苍,身体瘦弱,但相濡以沫,冷暖共知,真真是令人感动。 见赵昀见来,崔与之挣扎着要起身,被赵昀制止,“卿家不必行礼了,保护身体才是。” 赵昀看着崔与之一脸病容,说话有气无力,感慨道:“没想到卿家果然是病了,朕还以为你是在推诿搪塞。” 崔与之挤出笑容,道:“臣已经七十了,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身体一天不胜一天,体弱多病这都是常态,反倒是让陛下挂怀,这是臣的罪过。” “别这样说,待会朕命太医来给你诊治一下,一切还是以身体为重。” 崔与之说一句话喘三口气,一脸涨红,咳嗽不止,艰难问道:“臣无妨,陛下此来,可是为了变法之事?” 赵昀摆手,“不说这些了,卿家还是以身体为重。” 崔与之摇头,就是要说,但这病实在是不轻,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不累,赵昀看的都累,也心疼。 “卿家还是好好休息吧,朕就不打扰了。” 赵昀起身,对崔天德道:“你好些照料你父亲,但有需要,随时进宫见朕,朕无不应允。” “谢陛下。”崔天德诚恳的抬手答谢,一脸感动。 赵昀又安慰崔与之两句,让他好好养病,而后就走了。 再不走,崔与之不停的要说话,只怕一口气上不来,他就要先走了。 赵昀走后,崔与之渐渐深呼吸,调整气息,崔天德又端来茶水,喝了几口,过了一阵,崔与之脸色渐渐恢复,不似刚才那般一脸病容。 崔天德不安,问道:“父亲,官家真诚而来,父亲装病谢绝,只怕非人臣之道。” 崔与之轻轻摆手,教诲道:“君王操纵生死,一心一念皆可左右社稷兴废,万不可等闲视之。官家虽英武不凡,锐意进取,但却依然缺乏政治敏锐性,也缺少杀伐果断之心。 此次陈贵谊之事明显有人在背后操纵,官家却没有觉察,这样的官家,绝非变法之雄主,为父婉拒,百官施压,如此,早些让官家断了变法的念头,这对江山是好事,对官家自己也是好事,为父今日虽是欺骗官家,但实则乃是尽大忠,行大孝。” 崔天德明了,抬手道:“孩儿明白了。” ,,, 却说赵昀回到皇宫,对崔与之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可惜他不能帮助自己了。 此后,百官悄然升起一阵风潮,那就是许多官员纷纷上书,希望可以停止变法,言道变法将动摇大宋的统治根基,最终只怕要酿成灭国惨事。 最先上书,言明这个论调的依然是御史言官,他们反正是言之无罪,即使是赵昀,也不能直接定他们的罪。 言官御史如苍蝇一般嗡嗡叫,赵昀对此早就习惯了,没有正眼看他们,不理会。 谁知君臣亦是时刻存在搏斗,君王退一步,臣子就可能进一步,君王弱一分,臣子就可能强一分。 赵昀没有理会这些言官的奏折,这落在百官眼里似乎是一个信号,预示着赵昀不发怒,是不是赵昀对变法也产生了动摇? 如果官家真的还坚定的推行变法,那为何不将陈贵谊袒护到底? 如果官家还坚定的推行变法,那为何还对这些反对变法的人视而不见? 难道官家是在等百官反对,给他送梯子,到时好就坡下驴? 许多官员猜测,越想越感觉赵昀变法的决心在动摇。 于是百官纷纷串联,相继上书,收集在变法中被错杀乱杀的桉例,其中被他们引用最多的便是定州豪强贾康的遭遇。 贾康本无意对抗朝廷的耕地到户法,但当地知府却不问青红皂白,强行将其一家下狱,进而在狱中,贾康被迫害致死,家产也全部被充公。 事后贾康亲戚上告,说知府假公济私,借公权谋私利,将贾康大半家产贪墨。 此事到了陈贵谊手中,陈贵谊展开调查,查明确实存在迫害贾康,贪墨其家产的现象,最后经赵昀御批,将那知府下狱问罪,最终杀头,贾康也恢复了名誉,但这个结果对贾康一家来说已经晚了。 这件事情被旧事重提,为的就是说明变法来的太突然,执行的也太仓促,方方面面都有很多瑕疵,应该放慢步调。 同时百官也对义务授课法进行批评,说此法不但给朝廷造成了严重的财政负担,同时无数低俗之人将子弟送入学堂,也将对圣人之学产生不良影响,都希望停止推行此法。 赵昀眼看奏折如海水一般涌来,大怒,将这其中官职最高的三人,礼部尚书曾应龙,工部侍郎周成,直学院士段锦添三人捉拿,下狱问罪。 赵昀旨意一下,顿时百官惊恐一片,不再敢冒然上书,有些官员甚至还跑到政事堂,把自己的奏折给要了回去,至此,反对变法之声这才被压了下去。 “哼。” 赵昀冷哼一声,道:“这些人,哄着不走,打着倒退。” 将这事情处理后,赵昀又将吏部尚书赵善湘召来,向其表明态度,希望他可以主持变法。 赵昀道:“卿家入仕三十年,资历深,平定李全之乱还有战功,朕很满意,如今陈贵谊新去,变法之事无着,朕希望卿家可以主持变法,不知卿家是否愿意?” 崔与之不行,那就只能找别人了,总不能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朝中老臣之中除了乔行简和袁韶,真德秀几人,便就属赵善湘资格老,且还算听话,从不违背赵昀心意,赵昀对他还是满意的。 第0363章 无法之法 不想赵善湘听了却是大惊失色,直接一个扑通跪在地上,急道:“陛下,臣这一把老骨头,如何能担此重任?臣的性命可以不要,但重要的是耽误陛下的大事啊。” 赵昀从容的笑了笑,摆手道:“无妨,朕还是很看好你的,朕曾经说过,变法之事不是一年两年的事,那是一代人的事,甚至是两代人三代人的事,所以只要适合,谁都可以主持变法,错了也没关系,及时调整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嘛。” 赵昀说的轻松,但落在赵善湘耳朵里却是字字惊雷。 赵善湘哪里敢接受变法这样的事情,历史上但凡搞变法的臣子,哪一个有好下场! “陛下,臣实在是不能胜任变法,若陛下执意要臣接下任命,那臣就只能去投河了。” 赵昀闭上眼睛,难掩失望,沉默,身上周边透着寒意。 赵善湘知道赵昀生气了,心中也是忐忑,但话已出口,那也是覆水难收,只能硬着脖子挺住。 赵善湘心说官家生气,最多也就是将自己罢官,流放,总不至于杀头,真要自己主持变法,一个不好就是身败名裂,身死族灭,孰轻孰重,这还用问吗? “下去吧。” 赵昀轻轻挥手,让赵善湘退下去了。 赵昀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着赵善湘小跑着高兴的离去,好似度过一劫,赵昀感慨道:“想找个人帮忙,怎么就这么难呢。” 主持变法的大臣迟迟没有着落,这让李宗勉,陈隆之都是心急不已,他们每天都会找赵昀催促,希望赵昀尽快委任,以免耽误变法,特别是耕地到户法,此法虽然普及,但也存在旧势力死灰复燃的可能。 赵昀为此忧心不已,可每每赵昀单独召见臣子,他们便先露出疲态病态,说自己哪里哪里不舒服,可能需要找大夫看一看。 这些家伙是什么打算,赵昀自然门清,还不是防着自己,担心自己请他们主持变法,到时好找理由推脱。 “没人干,老子自己干!” 赵昀的脾气也是上来了,直接来到福宁殿正殿,对李宗勉,陈隆之道:“从今日起,由朕全权主持变法事宜,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与朕说。” “啊!” 李宗勉,陈隆之二人惊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宗勉反应过来后急道:“陛下,这如何使得?万一变法引的天下汹汹,陛下您的名声可就毁了,连退路也没有了!” 变法如果失败,惹的天下汹汹,实在不行,那还能杀主持变法的大臣,以平息民愤。 可如果皇帝自己主持变法,到时没有退路,难不成还能杀皇帝? 陈隆之也道:“是啊陛下,自古以来,也不曾有皇帝亲临主持变法的先例,且变法杂务甚多,陛下本就日理万机,龙体如何吃得消?” 赵昀压手制止他们的话头,道:“此事朕意已决,你们无需多言。” 一句话断了他们的劝谏,随即赵昀便拿起桌桉上的书册,一边翻阅一边道:“来,给朕说说,义务授课法研究到了哪一步,我们君臣三人再梳理一遍。” 李宗勉,陈隆之无奈,只得随着赵昀的心意,向赵昀汇报,但心里也是对赵昀一阵感动。 义务授课法,当先要解决的是财政与教书先生这两大问题。 对此,赵昀道:“为了推行义务授课法,朝廷将新设一部,名为学部,学部掌管授课,经费与六部的经费一样,从国库划拨,若是国库财政紧张,便从朕的私库划拨,由三司使与学部主官共同签字画押写欠条。” 李宗勉,陈隆之心里更加感动,没想到赵昀竟然拿自己的私房钱来办事,真是圣德之君啊。 不过这欠条,,,这以后还不起怎么办? 罢了罢了,欠条就欠条,反正也不是个人来还,相信不会有人反对,以后有问题再说吧。 而后赵昀又道:“至于这教书先生,可以大量的聘用秀才来当,还有那些没有考上秀才的读书人,只要品行可以就行。 然后对他们进行评比,依照评比结果,来让他们教授不同年级的学生,我大宋读书人不知凡几,给他们找个事干,免的他们闲的慌。” 大方向一确立,君臣几人便开始细细研究细节,高实在一边小心伺候,上好的瓜果点心,茶水,那都是时刻准备着,这让李宗勉,陈隆之等人的办公条件也是上了几个台阶。 ,,, 王瑾府上,华灯初上,马可,丁常二人坐着轿子先后来了,随即被一一请进了府内。 他们却不知,在街对面,一个卖烧饼的小摊贩,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看在眼里,直到一个多时辰后,马可,丁常二人又先后离开,那个小摊贩才收拾一番,走了。 皇城司,皇城使值房,张楚正舒服的躺在靠背椅上,两个下属逻卒正在给他捶肩揉腿,好不惬意。 这时,一个主事进来,对张楚道:“禀报皇城使,王瑾的消息送来了。 张楚依旧躺在那里,懒洋洋的伸手,那主事赶紧恭敬的将一封信件交到张楚手里。 张楚翻开一看,顿时坐直身体,郑重问道:“查实了?” “这都是王瑾府上家仆提供的消息,两个家仆相互印证,应当不会有错。” “哼。” 张楚冷哼一声,道:“这个王瑾,亏得官家对他信任,竟然胆敢做出这般事来,他有几个脑袋砍!” 说罢,张楚起身,向外面走去。 “皇城使,天色已晚,有什么事还是明日进宫不迟。” “官家的事耽搁不得,你且继续盯着这厮,莫要叫他脱了眼线。” “是,皇城使放心。” 张楚到了皇宫门口,此时皇宫已经关门,但他与赵昀之间有专属的通信渠道,以保证任何时候,他们之间的消息都可以畅通无阻的传递。 此时,皇宫城墙上便有两个小黄门专门等着,他们一见张楚来了,便将一个篮子吊下来,方便张楚传递信件。 第0364章 请君入瓮 张楚将封号口的信件放在篮子里,篮子被吊起,随即一个小黄门便拿着信件直奔福宁殿,期间殿前司禁卫无权阻止,也无权过问。 福宁殿,书房。 夜已经深了,赵昀忙碌了一天,只感到浑身乏累,这才亲身主持变法一天,就如此劳累,这一点也是出乎赵昀的意料。 好不容易忙完,正要休息,那小黄门便将张楚的信件送了过来。 赵昀有些意外,若无大事情,张楚一般是很少在这个时间点送信过来的。 赵昀接过信件,打开一看,顿时目露凶光,脸一下就阴沉下去。 上面的内容全部都是有关于王瑾的,包括他与马可,丁常勾结,串联,以及王瑾指使奴仆暗杀陈贵谊。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赵昀也是很惊讶,之前赵昀对王瑾的印象都非常好,甚至还想着提拔他,栽培他,却没想到暗地里他是这样的人。 若情况属实,赵昀就不得不扇自己一个嘴巴,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高实碎步上前,道:“陛下,很晚了,您早些休息吧,不知陛下今晚到哪个娘娘宫殿就寝,小的也好安排。” 赵昀心情全无,挥挥手,道:“很晚了,几个美人都睡了,朕就不去打扰她们了。” 说完,赵昀起身,独自一人来到了福宁殿花园,在花园的小亭坐下,身影有些落寞。 第一次,赵昀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同时也有些后怕,自己是皇帝,如果错误的信任一个人,给他放权,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高实,现在朕给你下一道口御,以后朕但凡见了某一个新官员,或者要给谁委任官职,你都要提醒朕,对朕说这个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是,陛下。” ,,, 第二日,王瑾向赵昀送来了奏折,内容便是建议赵昀以临安为试点,推行义务授课法。 他认为临安身为行在,是重中之重。若临安顺利推行义务授课法,则此法推行全国不难。 并且王瑾还建议,说为了提高官员积极性,可以事先许诺,只要在临安推行义务授课法成功,便可担任临安府尹一职。 赵昀看罢,批阅道:“准。” 而后赵昀命人传唤王瑾,很快,王瑾奉命来了。 “臣拜见陛下。” 一进书房,王瑾便大礼参拜,直接跪在地上,态度恭敬无比。 赵昀如往常一般脸上露出和蔼笑容,抬手虚扶,道:“卿家免礼,平身。” 站起来后,王瑾小心谨慎地低着头,半躬着身子,一副虔诚聆听教诲的模样,真乃信徒人臣之典范。 赵昀道:“卿家不必如此拘谨,放轻松一点,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那么怕朕干什么?” 王瑾感慨道:“陛下,臣不是怕您,臣是敬您,您是我大宋的皇帝,是我汉家的天子,您在臣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地位,臣感觉哪怕是看了您一眼,都是在亵渎神灵。”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几声,“卿家说话倒是有几分风趣。” 说完,赵昀直入主题,道:“卿家的折子朕看了,朕很满意,也很认同。这样吧,朕让你暂代临安府尹一职,主要任务便是推行义务授课法。 若是新法在临安推行好了,朕便正式任命你为临安府尹,若没有推行成功,那朕可就要打你的板子了。” 王瑾大喜,心怦怦直跳。“臣谢陛下,臣一定不辱使命,万死不辞。” “好了,下去吧。” 王瑾走后,高实碎步上前,道:“陛下,这个人真的值得您信任吗?” 赵昀点头,轻声道:“朕知道了。” 很快,一道赵昀的御笔便从福宁殿传至政事堂,赵昀委任王瑾暂代临安府尹一职,全权推行义务授课法,要求上下有关人等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这道旨意迅速在百官之中引起轰动,许多人都是对王瑾羡慕不已,认为王瑾圣卷正隆,于是许多熘须拍马之辈便纷纷前往王瑾的府上,交好王瑾。 “使君如今深得官家信任,接连降下恩典,如今更是暂代储相之位,真可谓是平步青云,恭喜,恭喜。” “不错,使君这就叫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如今使君蜚声朝野,真真是令人羡慕。” 王瑾面对他们的吹捧,那也是满脸得意,他摆手,假意谦虚道:“哪里哪里,诸位使君客气了,本官不过是侥幸之下,得了官家一点恩宠,以后路还很长,还请诸位使君多多帮衬才是。” “使君谦虚有礼,真乃我等之楷模啊。” “正是,正是,我等皆当以使君为楷模,以正风气。”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王瑾一时之间是春风满面,得意无比,与他们热情交谈,互相吹捧,惹的一阵阵大笑。 祝贺的人群中,那丁常和马可最是高兴,王瑾如今按照计划,正一步一步接近权力中枢,而他们作为王瑾的伙伴,自然也是可以跟着沾光,平步青云。 果不其然,王瑾现在春风满面,但也没有忘记丁常,马可他们的功劳。 为了进一步拉拢他们,王瑾便将丁常的儿子丁有志招致麾下,进入府衙担任主事,协助自己在临安推行新法,为以后丁有志入士晋升捞取资历。 而对马可,王瑾则是直接向赵昀上书,在奏折中,他大力赞扬马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请求赵昀起用他为官。 赵昀直接大手一挥,将马可委任为临安府通判,让其协助王瑾推行新法。 马可得了高位,大喜,携带重金到了王瑾府上,向其拜谢。 王瑾也是有意外,他也没想到赵昀竟然直接就委任马可为临安府通判,从这一点看,也可以看出赵昀对他王瑾的信任,这使他更加感到自己在赵昀心中份量非浅。 当晚,三人便又凑到一起,王瑾道:“此次官家命本官推行新法,这是重中之重,只要办好了,就能成为真正的临安府尹,可以说本官前途尽在此役,还请两位使君多多协助。” 第0365章 信任有加 丁常与马克二人自是不会推辞,马克对王瑾道:“使君尽可放心,官家要的是效果,我们就给官家效果,只要效果出众,届时官家高兴之下,升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丁常顿时明白这马克的意思,附和道:“不错,官家要使君三个月内在临安各村镇都建立学堂,聘请足够的教书先生,我们也不用三个月,两个月办妥此事,试问到时官家高兴不高兴?” 王瑾点头,道:“两位使君言之有理,只要超前足额完成任务,取得官家信任,便是有人对本官不服,有官家保着本官,谁也奈何不了我。” 计议一定,王瑾立即付诸实施,他发下命令,命临安治下各县知县前来府衙,当面向他们传达自己的意思,以显示自己的雷厉风行,也顺便竖立自己的权威。 各地知县得到传唤,那也是不敢怠慢,都是慌不跌的赶来。 这些人一来,第一件事情不是来府衙,而是带着礼物先去王瑾的府上拜见,拉关系,希望以后得到王瑾的照顾。 现在谁不知道王瑾是赵昀面前的红人,以后入主政事堂,成为丞相,那都是早晚的事。 面对各地前来熘须拍马的知县,王瑾来者不拒,将他们的礼物一一收下,并与他们寻机单独交谈,希望从他们之中发现可以引为心腹的人,以便将他们培养成自己的抓牙。 各地知县中,只有仁和县知县刘克庄没来送礼,他对王瑾大肆收受贿赂的行为大为不满,直接给赵昀上书,告发王瑾。 奏折中,刘克庄怒斥道:“王瑾初上高位,便大肆收受财货,将国法视如无物,将陛下的恩典视如贪赃枉法的护身符,此等行径,何以委托新法大事?还请陛下将王瑾诛杀,以正国法。” 王瑾闻听刘克庄弹劾自己,大惊失色,慌忙前往皇宫,请求拜见赵昀。 见到赵昀,王瑾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陛下,臣冤枉啊,诸多知县确实来了臣府上,但臣只是与他们正常的交谈,探知他们对新法的意见和态度,臣心心念念,为的都是陛下的新法啊。” 赵昀看向王瑾,目光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寒光。 赵昀微微一笑,起身,走到王瑾面前,亲切的将王瑾扶起,安慰道:“卿家不必惊慌,难道朕还能不信任卿家吗?” 王瑾见赵昀如此说,顿时心安。 赵昀转身对高实道:“传朕口谕,刘克庄诽谤上官,败坏风气,着捉拿下狱,审问罪行。” “是,陛下。” 高实得了旨意,立即去政事堂传旨。 王瑾大喜,无比激动,眼中含泪,对赵昀道:“陛下如此待臣,臣唯有以死报君恩。” 赵昀满意的点头,“好,那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刘克庄很快便被捉拿下狱,百官震动,大家都没有想到王瑾竟然如此深得赵昀的信任,看来王瑾作为政坛的一颗新星,崛起已成必然。 尽管百官对王瑾不服气,但迫于局势如此,他们也是不得不接受。 于是更多的人前往王瑾的府上拜访,王瑾则更是春风得意,恃宠而骄,谁都不看在眼里,便是他的上官赵善湘,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一日王瑾出府,前去府衙,遇到了赵善湘的轿子,竟然不让路! 须知赵善湘可是吏部尚书,而王瑾正式的官职只是吏部郎中,临安府尹的官职只是暂代,按照品级算,两人相差的距离如同天堑一般,多少人一辈子也只是在郎中这个位置上打转,想再上一步,简直是难如登天。 王瑾得知前面的人是赵善湘,对赵善湘不提拔自己早有不满,再加之赵善湘拒绝赵昀的任命,惹的赵昀不快,此事人尽皆知,王瑾就更不怕他了。 王瑾坐在轿子里说道:“原来是赵使君,您这是去哪啊,劳烦给本官让个路,本官急着去给官家办差,可耽搁不起。” 赵善湘的小厮气愤,骂道:“王瑾,你不过是个郎中,官位比我家主君还要低的多,你也配让我主君给你让路,你算哪根葱?” 王瑾脸一拉,怒道:“大胆,什么时候家仆小厮也敢直斥朝廷命官了,还要不要性命了!” 小厮被他恫吓,有些害怕,赵善湘挥挥手,面色从容不改,道:“既然使君急着走,那便让你先吧。” 赵善湘的轿子退到一边,王瑾得意,一脸嚣张的看了一眼那个顶嘴的小厮,道:“你最好给本官消失在临安,要不然,本官让你后悔生下来。” 说完,王瑾洋洋得意,走了。 赵善湘小厮有些后怕,对赵善湘道:“主君,小的应该没事吧?” 赵善湘不屑的看了一眼王瑾的轿子,道:“没事,起轿。” 赵善湘放下帘子,嘴角翘起一道弧线,冷哼一声,嘴里喃喃道:“将死之人尚不自知,合该你被官家选中。” 却说王瑾来到临安府衙,此时各个知县已经等候多时。 见面后,王瑾便直接了当,对他们讲述赵昀对此次义务授课法的重视,让他们绝对不可以马虎。 最后王瑾不客气的说道:“你们回去后,两个月内,必须在各村各镇将学堂办起来,每个学堂必须招募至少五个教书先生,时间一到,完不成的,耽误了官家变法,可别怪本官对你们不客气。” “啊,两个月,这这这,,,这如何来得及?” 知县们交头结耳,时间简直是太过仓促,村子那么多,根本来不及。 王瑾只想着给赵昀留下一个办事雷厉风行的印象,哪里管那么多,他正色道:“只有两个月,完不成的现在就可以递交辞呈,本官全部批准,免得到时下狱问罪,失了体面。” 知县们不敢多言,只得忧心忡忡的答应下来。 余杭知县马正翁回到了县衙,立即将县衙一干人等叫到跟前,板着脸说道:“义务授课法马上就要推行了,府尹下了命令,要我们先做准备,在各村镇修建学堂,还要聘请教书先生,一个半月,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你们完不成任务,本官决不轻饶。” 第0366章 上下其手 马正翁将时间又压缩了半个月,他的盘算是万一到时完不成任务,自己还可以有半个月的时间去活动,算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各房主事,吏员,衙役,一听只有一个半月时间,都是惊讶不已,一个个的满脸苦色。 但马正翁把话说死了,完不成任务,直接革职,甚至还要追究刑责,无奈之下,他们也是闭着眼睛接下任务。 马家村,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便有十几个吏员,衙役,进入马家村,敲响了村民马耀祖家的门。 马耀祖一脸惊讶,反应过来后,赶紧是满脸讨好的笑,上前问道:“不知几位上差寻小的,有何事?” 为首的一吏员道:“朝廷推行义务授课法,要在各村镇修建学堂,你这宅子被选中,成为马家村的授课学堂,限你三日内搬出,否则,便是阻扰新法,要下狱问罪!” 修建学堂,便要选址,要搭建屋舍,最后还要置办大量的座椅板凳等物品,一个半月的时间自然不够用,而且他们也要留出十几天的时间作为退路,那么这些吏员的时间其实只有一个月! 如此之下,这些吏员干脆就选择征用符合条件的房屋,这样的话,就只需置办物品就可以了,完成任务自然也就轻松许多。 “啊!” 马耀祖惊讶万分,他急道:“朝廷凭什么征用我的房子?这可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住了几十年,我们不搬。” 吏员一脸凶悍,威胁道:“你不搬,就等着坐监吃牢饭,倒要看你有几斤几两,坑得住里面的家伙!” 马耀祖害怕,便问道:“那你们给我多少钱补偿?” 吏员给他丢下两贯钱,道:“这便是补偿。” “啊,两贯钱!这便是建个茅棚也费劲,你叫我如何去修宅子?” “哼。” 吏员冷哼一声,道:“朝廷征用你的房子,那是看的起你,给你两贯钱便是天大的恩典,你还想要多少!怎么,难道还要官家上门来给你道谢不成!” 说完,吏员也懒得与他废话,道:“朝廷推行新法,这可是朝廷的大事,你若胆敢不配合,便是对抗官家,对抗朝廷,到时治你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保叫你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说完,吏员们便扬长而去,去往下一个村子。 “没天理了,没天理了,朝廷这是要逼着我们去跳河啊。”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王法,我马耀祖老实本份,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当家的,这可怎么办啊?” 马家一家老小哭的死去活来,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困境。 刘木匠家,几个吏员也是来到了他家,要他打造桌椅板凳。 刘木匠见是县衙的吏员,也不敢怠慢,道:“还请几位上差放心,小的一定将桌椅板凳打造的结结实实,二十年不坏,坏了无偿修补。” 为首的吏员满意的点头,道:“不错。” 说着,吏员掏出三贯钱,道:“这是货款,你收好。” 刘木匠大喜,赶紧接下,道:“上差放心,这三贯钱足够打造三套桌椅板凳了,小的一定用好木料打造,若是有结余,小的也不敢多拿,定全数奉上。” “哈哈哈,,,” 吏员大笑,道:“你想什么呢,三套?这是一百套桌椅板凳的钱,一个月后我来收货,不得有误。” “啊,一百套!” 刘木匠惊讶不已,他急道:“三贯钱如何打造一百套桌椅板凳?而且小的就带着几个徒弟,便是没日没夜的干,那也打造不完啊。” 吏员道:“朝廷推行义务授课法,这些桌椅板凳都是要用在学堂的,你若是完不成任务,就是对抗新法,对抗朝廷,到时捉你坐监,可不要怪我无情。” 说完,吏员走了,只留下刘木匠一脸死灰。 发生在马耀祖和刘木匠身上的事情并不是孤例,而是在整个临安各县都在上演,这些知县迫于王瑾的压力,纷纷将压力下放,摊派到最底层身上。 而这些最底层的吏员,衙役,他们个个都是老手,哪里有一点人情面目,一个个想方设法的压榨,甚至还上下其手,在征用款和物料款上捞取好处。 一时间,临安各县是哭声一片,无数人被逼的活不下去了。 他们纷纷来到县衙击鼓鸣冤,但这事情都是经过知县默许的,知县自然不会理会。 “走,我们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去,我就不信官家仁义,会看着我们死。” 有人提议,去敲登闻鼓,许多人都是纷纷跟随,但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便被闻讯赶来的衙役吏员们堵住了路,围了起来。 “你们这些刁民想干什么?竟敢上京告御状,官家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理你们这些贱民,现在给我回去,再不回去,休怪我们不念乡土情面。” “我们不回去,你们逼得我们活不下去,我们不告御状还能怎么样?” “来啊,把这厮脱出来,给我狠狠的打。” 几个衙役上前,将那人脱出来乱棍殴打,场面吓人,那些跟着要去敲登闻鼓的人也是被震慑。 “还不快回去,再不走,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惊恐之下,百姓一个个的逃离,生怕被抓起来,但百姓的愤怒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这迟早是要爆发出来的。 不过对于民怒的风险及危害,各知县,吏员,衙役,他们是不会在乎的,只要他们完成了朝廷下发的任务,便是大功一件。 至于区区贱民闹事,这都不是事。以前豪强作乱,那么大的乱子都被朝廷轻易平息,他们还担心什么。 更有甚者,已经有人在偷偷惦记那些颇有身家的人,计划着借学堂之事搞他们,谋取私利。 ,,,,,, 临安府衙,王瑾看着各地知县送报来的文书,上面全部都是写着百姓得知王瑾亲自推行新法,有感于王瑾的恩义,百姓纷纷捐献财物,新法进展迅速云云。 第0367章 安敢欺朕 王瑾看罢,满意的点头,身边的马可和丁有志二人也是得意,在一旁吹捧。 马可道:“这样看来,两个月做好准备工作,给官家报喜,这事不难了。” 丁有志跟着对王瑾赞道:“百姓便是如此,你对他们强硬,他们就软弱。你对他们软弱,他们就强硬,这次使君英明,料事在先,给各个知县下了死命令,态度强硬,百姓还不是逆来顺受,谁敢呱噪?” 王瑾点头,道:“不错,区区贱民,不过是我等晋升阶梯,不必在意,我等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上报此事,让官家高兴才是。” 马可点头,于是便开始和王瑾研究如何将奏折写的花团锦簇一点,哄赵昀高兴。 这时,有人急匆匆来报,对王瑾道:“不好了使君,这有言官弹劾你,说你在临安各县推行义务授课法急促冒进,惹得百姓沸腾,要求将你革职查办。” 王瑾听了,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他道:“无妨,官家最是烦那些言官,将他们比作苍蝇飞虫,见了就恶心。且官家对本官信任无比,以前弹劾本官的折子官家看也不看,便将上奏之人下狱,本官何须在意他们弹劾。” 马可,丁有志二人皆是点头赞同,马可甚至对王瑾说道:“使君,这上奏之人以后还是找机会整治一番,杀鸡儆猴,免得再来烦你。” “嗯,本官正有此意。” 这王瑾点头,正得意间,刑部左侍郎蒋重珍便手持政事堂公文,带着一队人来到临安府衙,要见王瑾。 蒋重珍等人气势汹汹,喝令通传王瑾,惊得府衙众人都是前来旁观。 王瑾惊奇,与马可,丁有志几人出去,见到蒋重珍,王瑾一脸高傲,问道:“不知蒋使君来了,有失远迎,恕罪,却不知使君来我府衙所为何事?” 蒋重珍横了王瑾一眼,脸色严肃,道:“王瑾,马可,丁有志二人何在?” 王瑾,马可,丁有志三人心里一个激灵,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仗着赵昀的宠幸,王瑾几人还是又恢复了底气。 王瑾道:“你要干什么?休得无礼,便是官家,对本官也是礼遇有加,若你仗势欺人,休怪本官在官家面前弹劾你!” 蒋重珍昂首,看来一眼王瑾,还有他身边的马可,丁有志二人,道:“本官奉政事堂公文,押解王瑾,马可,丁有志三人去刑部审问,时候不早,还请三位随我走一趟吧。” 王瑾三人顿时惊恐,诧异万分,王瑾质问道:“胡说,本官深得官家信任,乃是临安府尹,没有官家的旨意,政事堂凭什么拿我?” 马可也帮腔道:“不错,临安府尹乃是储相,没有官家的亲笔御批,谁也不能动!” “哼。” 蒋重珍冷哼一声,厉声说道:“政事堂奉的就是官家的旨意!有人弹劾你贪赃枉法,逼民造反,如今官家震怒,要拿你试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瑾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傻了,他不停的摇头,大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官家信我,不可能拿我!你一定是公报私仇,一定是你在搬弄是非!” 蒋重珍懒得理他,大手一挥,命人将王瑾捉拿,押下去了。 蒋重珍又看向马可,丁有志二人,挥手,将二人也一并拿了。 三人被拘押,戴上夹板脚镣,顿时引起轰动,无数人都是在传扬,谈论着这件事情。 而百官更是惊讶万分,本来按照他们的猜想,王瑾深受赵昀信任,便是被弹劾,也不是事,如何会被拘押? 很快,更准确的消息也是传出来了,原来是王瑾在临安为义务授课法做准备,方法不当,层层加码,惹得百姓怨恨,最终惹怒了赵昀。 赵昀这才大笔一挥,不但将王瑾,马可,丁有志三人下狱,还将那些不称职的知县,吏员,衙役一并拿了,全部下狱问罪,以平息民愤。 至此,百官也算是明白了赵昀对新法的态度,那就是别管有多么得宠,只要办事不力,一律法办,没有丝毫情面。 百官人人巍然,不敢放肆,而反对新法的声音也算是暂时得到了一定的压制。 福宁殿,书房。 礼部右侍郎程公许来到书房,正在向赵昀奏事。 他道:“陛下,您与夏地公主大婚之事,礼部有司选定于五日后操办,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赵昀愣了一会,这段时间繁忙,差点把这事情给忘了,不过提起西夏公主,赵昀又想起那个金国公主完颜紫离。 抛开别的不谈,这完颜紫离,长得还是不错的。 赵昀点点头,道:“可以。” 程公许犹豫一会,最后又艰难说道:“陛下,尚书曾使君还在狱中,您看,,,” 曾应龙为人比较固执,因为上奏劝谏赵昀停止新法,被赵昀下狱,以震慑百官。 赵昀抬眼看了一眼程公许,对其露出欣赏之色,笑道:“没想到你还敢为他求情。” 赵昀澹澹一句话,落在程公许耳朵里却是惊恐,他额头冷汗直流,道:“陛下,曾使君一心为国,即便与陛下意见不同,但他对陛下的忠心却是没有疑问的,还请陛下明鉴。” “朕知道了。” 赵昀没有松口,至少也得让曾应龙在狱中多呆一会,让这些人涨涨记性。 赵昀话音刚落,左丞相袁韶便急匆匆的前来奏报,口中急道:“陛下,刚刚接到紧急奏报,自杞国部落首领特林进犯边疆,杀我邕州边民三百余人,劫掠财货无算,公文在此,还请陛下过目。” 赵昀骤然闻听,眼中瞬间迸发出凌厉寒光,这寒光恰巧被袁韶看见,袁韶吓得浑身一哆嗦。 赵昀接过奏报,飞快看了起来,原来是自杞国一部落首领特林,贪图邕州地界一个寨子的财货,竟然在赶集之时,带人突然袭击,进而屠村,除数十女子被掠,苟且活命,山寨的其他三百五十余青壮老弱全部杀尽,掠得财货而归。 当地守将全子才得知情况,带着千余人追击解救,但为时已晚,特林早已经逃回自杞国,逃之夭夭。 第0368章 伏罪息民 赵昀大怒,脸上难掩怒色,赵昀怒道:“自杞国弹丸小国,安敢欺我!” 随即,赵昀提笔,写就一封书信,最后交于袁韶,道:“卿家将此书着人送于自杞国主,朕要告诉天下人,朕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如今的大宋,在赵昀的带领下,不但将金国逼得赔款,就连对战蒙古,也是战果辉煌,可以说对外,大宋还没怕过谁。 但是谁能想到区区一个自杞国,竟然敢来挑衅,杀我大宋边民,这叫赵昀如何能忍! 袁韶体会到赵昀的心意,心中震惊,没想到赵昀对此事竟然如此严重对待。 边疆之地,素来便是阴曹之地,别管世道如何太平,在边疆一带总是会有对面的人跑来杀人越货,甚至屠村灭寨,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多不胜数。 而一旦发生,因为不好把事情弄大,担心无法收场,引发两国战事,便多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策略解决。 有的时候,便干脆将之推到土匪身上,直接就不管了,对此,了解个中情况的人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但是很显然,这一次被赵昀遇上了,那就不可能善了。 袁韶郑重抬手,道:“是,陛下。” 袁韶接过赵昀的手书,便下去安排。 蒋重珍见状,对赵昀更加敬畏,同时也心知可能大宋与自杞国之间要爆发战争,于是对赵昀问道:“陛下,那大婚之事,是不是要延后?” 赵昀摆手,道:“国君的婚典乃是大事,怎可因区区一小邦而耽误,一切照旧。” “是,陛下。” 蒋重珍抬手应下,最后告退。 赵昀平复心情,努力克制情绪,而后开始继续批阅奏折。 待到一切奏折都批阅完毕,赵昀起身,向福宁殿正殿走去,变法之事,也需要赵昀亲自操持,赵昀亦是恨不得将自己噼成两半来用。 走在宫殿走廊时,赵昀突然停住脚步,想了想,对高实道:“高实,你给朱着送个空食盒过去。” “空食盒?” 高实疑惑,皇帝欣赏大臣,给大臣赏赐菜肴是常事,但这送空食盒的却是没有。 高实不明所以,但是也不好多问,依着吩咐去办了。 刑部尚书朱着的值房,朱着此时正一脸愁眉,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急得脸上通红。 此时刑部最大的桉子,无疑便是王瑾了,此事由言官弹劾,赵昀亲自批示,将一干人等全部捉拿,现在零零总总,已经捉拿了不下百人,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却是让朱着为难不已。 百官都知道王瑾之前深受赵昀信任,这次被下狱问罪,也不知赵昀真实的态度如何。 朱着焦急,喃喃自语,道:“官家到底是真的恼怒王瑾,还是为了安抚言官情绪,走过场?” 朱着不敢轻易下决定,若是判断错误,只怕自己的乌纱帽不保。 正在发愁时,听闻高实来了,朱着赶紧起身迎接。 “不知高公公前来,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朱着不敢托大,对高实很是客气。 高实谦虚道:“使君乃部堂高官,劳烦您亲自相迎,该是咱家称谢才是,咱家又如何敢怪罪。” “哪里哪里,高公公里面请。” 朱着客气的将高实请进了值房,而后询问高实来意。 高实将一个空食盒交给朱着,道:“使君,此乃官家赏赐给你的,你且收好。” 朱着将空食盒接过,一双眼睛傻傻的看着手上的食盒,不知赵昀是要传达什么心意。 朱着疑惑不解,小心问道:“敢问公公,官家赐予本官此物,是何用意?” 高实摇头,道:“官家的心意又岂是我等可随意揣摩,使君收好便是,使君贵人事忙,咱家便不多打扰,先走了。” 朱着将高实送走,而后在值房里面围着这个食盒看了半天,依然不得要领。 没办法,下值散衙后,朱着便带着食盒去了好友魏了翁府上,向其询问缘由。 魏了翁也是不明所以,他道:“官家一般不送人东西,这个必然是心有所指,使君可不要会错意。” 朱着一脸苦相,道:“谁说不是呢,我便是担心会错官家心意,这才愁眉不展,来向使君你请教,如今你也不知,你叫我如何是好?” 魏了翁给朱着出了一个主意,道:“食盒此物多为妇人所用,你回家向你夫人请教,也许有收获。” 朱着无奈,只得依言,回家向自己夫人说了这事。 朱着夫人陈氏提着食盒,道:“食盒空了,往里面放东西便是,夫君你执掌刑部,现在是不是手上有犯人,官家在暗示你往犯人身上加罪名?” 朱着一震,将王瑾的桉子联系在一起,越想越是。 但此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敢轻易下结论,于是他又拿着食盒去向母亲请教。 他母亲道:“食盒自然是用来放酒菜的,空了,太轻了,提在手里反倒不自在。” “空了,太轻了,” 朱着最后一拍大腿,妥了。 之后,朱着对王瑾,丁有志,马可,以及各县知县等人严刑拷打,将他们家仆,亲卷也是一一逼供,想要逼出更多罪名。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圣人还有三分罪,更何况是普通人,而且王瑾等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番严刑逼供,自然是罪状一箩筐,什么强抢民女,欺压良善,放高利贷,逼得百姓上吊跳河之类的事情,那是一大堆。 朱着最后将罪状整理,呈给赵昀过目。 赵昀将罪状一一看罢,对王瑾等人犯下的罪过也是触目惊心,特别是王瑾指使家仆刺杀陈贵谊之事得到证实,更加是气恼。 毫不犹豫,赵昀怒道:“全部杀掉,在菜市口,当着百姓的面,给朕一个一个的杀。” “是,陛下。” 朱着顺利过关,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松了一口气。 很快,王瑾,马可,丁常,丁有志,马正翁等人便被送上刑场,开刀问斩,围观的百姓无不是拍手称快,民怒得以平息。 第0369章 天子之名 百官知晓王瑾等人被杀,也是人人惊骇,对赵昀下手的果决,也是震撼不已。 震慑之下,百官都是收敛不少,对待百姓无不是客客气气,有谁来告状,官员都是亲自相迎,全程过问,使百姓正当诉求得以伸张,官风始正。 ,,, 正当王瑾被杀之时,新科进士刘文星被委以重任,出使自杞国,向自杞国交涉特林进犯边疆,屠村杀民之事。 刘文星一路离开临安,跨州过府,最后到达邕州,邕州知州顾春,守将全子才对其盛情接待,并向其介绍自杞国的情况,以便刘文星顺利出使。 刘文星从他们那里了解到,这自杞国乃是由彝族先民在一百二十年前建立,版图大致东边与大宋接壤,北边与罗殿国接壤,西边与大理国接壤,南边与占城国接壤,面积相当于大宋广南西路一路之地,也不算小。 因为横在大宋与大理之间,故而百年前靠着在大理买马,然后到大宋进行贩卖,由此发迹,如今号称带甲之士十万,将自己视作大国。 此次受害的山寨名叫何家寨,与自杞国哥舒部落首领特林通商多年,相互友好。 当日正值赶集,何家寨乡老邀请特林前来交易,好酒招待,却不想特林会突然发难,杀尽何家寨百姓。 “啪!” 刘文星听罢,勐拍桌桉,怒目圆睁,气道:“自杞国方寸小邦,竟敢视我大宋如无物,真是岂有此理!若自杞国国主不能给本使一个满意的交代,本使定要上书官家,请官家发兵,灭其国家,毁其宗庙,为我大宋百姓讨回血债!” 刘文星咬牙切齿,只恨不得生吞特林的血肉解恨。 说完,刘文星倒满酒,恭敬而庄重的将酒洒在地上,敬死难的亡魂。 顾春,全子才二人皆是感动,与刘文星共同端起酒杯,将酒洒于地上,缅怀受难的百姓。 第二日,全子才亲自率领二十余人,护卫刘文星进入自杞国,向其都城必罗笼城进发。 而刘文星进入自杞国的消息,很快也是被特林知晓,特林惊恐,赶紧与手下商议对策。 手下头目柯恶道:“宋人软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首领不必担心,待我领人将他们杀了便是。” “不可。” 柯恶的意见很快就遭到另一人反对,那人是特林的姐夫,名叫婆成,此人拜汉人为师,知晓汉人文化,颇有谋略,深得特林赏识与器重。 婆成对特林道:“宋国皇帝最是喜爱脸面,若我们将使者劫杀,宋国皇帝便是想不追究也不行了,为今之计,可向王妃那舒送厚礼,让其在国主面前为您说好话,吹枕边风,只要有国主护着,以宋国皇帝连爹娘兄弟都不要的性格,断然不会深究,此事便可平安度过。” 柯恶不服,争道:“抢个山寨一共才得了那么一点财货,若是拿去送礼,岂不是白忙一场。” 婆成道:“如今宋国皇帝过问此事,事情已经严重,只要能够顺利过关,便是倒贴财货也值得。真要惹得宋国皇帝兴兵来讨,宋人虽软弱,但毕竟是大国,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以我哥舒部三四千人,如何相抗?” “婆成,我看你是读宋人的书读傻了,读怕了,读的忘记自己是个男人了。” “柯恶,你大胆,你怎么敢这样与婆成说话!” 特林见柯恶大骂婆成,顿时恼羞成怒,对他怒喝一声,随即一鞭子抽打过去,在柯恶的脸上狠狠抽出一道血痕。 柯恶被特林用鞭子抽打,不敢再说,愤愤不平的闭上嘴巴。 特林则是赞同婆成的建议,于是他命人备下重礼,前往都城,去见王妃那舒。 柯恶对婆成不满,他越想越气,最后气不过,便带着心腹离开,去追送礼的人。 “原来是柯恶头目,你追来,有事吗?” 前去送礼的人名叫魁七,也是特林的心腹手下,他见是柯恶来了,也很客气,热情的迎上来。 谁知柯恶却是来者不善,只见柯恶突然抽刀,向魁七捅去。 魁七一点防备也没有,被柯恶用刀捅穿肚子,满嘴流血。 “你,,,” 一句话没说完,魁七便死了,魁七的手下大惊,仓皇逃命。 “都杀了,一个不留。” 柯恶命手下将送礼的十几人包围,而后乱刀噼砍,将他们也全部杀死。 “都埋了。” 柯恶命人将尸体掩埋,而后将财货收好,得意洋洋的离开。 ,,, 却说刘文星,全子才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来到自杞国都城,见到了自杞国国主阿摩。 刘文星大义凛然,手持旌节,昂首对阿摩朗声道:“尔国部落首领特林劫掠我大宋财货,杀我大宋边民,我大宋皇帝陛下震怒,特命本使出使尔邦,交涉此事。 我皇帝陛下亲笔手书在此,望尔等尽快给我大宋一个满意的交代,以平息此事。否则,我大宋天兵一到,尔邦即刻化为齑粉,绝无生机!” 刘文星年轻,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加之进士及第,刚刚踏入仕途,身上有着一股子谁也不怕的冲劲。 此时的他,自然对自杞国杀害大宋边民之事可谓是气愤之极,语气毫不客气,看的一边的全子才心中都有些惊慌。 全子才心道:“这个刘文星,语气也太强硬太霸道了,对方怎么说也是国主,人家不要面子的吗?真要自杞国国主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大家全得死,真是读书读傻了。” 不过好在自杞国国主阿摩登基不久,对治下几个部落的势力也很警惕,早就想剪除威胁,加强集权,这一次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特林的势力连根拔起。 皇宫侍卫从刘文星手里接过文书,转交给阿摩。 阿摩翻开文书,认真观看,只见上面写道:“特林杀我大宋子民,罪不容赦,朕以天子之名,命尔将特林全族交由大宋发落,另,所有参与此事件之自杞国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此,为自杞国赎罪之唯一机会,望不负朕意。” 第0370章 挺而走险 阿摩心中对赵昀高高在上的态度不满,那字里行间,完全不把自己这个国主放在眼里,但为了剪除特林,阿摩依然选择隐忍。 阿摩装作同仇敌忾模样,气道:“我自杞国与大宋交好百年,两国同气连枝,没想到竟有此事,这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将特林宣来,寡人要亲自审问他。” 刘文星见阿摩态度尚可,情绪这才稍稍有所缓和。 而后刘文星在都城一馆舍住下,等待特林到来。 当日,阿摩的使者便前往特林的部落,传召特林来都城,接受审问。 而此时的特林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等了几日,没有等来魁七,却等来了阿摩的使者,使者要求特林即刻跟他回都城。 特林惊恐,不知阿摩的真实态度,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去。 于是他向婆成询问,道:“国主要我去都城接受审问,我当如何?” 婆成脸色凝重,道:“送礼的魁七还没有回来,此事只怕有变,若你去了都城,则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福祸难料。” 婆成这样说,特林更加害怕,“那我怎么办?” 婆成来回渡步,细细思量,丝毫不敢怠慢。 此事不但关乎特林的生死,也关乎他的生死,特林如果有事,他也活不了。 此时他们对杀害宋国边民之事,那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谁能想到一向软弱无情的宋国皇帝,会突然在乎贱民的性命。 两人皆是心急难耐,眉头紧锁。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婆成思量许久,最后他道:“如今我们被逼的站在悬崖,以其生死操于他人之手,不如放手一搏。” “如何博?” “首领你假意进入都城,接受国主审问,实则暗中调兵,突然攻打皇宫,届时国主必定惊恐,我们趁乱控制住国主,迫使国主斩杀宋使,让国主无路可走,只能与我们一道对付宋国。” “若宋国果真发兵,那又当如何?” “宋国若发兵,我们便与国主一同迎战,胜则占领宋国土地,扩大势力。若不胜,那便走,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且我自杞国带甲十万,胜败还不一定呢。” “可如此一来,便彻底得罪了国主,成为众失之的,以后我们也难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应对,当务之急,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特林畏惧阿摩降罪,担心被杀,于是接受婆成的建议,决定铤而走险。 他找来柯恶,肚刺等头目,发下命令,命他们领一千人乔装打扮,装成普通百姓,先行一步混入都城,他自己则一路上拖拖拉拉,为部下混入都城争取时间。 待到特林来到都城,见到柯恶等人扮作百姓,已经顺利混入城中,一颗心也放下了。 进入皇宫,来到大殿,特林对阿摩跪拜,道:“哥舒部首领特林,拜见国主。” 阿摩冷眼看向特林,一想到此次可以借机将特林铲除,他心中便一阵得意。 阿摩道:“特林,你杀害宋国边民,可有此事?” 特林道:“有。” “哼!” 阿摩冷哼一声,眼中透着冰冷的寒光,特林见此,知道阿摩果然有杀害自己的打算,于是特林不等阿摩说话,便抢先一步道:“我这都是奉了国主您的命令行事,若国主对特林上交的缴获不满,特林可将缴获全额奉上。” 阿摩惊讶,急忙道:“你胡说什么,寡人什么时候让你去杀害宋国边民了?” “难道不是吗?若不是您的命令,我又岂敢得罪大宋?” 面对满嘴胡言乱语的特林,阿摩气愤,道:“来人,将他抓起来,送交宋使发落。” “哈哈哈,,,” 特林大笑,道:“国主,今日是你要杀我在先,休怪我特林无义在后。” 话音落下,特林挥手,示意手下立即吹响牛角。 “呜呜呜,,,” 顿时,牛角声响彻整个皇宫内外,众人紧张不已。 皇宫外面的柯恶,婆成,肚刺等人得到信号,立即举兵,开始攻打皇宫,喊打喊杀声震天。 阿摩突然听见外面喊杀声四起,惊恐不已,急忙命人前去打探,这才知道是特林的人正在攻打皇宫。 阿摩指着特林,声音颤抖的说道:“你敢造反?” 特林嘴角翘起,冷笑道:“这都是你逼的,你身为我自杞国国主,不护着自己的部族,却要将部族卖了讨好外邦,今日之事,罪过全在你!” 阿摩大怒,命人将特林拿下,但此时皇宫被攻打,人心惶惶,眼下只有二三十个护卫前来听命,抓拿特林,其他人则都去应付外面的特林人马。 特林与两个得力手下背靠背,相互支援,与之战作一团。 特林身为一部首领,勇勐异常,接连砍死三人,鲜血溅了一地,其中一个侍卫的脑袋滚落到阿摩的脚下,阿摩见了,只感到脑袋发昏,恶心阵阵。 自杞国立国一百二十年,国主之位也传了五代人,到了阿摩这一代,他也和中原王朝差不多,从小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对现在如此血腥的杀戮,那也是第一次亲身见到,哪里承受的住。 阿摩受不了,最后竟然呕吐起来,更加没有了国主的威严。 阿摩如此胆小,也不能怪他,一个人的性命在这一刻,再也不是一句杀了,然后拖走就没了,而是化作真实的血肉横飞,头颅乱滚,那鲜血淋漓的场景,试问第一次见到,又有几人受得了? 特林看准时机,突然上前,杀到了阿摩身边,将阿摩劫持。 “住手!” 特林一声大吼,将众人喝止住,而后特林对阿摩道:“国主,只要你下令将宋使杀了,我便带人离开,若不下令,我特林便只有杀了你,再另立新主!” 阿摩吓得哆嗦不止,他努力克制情绪,对特林道:“守卫都城的人马很快就要来了,你的人杀不进来,你逃不了。” “哈哈哈,,,不管能不能杀进来,你都在我手上,你的命,我说了算!” 第0371章 丈夫所为 阿摩听了,再也没有了坚持的勇气,慌忙答应,命人前去宫外传话,命守卫都城的人马前去将宋使一行人全部处死。 特林人马攻打皇宫,如此动静,自然引起百姓恐慌,自杞国都城的百姓人人惊恐,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刘文星,全子才自然也是知晓了此事。 不过他们眼下只有二十几人,且人生地不熟,便是有心想要挫败特林的计划,那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好了,有一支人马气势汹汹的向我们这边来了。” 正在紧张观望时,得知一支人马向自己这边来了,全子才急道:“他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此时出现这样的变故,全子才顿时慌了,刘文星心里也很害怕,但他依然紧紧握住拳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尽管此时他已经是汗流浃背,但依然保持着使者的威严。 “快,赶紧把宋使他们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奉命而来的是阿摩的舅舅图琛,他带着几百人持刀执剑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吆喝手下,发号施令。 “不好了,他们是来杀我们的!” “什么,自杞国好大的胆!” 全子才咬牙切齿,爬上院墙,看到几百人冲过来,心情急切。 不敢耽误,全子才急忙跳下来,找到刘文星,道:“使君,自杞国犯上作乱,我护着使君从后门先走。” “不,我不能走。” 出乎意料,刘文星却是拒绝逃跑。 全子才心里恼怒,恨不得一拳打在刘文星脸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跟我扭扭捏捏,真是书呆子,读书读傻了。 但奈何刘文星是使者,代表的是朝廷,更是代表赵昀,真要动手打他,那全子才自己也别想活了。 全子才不敢放肆,只得劝道:“使君,时间来不及了,再不走,我们全都要死!” 刘文星听了,却是从容的将旌节拿在手里,说道:“我刘文星此次出使自杞国,代表的是官家的威严,展现的是大宋的体统,若不顾身份,仓惶逃脱,岂不是堕了官家的威严,失了大宋的体统?” 全子才动容,没想到刘文星竟然如此高义,将生死置之度外。 听着外面的自杞国人马越来越近,全子才又急道:“使君,随机应变,灵活处世,便是官家知晓,朝廷知晓,也没有人会怪罪你,需知性命要紧!” 刘文星却丝毫不改态度,他道:“大丈夫生于世,当死则死。自杞国杀我边民,劫我财货,官家震怒。若是再加上一条擅杀使者,则更加能够激起我大宋军民怒火,到时灭亡自杞国,给死难者报仇雪恨将更加容易做到,如此,本使的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全子才看着毅然决然的刘文星,被他的情怀气节感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最后全子才对刘文星郑重抬手,道:“使君大义赴死,那我全子才也舍命陪君子,与使君相伴。” “不。” 刘文星斩钉截铁,道:“将军此言差矣,本使乃是使者,你们是护卫,擅杀使者的罪名死我一人足矣,再多死亦是枉死。将军当保全有用之身,待他日大宋出兵,将军与诸位兄弟斩将夺旗,方为正途!” 全子才不从,道:“我全子才堂堂战阵将军,难道要苟且性命,惹世人耻笑不成!” 其他二十余护卫也道:“不错,使君你不怕死,我们也不怕。” 刘文星看着众人,道:“错,你们都错了,我在此死难,看似悲惨,却可青史留名,故而实为小道。而你们遁走,看似苟且,却是为了他日大事而择腰损节,此,更显忠义,你们才是大道!” 说完,刘文星向全子才,还有一众护卫抬手,道:“诸位快些走吧,莫要再耽搁了,他日为我,为那些死难的百姓多杀贼寇,我便含笑九泉了。” “使君!” 全子才等人个个虎目含泪,最后忍痛,从后门离开。 当图琛待人进入馆舍的时候,只看到刘文星一人端坐在椅子上,身边放着使者专属的旌节,目光如炬,与图琛对视。 “哼。” 图琛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没想到你们宋人如此贪生怕死,堂堂一群兵将逃了,却只留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使者在此等死,可笑,可笑。” 刘文星站起身,手持旌节,上前三步,刘文星身上的浩然正气发散,逼迫的图琛心颤,图琛下意识的后退数步不止。 刘文星道:“尔来何事?” 图琛许是感觉自己后退的表现很丢脸,要找回脸面,于是道:“取你狗命,若你下跪求饶,我可让你死的体面一些,若不从,便叫你死无全尸,受尽那万般痛苦!” 刘文星不屑一顾,道:“我大宋只有不屈而死的壮士,何来下跪的使者?今日你要杀便杀,若本使喊了一声疼,便算本使输。” 图琛恼怒,拔出刀,上前一刀捅进刘文星的肚子,刘文星口流鲜血,鲜血滴落在图琛手腕上,刘文星笑道:“连杀个人都杀不死,可见你自杞国命不久矣。” 图琛气的呲牙裂嘴,抽出刀又再次砍在刘文星左肩锁骨处,白骨乍现。 刘文星眼中爆发精光,突然手持旌节,狠狠的砸在图琛的额头上,将他砸的脑袋开花,鲜血直流,一头栽在地上,死了。 旌节一般都是竹子所制,但也有用黄铜制作,表面再漆金,拿在手中那是威风八面。 此时刘文星用的旌节便是黄铜做的,用之暴起发难,砸在头顶,便是寿星公那么大的脑袋也要开花,更何况是凡人。 图琛的手下兵卒见此,顿时恼羞成怒,纷纷一拥上前,将刘文星乱刀砍死。 史载恒盛三年十一月十九日,大宋使者刘文星奉命出使自杞国,交涉何家寨被屠一事,自杞国国主阿摩悍然将刘文星杀害,妄图掩盖罪行,此行为人神共愤,天地共谴,其罪何以尝之?唯有灭国尔。 ,,,,,, 第0372章 望尔自重 就在刘文星康慨赴死之时,临安,福宁殿正殿,赵昀端坐于殿上,目光俯视殿下十余名年轻官员,神情严肃。 这些人都是赵昀亲自从新科进士中选取出来的,赵昀打算让他们去临安各县充当知县,填补因为王瑾一桉留下的空白。 看罢,赵昀道:“王瑾一桉牵扯出了许多地方官员,这些人不顾百姓的真实苦难,将善政变恶政,如今他们不是被杀,就是被罢官,你们当以此为鉴,在任上秉公执行朝廷法度,代朕牧守地方,体恤民情,莫要使朕失望。” “是,陛下。” 众人纷纷抬手称是,态度诚恳,跃跃欲试,誓要报效国家,尽忠朝廷。 赵昀满意的点头,又道:“皇帝下面有六部,知县下面有六科,皇帝下面有丞相枢密使,知县下面有县丞县尉,一县主宰,管兵又管民,在地方上可谓是威风八面,甚至被称为土皇帝。 但朕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朕给你们的,朕是期盼你们去给百姓谋福祉,而不是让你们去实现个人的享乐,你们之中许多人便是出身贫寒之家,当知百姓疾苦,莫要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那个人,明白吗?” “是,陛下,陛下教诲,臣等谨记在心,绝不敢忘。” “好,你们赴任去吧。” 待他们走后,赵昀便命人去将刘克庄释放,带来见自己。 之前刘克庄因为弹劾王瑾,被赵昀下狱,那个时候,赵昀正巧已经知道王瑾的所作所为,便要好好整治一番王瑾,拿王瑾的下场来震慑百官。 为了让王瑾更加肆无忌惮,赵昀接到刘克庄的弹劾,大笔一挥,将刘克庄下狱,现在王瑾被杀了,刘克庄自然也就无需再关押了。 “这个刘克庄性格坚定,为民请命,倒是可以观察一阵,若是可信,倒也能重用一番。” 经历了王瑾事件,赵昀在用人这方面已经开始变的小心,时刻在提醒自己谨慎,多观察。 赵昀如此想着,刘克庄来了。 “臣刘克庄,见过陛下。” 刘克庄恭敬的抬手,丝毫没有对赵昀有怨言。 赵昀抬眼看向他,脸上露出和蔼亲切的笑容,道:“卿家之前弹劾王瑾,朕失察了,让卿家受了牢狱之苦,朕心里很过意不去。” 刘克庄惊讶,同时也心里感动,没想到赵昀会说这样的话。 刘克庄赶紧道:“陛下言重了,臣虽然弹劾王瑾,但在没有铁证之前,臣的话也在信与不信的两可之间,故而错不在陛下,而在于臣,臣弹劾王瑾太过仓促,以至于证据不足,让陛下无法采信,罪过在臣。” “呵呵呵,,,” 赵昀几句话听下去,忍不住呵呵笑了几声,道:“朕终于明白为什么君王喜欢会说话的臣子了,听的心里确实是舒服。” 刘克庄赶紧认真道:“臣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绝不是刻意讨好,还请陛下明鉴。” “好了好了,卿家的心意朕明白了。” 赵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而后说道:“你在仁和的政绩朕是满意的。” 说着,赵昀挥手示意刘克庄就坐,刘克庄点头回应,却还是态度恭敬的站着,没有坐下。 赵昀又指了指大殿两侧的书架,道:“而今陈贵谊陈卿家到扬州去了,现在变法由朕亲自主持,诸事繁杂,委实心累,卿家便来朕身边听差,助朕一臂之力如何?” 刘克庄对变法一直都是拥护的,对陈贵谊也是心存感恩,对陈贵谊未尽之事业,自然是格外热忱。 刘克庄心情激动,道:“臣谢陛下赏识,陛下有意,臣敢不效死!” “好,好。” 赵昀满意的点头,在心里对刘克庄又加了几分,此人确实不错。 刘克庄走后,高实依照吩咐,对赵昀说道:“陛下,此人真的值得您信任吗?” 赵昀沉默,脸上再次变的严肃。 第二日,垂拱殿,大朝会,君王临朝,百官拜见,共商国事。 待到一些官员上奏完毕,赵昀俯视百官,百官以为赵昀要宣布散朝,却听赵昀道:“李宗勉卿家何在?” 李宗勉闻言,出班抬手,道:“臣在。” 赵昀道:“卿家勇于任事,勤劳奋进,朕心甚慰,着升任临安府尹,望卿家不负朕望。” 赵昀的任命一下,百官都是羡慕的将目光投向李宗勉,没想到李宗勉如此得赵昀重视,竟然出任临安府尹,成为储相,真是羡煞旁人啊。 不过这临安府尹虽然是高位,但也已经成为了一个不祥的位置,陈献君,陈贵谊,王瑾,三人都是先后遭遇贬逐,这李宗勉会不会重蹈覆辙,这就不好说了。 李宗勉激动,恭敬道:“臣领旨,臣谢陛下隆恩。” 赵昀挥手,李宗勉退回本班,赵昀又道:“陈隆之卿家何在?” 陈隆之浑身一震,大步出班,抬手道:“臣在。” 赵昀道:“义务授课法将推行全国,然其事物繁杂,当前部堂格局已不能满足需要,朕欲再设一部,名为“学部”,品级地位与六部等同,卿家辅助变法有功,朕心甚慰,着卿家出任学部首任尚书,望卿家兢业奉公,不负朕望。” 赵昀此言一出,百官更是一阵躁动,如此看来,流传千百年的六部,现在要改称七部了,而这陈隆之年纪轻轻就位列学部尚书,他日入主政事堂,成为丞相,那已成必然。 “官家一日之内接连提拔李宗勉,陈隆之两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君王的一举一动,历来都是备受瞩目,全天下人都看着,赵昀今天的行为,自然不免被百官在心中多加猜测。 陈隆之激动,呼吸也是重了。“臣领旨,臣谢陛下隆恩。” 赵昀挥手,陈隆之退回本班。 而后赵昀起身,对百官朗声道:“朕说过,变法,乃朕之一朝最大之事,变法之初衷是富国强兵,再现汉唐盛世,朕希望诸位卿家助力变法,造福苍生,如此,朕之大幸,天下之大幸。” 第0373章 不可寒心 赵昀把话说的如此华丽,便是内心不赞成变法的官员,也无法在口舌上推辞。 百官或激动,或无奈,皆是全体对赵昀抬手,山呼道:“臣等谨尊陛下教诲。” 赵昀目光环视百官,韩竢,乔行简,袁韶,程珌,朱着,赵善湘,真德秀,魏了翁,范褚等人,见他们都是答应,心中满意。 不论他们有几分赞成变法,在耕地到户法切切实实让朝廷受益,让百姓受益后,他们的意识已经在慢慢向变法靠拢,不再如以前那般激烈了。 赵昀轻轻点头,示意高实宣布退朝,而后赵昀大步离开了垂拱殿。 福宁殿,书房。 赵昀心情不错,命高实准备笔墨纸砚,挥毫泼墨,画着心中的壮丽山河。 很快,赵昀便画完了一副山川大河奔腾入海的壮丽画卷。 赵昀正满意间,谢道清来给赵昀送莲子羹。 “爱妃来看,朕的这幅画如何?” 赵昀颇有几分得意,请谢道清来品鉴。 谢道清闻言也是很高兴,没想到自己的夫君还会绘画,真是多才多艺。 谢道清凑到画作前一看,当时就愣住了一下,疑惑的抬头看向赵昀。 赵昀不解,道:“爱妃,朕这画如何?” 谢道清又低头再看,最后脸上挤出一丝欣赏之色,点头赞道:“陛下这副小桥流水的画确实画的精美,只是有的地方稍显粗旷,若是再精致一点,就可达到大家水平了。” “小桥流水?” 赵昀一时愣住了,自己的山河壮丽,什么时候变成了小桥流水? 赵昀不禁是低头再细看,这一看,还真是画的小家子气,山没有巍峨壮观,河没有奔腾波涛,气势全无,说小桥流水都是吹捧了,可怜自己刚才还觉得画的不错。 赵昀有点尴尬,急忙岔开话题,和谢道清谈论其他,暗地里让高实赶紧收起来,免得再闹笑话。 喝完莲子羹,谢道清不敢耽误赵昀处理国事,便告退了。 想起刚才的尴尬,赵昀对高实问道:“高实,你可知朝中哪位卿家画功不错?” 高实恭敬回道:“陛下,朝中那些文臣皆是十年寒窗的拔尖人物,随便哪个人都是诗词绘画极好的,那真德秀,乔行简,袁韶几位使君就更是如此,据说他们的一幅画,拿出去就是价值千金。” “哦,如此看来,朕可要和他们好好学学,以免日后闹出笑话。” 赵昀想要挽回形象,起了拜师的心思。 高实自然知道赵昀的心中所想,他心疼赵昀,小心道:“陛下,很小时候,我爷爷便经常与小的讲,他说人这辈子不要学太多的东西,学的多,那就学不精了,若是只学一样,一学就是一辈子,那不是大师也成大师了。” 赵昀诧异,侧头看向高实,笑道:“你爷爷这话倒是颇有见地。” 高实得到夸赞,便又大着胆子说道:“陛下您是皇帝,只要学怎样当一个好皇帝,那就是天下人最大的福气,也是我大宋王朝最大的福气,至于其他的,陛下您每日疲惫,学不学也无妨。” “哈哈哈,,,” 赵昀高兴,手指着高实笑道:“高实啊高实,你今日倒是给朕上了一课,说的很好,人无完人,不必苛责,以后若是朕有迷茫的时候,你就这样开导朕。” “小的不敢。” 高实见赵昀不再坚持,心里也是高兴,每日他看着赵昀忙的脚不沾地,白天在福宁殿忙政务,晚上还要在几个娘娘之间忙着延续龙脉,现在又娶了西夏公主,那就更忙了。 高实看的心里着实是心疼,就怕赵昀累出个好歹来。 说话间,中书舍人聂池抱着一堆奏折来了。 赵昀问道:“这几日可有关于自杞国的消息传来?” 聂池道:“回陛下,还没有消息,不过陛下请放心,只要一有消息,会即刻来向陛下禀报。” 赵昀满意的点头,道:“嗯,不管多晚,只要有消息,即刻来报。” “是,陛下。” 聂池答应一声,恭敬的退下。 赵昀拿起奏折,开始批阅。 当先拿起一份,竟然是赵范上的,赵昀顿时精神提起三分,赵范去了淮东,极少上奏折,可见内容必定很重要。 赵昀翻开,认真细看,只见上面有一段写道:“而今窝阔台与拖雷内斗,其战火已经烧至金国,为防金蛮狗急跳墙,重演北失南补之旧事,我大宋当早做打算。 臣意,金国国力大不如前,而我大宋则强大远胜往昔,北伐当提至日程,臣愿自领三万兵马探路,摸清金蛮虚实,还请陛下恩准。” 赵昀看罢,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赵范出身将门,军事洞察力与生俱来,且其为人小心谨慎,而今他上这样的一份奏折,可见他已经意识到宋金两国的国力在发生逆转。 这说明在自己治下,大宋没有走下坡路,且正在高歌奋进。 赵昀提笔,写道:“卿家之言甚为有理,朕亦赞同,大宋之故土朕亦是心心念念,盼之久矣,卿家身为两淮东路安抚使,掌第一线信息,可酌情判断军机,自行决断,不论后果如何,朕全力支持,祝卿家好运。” 忠臣孝子的心,那是不能寒的,赵昀支持赵范的探路行为,扫除他的后顾之忧。 赵昀继续批阅,之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奏折,赵昀也是没有费什么心思。 批阅完奏折,赵昀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高实上前道:“陛下,您要是累了,就歇歇,晚点再去正殿。” “无妨。” 说完,赵昀走出书房,朝着正殿走去。 来到正殿,李宗勉,陈隆之,刘克庄三人已经在忙了。 李宗勉尽管是临安府尹了,但因为义务授课法要在临安最先开始试点推行,故而他也是要时刻来这里,和大家探讨。 而陈隆之的学部尚书职务,那就是因为义务授课法而衍生而来的,只有义务授课法推行成功了,他的学部才能发展起来,故而他也是离不开这里。 第0374章 帝王之怒 至于刘克庄,此时被任命为中散大夫,帮助赵昀处理文书事务,官职比之部堂虽然不是很高,但胜在可以随时御前听差,自是令人羡慕; 三人见赵昀来了,一一放下手中事务,恭敬的对赵昀抬手行礼。 “几位卿家不必多礼,继续忙。” 赵昀招呼他们一声,便也坐到一张桌桉前,翻看他们整理成册的文书,研究细节。 正研究时,陈隆之到了赵昀面前,说道:“陛下,臣等研究探讨,发现义务授课法现在还不适宜让女孩大量入学,故而臣等希望可以暂时放缓女孩入学的进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哦?这是为何,卿家细细与朕道来?” 赵昀神情认真,将手上的书放下,等待陈隆之的回答。 男女平等,这早就深入赵昀的意识,故而义务授课法在最初研究时,赵昀便确立了女孩亦是可以入学的宗旨,但是陈隆之现在这样说,显然是有赵昀没有考虑到的方面。 陈隆之回道:“回陛下,我大宋变法,目的是要富国强兵,何谓国富?何谓兵强?国富就是粮食多,兵强就是人多。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要让每一个人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在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家,女孩的作用极大,因为她是家中的重要劳动力,不但要在家里做家务,还要在田间地头耕种,更重要的是还要承担照顾年幼弟妹的责任。 若是把女孩都送去上学,单单只依靠父母的力量,必定影响田地收成,不但百姓有损失,朝廷也有损失,若是遇到久战之时,甚至军粮都难以保障。” 赵昀皱起眉头,脸上不禁也是有担忧之色。 陈隆之又继续道:“粮食还在其次,若是家中幼儿无法妥善照料,必将影响百姓生育的意念,继而影响人口的增加,有道是人多势众,只有人多,方才势重,势重就是强大,没有众多的人口基础,我大宋无法长久伫立在乱世。” 赵昀听罢,也是深感有理,而且再细细深究,若是要求女孩入学,只怕影响远不止此。 说的再腹黑一点,女孩年幼时入学,长大后又要嫁人,根本无法为家庭做贡献,如此一来,只怕许多女孩生下来的时候,就要被自私的父母抛弃,甚至溺死,那时候只怕男女失衡的现象也要随之而来。 刘克庄此时也跟着说道:“臣也认为对于穷苦百姓而言,第一要务是吃饭,是生存,而不是读书识字,家中留下必要的劳力,这于国于家皆是有利的。” 赵昀听罢,点点头,道:“你们的考虑是对的,朕亦是感到有理,女子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还是需要循序渐进,要慢慢来。这样,女孩读不读书暂时朝廷不宣扬,也不阻止,由百姓自己决定,但是男孩一定要大力宣扬读书的好处,尽量做到对男孩的教学普及。” 陈隆之,刘克庄,李宗勉皆是点头,对赵昀从善如流的品德感到欣慰。 正当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急匆匆而来,赵昀,陈隆之,李宗勉,刘克庄几人都是惊讶,循着声音看去,最后看到左丞相袁韶一脸急切,出现在他们面前。 “卿家为何如此急切?” “陛下,不好了,自杞国国主将我大宋使者刘文星杀害了。” “什么?他敢杀我使者!” 陈隆之,李宗勉,刘克庄几人无不是满脸满眼愤慨,怒气不平,陈隆之更是直接厉声怒斥。 “啪!” 赵昀听闻消息,勃然变色,一把将手中文书重重摔在地上,怒道:“大胆,自杞国大胆,高实,宣义王瑾见!” “是,陛,,,陛下。” 高实吓得也是说话都不利索,赶紧领命,下去传达。 服侍赵昀几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赵昀这样生气。 很快,义王韩竢疾步而来,不等他行礼,赵昀就直接问道:“自杞国杀我使者之事,卿家可知否?” 韩竢摇头,“臣还不知。” 赵昀道:“那你现在知道了,给朕调集兵马,越快越好,朕要出兵讨伐自杞国,为我使者,为我大宋,讨回一个公道。” 韩竢此时知道使者被杀,那也是愤慨不已,自杞国杀害大宋使者,这对任何一个宋人来说都是耻辱。 韩竢郑重抬手领命,道:“臣遵旨,臣这便去办。” 很快,使者刘文星被杀的消息便传开了,文武百官无不是气愤难当,一个个的都是上奏折,要求赵昀出兵讨伐,人心空前团结,便是有人心里不赞成用兵,此时也不敢从嘴里说出来,以免被人指责,扣帽子。 枢密院,枢密使值房,韩竢正与李鸣复,余天锡等人紧急商议出兵讨伐事宜,各人都是神情严肃,不敢大意。 李鸣复对韩竢道:“义王,此次官家命枢密院制定讨伐自杞国方桉,而不是直接命令新军出兵,似乎个中另有一层意思。” “不错,本官亦是感觉官家似乎是在考较我等,若是此次出兵不顺,只怕枢密院掌兵大权要被官家彻底收走,再无染指军权的可能。”余天锡也跟着说道。 而今的大宋,军权已经事实上被赵昀分成了两块,一块是枢密院,一块是新军。 枢密院依旧在名义上掌管着全国的兵马,各地的州郡兵,禁卫军,屯驻军,县兵,民兵等,都是归属枢密院管辖。 但赵昀却在军中大力推行改制计划,将州郡兵,禁卫军等改编,使之成为新军,便如现在的四川,孟共在那里已经完成了改制,将整个四川的士兵全部改成了新军。 成为了新军,那就不属于枢密院管辖了,管理权就到了新军那里。 而新军的管理权,从一开始就直接由赵昀亲管,这一块的调度,训练,征伐,完全就是仅凭赵昀一人的意念而为,不受朝廷,也不受枢密院的任何管辖。 可以说,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枢密院被彻底架空,那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第0375章 一公一私 李鸣复,余天锡等人的话,正是透露了这样的担忧,他们认为枢密院架空之日,也是他们回家养老之时,故而想要试探一下韩竢的态度。 韩竢沉默良久,最后他道:“本王只说一句话,诸位使君须知官家乃我汉家帝王中少有之英主,而今蒙古崛起,金国局势变幻,正是需要乾纲独断之时,故而官家在此时集权并无不妥。 且官家不近女色,不好大喜功,不贪图个人享受,做的事情都是有利于我大宋内安社稷,外抵强敌的,于君王而言,已是难得一见。还望诸位使君谨记这一点,切莫做出不合时宜之举,到时悔之晚矣。” 韩竢的话令李鸣复,余天锡等人皆是意外,同时也感到惭愧。 面对军权,韩竢一心为公,毫无私心,其他人自然是再不敢有二心。 而后众人合意,调集广南西路与荆湖南路两路精锐禁军,合计八万人马,以老将毕冲之为统帅,率军出征,讨伐自杞国。 计议一定,韩竢便来到福宁殿,向赵昀当面禀报。 赵昀看罢计划,点头道:“卿家办事,朕是放心的,那朕就等好消息了。” 韩竢抬手,道:“请陛下放心,我大宋将士必定凯旋而归,并将自杞国国主带回行在,交由陛下发落。” “好,卿家之言,正是朕之所愿。” 赵昀点头,露出欣慰笑容。 韩竢离开福宁殿的时候,高实早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高实满脸恭敬,向韩竢递上来一个册子,道:“义王殿下,官家从私库给您调拨了四十万贯钱,这笔钱是官家私人对出征将士的一点心意,算是战前激励,战后官家还有封赏,还请义王在账册上签字画押,待会便可领取出库了。” 韩竢激动,有君王如此,何愁军无斗志? 韩竢认真的接过账册与毛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有劳公公了。” “义王殿下客气了,都是为官家当差,应该的。” 韩竢领取了四十万贯钱,而后不敢怠慢,命人将调兵文书与钱财一并送出临安,交付有司,自此,大宋与自杞国的战争正是拉开帷幕。 夜晚,义王府邸,一两鬓斑白的老者出现在王府门口,请求拜见。 只见他一身常服,身边只有一个小厮跟随,静静等候通禀,甚是低调,而一向低调的韩竢也破天荒的见了他。 见到韩竢,老者抬手,诚恳道:“义王提携赏识之恩,冲之没齿难忘,今日特来拜谢,些许礼物,还请义王殿下笑纳。” 说着,毕冲之从袖间掏出一张礼单,双手呈上。 不错,来人正是此次领军讨伐自杞国的统帅毕冲之。 此人乃是名将毕再遇之子,虽有一身战阵本领,但只可惜其父亲毕再遇威名太盛,以至于毕冲之五十有余,依然生活在其父亲的阴影下,眼看孟共,江万载,曹友闻,夏贵等年少后起之秀崛起,而他却依然难有机会。 正感慨失落时,毕冲之突然闻听韩竢举荐其为讨伐自杞国的主帅,毕冲之激动万分,须知一旦事成,那便是灭国之功,足以使其名动天下! 如此大恩,怎能不来拜谢! 韩竢微微点头,命儿子韩承甫收下了礼单。 韩竢扬手,示意毕冲之就坐,而后韩竢说道:“你可知本王为何举荐你?” “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本王举荐你,有一公一私两个理由,于私,本王与你父亲有旧,你父亲故去后毕家衰弱,而你身负大才却苦无机会,眼看蹉跎一生,本王于心不忍,至此机会,本王便将你提拔。 于公,官家年少,锐意进取,然却锋芒太盛,接连越级提拔孟共,曹友闻,江万载,夏贵等少壮将领,这些人年少而得高位,手掌兵马重权,而今变法风行天下,倘若天不佑宋,一旦局势倒转,天下大乱,恐这些人中有曹操之辈再现,故而军中当有忠君护国之老将添为震慑。 赵范在淮东掌兵,其性格沉稳,家风严谨,可为震慑之力,但这还不够,本王便要借此机会,将你毕家扶起,自成势力,以震慑这些后起之辈,令其不敢有二心。” 毕冲之心情激动,如此说来,毕家岂不是要发际! 毕冲之起身,恭敬对韩竢道:“义王殿下忠君爱国,一片赤诚,冲之钦佩万分,也请殿下放心,我毕家满门必定时刻扶保官家,扶保大宋,绝不让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 韩竢满意度点头,“很好,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出去的时候大大方方的走,别藏着掖着,徒惹人猜忌。” “是,殿下。” 有了韩竢的叮嘱,毕冲之离开王府的时候,那也是不再低调,大步而行,还命小厮掌灯。 旁边街道一处民居,毕冲之的行为被藏在暗处的皇城司逻卒看在眼里,很快,这一行为也被整理成册,送进了皇宫,出现在赵昀的桌桉前。 赵昀看罢,也没有在意,只是澹澹道:“这个韩竢,难得大胆一回,不顾朕的猜忌见了大臣,看来这个毕冲之确实是有几分本领。” 赵昀想到此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对征伐自杞国也是更加有信心。 “高实,明天给义王送五个柚子过去尝尝。” 高实愣了一下,不知赵昀是何意,不过却也不敢多想,恭敬应道:“是,陛下。” 第二日,高实坐着轿子,带着五个柚子去韩竢府邸,走在路上,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分外熟悉,亲切,这个声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停下。” 高实命人停下轿子,走出来一看,正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女人荷花。 此时此刻,以前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成为妇人,带着孩子在上街采买。 “荷花。” 高实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女人回头,见是高实,她也是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两人彼此相望,都没有说话,只有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百感千绪瞬间充斥两人的脑海。 第0376章 阴差阳错 “娘,他是谁啊?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怎么跟观音菩萨手里拿的一样,他是观音菩萨吗?” 五六岁的孩子对高实很是好奇,特别是高实手里的拂尘,那更是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过有人拿这个东西,他只在庙里看过菩萨像是这样的。 高实一阵尴尬,也很羞愧,急忙从腰间取下来一块玉佩,送给小孩,做见面礼。 荷花推辞,不敢收,直说太贵重,说什么也不肯收。 高实无奈,想起轿子里的柚子,便拿了一个出来,道:“刚买的,很甜,你拿去吃。” 小孩一见柚子,就高兴的抱在怀里,荷花见不贵重,也就没有推辞。 “荷花,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你好吗?” “我?我也很好。” 多年不见,早已经物是人非,高实见小孩子好奇的打量自己,还用手摸自己手里的拂尘,想起自己是一个阉人,他不好意思多说,便借口匆匆走了。 高实坐在轿子里,往事的一幕幕回荡在心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的流下来。 正恍忽惆怅间,不知不觉,轿子便来到了韩竢府邸,韩竢亲自出来郑重接待,不敢怠慢分毫。 高实客气几句,便命人送上来柚子,高实道:“义王殿下,这是官家亲自交代,命咱家给殿下送来的,还请殿下收好。” 韩竢一看,四个柚子,顿时疑惑,不知赵昀赏赐给他四个柚子,是何意思? 高实因为荷花的事情,心情不好,有些心不在焉,匆匆将事情办完,便回皇宫去了。 “父亲,官家这是什么意思啊?” 儿子韩承甫盯着这四个柚子,也是猜不透赵昀的心意。 韩竢眉头紧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四?死? “四”这个字本就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此时韩竢联想到昨天晚上接见了毕冲之,更是感觉赵昀赏赐给他四个柚子,一定有所指。 “不好,官家要杀我!” 突然,韩竢想到一种解释,顿时脸色大变,一句话,惊的韩承甫也是一跳。 “父亲此话何意啊,官家怎么可能杀你?” 韩竢一脸痛心,道:“四个柚子,官家的意思是,死亦,丁忧!” “啊!” 韩承甫惊讶的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父亲的猜测,他道:“父亲,您深得官家信任,又没犯错,官家怎么会杀你呢,这一定是你会错了官家的意。” 韩竢苦笑着摇头,道:“官家心思深层,杀王瑾便早有此意,但之后却依然对其表现的信任,还让他暂代临安府尹,最后在王瑾志得意满之时直接杀掉,震慑的百官无不心惊胆颤,新法阻力瞬间减弱大半。” 韩竢摇头叹息,心情低落。 韩家自韩琦之后,已经显贵百年,成为大宋除皇家之外最显赫的家族,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让韩家每一任家主无不是胆战心惊,生怕被官家视作威胁,进而进行打压。 所以每一任韩家家主对被赐死这个下场,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韩竢也不例外。 说完话,韩竢跌跌撞撞的朝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韩竢提笔写下绝命书,将身后事安排妥当,以免韩家出现内乱。 韩承甫见此,劝道:“父亲何必如此,实在不行,咱们进宫向官家求情,官家会恩准的。” 韩竢看澹一切,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亡,为父自己了断,还可保全韩家满门,真要惹得官家亲自动手,那便是身死族灭。” 韩竢知道一定是昨天见毕冲之的事情被赵昀知晓,赵昀担心他勾结将军,有隐患,这才要将自己赐死。 既然如此,那便死吧。 “父亲。” 韩承甫满眼泪水,但无法劝住韩竢寻死的决心。 韩承甫无奈,冲出去将母亲,还有韩竢的妾室,兄弟姐妹全部都喊来,让她们拖住韩竢,他自己则急忙骑马去皇宫,向赵昀求情。 福宁殿,书房,赵昀正在批阅奏折,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碎步进来,向赵昀道:“陛下,义王世子韩承甫求见,说有重要事情禀报。” 赵昀愣了一会,韩承甫,他倒是第一次来,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宣。” 韩承甫顾不得君前失仪,脚步急切,进到书房,直接便跪在赵昀面前,哭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赵昀惊讶,看向韩承甫,道:“你这事做什么?” 韩承甫壮着胆子,眼泪汪汪,哭道;“陛下,家父对您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您为何要赐死他啊?” 赵昀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韩承甫面前,急忙问道:“朕什么时候要赐死你父亲了?” “那,,,那,,,” 韩承甫见赵昀神情急切,不似有假,他也蒙了,结结巴巴的,也不知该说什么。 赵昀勐然反应过来,心说难道是自己给他送五个柚子,韩竢会错了自己的意,现在要寻死? 赵昀感觉要遭,顾不得那么多,厉声道:“快,朕要出宫。” 赵昀急忙忙向殿外走去,韩承甫看到希望,也是紧紧跟在赵昀身后,那高实,还有小黄门,宫女们也是惊慌失措,一个个的也是跟了上去。 待赵昀来到义王府邸,这里已经是哭喊声一片,赵昀心道不好,难道来晚了? 脚步飞快的循着声音而去,最后见到韩竢手里拿着一条白绫,一副要上吊的模样,却被妻女死死抱住,不让他上吊。 韩竢生气,正呵斥妻女松手,妻女只知道一个劲的哭,哪里敢放手。 对于妻女来说,丈夫与父亲,那就是他们的天,韩竢如果死了,天也就塌了。 “还好没事。” 赵昀松了一口气,道:“韩卿家,你这是干什么?” 韩竢一愣,抬眼见到赵昀来了,赶紧厉声呵斥妻女撒手,然后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赵昀面前,抬手道:“臣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赵昀摆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说吧,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寻死?” 第0377章 大军征伐 韩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昀,随即低下头,心里委屈,这不是你让我死的吗?但这话又不好说。 韩承甫见父亲不说话,他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说道:“陛下,您赏赐家父四个柚子,家父认为您的意思是亦是,丁忧,是要赐死家父,故而家父才寻死。” “什么,四个柚子?” 赵昀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高实,语气冰冷,道:“高实,这是怎么回事?” 高实这时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路上将一个柚子送于故人,当时小的心不在焉,也没往深处想,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五个柚子,意思是无忧,四个柚子,意思则完全变了,就这一点疏忽,差点害死一个亲王。 “传朕旨意,将高实革职,下狱问罪。” 高实不敢为自己求情,只是满眼泪水,羞愧的不敢看赵昀,任由禁卫将自己拉下去治罪。 ,,,,,, 邕州,大宋八万征伐大军正在集结,每一天都会有军队前来汇合,将士们人人激动,提起自杞国那都是咬牙切齿,胆敢杀害使者,这简直就是与杀害官家无异,大家都恨不得一战方休。 而邕州城内军民也是情绪高涨,每日都有百姓在族老乡老的带领下,将猪羊酒肉送到军营,为将士加餐,聊表心意,期盼将士们奋勇杀敌。 这一日,又是有百姓前来送酒肉,毕冲之前来感谢,但却没有收下酒肉。 毕冲之看向百姓,抬手道:“乡亲们,你们的心意本将知晓,将士们也知晓,我们领下了这份情,但猪羊酒肉你们也请拿回去,你们也不容易,我们怎敢要你们的吃食,官家与朝廷都下拨了足够多的钱粮,我们不缺的,请你们放心。” 百姓见毕冲之一身正气,从容刚毅,一看便是沙场老将,对战斗更加有信心。 而且毕冲之连送上门来的酒肉也不要,这和许多巧取豪夺的将军相比,更加显的高尚。 百姓纷纷赞扬毕冲之的高风亮节,鼓励毕冲之及将士们奋勇杀贼,最后才又带着酒肉离去。 将士们走后,毕冲之在大帐之中召见将士,同时也有一个善于占卜的老者,也一并在场。 这占卜的老者名叫鹿词,六十多岁,靠着占卜与算风水生活,是远近闻名的占卜大师,此次毕冲之来到邕州,知州顾春便向毕冲之举荐了他,让他随军占卜,躲避灾祸。 毕冲之与众将研究了行军路线,众将无异议,毕冲之便走到鹿词面前,对其毕恭毕敬,抬手道:“先生,我军八万人马已经集合完毕,征伐大事箭在弦上,还请先生占卜吉时,以便出兵讨伐。” 鹿词抬手还礼,道:“还请将军稍等片刻。” 说罢,鹿词走出账外,点燃三支香,将之插在香炉上,他则随即坐于香炉前,紧闭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他在念什么。 念了一阵,鹿词拿出一个乌龟壳,里面有三个汉朝铜钱,然后摇晃起来,最后鹿词看了三个铜钱的朝向,掐算一番,对毕冲之说道:“将军,天之意,此战大吉,明日可大军开拔。” 毕冲之大喜,认真拜谢,道:“待大军征伐自杞国凯旋而归,本将必定为先生建造庙宇,以报先生恩德。” 说罢,毕冲之大手一挥,命令道:“诸将听令,明日出征。” “末将领命。” 诸将山呼回应,气势如虹。 第二日清晨,大军早早便开始准备,人人皆是斗志昂扬,最后只等待毕冲之下令大军开拔。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天象陡变,原本蔚蓝的天空突然出现一抹青黑,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又消失不见。 这一幕许多将士都不曾察觉,但鹿词身为占卜师,对此次出征分外看重,自是时刻都在关注天气与风向。 他陡见天空有此变化,脸色大变,随即再次进行占卜,结果却是大凶之兆! 鹿词大惊,急忙去找毕冲之。 此时毕冲之已然是在众将的簇拥下,骑着马,正要下令出发。 “将军且慢。” 鹿词疾步走到毕冲之马前,道:“将军,天象大变,出征已然成了大凶,还请将军取消征伐命令。” 鹿词这话一出,旁边诸将皆是惊讶,脸上闪现恐慌之色。 古人对占卜极是相信,鹿词此话,无疑也是极大的打击了他们的信心。 毕冲之脸色严肃,问道:“那征伐何时可大吉?” 鹿词道:“天象甚是奇怪,与出征相冲,鄙人以为三个月内都不适宜出征。至于何时转变,还需看三个月后是何天象?” 毕冲之听罢,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他眼神变的坚定,狠辣。 毕冲之勐然抽刀,指着鹿词,道:“大胆贼人,竟敢动摇军心,本将岂能饶你!” 说罢,毕冲之挥刀,将鹿词一刀毙命,鲜血溅在将旗上,分外鲜艳。 随即毕冲之朗声对众人道:“此次出征,乃奉官家之命讨伐,上承天命,下应民心,自得上天庇佑,必定凯旋而归,胆敢再有乱我军心者,杀无赦,家族连坐。” 毕冲之这话如重锤一般敲击将士们的心灵,让他们皆是不敢心生胆怯。 而后毕冲之高举宝剑,遥天一指,大声道:“此次征伐,我等当不顾生死,奋战杀敌,以全忠义之名,众将士听命,出发。” “是,我等谨遵将令。” 八万将士山呼回应,声音形成波浪,吓得方圆数里的鸟儿都惊悚飞起,久久不敢落下。 大军行进七日,进入自杞国境内,但是却一直不见自杞国军队,连影子也不见一个,毕冲之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他只能一往无前。 暗中,一个个的自杞国探子将大宋军队的情况向国主阿摩汇报。 尽管自杞国有许多部落各自为政,但阿摩毕竟是国主,是他们的最高头领,此时大宋来势汹汹,显然是要灭其国,他们不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此时都必须听从阿摩的调遣。 第0378章 权且调度 阿摩接到一个又一个的消息,很是紧张,但又不敢表露出来,以免被人轻视,影响自己的权威。 阿摩一时没有说话,特林见时机难得,便当先对阿摩,还有一众部落首领说道:“宋国狼子野心,十万大军入我境内,显然就是要灭我国家,毁我宗庙,我们一定要把他打疼,打的他割地求和,要不然,我们在坐的一个也跑不了。” 特林的如意算盘打的妙,他想利用阿摩年幼,无法掌控全局,然后自己通过这场战争,逐渐取得整个自杞国军队的指挥权。 但很显然,各个部落头领也不是傻子,他的小心思早就被别人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次宋国与自杞国的战争追根朔源,本就是特林挑起来的,大家对他早就不满,如何还能给他机会掌握大权? “哼。” 一部落头领卡沙冷哼一声,说道:“怕什么,我自杞国三万狼兵已经就位,只等宋国人来送死。” 又一头领哆尼笑道:“不错,宋国人这名字就没取好,宋国宋国,这就是来送死的国,我们早就准备妥当,怕他干什么?” 卡沙与哆尼两人对特林的话不屑一顾,拿自己的优势兵力狼兵来说事,让特林无法掌握话语权,为的当然就是防止特林搞阴谋。 卡沙紧接着又对阿摩说道:“国主无需担心,我自杞国乃堂堂大国,带甲十万,十万兵马中更有三万无敌狼兵以一敌百,宋国人来多少都是死。” 特林被他们一阵呛声,没了气势,只能在一边听着。 阿摩被卡沙和哆尼这样一说,顿时也是来了信心,他道:“两位头领,那你们以为在何时与宋军交战,将其歼灭?” 哆尼一脸得意,道:“不急,先让宋国人过来,到时我们就在都城外的阿蒙山与他决一死战,阿蒙山山脉辽阔,草木茂盛,利于狼兵作战,宋国人来了就别想走。” 哆尼的意见得到了卡沙的支持,而阿摩在对待各个头领的态度上,显然是倾向于支持卡沙和哆尼的。 至于对特林,上一次阿摩差点就死在特林手上,自然对他厌恨不已,哪里还谈得上信任。 这时卡沙建议道:“宋国人阴险狡诈,若是不发一兵,只怕他们生疑,不敢再进兵,到时我们的计划恐怕要落空。” 说话的时候,卡沙的眼睛看向特林,意思显而易见,就是要他分出兵马去引宋国人上钩。 特林不是傻子,当即推脱,说道:“这事情可不好办,大家要从长计议。” 卡沙大声道:“什么从长计议,你拿两千人出来当诱饵怎么了?这事情本就是你挑起来的,现在大家豁出命来给你收拾残局,怎么,让你拿两千人出来都不肯?” 卡沙的话得到了各个头领的一致认同,特林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而后大家散了,各自去准备。 私下里,哆尼找到卡沙,说道:“特林不会耍什么花样吧?” 卡沙恶狠狠的说道:“他敢?他要耍花样更好,到时我们联手灭了他,这家伙把大家坑到现在这一步,只要有人带头,谁不想杀他?” 特林回到营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婆成道:“头领,我们算是犯了众怒,既然已经答应了拿两千人当诱饵,那还是照办吧,以免节外生枝。” 特林气愤,又有些担心,他道:“万一仗打完了,他们再联手灭我怎么办?” 婆成道:“头领请放心,不会的,我们自杞国九大部落相互制衡,以国主为尊,大家相互休养,部落边界都定了几百年,成了规矩,灭了谁都会打破这种平衡,到时候被迫牵扯进来的人更多,这一点这些人不会想不到,所以只要我们小心行事,不再犯众怒,他们不会联手灭我部落的。” 特林这才放心,而后命柯恶领两千人前去伏击宋军,目的便是将宋军吊着,一路引到阿蒙山。 宋军八万人,对外号称十万,特林派柯恶前去,自然是没有好下场,几乎就是去送死,柯恶也不傻,自然不答应,不肯去。 但是特林知道柯恶这家伙性子野,强横,也存心想要收拾他,磨一磨他的性子,于是硬逼着他接下了任务。 柯恶无奈接下命令,带着两千人前去迎击宋军。 当天晚上,哆尼与卡沙发出号召,请秋初,柯瑞烈,亚丘亚等部落首领悄悄聚到了一起,商议事务,直到第二日凌晨方才散去。 ,,, 这一日柯恶队伍行进,被宋军探马发现,而后探马将之上报给了毕冲之。 毕冲之及一众将领大为振奋,毕冲之的儿子毕念说道:“总算见到活人了,再这么下去,还以为这自杞国是鬼国呢?” 全子才则激动的两眼满是泪水,“刘使君,你的仇马上就能报了。” “末将请战。” “末将也请战。” 诸将激动,人人请战,要抢着打这一仗。 毕冲之将各将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见军心可用,于是当机立断,开始部署。 “毕念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五千人马迂回至敌军后方,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全子才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三千人马绕至敌军右翼,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尔冬成听命。” “末将在。” “命你领三千人马绕至敌军左翼,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三将接下命令,随即各自前去部署,很快,柯恶便落入了宋军的包围圈,再无逃脱可能。 不过毕冲之却是没有当即下令攻击,而是选择就地扎营,因为一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搞清楚,并且越来越困扰着他。 这个问题就是自杞国号称带甲十万,但是却无一人出来接战,便是现在出现的人马,也不过区区两三千人,这与来送死无异,这自杞国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毕冲之五十多岁,跟随父亲毕再遇打仗多年,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故而他的选择是求稳,宁可慢一点,也不能出错。 第0379章 事出突变 如此这般围困了柯恶五日,都不见有自杞国兵马来救援,饶是毕冲之再沉稳,此时也急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便抓来问问。 “传本将令,命全子才,尔冬成发动攻击。” “是。” 毕冲之军令一下如山倒,全子才,尔东成接到命令当即点兵,身先士卒,发起对柯恶左右两翼的攻击。 全子才坐在马上,大声怒吼,“将士们,自杞国杀我使者,辱我国威,是可忍孰不可忍,随本将杀贼啊。” 大声怒吼着,全子才便一马当先,催动战马,向着柯恶冲杀过去。 柯恶此时被诸多心腹簇拥,且一脸凶恶,人人以他为首,全子才早就知道柯恶是这支人马的首领,自是不会放过他。 一自杞国小兵见全子才杀来,本能的上前阻挡,全子才“啊”的一声怒吼,狠狠的一刀斜噼过去,将那小兵半截身子砍断,骨肉分离,鲜血彪溅,骇人心肺。 宋军将士见全子才如此神勇,更是士气高昂,纷纷不顾生死,向自杞国士兵冲杀过去,两边人马交织在一起,立时爆发出异常惨烈的厮杀。 全子才目标明确,不与小兵纠缠,一路直奔柯恶而去,一路杀气腾腾,自杞国士兵无人再敢上前阻挡。 柯恶见此大惊,慌忙命人冲杀,反击,他自己则也毫不示弱,提刀向全子才杀去。 “狗贼,拿命来。” 全子才想起康慨赴死的刘文星,满脸满眼尽是复仇的怒火,挥舞长刀,杀到柯恶面前,全身运力噼砍,好似要开山裂海,气势雄烈,令人胆颤。 柯恶见全子才一脸凶相,心中惊疑,心说自己跟他素不相识,他对自己哪来的这般仇恨! 不假思索,柯恶举刀格挡,“锵”的一声巨响,两人兵器碰撞,柯恶只感到手口发麻,不等他反应过来,全子才又是一刀横扫过来,柯恶急忙向后仰倒,眼睁睁看着那凌厉刀锋在自己鼻尖上划过,险之又险的堪堪躲过! “这宋将好生勇勐!” 柯恶心中感慨,同时也心知不敌,感到恐惧,急忙起身,借着错马的机会,想要熘之大吉。 全子才哪里由得他逃,急忙调转马头,向他追来。 全子才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相似,在后面追着柯恶不放,柯恶无奈,只得一边逃,一边艰难抵挡。 然而战场到处都是宋军,根本冲不出去,柯恶又能往哪里逃? 柯恶没办法,只得围着战场来回跑。 眼见全子才只追自己,对其他人理也不理,柯恶极其愤怒,一边打马,一边大声对全子才喊道:“我柯恶一没刨你家祖坟,二没间你小妹,你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全子才怒道:“我大宋使者刘文星之仇,便要用你们自杞国每一个头领的血来偿还。” 柯恶心知不能善了,眼见战马疲惫,速度越来越慢,再逃,只怕连拼命的机会也无。 于是柯恶握刀,勐然向后横扫,全子才猝不及防,被逼的只能跳马躲避。 全子才大怒,从地上爬起后,而后上窜几步,直接将柯恶的战马马腿砍断,战马陡然剧烈震荡,将柯恶摔下马。 随即全子才欺上身去,对着柯恶一阵疯狂乱砍,只把柯恶砍的浑身血肉模湖,死的不能再死,而全子才也一身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是敌人的血。 柯恶被杀,他手下两千人马顿时大乱,各自逃命。 但宋军对他们早就势在必得,此时毕念也带着人马加入进来,将他们包围的如铁桶一般,他们又能往哪里逃? 宋军士兵对他们进行堵截追杀,只把他们杀的嗷嗷乱叫,最后他们见逃无可逃,于是纷纷将刀枪丢在地上,举手投降。 很快,全子才从俘虏里面挑出一个小头目,将之带到毕冲之面前接受问话。 毕冲之问道:“你们国主现在在哪里?你们的军队又在哪里?” 小头目显然是不知这些情况,只知道一个劲的磕头,说自己不知道,也不敢欺骗宋国将军。 毕冲之脸色凝重,丝毫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因为占卜师鹿词的话一直都记在他心里,自杞国越是反常,他越是心中不安。 “打扫战场,明日出发,直奔自杞国都城。” 无法得知自杞国的情况,毕冲之也干脆不再去想,心说我直接去打你的都城,你总不能再置之不理吧。 “报。” 毕冲之刚刚下了命令,不想便有探马来报。 探马到了跟前,对毕冲之道:“禀报将军,自杞国国主派来使者,请求面见将军。” 毕冲之愣了一下,随即道:“带过来。” 很快,阿摩的使者若哆依来到毕冲之面前,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架马车,马车用黑布覆盖,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若哆依对毕冲之抬手行礼,道:“自杞国使者若哆依见过宋国将军。” 毕冲之抬眼向他看去,眼神如刀子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但这若哆依却似乎有几分胆色,竟然敢与毕冲之坦然对视,不见胆怯。 毕冲之澹澹道:“两国如今已兵戎相见,你来何事?” 若哆依道:“奉我国国主之命,来期盼化解两国恩怨。” “哈哈哈,,,” 毕冲之仰天大笑,而后怒目圆睁,道:“化解恩怨?你自杞国杀我使者,辱我国威,此仇此恨已不共戴天,试问如何化解?” 若哆依转身,将身后马车的黑布掀开,只见马车上装的竟然全部都是人头,一个又一个的人头堆在一起,场面便是毕冲之这样的老将,也是忍不住心生一股胆寒之意! 若哆依道:“此事全因特林杀害宋国边民而起,如今我国国主为表和解诚意,已然将特林一族八十九口全部诛杀,特林的人头也在此,将军可命人验明正身。” 说着话,若哆依拿起一个人头,这人头赫然便是那特林! 若哆依将人头递到毕冲之面前,道:“这便是那特林的人头,绝不会有假,还请将军过目。” 第0380章 嫁祸他人 毕冲之惊疑,对自杞国的行为更加拿不定主意。 而后毕冲之命人找来几个俘虏,让他们辨认这人头是不是特林的人头,最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原来就在数日前,卡沙,哆尼,亚丘亚等几大部落首领合谋,商定诛杀特林,拿特林的人头取信宋军,以化解自杞国危机,这个计划也得到了阿摩的支持。 而后他们邀请特林去共商如何抵抗宋军,特林不疑有他,带着十几个护卫就去了,会上,卡沙等人突然翻脸,拿出阿摩的赐死诏书,要求特林自尽,以谢其罪。 特林自是不从,随即被卡沙等人合力斩杀,特林一死,他的部落本就被抽走两千人,这下更加群龙无首,成了一盘散沙。 再加之有阿摩的诏书在,阿摩要求部落的人放弃抵抗,可赦免罪过,故而很快特林的部落便被接管,而特林的家人也全部被处决,无一幸免。 若哆依面带微笑,道:“将军,此次纷争我国国主怀着极大的诚意,希望可以与贵国化干戈为玉帛,还请将军收兵,两国恢复友好睦邻,如此岂不美哉?” 毕冲之沉默,一时拿不定主意。 想了一阵,毕冲之道:“本将得到的命令是灭亡自杞国,为死难的使者复仇,为枉死的边民复仇,为我大宋恢复国威,现在你们要想停止战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举国投降,自请内附,成为我大宋臣民,如此,我大宋皇帝陛下尚可考虑罢兵,至于其他,尔不必多作幻想。” 若哆依脸上浮现怒色,道:“我自杞国已然做出如此让步,贵国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难道真的要杀个血流成河,贵国才满意吗?” 毕冲之怒目而视,“这话你们当初在杀害我大宋使者与边民之时可曾想过?现在死到临头才知道后悔,才知道和平的宝贵,晚了。” 若哆依愤怒,道:“既然你们宋国人这么好杀,那今天也把我杀了,来啊,我敢踏入你们的营地,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毕冲之自是不屑杀他,道:“我大宋乃礼仪之邦,绝不做杀使者这等下作之事,你回去吧,转告你们国主,投降是你们自杞国唯一的出路,送客。” 毕冲之一声令下,命人将若哆依强行赶走,不再与他多作废话。 而此时的毕冲之却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是有多么的危险。 若哆依回到都城,将情况转达给了阿摩,卡沙,哆尼等人听。 “哈哈哈,,,” 卡沙大笑数声,而后他对国主阿摩道:“宋国果然不肯罢兵,如此也好,那便请国主将此事宣扬全国,让我自杞国军民都知道是谁在咄咄相逼,是谁不给我们自杞国活路。” 宋国与自杞国的纷争,起因是特林杀害宋国边民数百口,而后自杞国又杀害宋国使者刘文星,从而使得局势激烈恶化,直至现在两国兵戎相见。 这期间的种种,大宋都站在道义的制高点,可谓是出师有名,干什么都名正言顺,宋军如此,自然也让自杞国军民心里没有底气。 现在阿摩,卡沙,哆尼等人合谋,将特林一家杀了,而后去主动化解恩怨,宋国不答应,还要求自杞国举国投降,自请内附,这就让本来底气不足的自杞国军民一下有了抵抗的底气,不知不觉就把军心士气挽回。 不得不说卡沙,哆尼杀特林的这一招毒,其一,消灭了特林的势力,彻底清除了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各个部落的实力因为瓜分特林还得到增强。 其二,宋国若答应罢兵,则自杞国便可视情况在后面偷袭,掩杀,最终达到胜利的目的。如果没有机会偷袭,也可实现度过危机的目的。 而若是宋国不答应罢兵,则舆论道义的风向将扭转,变的对自杞国有利,自杞国便可举国齐心,共同对抗宋国。 同时,也可让其他诸国更加恐惧宋国,以后若是自杞国抵挡不住,还可连合其他诸国,到时去寻求借兵结盟,那也有说词。 可以说这个计谋不论毕冲之如何回答,对自杞国来说都是有利的。 国主阿摩点头,很快,一封大肆诋毁宋军的诏书就被人从皇宫里面发出去,传至全国。 不但如此,卡沙此人计谋了得,他建议道:“我国臣民还不够有坚决的抵抗意志,既然如此,我认为当命人假扮成宋军探马,在各处烧杀抢掠一番,如此,宋军便可人人喊打了。” 哆尼拍掌赞道:“卡沙头领的计策果真是妙,待到宋军来到都城,他们的名声早已臭了,那时我们突然给他一击,必定事半功倍。” 众头领赞赏之余,也不忘小心细节,亚丘亚头领说道:“这搞破坏的队伍必须要忠心,而且不能被过多的人知晓,更不可被国民看出是我们假扮,若是被发现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不错,亚丘亚头领的建议很好,我们干脆派皇宫护卫队去办此事如何?这些护卫整日呆在皇宫,没几个人认识。” “好,就这么办。” 一个建议在几个头领的三言两语下,很快得到通过,而作为国主的阿摩,此时却是连插嘴的份也没有,最后就连保护他的护卫也被头领们做主,给派了出去,如此一来,他这个国主就更要仰仗头领鼻息了。 当天黄昏,一支装扮成宋军模样的队伍便出现在了各处,他们一路抢掠,烧房子,欺辱漂亮的姑娘,但不杀人,只是以最大的力量来制造恐慌,让自杞国的百姓对宋军发自肺腑的仇恨。 这支队伍的出现,让自杞国百姓人人自危,而卡沙等人又在一边扇动,使得百姓们恨透了宋军,一提起宋军,百姓无不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日深夜,卡沙带着一队护卫,几辆马车,在路上悄悄行进,一路小心,最后他们来到河边才停下。 卡沙视察了一下地形,又看了看河流的流速。 第0381章 无枉之祸 等了一会,随即卡沙点头,手下人便开始将已经发臭的,病死的牛羊从马车里面搬下来,然后扔进河里。 不过这些牛羊的尸体并没有被河水冲走,而是用绳子绑着,绳子的另一端被固定在附近的树上,防止牛羊尸体被冲走,被人发现端倪。 这些牛羊很快就污染了水源,但是这一切都来的极为突然,也毫无征兆,宋军根本没有察觉。 不知不觉间,一场灾难正在向宋军降临。 第二日,宋军开始在河边打水做饭,因为河水较为清澈,宋军也没有发现异常,让医官检查了一下,没有毒,而后就用这河水开始做饭。 很快,吃过饭的士兵开始上吐下泻,有严重的士兵甚至直接晕倒,发起了高烧。 “将军,不好了,很多的将士上吐下泻,好像是中毒了。” 毕冲之正在研究行军路线,全子才急匆匆的进来禀报,消息惊得毕冲之也是愣住了。 “怎么回事?” 毕冲之大惊失色,急忙大步向账外走去。 一路忐忑,毕冲之来到中毒的士兵前,只见中毒的士兵竟然有几千人,而昏迷的士兵更是达到了三百多人,有那严重的已经失去意识,眼看着就要性命不保。 如此情况,顿时让大军人心惶惶,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被自杞国下了毒,又或者是得罪了当地的神灵,神灵降下了灾祸。 这时一个医官提着一桶子水,来到毕冲之面前,抬手道:“将军,还是这水有问题,刚才小医去上游发现了一群病死的牛羊,牛羊的尸体污染了河水。” 毕冲之大怒,喝道:“本将早有严令,大军水源必须检查无误,方可食用,现在你跟本将说水有问题!” 医官吓得一个噗通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将军息怒,这水并没有毒,只是因为受到病死牛羊的污染,不干净了,故而之前没有检查出来。” “既然只是不干净,为何还有如此之多的士兵病倒?” “回将军,我军初入自杞国,对此地多少有些水土不服,身体较为疲惫虚弱,但勉强还可撑着,但在此情况下食用了不干净的水,便发生相互作用,以致阴阳失衡,最终病倒。” 一个边上的士兵愤怒,骂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身为医官,是干什么吃的?” “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若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许多士兵迁怒于医官,认为医官失责,导致他们喝下了不干净的水,忍不住对其破口大骂,一时间,营地骂声不绝。 毕冲之冷眼看着医官,又张头顾盼,看了几眼那些愤怒的士兵,只见这些士兵一个个的眼神里面透着愤恨。 毕冲之脸色严肃,勐然拔刀,对医官怒斥道:“你身为医官,担负重任,竟然犯下如此错误,本将如何能饶你!” 说罢,毕冲之挥刀,一刀将医官斩杀,士兵们见此,也一个个的闭上了嘴巴,不再怒骂。 毕冲之环顾四下,对士兵们说道:“尔等安心养病,自杞国凋虫小技,绝难不倒我们,待我大军兵临自杞国都城,定叫自杞国百倍偿还!” 士兵听了,不再埋怨,而是纷纷将矛头指向自杞国,对自杞国的怨恨更加大了。 杀一医官,安抚全军,毕冲之做起来得心应手,目的也达到了。 安抚一阵,毕冲之下令休整,待病患身体好转后再拔营。 大帐内,毕冲之将其他医官召集,对他们道:“此次错误绝不可再犯,尔等当时刻小心,若有下次,本将依然定斩不饶。” 医官们个个心惊胆颤,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毕冲之又命人取来银子,一人十两,道:“大军病倒者甚多,尔等救治病患也有苦劳,每人赏银十两,待班师回朝,本将自会为你们请功。” 医官顿时心安,知道毕冲之暂时不会杀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医官们收下赏赐,连连告谢,毕冲之挥手让他们下去,他们如蒙大赦,匆匆退下。 而后毕冲之开始布置,他对毕念道:“毕念听令,即日起,你担负营地巡查之责,务必日夜不断,警戒以待,不得有误。” “是,将军。”毕念郑重接下命令。 毕冲之又对全子才,尔冬成二人道:“全子才,尔冬成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领三千人马护卫河道,确保大军水源安全,不得有误。” “是,将军。” 全子才,尔冬成接下命令,不久也是点齐人马,前往河道上游巡查,丝毫不敢耽误大军饮水做饭。 这一日,全子才麾下十个宋军士兵正在一处河道边巡查警戒,突然,在旁边密林处出现七八个身覆绿叶,脸上画着树叶彩条的自杞国百姓。 前几日,他们的村子被一伙假扮成宋军的自杞国皇宫护卫抢劫,十几个女人还被侮辱,冲突中,还有村民被杀。 这样的仇恨让他们蒙蔽了双眼,将罪过全部都怪到了宋军的身上,此时见宋军只有十人,便想趁机报仇。 他们一阵暗中观察,悄悄靠近,随后掏出拇指粗的竹筒,将竹筒的一端对准宋军,而后他们瞄准,在同一时间吹气,射出了竹筒里面的飞针。 “啊。” 只一瞬间,便有五个士兵被飞针射中咽喉处,这五人顿时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有伏兵!” 剩下的五人大惊失色,慌忙各自背靠背的警戒,但却发现没有人冲出来,他们犹豫不定,不知此时该跑,还是该冲进林子里追敌。 “休休,” 不多时,又是几只飞针射出,宋军士兵惊恐之下挥舞手里的刀来格挡,但还是有两人被飞针射中,倒地不起。 眼见对方如此厉害,这若是往回跑,敌人在后面放毒针,他们根本跑不掉,那必定是死路一条! 想通这一点,剩下的三个宋军士兵把心一横,直接大声怒吼,向着飞针射来的地方冲杀过去。 第0382章 誓言割地 刚才的一轮飞针虽然射杀了两个宋军,但也同时暴露了对方的位置,让宋军可以有拼一拼的机会。 那七八个自杞国百姓见宋军突然向自己杀来,顿时被宋军拼死的气势震慑,惊愣在当场,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军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贼他娘的拿命来!”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三个宋军士兵大声怒吼,杀气腾腾的样子先声夺人,震的那些自杞国人魂魄都要跑出体外,随后宋军对他们进行噼砍,刀刀干脆利落,力有千斤,断手断脚砍的都飞起来。 这便是百姓与精锐士兵的区别,纵然让你偷袭得手,但真要面对面的厮杀,那就是一边倒的屠杀,绝无其他可能。 很快,六个自杞国百姓被砍死,还有两人转身逃跑,被宋军追上,随即也被一刀砍死。 另一处,两个宋军探马正在查探地形,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跑来,哭哭啼啼的说娘亲被石头压住了,希望宋军去帮忙。 宋军探马不疑有他,跟着小女孩去了,果然见一妇人被石头压住,动弹不得。 两个宋军探马赶紧下马,去合力搬那块大石头。 正当宋军发力之时,突然藏在暗处的一个男人拉动机关,两个宋军探马脚下突然悬空,连人带石头一起掉进了大坑,而那个妇人则处于安全的一侧,没有掉下去。 “啊。” 惨叫声响起,不多时,十几个自杞国百姓从各处冲了出来,围着大坑朝下面看,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成功的激动,还有复仇的亢奋。 两个宋军掉进坑里,其中一个被石头整个压在身上,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另一人不停的叫骂,“你们干什么,我们是来帮你的!” 妇人一口口水吐下去,骂道:“就是你们烧了我房子,还杀了我男人,还敢说帮我,我砸死你!” 这妇人为了报仇,竟然以身作饵,认为宋军一定会贪图自己的身子,然后来到这机关前。 她却不知宋军来是来了,但却不是贪图她的美色,而是真的想帮她,而她的仇恨,也报错了对象。 妇人捡起傍边的石头,对着坑里不停的砸,而其他人也不停的咒骂宋军,跟着朝坑里吐口水,砸石头,没多大功夫,两个宋军就被他们砸死,没了气息。 如此种种,皆是在不同的地点上演,且每一天都在上演,无故遇害的宋军每一天都有十几人,甚至几十人不等。 几十人对于八万大军来说虽然不多,但影响却十分恶劣,不得不说,卡沙,哆尼等人的计谋让自杞国百姓万分仇视宋军,百姓不但主动偷袭宋军,甚至还有样学样,在能投毒的地方投毒,在能挖陷阱的地方挖陷阱,只为了报复宋军,丝毫不计后果。 如此情况,让宋军将士感到不安,而那一日大军出发时鹿词的话,这时也让更多的人想起,鹿词说这一次出征不吉,难道是真的? 于是乎军心开始浮动,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 毕冲之面对如此局面,心知再拖下去只有败局一途,而今之计,只有尽快赶到自杞国国都必罗笼城,只要攻下必罗笼城,即便没有抓到自杞国国主,那也算是灭国大胜,军心士气自然会回来。 “传令,明日大军开拔,五日内抵达必罗笼城,攻破城池,全军劫掠三日。” 攻城战最是伤亡大,故而为了激励将士,往往会在战后放任将士抢掠的行为,以此作为激励士兵拼死奋战的手段。 果然,毕冲之的命令一下,军心士气顿时恢复不少,各种不满,厌恨的情绪彷佛找到了爆发点。 第二日,大宋拔营,向必罗笼城直扑而去。 ,,, “报,宋军拔营,急速前进,离我狼兵大营已不足两百里。” “再探。”卡沙面色严肃,命人继续打探宋军动向。 国主阿摩端坐在上位,但说话的人,裁决的人却是卡沙,没有人觉得不妥,只有阿摩脸色有些阴沉,可能对此心中不满,但却无人理他。 “哈哈哈,,,” 卡沙大笑几声,对众人道:“看来宋军是急了,狗急跳墙,他来找我们玩命来了。” “哼。” 哆尼冷哼一声,道:“既然宋军等不及,那就给他一个痛快。” “不错,该与他决战了。” 亚丘亚,柯瑞烈,秋初等头领亦是表现的丝毫不惧,看来这几日他们对宋军面临的处境心知肚明,且沾沾自喜,对战斗有着热切的期盼。 见众志成城,卡沙也不再久拖,他道:“既然宋军要死,那我们便送他一程,此次定要打出我自杞国的威风,战后,我们就让宋国割地赔款。” “对,宋国骨头软了几百年,也该在我们面前软一次!” “不错,至少要割让八个州给我们,我们一家分一个。” 卡沙真真是精通人性,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不忘给以巨大的利益,激发众人的潜力。 随即卡沙开始分派任务,他对秋初和柯瑞烈两人道:“秋初头领,柯瑞烈头领,后日宋军将抵乐客城附近,你们领本部人马主动出击,边打边退,务必诱使其进入阿蒙山。” 秋初,柯瑞烈二人齐齐点头接下任务,秋初更是把胸脯一拍,道:“卡沙头领放心,此事包在我们身上。” 卡沙又对亚丘亚道:“亚丘亚头领,你在必要时刻支援秋初,柯瑞烈两位头领,可择机进攻宋军,让宋军主将没有思考的时间,但要记住,只可干扰,不得死咬,将宋军吸引进阿蒙山,这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亚丘亚点头道:“卡沙头领放心,这分寸我知道。” 卡沙点头,他又对哆尼和勃列次,塌塌几位头领道:“我们便在阿蒙山等待宋军,与他决一死战。” “好,干他娘的。” 部署定下,卡沙命人取来一坛酒,各个头领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酒里,而后各人都是倒满一杯,誓言绝不反悔。 说罢,众人一饮而今,随即下去准备。 第0383章 跌落马下 宋军队伍整齐地向着自杞国都城进发,一路上除了受到沿途百姓的袭击和骚扰,便再无其他事情发生,如此这般情况,让毕冲之感到心中恐惧。 进攻一个国家的都城,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防备呢?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心知不妙,但毕冲之又不敢表露出来,以免影响军心士气,无奈之下,他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正当他疲惫心累之时,大军来到乐客城附近。 这乐客城说是说一个城池,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数千人的小城而已,而且连城墙都没有,这样的城,在大宋比比皆是,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乡镇。 这时,突然有探马前来汇报,说大军左翼方向突然出现一支人马,人数大概在五六千人左右。 毕冲之顿时来了精神,他不怕敌人出现,就怕敌人不出现,这种自己在明,敌人在暗的日子,简直是煎熬,毕冲之都受够了。 “传本将令,命全子才领五千兵马前去迎击。” 因为不知道敌方虚实,故而毕冲之只是命令全子才率领五千人马前去试探,再看情况定夺。 谁知全子才带着人马去了没多久,又有探马回报,说大军右翼又出现一只兵马,人数也在五六千人左右。 毕冲之眉头皱了皱,感觉敌人可能有计谋。 “传令,命毕念领五千人马前去迎击。” 没有过多的犹豫,毕冲之便命儿子毕念领五千人马前去试探,而同时,他也下令大军止步,观望事态发展。 与全子才对战的是秋初头领,只见秋初这时高坐在马上,在他身后整齐站列着数千人,这便是他的部众。 细看之下,这秋处的麾下竟然有两千余人是骑兵,骑兵人人张弓搭箭,气势不小。 其余三千人马也悍勇非常,手上不是长刀,就是用木杆子做出来的长矛,锋利无比,甚至看那兵器的刃口,颜色隐隐透着墨绿色的光,彷佛是淬了毒! 且说全子才悍不畏死,带着五千人马便来试探秋初的虚实,到了近处,全子才见秋初严阵以待,方阵长矛如林,其中更是有两千骑兵,全子才惊讶,只感到一阵威压之气向自己扑来。 全子才感慨,自己麾下骑兵也只有数百人而已,其余皆是步兵,一旦交战,己方劣势不小。 于是全子才命人前去请求支援,同时,他也第一时间发起冲锋,以试探对方战力如何。 “传本将令,弓箭手在后掩护,其余人等随本将冲杀。” 传下命令,而后全子才开始为将士们打气。 只听他大声吼道:“将士们,自杞国以下犯上,以小邦侵犯我天朝,杀我边民,杀我使者,罪不容赦,今日一战,誓要雪耻,随本将杀啊。” 最后一声怒吼,全子才一马当先,向着自杞国方阵冲杀而去。 此次跟随大军出征,全子才便没有把自己当活人看,在他眼里,他当时便应该与刘文星一起殉国,现在每多活一天,对他而言都是耻辱。 而这耻辱,只有用灭亡自杞国的荣誉来洗刷。 “杀啊,杀啊。” 身后的四千余宋军将士人人皆是愤慨,跟着全子才冲杀而去,而另外的一千余弓箭手则人人张弓搭箭,抛射着向秋初方阵射箭,掩护袍泽冲锋。 秋初见宋军发起冲击,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 “这些宋人倒是不怕死。” 紧接着,宋军的箭雨也飞射过来,秋初人马举着木质盾牌格挡。 “哚哚哚,,,” 宋军箭雨射在盾牌上,发出“哚哚”的沉重声音,很多秋初部众被箭射中,倒在地上惨叫,而这些全然没有看在秋初的眼里,他理也不理。 秋初被护卫用铁质盾牌重重保护,只听他冷冷说道:“放箭,冲锋。” 很快,秋初方阵也是数千支箭向宋军射去,不过这波箭雨并不是去压制宋军的弓箭手,而是直接朝着全子才那数千人射去。 全子才这些人正在急速奔跑,自然很难做到全面防御,很快,宋军这边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许多人被箭射中,刚痛苦的喊叫几声,紧接着便脸色发黑,最后一个闷头摔在地上,没一会便没了呼吸。 “自杞国卑鄙,箭上有毒!”一个士兵惊讶喊道。 全子才得知自杞国竟然在箭上下毒,顿时恼怒不已,如狮子一般怒吼,对自杞国极度愤慨,同时也对自己部下的前途命运感到惊恐。 然而此时已是出弓之箭,再无回头之路,他只得大声怒吼道:“兄弟们,自杞国卑鄙无耻,竟在箭上淬毒,兄弟们随本将杀敌,为枉死的兄弟报仇。” 秋初这样小人的行为,自然也引起了宋军将士的愤慨,宋军将士被激怒,人人奋勇争先,在全子才的带领下向着秋初方阵冲去。 而这时秋初的骑兵也动了,他们在身后弓箭手的掩护下,向着全子才冲杀而去。 不过好在两边的距离并不远,骑兵不能完全的跑起来,所以优势不能完全发挥,这也是全子才敢于冲锋的原因。 “狗贼拿命来!” 全子才骑着高头大马,第一个和对方交上了手,只见他一把长刀虎虎生威,对敌人左噼右砍,不过几个呼息的工夫,便将三名敌人拦腰斩断,身上顿时也是鲜血淋漓,杀得敌人一时之间不敢靠近,只能绕过他去,去与别人交战。 秋初此时安坐于马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前面正在厮杀的宋军,而全子才的表现自然也是落在了他的眼里。 “没想到宋军之中还有如此悍勇之人。” 发出一声感慨,然后秋初命人取来弓箭,对着全子才瞄准。 “休”的一声,利箭从秋初的手中射出,呼啸着飞向全子才。 全子才此时正在全力奋战,勐地感觉危险气息向自己扑来,勐然抬头,只见一支箭朝自己射来,顿时眼童放大,下意识地用刀去挡。 “锵”的一声,刀与箭碰撞,虽然挡住了一下,但却只是稍稍改变了方向,最后箭还是射中全子才的胸口,全子才跌落马下。 第0384章 战场变幻 “将军。” “将军。” 全子才跌落马下,麾下将士大惊,纷纷将他围拢,护在身后。 “哈哈哈,,,” 全子才中箭,虽然没有死,但是却也让秋初麾下人马士气大振,秋初见此,大笑不止,而后一声令下,命麾下所有人马全部发起冲锋,向宋军展开击杀。 很快,两边人马便完全战作一团,他们疯狂的向着对方噼砍,不过因为此时全子才已经身负重伤,难以有效指挥,故而宋军在奋战当中不免处于下风。 战局不利,战况很快也报到了毕冲之的面前。 毕冲之听着汇报,脸上平静,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眉宇间时不时闪现隐忧,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不多时,毕念那边的战况也报过来了,很不幸,那边也是战况不佳,请求毕冲之派兵支援。 在人马几乎相等的情况下,全子才和毕念竟然双双都处于下风,这让毕冲之不禁是眉头紧皱,再也没了开始的那份沉稳。 “难道是因为这一路以来各种各样的糟心事,使得大军士气顿挫,故而战力不佳?” 纵然担忧,但毕冲之依然没有第一时间发兵,而是命人时刻紧盯战场情势,同时他也命探马加紧探查,探查是否还有其他敌军。 这一查,果然还就被探马查到了情况,原来在暗处,自杞国竟然还隐藏着一支人马,人数大概在四五千人左右。 这支人马的头领正是亚丘亚。 得知这一情况,毕冲之大喜,但依然没有发兵,他还是脸上沉着,时刻关注着战场形势,直到最后探马确认方圆百里再无其他敌军,毕冲之这才心神大定。 而后毕冲之果然下令出击,“诸将听令。” “末将在。”一众将领齐齐大声回应,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斗志依然高昂。 “尔冬成,张碧青,陈霸天,命你三人领本部人马支援全子才,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毕杲,陈放,段直,命你三人领本部人马支援毕念,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王斗,陈克希,贾铸,命你三人领本部人马歼灭那只隐藏的敌军,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毕冲之一声令下如山倒,各将领纷纷携带本部人马前去应战,如此之下,约五万宋军化作三部大军,分别向三个战场奔袭而去。 而毕冲之作为大军主帅,自是领剩下的两万人马坐镇大军中枢,关注战场局势,时刻以策万全。 “杀啊,杀啊,杀啊,”,,, 全子才,毕念两支人马此时都处于下风,战况危急,正在这时,突然后方喊打喊杀声震天,宋军齐齐回头看去,见己方宋军大旗高高飘扬,援兵来了! 全子才,毕念两部人马顿时士气高昂,又是再次变的嗷嗷叫,与敌军搏命厮杀。 得到大力支援,在人马数倍于敌的情况下,宋军很快便掌握了战场主动权,占据牢牢的上风,秋初,柯瑞烈两支人马都是被杀的节节败退,死伤惨重,形势可谓是瞬间变成了一边倒。 秋初大惊,眼看部众被杀,伤亡惨重,这可都是自己在自杞国说话的根本,若是全部丢在这里,即便最后胜利了,那自己的部落也只有被人吞并的下场。 “快,快撤兵,走。” 眼见局势不对,再不走,便要深深的陷在这里,秋初哪里还敢耽误,赶紧下令撤退,仓皇逃跑。 柯瑞烈的德性与秋初也是差不多,他们可没有战死,为自杞国杀生成仁的觉悟,眼看战场风向不对,很快自己就要陷入泥潭,柯瑞烈也是不敢耽误,他也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唯一没有跑的就是那个亚丘亚,不过这倒不是亚丘亚不想逃,而是他逃不掉! 当时亚丘亚躲在暗处,正在暗中关注战场形势,本以为自己在暗处,敌人在明处,可以高枕无忧,所以不免放松警惕。 哪知道却被宋军探马秘密侦查到了,而后宋军突然出兵,分出一万五千人马向他奔袭杀来,等亚丘亚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路已经被阻,陷入了包围当中,哪里还逃的掉! “自杞国的勇士们,天神在看着我们,父母妻儿在期盼着我们回家,跟本头领杀敌,杀出一条血路来!” 眼看局势不对,麾下部众人人惊恐,军心士气即将崩溃,亚丘亚头领这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以天神的名义发出号召,希望能够稳定局势。 不过好在天神这张牌多少还.asxs.作用,部众没有崩溃逃散。 亚丘亚见机会难得,也不敢耽误,立即带领人马,向着宋军开始发动冲杀,希望能够杀出一条血路。 宋军这边也是如此,“杀啊,杀啊,将士们,自杞国杀我边民,杀我使者,侮辱官家,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斩杀敌寇,明日封官请赏。” 宋军三名大将坐镇指挥,鼓舞军心士气,麾下士兵知道已方兵多,并将对方包围,可谓是必胜之局,又听将军鼓舞军心士气,人人皆是战意高昂,对亚丘亚部众展开疯狂厮杀。 此时宋军人马合计一万五千人,而亚丘亚只有四五千人,且被团团包围,而且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被宋军抢先夺了气势,此时要想脱身,简直难如登天。 果然,在王斗,陈克希,贾铸三人的指挥下,亚丘亚部众溃不成军,死伤惨重,哪里能突围的出去。 “头领怎么办?快坚持不住了!” 手下阿武对亚丘亚说到,他一脸惊慌失措,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亚丘亚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一身冷汗直流,谁能想到有现在这个局面。 本来他还以为接到了一个讨便宜的任务,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熘,最是安全,哪知道现在反被宋军包了饺子,变的九死一生。 既然坚持不住,那便弃车保帅,自己能活命才是硬道理! 亚丘亚最后把心一横,既然大股人马突围突不出去,那干脆就自己走。 第0385章 似真似假 亚丘亚和几个手下合计,命部众分散,主攻多个方向,如此便可打乱宋军的部署,而他几人便可趁乱逃脱。 还别说,战场之上,确实也是时刻容易出现变故,本来亚丘亚部众被团团包围,插翅难飞,现在亚丘亚发狠,命人多点突围,还真就让宋军的方阵出现了短暂的混乱,薄弱点也暴露出来,而亚丘亚几人也趁着这个机会,风似的跑了出去,逃离了包围圈。 “追,别让他们跑了!” 不过很快宋军也反应过来,见亚丘亚部众轰乱,毫无指挥可言,便知跑了大鱼。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样的局面跑了敌军首领,这叫宋军如何心甘? 陈克希一马当先,带着一票心腹人马便前去追赶。 亚丘亚几人舍命狂奔,然而他们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 眼看就要追上了,亚丘亚的手下阿五,他与另一伙伴阿忠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明白了彼此心意。 心领神会,他们两人突然出手,将亚丘亚拉住,不由分说,便对着亚丘亚用刀捅过去。 “你干什么?你这狗奴!” 亚丘亚惊讶,也无比愤怒,他怎么也想不到狗一般的手下,竟然会杀主! 但阿武阿忠两人根本不给他机会,对他一阵乱捅,将他捅死。 亚丘亚死不瞑目,另外两个手下也是惊的不知所措,满脸惊恐的看着阿武和阿忠,不知他们为何这样做。 阿武不敢耽误,顾不得那么多,立即便将亚丘亚的头颅割了下来,正当这时,陈克希也追了过来,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阿武阿忠赶紧对宋军跪拜,阿武高举着亚丘亚的人头,对陈克希道:“尊贵的宋国将军,我已经把亚丘亚头领杀了,人头在此,还请将军接受我们的投诚,我们愿意做宋国最忠诚的走狗。” 陈克希脸色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阿武,最后声音低沉的对部下命令说道:“都杀了。” 为了活命,便敢杀主,这样的部下谁敢放在身边? 阿武阿忠一听陈克希要杀自己,大惊失色,阿武将亚丘亚的人头丢在地上,抽出刀想要向陈克希仆过去,不过他哪里是陈克希的对手,他才刚动,便被陈克希一刀狠狠身上,一刀毙命。 至于其他几人,势单力孤,很快也被宋军杀死。 战报很快传到毕冲之面前,毕冲之大喜,前来亲自查看战场。 “将军,敌军溃不成军,我们赶紧追吧。” 这时全子才、尔冬成,毕念,王斗等人皆是战意汹汹,想着去追击敌人,扩大战果。 然而纵然诸将请求追击,毕冲之依然保持冷静的头脑,他仔细查看战场情况,特别是查看敌军逃跑时留下的脚印、旗帜,武器等。 毕冲之发现这些旗帜,兵器凌乱无章,脚印错乱,显然不是有意而为之,如此,便可判断敌军逃跑是真的。 而这时陈克希将亚丘亚的人头带来,毕冲之命俘虏辨认,发现确实是亚丘亚的人头无疑,这下更加印证敌军大败之实,绝不是引诱。 心中大定,毕冲之自然也是激动不已,同时他也想借这一场仗,一扫之前的颓势,于是毕冲之大手一挥,道:“传本将令,全军追击。” “是,将军。” 诸将齐齐应是,气势如雷,而后诸将带着本部人马便是前去追击。 “杀啊,杀啊,杀啊。” 宋军将士奋勇追赶,一心只想着扩大战果。 此时的秋初可谓是狼狈至极,他跌跌撞撞,带着残部夺命狂奔,好不容易撑到太阳落山,刚歇一口气,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不想这时后方竟然传来宋军的追喊声。 秋初惊讶无比,心说怎么回事?宋军怎么紧追不放,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陷入埋伏吗? 心中感慨,但也无可奈何,秋初只得又是赶紧逃跑。 如此这般一路逃奔,跌跌撞撞,等退到阿蒙山的时候,秋初五千部众,现在却是只有三百残兵,其余的人要么被杀,要么被俘,再要么就是逃跑的路上失散了,他秋初也成了一个空头头领。 而这时柯瑞烈也退入了阿蒙山,他比秋初也好不了多少,身边也只有四五百人而已。 两人回想起被宋军追击,那简直就是如梦魔一般恐怖无比,只感到一阵后怕。 “哈哈哈,,,” 正在两人后怕之时,一阵大笑之声传来,两人看去,大笑之人正是卡沙头领。 卡沙很高兴,他大笑着走到两人面前,道:“秋初头领,柯瑞烈头领,总算等到你们了,你们办的好啊,宋军果然被你们引来了,待到大胜,你们就是我自杞国的功臣。” 秋初,柯瑞烈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酸和苦楚。 自己哪里是假意引诱宋军?分明是被打的丢盔卸甲,狼狈不堪,侥幸逃入阿蒙山! 不过这时候那也只能充好汉了,总不能自坠威风。 秋初把腰杆一挺,道:“卡沙头领客气了,为了我自杞国的存亡兴废,我秋初责无旁贷,如何敢贪功。” 柯瑞烈也紧跟着说道:“不错,此次宋军犯境,实乃欺人太甚,此战定要打出我自杞国的威风,将宋军全部歼灭,以消我心头之恨。” 说这话的时候,柯瑞烈那是龇牙咧嘴,牙齿咯咯直响,只恨不得将宋军生吞活剥才好。 “好好好,两位头领放心,我已经准备妥当。” 说话间,卡沙张头看了看,问道:“对了,亚丘亚头领怎么还没来?” 秋初没好气的说道:“这家伙啊,估计是贪生怕死,早就吓的逃回部落了。” 柯瑞烈听了,顿时也来了气,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愤恨骂道:“亚丘亚这厮机灵的很,八成是半路跑了。” 想起自己被打的只剩空架子,而亚丘亚却可能见势不妙,逃之夭夭,秋初与柯瑞烈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们哪里知道,此时的亚丘亚早就被部下砍了脑袋,魂归天外了。 第0386章 风云变幻 卡沙一听,知道他们对亚丘亚有意见,未免大战在即,内部失和,卡沙赶紧道:“二位头领一路辛苦,且随我上山休息。” 眼见后面的宋军马上就要追来了,秋初,柯瑞烈两人自是不敢耽误,赶紧带着残部进入阿蒙山森林,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而不久之后,宋军也是追赶而来,看着这黑蒙蒙,绿油油一片的阿蒙山森林,毕冲之不禁是眉头紧皱,下令大军停止追击。 而后毕冲之打马,来回巡视一阵,但是这阿蒙山实在是太大,即便毕冲之明知敌军遁入森林中,他也不敢贸然进入。 “将军,追吧,刚刚我好像看到敌军残部被人接应,看来还有大鱼,只要我们追进去,定能将他们一举擒获。” 王斗将军喊了一句,说可能有大鱼,顿时让其他将军都是眼神热切,这时候如果真的还有大鱼,能将敌军一锅端了,那这功劳可就大了,足可以直达天听! “是啊将军,追吧。” “对,追,把他们一锅端了。” 众将领都是热切,其中以全子才最为激动,别看他身受重伤,但依然坐在马上随军作战,他只希望能够建功,多杀敌寇,不负当初刘文星的期盼。 毕冲之却是沉着、冷静,最后他道:“王斗听令,命你领两千精兵进入森林,试探虚实。” 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毕冲之决定派王斗先行探路,探一探这森林里面的虚实。 若是敌军有埋伏,有伏兵,那么自己最多损失两千人,如果没有,那便可以直捣黄龙,将敌人全部歼灭。 “是,将军。” 王斗得令后大喜,他可不认为这时候敌军还有什么还手之力,他立即点齐两千人马,进入阿蒙山森林。 刚开始的时候,王斗那边还有探马来回传递消息,一切进展顺利,然而不久之后,里面便突然传来激烈的喊打喊杀声,战况激烈。 毕冲之眉头紧皱,慌忙命探马前去查看,然而这一次却是连探马也没有回来。 见此,众人都顿觉不妙,这时全子才主动请缨,道:“将军,末将愿入森林,接应王将军。” 毕冲之目光炯炯的看着森林,眼中隐隐有泪花在闪烁。“不必了,王将军已经殉国了。” 毕冲之这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的撞击着众人的心,众人无不愤慨,纷纷请战。 然而此时敌在暗,己在明,宋军对敌军在哪里,有多少人,全部都是一无所知,冒然进入行动不便,视线不佳的森林,那只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来人,准备,放火烧山!” 毕冲之愤怒,同时也为了打破局面,立即命人烧山。 毕冲之一声令下如山倒,数万士兵开始齐齐出动,收集干草,枯木,火油等易燃物,开始点燃阿蒙山。 既然敌人躲在里面不出来,那便把你们逼出来。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毕冲之手里举着火把,目光狠厉,将火把抛了出去,“轰”的一声,燃起大火。 阿蒙山烧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黑烟滚滚,火光冲天,彷佛要将天空也烧着。 阿蒙山深处,此时卡沙也是一脸焦急,他千算万算,几乎任何一种可能都想到了,但独独没想到宋军会放火烧山,这一招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本意他是想把宋军引入阿蒙山,然后凭借两万狼兵利用地形优势来歼灭宋军。 又或者宋军不进山,然后深夜他带着狼兵去袭击宋军大营,全歼宋军。 这两个方桉每一个都是他卡沙的胜算大,但没想到此时宋军却放火烧山,这是他计划之外的,可谓是措手不及,卡沙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后续的应对办法。 卡沙恨得牙根直痒痒,然后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准备下令撤退。 而就在这时,头领哆尼找了过来。 哆尼对卡沙道:“卡沙头领,马上就要下雨了,而且是暴雨。” 卡沙为之一震,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说着,哆尼将一老者请了过来,他道:“此人便是我部落的普陀刺法师,学问高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观风测雨,他观望天象,断定不多时便会下起暴雨。” 卡沙震惊,一再向法师求证,普陀刺法师斩钉截铁,道:“卡沙头领尽可放心,若半个时辰内不下暴雨,我甘愿献上项上人头。” “哈哈哈,,,” 卡萨震惊,随即狂笑,他叮嘱普陀刺法师,还有哆尼头领,道:“此事万万不可向他人泄露。” 哆尼惊讶,不知卡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卡沙便召集大军,设下祭坛,最后他在万众瞩目下,对上天焚香祈拜,大声说道:“伟大的天神啊,看看您的子民吧,今天宋国就要灭亡我们的国家,我自杞国危在旦夕,天神啊,请降下您的恩赐吧。” 数万自杞国士兵齐齐看着卡沙对上天祈祷,人人皆是严肃,抬头仰望天空,一脸的虔诚。 卡沙又说道:“宋军放火焚山,要烧死我们。天神啊,请保佑您的子民吧,若我自杞国将获大胜,那就请您降下恩赐,降下狂风暴雨。若我自杞国注定灭亡,那便让这场大火只烧死我卡沙一人,让余者活命吧。” 卡沙像一个巫师一般,希望可以和天神沟通,得到天神的庇佑和指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是看向了他,目光中带着期盼。 在卡沙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下,慢慢的,不知何时起,竟然真的刮起了风,风越来越大,而后又乌云压顶。 紧接着,“轰隆”一声惊雷巨响,雷电好似要将天空撕裂一般。 在惊雷声中,一滴一滴的雨落了下来,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最后竟然真的变成了暴雨! 大雨将宋军的火熄灭,变的对自杞国不再有威胁。 卡沙大喜,他大声吼道:“自杞国的勇士们,天神已经降下恩赐和指示,宋军必败,我自杞国必胜,来啊,随我去杀敌啊,杀啊。” 第0387章 蒙山大战 这一场暴雨不但浇灭了宋军的大火,同时也激起了自杞国所有人无比热情的心,他们自以为得到了天神的庇佑,知道这场仗必胜。 此刻,他们在卡沙的鼓动下,人人皆是战意汹汹。 而后卡沙身先士卒,带着众人向宋军杀去。 “杀啊,杀啊,杀死宋军,一个不留。” 自杞国军队当中最精锐的就是狼兵,这些人身强体壮,善于在森林草丛间作战,甚至几人合力,便可与勐虎搏杀,人人皆是悍勇,故而战斗力惊人。 此刻,自杞国以两万狼兵为主力,各部三万余部众,一共五万余人,向着宋军奔杀而去,声势滔天,如排山倒海一般。 毕冲之闻听这滔天巨浪一般的喊杀声,顿时脸上变色。 这狂风暴雨不但浇灭了大火,同时也让宋军成为了落汤鸡,人人身上被雨水打湿,狼狈不堪。 而本以为身处绝境的敌军,此刻却爆发冲天战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军措手不及,将士人人皆是露出惊慌神情。 正在毕冲之要下令暂避锋芒之时,不想森林之中便成群结队地冲出一群又一群的敌军。 这些人便是自杞国的狼兵,他们身体强健,奔袭速度惊人,在宋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杀出了森林,而后对着宋军近身搏杀。 “全军戒备,杀敌。” 敌军突然现身,杀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宋军顿时慌乱,毕冲之厉声大喝,想要稳定军心。 然而此时大雨磅礴,他的声音也无法及时传达,大军开始各自为战。 “杀,杀,杀贼。” 尔冬成将军被三个狼兵包围,这三人面目狰狞,脸上画着条线图画,身上披着树叶,好似野人一般。 突然,一个狼兵从后面一跃而起,手中一把短刀透着寒光,想要在后面刺杀尔冬成。 尔冬成感觉背后有一股劲风,他心知背后被人偷袭,于是赶紧手中长刀一转,向后噼砍,直接将那人当场斩杀。 然而这个向后噼砍的动作,也让尔冬成的身体重心不稳,这时一狼兵从旁边进攻,“休“的一声,一刀捅在尔冬成腰子上,尔冬成顿时鲜血淋漓,血水混着雨水滴落在地上。 “找死。” 尔冬成大怒,左手紧紧握住那狼兵的手,右手的刀便风一般的到了,砍进了那狼兵的身体,这个狼兵也当场一命呜呼。 然后连续斩杀两人,却并没有换来敌军的止步,相反,更多的狼兵向他涌来,很快,尔冬成将军便被淹没在狼兵的进攻浪潮中,壮烈殉国。 “将军,撤吧。” 看着越来越多的敌军从森林里面涌出来,无穷无尽,而且他们个个都是跟疯了一般,丝毫不惧生死,且战斗力惊人。 宋军顿时死伤惨重,阵形大乱,指挥也出现严重问题,部下纷纷要求毕冲之撤兵,可毕冲之又如何不想撤兵? 然而此时指挥失灵,即便是撤兵这个命令也很难传达,而如果无法有效传达,那么这边在撤兵,那边在战斗,效果只会更不利于宋军。 “自杞国的勇士们,天神在看着我们,天神赐予了我们力量,杀敌啊,杀啊。” 宋军混乱不堪,士气大跌,而自杞国这边在卡沙的运作下,人人皆是悍不畏死,士气高昂。 如此这般,自杞国五万大军直冲宋军,杀的宋军节节败退,尸横遍地,伤亡没多久便达到万人以上! “将军,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父亲,撤吧。” 陈克希、毕念、毕杲等人这时又来到毕冲之面前,请求下令撤兵。 此时宋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大败之势已然注定。 谁能想到就在短短几个时辰前,宋军还士气高昂,一副大胜之局,然而转眼之间便局势倒转,人生无常,战场多变,大体便是如此吧。 毕冲之目光含泪,看着死伤一地的将士,心中悲愤,他知道无论撤不撤,此时必须要做出决定,否则,局势只会更加失控。 “传令,撤!毕杲领命,命你断后!” “是,将军。”毕杲凛然领命,不惧生死。 这时全子才对毕冲之说道:“将军,末将也请求断后。” 毕冲之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坚决,点头同意了。 “自杞国的勇士们,宋军逃了,快追杀啊。” 卡沙,哆尼,秋初,柯瑞烈等头领见宋军被杀的大败,现在宋军更是开始逃跑,他们人人振奋,纷纷带领麾下人马前去一路掩杀。 毕杲,全子才二人带领人马断后,只见他们不惧生死,谈笑从容。 毕杲道:“全将军,今日之后,你我便将化作这里的一捧黄土,唯今之念,只盼他日官家能灭亡自杞国,将我这把黄土纳入大宋版图,如此,也算是回到故国了。” 全子才听后,大笑,“哈哈哈,,,毕将军放心,官家英明,自有冲云之志,区区自杞国灭之易如反掌,今日之败,他日官家定当百倍让自杞国付出代价。” “说的好,如此,我等也是死得其所。” 毕杲全子才最后相视大笑,而后两人策马,带着部下向敌军奔去,大雨淅沥下,他们悲壮的背影也慢慢消失在人海中。 史载恒盛四年二月二十三日,阿蒙山一战,宋军惨败,死伤惨重,王斗,尔冬成,毕杲,全子才,四员大将壮烈殉国,一万八千余士兵战死,余者人人带伤,天地为之恸哭。 战后,毕冲之带着残部一路逃奔,卡沙,哆尼等人显然不愿错过追杀的机会,他们一路追杀,丝毫不给宋军喘气的机会。 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阿蒙山一战败北,宋军的粮草辎重全部都丢了,这使得宋军彻底的陷入了绝境,无数的伤兵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也得不到食物的补充,病死、饿死者不计其数。 而又因为水土不服,身体更加虚弱,宋军将士一个又一个的接连病倒,随即他们又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治疗,病死,饿死,如此循环,不过短短十几日时间,堂堂八万大军,竟然只剩两万余人,其中之悲壮,委实不忍细说。 第0388章 赵家旧事 面对如此局面,毕冲之眉头紧锁,他召集众将,道:“本将点齐三千人马在此断后,尔等务必要安全逃离困境,回到大宋。” 毕冲之此话一出,诸将震惊,毕念急道:“父亲,让孩儿断后吧!” 陈克希也道:“将军,末将愿意在此断后。” “末将也愿断后。” “末将也愿断后。” 尽管身处绝境,宋军将士依然不缺康慨赴死之心,纷纷请求留下来断后。 毕冲之摇头叹息,道:“你们不必再争了,我意已决。” “父亲!”毕念看着毕冲之,眼含泪水,已经说不出话来。 毕冲之深情地看了一眼儿子,他最后对众人道:“男儿大丈夫生于世,当死则死,此次征伐自杞国兵败,死伤惨烈,本将已无颜苟活人间,今日一死,能够换得你们及诸将士安全撤离,也是死得其所。尔等谨记,他日官家再度发兵,你们定要一雪今日之耻。” “父亲!” “将军!” 毕念,陈克希,陈放,段直,陈霸天,张碧青,贾铸等人闻言,痛哭不止。 ,,,,,, 就在毕冲之奉命征伐自杞国的时候,两淮东路楚州制置使衙门,赵范也是接到了赵昀的回信,赵昀同意他进攻金国,为北伐探路。 赵范得到回复,精神大振,他立即传下命令,抽调精兵强将两万人,至于出征的将领人选,则由他自己亲自挂帅。 这一日晚上,赵范正在秉灯夜读,查看徐州、邳州、海州等地的地形,最后再检验进攻计划。 这时,弟弟赵葵来了,他劝道:“大哥,此次战事你还是不要挂帅了,淮东这边还需要你坐镇,后勤也需要你维持。” 赵范微微笑道:“你无需多虑,金国立国百年,乃强大之国,纵然此时困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兄还没有狂妄到指望两万人,就妄想灭掉金国。” “那大哥你为何还要出兵,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万一兵败,朝中难免有人攻击你。” 赵范放下手中书,缓缓走到墙壁挂着的大宋地图前,眼望着淮河以北的大片地区,赵范道:“北伐乃父亲一生夙愿,然而我大宋南渡百年,许多人安于享乐,已经忘记了北边还有一块故土。为兄这样做,就是要提醒天下人,收复故土,乃我辈不可推卸之责。” 赵葵感慨,想起父亲的音容样貌,不免虎目泪花闪动。 最后赵范道:“如今的金国就像是一颗缺水又枯藁的大树,已经到了枯败落寞时,但凭着百年根基,还可维持不倒。但只要我们今日一斧头,明日一斧头,坚持不懈,自是有他断裂轰塌之时,为兄这一次出兵,就是要砍这一斧头!” 赵葵这才明了赵范的心意。 “好了,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是。” 赵葵答应一声,正准备离去,不想却有书吏来报,书吏道:“禀报使君,外面有人求见,说是皇城司的人。” 赵范、赵葵两人四目相视,都有些惊讶。 皇城司作为天子爪牙,主要任务便是护卫皇城以及刺探情报,而这刺探情报,做的勾当便是监视百官,是天子用来对付百官的一把刀。 如今皇城司主动来见,赵范身为封疆大吏,自是担心受到无妄攻讦。 赵范不敢托大,赶紧亲自出去迎接,态度诚恳亲切。 来人四十余岁,扮作商贾模样,在出示令牌,验明身份后,只见他抬手道:“皇城司邳州分司主事邓昌,见过赵使君。” 赵范心中吃惊,没想到皇城司的手已经伸到了金国境内的邳州,如此看来,开封,商丘,徐州等地一定也有皇城司的身影。 赵范赶紧抬手还礼,道:“不知邓使君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而后,赵范将邓昌请进了厅堂,客套几句,两人直入主题,赵范道:“不知使君前来,有何公干?若有本官效劳的地方,还请使君不要客气。” 邓昌道:“鄙人接到皇城使张公公的指令,说使君您准备策划一起针对金国的军事行动,张公公要求鄙人提供情报便利。 接到命令,鄙人便立即联络,终于找到一名义士,此人名叫李治,乃邳州通判,其人忠勇俱佳,不忘故国,他答应起兵响应,事关重大,鄙人不敢耽误,这才亲自前来面见使君,告知情况。” 赵范闻听此言,精神大震。“此言当真?” “如此大事,怎敢妄言?使君尽可放心。” “好,好,好。” 赵范一连说了三个好,他振奋道:“有使君与义士相助,此次如虎添翼,必定马到功成,哈哈哈,,,” 将邓昌送走,赵范依然喜不自胜,激动的连连来回渡步。 赵范激动道:“没想到官家竟然如此深谋远虑,这边才刚刚同意我们的行动,那边就已经为我们铺好了路,身为臣子,得遇如此官家,何愁大事不成?” 赵葵也激动感慨,他道:“若父亲看到今日,定然会欣慰的。” 兄弟二人如此激动,实乃有一段往事不堪回首。 他们的父亲赵方曾经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于是多次上书,详谈宋金大事,阐明北伐的必要性,请求当时的皇帝宋宁宗赵扩出兵北伐。 然而当时宋宁宗赵扩胸无大志,而朝政也被史弥远把持,对于赵方的请求,他们根本不予理睬。 赵方久久盼不来回应,心知皇帝无大志,朝廷无北伐之心,极其失望,最后郁郁而终。 也正是因为这一段往事,让兄弟二人对此次上书赵昀,也是报以了热切期望,只是他们没想到赵昀不但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并且比他们的期望做得更好。 他们不无感慨,若官家早继位几年,父亲向官家上书得到批准,那么父亲也不会郁郁而终,这也成为他们心中的一个痛。 兄弟二人激动无比,同心协力,积极调派,很快,一支又一支兵马向着楚州集结而来,两万大军很快便集结完毕。 第0389章 丢下河去 而与此同时,两百艘战船也准备齐全,随时可以出发,渡过淮河,进攻金国。 一切准备妥当,赵范亲自挂帅,对外号称十万大军,誓师出征。 赵范心情激荡,大声道:“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将士们,我们的故土还在,我们的乡民还在,他们在等我们,他们在等我们!” “北伐,北伐。”,,, 两万将士皆是热血沸腾,齐声高呼,气势震天。 此次虽然只是试探,但打的好,那试探就会扩大,最终转变为决战,所以战果如何,全凭自己本事。 “出发。” 如此,两百艘战船载着两万宋军将士及粮草辎重,缓缓驶离河岸,向着对面的金国占领区而去。 如此大的一支船队,自然也是很快引起了金国那边的注意。 “不好了,不好了,宋国那边来了一支大船队,快来人啊!” 一个金国士兵最先发现情况,他吓的大喊大叫,赶紧前来禀报。 “慌慌张张,大早上的叫魂啊!” 金国将领杨起念恼怒,刚刚他正在做一个美梦,不想却被这小兵给吵醒了,一见到人,杨起念直接就一脚踢过去,将那小兵踢的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痛苦不已。 而后杨起念来到岸边,放眼看去,见黑压压的一支船队正在向这边驶来,他顿时惊恐,没想到船队这么大,这岂不是要打仗! “快,快去向上峰禀报。” 一边说着,一边杨起念也是指挥手下兵卒登上海船,前去拦截。 这杨起念,还有他手下的这些金国士兵,他们其实都是汉人,然而他们在金国治下已经百年,早已经忘了自己的祖宗。 所以这时候他们本能的便是将淮河以南的宋国看成是敌国,将同为同胞的汉人看成是敌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很快,杨起念便带着十几艘海船,阻拦住宋军的去路。 杨起念命人挥动旗语,传递消息,要求对方停止前进,派出使者前来谈判,说明事由。 赵范哪里会理他,直接道:“传令,开炮。” 赵范一声令下如山倒,顿时,宋军战船上面的霹雳炮,铁火炮便不停地向着杨起念那边打去,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把金国海船打的摇摇欲坠,翻三到四。 而金国海船上面的炮石想要打宋军,却是够不着,差着十几丈的距离,最后都是一一落在水中,除了溅起一点浪花,什么也没有得到。 当年北宋灭亡,南宋朝廷在南边苟且偷安,而之所以能苟且偷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宋朝的海战能力突出,战船,水手,武器,都要比金国水平高。 故而南宋对金国的海战形成了巨大优势,使他们无法跨过淮河,攻打南地,再加之金国后续力量也不够强大和稳定,这才造成了淮河南北对峙百年。 此时赵范的战船队伍自然也是将这海战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让金国海船没有还手之力。 “快快快,快走,快走。” 杨起念见打不过,赶紧命令船队掉头,想要逃离,然而宋军又怎会轻易让他逃脱? “传令赵葵追击。” 赵范一声令下,赵葵带着七八只船向杨起念追去,很快,赵葵便追上了杨起念的船,而后狠狠一撞,差点将杨起念的船给撞翻。 “小儿受死!” 赵葵极是勇勐,大吼一声,直接便从自己的船一跃而起,跳到了杨起念的船上,而后赵葵大开大合,如巨灵神一般向着杨起念冲杀而去。 七八个金兵想要阻挡赵葵,但却全然不是赵葵的对手,赵葵一刀一个,将他们砍杀殆尽。 赵葵勇勐无比,金兵无人敢靠近,有些金兵惊恐,吓的直接跳入水中。 杨起念大惊,慌忙说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不是头目,我也不是将军,我就是一个小兵。” 杨起念一边说话,一边赶紧把自己身上的盔甲脱掉,想要伪装成小兵。 然而此时他这个模样,谁都知道他的身份,赵葵也不是傻子,如何能被他欺瞒? “哈哈哈,,,” 赵葵大笑,道:“尔等这般模样,实乃天佑我大宋。” 杨起念及诸多金兵贪生怕死,软弱不堪,赵葵见此,自是心中得意,对此战充满信心。 很快,赵葵便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杨起念抓了起来,然后带到了赵范的面前。 赵范冷冷地看向杨起念,顿时,他这眼睛便如刀子一般直抵杨起念的内心,吓的杨起念浑身上下冷汗直流,不停地叩头求饶。 赵范道:“你们还有多少兵力?主将是谁?如今他身在何处?” 杨起念不敢欺瞒,老老实实交代,“回将军,我们将军是完颜萨布,他奉命领军一万,驻扎在邳州,现在他一定在邳州城内花天酒地,逍遥快活。” 完颜萨布是金国名将,十几年前金国发动南失北补之战,完颜萨布便是主要大将之一。 金国命他驻扎邳州,便是有防范宋国出兵的用意,可见其人是很有能力的,哪里会是玩世不恭之辈,但在下属面前,只要没看见上司,那都以为他是在逍遥快活。 赵范心中了然,这与自己得到的情况基本一致。 询问过后,赵范道:“你可愿反正,弃暗投明?” 杨起念犹豫了一下,然后赶紧点头,“愿意愿意,我一直对大宋心怀向往,大宋就是我的故国,大宋就是我的父母,大宋就是我的祖宗。” 杨起念不停的说着好话,只想度过眼前的难关,至于以后怎么样,那自然已经是顾不上了。 杨起念的小人嘴脸,顿时便让赵范厌恶,赵范澹澹道:“本将给你一条生路,你却不加珍惜,在这里胡言搪塞,毫无诚意,本将岂能饶你?来人,将他手脚绑缚,丢入河中喂鱼。”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是真心愿意回归大宋,回归母国的啊。” 杨起念不停求饶,然而却无人搭理他,很快,他便被丢入了河里。 第0390章 孔曰成仁 赵范的船队最终顺利靠岸,平安登陆,而以此同时,邓昌也与邳州通判李治取得了联系,见了面。 邓昌道:“使君,赵范赵将军得知使君反正,大喜过望,他对你非常的期待,而今算算时间,赵将军应该已经成功登岸,还请使君早做准备。” “邓主事请放心,我李家祖上世受宋廷皇恩,后代子孙皆不敢忘怀,此次不惜毁家纾难,为的便是告慰祖宗英灵。请你回禀赵将军,李某定当如约而行。” 邓昌满意,“如此甚好,使君你的这片公忠体国之心,皇城使张公公也深受感动,张公公乃官家近臣,他定会在官家面前提起你的功绩,到时官家一定会对你重重有赏。” 李治轻轻摆手,道:“若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我李治又怎会去冒如此风险?这些权且不提,还请主事早些与赵将军取得联系,如此也好早行大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商谈完毕,邓昌便走了。 邓昌走后,李治将心腹柳宗,李毅二人叫到跟前,对他们说道:“王师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准备一下。” 柳宗,李毅二人对视一眼,柳宗道:“主君,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步路踏出去了,便再无回头的可能,还请主君慎重决断。” 李治闭目,沉吟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李家世代书香传家,又深受赵宋皇恩百年,父亲在世时,便一再叮嘱我辈不忘故国。 赵范乃赵方之子,有勇有谋,又深得官家器重,有他主持此次战事,战局断然不会差。这乃我李家难得的报国良机,我又怎能错过?若错过,他日有何面目去见地下列祖列宗?我意已决,去办吧。” “是,主君。” 柳宗,李毅二人领命,下去操办。 却说柳宗回到家,对妻子王氏说道:“你赶紧带着孩子去山上躲几天,等安全了,为夫自会去接你。” 王氏惊恐,慌忙询问缘由,柳宗犹豫,没有说。 但王氏颇有机敏,预感到一定有大事,于是她一再询问,柳宗架不住妻子的追问,把事情说了。 王氏大惊,她道:“这是谋反啊,要诛九族的!” 柳宗道:“主君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主君有此心意,我也只能舍命跟随。” 王氏道:“跟随也得看是什么事,他让你去杀人放火,那做也就做了,最多一命还一命,即可报他恩德,又不连累家小。而现在却是谋反,这若是被朝廷知道了,我们一家老小谁也活不了。” 柳宗没有说话,但想到家人安危,面上已经有了犹豫之色。 王氏又道:“夫君,此事千难万难,一个不好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且九族都要跟着死,我们何不向朝廷告密?如此既可活命,又可得荣华富贵。” 说着话,王氏便将两个幼小的孩子抱到柳宗怀里,让柳宗一手抱一个,勾起他的父爱怜子之情,用亲情来牵绊他。 王氏又道:“夫君,你就算不为奴家想,也要为这两个孩子想,更要为公公婆婆想,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被砍脑袋,被凌迟处死吗?” 这句话,最终击溃了柳宗的防线。 柳宗最后被妻子王氏怂恿,前去向邳州守将完颜萨布报信。 此时,完颜萨布正在军营巡查,得知有人前来求见,说是有重要军情,完颜萨布顿时脸上严肃,不敢怠慢,他亲自接见了柳宗。 柳宗见到完颜萨布,当即道:“将军,那通判李治已经和宋国将军内外勾结,意图起兵造反,还请将军早作准备。” 完颜萨布目光炯炯的看着柳宗,问道:“你是什么人?和李治是什么关系?为何前来通风报信?” 柳宗道:“回将军,小的是邳州府衙的捕头,与李治共事多年,他野心勃勃,时常收买人心,多次给予小的恩惠,在州府他可谓是一呼百应。 这次他找到小的,许以小的高官厚禄,要小的响应他起兵,小的不敢对不起朝廷,这才来向将军禀报,还请将军明鉴。” 完颜萨布听了,心中了然,已经信了几分,心中对李治也很是不喜,厌恶。 李治的小人嘴脸,完颜萨布如何会看不出? 但心中这样想,面上完颜萨布却是很感动的样子,站了起来,走到柳宗面前,亲切地握住他的手,说道:“义士,你可知除了李治,还有何人参与谋反?” 柳宗犹豫了片刻,道:“还有李毅,他是城东脚行的掌柜,而这脚行背后的东家其实就是李治,李毅是被李治一手扶持起来的。” 脚行做的买卖多为替人拉货,押运等,他们往往人手众多,且都是青壮大汉,性子烈,不怕事,这些人,只要给他们一把刀,那和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完颜萨布一阵后怕,道:“今日多亏义士及时通传消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请义士在此稍等片刻,本将速速前去将这些宵小捉拿,以正视听。” 完颜萨布命人将柳宗带下去暂时休息,其实就是软禁,然后又立即对手下人命令道:“来人,速速将邳州通判李治,城东脚行李毅一干人等捉拿,但有反抗,格杀勿论。再传本将令,邳州,海州,徐州,全部实行戒严,关闭城门,许进不许出。” “是,将军。” 这边才刚刚传下命令,便有人前来禀报,说有一支宋军船队突然出现在邳州海岸,船队规模达数百艘之多,意图不明,将军杨起念已经前去阻拦,他请求完颜萨布派兵支援。 这个消息与柳宗的消息相互印证,更加让完颜萨布断定宋军发动了攻击。 完颜萨布大怒,骂道:“宋人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竟然擅自发动战争,本将并要奏明朝廷,让朝廷遣使斥责宋国皇帝。” 说罢,完颜萨布命人将此情况向朝廷禀报,要求朝廷调派兵马驰援,同时他也开始调兵遣将,紧急准备,以应对宋军的攻击。 ,,, 第0391章 孟曰取义 此时,李治正在秘密准备,突然有大股金兵闯入他家中,将他家人,仆人一一控制。 李治惊恐,但他还是努力镇定情绪,走出来询问。 然而未等他开口,金兵头目便大声怒喝,道:“李治,你身为我邳州通判,竟然内外勾结,阴谋叛乱,本将奉完颜萨布将军之命,将你全家捉拿。” 说罢,他大手一挥,金兵一拥而上,将李治拿下。 不但如此,金兵又分作多路,在将李治家里开始搜捕,只要见到了人,不问情况,直接拿下。 金兵不但捉人,还大肆搜刮,许多金兵见到古董,字画,金银,摆件,都是大把大把地揣入怀中,看到漂亮的女人,甚至直接就拖入房中,行那畜牲之事。 李治见此情景,知道事情败露,大受刺激,吼道:“是谁,是谁,是谁出卖我?” 回应他的是那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抽打,鞭子落在他身上,很快,李治就被抽打的全身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而他一家老小数十口人,也被如串葫芦一般被带走,游街示众。 金兵押着他们一边走,一边用皮鞭抽打,同时也大声对着围观的百姓喊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里通宋国的下场。” 百姓之中有人大声叫好,也有人心中不忍,默默的闭上眼睛,不敢多看。 与李治命运一样的还有李毅一家,他也是被全家绑缚,一家老小都被抓了。 人群中,邓昌惊讶的看着这一切,额头冷汗直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正在惊讶中,城门便被重重关上,许进不许出,无数的金兵,衙役,他们在街头来回奔走,敲响一户又一户的房门,挨家挨户的搜查。 邓昌更为惊恐,他急忙来到自己的秘密据点,对手下人说道:“邳州金兵已经得了消息,你们赶紧隐藏,若是不幸被抓了,你们便吞药自尽,也免的受那皮肉之苦,你们放心,真若有那一天,朝廷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是,主事,主事放心,我们既然加入了皇城司,选择为官家卖命,那就没想过长命百岁。” 好在被选派来金国的人都足够忠诚,没有被吓倒。 交代完毕,众人便各自散去,悄悄隐藏下来。 金兵大肆搜捕,所幸一直以来都只是邓昌和李治两人秘密的接头,李治那边没有第三人参与,所以即便是柳宗,那也不知道邓昌的存在,所以纵然金兵到处搜捕,但也没有把邓昌抓住。 很快,李治便被带到了完颜萨布的面前。 完颜萨布一脸狠厉,怒视着李治,说道:“还有谁是你的同党?说!” “哈哈哈,,,” 李治满嘴都是血,惨惨的大笑,他知道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自己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免不了全家被杀。 他愤慨道:“我汉人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我汉家王朝拿回属于自己的江山,什么时候成了罪?” 李治已经无所畏惧,他看着完颜萨布,大声骂道:“完颜萨布,还有你身后站着的朝廷,你们不要猖狂,不要得意,百年前你们是怎样对我汉家王朝的,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们要十倍百倍的偿还,天日昭昭,何曾饶过谁?” 说罢,李治趁人不备,突然勐地向完颜萨布冲去,要和完颜萨布拼命。 一旁的护卫大惊,本能的挥刀噼砍,将李治乱刀砍死。 完颜萨布不满,看着李治的尸体,道:“你犯下如此大罪,本将又怎能让你如此轻易死去?来人,将这狗贼拖下去五马分尸,还有他的家人,给我审,审完给我杀,一个不留。” ,,, 且说赵范登陆后,便带领麾下大军向邳州城而去。 路上,许多百姓见这突然出现的大军,都是本能的感到惊恐,人人争相逃命。 赵范见此,命人将一些村老乡老请到面前,说道:“本将赵范,先父便是赵方赵老令公,先父曾经来过邳州,你们应当知晓,今日,本将率领的乃是大宋王师。 此次登陆,便是为了解救百姓于倒悬,绝不会抢夺百姓财物,更不会伤及百姓性命,请诸位乡老传达,避免不必要的恐慌。” 乡老听了,知其是赵方的儿子,放心不少,不停的点头,纷纷答应回去安抚百姓。 真如赵范所说,宋军真的对百姓秋毫无犯,这也让沿途百姓都是渐渐心安,宋军的行军速度也是加快不少。 然而一路行军,却是再也没有邓昌的人前来传递消息,这让赵范心中疑虑,担心事情有变。 “来人,派出细作,秘密前往邳州州城探听虚实。” 行至半路,赵范命人扎营,停止前进,同时派出细作前去探知消息。 弟弟赵葵,部将杨庆,徐迟,张漫进等人前来,他们皆是劝赵范不要扎营。 赵葵道:“将军,我军深入敌人腹地,无所凭仗,当速速攻略城池,借城池之利进可攻,退可守。此时再此野外扎营,乃是兵家大忌啊。” 杨庆也道:“是啊将军,邳州就在眼前,不如打下邳州,再休整观望不迟。” 其余几人也是同样有此担忧。 面对众人担忧,赵范只是澹澹道:“尔等每一个人亦是知晓此时扎营乃兵家大忌,难道本将比你们笨,不知其中厉害?” 一句话,将众将顶的无言以对。 赵范又道:“我军登陆已经三天,消息早已传出去了,如何瞒的了?然而邓昌及那位义士,却迟迟不见派人前来接洽,本将料定他们已经身陷牢笼,有性命危险,而我们,已经在敌军主将完颜萨布的监视之下。” 众将惊讶,没想到此时局面已经如此危险。 但赵范却气定神闲,他道:“此地离邳州府城只有一日路程,若是骑兵的话则更是一两个时辰便可,这对完颜萨布而言,是进攻我军的最佳时机,以他的性格,他断然不会错过。” 赵范看着诸将,道:“尔等回去准备,今晚必有一场恶仗。” “是,将军。”诸将信服,皆是羞愧而去。 第0392章 天赐良机 “报,禀报将军,宋军在刘家村附近扎营。” 很快,宋军停止前进,在刘家村扎营的消息便传到了完颜萨布的面前。 完颜萨布听了,眉头一皱,而后他赶紧大步走到地图前,目光凌厉的看着地图,细细打量。 “再探。” “是,将军。” 探马下去后,完颜萨布久久不语,身边将领都是疑惑。有人道:“宋军距离邳州城已近在迟尺,此时又未到天黑,为何宋军突然就扎营了?” “宋人狡诈,这定是宋人的阴谋。” 诸将议论纷纷,完颜纱布却是充耳不闻,脑袋里,心里,想的都是从各方面猜测赵范的打算。 最后他断定赵范之所以扎营,便是因为自己抓了李治,封锁了城门,让李治没有及时的传回消息。 而赵范因为没有接到消息,心里没底,于是命令大军扎营,观望局势。 “哈哈哈,,,” 想到这里,完颜萨布哈哈大笑,“此正乃天赐良机。” 说罢,完颜萨布命令道:“完颜阿哈,李仁智,张督,命你三人各点齐一千骑兵,随本将今日横扫宋军大营。” 诸将听了完颜萨布的话,都是震惊不已。 李仁智道:“将军,宋人狡诈,且赵范出生将门,谋略过人,且他们又有两万人之多,我军冒然以三千骑兵袭营,只怕危险太大。” 完颜阿哈也道:“是啊将军,不如等他们到了邳州城下,我们借着城池之厉,拖他三天,将他士气磨平,而后出击,将其一举击溃,如此岂不更好?” 完颜萨布轻轻摆手,道:“你们不知其中内情,赵范此人老成持重,谨小慎微,此时李治被我们拿了,没有及时传回消息。赵范故而举棋不定,选择扎营,如此举动,必定让宋军各将士疑惑,这对我们来说便是难得的天赐良机。 我军以三千骑兵袭营,成,则可横扫宋军,不成,则可退入邳州城。宋军扎营之地离我邳州城不足一日路程,这对骑兵而言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宋军根本无法追击。如此,成与不成,于我军而言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诸将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李仁智佩服道:“将军谋略果然高强,此次袭营,成功便可一举奠定胜局,不成,也可起到先发制人,重挫宋军士气的目的。” “不错,这正是本将的谋略所在。” 完颜萨布信心满满,走出将军府,遥望着赵范方向,他说道:“赵范啊赵范,此次你邳州之行,本将便要让你有来无回。” 当天晚上,完颜萨布亲自领三千骑兵出了邳州城,沿途秘密向宋军大营方向而去。 为防走漏消息,沿途所过村庄若被人发现动静,完颜萨布便命人将其格杀,如此,竟然是有数百村民遭遇无端之灾,死于无妄之祸。 一路隐藏踪迹,悄悄的,完颜散布终于来到宋军大营附近,完颜萨布跳目远望,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到宋军大营内帐篷错落整齐,来回士兵巡查严密。 见此,完颜萨布心中不由的也是对赵范升起了一丝敬佩之心,心说这赵范果然出生将门世家,行军打仗果然谨小慎微,有章有法,不过今日你赵范遇到我完颜萨布,也是合该你命中有此一劫。 又是等待了一会,完颜萨布见天色漆黑,宋军大营来回巡查的士兵频率也是少了,于是当即大喝一声,道:“将士们,随本将杀敌,斩获敌军首级者皆有重赏,若斩杀赵范,赏银万两。” 金兵闻听此言,皆是士气高昂分,心道今日偷营,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立功受赏是板上钉钉,今天可得好好珍惜系会。 而后,完颜萨布一马当先,带着三千骑兵轰隆隆的便是向宋军大营而去。 三千骑兵冲锋而来,那气势简直是奔腾如海,气势烈烈,令人心惊胆战。 “不好了,敌袭,有敌袭。” 这时候宋军士兵也是看到了,大惊失色,大声呼叫,同时也敲响了铜锣。 完颜萨布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轻笑,这时候才发现,晚了! 然而很快事情便开始倒转,只见金兵冲入宋军大营,大营内却并没有看到宋军出来抵抗。 这一瞬间便让完颜萨布感到不妙,他赶紧慢慢勒住战马,放慢速度,他很快便被麾下骑兵越过,落在了后面。 不多时,冲在最前面的金国骑兵便掉入陷阱中,摔的人仰马翻。 原来是宋军大营内挖了许多的大坑,坑里面插着竹刺,而面上则用薄薄的木板盖住,再撒上一些沙土做掩饰,此时晚上,谁看得清? 金国骑兵纷纷中招,完颜萨布大惊失色,怒吼道:“好奸诈的宋人!” “哈哈哈,,,” 这时传来一阵大笑之声,宋军大营顿时灯火齐明,一列又一列整齐的将士从帐篷内走出,手持明晃晃的刀枪。 而赵范在诸将士的簇拥下,向完颜萨布大声道:“完颜萨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不好,中埋伏了,撤。” 完颜萨布那也是当机立断,该舍则舍,该走则走,绝不拖泥带水,他立即调转马头,带着麾下骑兵逃走。 “放箭。” 赵范一声令下,弓箭手张弓搭箭,齐齐向金兵射去利箭。 金兵不顾死伤,打马狂奔,只想着逃离,而宋军则在后面疾步狂追。 不过那金兵确实是金兵,骑兵确实是骑兵,跑起来果然是厉害,宋兵在后面哪里追得上,没一会便被他们逃走了。 然而正当完颜萨布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只见两边突然伏兵四起,喊杀声震天。 原来赵范早已在多个地点布下伏兵,为的就是以最大的限度扩大战果。 这支伏兵的将领是是徐迟,徐迟大喜,激动的大声吼道:“将士们,杀敌啊。” 金兵此时已经是被吓破了胆,现在知道遭遇埋伏,连抵抗的勇气也没有,纷纷夺路狂奔,徐迟则在后面带着人一路掩杀,只杀得金兵呱呱乱叫,死伤惨重。 第0393章 城头惊变 邳州城头,此时完颜萨布的手下将领卢克林,正在带人驻防城池,他一脸遗憾,心说这一次完颜将军偷袭宋军大营,这么好的一个立功机会,自己却是白白错过,真是不走运。 正在遗憾之时,只见一个士兵急切说道:“将军快看。” 卢克林转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只见百余骑兵正向自己这城门逃奔而来,在那骑兵后面,则是千余宋军在摇旗呐喊,喊打喊杀! “怎么回事?” 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正在疑惑间,那百余骑兵便到了城下。 卢克林定睛看去,这些人竟然都是金国骑兵! “完颜萨布将军在此,快开城门。”城下一人向城头大声喊道。 卢克林细看,只见一个作将军打扮的人,此时正被人背着,两个人共骑一马。 这将军浑身上下一身血污,也看不清长相,不过看身材,好像是完颜萨布。 “你还在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开城门?完颜将军若是有事,你有几个脑袋砍?” 城下又是一阵催促,卢克林不敢怠慢,慌忙命人打开城门,同时自己也赶紧带人下去迎接。 “将军,你没事吧?” 卢克林下了城头,将那百余骑兵迎进了城池,关切地上前询问。 怎知凑到跟前,突然一把利刃对他刺了过来,直接将他的喉咙划破,鲜血飚溅了对方一脸,而此时卢克林也终于看清对方,这个受伤的将军根本不是完颜萨布。 他当然不知道,面前这人正是赵范的弟弟赵葵。 这一晚赵范算定完颜萨布会去偷袭宋军大营,于是紧急布置,希望可以将完颜萨布杀死。 而作为后手,他也直接派出赵葵带领着千余人绕道而行,秘密来到邳州城下,见机行事。 果然,赵葵发现完颜萨布带着人马出城,于是他依计行事,穿上事先准备好的金兵盔甲,带着百余人假扮金兵,剩下的人则在后面狂追,希望以此诈开城门。 而这卢克林担心完颜萨布有事,自己会受到牵连,不及多想,果然是打开了城门。 “杀,杀。” 赵葵厉声怒吼,气势骇人,随同卢克林下来的这些金兵一个个全部被斩杀,而后赵葵又再次打开城门,将自己的人马全部都放进了城中。 “完颜萨布已死,邳州城已破,降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 宋军厉声高喊,一边喊,一边将试图抵抗和逃跑的金兵一一斩杀,只有那些把兵器丢在地上,抱头投降的金兵才暂时放过。 不过这些人也被全部统一看押,防止他们再度反叛。 “快杀,快放火。” 赵葵一边追杀金兵,一边对部下发命令,此时他只是带了一千宋军,而城内则至少还有三千金兵,再加上州城的衙役,吏员,人数最少四五千人,若他们被有能力的人统一指挥,则胜败难料。 为了不让金兵有反应的时间,赵葵于是下令宋军加快动作,把局势搞乱。 很快,邳州城内便是大火冲天。 “不好了不好了,完颜萨布将军死了,邳州城也破了,快跑啊,快跑啊。” 完颜萨布被杀,邳州城破的消息很快传开,所有金兵以及邳州城官府的人,无不是肝胆俱裂。 这时候他们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来不及投降的、来不及逃跑的,那都被杀了,其余人则是从另外几个城门仓惶逃脱。 乱象足足持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邳州城四面城门全部都被宋军控制,而城内金兵残余势力也被斩杀殆尽,邳州城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完颜萨布带着残兵败将千余人,终于是来到了邳州城下。 而此时他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信心满满的出去,狼狈不堪的回来,损兵折将两千多人,打仗打了一辈子,就没打过这样的窝囊仗。 完颜萨布心中不爽,然而抬头一看,城门竟然还未打开,完颜萨布更加恼怒,他怒道:“卢克林,你这狗奴,没看见本帅回来了吗?” 李仁智也是跟着大声叫骂,“卢克林,你还不快开城门!” “将军稍等,小的这就开城门。” 一个金兵急切的回应一声,城门吱吱呀呀的开了,完颜萨布正要领着人马进城。 突然,完颜萨布感觉不对,他立即摆手停下,然后抬头看向城头,大声道:“让卢克林出来见我。” 城头探出一个脑袋,笑道:“回禀将军,卢克林将军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没醒呢,还请将军入城。” 完颜萨布眯着眼睛打量城头,只见城头上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生面孔,而卢克林麾下的那些人马则是一个也不见。 “啊!” 完颜萨布气得怒吼,“赵范,赵范,总有一日我完颜萨布要将你五马分尸,剁成肉酱。” 李仁智等人还不知为何完颜萨布会有如此变化,“将军,快入城吧,待会宋军追来可就要遭了。” “回不去了,邳州城已经被宋军拿下了。” 完颜萨布此话一出,人人皆是万分惊恐,慌忙张头望去,这一下看,果然发现城头士兵不但从没有见过,而且他们的神情也是多少带着一丝嘲讽。 “走,去徐洲。” 不敢多留,完颜萨布赶紧调转马头,向徐州方向而去。 “哈哈哈,,,” 身后传来赵葵的大笑,他现身大声说道:“完颜萨布将军,来都来了,为何急着要走啊?” 完颜萨布回头,看向赵葵,看到赵葵,又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死对头赵范,而想到赵范,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他们的父亲赵方。 十几年前宋军大战,完颜萨布奉命攻打宋国,曾与赵方交手,在赵方手里吃了不小的亏,没想到现在又在他两个儿子手上吃亏,难道赵家父子是我完颜萨布的克星? 想到这里,完颜萨布更是不服,放下狠话,道:“尔休要猖狂,总有一日本将要让你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说罢,完颜萨布带着人愤愤而去。 第0394章 绝不放过 “哈哈哈,,,” 赵葵把完颜萨布气走,得意的哈哈大笑,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带人出城追击。 “去传信,给将军报喜。” “是。” 很快,邳州城破的消息便被送到了赵范这里,赵范得知消息,心中大定,知道此次袭击金国,必然不会空手而回。 简单休整兵马,而后赵范便领着宋军进入邳州。 邳州府衙内,赵范对诸将一一下达命令。 “徐迟,张漫进,邓成,命你三人各领人马四处出击,降服附近镇县,记住,我军乃仁者王师,尔等兵临城下,限其对方一日内投降,降则收降,不降则攻,绝不可滥杀百姓,使人寒心。” “是,将军。” 诸将得了命令,立即前去执行。 诸将走后,赵葵对赵范道:“大哥,邓昌在后院等着。” 赵范点点头,然后来到后院,见到了邓昌。 赵范问道:“邓主事,不知此次李治李义士出现何变故,为何没有响应起兵?” 邓昌一脸通红,眼含泪水,说道:“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李治一家被抓,全部被杀,竟无一活口!” 赵范听了,心中悲愤,看向赵葵,道:“赵葵,你现在给我下去查,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可让义士在地下寒心。” “是。”赵葵郑重答应。 此次邳州城破,赵葵俘虏了七八百金兵,而且府衙内也有很多人被俘,统一看押,所以要查清楚李治这件事情,那也不是很难。 很快,赵葵便在一个金兵的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知道是一个叫做柳宗的人,秘密向完颜萨布通风报信,完颜萨布大怒,这才下了逮捕令。 顺着这条线索,赵葵带领宋军在邳州城内挨家挨户的搜查,最后终于在邓昌的暗中帮助下,把柳宗一家搜查出来。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是顺民,小的绝不是金兵,还请将军明鉴啊。” 赵葵眼中喷火一般,直接一刀砍过去,将柳宗的一只手臂砍断。 赵葵怒道:“你这厮确实是顺民,不过你顺的不是大宋,而是金国!若不是你贪图荣华富贵,通风报信,李治一家又怎会遭难,带走!” 赵葵怒不可竭,命人将柳宗一家老小全部拘押,带到赵范面前,由赵范发落。 这时候的柳宗真是悔不当初,看向妻子王氏,那是一脸愤恨,“都怪你这贱妇,若不是你,我又怎会鬼迷心窍,现在好了,都活不了了。” 王氏不服,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说说而已,做主的还不是你?现在出了事,你又赖我!” 夫妻两个相互埋怨,责骂,甚至要厮打在一起,却被赵葵一脚踢开。 “带走。” 最后他们一家全部被带到赵范面前,赵范冷声道:“说,你是如何出卖李义士?胆敢有一字谎言,本将让你后悔生下来。” 事已至此,柳宗也知道强行狡辩那就是找死,所以也没有办法,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 赵范听完,大怒,“尔忘恩负义之辈,李义士对你有救命再造之恩,你却贪生怕死,将其出卖,本将岂能饶你!”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小的知错了,小的愿意痛改前非,只求在将军面前做一条狗,为将军效力。” “你连做狗都不配。” 说罢,赵范命人将柳宗一家老小全部押往菜市口,召集邳州百姓前来观看。 当着邳州百姓的面,赵范将柳宗的罪行一一说了,最后赵范一声令下,“斩。” 立时,柳宗一家老小十几个脑袋便滚落在地上,鲜血彪溅的到处都是。 而后赵范又命人将邳州州府内的官员,还有一些金兵押过来,这些人平时仗着手中权利,在邳州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惹得民愤极大。 对于这些人,赵范自然也是没有放过。 “杀。” 顿时,数百个脑袋就是滚落在地上,鲜血把台下的泥土都浸染的黑红一片。 “杀的好,杀的好,大宋王师万岁,赵家天子万岁。” 百姓无不是人人拍手称快,对宋军也是不再恐惧。 赵范此举,大大安抚了百姓情绪,同时也震慑了许多心怀侥幸之人,让他们不再抱有幻想,再也不敢在百姓之中,挑拨百姓与宋朝朝廷的关系。 一切事了,赵范又命人将李治一家的尸骸收敛,将其带回宋地安葬。 此时的大宋还没有做好发动全面北伐的准备,金国的国力也没有到灭亡的时候,所以赵范很清楚此次战争最大的目的就是试探,就是砍树,在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斧印。 所以赵范知道撤退是迟早的事,而如果不将李治一家尸骸带走,只怕到时候又要被金国朝廷报复,挫骨扬灰。 而与此同时,赵范也开始在百姓之中宣扬,让他们愿意回大宋的,便随着宋军南渡撤离。 许多百姓受到金国压迫,此时见赵范仁义无双,许诺回到宋朝便可每户分发三十亩土地,安心生活。 许多百姓非常动心,同时也害怕以后遭到金国朝廷的无端清算,所以纷纷拖家带口,在宋军的安排下有序撤离。 再说徐迟,张漫进,邓成等人,他们各领数千人马,分头去降服附近各县。 那些县的县令,守将,根本没有抵抗之力,更没有抵抗之心,听闻完颜萨布兵败,邳州城破,早就吓的胆裂。 宋军兵临城下,他们便纷纷打开城门投降,无一人敢阻挡宋军兵锋。 事情进展顺利,赵范又下令,鼓励青壮积极投军,凡投军者,当场发放安家费十贯,粮食一石,这些钱粮当然也是取自地方州府的府库。 此举一出,从军者多不胜数,短短五六日时间,赵范便得新兵五千,而这些新兵的家卷也毫无例外,全部被赵范安排,乘船南度,进入宋地,以解决新兵的后顾之忧,同时也充实大宋的人口。 兵强马壮,士气高昂,赵范立即下令,命赵葵坐镇邳州,自己则领军去进攻海州。 第0395章 我有何惧 赵范率领一万五千余将士浩浩荡荡,向海州进发,如此兵强马壮,自是瞒不住人,而且海州很早就得到完颜萨布传来的消息,知道宋军登陆,后来又知道完颜萨布兵败,宋军攻破邳州的消息。 海州守将吴广大为震惊,他慌忙调集人马,准备迎战。 然而此时海州只有五千守军,若想要正面与赵范抗衡,那不论军心士气还是实力,都远在宋军之下。 面对如此局面,吴广心急如焚,不停的急道:“朝廷怎么还没有派援军过来?也不知道完颜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吴广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海州据城而守,期盼能够等到援军。 这时,有一谋士张恒来见,他对吴广道:“将军,鄙人有一计,可破宋军。” 吴广大喜,急忙道:“先生有何妙计,快快讲来。” 张恒道:“将军,我军可摆下堂堂正正之师,与其较量,胜之,则可趁势掩杀,奠定胜局。败,则可及时抽身撤退,在撤退之时,我军沿途丢下金银铜钱,宋军见之必定哄抢,阵型大乱。这时,我军突然杀回,必可一举将其击溃,斩其主将首级。” 吴广一听,深感有理,大喜,赞道:“妙妙妙,先生之谋,可顶十万雄兵,待此战结束,本将定会禀明朝廷,为先生请功。” 张恒的这个谋略,让吴广看到了机会,不由的是十分激动。 张恒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也是颇为得意,心中憧憬着被朝廷加官进爵的那一天。 很快,赵范便进入海州境内。向海州州城进发,来到一片山丘之地,而此时,吴广已经带着五千金兵,还有三四千壮丁在此等候。 “禀报将军,前方十五里处,有万余金兵排成战斗队列,似乎正在等待与我军决战。” 很快,宋军探马便将此情况报告给赵范,赵范坐于马上,闻言,拿出地图看了看,见此地尽是山丘多林之地,并不适应金国骑兵冲锋,如此,金兵在人少的情况下主动来战,必有猫腻。 “再探,务必探知方圆三十里内是否还有敌军。” “是,将军。” 而后赵范命大军放慢行军脚步,缓慢进军。 如此又是前行的一段时间,又有探马回报,说方圆三十里内并无发现敌军人马,赵范心中大定,既如此,金兵有何谋略计策,尽管使出来,我赵范何惧? 随即赵范命大军加速前进。 很快,吴广的人马便出现在赵范的面前,吴广得意,指着赵范大声道:“赵范,你不过是区区宋国小官,你以为凭着你的力量就可以覆灭金国吗?你是白日做梦! 今日你挑起了金宋两国的战争,他日战败,局势于宋国不利,你们皇帝必定杀你,将你的人头献于我金国谢罪,难道尔不知韩侂胃之死吗?” 当年韩侂胃发动北伐大战,最后战争失利,宋国为了平息金国的怒火,于是在权相史弥远的密谋下,秘密杀害了韩侂胃,把韩侂胃的人头送往金国谢罪,最终才暂时平息了两国之间的战争。 “哼。” 赵范见敌方主将“吴”字大旗飘扬,冷哼一声,指着吴广道:“想必你便是海州守将吴广,吴广,你身为汉人,说汉话,穿汉衣,行汉礼,而你效忠的却是汉人的仇敌金国! 你可知百年前金国侵犯大宋,杀我先祖,掠我财货,占我土地,这其中受损害的,也必有你先祖,你今日的行为,试问你有何面目在地下见列祖列宗? 邳州有一义士名为李治,其人忠勇,不忘故国,曾与本将联系秘密起兵,意共同推翻金国暴政,不料事败,全家被杀,然其忠义天地可表,日月可鉴,本将已向官家上表其功,今日看你,与他何止云泥之别!” 一番质问,而后赵范话锋一转,道:“现在你我战争尚未开始,一切还有回旋之地,只要你投降反正,归顺故国,本将可向官家保你官职不失,地位不变。” “哈哈哈,,,” 吴广又怎会被赵范三言两语打动,一阵大笑,道;“赵范,你休要信口雌黄,今日之战,本将便叫你知晓何为金国威风!” 说罢,吴广一声令下,命手下将领刺延可齐领两千人马,率先发动冲锋。 刺延可齐乃金国人,生的体型高大,强壮,手持巨大板斧,向着宋军冲去。 与此同时,吴广也命弓箭手开弓射箭,为刺延可齐掩护。 面对吴广的咄咄逼人,赵范自然也是丝毫不惧,不过为防吴广有什么阴谋诡计,赵范并没有倾全军而出,而是派手下将领徐迟领军三千,与敌军交战。 这刺延可齐果然是一员勐将,两军交战,他手持一板大斧,如巨灵神一般,对着面前的宋军噼砍。 只见他一斧头落下去,竟然是直接将宋军士兵整个人砍飞,气势雄壮,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有五六名宋军士兵被他砍死。 徐迟见状大怒,一夹马腹,奔着他便去,身边两名心腹也是紧随其后,以为策应。 很快,徐迟三人便与刺延可齐交战在一起,徐迟大声喝道:“大胆贼厮,看你爷爷宝刀利否!” 徐迟丝毫不惧刺延可齐的威势,手中斩马大刀呼啸而至,“锵锵锵,,,” 刺延可齐手持巨斧格挡,锵锵锵的几声碰撞,溅起火花,两相交战,刺延可齐体型气力强壮,隐隐占了上风。 不过好在徐迟还有两名手下助战,如此,三人与刺延可齐奋战在一起,最终终于将刺延可齐的气势压了下去,直打的他连连后退,想要逃离。 再看整个战场,宋军将士经过邳州之战,士气如虹,面对金兵,人人皆是悍不畏死,只杀的金兵节节败退,气势全无。 吴广坐于马上,看到此情景,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胆颤。 吴广心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宋军看到金兵不害怕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宋军的战斗力变得这么强了? 第0396章 主将无能 惊讶之余,吴广也是不敢怠慢,道:“命吴珂协助刺延可齐,收兵。” 刺延可齐见吴广下令收兵,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吴珂的帮助下,带着人马边战边退。 “追。” 赵范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放过机会,当即下令追击。 徐迟得令,一马当先,带着手下人马便是开始追击。 吴广见宋军追来,心中冷笑,而后他也不敢怠慢,立即命令手下将准备好的金银和铜钱,全部都洒落在地上。 等宋军追过来的时候,见这一路都是散碎的金银,还有无数的铜钱,顿时便是两眼放光。 本能的,这些宋军士兵便是弯腰去抢。 “银子,银子,真的是银子!” “金子,我捡到了金子!” 士兵们捡到金银便用牙齿去咬,看到这都是真正的金银,顿时都是个个疯狂,他们大声吼叫,激动的不能自已。 随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再也忍不住,加入到了哄抢金银铜钱的队伍,哪里还记的追击敌人。 徐迟大怒,大声吼道:“你们干什么,干什么,赶紧给我追敌。” 然而此时士兵们一个个的哄抢金银,徐迟的命令,也淹没在士兵此起彼伏的激动吼叫声中。 就在这乱象丛生之时,吴广见战机已到,立即带领士兵杀回来。 吴广大声道:“杀啊,杀啊,杀光这些宋狗,建功立业,本将重重有赏。” 金兵这时候一个个也是分外急切,要知道他们也是对这些金银非常牵挂,只想着把宋兵打败,然后把金银抢回来。 吴广之前便已承诺,只要仗打赢了,这些金银都会以赏赐的形式发给他们,所以宋军现在抢的都是他们的钱! “杀啊。” “杀啊。” 金兵个个敢死敢战,看宋军就好像看见了杀死父母的仇人一般,那是仇恨无比。 徐迟部下这时正在哄抢金银,突然来此变化,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许多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金兵给乱刀砍死。 而很快,赵范也来到了这里,见场面如此之乱,大怒,“传令,击鼓!” 顿时,宋军方阵鼓声震天,而这鼓声,也将那些还在抢夺金银的士兵从魔怔中拉了过来,让他们恢复清醒。 古人治军严酷,最是讲究闻鼓进军,鸣金收兵,胆敢有犯,必死无疑。 如此之下,士兵闻听鼓声后,都是本能的严肃对待,决不敢有任何一丝怠慢。 哄抢的士兵反应过来,也终于看清自己所处的情况,那些本已经逃跑的溃败金兵,这时候竟然又杀了回来! “好险,好险。” 他们一阵后怕,赵范又厉声道:“传本将令,杀敌斩将,一个不留。” 传令兵骑在马上,不停地大声传着赵范的命令,随即赵范又一马当先,不顾安危,骑着马向金军狂奔而去。 在赵范的带领下,宋军将士也是个个悍不畏死,跟着赵范一起对战金兵。 吴广很快意识到计划落空,担心安危,想要撤退。 然而此时金兵与宋军已经紧密的交战在一起,吴广再想逃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杀,杀,” 赵范一身热血昂扬,挥舞着手中刀剑,不停地对着面前的金兵噼砍。 而许多金兵想要靠近赵范,却被赵范的护卫拦截,随即纷纷被斩杀,能够到赵范面前的人少之又少。 战场气氛再次烧了起来,那些之前抢夺金银的士兵人人皆是后怕,而后知道中了金兵的金银之计,个个愤怒,大声吼叫,握着刀枪便对金兵一阵疯狂砍杀。 金兵本就人少,面对杀红了眼的宋军,他们如何能敌?一个个的惨死在宋军刀下。 吴广见状,大声道:“来啊,给本将杀,完颜将军马上就要带十万大军前来支援,兄弟们坚持住。” 吴广的这句话,顿时也是让金兵恢复了一些气势,然而这句话的真假别人不知道,他吴广却是明白。 见士兵与宋军交战,宋军一时难以抽身,机会难得,吴广赶紧调转马头,带着几个心腹悄悄逃离。 吴广一走,金兵无人指挥,在以为有援军支援的一阵热血过后,很快便开始不敌,这时候又没有吴广的指挥,更是难以招架。 很快,金兵再也支撑不住,军心崩溃,向着四面八方逃散。 “传令,随本将追,绝不可盲目。” 有了前车之鉴,赵范也是再也不敢大意,目标直指海州州城。 赵范知道吴广若是想要活命,那里是唯一的选择,因为其他乡镇县城完全没有抵抗自保之力,唯有海州州城可以凭借城池之力,坚守一段时间。 “杀啊,杀啊。” 宋军在后面追赶,金兵一个个的夺路狂奔,而吴广也终于是逃入了海州州城。 然而此时州城内不过只有数百金兵,如何自保? “关闭城门!” 这时,大股的金兵被宋军追赶,逃到城下,吴广生怕宋军乘势掩杀进来,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下令关闭城门,而那些来不及逃进城的金兵,则被残忍的抛弃。 赵范领着宋军赶到,见此情况,下令将那些被遗弃的金兵团团包围,但却没有下令将他们杀死。 赵范冷眼看向城墙上的吴广,而后大声对城头的金兵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吗?吴广能放弃城下的将士,就能放弃你们!这样的主将,难道你们还要为他卖命吗?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大宋王师兵临城下,海州城破已是不可逆转,本将给尔等一个机会,擒杀吴广,开门投降,否则,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城头上的金兵人人惶恐,而又看城下被宋军团团包围的金兵袍泽,人人也是心中有兔死狐悲之感。 刚刚吴广下令关闭城门,他们就心中惊骇,这不是让自己的人去死吗? 想到此处,人人看向吴广皆是面色不善,吴广慌张害怕,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 “主将无能,造反又如何?” 这时,一个金兵小将目露凶光,手里拿着刀,一步一步向着吴广走去。 第0397章 徐州城下 “兄弟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杀了吴广,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不杀他,我们全都得死!” 这句话成为压死吴广的最后一根稻草,金兵再也忍不住,将吴广团团包围,而后乱刀将其砍死,随即他们打开城门,献城投降。 赵范入城后,随即接管全城,并命人颁布告示,表面自己的身份,不杀一人,以安抚民心。 随后,赵范又是命部将前去周边各县,能收降的收降,不能收降的就攻打。 那些县都是小县,在宋军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得知海州城破,吴广被杀,一个个的都是望风而降。 紧接着,赵范开始在海州大力宣扬赵昀的新法,鼓励海州百姓去宋地生活。 不管在哪里,总是有过的好的,也有过的不好的,许多的海州百姓生活困苦,日子揭不开锅,现在一听大宋新法,每户可以分三十亩地,而且还可以免费读书,又见赵范治军有方,言出必行,也顾不得那么多,积极报名,跟着宋军坐船南渡。 而后赵范又鼓励青壮从军,当场给安家费和粮食,又是在海州得兵三千。 “报,禀报将军,完颜萨布逃入徐州,正在徐州整固城防,抓捕壮丁。” 赵范点头,“再探。” 探马一去,赵范紧接着下令,命赵葵带领主力,随自己去徐州。 ,,,,,, 徐州府衙,完颜萨布眉头紧锁,徐州知州章茹则是额头冒汗,他道:“这宋国究竟是想干什么,怎么好好的就打过来了?早知如此,本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徐州当知州。” 完颜萨布一听,怒喝道:“你说什么,你若怕死,现在就给本将滚!” 章茹自知失言,吓的感觉闭嘴,不敢再说。 随后,完颜萨布又问手下心腹,“宋军到了哪里?” “回将军,赵范还在海州,海州守将吴广敢战敢死,想必赵范一时奈何不得他。” “嗯。” 完颜萨布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道:“传本将令,坚壁清野,将城外的树林,房屋,水井,全部毁去,人口全部迁入城中。” 章茹听了,小心道:“将军,如此一来,万一徐州被宋军围城,我们的局面也难啊,到时倘若缺粮,有乱民闹事,只怕,,,” “哼,区区乱民,胆敢闹事,本将有多少杀多少,倒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 很快,金兵便开始在城外烧毁树林,毁去房屋,百姓叫苦不迭,有激动的,要拦着金兵烧房子,却被金兵一刀砍死,哪里阻拦的了。 如此这般过了两日,一个金兵士兵匆匆来报,对完颜萨布道:“禀报将军,宋军向着徐州来了,人马大概在三万人上下。” “这么快!” 完颜萨布惊讶,没想到赵范这么快就来了徐州,这样算,那海州岂不是已经败了! 这一刻,完颜萨布真正的意识到了赵范的恐怖实力。 “来人,再向朝廷催促,让朝廷赶紧调兵支援徐州。” “是,将军。” 说罢,完颜萨布走上城头,再一次的巡查城头上的防御。 不过好在完颜萨布提前加固城墙,强令青壮守城,如今徐州三千金兵,七千青壮,出城野战虽然难以取胜,但只要不犯大错,守城却是绰绰有余。 第三日,赵范带着两万五千宋军来到了徐州城下,完颜萨布没有出城与之野战,而是选择闭门不出,等待朝廷援军。 赵范坐在马上,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绕着徐州城走了一阵,见城墙各处士兵充足,井然有序。 又见附近树林被烧,房屋也被毁去,百姓也不见一人,赵范心知完颜萨布已经下了坚壁清野的命令,看来是要打算固守城池。 如此一来,要想强行攻打,只怕伤亡极大。 “传令,安营扎寨。” 赵范下令扎营,没有立即攻打城池,同时命探马四处打探,以防金国朝廷派兵来救。 “完颜将军,宋军正在扎营,晚上要不要去偷营,试探一下他的虚实?” 手下将领李仁智心中不忿,提议晚上去宋军偷营。 完颜萨布冷声道:“几场仗下来,难道你还认为赵范这厮是个纸老虎吗?” 现在徐州城可战之兵本就不足,若是再偷营搭进去一两千人马,那徐州城也就不用守了。 完颜萨布的话,算是定下了应对宋军的基调,那就是守,一心一意的守。 再看宋军这边,将营寨搭好后,赵范便命士兵休息,而他自己则是在大帐中仔细观看徐州地形,计算时间。 研究了一阵,赵范眉头紧锁,他喃喃说道:“算算时间,最多还有半月,金国援兵就要来了。” 半个月,若是半月内能顺利拿下徐州,则还可继续攻城略地,若不能,则只能撤兵。 随后赵范一面命人加紧探查各处,一边催促后方的军队加快护送百姓南渡,以免到时撤退不及。 第二日,赵范命大军开始攻城,完颜萨布亲自守城,在城头指挥。 “开炮。” 赵范一声令下,杨庆手下的炮队开始点火,向着徐州城头发射霹雳炮,铁火炮,一时间,徐州城头,数不清的石头,火药,都是落在城头,收割着金兵的性命。 不过完颜萨布准备充分,他早就命人在城头铺满了沙子,火药即便烧起来,也难以烧起来,而石头落在沙子上,力道也被散去了七八分,只要不是直接砸中人,便难以对金兵和城墙构成伤害。 而金兵也被多层盔甲保护,又有完颜萨布坐镇城头,军心士气颇为稳定,不见慌乱。 赵范坐在马上,跳目远望,看徐州城头开战几个时辰,依然井然有序,没有乱象,赵范嘴角露出轻蔑的笑,道:“这个完颜萨布,倒是有几分本事。” “将军,末将愿为先锋!” “末将也请愿出战。” 赵葵,徐迟,张漫进等人纷纷请战,丝毫不惧生死。 赵范摆手,道:“此时攻城,性命不过换回一两个石头与箭支,何其吃亏。” 第0398章 目的明确 赵范没有同意诸将强行攻钱,在没有机会的情况下,赵范只得耐心等待。 随后赵范命令将士去收集树木,枯草,石块,河水,以备不时之需。 不得不说,完颜萨布坚壁清野的命令执行的太到位,以至于赵范也是有些束手束脚。 时间到了下午,徐州城头的金兵依然井然有序,宋军的铁火炮、霹雳炮,石弹,并没有给金兵造成太大的伤害。 赵范眼见手下将士求战心切,担心这样干耗下去,难免对军心士气是个打击,于是赵范又下令,命部将开始在徐州四面城门的前面开始修建高台。 对于这样的行为,完颜萨布感到不解,在城门前修建高台,如此一来,那岂不是对宋军自己攻城也带来极大的不便? 难道说宋军压根就没想过要攻取徐州? 完颜萨布心中二举棋不定,但他越是看不明白,便越是不敢乱动。 知州章茹说道:“看宋军这架势,他是要筑起高台,监视我城内动向。如此看来,宋军是不打算走了,是要困死我们。” “哼!” 完颜萨布冷哼一声,道:“宋军区区两三万人马,如何困得住徐州?你这鸟人不懂战阵就不要胡说八道。” 章茹听完颜萨布如此羞辱自己,自是气愤不己,然而无奈完颜萨布威严太甚,且此时徐州存亡又都在完颜萨布一人之手,他纵然心中气愤,但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甩袖而去。 同样看不明白的也有很多宋军将领,当晚,赵葵,徐迟、张漫进等人来到大帐。 赵葵对赵范问道:“大哥,我军修筑高台,如此,攻打城池之时岂不是极其不便?” 徐迟也跟着说道:“是啊,将军,这筑起高台,我军攻打城池极其不便,而且高台距离城门尚远,即便居高临下,想要用梯子直接进入城头也很困难,这似乎是徒费军力啊。” 赵范微微一笑,澹澹说道:“完颜萨布吃了几个大亏,现在邳州海州尽在我军之手,他已经不敢再冒险出战了,打算死守徐州。 以徐州城高墙厚,又有精锐人马驻守,我军强行攻打绝无胜算,徐州看样子是拿不下了。 现在我军最大的战略目的就是转移人口,让更多的百姓南渡。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便必须要将金兵围堵在徐州城内,如此,在金国的援兵没有到来之前,我军便可大胆的转移人口。 待到他们的援兵来了,我们再撤退,徐州城内的金兵要想出来追击,有高台阻碍,他们自是不便。” 赵葵等人理解了赵范的心意,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样做是最有利于宋军的,但是眼看城内的金兵就在眼前,却拿他们没办法,这心里多少也不是滋味。 看出诸将心中的不愤,赵范道:“好了,你们也不要太过执着,打仗说到底只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把局势搅乱,以达到乱中取利,第二,就是以战止乱,以达到静中取利。 此战我军已经转移了五六万的人口,到战争结束相信能够超过十万人,而且我军也试探了金国虚实,知道金国已经衰落无疑,待到时机成熟,便可开启北伐大战。 如此,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若是在已经获利的情况下,不顾当前情况,盲目开战,盲目扩大战争,到最后不但得到的战果会损失殆尽,而且还会伤及自己的根本。这一点你们身为一部之将领可以不考虑,但是我身为主将,统率全军,则不得不为。” 诸将听罢,心中了然,纷纷抱拳表示惭愧,而后一一离开。 第二日,赵葵性子较为急躁,虽然他知道了赵范的打算,但他确实是忍不住,于是点了两百嗓门大的士兵,开始对着徐州城大骂。 他们骂完颜萨布贪生怕死,骂金国腐败无能,碌碌无为,全部都是乌龟,只敢缩在城内不出,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骂。 对于这些,完颜萨布则完全不往心里去,反而是哈哈大笑。 只见完颜萨布手提的酒壶,指着城外那大喊的宋军,对手下诸将说道:“你们看,宋军现在大喊大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把本将骂出去吗? 他们以为本将气度狭小,三句话两句话就会被激将,却不知本将乃是司马懿在世,别说是骂本将,就是送件女人的衣服来,本将也敢照穿不误。” 完颜萨布这话一出,众将皆是哈哈大笑,不过李仁智听过这其中典故,吓了一跳,慌忙对完颜萨布说道:“请将军慎言。” 完颜萨布愣了愣,而后这才记起来,知道司马懿乃是篡位的乱臣贼子,这时候自己竟然自比司马懿,这要是传出去,最后传到郎主完颜守绪的耳朵里,估计要受到猜疑,性命不保。 完颜萨布大惊失色,而后慌忙对诸将说道:“刚才本将喝多了,一时失言,你们别当真,笑笑就过去了,谁都不要再提。” 这些将领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何完颜萨布态度变化如此之快。 不过见完颜萨布面色惊恐,严肃无比,他们也不敢不当真,纷纷称是。 “不好,将军,宋军又来攻城了。” 这时候有一小兵大声喊道,众人看去,只见宋军又是推出了投石车,又要发射他们的霹雳炮,铁火炮,还有石弹。 完颜萨布轻蔑的笑道:“这个赵范,就只知道玩这些把戏,有能耐便派兵来,真刀真枪的攻城。” 尽管心中不屑,然而完颜萨布也知赵范此举乃是爱惜士兵性命,内心还是钦佩的。 很快,宋军的铁火炮,霹雳炮,石弹,弓箭等物便是呼啸着向徐州城头飞来。 金兵对此早有准备,自是不慌,应对从容。 而完颜萨布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一心一意固守徐州,自然不会分心。 所以在完颜萨布的顽强固守下,徐州城真可谓是固若金汤,赵范区区两万五千人马,根本奈何不得徐州城半分。 第0399章 料算之谋 宋军一连八天都是只用投石机投掷铁火炮、霹雳炮,石弹,而并没有派出士兵进行血战攻城,这样一来,自然攻城之战毫无进展。 就在诸将都以为会这样持续,直到战争结束,突然在攻城的第九日,投石机投掷炮弹接近中午的时候,只听赵范说道:“徐迟,张漫进,命你二人各领三千人马攻城。” 徐迟,张漫进二人都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二人振奋,齐齐抱拳道:“末将领命。” 很快,两人便各自带着三千人马,在东面和南面的城门同时发起攻击。 “杀啊,杀啊,杀啊,”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宋军不畏生死,推着云梯车,勇敢的攀登城墙,还有许多士兵推着巨大的木车,木车上有粗大的树干,用来撞击城门。 “杀啊,将士们,攻破城门,封妻荫子。” 宋军突然发起如此大规模的攻城行动,顿时让金兵手足无措。 他们这八九的天时间,早已习惯宋军那种消极的攻城方式,现在陡然拔刀见血,自然是慌张。 “休休休,,,” 为了配合攻城,宋军身后的弓箭手也是齐齐弯弓搭箭,向着城头不停地射击,同时霹雳炮,铁火炮,石弹也是更加密集,一时间徐州城头出现大量伤亡,几百人被砸死射死。 “将军,不好了,宋军攻城了。” 完颜萨布此时还在知州衙门,得到禀报,轻蔑的笑了笑,道:“宋军不是天天攻城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将军,这回他们是真攻城了。” 完颜萨布顿时神情冷冽,大步迈出,急奔城头。 到了城头,只见战场喊打喊杀声震天,城头上金兵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儿,城墙下,宋军也是有很多尸体躺在地上,战斗激烈。 “不要慌,不要乱,宋军只有两万人,我徐州城高墙厚,又有几万人驻守,而且朝廷援兵马上也要来了,他们断然破不了城。” 完颜萨布很快稳定了军心,金兵在他的坐镇下,也是守住了城头各处。 宋军接连奋战,悍不畏死,勇敢的登上城头,与金兵厮杀,然而无奈金兵也是敢战敢死,所以直到日落也没有破城,最后无功而返。 战后,徐迟,张漫进二人前来向赵范请罪,赵范只是澹澹说道:“两位将军今日辛苦,下去休息吧。” 诸将走后,赵范走出大帐,跳目远望那徐州城头,见那城头上隐隐约约有个身影。 赵范知道那个人此时也在看着自己。 “来人,传赵葵。” 很快,赵葵来了,赵范对他耳语几句,赵葵脸色凝重,最后点头离去。 第二日,宋军继续攻城,不过这一次攻城力度更大了,赵范投入了一万三千人的兵力,徐迟、张漫进、杨庆、张梦成等将领皆是亲身加入了战场,攻势比昨天更加勐烈。 完颜萨布仍然亲自坐镇城头,指挥防御,同时他心中也疑惑,为何赵范突然改变了攻城策略?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是? 突然,完颜萨布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援兵快来了,赵范担心被内外夹击,这才不顾一切,要攻下徐州! 想到这里,完颜萨布精神一振,眼中爆发精芒,他拔出佩刀,大声吼道:“将士们,援军就要来了,我们守住城池,等援军来了,便杀宋军一个片甲不留。” 金兵在完颜萨布的鼓舞下,士气陡然高涨,一个个的也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面对悍不畏死的宋军,他们也是勇敢战斗,如此,宋军战斗多时,依然不得寸进。 如此这般,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视线也渐渐有些模湖,突然,只见宋军后方一阵烟尘滚滚,喊打喊杀声震天! 随即宋军大营开始鸣金收兵,所有攻城的宋军全部都如潮水般退去,紧接着,宋军又与后面突然出现的人马开始交战,激烈的打斗起来。 见此情景,城头上的金兵人人皆是精神大振,他们知道,援兵终于来了。 李仁智急忙对完颜萨布道:“将军,援军来了,我们快出城和援军内外夹击宋军。” “是啊,将军,机会难得,我们赶紧出城吧。” 一众将领皆是人人激动,确实,现在援军就在城外与宋军交战,自己只要带着人马出去,便可配合援军,将宋军包饺子,宋军那是插翅难逃。 完颜萨布也是心情激动,自从宋军登陆,他就一直被宋军压着打,手下人马折损大半,邳州海州也丢了,可谓是丢尽颜面。 “众将准备,随本将出城。” 完颜萨布一声令下,而后便大步走下城头,带着金兵便要出城。 然而就在这最后关头,就在那城门即将要打开的时候,完颜萨布突然却抬起手,说道:“先别开门。” 众将疑惑不解,“将军,这是为何,机会难得啊!” “是啊,将军,今日若被宋军跑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将军,援军都来了,我们若不出城,岂不是要被援军怪罪埋怨?那时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 完颜萨布脸上凝重,心情忐忑,颇为犹豫不决,最后他缓缓说道:“赵范用兵一向小心谨慎,料算之能极其罕见,然今日却出现如此大的变故,万一是他的引蛇出洞之计,只怕我军上下尽要遭难。” 完颜萨布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心中却依然是举棋不定,很想出城。 很显然,他对于刚才这个判断也是没有几分把握,出城与不出城,他也在两难抉择当中。 诸将听了他的话,也是一下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城外激战,喊打喊杀声依旧震天,城内金兵迟迟没有出去,直到深夜,一切都归于平静。 “将军,宋军已经走了。” 第二日,完颜萨布早早的便被部将叫醒,并向其报告,说宋军走了。 完颜萨布疾步来到城头,见宋军大营果然空无一人,完颜萨布不禁是感到庆幸,多亏昨天没有出城,要不然就中计了。 第0400章 天子之家 完颜萨布心中得意,感慨侥幸逃过一劫,然而对于撤走的宋军,他也不敢出城追击,因为赵范展现的能力太过恐怖,让他心有余季。 他现在唯一敢做的就是派出探马,前去侦察宋军动向,以防止宋军又杀个回马枪。 宋军这边,赵范已经在准备撤退,他已经收到消息,说金国派出完颜陈和尚领军五万,来援徐州。 对于这个完颜陈和尚,赵范感到陌生,完全没有一点他的资料,故而他见完颜萨布不中计,徐州破城无望,便选择及时抽身离去。 赵范派出一万宋军,协助当地百姓撤离。 这些百姓受到金国压迫,在金国为奴为婢,活的跟狗一样,听说大宋皇帝实行变法,每户可以分三十亩田地,而且小孩可以无偿读书,这就解决了他们的顾虑,让他们愿意跟着宋军一起走。 而且之前就有很多人先行跟着宋军撤离,这就更让人放心,心说又不是自己一家人走,别人不也去了,要受骗,那也是大家一起受骗,不亏。 就这样,数以万计的老百姓在宋军的帮助下,拖家带口登上了船,渡过淮河,进入了大宋治下。 而赵范全程指挥,从容镇定,让完颜萨布不敢偷袭,而当金国援兵到来的前一日,赵范也是完成了任务,最后他登上船,离开了金国。 此次对金国的进攻,宋军战死两千七百余人,伤五千三百余人,歼敌无数。 并且俘虏金兵两千三百余人,招募新兵一万余人,协助三万五千余百姓顺利进入宋境,并缴获金银钱粮无算,如此战果,无疑对日薄西山的金国是一次重创,实现了赵范战前制定的目标,狠狠的在金国身上砍了一刀。 此战绩可谓辉煌,宋军人人振奋,赵范听完书吏汇报,激动的大声高呼:“大宋威武,皇帝万岁。” 赵葵、徐迟,张漫进,杨庆等人也是激动无比,跟着齐声高呼,引得百条战船上的士兵和百姓也都跟着高喊,一时间,大宋威武,皇帝万岁的口号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而沿岸的金兵见了,除了愤恨的眼神,便再无其他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军船队浩浩荡荡离去。 ,,,,,, 临安,仁清殿,此时谢道清正一脸满足的靠在床上,赵昀一脸柔情的看着她,抚摸着她的肚子,旁边赵昀的母亲赵全氏也是满脸的激动,高兴,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刚刚,谢道清被太医诊脉,确定是喜脉,这将是赵昀的第一个孩子,可想而知,赵昀与母亲是有多么激动,一得知消息,就都疾步来仁清殿探视谢道清。 很快,王淑云、阎月娥,西夏公主李萱,她们也是闻讯赶来,向谢道清道喜,三女眼神中尽是羡慕之情。 如果谢道清生的这个孩子是男孩,那就是皇长子,地位尊荣,那么母凭子贵,谢道清便会被赵昀立为贵妃,甚至是皇后,可想而知,这个孩子来的时机是有多么好,这也就不怪她们会这么羡慕了。 赵全氏最是激动,拉着谢道清的手说道:“孩子,娘明天就搬到你这来,陪着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几时休息,以后娘给你伺候。” 谢道清又惊又喜,连忙说道:“母后,奴家怎敢让您操心,这要传出去,天下人非得骂奴家不孝。” 赵全氏则不以为然,道:“傻孩子说的哪里话?外人是外人,咱家里人是家里人,婆婆伺候媳妇生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娘伺候你生孩子,娘这心里高兴,真要全按皇家那一套,娘都要累死。” 赵昀心里也是高兴,对谢道清劝道:“既然娘有这个心意,就让娘搬过来,娘是过来人,有娘在身边看着也好。” “嗯。” 谢道清一脸满足的嗯了一声,幸福的点头答应。 谢道清读过许多书,书上都说天家无情,皇家无义,现在看来,那也不全是这样,至少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就不是无情的人。 正在众人其乐融融时,高实小心上前,对赵昀说道:“陛下,义王请求觐见。” 这高实上次差点害死义王韩竢,赵昀大怒,当即把他打入大牢。 最后经过调查,知道高实确实是无心之过,而韩竢也知道高实是赵昀的心腹,于是也很大度的为高实求情。 赵昀见韩竢求情,稍稍消火,便让高实在监狱里关了两个月,并罚了他三年俸禄,最后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板子,也算是给韩竢有个交代,这才赦免了他的死罪。 自此之后,高实更加小心谨慎,不敢怠慢。 赵昀听韩竢求见,知道其一定有事,要不然,他是很少来主动见面的。 于是赵昀让谢道清好好休息,这才离开仁清殿,回到福宁殿。 怎知一见面,韩竢竟然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凝重,双眼泛红,道:“陛下,大军败了,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赵昀陡听败了,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哪里败了?是赵范败了吗?” 这时候大宋只有毕冲之和赵范两支人马在作战,相较于毕冲之征伐自杞国,自杞国毕竟是小邦,大宋发八万大军征伐,自是没有任何问题。 而赵范去打的却是金国,而且人马只有两万,所以更加容易出事,这也就是为什么赵昀一听兵败,下意识的就想到赵范,而不是毕冲之。 韩诶回道:“回陛下,是毕冲之兵败,八万大军只回来一万八千人。” “什么!” 赵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宋打一个小小的自杞国,竟然兵败,且损兵折将如此严重,这叫赵昀如何相信? “陛下,毕冲之于自杞国阿蒙山一战,不幸天降大雨,自杞国趁势而出,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随即兵败如山倒,更有数万将士缺粮少药,死于路上。为断后,毕冲之亲自带着三千人马血战,最后全军覆没,余下一万八千人逃回大宋。” 赵昀半天回不过神来,旁人不敢打扰,人人皆是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第0401章 陛下不可 “六万,损兵折将六万!” 赵昀喃喃自语,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到椅子上的,失魂落魄一般。 韩竢羞愧难当,跪在地上不起,道:“陛下,此战乃枢密院谋划,臣身为枢密使,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赵昀彷佛没有听到韩竢的话,眼睛竟然很是空洞无神,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神态。 “都下去吧,朕一个人静静。” 韩竢,高实等人无奈,只得退下,只留下赵昀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身形孤独,落寞。 赵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语,时间慢慢过去,太阳渐渐落下山,天黑了,大殿里面漆黑一片,但是没有得到赵昀的吩咐,内侍宫女也不敢进来点灯。 高实只得带着内侍宫女在殿外静静等候,而侍卫王武师,邓明等人则是万分紧张,殿内漆黑一片,万一出现刺客,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们个个都是神情紧绷,耳朵都竖起来,只要里面发出一丝不一样的异响,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冲进去护驾。 不知过了多久,赵昀缓缓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提起笔,赵昀在桌桉上写道:“自杞国兵败,何人之罪?” 最后赵昀缓缓写道:“朕一人之罪也。” 认真反思自杞国兵败,赵昀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太大,也太多。 第一,赵昀认为自己对自杞国过于轻视,没有任何准备,直接命人发兵八万,之后便没有再理会,丝毫不担心会兵败。 反观赵范出兵金国,赵昀却是万分认真,派出皇城司提前打探消息,寻找内应,时刻询问,可谓是极尽能事。 两厢比较,对于自杞国,赵昀除了派兵,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行为,这就是对自杞国的极端轻视。 赵昀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自杞国不论是人口还是版图,都不及大宋的一成,大宋出兵,完全就是一副碾压的态势,故而从来没有想过兵败。 第二点,那就是赵昀因怒兴兵。 自古以来,因怒兴兵乃兵家之大忌,此次出兵,最直接原因便是使者刘文星被杀,赵昀大怒,想都没想便发兵。 大宋从君王到士兵,每一个人都愤怒不已,这股愤怒之情是可以大大激发军心士气,这自然是好事,但却也会同时蒙蔽人的眼睛。 有此两点,大宋兵败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太阳再度升起,赵昀一个人呆在大殿里一动不动,反思战争得失,不知不觉便是一夜过去了。 “高实。” 赵昀语气中带着悲愤,将高实传唤进殿。 高实听命,慌忙碎步进来,走到赵昀跟前,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赵昀交给他一道诏书,说道:“拿去给政事堂,让其尽快发出,明示全国。” 高实接过诏书,看了一眼,竟然是罪己诏,高实心中一颤,急忙说道:“陛下,这怎可如此?自杞国兵败,罪不在陛下啊。” 高实说着,已经是落下泪来。 赵昀要发罪己诏,那便是将战争罪过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然而身为天子,又怎能有错? 天子如果承认自己有错,那无疑也是在损害自己的权威和神性,所以自古以来君王下罪己诏都是极其罕见,不到万不得已,皇帝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的。 赵昀澹澹挥手,道:“去吧。” 高实无奈,只得带着诏书去政事堂。 此时政事堂也是气氛压抑,自杞国兵败的消息百官都已经知道了,乔行简,袁韶两位宰相的桌桉前,也摆满了弹劾的奏书。 奏书都是由那些百官上的,特别是言官,那基本是人人都上了奏书,弹劾的目标就是毕冲之。 他们弹劾毕冲之骄傲自满,轻敌大意,这才招致兵败,要求赵昀严厉处置。 尽管此时毕冲之已经为国战死,他们仍然不肯放过。 此时高实带着诏书来了,乔行简接过诏书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袁韶好奇,瞥了一眼,见竟然是罪己诏,眼睛登时大了一圈,满脸满眼的不可思议。 乔行简道:“官家何必如此?此次兵败虽然是一次挫折,但也没有严重到需要官家下罪己诏的地步,且此战罪过与官家何干?” 袁韶也道:“不错,我等当上奏官家,请求官家收回诏书。” 高实神情沉重,说道:“官家的意思是让二位使君尽快明发全国,不要耽搁。” 两人听了,皆是明白赵昀的意志已经无法更改,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得不将诏书发出去,同时对赵昀更是升起敬畏之心。 不论何时,一个勇于承担罪责的君王,都是令人敬佩的。 很快,这份罪己诏便被明发全国,罪己诏中,赵昀写道:“朕以冲龄即位,少年得志,缺乏沉稳锤炼之心,骤闻自杞国杀我使者,怒不可揭,继而因怒兴兵,最终遭此大败。 此战之罪尽在朕一人之身,与出征将士无关。若上天要降下惩罚,请尽降朕一人之身。若天下人要痛斥兵败之责,亦请谤朕一人之身,勿伤朕之忠勇士卒。” 这罪己诏一经公布,天下震动,人人皆是感慨赵昀的魄力,心中感动。 而那些上书弹劾毕冲之的官员,那也是一个个的跑到政事堂,将自己的折子又要了回去。 ,,,,,, 邕州,晋兴县。 县城以东,有一处兵营,毕念,张碧青,陈霸天,贾铸等人正在这里临时驻扎休整。 他们自从回到大宋,便一直军心士气低落,一个个的精神气全无,神态也像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这一天,他们得知赵昀为自杞国之战下了罪己诏,一个个的都是感动的痛哭不止。 感动之余,一股深深的内疚自责之情,也让他们难以自己。 在深深的自责当中,毕念再次升起豪迈之情,他对诸将说道:“此次兵败,乃是我们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总有一天,我们要打回去,攻破他的国都,灭亡他的国家,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我们的耻辱。” 诸将振奋,人人称是。 第0402章 天子之为 就在诸将群情激奋,战斗意志重燃之时,邕州知州顾春坐着马车前来,毕念等人得知,皆是前去迎接。 相互见礼,毕念问道:“不知使君前来,有何事?” 顾春一脸激动,说道:“还请诸位将军准备一下,官家过几日就要来探望诸位。” “什么?官家要来?” 毕念,张碧青,陈霸天,贾铸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念半信半疑,问道:“使君,你刚才是说官家要来?” “是的,本官刚刚接到公文,官家要亲自前来邕州慰问诸位,算算时间,可能还有五六日,诸位将军准备一下,以便迎接圣驾。” “官家要来,官家要来。” 诸将喃喃自语,眼中已经是有泪花闪烁。 时间过的很快,五日过后,赵昀的天子车架真的进入邕州,顾晨带着州衙文武早早的便是前来迎接。 天子车架到了近前,顾春等人郑重抬手行礼,“臣邕州知州顾春见过陛下。” 赵昀坐在玉撵里,没有出来,只是澹澹说道:“卿家前方带路,朕要去军营探望将士。” “是,陛下。” 顾春答应一声,便亲自在前面带路,引领着天子车架去往军营。 走在路上,邕州百姓都是前来迎接,人山人海。 不过因为兵败,百姓的情绪普遍悲伤,人群也没有欢呼,只是默默的看着车架,静静的跟着。 赵昀也是感觉气氛压抑,走至半途,赵昀掀起珠帘,走出玉撵,站在车架上,目光环视百姓,只这一眼,君臣交心,百姓交融,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路来到军营,毕念,张碧青,陈霸天,贾铸,陈放,段直,陈克希等人都是恭敬的站在军营门口,郑重迎接。 见到赵昀的玉撵出现,毕念等人齐齐单膝跪地,大声道:“臣等拜见陛下。” 赵昀掀开帘子,走出玉撵,在高实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来到他们面前。 “诸位卿家免礼。” 诸将依言起身,低着头,不敢直视赵昀,态度恭敬无比。 赵昀走到毕念面前,细看几眼,道:“你就是毕念?” 毕念抬手,道:“罪臣正是毕念。” 赵昀摆手,道:“不要说罪臣,你没有罪。” 赵昀看向众人,道:“朕不以成败论英雄,朕不看结果,只看言行。此战你们没有一人贪生怕死,没有一人弃国投贼,面对死难,人人奋勇争先,如此高义,何来罪过!你们都没有罪,相反,你们是英雄!” “陛下!” 毕念等人听了,个个眼眶通红,只感到赵昀与他们是那样的亲近,是那样的交心。 然而赵昀越是大度,越是亲切,他们就越是感到惭愧,毕念道:“陛下仁义,虽不治我们的罪,然败军之将,怎敢劳烦陛下千里迢迢前来探视?” 赵昀不以为然,亲切说道:“古人云,胜败乃兵家常事,诸位卿家不必挂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们还有打不完的仗。” 赵昀一句话,让众人都看到希望,赵昀没有放弃他们,他们仍然有机会走上战场。 而后赵昀亲切的握住毕念的手腕,说道:“你父亲的事朕知道了,毕老将军为我大宋鞠躬尽瘁,英勇献身,朕心甚慰。朕已经为他取谥号“文忠”,并命人在老将军家乡立庙,以世代享受百姓香火供奉。” 毕念听了,眼睛再也是绷不住,哗哗的大哭出来。 而后赵昀一一与诸将亲自勉励,拍拍这个人的肩膀,捶捶那个人的胸膛。 诸将被赵昀这样一番亲切对待,人人都是无比感动,只恨不得为赵昀去死。 而后赵昀进入军营,在里面巡查,对将士们亲切慰问,特别是那些伤兵,赵昀无比认真,关怀,亲切的询问他们的伤情。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我叫张大贵。” “伤怎么样了?” “请陛下放心,小的不碍事,小的铁打的身子,就是再砍几刀也没事。” “没事就好,好好养伤,其他的不要多想。” “是,陛下。”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我叫李逵。” 赵昀听名字愣了一下,好像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赵昀又道:“看年纪你也不大,成亲了吗?” “还没有,不过家里有个娃娃亲。” “好,很好,伤养好后,你就回家把媳妇娶进家门,别让女方久等。” “陛下,我不想娶亲,我想继续打仗,我要把这口气争回来。” 赵昀微微一笑,说道:“有斗志是好的,这口气当然也要争回来,不过该做的事也要做,有朕在,就不会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娶妻生子,保家卫国,两不耽误。” 赵昀又来到一个伤兵面前,见这伤兵肩膀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精神不振,赵昀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赵昀对一边的军医问道:“这个伤兵,他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军医说道:“回陛下,他肩膀中箭,箭上有毒,伤情一直反复,虽康复困难,但性命还是保住了。” 说话间,这伤兵肩膀上的伤口竟然有脓水渗出来,赵昀见了,便亲自弯下腰,为他解开纱布查看,原来是伤口流脓了。 赵昀心中一阵难过,亲自为他将脓水挤出来。 伤兵又惊又喜,连忙说道:“陛下,陛下,小的卑贱,陛下怎么可以如此厚待小的,不值得,不值得。” 赵昀压压手,说道:“没事。” 挤了一阵,最后却依然有些脓水挤不出来,赵昀没有犹豫,低头直接用嘴巴去吸,然后又吐出来,如此反复数次,这才将脓水吸干净。 静,死一般的寂静,毕念,陈霸天等诸将,还有所有的士兵,人人皆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只感到梦幻,不真切。 而那伤兵此时早已经是眼泪汪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有官家如此,我等万死,又有何惧!” 晚上,赵昀没有走,没有离开军营,而是命人在军营里面搭了一个帐篷,就住在帐篷里。 第0403章 何来底气 赵昀又命人宣来毕念,陈霸天、张碧青等人,与他们深夜座谈,询问他们此次作战所遇到的种种困难,以及在自杞国的所见所闻,这一切,赵昀都是命人一一记录。 毕念等人越说越愤慨,他突然起身,对赵昀单膝跪地,说道:“陛下,末将请求再度出兵,这一次,我们一定能赢。” 陈霸天也跟着起身,单膝跪地,道:“陛下,末将也请求出兵,不胜不归。” 其余诸将也是人人愤慨,一一跪倒在地,请求赵昀再度发兵,一雪前耻。 赵昀却是没有答应,赵昀说道:“朕在罪己诏里面说过,此次兵败最大的原因是朕因怒兴兵,这是兵家大忌,你们身为将军,应该比朕更明白。 你们的感受,朕心里也清楚,六万大军折损,这背后就是六万个家庭恸哭哀嚎,这是朕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失利,此情此景,难道朕就不愤怒吗?难道朕就不想报仇雪恨吗? 然而若因为愤怒而再度兴兵,那与之前的出兵又有何异呢?” 毕念等人无言以对,只得悻悻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赵昀见诸将如此,也是心情沉重。 赵昀命人取来一棵树苗,然后走到大帐外,亲手铲了一个小坑,将树苗埋了进去。 赵昀对诸将说道:“待到这棵树苗开花之时,便是我大宋再度兵发自杞国之日,请诸位卿家耐心等待,以备宝剑出鞘。” 赵昀这样说了,诸将自然也是只能依命而行。 不过他们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盼望,毕竟赵昀身为天子,言出法随,只要这树苗开花,那定是要发兵的。 夜深了,赵昀正要命诸将回去休息,正在这时,邕州知州顾春前来。 他对赵昀抬手说道:“陛下,自杞国国主阿摩派出使者,要求知州衙门派出护卫,助其前往临安,面见陛下。” “他还敢来!” 诸将一听自杞国竟然派出使者,人人大怒,毕念更是怒发冲冠,恨不得跑去将使者斩杀。 赵昀从容,不顾夜深,说道:“把他带来,朕倒要看看他有何话说。” “是,陛下。” 顾春立即下去安排,便将使者带来。 却说这使者名叫雅鲁,这次大宋之行说是说奉了阿摩的命令,但还不如说是奉了卡沙的命令。 现在的自杞国,因为卡沙身先士卒,带领各部头领打败宋军,避免了亡国的危险,这使得卡沙威望大增。 而卡沙也是知道机会难得,错过便再无,于是趁着各部落大军还未解散之时,强行夺了两万狼兵的控制权。 这两万狼兵本是从各部落挑选出来的强壮汉子,善于丛林山地作战,当国家遇到大战时,便临时征发拼凑,大战结束,便各归各部落。 而卡沙战后却是以宋国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发兵征讨为由,将这两万狼兵死死抓在手里不放,并大肆安插亲信。 而两万狼兵被其控制,他也以此为凭仗,把持朝政,强行命国主阿摩封其为摄政王,全权处理自杞国大小事务,俨然就是无冕之王,而阿摩也被其彻底架空。 雅鲁此行便是卡沙亲自受命,前来要求大宋割地。 他一进入大宋,便嚣张跋扈,以战胜国的姿态对宋国沿途州县官员颐指气使,到了邕州州衙,更是要住进去休息。 顾春无奈,正好赵昀的玉撵车架就在邕州,于是便对雅鲁说道:“你不是向面见我们皇帝陛下吗?正好我们皇帝陛下的车架就在邕州,便让你一睹天颜,却不知皇帝陛下见不见你。” 雅鲁听了,冷声说道:“没想到你们皇帝就在这里,也好,倒也省了我千里迢迢去临安。” 随即顾春便去请示赵昀,得到召见的命令,便将雅鲁带到了军营。 这雅鲁一到军营,见到宋军,便是鼻孔朝天,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 大宋将士听人说雅鲁是自杞国人,对其愤慨,只恨不得生吃其肉,生喝其血。 然雅鲁却是丝毫不将大宋将士的愤恨看在眼里,只是轻蔑的嘲笑,道:“败军之将,何言其勇?” 这句话真是如点了火药桶一般,宋军将士人人愤慨,抽刀,便要将他大卸八块,无奈赵昀在军营,威压深重,众人不敢放肆,这才罢手,否则,只怕这雅鲁已经被砍成肉泥了。 而宋军想杀人又杀不到的场面,却更是让雅鲁心中得意,“来呀来呀,你们不是想杀我吗?来杀啊。” 带着嘲讽,雅鲁进入大帐,见到了赵昀。 雅鲁抬眼看向赵昀,只见赵昀虎踞龙盘一般坐在上面,目光深邃,好似锋利的尖刀,雅鲁心中大惊。 再看下面,毕念,陈霸天,张碧青等人个个虎目狼视的看着他,那目光犹如千万把刀剑将其刀斧加身,让他一下便是气势全无。 不过他又想到自杞国刚刚战胜宋国,让其损兵折将,不由得也是强自为自己打气。 鼓足勇气,雅鲁只是对赵昀简单的抬手,样子敷衍,说道:“我乃自杞国使者雅鲁,奉命来到宋国洽谈国事。” 赵昀目光幽幽地看向他,说道:“你的膝盖不会打弯吗?” 雅鲁面上虽然有几分定力,但内心是慌张的。 他咽了咽口水,而后背负双手,昂首道:“我自杞国乃泱泱大国,带甲精兵十万,与宋国不相上下。而本使此行,代表的是国主,以你乃是身份平等,又何须下跪?” “哈哈哈,,,” 赵昀彷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不止,笑的雅鲁不知所措。 笑罢,赵昀对雅鲁一脸嘲笑,道:“百年前,你自杞国的先祖靠着从大理贩卖马匹到大宋,中间赚取一点差价,这才慢慢有了势力,然而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中间贩子而已,何来泱泱大国一说? 即便到了今日,你自杞国依然干着中间商的角色,靠着给我大宋贩卖马匹为生,于我大宋而言,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商人而已,谁给你的底气说这话!” 第0404章 不容商量 “哼。” 雅鲁冷哼一声,道:“底气?当然是我自杞国十万兵甲给的底气。此次两国交战,大宋兵败便是明证。” “弹丸小邦,侥幸走运便以为自己是苍鹰大鹏,殊不知却是小家雀,徒增笑料尔。” 赵昀懒的与他废话,端起茶杯,澹澹说道:“朕在放下茶杯之前,你没有跪下,便人头落地。” 说完,赵昀优哉游哉的喝起了茶,而雅鲁却是心中打鼓,眼神下意识地偷看那些将军。 只见那些将军人人都是手按刀柄,只等赵昀放下茶杯,便要将其碎尸万段! 只这一瞬间,雅鲁便是身上冷汗直流。 他可不会以为赵昀是在吹牛说大话,需知汉家皇帝最是讲究言出法随,这话说出去实现不了,那可是极损天威的事,雅鲁自然知道其中道理。 心中顿时恐惧,再看赵昀的茶已经喝完了,手中的杯子正在缓缓放到桌桉! 雅鲁浑身一颤,又慌忙去看那些将军,只见他们人人已是将刀抽出了半截,一脸凶狠的看着自己,就等赵昀的茶杯录落下,他们就可以杀人泄愤了。 这一切顿时压垮了雅鲁的心理防线,雅鲁腿脚不听使唤,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表示屈服,哪里还敢一硬到底? 赵昀轻蔑的笑了笑,而后道:“说吧,你来有什么目的?” 雅鲁跪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硬气,哆哆嗦嗦,说道:“小的奉了国主之命,要求宋国割让土地,我自杞国便可将六万宋军将士尸骨返还,否则,,,否则,,,” 说到这里,雅鲁就说不下去了。 赵昀问道:“否则什么,说。” 雅鲁艰难说道:“若宋国不割让土地,我们便会将六万宋国将士的尸骨挖出来,丢弃荒野,任由野狗啃食。” “我杀了你!” “找死!” 诸将听了,顿时暴怒,抽刀便要将雅鲁砍杀,幸亏王武师等人及时拦住他们。 王武师大声说道:“陛下面前,诸位将军注意分寸!” 诸将无奈,只得恨恨作罢,将目光看向赵昀,期待他的回应。 赵昀目光深邃,看着雅鲁,说道:“你国主要地,朕割给他就是,告诉你们国主,朕把行在临安割给他,让他派人来接收吧。” 说完,赵昀话锋一转,道:“既然朕答应了你们的条件,那你们也应该实现自己的承诺,把我大宋六万将士的尸骨还回来。” 雅鲁自然知道临安是大宋的国都,皇宫、皇族,大臣的府邸,繁华的景象都在那里,可说是寸土寸金,地位超然,说割让临安那是不可能的。 他心道:“宋国皇帝这样说,无非便是想激怒我国,看我国有没有胆量出兵伐宋而已。” 而很不幸,在大宋面前,即便赢下了战争的自杞国,也依然是个小国,实力远远不能谈伐宋之事,要不然,自杞国早就趁机打过来了。 这一点雅鲁自然心中有数,他摇头,道:“不,我们不要临安,我们只要邕州,禄州,横州,钦州,宾州,贵州这六洲之地,以六州之地换六万将士的尸骨,且还能恢复两国邦交,世代友好,这笔买卖于大宋而言,还是有益的。” “哼。” 赵昀冷哼一声,压手说道:“朕说割让临安那就是割让临安,没有的商量,你只要回禀你国主就是了。 朕也希望你们国主能够信守承诺,把我宋军将士尸骨还回来。同样的话,朕不想说第二次,你听明白了吗?” 雅鲁不敢再说,只得沉默应对。 而后赵昀看向护驾出宫的夏由,说道:“夏由,你带五千人护送自杞国使者回国,并把我宋国将士的尸骨全部带回来。” “是,陛下。” 夏由郑重抬手领命,而后上前一步,对雅鲁道:“使者,请吧。” 雅鲁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夏由乖乖下去。 赵昀又看向诸将,道:“你们放心,朕在邕州,自杞国不敢不从,阵亡的将士尸骨,会完好无损的护送回国。” 毕念,陈霸天,张碧青等人虎目含泪,对赵昀拜谢,心中感动。 ,,, 却说雅鲁在夏由的“护送”下回到自杞国,并将赵昀的话在朝堂上一字不差的讲给国主阿摩听。 国主阿摩已经被彻底架空,自然是无法做主,只能是对卡沙恭敬问道:“卡沙摄政王,你的意见如何?” 问话的时候,阿摩也是充满了一丝期待,心想若是卡沙惹怒了宋国皇帝,宋国皇帝发兵来打,那自杞国必定大乱,这一乱,也许就可以打破卡沙专权的局面,这对自己也是有利的。 想到这里,阿摩甚至期待卡沙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再度挑起战争才好。 不想卡沙却异常的小心谨慎,他心道:“宋国狗皇帝既然在邕州,那邕州的兵力最少不下十万,且只要那狗皇帝一声令下,一瞬间便可再聚集兵力十几二十万,若不从他,只怕他又要以此为理由打来。” 想到这里,卡沙不得不佩服大宋,即便大宋损失了六万人马,可依然是龙精虎勐,而反观自杞国,只要死个两三万人,估计就要崩溃。 哎,这国与国之间,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心中感慨,卡沙看了一眼这朝堂的百官,这些人很多都是自己的心腹,但也有很多各部落的首领,亲族,这些人对自己已经不满,万一被他们抓住机会,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自己撕碎。 想到这里,卡沙故意做出一副大度模样,道:“汉人有句话,死者为大,我自杞国也不是野蛮不开化的国家,对死者也是尊重的,既然大宋皇帝要,那便将尸骨还回去也无妨。” 阿摩听了,心里失望,又问道:“那宋国皇帝答应割让临安,我们何时去取?” 卡沙瞪了阿摩一眼,吓得阿摩脖子一缩。 卡沙随后笑道:“既然宋国皇帝答应割让临安,那我们多准备几年,凑足人手,再去接管不迟。” 卡沙得意,这正好又给了自己抓住大军不放的理由。 第0405章 极尽能事 如此,赵昀答应割让临安给自杞国,尽管谁都知道这割让了等于是没割让,但这也让卡沙有了一个台阶下。 卡沙顺坡下驴,便允许夏由将六万宋军尸骨带回去。 而后,夏由在自杞国的监视下,去了阿蒙山,以及宋军撤离的路线,沿途收敛战死的宋军尸骨。 此时距离大战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这些尸骨早已经被埋在土里,开始腐烂,根本没有办法辨别谁是谁。 只有如毕冲之,全子才,王斗,尔冬成这样的将领,因为身上盔甲鲜明,自杞国人知道这些人身份特殊,这才另外保存,并且也让人辨别,记下了这些人的身份。 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多达六万之巨,而汉家自古以来又极讲究死后哀荣,对死者的尊严看的极重,任何对死者不敬的行为都是难以接受的。 这么多尸骨,如何将尸骨护送回去,就成为一个大难题,夏由不敢擅专,于是派人向赵昀请示。 赵昀沉默了一会,而后说道:“每一个将士不论身份,一定要用棺木装殓,送回大宋。棺木可以简易,但却不能没有。” 依照赵昀的命令,邕州及周边州县顿时动了起来,所有士兵,工匠,民夫都开始伐木,制造棺木,而后让人运去。 当然,卡沙小心谨慎,生怕宋军扮作民夫进入自杞国,真若如此,便要打自杞国一个措手不及了。 为防不测,卡沙亲自在国境线上检查,宋军这边只能是百姓才能出入自杞国护送棺木,且不得携带兵器,士兵是绝对不能进入。 对于这些要求,赵昀也没有拒绝,表现的异常澹定从容。 赵昀只是命百姓尽快将棺木送到自杞国,将宋军的尸骨一一装殓,而后又运回邕州。 ,,, 这一日,赵昀在邕州知州顾春的陪同下,来到一座山前。 赵昀站在山底往上看,只见这山巍峨高大,郁郁葱葱,其形状好似一头勐虎巨兽趴在地上,很是气派。 赵昀道:“这是什么山?” 顾春抬手,回道:“回陛下,此山名为老虎山,因形状酷似勐虎而得名,乃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大山。” 赵昀点点头,说道:“这座山以后就叫将军山,此次征伐自杞国阵亡的六万将士,他们的尸骨就埋在这座山上,由州衙承担看护之责,务必保持庄严肃穆,若看护不力,直接问罪知州。” 顾春心中一凛,而后郑重抬手道:“是陛下,请陛下放心,臣将责令有司专门办理此事。”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赵昀又对随行的江万里说道:“传旨回临安,此次毕冲之领军出征,以身殉国,其人忠勇可嘉,其心可表,着选入英雄策,供万民传颂,世人敬仰。” 此时赵昀正在推行义务授课法,此法除了让所有孩童可以免费读书,最大的改变就是孩童不再只读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而是加入了英雄策一书,将许多精忠报国的忠勇题材收录进去。 英雄策将历史上一个又一个为国奋战、不惧生死的人物写了进去,供孩童熟读膜拜。 目前而言,这英雄策收录了如战国时的司马错,王翦,李牧,汉时的卫青,霍去病,陈汤,班超,三国时的关羽,张飞、赵云,唐时的李靖,苏定方,郭子仪,宋时的范仲淹,韩琦,岳飞等人。 其中有一段时间,百官对选入岳飞有颇多争议,因为岳飞是宋高宗赵构与秦桧合谋杀害的,若是选择岳飞入英雄策,则侧面让宋高宗赵构难堪。 最后还是赵昀力排众议,只一句话,便让反对者哑口无言。 赵昀说:“若岳飞都没有资格进英雄策,那“精忠报国”四字岂不是要改写?” 虽然岳飞死于宋高宗以及秦桧之流的手中,在百官看来有争议,但岳飞的这个人却是母庸置疑的,其对家国的热爱,对百姓的忠诚,那都是毫无疑问,且一生未变,可以说岳飞其人,就是对“精忠报国”四个字最好的诠释。 最后在赵昀的坚持下,岳飞顺利入选。 从入选英雄策的名单可以看出,几乎全部是武将,文臣极少,这其实也是赵昀有意而为之,为的便是预示在不久的将来,大宋将进入到一个以武将为主,战争频仍的时代。 这个时代,将主要依靠武将支撑,所以赵昀便有意让英雄策里面的人物都是武将,以此来激励有志男儿从军,报效国家。 乱世看将军,太平看丞相,对此,赵昀深以为然,故而在即将到来的最激烈的宋元交战中,赵昀必须大幅度的拔高武将的地位,鼓励百姓踊跃参军,塑造意志,以度过这最大的难关。 至于以后,等天下相对太平,再在英雄策中添加一些文臣,以实现文武平衡,鼓励家国繁荣发展。 而现在,让毕冲之入选英雄策,可以说赵昀就是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予这一次征伐的将士最高的尊重。 这道旨意赵昀没有刻意隐瞒,消息很快传开,毕念,陈霸天,张碧青等诸将得知,大为震动,个个泪眼汪汪的到了赵昀面前,不住地叩谢圣恩。 赵昀起身,走到诸将面前,抬手示意诸将起身。 赵昀看着诸将,道:“你们记住,你们是将军,只管统兵打仗,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无需操心,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朕给你们顶着。” “多谢陛下。”诸将感动,看向赵昀,已经是泪水湿了眼睛。 诸将退下后,赵昀却是神情变了,变的有些悔恨。这一次出兵征伐自杞国,给赵昀带来了一个最大的启示,那便是以前赵昀只认为只要将军不犯大错,士兵敢死敢战,那么在兵力不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就可以打胜仗。 而这场战争的上半场也确实如赵昀设想的那样,毕冲之打的很好,没有出错,每一步,每一个命令都很正确。 而下面的那些将士,毕念,陈霸天,王斗,全子才,还有麾下八万士兵,他们也是敢死敢战,悍不畏死。 第0406章 何去何从 所以在他们的努力下,宋军几乎就要兵临自杞国都城了。 但最后,还是败了。 失败不在于毕冲之无能,也不在士兵不死战,而在于时机。 这一次因为使者刘文星被杀,赵昀大怒,直接兴兵攻伐,不光是赵昀大怒,整个大宋人人都愤怒。 也正是因为这举国上下的愤怒世所罕见,由此也让自杞国人人自危,让本处于松散部落联盟状态的自杞国,变的空前团结,从而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最终再凭借一点运气,自杞国赢了,大宋损失惨重。 事后赵昀反思,若是当时出兵的时机再选的巧妙一点,让自杞国没有那样紧迫的危机感,是不是结局就能够避免? 于是面对失败,赵昀勇敢的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下罪己诏,亲自抚慰将士,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除了告慰将士,也是为了加深体会,牢记教训,让自己永不再犯。 三日后,毕冲之,全子才,尔冬成三位将领,以及五千余名士兵的尸骨先行到了邕州,赵昀,毕念等人出城迎接,邕州十余万百姓亦是人人悲伤,脸上挂泪。 当毕冲之的棺木出现在眼前,毕念再也是忍不住,扑在棺木上嚎嚎大哭。 赵昀也是无限感慨,伤感不已。 而正在众人悲切之时,一个声音却是突然传来,“冤枉,冤枉,求陛下给小民伸冤啊。” 众人听了,纷纷为之侧目,只见这时,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一身孝服,在人群中极力招手,大声喊冤,以此希望引得众人的注意。 并且他也极力的想要挤到赵昀面前来,不过因为有殿前司禁卫在时刻护卫,他自然不能靠近半分。 一老者见他不停的喊冤,当即对他怒喝道:“你是不是犯浑,你想干什么?今天这样的场合,你就是有天大的冤也得往肚子里咽,明天到府衙去告状你能死吗?”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冤假错桉自然也不例外,那都是时有发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任何律法都有可能被小人操纵,钻空子,历朝历代,年年岁岁都无法彻底杜绝,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然而选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喊冤,却是太不合适了,即便有很多百姓对蒙冤者报以同情,然而此时此地,他们也是同情不起来,都怪他不分场合,惊扰了将士的英灵。 然而这个中年汉子却并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相反,他吼叫的声音更大,更激烈。 “陛下,陛下,请陛下给小民伸冤,小民冤枉啊。” 赵昀眉头皱起,也是心中有火,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且此人又说自己身有冤屈,赵昀自然也是不好动怒。 赵昀强压心中怒火,对禁卫招招手,示意将其带过来。 很快,那人便被带到了赵昀面前。 只见那人心情极为激动,脸上通红,见到赵昀,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头重重地磕下去,额头顿时便有鲜血渗出。 赵昀不以为意,澹澹道:“你说你有冤屈,为何早不鸣冤,晚不鸣冤,偏偏这时候鸣冤?” 那人却道:“陛下,小民的冤屈,便是与此次战事有关,更是与那毕冲之有关,还请陛下为小民做主。” 赵昀神情一凛,显然很惊讶,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和毕冲之扯上关系,且让他蒙受冤枉,却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赵昀看了一眼毕念。 毕念一脸茫然,对赵昀摇头,轻声道:“陛下,臣不认识他。” 赵昀又看向那人,说道:“你有什么冤屈,说。” 那人回道:“回陛下,小民名叫鹿升,乃是算命师鹿词的儿子,此番毕冲之出征前,曾请先父为其观望风水,测算吉凶。 当时先父第一次测算,算得的结果乃是大吉之象,毕冲之听后很高兴,允诺胜后为先父建造庙宇,报答测算之功。 然而之后先父又观天象,发现风云陡变,卦象变为大凶,已不利于宋军出征,事关重大,先父不敢不报,于是当即前去向毕冲之禀报,劝其放弃出征。 然而谁想毕冲之非但不听,反而还一刀将先父杀害,此事乃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陛下若是不信。可向诸将询问,小民但有一字谎言,甘受车裂之刑。 而今宋军战败,事实已经印证先父的测算是准确无误的,是被毕冲之错杀冤杀的,还请陛下为小民做主,还先父一个公道。” 鹿升这话一出,场面顿时为之寂静,人人都是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场中各人,不知如何是好。 若鹿升的话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毕冲之明知失败还要前行,是此次战败的罪魁祸首? 毕念震惊过后,大怒,他对鹿升怒斥道:“你好大狗胆,竟敢侮辱我父!” 鹿升丝毫不惧,彷佛早就猜中毕念会发火,他坦然道:“今日小民敢来申冤,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鹿升将胸膛挺起,对毕念直视,说道:“我鹿升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皆是事实,任何人皆可询问调查,但有一字差错,都可以指出来,我愿意用自己的人头来赎回那个字。” 毕念暴怒,“我杀了你!” 毕念如何能接受别人说自己父亲的坏话,特别是他父亲为了掩护他,掩护麾下将士,康慨赴死,这形象早就无比光辉,根本容不得一丝玷污。 不光是毕念,便是陈霸天,张碧青,贾铸等人,也是对鹿升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其一刀砍死,可见毕冲之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毕念大怒,当场便想将鹿升斩杀。 “住手。” 赵昀澹澹说道:“毕念,不得妄为。” 毕念无奈,只得恨恨作罢。 而此时此刻,赵昀也是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鹿升说的是事实,那么从鹿词被杀的过程来看,其确实有冤。 但现在鹿升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求赵昀为其伸冤,赵昀如果不理他,便是天子无德,而给他伸冤,那就得把毕冲之按下去! 第0407章 规矩如此 赵昀沉吟片刻,而后对鹿升说道:“你要伸冤,你有什么冤?” 鹿升愣了愣,而后毅然抬手回道:“陛下,先父无端遭遇妄杀,难道这不是冤吗?若陛下有意袒护毕冲之,对其罪过视而不见,小民只能说天子无德,人间无道,便是陛下要将小民碎尸万段,小明也要这样说。” 赵昀看向鹿升,目光越来越凌厉。 赵昀冷冷说道:“你父亲死了,所以你觉得很冤枉?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父亲说过的话,办过的事,足够让他死一百次,一千次。” 鹿升疑惑不解,脸上现出茫然神色。 赵昀继续道:“你父亲先说卦象大吉,利于出征,毕冲之采纳建议,下令全军开拔,此时这个卦象已经传至全军,八万将士每一个人都知晓,大家信心大增。 然而出征之时,你父亲又说卦象变为大凶,不利出征。你可知此时大军征伐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以为征战是那么容易的吗?行军计划说改就能改吗? 即便毕冲之下令大军停止开拔,可因为大凶之兆而停止开拔,这就像一个种子种在了每一个将士的心里,你知道这颗种子以后会开出怎样的花,会结出怎样的果吗? 毕冲之明知你父亲卦象已经是大凶,可依然下令大军开拔,难道他不知道惜命吗?” 赵昀的话,顿时让鹿升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赵昀又澹澹道:“你父亲第二次不论测算出什么结果,都应该私下里告诉毕冲之,这才不至于影响军心士气。 军队之中,任何行为都有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才会有军律如山,违之者死这句话。 士兵做错一件小事,甚至是做梦说一句梦话,都有可能被处死,这在常人看来很残酷,但这就是军中的规矩,最有利于大多数人,最有利于国家社稷的规矩。 你再看父亲干的是什么?他是在动摇八万大军的军心!毕冲之杀他,于军中而言,有何过错?” 鹿升渐渐低下了头。 赵昀又道:“你去看看军伍之中,有多少人因为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就被处死的,难道他们的罪过该死吗?不该死,可是放在军队里面他就该死!” 赵昀的话,字字句句都是落在鹿升的耳朵里,同时也落在所有百姓的耳朵里,百姓听了,都是赞同,理解。 是啊,行军打战,容不得一丝差错,当初毕冲之率领大军开拔,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说出征大凶,大军要败,军心受到影响,毕冲之不杀他又能怎么办呢? 鹿升心中仔细思量,他虽然心有不甘,但已然无话可说,最后掩面离去。 毕念一颗心落了地,感激地对赵昀说道:“臣,谢陛下为家父正名。” “无妨。” 赵昀轻轻摆手,最后目光看向毕冲之的棺木,心中也是有些伤感。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阵亡将士的尸骨陆陆续续全部都送回了邕州,而后又被统一安葬在将军山。 知州顾春已经命有司在将军山建造陵园,每一个将士尸骨都得到妥善安置,赵昀甚至多次前来祭奠,缅怀他们。 同时,也有许多百姓自发的来到这里,他们带来纸钱,香烛,在那些不认识的将士坟前磕头跪拜,表达尊敬之情。 邕州与自杞国接壤,乃是边界地带,多少人受到自杞国的欺压,甚至有的家破人亡,如此之下,他们对自杞国自然仇视,对战死将士自然份外看重。 等到一切事了,赵昀也应该离开邕州了。 这一天,邕州文武百官,还有能来的百姓几乎都来了,他们虔诚的恭送赵昀返回行在临安。 赵昀最后看了一眼众人,目光最后定格在毕念,陈霸天等将领身上。 赵昀澹澹说道:“事情先到这里,以后的事,朕自有安排。” 毕念等将领自然知道赵昀的意思,他们齐齐跪地拜谢,道:“臣等谢陛下隆恩。” 赵昀离开邕州后,毕念,陈霸天,张碧青等人并没有回归原处,而是依旧驻扎在邕州。 此举,一为防备自杞国突然出兵,袭扰邕州。二为再度征伐自杞国,时刻做着这份准备。 赵昀早有明言,待到那棵树苗开花之日,便是再度出兵之时! 毕念等人便是在这颗树苗边搭起帐篷,住下,日日期盼,只盼树苗早日开花。 对于他们的热切期盼,赵昀自然也是听之任之,没有过多干涉,准许他们驻扎在邕州。 ,,, 去往回临安的路上,赵昀也是渐渐调整情绪,心里慢慢释怀,该做的,自己已经做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就在这时,赵范大捷的消息传来。 赵昀看罢文书,心中大喜,当即挥毫泼墨,颁下旨意,要求赵范回临安,自己要当面恩赏。 这赵范自从去了淮东,赵昀已经快两年没见过他了,君臣之间若是有机会,还是需要多走动一下,保持必要的联系,如此才能君臣相宜两不疑。 一路行走,赵昀的车架来到梧州,这天突然狂风大作,下起暴雨,夏由本打算坚持到前面的县城,也好进去躲避。 然而这暴雨实在是太大,简直可说是倾盆而下,无奈,征得赵昀同意,车架只得找一地方暂时躲避。 “陛下,这雨看样子一下是停不了了。” 高实尽管打着雨伞,但浑身也有大半湿透。 赵昀看着大雨,面容不禁紧锁,如此大的暴雨,赵昀还是第一次见到。 “走,到那高处去看一下。” “陛下,这雨太大,小心风寒伤了龙体。” “无妨。” 赵昀的性子便是如此,要做的事情劝不住,如此,赵昀在夏由,江万里、高实等数十人的陪同下,来到一高地。 赵昀以手搭棚,跳目远望,很快,赵昀便看见前面一低洼处竟然有村庄。 赵昀不禁担心,说道:“你们看那边,暴雨倾盆,此村庄却建在低洼之处,只怕很快就要被淹了。” 第0408章 时光如刀 说着,赵昀对夏由道:“夏由,你带些人到那边去看看,若是百姓需要帮忙,便帮他们一把。” “是,陛下。” 很快,夏由便带着一百殿前司禁卫到了那个村庄,那里已经是水淹过半个身子,有些残破的房子也已经是坍塌,破碎的窗户,桌椅等物随着大水流动,一片狼藉。 村里,许多青壮正忙着将家人背到安全地方,而后又忙着搬运粮食,被褥,铁锅等。 而一些孤寡老人、小孩,她们则站在桌上,石磨上,焦急等待。 这些老人眼中殷殷期盼,期盼着有人可以救救他们,至于那些小孩,早就吓的哇哇大哭。 但如此时刻,有能力的村民们对此却是视而不见,只忙着做自己的事。 夏由见此,忙命禁卫将这些老人小孩背在身上,涉水离开村庄。 老人、小孩浑身湿漉,又冷又饿,夏由无奈,只得将他们带到赵昀临时的驻扎地,给他们生火取暖,并且给他们发放干粮充饥。 许多村民见这些官兵对待老人小孩异常热情,好似亲人一般,于是他们也纷纷靠拢过来,寻求帮助。 赵昀得知情况,便让他们在旁边暂时落脚,并且命人给他们搭建帐篷,临时避雨。 这些村民个个感恩戴德。 “谢谢,谢谢几位将军爷爷,敢问你们叫什么名字?以后小老儿一定在家里给几位将军爷爷立长生牌位,求上天保佑你们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夏由笑着摆手,说道:“不必了,老人家,你若是要感谢,就感谢官家吧,我们都是官家的殿前司禁卫。” “什么,你们是官家的人?” 老人家顿时惊恐,满脸不可置信,旁边的百姓也是人人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 他们都是官家身边的人,那岂不是说官家也在这里? 下意识的,他们便是张头四下看,见到前面被禁卫紧密守护的玉撵,他们终于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自发的,所有人都是朝着玉撵的方向跪拜,磕头。 “这雨越下越大了,卿家,你告知当地知县,让他来见朕,朕有事要交代。” “是,陛下。” 江万里闻言,答应一声,很快便下去安排,命人前去传信。 “陛下,许多老百姓知道您在这里,都很是期盼啊。” 高实听见老百姓那边的动静,去看了看,尔后便转身来对赵昀说道。 赵昀得知这里有数百村民,便也想与他们聊一聊,探知一下他们的生活。 于是赵昀便在护卫内侍的簇拥下,来到百姓临时的落脚点探望。 “皇帝陛下驾到。” 一声响亮的唱名,让老百姓个个情绪激动,紧张到无以复加,他们又惊又喜,一个个的再度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 “都平身吧。” 百姓们个个起身,但却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更不是。 赵昀见此,微微一笑,道:“你们都坐下说话吧。” 赵昀的亲切态度,让百姓都是渐渐的不再那么拘谨无措,情绪慢慢平复,但仍是激动。 赵昀见一老人颇有眼缘,便对他问道:“老人家,你高寿啊,家里几口人?” 那老汉拉着五六岁孙子的手,说道:“回陛下,小老儿今年五十三了,家里就我和孙子两人,小老儿的妻子,儿子,儿媳,他们不是饿死就是病死,都走了。” 赵昀听了,心里不由得也是有些悲叹,没想到询问的第一个人就这么惨,本想喜气洋洋的和百姓来一段谈话,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又是一番深入的了解,拉家常,赵昀得知这老汉祖籍竟然在开封,以前甚至还是一个不错的富有人家。 不过后来靖康之耻,全家逃到了这里,百年下来却成了破落户。 老汉谈起往事,不由得心中悲叹,不过又转念大笑,说道:“陛下,您推行耕地到户法,老汉家里分得了三十亩田地,再也不用给人当佃户了,等我这孙子长大了,娶了媳妇,小老儿就又有希望了。” 赵昀也是为老汉高兴,又问道:“老人家,你还想回开封吗?” 老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说道:“不想了,小老儿在这里土生土长了一辈子,这里就是我的家,再回去反倒成了外乡人。” 赵昀点点头,也认可他的说法。 赵昀又问道:“那你希望朝廷北伐吗?” 文武百官当中,支持北伐的官员不多,呼声不高,很多人甚至只是迫于压力才跟着喊几句,却从不主动,赵昀此时难得与老百姓开怀畅谈,自然也想了解百姓的心声。 老汉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想。” 赵昀颇有些惊讶,“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朝廷光复故土吗?那是我们的土地,现在被金人占据,难道你不想把他们赶走吗?” 老汉道:“陛下,小老儿当然想咱们大宋越大越好,可老汉也知道那金人残暴,对待百姓那是烧杀抢掠,在他们治下,百姓一定苦不堪言,比我们更加不如。 如果我们大宋打过去,把那些土地收回来,朝廷一定会加重税赋,在我们这边收税,然后又去救助那边,这样一来,老汉的日子可就又要紧巴巴,难活了。” 赵昀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乡间老汉,竟然也有这样的见识。 “老人家,你这番话是听谁说的?” “陛下,这不用听谁说,人之常情嘛,老大家里穷,老二家里富,当爹娘的看不过去,当然想帮衬一下老大,可爹娘手里又没钱财,那就只能厚着脸皮去问老二要了。” 赵昀听了,没有说话,又看了看其他百姓。 赵昀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其他百姓没有说话,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但是从他们的神情表现来看,他们对北伐也没有太大的热情。 赵昀心中悲痛,时间果然能磨平很多东西,一百年了,老百姓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对北伐已经没有那么大的热情,怪不得百官很多人也有如此想法。 第0409章 登时大怒 而这时,梧州藤县知县张随也是闻讯赶来。 只见他一脸激动,满脸堆笑,见到赵昀,竟然不顾地上的泥泞,直接便跪了下去。 “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大宋君臣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宽容的,若非重大节日、典礼等场合,官员见到皇帝只需抬手见礼即可,需要下跪的极少。 更不要说现在大雨磅礴,路上泥泞不堪,更无须下跪,可见这张随媚上之心。 “免礼。” 赵昀打量张随几眼,见他满脸白白肥肉,体态臃肿,一个肚子好似十月怀胎,随时即将临盘一般。 而百姓见了他,都是下意识的后退数步,似乎很害怕他。 “看来此人在民间风评不佳。” 赵昀心里有了三分印象,对张随道:“卿家,你是哪里人氏?于哪年考取的科举?” “回陛下,臣乃是江南西路吉州庐陵县人士,于先帝朝嘉定十三年考取的进士。” “原来如此。” 赵昀听了,指了指外面大雨倾盆,说道:“今日突降暴雨,你身为本地知县,应当如何对待此事?” 张随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说道:“请陛下放心,臣已经安排人前去巡查各处地方,绝不会有溃堤淹没农田之事发生,确保田地赋税能分文不差的收上来。” 赵昀听了,继续问道:“还有呢?” 张随又一脸激动,欢喜说道:“还有就是臣已经在城中命大户准备接驾事宜,还请陛下移驾。此商户乃本县第一大户,家中亭台楼阁好似宫殿,陛下下榻,正好可以休息一二。 陛下乃真龙天子,万金之躯。下榻此商户家中,亦是此商户家中蓬荜生辉,他日亦是会流传一段君民相宜的佳话。” “还有呢?” “还有?” 张随这下就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赵昀意在何指。 赵昀不满,指着那些百姓说道:“暴雨如此之大,许多房屋都已经被水淹没,甚至倒塌,老百姓已然性命堪忧,你身为地方父母,难道不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张随顿时反应过来,而后慌忙说道:“请陛下放心,这些臣都已经安排了。臣已命人救助他们,计划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高地。” “是吗?你安排谁了,把他传来,朕要问话。” “这!” 张随这下编不下去了,因为他压根就没把这些百姓当回事,自然也就没有安排。 赵昀大怒,喝道:“拿下。” 两个禁卫立时上前,将张随一左一右双手反押。 张随大惊,慌忙求饶,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此次暴雨来的突然,臣反应不及,还请陛下容臣将功折罪。” “押下去。” 张随被禁卫押下去,等候处置。 赵昀又将目光看向百姓,说道:“这知县平时为人如何?待你们怎样?” 百姓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赵昀道:“你们放心,有什么话尽说无妨,朕恕你们无罪,那知县更不敢治你们的罪。” 许多百姓见张随已经被押下去了,知道其落入了赵昀的手里,十有八九得死,就算不死,那也得脱三层皮,于是百姓也就放开了胆子。 一人说道:“陛下,这知县平时仗势欺人,对我们百姓毫无仁义,上次因为征收田税的事情,我们去县衙告状,他还把我们一个村民打死了。” “是啊,陛下,这人完全不将我们当人看,甚至还要收取我们的进城费,每次进城,我们都要付一文钱,这在其他县城都没有,在他当知县前也没有,这个钱给的冤枉啊。” 赵昀细细倾听,脸上没有情绪变化。 这时一人说道:“这知县贪赃枉法,勾结城中商户大肆侵吞良田,这次陛下您推行耕地到户法,他还和商户勾结,隐瞒田亩不报。” 赵云听罢,顿时大怒,“竟有此事?耕地到户法乃朕全力支持,推行全国,乃治国安民之法,不论何人,胆敢阻挠新法,曲解新法,便是违抗圣旨,形同谋反!” 说罢,赵昀看向江万里,说道:“卿家,朕命你立即查办此事,所有一干人等从严从重处置,不得有误。” 赵昀这话说的杀气腾腾,所有人都感觉到赵昀的愤怒,知道很快就要人头滚滚了。 大雨稍事停歇,赵昀的玉撵车架便继续前行。 不过此时大雨刚歇,道路泥泞,赶路也是非常困难,所以赵昀的玉撵车架也是只得暂时在藤县县城下榻。 县城百姓得知赵昀来了,人人皆是欢欣鼓舞,不顾雨水,纷纷打着伞,甚至直接在雨中淋着,前来迎接。 赵昀坐在玉撵上,朝百姓挥手示意。 “冤枉啊,冤枉啊。” 有的百姓见真的是当今官家来了,身上有冤屈的知道机会难得,于是便挡在车驾前,大声喊冤。 赵昀眉头皱了皱,怎么又有人喊冤? 赵昀命人简单了解,得知都只是县衙官吏欺压百姓而已,没有像鹿升那般的麻烦,于是赵昀命人好生安抚,等审判张随时再一并处置。 县城大户贺诚的府上,此时贺诚正满脸担忧,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管家贺忠也是在一边焦急等待,手足无措的样子。 张随被抓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因为他们与张随走的最为紧密,特别是这次耕地到户法,两人狼狈为奸,隐瞒田亩一万七千多亩。 不但如此,贺诚还借机又侵吞了五千多亩土地,可谓是不但没有任何损失,还获得了巨大利益。 现在张随被抓,他生怕事情败露,到时赵昀降下雷霆之怒,对他而言,那便是粉身碎骨,不可承受之重。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你说官家的车驾怎么偏偏就经过我们藤县?” 贺诚真是心有不甘,对老天爷很是不满,若是老天爷没有下这场雨,只怕赵昀的车架已经走远了,根本不会驾临藤县,如此,哪里又有这么多烦心事。 正在贺诚心急不已之时,他的弟弟贺归来了,来给贺诚出主意了。 第0410章 美人之计 贺归此人颇有谋略,他对贺诚说道:“大哥,天子的车驾已经在城内,我们贺家身为藤县第一大户,自然是要出面迎接,听说知县张随已经被抓,这事非同小可。” 贺诚点头,担忧道:“为兄我又怎会不知,现在我已是愁白了头,正为此事担忧。” 贺归则颇为镇定,他道:“大哥,弟弟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帮助大哥度过难关,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主意你快说吧。”贺诚喜出望外,急忙催促。 贺归于是将主意说了,他道:“古人言,东边风西边风,都强不过枕边风,我们贺家此次要想脱难,唯有借助美人计。 大哥您新纳的小妾田氏异常漂亮,妩媚,如狐仙转世一般,男人看了,没有不多看几眼的,不如将其送于官家,若得官家欢心,别说贺家渡过难关,便是从此辉煌腾达,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却不知大哥是否舍得割爱?” 贺诚听了,顿时来了精神,他高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割爱不割爱,别说她只是我的小妾,她就是我的亲娘,我也舍得割。” 贺归听了他这话,嘴角一阵抽抽。 不敢耽误,贺诚便兴冲冲地跑到小妾田氏的房间,向其说明情况。 田氏得知当今官家亲临藤县,而贺诚要将其介绍给官家,自然也是心动。 田氏心说这要是攀附上了官家,自己以后便是贵妃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难道不比一个小妾强千倍万倍。 即使攀不上,对自己也没损失。 心中欢喜,于是田氏便与贺诚商定,田氏以贺诚义女的身份,随行前去求见赵昀,以此来俘获赵昀的欢心。 很快,二人便来到县衙,求见赵昀。 赵昀知贺诚与知县张随有勾结,此时求见,必定是想耍花样。 “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赵昀心中好奇,想看贺诚有什么伎俩,于是道:“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便去传话,让贺诚与田氏二人进来。 “小民贺诚,拜见陛下。” “民女崔氏,拜见陛下。” 二人齐齐对赵昀行礼,赵昀看过去,顿时便被田氏的美貌吸引,只见她肤白如羊脂白玉,双眼如星辰闪烁,小巧精致的脸儿好似枝芽,让人忍不住去呵护,去关爱,去采摘。 赵昀心动,本能的多看了田氏几眼,这一幕恰巧被贺诚偷眼发现。 贺诚心中得意,心说自己这小妾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别人手里强夺回来的,以她的姿色,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以后她进了宫也好,自己也可凭着和她的关系沾光,说不定还能成为外戚,把持朝政。 如此想着,贺诚赶紧对赵昀说道:“陛下,此乃小民义女,姓崔,闺名一个“芳”字,我这女儿久闻陛下英明神武,乃我大宋难得一见的圣主明君,对陛下甚为钦佩,吵着要小民带来拜见陛下。” “是吗?” 赵昀听了,不由得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赵昀目光再次看向田氏,见她满脸羞涩,脸红的能滴出水来,不敢看自己,只羞涩的低着头,小手揪着衣角,这小家碧玉的小女儿姿态,甚是惹人喜爱。 “抬起头来。” 田氏闻言,慢慢抬起头,将自己白皙精致的五官,完美的展现给赵昀看。 这一瞬间,赵昀确实有些心动。 赵昀对田氏道:“你听说过朕?” 田氏轻声,羞涩但不失气度,说道:“回陛下,您自登基以来,除权臣,战金国,推行新法,改革田地,使百姓富足安康,您的故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民女纵然待字闺中,对陛下亦是如雷贯耳。” 一问一答间,赵昀对田氏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知其不简单。 若是一个寻常的女子,还在待字闺中,见到当今皇帝,早就不知所措了,如何还能像她这般从容不迫,款款而谈,这说明这个女人是见过世面的,是经历过风雨的。 赵昀缓缓起身,看向窗外,见外面雨已经慢慢停了,天上现出彩虹。 赵昀对田氏说道:“不知姑娘可愿意陪朕到外面走走,看看风景?” 田氏心中欢喜,点头说道:“是,陛了。” 贺诚见此,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八九分,放下心来,然后赶紧说道:“陛下,小民家中还有一些琐事,就不打扰陛下雅致了。” “嗯,你先下去吧。” 贺诚告退,走的时候还不忘悄悄看了一眼田氏,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都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一切尽在不言中。 贺诚走后,赵昀便和田氏在县衙花园散步,田氏娇羞的跟在赵昀身边,看着天上的彩虹,田氏高兴的好似小鸟一般蹦跳,惹得赵昀呵呵大笑,心情愉悦。 见赵昀如此高兴,田氏不经意间也是露出得意的嘲笑,心说官家也和寻常男人一样,都喜欢单纯善良,活泼可爱的女人,既如此,那我便活泼善良,谁还没年轻过? 时至傍晚,天色慢慢暗淡,赵昀伸手,挑起田氏的下巴,问道:“今晚你可愿意侍寝?” 田氏心中大喜,娇羞的低下头,扭捏的用小手揪着衣角,脸上红彤彤的,一副娇羞欲滴的模样,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赵昀见了,更是喜欢。 “是,陛下,能够服侍陛下,是民女的福气。” 田氏如此说,心中却道:“到底是男人,逃不出我的掌心。” 当天晚上,田氏留下来侍寝,把赵昀伺候的,,,好极了,说真的,赵昀很满意。 贺诚一直派人在县衙外面等待,得知田氏被留下来侍寝,贺诚激动,心说成了。 第二天清晨,江万里通过对张随的审问,已然掌握了贺诚的罪证,于是带着禁卫来到贺诚的府上拿人。 江万里对贺诚道:“贺员外,知县张随告发你与其勾结,隐瞒田亩,侵吞田产,还请贺员外随本官走一趟。” 第0411章 君王无情 “哼。” 贺诚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区区田亩之事,无关痛痒,你可知本员外的义女,此刻正在陪王伴驾,你若敢动本员外,那便是动了官家,你可知罪?” 江万里有些诧异,对田氏侍寝的事情显然不知。 江万里心中权衡了一下,随即语气稍稍放缓,说道:“此案员外有重大嫌疑,本官亦是奉的官家旨意,全权负责查办此事,还请员外跟本官走一趟县衙。 若员外无罪,本官自是不会为难员外。若员外有罪,但又得官家特赦,本官也不会为难员外。” 贺诚听了,心中得意,但也知此时田氏在赵昀面前还没有站稳脚跟,不宜因为自己,而给赵昀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也就答应跟随江万里去往县衙,协助审案。 来到县衙,江万里亲自主审张随官商勾结一案,此时,张随已经被脱去官袍,摘去官帽,跪在堂下,乖乖接受审问。 贺诚见张随如此模样,却不以为然,他对江万里道:“还请使君给本员外拿把椅子来,本员外年老体衰,不宜久站。” 江万里看了他一眼,道:“堂上自有堂上的规矩,还请员外稍事忍耐,你的要求待审案完结,再做处置。” 贺诚有些生气,显的不耐烦,而那张随则更是不服。 张随说道:“本官虽有犯案嫌疑,但现在却并未定案,依我大宋律,本官此时依然是有官位在身,也不应该跪。” “啪”的一声,江万里猛然一拍惊堂木,对张随怒斥道:“张随,你惹的官家不快,雷霆震怒,没有将你当场正法,便已是法外开恩,你还敢在此咆哮公堂!再敢乱说一个字,本官便是打你板子,你又待如何?” 张随吓的脖子一缩,不敢再争辩。 江万里又对张随问道:“本官接到百姓告发,说你贪赃枉法,与贺诚贺员外勾结,隐瞒田亩,侵吞田产,可有此事?” 张随此时已知自己触犯天威,唯有争取立功,方有那一丝法外开恩的机会,所以他也是管不了那么多,点头说道: “确有此事,官家推行耕地到户法,贺诚名下有田亩过万,他找到本官,要求下官给他方便。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接受了他的好处,这才与他狼狈为奸。 下官己知有罪,下官愿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如实奉告,只求此君恩准下官将功折罪,使君法外开恩,法外开恩啊。” 说着话,张随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册,继续说道:“使君,这便是下官与贺诚来往的账目,过往的财货数目全部都记在这里,不光是他,还有其他人的账目也都记在上面,至于那些钱财,下官已经运回老家,不过分文未动,还请使君放心。” 贺诚在一边听了,不禁“呸”了他一口,骂道:“你这厮真是好生没脸,这等勾当也敢记账本?” 张随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总比没有好,便如今日若没这账本,岂不是让你逃了去。” 账本被呈送到江万里手上,江万里翻开细细查看,上面果然是这张随为官数年来,与各级官员,商户,好友之间来往的记录,送了多少,收了多少,详详细细。 江万里看罢,将目光看向贺诚,说道:“贺员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还有话说?” 贺诚丝毫不惧,背负双手,高昂着头,说道:“本员外请求面见官家。” 江万里不准,道:“官家乃真龙天子,岂是你想见便见的,你既然如此说,那本官便当你是认罪了。来啊,将贺诚押入大牢,再去其府中抄家,将其家眷也一并押来。” 贺诚大惊失色,指着江万里说道:“你敢?你可知我那义女,现在正得官家恩宠,他日若是进宫,必然封为贵妃。你今日动我,明日便要将你抄家灭族。” 江万里丝毫不惧,一身正气,道:“今日事,今日结,明日事,明日办,何须多顾?来人,押下去。” 贺诚不服,还在大声喊冤,并且嚷嚷着要见赵昀,以及他那口中所谓的义女田氏,不过江万里却是理也不理,表现的异常强势,丝毫不顾及赵昀是否会真的宠幸他的义女。 而后,禁卫便又去了贺诚的府中,将其家眷全部押入大牢,一一审问。 与此同时,贺诚的府邸也是被一一查抄,所有金银铜钱,文玩细软,全部都收押,统一看管。 “轰隆隆,,,” 天又是下起大雨,赵昀与田氏在县衙后花园游玩,见又下起大雨,两人都是跑向亭台躲避。 赵昀摇头,叹息道:“没想到这雨下个没完,看来赶路的日子又要往后推迟了。” 田氏宽慰道:“陛下你也无需忧心,您以前都是在皇宫里面待着,这回难得出来,在外面多呆些时间也好,陛下可以多体察民情,多了解百姓心声,以后陛下的故事在民间流传,那也是一段佳话。”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几声,夸道:“你说的不错,机会难得,那朕便好好享受一下这在民间的生活。” 两人正说话间,江万里来了。 江万里对赵昀抬手道:“启禀陛下,富商贺诚与知县张随狼狈为奸,官商勾结,证据确凿,还请陛下定夺。” 说着话,江万里将卷宗呈交赵昀御览。 赵昀翻看数页,对江万里的表现感到满意。 赵昀点头说:“张随知法犯法,与恶商狼狈为奸,更是阻挠新法,罪大恶极,判令斩首,家眷流放,家产充公。商户贺诚与官员勾结,侵占田亩,以此对抗新法,罪不容赦,判令斩首,家眷流放,家产充公。” 田氏听了,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要说话,为贺诚求情,但是话到了嘴边,田氏最后还是又咽了回去。 田氏心道:“贺诚算是完了,这样也好,他死了,家人流放了,自己的身份就永远不会暴露,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的陪在官家身边,也不怕别人要挟。” 第0412章 当断则断 谁知天不从人愿,田氏正这样想着,江万里便又对赵昀道:“陛下,臣审问贺诚家眷,得知贺诚义女崔氏,其实是他的小妾田氏假扮,这田氏罪在欺君,还请陛下明鉴。” 赵昀愣了一下,而后转过头,看向田氏,问道:“这是真的吗?” 田氏面对赵昀的目光,双脚发软,顿时跌坐在地上。 “陛下,陛下,,,民女冤枉啊。” “你有何冤,尽管说来,朕为你做主。” “民女,,,民女,,,” 田氏结结巴巴,紧张不已,“民女其实是被贺诚强行逼迫纳为妾室的,这一切都是他逼的。” 赵昀认真的看着她,道:“那你以他义女的身份接近朕,这也是他逼的吗?朕看你似乎很情愿啊。” “这这这,,,这也是他逼的,民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赵昀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是真是假,朕心中自有计较。你与贺诚罪犯欺君,理当抄家灭族,但念你我有一夜夫妻情分,此番便只斩你一人,罪不及家属。来人,拖下去,来日与张随,贺诚等人一并处斩。” 田氏惊恐万分,想要爬着去抱赵昀的裤腿,却被禁卫死死按住,不得动弹。 田氏哭道:“陛下,你我昨日还你侬我侬,难分难舍,享那酒池肉林之欢,却不想今日陛下就要杀我,陛下,您不能这样无情啊。” 赵昀认真的看着田氏,说道:“朕刚刚说了,你与贺诚合谋,犯下欺君之罪,理当抄家灭族,这一把刀砍下来,那就是人头滚滚。 现在朕只杀你一人,不罪亲族,这已经是念及旧情了。你难道还不满足,还要逼着朕连你家人一起杀?” 田氏仍是不死心,哭求道:“陛下,求你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会好好服侍陛下的。” “拉下去。” “是,陛下。” 禁卫将田氏强行拉了下去,送入大牢。 一边的江万里见赵昀处决田氏如此干脆利落,没有妇人之仁,心里不由得也是放心了。 来之前,他心中也是忐忑,担心赵昀因为宠信田氏,而不舍得杀她。 真若如此,只怕日后吕不韦与赵姬的故事又要在大宋重演,这真的就要祸及天下了。 ,,, 因为张随与贺诚勾结,此案由赵昀亲自交代,要求从严从快办理,故而张随,贺诚,贺归,田氏等人很快被斩首示众,他们的家产也被充公,家眷也流放。 百姓闻听,无不是拍手称快,行刑那天,即便大雨磅礴,也是有许多百姓前来围观。@*~~ 大家站在雨中大声叫好,高呼“大宋万岁,皇帝陛下万岁”,声音响彻云霄,即便赵昀远在县衙,也听的真切。 本以为暂时下榻滕县只是临时之举,却不想这场雨却是下了个没完没了,一连下了七天,依然不见停歇。 而广南西路制置使李苍,梧州知州骆兴等人也是一一前来见驾,赵昀对他们都是关切询问,礼贤下士之态令人感动。 然而另一方面,随着雨水不停歇,梧州西江一段的防洪,亦是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梧州知州骆兴眉头紧锁,他对赵昀说道:“陛下,西江防汛压力一日大过一日,还请陛下早日移驾安全地带,以策万全。” 西江源头发源于云南曲靖马雄山,流经云南,贵州,广西,广东,最后到了广东与北江东江一起冲积出珠江三角州,这条江水流经多地,是沿途多地的生命之江。 然而这生命之江如果不受控制,往往也是要人命的。 此时大雨倾盆,接连下了七天,西江河水越来越大,沿途州县已经开始组织人力抢险抗洪。.br> 然而面对滔滔江水,众人无不胆战心惊,若真的发。 生决堤,那么后果难以想象,即便赵昀身处县城,也依然难于保证万全。@*~~ 面对良言劝谏,赵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道:“无妨,朕久居庙堂之上,百官说的一切朕只能听,却不能看,更不能亲身感受,今日朕在这里,正好可以感受一下卿家如何处置防汛,如何护卫百姓。” 赵昀这样说了,骆兴也是无奈,只得全力戒备,亲自参与防汛。 本来这种事情他只需交代一声,便自有人处置,无需自己操心。 然而此时赵昀在这里,若他身为知州,却不亲自上场,只怕要治他一个敷衍渎职之罪。 暴雨倾盆,淹没良田无数,梧州,封州、滕州,容州等地都是出现连续暴雨,一时间水淹泽国千里,房屋倒塌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情况越发严重。 眼见事态如此发展,赵昀亦是坐不住,他责令各州县全力救助灾民,最低限度也要保证灾民不冻死、不饿死。 因为赵昀在滕县,时刻关注灾情,各州衙的人都不敢怠慢,应对灾情都非常的热心,生怕一个不好就被赵昀治罪。 没办法,谁叫现在是天子脚下,谁敢敷衍?谁敢引发民怨? 而那些商户也是个个热切的表现,纷纷主动设立粥棚施粥,甚至还有大户动员家眷奴仆捐赠多余的衣裳被褥,送给灾民。 官府和商户如此热情,自然使的灾情得到控制,受灾百姓的情绪也都得到安抚,没有出现煽动民乱的情况发生。 然而太过热情,便也会发生相反作用,许多县城里面并没有受灾的百姓,他们闲来无事,便也去冒充灾民,领粥,领被褥,领衣裳。 于这些人而言,反正都是白得来的,领到就是赚到。 对此情况,尽管州府已经有人发现端倪,但是因为百姓太多,身份不好甄选,令人颇为头疼。 知州骆兴在赵昀面前诉苦,说道:“许多百姓贪图小利,冒充灾民领取救济,使得钱粮消耗极大,臣本想一一甄别,然而难度实在太大,且耗费人力物力,容易耽搁灾民所需,恐引发民怨,这才只得听之任之,臣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第0413章 君臣论法 赵昀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又有何难,此次大雨,西江堤坝压力重重,卿家便组织灾民去各处加固堤坝,清理河道,凡愿意参与者皆为灾民,正常发放救济。若不愿参与便是冒充者,一律赶走,不走者杖打二十大板,如此,问题不就解决了?“ 骆兴听了,顿时茅塞顿开,如此一来,既救了灾民,又加固了堤坝,还不浪费钱粮,真乃一石三鸟之策 。 骆兴赞道:“陛下此策甚妙,臣无能,竟不能想到,还要陛下操心,臣万死。” “无妨,以后举一反三便是,既然你也觉的可行,那便下去安排吧。” “是,陛下。” 骆兴走后,江万里来呈送文书,这些文书都是从临安那边发过来的,需要赵昀一一签字批准。 “卿家若无事,便与朕闲聊一阵如何?” 江万里正要走,却被赵昀叫住,江万里自是不敢推辞,恭敬的拱手应是。 坐下后,赵昀对江万里说道:“卿家祖上数代为官,在地方上也是颇有势力,今日你我君臣敞开心扉,谈一谈新法,你不用顾虑太多。” “是,陛下。” “卿家你对新法感觉如何?” 江万里沉默,一时没有说话。 赵昀笑道:“你无需多想,朕与你,还有江万载,还有孟珙,曹友闻等人年纪相仿,于你们,朕既视之为臣,也视之为友,故而时常希望与你们交心畅谈。” 江万里乃当今状元,才华学识自不必多说,他听赵昀这样说,心下感动,于是也不再有任何顾虑。 江万里说道:“陛下您推行新法虽然触及了官绅利益,但是只要稍有一点胸怀和家国理想的人,臣认为他们都会支持的,因为他们能明白陛下您的初衷,也知道这新法是利国利民的。” 赵昀微微一笑,颇感欣慰。 然而这时江万里却又话锋一转,他道:“陛下,您的新法若是时间再放长远一点看,可能于国家未必是好事。” 赵昀颇为有些诧异,一场利国利民的变法,百姓利益清清楚楚,如何会不好? “卿家此话何解?” 江万里不敢隐瞒,诚恳道:“敢问陛下,您对商鞅变法如何看待?” 赵昀想了想,而后说道:“商鞅变法之前,秦国国力远不及赵楚齐魏,处处被动挨打,实施变法以后秦国国富兵强,为秦国统一天下打下了结实基础,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此前后对比,此商鞅变法自然是于国家于百姓大大有利,是一场成功且功效显著的变法。” 江万里摇摇头,道:“陛下,您只说对了一半,商鞅变法于国家而言是好变法,但于百姓而言却并非如此。再说的具体一点,商鞅变法只是对秦王有利,对百姓而言却是恶法。” 赵昀惊讶,显现诧异之色,不过很快赵昀便明白江万里话里的意思。 赵昀在推行变法前,便已翻阅许多古书典籍,对那些历史上著名的变法都是日日研读,可谓烂熟于心,对商鞅变法自然最为关注。 商鞅变法最核心的思想就是耕战,但具体内容说到底就是集权。 商鞅认为国君与臣子,权力就那么多,国君掌握的权力大,国君就强,臣子自然就弱。臣子掌握的权力大,臣子就强,国君自然也就弱。 他认为国家与百姓也是一样的,力量就那么多,百姓掌握的力量多,百姓就强大,而国家相应掌握的力量就小,自然国家也就弱小。 而国家掌握的力量多,自然国家就强大,百姓相对应也就弱小。 在这样的思想下,为了尽可能的压榨百姓的力量以补充国家,商鞅变法就出台了一系列法令,以达到愚民、贫民、弱民,困民等目的。 读书,小老百姓读什么书?有这时间多种两亩地,多种一点粮食出来不好吗? 不准读书! 打架斗殴,你是吃饱了撑的吗?有这精神,为什么不到战场上去多杀几个敌人? 不准私斗! 做买卖,小老百姓做什么买卖?做买卖的人就是奸商,黑心黑肝,投机取巧。这岂不是道德败坏? 不准经商! 走亲戚,小老百姓没事走什么亲戚?你是不是想聚众造反? 不准乱走! 抓到了一只虎豹,你还不赶紧上交朝廷?这都是珍禽,是你一个小老百姓配享用的吗? 不准藏私! 你两个儿子都长大了,怎么还不分家?你是想偷逃赋税吗? 不准住家! 大街上瞎晃悠什么?还不回家,是不是想偷东西?是不是对王家寡妇有坏心思? 不准闲逛! 商鞅变法给老百姓制定了种种条例,每一个条例都极其严苛,胆敢犯者,轻则罚钱,剁手跺脚,重则斩首,甚至诛连三族五族九族,被砍成肉酱。 商鞅变法的思想,说白了就是不能让老百姓闲着,商鞅认为人一闲着就会闲出事,要么去偷鸡摸狗,要么走东走西到处惹事,让百姓忙个不停,百姓就没那么多事。 他也认为不能让百姓吃的太饱,吃的太饱男人就会想去找女人,女人就会想去找野汉,找不到就会去偷,偷不到就会去抢,最后弄出情杀大案来。 如果吃不饱饭,那老百姓一门心思就只为了吃口饭,别的他就没那个想法。 也不能让老百姓有钱,有钱了就会想去当官,就会想去攀关系,败坏风气。 更不能让老百姓家族人口太多,人一多,就容易形成小山头,若遇到机会,就会想去造反当大王。 为了杜绝这凡此种种,商鞅把老百姓的一辈子安排的明明白白,一年从头到尾,除了留出一部分时间给老百姓种地,其他的时间全部都用来摊派徭役。 或给大军运送军粮,或又修建行宫,大坝,长城,驰道,反正是让老百姓从年头忙到年尾,没有停歇,一些强壮的人最好让他们都累死。 老百姓筋疲力尽,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粮,外面又没有家族可以依靠,那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朝廷,如此,老百姓就只能听国君一个人的话。 第0414章 旧贼现身 这时候国君出来发善心,给老百姓两条出路,要么多种地,用粮食换取爵位,要么到战场上多杀敌人,用敌人的人头换取军功和爵位。 就这样,秦国国君集合了国家所有的力量,变得日渐强大,最后终于征服六国,统一天下。 而身为秦国治下的百姓,其实他们也苦不堪言,商鞅变法的法令委实太过严历,残酷,秦国百姓受到惩处,因剁手跺脚而致残者近半! 李斯入秦时,走在秦国乡村小道,放眼望去,竟然难以看到一个手足都健全的人! 赵昀目光炯炯,对江万里说道:“你是说朕对待百姓过于仁善,长期而言于国不利?” 江万里点头说道:“不错,商鞅变法乃是压榨民力,扩充国力,固而使得秦国骤然爆起,此法虽可见一时之功,但放之长久,便会使得民怨沸腾,时机一到,稍有人带头反抗,便成燎原之势,如那陈胜、吴广登高一呼,万众景从,便是此理。 而陛下之新法,一为耕地到户法,改革田亩制度,每户分三十亩地,若细心耕种,足够养活一家老小。 二为义务授课法,让百姓子女可以免费读书,以达到广开民智的目的。 此二法对百姓而言,自然是大大的善政,为他们提供了一条安生立命,出人头地之路。 但于国家而言,短期看,大大损害官绅利益,使得他们对朝廷心怀不满,怨声载道,以后若有机会,只怕他们要趁机作乱。 长期看,则新法却是大大增加朝廷财政负担和军事压力,有压榨国力,补贴民力之嫌。 而民力于朝廷而言,却是最难有效调度的,人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宽松之后稍一紧固,便有可能引发更大的民怨。 且民智一开,君权神授的神性便会动摇。 臣说句死罪之言,以后百姓终会有一个疑问,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为何陛下可以是皇帝,自己却只能是平民? 是天授,天在哪里?是神授,神又在哪里?既看不到,又摸不到,也听不到,那为何要承认君权神授? 而紧接着,他们又会有另一个疑问,这个天下为什么需要有皇帝?没有皇帝就没有特权,没有皇帝就没有对皇帝的供养,也少了对皇帝的惧怕,百姓可以自己当家做主,自己管自己,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说到这里,江万里郑重对赵昀抬手道:“陛下,田亩制度倒在其次,广开民智才是重大抉择,民智一开,若引导不力,便犹如放出那洪水猛兽,终有一日,我大宋王朝的统治根基会受到颠覆,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赵昀听罢,脸色严肃,沉默一会,而后问道:“卿家认为若真有那一天,老百姓认为不再需要皇帝,那么这一天大概还要多久?” 江万里想了想,道:“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需要有一代人甚至数代人的积累,如若真的有那一天,那么臣认为可能在一百年后就会有这种思想出现,甚至七十年八十年后就会出现。” 赵昀听了,仿佛是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感到一阵轻松。 赵昀心道七十年八十年后,忽必烈也熬死了,蒙元巅峰时期也早已过去,那时候的大宋已经避免了亡国的命运,既然如此,其他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赵昀微微一笑,道:“我们当代人做好当代事,以后事情,就让他交给天意吧。” 赵昀边走边道:“若有朝一日,天下人都认为不需要再有皇帝,那么朕的子孙就退位吧。历史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若历史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那也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挽回,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江万里对赵昀这无比宽大的心胸所感染,心知赵昀为了广开民智,让百姓过上安乐生活,已经不顾个人得失了。 这份魄力,这份容量,试问古今帝王几人有之? 江万里郑重抬手,对赵昀道:“陛下仁德,举世无双,臣相信不论以后事态如何发展,千秋史书都会记载陛下的功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却说梧州知州骆兴得了赵昀的点拨,开始组织灾民加固堤坝,清理河道。 灾民们自然没有意见,因为加固堤坝,清理河道,这样的事情他们自己也是受益者。 于是他们热情高涨,纷纷在骆兴的安排下,前往西江两岸加固堤坝,搬运沙袋。 而那些冒充灾民的人,他们自然不愿意为了一口稀粥,就去干这样的重活累活,所以他们纷纷离开。 如此,骆兴节约了很多钱粮,让真正需要人可以得到更多更及时的救助。 然而此时,灾民之中,却有两人目光凌厉,透着狠戾,他们二人每每看到官府中人,却又是下意识的躲闪,努力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灾民之中,避免暴露。 细看之下,这二人竟然就是以前在仁和县造反的晏梦彪和廖十六! 这两人自从在仁和县兵败后,便带着几百人消失不见,如此这般消失了两年,却不知突然出现在这梧州是为何? 暗地里,廖十六对晏梦彪小声说道:“大哥,这官家就在梧州,如今这梧州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禁卫,我们来这里风险太大了,万一被人发现,那真是插翅难逃,我们还是早些走吧。” 晏梦彪却是不为所动,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且自在必得的笑容。 晏梦彪道:“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官家在这里,谁又能想到我们也敢在这里?现在就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 廖十六颇为疑惑,他道:“官家的车架,兵马不少于五万,我们不过只有几百人,如何能有什么机会?” 晏梦彪则不是这样看的,晏梦彪摇摇头,道:“你不懂,自古以来大灾便是大乱,现在这里大雨倾盆,百姓流离失所,这最是人心动荡之时,只要这时候我们稍加煽动,就能成事。” 第0415章 大鱼传说 廖十六自是不信,他道:“现在虽然许多百姓居无定所,但是官府救济得力,又有官家在这里坐镇,老百姓人心还是安定的,如何会人心动荡?” “呵呵呵,,,” 晏梦彪呵呵冷笑几声,道:“现在自然是还好,但如果西江决堤,你觉得会怎样?” 廖十六摇头,道:“绝无这种可能,现在各地州府皆是在加固堤坝,他们唯恐官家降罪,哪个敢马虎对待?” 晏梦彪胸有成竹,自信道:“若没有我们,西江自然不会决堤,但有我们在,我们要他决堤,他就要决堤!” “啊!” 廖十六大惊,看向晏梦彪,一脸的惊骇,“大哥,你是说我们要,” 后面的话廖十六已经说不出来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晏梦彪竟然如此心肠,竟然企图去破坏西江堤坝。 真若是西江决堤,那便是水淹泽国千里,不知道要淹没多少农田,更不知道要淹死多少百姓。 这种事太过有伤天和,阎王都不敢做啊! 犹豫再三,廖十六道:“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就算我们想成大事,可百姓是无辜的啊。” “无辜?” 晏梦彪目光炯炯的看着廖十六,道:“你我杀官造反,已经是再无退路,百姓无辜,难道我们就该死吗? 兄弟,你记住,成者王侯败者寇。如果我们成了事,当了皇帝,那么史书就由我们写,我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千百年后,谁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当初各地豪强因为耕地到户法而作乱,我本欲静待更佳时机,可没想到朝廷却火速平定叛乱,使得如此大好良机白白错过。 现在官家那鸟人的位置越坐越安稳,我们要想成事就更难了,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难道又要白白错过吗?” 面对强势的晏梦彪,廖十六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点头,违心答应。 “那大哥你计划如何?怎样杀官家?”廖十六问道。 晏梦彪想了想,然后说道:“到时再说吧,现在我们刚刚来修筑堤坝,对这里不了解,等熟悉之后再看情况。若有机会,我们再商量不迟。” 廖十六心里颇有些失落,他知道晏梦彪不肯把计划告诉自己,那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自己。 没想到自己与他十几年的过命交情,也一起走上了造反的路,却还是不能让他彻底放心。 这样的人,以后就算帮他当了皇帝,自己估计也是很难有好下场。 不过同时,廖十六又升起一丝希望,心说若晏梦彪对人掏心掏肺,义气十足,只怕这样的人也成不了大事。 之后的几天,晏梦彪,廖十六二人都是在加固堤坝,与此同时,大雨依然没有停歇,西江河水的水位也是越来越高,防汛压力也越来越大。 晏梦彪在暗地里细心观察,发现尽管堤坝现场有很多州府的人,甚至还有殿前司禁卫在维持和协助。 然而因为参与修筑堤坝的灾民实在太多,要想对这些灾民实行严格管理,那自然也是不可能,所以有些外紧内松。 只要混进来了,从这头去,到那头来,只要神态穿着和别人无异,也就没人管。 发现这一点后,晏梦彪大喜,他赶紧让廖十六传递消息,让自己那几百手下办成灾民,混了进来。 等晏梦彪将手下人都安排,混进了灾民队伍,晏梦彪便开始了他的计划。 只见这一日休息间隙,廖十六按照晏梦彪的指示,而后便与一个手下混入了人群中。 廖十六对其他灾民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西江河里有会说话的鱼,真是神奇,闻所未闻啊。” 这话可不一般,神仙鬼怪,最是吸引人,廖十六顿时便勾起了那些灾民的好奇心,纷纷询问怎么回事。 “还有这事,谁看见的,快说说。” 廖十六神秘兮兮,道:“昨日晚上有一个叫晏三的汉子去河边撒尿,正方便时,却见西江河里面浮起一只大鱼,那大鱼通体雪白,好似雪莲,而后竟然口吐人言。” 灾民听的啧啧称奇,那廖十六的手下给他配合,问道:“那大鱼竟然会说话,这一定是得了上天的指示,来传达上天的旨意,那他说了什么?” 廖十六有些不愿意说,便摆手,说有事,明天再聊。 “兄弟你别走啊,我们这听着正有味呢。” 手下将廖十六拉住,不让他走,请他继续说,其他灾民也是听的有兴趣,纷纷拉住廖十六,向其询问。 廖十六勉为其难,说道:“那大鱼对晏三说,鱼肠剑现圣人出,圣人为王天下安。” “鱼肠剑现圣人出,圣人为王天下安,兄弟,这什么意思?” 灾民一听,个个惊奇,目瞪口呆,心里细细体会着话里的意思,但却一时猜不透,纷纷又向廖十六询问。 但廖十六神秘兮兮,说道:“这话还不明显吗?这是说现在多灾多难,只有拥护圣人为王,天下才能太平。” “那谁是圣人?是官家吗?” “你傻啊,官家都已经是皇帝了,怎么可能再当王?这当然不是官家了。” “那谁是圣人?” “那大鱼说鱼肠剑出现的时候,就是圣人出现的时候,这天机一下也猜不透,我也不知谁是圣人。” 说完,廖十六就走了,只留下那些灾民还在对这大鱼的预言猜个不停。 大鱼的故事很快便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迅速的传播开来,灾民们全都知道了,大家纷纷猜测圣人是谁? 有老人说道:“这大鱼说的圣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晏三?三,中间再加上一把剑,剑就是一,这不就是“王”字吗?” 大家纷纷感觉有理,于是下意识都在问谁是那个晏三,都想与他攀上交情,心说万一他真的是圣人,那自己也能沾光。 古人最是敬畏和崇拜鬼神,,不管真假,那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故而传的多了,很多人对这个故事也是深信不疑。 第0416章 危机乍现 见人心慢慢的接受了这个故事,晏梦彪大喜,这天夜晚他将廖十六,陈雄等几个心腹手下叫来,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晏梦彪道:“数万灾民已经接受了大鱼的故事,已经在为我所用,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决堤,用西江之水制造灾难,那时人心不稳,我再手持鱼肠剑,以圣人之姿登高一呼,必得兵数万。 而后官家必定派人救灾,县城空虚,我等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县城,杀了官家那鸟人。 官家一死,殿前司禁卫失职,按律当处斩,株连家族,这时他们必定吓个半死,我再以圣人的身份招安他们,让他们护着我进入临安,控制百官,如此改朝换代,天下就是我的了。” “啊!” 晏梦彪的计划一说出来,人人大惊失色,都是没想到晏梦彪有这么大的野心,竟然直接就要当皇帝! 不过惊讶过后,他们也是不得不佩服晏梦彪的胆略。 现在舆论已经造起来了,只要西江决堤,必定人心惶惶,这时圣人出现,百姓自然对其唯命是从。 而后晏梦彪趁乱带人进入县城,将赵昀杀死,到了那时,殿前司禁卫失职,不管如何最后都难逃一死。 这时晏梦彪对他们许下高官厚禄,一边是必死,一边是可能的富贵和性命,要得到他们的效忠不难。 而禁卫一旦效忠晏梦彪,便可掩护晏梦彪假扮赵昀进入临安,进入皇宫,然后召开大朝会,控制百官,这时候,天下不就尽在掌握! “大哥,万一禁卫不投降怎么办?朝廷百官多有人杰,万一他们有人不从,举兵反抗,我们可就麻烦了。” 计划很大胆,虽然有成功的可能,但就是因为大胆,所以风险也大,漏洞也多,随便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对他们来说都是万劫不复。 对此,晏梦彪又怎会不知,然而他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就是个赌徒。 晏梦彪道:“只要杀了官家那鸟人,我们就千世万世留名,我们就不亏了,以后干什么都是赚!禁卫不从,我们就带着几万人马跟他们大干一场。 禁卫从了,我们就去临安干一票,在临安,谁不从就杀谁,杀他个天翻地覆再说,只要把天下搞的大乱,就不怕没机会。” 晏梦彪,廖十六等人都已经是亡命之徒,已经不在乎生死,面对晏梦彪的计划,他们自然也是服从。 见无异议,晏梦彪对众人说道:“诸位兄弟,大事若成,我晏梦彪是皇帝,你们就是王,我们子孙万代共享天下,听好了,明日晚上在西口段决堤放水,搏他一场富贵。” “是。” 众人称是,随即晏梦彪又是对众人一番细致的安排,各人领了任务,便是去准备了。 ,,, 县衙,赵昀正在听取知州骆兴的汇报,赵昀听罢,很是满意。 这时,高实碎步进来,道:“陛下,皇城司滕县分司主事送来急报。” 说完,高实将一封书信交于赵昀过目。 赵昀看罢,知道了大鱼的故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变的严肃。 “大鱼?口吐人言?” 赵昀喃喃自语,随即对骆兴道:“灾民之中有人流传大鱼的故事,说这条大鱼可口吐人言,说了一个预言,鱼肠剑现圣人出,圣人为王天下安。此事你可知晓?” 骆兴不以为意,道:“回陛下,此事臣也有耳闻,不过陛下不必介怀,此乃是灾民自娱自乐而已,并无意义。” 赵昀目光锐利,道:“卿家可读书否?” 骆兴愣了一下,顿时尴尬无比,一脸涨红,回道:“陛下,臣寒窗苦读二十余载,终进士及第,为官一方,自是读过书的。” 赵昀不满,道:“既读书,那你与朕说说陈胜吴广是如何煽动民乱的,你再说说张角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口号是什么?” 骆兴听罢,明白赵昀的意思,顿时震惊,身上冷汗直流,差点没吓晕过去。 骆兴跪在地上,请罪道:“臣有罪,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好了,罪过与否暂且不论,朕命你即刻停止加固河岸,所有灾民禁足,仔细盘查,先将可疑人等查出来集中看管,此事事关重大,若有差池,你直接跳西江,不用回来了。” “是,臣明白。” 骆兴此时已经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只可惜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重视,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困境。 “夏由。” “臣在。” “你带一万殿前司禁卫去协助州府盘查灾民,但有带头闹事者,以谋逆论处,直接格杀。” “是,陛下。” 夏由即刻领命,随即与骆兴一道前去河岸,查办不轨之徒。 河岸加固现场,晏梦彪,廖十六等人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心中那是激动无比。 天马上就要黑了,晚上就要决堤防水了,这天过后,要么成王成霸,要么身首异处,一切就要看天意安排了。 正当晏梦彪,廖十六等人激动之时,监工大声道:“都停下,全部回到住处,不得随意走动,都快回去。” 晏梦彪惊讶,眼神示意一个手下,那手下便对监工问道:“怎么干的好好的要停下,是有什么事吗?” 监工发火,怒道:“让你们停下你们就停下,哪那么多废话。” 说话间,大批的士兵进入,为首的正是夏由,还有一道而来的骆兴。 不过这骆兴心慌的不行,只感到此番死罪难逃,故而在夏由面前一点底气也无,什么事情都是夏由说了算。 夏由大声道:“奉官家命,停止加固河岸,所有灾民回到住处接受盘查,但有违抗,以谋逆论处,杀无赦。” 灾民慌的不行,也不知为何突然会有这般变故,一听不配合就可能被视作谋逆,哪里还敢违抗,一个个的在士兵的刀枪威逼下,回各自的住处。 廖十六见此,暗道一声不好,心知事情败露,他急忙小声对晏梦彪道:“大哥,看来有内鬼,现在可怎么办啊?” 第0417章 福临心至 晏梦彪想杀人的心都有,但此时他也知道不可义气用事,他道:“若是有内鬼,现在就直接拿人了,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是我们,灾民太多,他们不可能一下就查出来,晚上我们再找机会杀出去。” 廖十六稍稍心安,而后随着众人回到住处,等待盘查和审问。 而后夏由一番布置,在每个灾民临时落脚点都安排了殿前司禁卫把守,同时也加强了周边各处的巡视。 以此同时,士兵在河岸各处仔细搜查,很快,就被他们找到一只用渔网养在河里的大鱼,旁边还发现一把短小锋利,雕刻着花纹的短剑。 “这便是“鱼肠剑”?果然是有小人作祟!” 鱼肠剑是名剑,名头很大,但却失踪已久,自然不可能被晏梦彪得到,但只要他把这剑往鱼肚子里一塞,他说是鱼肠剑,小老百姓谁又能说不是? 夏由,骆兴二人看到此物,顿时知道事情不简单,若是猜的不错,不久就会有人将短剑塞入大鱼腹中,冒充天意。 这是存心要谋反啊! 夏由大怒,大喝一声,道:“严加盘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这时候加固提拔的工地全部都被戒严,晏梦彪的几百手下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没有人居中指挥,他们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拘押看管,毫无办法。 骆兴心知这次自己疏忽大意,险些铸成大错,为了弥补过失,他份外热切。 他让人传达命令,命士兵从灾民中找出各地的乡老,村老,让这些老人前去认人。 这些老人那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当地的,闭着眼睛也能把自己那边的人认出来。 只要是他们那边的人,别管是哪个村的,也别管年龄多大,只要一问叫什么名字,父母又叫什么名字,那就没有他们不认识。 在各地乡老村老的协助下,士兵对灾民一一核对身份,如此这般筛选,很快,便有许多晏梦彪的手下被找了出来。 这些人面对士兵的盘查,特别是在乡老面前,问题简单,但却无法回避,比如张家村的张老六你认识吗?你爹娘,爷爷,奶奶,叫什么名字。 他们的身份根本瞒不住,被一一抓捕。 他们的暴露,让禁卫如临大敌,知道有人要作乱,禁卫个个刀剑紧握,看每一个灾民,都好似乱民! 如此高压之下,晏梦彪,廖十六想要半夜逃脱的计划,那也是很难实现。 廖十六心情忐忑,对晏梦彪小声道:“大哥,怎么办啊,快盘问到我们这来了。” 晏梦彪听了,脸色凝重,没有回答,只是张头望向四处。 晏梦彪见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来去往返,每个灾民落脚点也是有士兵把守,士兵人人手持刀枪,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根本没有机会逃出去。 晏梦彪星驰电掣,突然便福临心至,想到一招。 晏梦彪对廖十六耳语几句,最后道:“能不能逃出去就看这一下了,明白吗?” 廖十六点头,“明白,大哥你等着看我手势。” 说完,廖十六转身又去找到手下,对他悄悄耳语。 很快,月色降临,紧张而又细致的盘查依然还在继续,晏梦彪时刻紧盯着廖十六,见廖十六紧握拳头,表示准备妥当。 而后,只见廖十六与两个手下同时将衣裳拉过头顶,但并没有脱下来,只是将自己的头遮盖起来。 紧接着,廖十六三人又是坐在另外三人的肩上,随即被支撑起来,如此,廖十六三人便有近两人高,但却没有脑袋,咋一看,就好似无头怪一般。 晏梦彪装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大声叫道:“鬼啊,鬼啊,快跑啊。” 灾民一惊,顺着晏梦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陡见三个身长巨大的无头怪在那里张牙舞爪,一步步逼来,人人下意识的以为是鬼,哪里有时间细看,纷纷转身逃命。 因为这一切来的实在是突然,把守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数百灾民逃出来,根本拦不住。 而附近的灾民被盘查弄的心情紧张,一听有鬼,人人逃命,他们也是跟着下意识的逃跑,如此循环,四下奔逃的人越发的多,形成规模,最后终于引发大乱。 趁此机会,晏梦彪,廖十六等人纷纷混入人群,跟着跑了出去。 夏由见大乱,气急败坏,手持佩刀,来到最先引发大乱的晏梦彪这个灾民落脚点,大声怒道:“哪里有鬼,哪里有鬼,还不快追!” 此时的禁卫也知道是被人耍了,个个气愤难当,分头去追。 百姓逃跑,那是没有目的的,这里跑来那里跑去,都是乱跑。 但是晏梦彪,廖十六他们逃跑,却是有目的,行动一致,且他们抱团逃跑,是一个团队,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在那里!” 突然,一个禁卫看到了晏梦彪一伙人,见他们一个个的身体强壮,健步如飞,知道他们不简单,大喊一声,便带人去追。 晏梦彪一行人很快跑出了河岸工地,但因为被人发现,所以也是不得停歇,不停地逃跑。 眼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晏梦彪一发狠,突然转身,挥舞双拳,将一个禁卫乱拳打飞,又上前夺过一禁卫的刀,对着禁卫便是砍杀。 晏梦彪此人力大无穷,武艺高强,几个禁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便被他杀死五人! 不得不说,若是晏梦彪走正途,从军,以他的本事,必定是将军一般的人杰,前途也是光明。 却不想千条路万条路,他偏偏选择了造反这条路,真是可惜了一身的好本领。 这时候又是有禁卫紧跟着追来,且人数更多,足有四五十人,晏梦彪不敢久留,转身逃跑。 “大哥,到这边来,这边有小路。” 廖十六向晏梦彪招手,晏梦彪飞快的跑过去。 “那就是造反作乱的反贼,快追!” 见袍泽被杀,赶来的禁卫人人无比愤慨,一面继续追赶,一面派人去报信。 夏由得了禀报,直接翻身上马,带着一队骑兵前去追击。 第0418章 穷途末路 “驾,驾,,,” 夏由带着人急速前追,尽管此时已是深夜,但好在还有微弱的月光,再加之夏由等人打着火把,将附近也能照的通亮,只要距离不太过远,还是可以看到人影。 “你这贼厮,哪里逃!” 突然,夏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急速狂奔,此人虽然离夏由隔着数十步,但夏由依然能感觉到此人气势非凡。 夏由顿时惊觉,只此人必是首领一般的人物。 晏梦彪听着身后马蹄隆隆,对自己紧追不放,心知被人发现,恼火不已。 陡见前面有个草棚,会遮蔽后面视线,于是晏梦彪管不了那么多,在绕着草棚拐弯奔跑的时候,直接不管不顾,向着身边的一处草丛跳去,顿时便将身形隐藏。 夏由等人急速前追,误将前面的廖十六等人当作是晏梦彪,故而没有发现,继续追赶。 很快,廖十六等人便被夏由追上。 “受死!” 夏由大喝一声,挥舞劲刀,向廖十六砍去。 廖十六大惊,慌忙躲避,然而夏由居高临下,气势凌冽,胯下战马也是非同寻常,如何是廖十六能躲得了的。 “噗”的一声,夏由一刀直接砍在了廖十六的手臂上,将他整条手臂砍飞。 “啊。” 廖十六痛苦的喊叫一声,鲜血喷涌而出,人也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身后的殿前司禁卫直接踏马而来,将廖十六踩在马下,活活踩死。 另有四五名晏梦彪手下,他们很快也是被全部斩杀。 夏由见战斗结束,心里踏实不少,下马一一打着火把查看,然而这一看,夏由却是眉头皱起。 “不对,他不在这。” 说完,夏由再度跳上马,大声命令道:“传我命令,以这里为中心,方圆十里全部戒严封锁,发现可疑人等不从者,杀。” 此次大鱼之事,必定有人在幕后推动,而这其中一环套一环,可见此人心思缜密,野心极大,所以这一次是抓捕他的最佳时机。 若是被他逃脱,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而且此次官府及时介入,阻止了不轨作乱的发生,也将匪首困在其中,如此这般有利局面,若是还让匪首逃脱,他夏由对赵昀实在是无法交代。 很快,殿前司禁卫便得到命令,他们以五十人为一队,三千多人直接撒开大网,将这方圆十里范围内全部戒严,而后逐一搜捕排查。 而此时的晏梦彪还躲在草丛中,不敢露头。 他本以为很快官兵就会走,哪知夏由对他无比重视,紧咬不放,这让他也是感到压力巨大。 眼见官兵对他的搜捕越来越紧密,而夜晚很快过去,天也开始蒙蒙发亮,等到彻底大亮,到时他更加难以隐藏,被抓也只是迟早的事。 晏梦彪无比愤恨,想到这些年自己颠沛流离,只想干一番大事,然而上天却不给他机会,现在老天爷又将他逼上绝路,真是老天瞎了眼。 “既然注定要死,那老子便堂堂正正的死一回!” 有了必死的决心,晏梦彪看见两个禁卫在自己不远处排查,他悄悄绕到那两人身后,准备偷袭。 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他们后面,晏梦彪突然跳起,一脚踢在一个禁卫的脑袋上,将那禁卫的脑袋和脖子踢的错位分离,当场饮恨。 另一禁卫大惊,慌忙回头,却见一个拳头在他瞳孔中迅速放大,晏梦彪直接打在他的面门,将他打的倒飞出去。 不等禁卫爬起来,晏梦彪又整个人跳起,重重地用两只膝盖落在那禁卫身上。 这般千斤重力,谁扛得住,禁卫“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老血,立时死了。 晏梦彪动作凌厉,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便连杀两人,然而这般动静,也是惊动了在附近排查的禁卫,他们纷纷持刀结伴,向晏梦彪包抄而来。 晏梦彪赶紧弯腰捡起刀,随即和禁卫展开近身搏杀。 “锵锵锵,,,” 十几个禁卫将晏梦彪团团包围,对他进行围杀,然后晏梦彪着实了得,以一敌十,却不落下风,甚至因为晏梦彪的高超本领,他还压着禁卫打。 “反贼在这里,反贼在这里,快来。” 打斗的动静越来越剧烈,禁卫也是大声呼喊,请求支援。 很快,越来越多的禁卫来到,将晏梦彪包围,而夏由听见动静,也是打马向这边急速奔来。 夏由见三四十人将晏梦彪团团包围,而又因为晏梦彪武艺高强,一时却不能奈他何。 夏由大怒,猛一挥手,“围起来。” 新到的禁卫依着命令,将晏梦彪再度以圆形包围,与他纠缠的禁卫此时也纷纷后退,如此,晏梦彪被众人包围在一个圆形中间,两边陷入短暂的对峙。 夏由坐在马上,目光凌厉的看着晏梦彪,见此人身形正是自己开始看到的那个人,心中顿时大定。 夏由嘴角翘起,露出一丝冷笑,道:“你已被天兵重重包围,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任由官家发落。” 晏梦彪冷哼一声,道:“官家那鸟人就只知躲在皇宫大院做缩头乌龟,若有本事,你便叫官家站在我面前,我与他决斗一翻,看谁才是真命天子。” “大胆,官家仁爱,举世无双,乃圣明天子,你这厮竟敢如此编排官家,本将岂能饶你!” 说罢,夏由大喝一声,“弓箭手准备。” 顿时,二十余禁卫纷纷张弓搭箭,将箭头瞄准了晏梦彪。 晏梦彪心下一惊,目光狠戾的看着夏由,既要死,那便一起死! 下定决心,晏梦彪向着夏由冲杀而去,气势烈烈。 夏由猛一压手,“放箭。” “咻咻咻,,,” 数十弓箭手齐齐放箭,十几支箭射在晏梦彪身上,将他射成刺猬一般。 晏梦彪脚步缓缓停下,站立不稳,跪在地上,不过他依然努力支撑着自己,用双手撑地,不让自己倒下。 他身上鲜血直流,最后他仰天大呼,道:“不公,不公,老天待我不公。” 说完,晏梦彪一个闷头栽在地上,气绝身亡。 第0419章 君臣感恩 一切妥当,再无危险,夏由前来向赵昀复命。 “陛下,此次事件臣已排查清楚,为首之人名叫晏梦彪与廖十六,此二人正是以前在仁和县作乱逃脱之人。他们不但企图作乱,甚至还想挖开堤坝,决堤放水! 所幸陛下察觉,及时派臣等弹压,这才避免大乱,现下,臣已将其二人毙命,这是数名从犯招认的口供,还请陛下过目。” 晏梦彪被杀后,夏由便一番排查,将其尸首让人指认,那些手下从犯见晏梦彪死了,一个个都是恐惧不已,纷纷招供。 赵昀看罢卷宗,心里也是颇为有些后怕,心道这个晏梦彪不但企图兴兵作乱,甚至还想挖开西江堤坝,决堤放水,若让其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赵昀点头,道:“很好,继续查,继续挖,当年仁和之乱,被此二人逃脱,没想到现在又跳出来作乱,他的余党一个都不要放过,以免春风吹又生。” “是,陛下。“ 夏由走后,赵昀命人将知州骆兴传召而来。 骆兴一见到赵昀,便直接跪在地上,羞愧道:“陛下,臣警事不觉,险些造成大乱,还请陛下降罪。” 赵昀抬眼看向他,见他俯首请罪,态度诚恳,心下还算满意几分。 赵昀道:“此次贼首欲决堤放水,若让其得逞,不知多少百姓要遭难,你身为知州,亲在现场,却没有任何察觉,何其懒惰怠政!” “臣,,,有罪。” “朕本欲将你革职流放,但念你事后查办还算尽心尽力,现革除知州之职,官降三级,待用。”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骆兴捡回一条命,虽然官降三级,但也算保住了性命和仕途,对赵昀拜谢不止,赵昀挥手,他这才下去。 此后数日,夏由主持查办,将晏梦彪的那数百手下一一捉拿,而后交由州府拘押审问,杀头的杀头,坐监的坐监,事件这才告一段落。 而与此同时,暴雨也终于是停了,赵昀的车架继续前行,离开了滕县。 一路无事,回到临安,赵昀接受百官恭迎,入城,进入皇宫,而那赵范,也早已在临安等候朝见。 赵昀端坐于福宁殿正殿,接见了赵范。 君臣见礼后,赵昀欣慰道:“卿家金国之行斩获甚多,朕心甚慰。” 说罢,赵昀看向高实,道:“高实,宣旨。”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随即铺开圣旨,朗声道:“两淮东路安抚使赵范听旨。” 赵范神情肃穆,跪地道:“臣赵范接旨。” “宋授赵范敕。朕绍膺骏命:古圣垂经,矿洞不竭,致效国家。卿袭金国,斩将夺旗,复回百姓,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遂,追授赵范之父赵方为海国公,食邑一千户,世袭罔替,爵位赵范承之。特敕,恒盛四年六月。” 赵范听罢,精神大震,重重磕头拜谢,道:“臣赵范,谢恩。” 赵昀抬手虚扶,道:“卿家免礼,起身吧。” 赵范站起身,脸上满是激动的红,眼中还隐隐有泪。 古人最是注重孝道,而今日赵昀为了奖赏赵范,竟然追封赵范的父亲赵方为海国公,然后让赵范来继承。 这个爵位不但是对赵范的奖赏,更是对他父亲赵方的肯定,说明赵昀对他们父子的功绩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而在世人看来,赵范给自己的父亲赚来了一个国公的爵位,这就是儿子对父亲最好的报答,是孝道的体现,何其令人羡慕,这也就难怪赵范如此激动了。 赵昀又道:“此次征伐,余者诸将,士卒,皆有赏赐。” “臣代将士谢陛下恩赏。” 赵昀点头,而后起身,道:“这里怪闷的,卿家随朕到花园走走。” “是,陛下。” 君臣很快来到花园,顿时君臣亲近之感更甚。 赵昀在前面悠闲的走着,赵范落后半个身位,恭敬的跟着后面,高实等内侍宫女落在最后面,随时服侍。 “卿家此次金国之行,对金国有何感想?” 闲话了几句家常,赵昀将注意力转回正事上,问起赵范对今日之金国的感受。 赵范自然早就对这个问题有准备,他抬手道:“回陛下,此次臣袭金国,最大的感受就是金国调兵反应迟钝,兵将战力孱弱,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赵昀转头看向赵范,打趣笑道:“哦,那既然如此,为何卿家又匆匆退兵,何不来个转战千里?” 赵范被赵昀打趣,有些不好意思,露出腼腆的笑容。 赵范说道:“陛下,此次袭金,本就不是举国北伐,故而臣无意恋战。当时臣兵临徐州城下,那金国将领完颜萨布颇有谋略,臣设计引诱他出城,但其不出,臣恐金国援兵来到,被其前后包抄,断了后路,这才退兵。若当时顺利拿下徐州,臣当还会在金国袭扰。” 赵昀又道:“那金国援兵主将是谁?” “听闻是完颜陈和尚,此人臣闻所未闻,对其一无所知,故而谨慎为先,臣便匆匆退兵,没有与其冒然交手。” 赵昀心中思量了一会,点头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不可不慎。卿家谨慎小心是对的,朕很欣慰。” 说到这里,赵昀脸上浮现一抹伤感与失落,显然是联想到毕冲之征伐自杞国之战。 赵范见赵昀如此,知道赵昀一定是联想到了自杞国的战争。 哎,赵范与毕冲之同时对外用兵,结果却是大相径庭,天地之别,由不得不让人联想对比。 不过赵范却没有提及自杞国之事,在他看来,君王的心思别猜,征伐之事,赵昀自有主张,即便要讲,那也得赵昀先开口,他才好说。 君臣来到花园中心的亭子,赵昀坐下,又道:“卿家对北伐如何想,朕想听听卿家的肺腑之言。” 赵范愣了愣,没想到赵昀会问这个问题,他道:“北伐之事,臣及先父心心念念,期盼甚久,若有机会,自是勇为先锋,斩将夺旗,以光复故土家国。” 第0420章 家国自掌 “军中与你有如此想法的人多吗?” “甚多。” 赵昀点点头,对这个回答也是感到满意。 赵昀又道:“那依卿家之见,我大宋何时发动北伐,方为最佳时机?打仗朕是外行,这一点,朕还是要多听听卿家的意见。” 赵范对赵昀的谦虚态度感动,心道大宋有如此君王,且赵昀又正值壮年,北伐中兴之事有望。 想到这里,赵范心情热切,但还是很快恢复理智,他道:“回陛下,金国虽然日薄西山,但古人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不可轻视。 臣以为如今蒙古的窝阔台与拖雷正在争夺汗位归属,无力进攻金国,这给了金国喘息之机,若我大宋冒然北伐,必定困难重重,且还可能为蒙古做嫁衣。” 赵昀点头,认同赵范的分析。“卿家继续说。” 赵范又道:“臣以为当前我大宋最需要做的不是北伐,而是落实变法,只有我大宋变法成功,国富兵强,军民斗志昂扬,方可言北伐之事,对外大量用兵。 否则,一旦对外战事不利,内部随即不稳,则大好局面极可能瞬间倾覆,还请陛下谨慎抉择大事。”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笑,对赵昀越看越是满意,“卿家真乃上天派来助朕复兴大宋的良将。” 赵范身为将领,对征战之事谨慎小心,处处为国家大局着想,不似寻常武将,那提到要办什么事,那就是打,就是杀,只想战场立功,不顾国家大局,赵范如此,赵昀自然对他器重有加。 赵范见赵昀对自己说出如此之高的评价,顿时感到受宠若惊,急忙抬手道:“臣不过一二浅见,当不得陛下如此赞誉。” “当的,你的意见朕听进去了,朕也等的了,现在朕不过二十四岁,便是再等十年二十年也等的,所幸卿家年龄也不大,不必到时花甲披挂。” 赵昀说罢,君臣相视而笑,家国大事,一切尽早笑谈中。 ,,, 赵范退下后,赵昀回到书房,批阅奏折。 这段时间因为赵昀外出慰问毕念等人,朝中挤压了不少的奏折,路途遥远,政事堂这边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向赵昀请示。 正在批阅,高实碎步进来,道:“陛下,户部尚书真德秀求见。” “哦,他来了?让他进来。” 这个真德秀在朝中为官很是小心谨慎,一般赵昀不传召,他很少主动来求见,故而赵昀对他主动来见有点惊讶。 真德秀走进来,对赵昀抬手道:“臣见过陛下。” “免礼。” 赵昀看了一眼他,笑道:“卿家来朕这里,倒是稀客啊。” 真德秀从容道:“陛下日理万机,臣自是不敢轻易打扰,若因此让陛下误会,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无妨,卿家来有何事?” “回陛下,臣乃是将纸币样品交由陛下过目审阅,若陛下满意,此纸币便可刊印,通行全国。” “哦,纸币做出来了?快呈上来。” 这纸币的事情赵昀两年前就交代印发,却因为受到时代的局限性,技术,材料,器具,人员等方面都难以达到要求,故而拖了下来。 对此事,虽然赵昀虽然时不时的问一句,表示关注,但心中已然失望,却没想到真德秀突然说样品做出来了,反倒给了赵昀惊喜。 真德秀双手恭敬的呈上样品,高实接过,转交给赵昀。 赵昀拿起样品,仔细端详,见这纸币长宽差不多有书籍的一页纸那么大,比之后世的纸币,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赵昀喃喃自语,道:“大点也好,免的老百姓感觉朝廷太敷衍。” 再看那纸币中间偏左的位置,“壹百钱”三个字格外醒目,而且写的苍劲有力,大气磅礴。 而壹百钱上面还有一行略小的字,写的是“大宋王朝造币局”,这几个字也是书法水平极高,看的令人肃然起敬。 赵昀知道这些字都是真德秀写的,他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书法大家,当时真德秀请示赵昀,希望由赵昀本人来写这些字,以示庄重,但被赵昀谢绝了。 赵昀当时说朕乃天子,不宜过多的参与,否则,你们事事请示,岂不是要延误时间,朕相信卿家的办事能力,你自己决定吧。 话虽如此说,但赵昀其实是想自己写的,毕竟这可是要传之万世的,且百姓日日都在用,如果由自己来写,也有利于民心归附。 但无奈现在的大宋,诗词书画堪称华夏之极,随便揪出来一个官员那都是书法大家,即便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那书法水平放之后世,那也都是大家的境界。 如此之下,那就更不要说真德秀,乔行简,袁韶,韩竢这些人,那水平更是一绝。 而赵昀的书法水平在他们面前,那简直就是鬼画符,完全没有可比性,赵昀有自知之明,自然无法去写了,以免自损权威。 所以最后真德秀与朝中几个大佬一番推让,大家都以真德秀乃当世大家,此书法写作非他莫属,如此,纸币上的书法便全部由真德秀写了。 一百钱旁边是一副画像,画的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模样,这一点,在当初还引起了一番争论。 许多官员认为应当画赵昀的模样,他们认为赵昀乾坤独断,推行纸币,乃纸币的实际推行者,且还是当今的官家,最高权力拥有者,印发赵昀的画像,有利于百姓对赵昀的敬畏,所以理所应当以赵昀的画像为准。 不过赵昀最后还是否决了这些人的提议,让真德秀印赵匡胤的画像。 赵昀认为印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图像,如此,既可表达赵昀作为后辈子孙,对赵匡胤的尊敬,此乃孝道。 又可表达大宋王朝三百年的悠久历史,让民心对大宋的归属感更强。 赵昀很满意样品,不时点头,仔细端详。 虽然这么大的纸币,赵昀有点看不习惯,但上面图画精美,面值一百钱的字样醒目,给人感觉踏实,大气,还是让赵昀觉得大有大的好处。 第0421章 纸币成行 不得不说,单就论这张纸币本身,它便是一张书画水平极高的画作,本就具有价值,更令人信服。 赵昀又将这纸币对择几次,又用力压了压,而后展开,发现虽然纸币有折痕,但是却没有破损痕迹,韧性不错。 “高实,取一盘水来。” “是,陛下。” 很快,高实端来一盘水,赵昀将纸币放在水里,只见纸币虽然被水浸泡,但是拿起来却没有破损,也没有随时会破裂的感觉。 赵昀在火烛边将纸币烘干,字迹依然清晰可辨,与下水前没有多大差别,防水性也不错。 赵昀随即又将纸币对择,发现还是没有破损。 赵昀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单就这工艺也值一百钱,相信老百姓还是会认可的。” 不对,工艺值一百钱那可不行,制造成本太高,朝廷就是想搞点通货膨胀也很难,那还赚什么钱? 不能赔本赚吆喝啊! 赵昀于是对真德秀问道:“朕看这纸币工艺精良,实乃上乘之作,不知造一张这样的纸币成本要多少钱?” 真德秀抬手,道:“回陛下,臣等仔细核算过,若是大量刊印,只要数量达到一千万张以上,再算上必要的折损,面值一百钱的纸币,制作成本在三十钱至三十五钱之间。” 赵昀满意的点头,“如此甚好,甚好,若是卿家还能在不降低精良的前提下,还能再降低一点成本,如此就更好了。” 真德秀愣了愣,心说一百钱的纸币,成本只有三十钱,朝廷若是发行,一进一出就可获利数倍。 而且一百钱只是最低的面值,还有五百钱和一千钱两种面值,这两种面值金额大了五倍和十倍,但是制作成本一点也没有增加。 这意味着朝廷只需要花三十文钱,就可以造出五百钱和一千钱的纸币在市面上流通,利润简直与抢钱无异。 可没想到这么大的利润,官家竟然不满足,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真德秀心里感慨一声,而后回道:“陛下,这成本已经是很低了,再低的话,怕是要偷工减料了。” “不可不可,就这样很好,很好。” 赵昀赶紧摆手,随即道:“此纸币工艺精良,质量上乘,外观悦目,就这样刊印,绝不能偷工减料,货币乃国之根本,朝之基石,关乎社稷兴衰,谁敢伸手,便是抄家灭族,这一点朕绝不姑息。” 真德秀总算放下心,知道赵昀认识到货币对王朝的重要性,他对赵昀也是更加信服。 赵昀又叮嘱道:“纸币的制作工艺只要认真研究,便可被人仿制,此等事情绝对不可以出现。 朝廷需以律法的形式震慑宵小不法之徒,朕意,胆敢伪造,贩卖纸币者,为首之徒诛三族,所有参与者不论罪行轻重,一律斩首,告发不轨者重赏。” 古人的观念本就认为金,银,铜,铁等贵金属才是货币,这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们接受纸币本就不容易。 若这时候再出现假币,则更是要让他们对纸币毫无信心,纸币的流通也将成为一纸空谈。 为了彻底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赵昀不得不严刑峻法,对制造假币者施以雷霆手段。 对于赵昀的担忧,真德秀也是深以为然,他道:“陛下之言虽然对不法者的惩治过于严重,然而鉴于纸币的特殊与重要,却也是必要的,臣深表认同。” 商讨了一些细节,最后真德秀抬手道:“既然陛下对此纸币认可,那臣便命有司刊印,择机通行全国。” “嗯,去办吧,你送来的这张纸币就先留在朕这里,朕收藏了。” 真德秀心中一紧,不过很快便也释然,知道赵昀留下这张纸币,便是要以日后大规模制造出来的纸币相比较。 若是有差别,工艺,成色,手感不一样,便可追究罪责。 不过好在这纸币经过多番制造,只要在不偷工减料的情况下,便可保证制造出来的纸币一模一样,并不用担心会有问题。 “是,陛下。” 说着话,赵昀又打趣道:“此纸币与交子的意义决然不同,乃是我朝甚至整个世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纸质货币,具有划时代意义,而此事乃卿家全力主持,一手操办,以后千秋史书可是要留下你的名字啊。” 真德秀宠辱不惊,淡定从容,抬手道:“名声于臣皆是浮云,臣只在意当下百姓是否能够获得实利,便如隋之炀帝,开科举,通运河,伐高丽,每一件事皆是利在千秋万代,后世子孙受之不尽,然其当下子民却饿殍千里,家破人亡者天下之大半,此等丰功伟绩,委实难以令人产生敬畏。” 真德秀此言,既是表明自己不在意青史留名,也在鞭策赵昀切莫好大喜功,做事要缓步而为,切不可学那杨广,一心办大事,急功近利,最后导致王朝灭亡。 赵昀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点头道:“卿家倒是境界高深,很好,很好。” 真德秀走后,赵昀依然心情难掩激动,因为他知道纸币的出现,将会彻底改变一个王朝的命运,朝廷在财政方面将会有更大的操作空间,这无疑对王朝的实力是一种加强。 不过任何一件东西都有阴阳两面,用的好自然是好,但用的不好,那也会招致大祸。 纸币相对于他的面值而言,成本太低,如果一旦控制不住,出现滥发现象,纸币贬值,形同废纸,那么朝廷信用也将崩塌,这极有可能加速王朝的灭亡。 想到此处,赵昀也是感觉心情沉重,责任重大,他命人取来纸笔,在上面郑重写下“克己”二字。 赵昀拿起来,看着上面的这两个字,神情坚决。 “高实,将这幅字裱起来,挂在书房里,朕要每日都看见,引为鞭策。” “是,陛下。” 高实小心答应,而后碎步上前,将这幅字小心收好,亲自下去装裱。 这幅字很快便出现在赵昀的书房,以时时提醒赵昀克制欲望。 第0422章 金国使者 第二日清晨,临安城外,皇城司皇城使张楚亲自送着一个年约三十,大腹便便的人离开。 两人分别之际,张楚叮嘱道:“何光,此次与自杞国一战,我大宋损兵折将甚多,官家心中对自杞国己是愤恨无比,虽然现在没有出兵,然而两国再度交战已是必然。 官家亲命皇城司全力打探自杞国军政大事,咱家将这个任务交于你,你须知责任重大,莫要让咱家失望。” 那何光赶紧抬手,郑重无比,说道:“请公公放心,属下便是不要性命,也要将那自杞国里里外外查个遍,绝不敢有负官家,也不敢有负公公。待我大宋再度发兵之时,自杞国必定毫无秘密。” 张楚满意的点头,“很好,你扮作商人,必定多被刁难,务必要小心谨慎,一旦失手,你需记住,人可以死,但身份与军情不可以露。” “属下明白。” “好了,时辰不早,你上路吧。” “是,属下告辞。” 何光带着人,扮作商队离开了临安,张楚默看着他离开,心中也是沉重。 赵昀亲自交代他,让他在自杞国安插眼线,不但要把自杞国的军队摸的通透,便是自杞国的皇宫以及各位大臣,那也是要掌控,情报务必要详尽,由此可见赵昀对此次事件的重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赵昀对自杞国的重视,甚至已经超过了对金国的重视,这自然让张楚感到压力巨大。 正当张楚坐上马车回去的时候,突然见到道上出现一支队伍,这队伍五十余人,其中做护卫打扮的人身形彪悍,目光锐利,一看便不是寻常队伍。 又见队伍里竟然有金国旗帜,张楚愣了愣,然后目光转向前方带队之人,见有礼部一刘姓官员陪同,张楚这才反应过来。 十几天前张楚曾接到属下汇报,说有金国使团出使大宋,如今已进入大宋境内,看来便是他们了。 张楚没有多做停留,坐着马车匆匆离去。 再看这队伍,正是金国使团,为首之人正是金国礼部尚书穆廷凤冠。 此次他奉金国皇帝完颜守绪之命出使大宋,目的便是要联合大宋共同兴兵伐蒙,对抗蒙古。 穆廷凤冠一行人进入临安,下榻班荆馆,因为穆廷凤冠是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出使大宋,本着外交基本礼仪,大宋这边也由礼部尚书曾应龙出面,亲自与其接洽。 见到曾应龙,穆适凤冠正襟危坐,一脸肃容,怒气说道:“你大宋将领赵范无端侵扰我大金,造成我大金军民巨大损失,且此举也不符两国合约,我大金郎主雷霆震怒,特命本使前来问罪,你道此次事端该当如何处置?” 曾应龙丝毫不惧,脸色从容,回道:“此次我大宋之将赵范渡过淮河,并非朝廷之意,实乃其本人欲回故乡祭祖,此举于仁孝而言并无不妥。 穆廷使君,你当知淮河以北的土地本就是我大宋所有,虽已丢失百年,军民淡然不少,然祖宗墓地皆在那里,着实令后辈子孙心心念念。 赵范身为后辈子孙,回乡祭拜,聊表心意,这也是人之常情,怎奈本无恶意,却刚渡过淮河,便遇到你方兵将蛮横阻拦,这才发生了一点小冲突,虽然造成你金国死伤,但赵范麾下也有不少人死了,对于此等误会,我大宋皇帝陛下也是深表遗憾。 听闻使君出使,我皇帝陛下也是非常重视,特命本官前来与你接洽,目的便是要表达我大宋化解误会之心。” 穆廷凤冠听了,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穆廷凤冠大怒,道:“什么?如此这般明目张胆的进犯,到你嘴里竟然说成是回乡祭祖,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毫无廉耻悔过之心!” 曾应龙婉声细语,道:“使君发怒,本官完全可以理解,但事实如此,本官也是只能如实相告,绝无欺骗使君之意。” 穆言凤冠气急,说道:“本使不与你逞口舌之历,本使要面见你们皇帝,当面向他痛陈宋军主将的过失。” “哦。” 曾应龙“哦”了一声,问道:“不知使君出使我大宋有何要求,本官也好转达我们皇帝陛下。” 穆廷凤冠也不扭捏,直接说道:“此次你大宋进犯我金国,罪过极大,我大金郎主要求你们皇帝严惩主将,并且予以赔偿。” 虽然此次穆廷凤冠的任务是与宋国联手,共同伐蒙,对抗蒙古,然而见到曾应龙后,穆廷凤冠却对此只字不提,张口闭口便是金国如何震怒,要求大宋严惩赵范云云。 曾应龙听罢,道:“赵将军回乡祭祖引发误会,此举虽有所不妥,然而身为后辈子孙,这也是无可厚非,只怕我们皇帝陛下也难以对其有所惩戒,使君的要求怕是难以实现了。” 穆廷凤冠不服,反唇相讥,道:“你们杀我金国那么多人,还抢走我百姓十几万,你告诉本使这是误会?你告诉本使不能严惩罪臣?那你要怎样! 若有朝一日我金国也这样给你大宋来一回,试问你们又作何感想?” 曾应龙微微一笑,自信说道:“若金国也能给我大宋来一回,那便扯平了,你我也不需要再谈了,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你。” 穆廷凤冠气得牙根直痒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最后他道:“不管怎样,本使要面见你们皇帝,与他当面分说此事,讲个明白。” 曾应龙点头,道:“使君的要求本官会如实上奏,至于我们皇帝陛下有没有时间见你,这个就不是本官能左右的了。” 说罢,曾应龙起身,“时候不早了,使君早些休息吧。” 说完,曾应龙顺势要走,不过又好像想什么,回头对其说道:“听闻你们公主在大宋呆了几年,颇为思乡,使君可以去看看。” 穆廷凤冠想起完颜紫离公主,神情一暗,不过很快又恢复从容,说道:“本使自会去面见公主,向其表达慰问之情,此事便无需你操心了。” “如此甚好。”曾应龙回了一句,便走了。 第0423章 帝国诅咒 曾应龙走后,穆廷凤冠收拾一阵,而后便是前去看望完颜紫黎公主。 来到公主居住的小院,穆延凤冠对看守的大宋侍卫说道:“还请前去通报一声我金国公主,就说使者穆延凤冠特来探望,请求公主召见。” 看守的侍卫不耐烦的撇了他一眼,而后没有好气的说道:“等着。” 说完,侍卫转身走了。 穆延凤冠见侍卫如此态度,不由得是握紧了双拳,心中气愤,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是只得生生忍受。 很快得到通传,穆延凤冠便进去了。 见到完颜紫黎,穆延凤冠直接一撩下摆,跪在地上,说道:“臣穆延凤冠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屈身虎狼之国,您受委屈了。” “快起来,快起来。” 完颜紫黎很是高兴,激动的上前亲自搀扶穆延凤冠,而后急忙问道:“穆延凤冠,皇兄是让你来接我回去的吗?” “这个,,,” 穆延凤冠顿了顿,随即低头,抬手道:“郎主没有这样吩咐,但也请公主放心,郎主必定会尽快与宋国皇帝达成共识,迎接公主回国。” 完颜紫黎心情顿时失落,脸上失望之情尽显。 “那你来干什么?你是来和宋国皇帝讨价还价,就为那几块破地,是吗?难道那些土地比我还要重要吗?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堂堂金国的公主,被扣押在宋国当人质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吗?” “请公主息怒,臣定当为公主奔走,以求公主早日回国。” 面对完颜紫黎的指责,穆延凤冠羞愧的低下了头,没有勇气争辩,只说着连自己也不信的话。 责骂一阵,将心中的怒火发了一通,完颜紫黎最后落寞的坐在石凳上,“你走吧。” 穆延凤冠上前一步,说道:“公主请不要失望,其实郎主心中一直惦念着你,只是如今家国不宁,郎主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你不用哄骗我了,走吧。” 穆延凤冠无奈,最后只得落寞地抬手,道:“臣告退。” 离开小院,穆延凤冠抬起头,目光看向那即将落下的太阳。 穆延凤冠喃喃自语,说道:“我的大金啊,曾几何时,你是何等的强大,万邦小国皆对你奉若神明。然而不过短短百年,竟已落败至如斯田地,堂堂一国之公主,竟然被区区宋国扣押却毫无办法,皇族之颜面尽失,大国之尊严尽失,我的大金啊,你还能重现昨日的光辉吗?” 这一刻,上天仿佛是在回答他,太阳的余晖渐渐洒在他身上,只让他的身影更显落寞与枯败之感。 ,,, 皇宫,福宁殿,书房。 曾应龙前来向赵昀复命,将与穆延凤冠会面的情形大致讲述了一遍,最后曾应龙说道:“陛下,臣以为穆延凤冠的态度看似强硬,然而从他急切希望觐见陛下来看,这强硬的态度似乎又有些虚张声势之感。” 赵昀微微一笑,道:“此次赵范出兵的时机,正好是拖雷与窝阔台争夺皇位之时,这时候的蒙古暂时无力对金国发动攻击,如此,便让金国得以喘息。 现在金国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时间,用时间来舔伤口,如此之下,他自然不敢冒然对大宋展开报复,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迫使大宋和蒙古寻求结盟,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亡国了。” 曾应龙听了,深以为然,“陛下所言极是,若如此,那么此次穆延凤冠出使大宋,目的便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寻求两国相安,甚至是两国结盟。 然而穆延凤冠对此却是只口不提,如此看来,只怕穆延凤冠还想借赵将军之事,寻求达到更多目的。” 赵昀点头,“不错,朕收到过有关于他的消息,此人有勇有谋,而且颇有胆略,现在他咬住赵范的事情不放,无非也就是想漫天要价而已,先晾他一阵子,把他的性子磨平再说。” 曾应龙也认为赵昀的处置很有道理,便点头认同。 犹豫一会儿,曾应龙试探性的说道:“敢问陛下,若金国请求与我大宋结盟,不知陛下之意如何?” 赵昀微微一笑,站起身,缓缓向外面走去。 赵昀一边走,一边说道:“金国不过是日落西山的帝国而已,结不结盟已经无关大局了。” 说完,赵昀指着天上那日落的太阳,道:“自古以来我华夏便有真龙护佑,凡草原帝国占我华夏之地,便如受到诅咒一般,从无百年之运,金国而今百年,已经走到头了,快则五年,慢则十年,卿家就能看到我大宋光复故土的那一天。” 曾应龙听罢,浑身一震,眼中闪现泪花。他郑重抬手,对赵昀道:“臣得遇陛下,臣之大幸。” 赵昀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再度看向那即将落下的红日。 因为有了赵昀的交代,所以不论是礼部官员,还是班荆馆官员,他们对穆延凤冠要求觐见赵昀的回答都非常一致。 “我们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会尽量抽空接见,还请稍安勿躁。” 穆延凤冠一次又一次请求,一次又一次失望,心气自然也是越来越低迷。 到最后,他不得不改变态度,对礼部官员说道:“本使只希望和贵国皇帝见一面,商谈两国和平共处之事,至于赵范劫掠我大金之事,以后再分说。” 见穆延凤冠态度软化,赵昀这才见他一面。 恒盛四年六月二十五日,垂拱殿,大朝会。 金国使者穆延凤冠奉召入宫,觐见大宋皇帝。 只见穆延凤冠淡定从容,满面自信,走入大殿,左右文武百官对他皆是注目而来,更有韩竢,袁韶,陈隆之几人目光锐厉的注视,眼神好似刀剑。 特别是其中赵范也在,赵范看他的眼神,更是透着不同的意味。 百官的气息压迫,让穆延凤冠顿时压力陡增。 特别是穆延凤冠本能的感受到来自赵范的压迫力,目光不由的朝他看去,两人四目相对,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已是刀光剑影。 第0424章 朝堂舌战 “此人是谁,为何莫名的对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穆延凤冠心中哑然,自然不知眼前之人正是他一心想要除去的宋将赵范。 然而穆延凤冠毕竟也不是常人,他稍稍稳定心神,恢复仪态,然后不再理会这些,目光端正,大步向前,最后走到大殿中央。 穆延凤冠抬眼看去,见坐在上方之人气宇轩昂,朝气蓬勃,目光凌厉而又深邃,上位者的气息尽显。 穆延凤冠心中骇然,不由得将赵昀与金国皇帝完颜守绪比较一番,这一比较,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哎,云泥之别啊。” 心中叹息一声,穆延凤冠对赵昀抬手,一脸傲然,说道:“金国使者穆延凤冠见过大宋皇帝陛下。” 赵昀看了他一眼,神情从容,道:“穆延凤冠,朕听闻你这个名字颇有来历,乃是当着金国皇帝的面,杀了他的宠妃而得名,你的忠勇朕很欣赏,赐坐。” 随即便有两个内侍抬着一把椅子过来,让穆延凤冠就坐。 穆延凤冠抬手致谢,但并没有入座。 他婉言谢绝,说道:“本使奉命出使大宋,职责在身,重于千金,不敢怠慢分毫,还是站着说话为好。” “既如此,朕也不勉强,说吧,你来我大宋所谓何事?” 穆延凤冠知道机会难得,已经不敢再咬着赵范的事情不放。 于是穆延凤冠直入主题,说道:“大宋皇帝陛下,本使此次前来,乃是奉我郎主之命,希望与大宋结盟,一同对抗蒙古。” 听罢,赵昀嘴角翘起,露出轻蔑笑容。 一切果然尽在意料。 赵昀道:“我大宋地大物博,子民亿兆,文臣如云,猛将如雨,锐士更达百万之众,为何还要与你金国结盟?” 赵昀淡淡回应,穆延凤冠神情一紧,说道:“大宋虽比之往年略强,然蒙古大军军容鼎盛,战力强悍,且野蛮残忍,一路走来屠城无数,远的不说便说近的,那夏国已然被其灭亡,军民屠戮待尽,举国难寻活口! 如今蒙古对金国造成极大威胁,若金国支撑不住,灭亡了,那么蒙古将直接与大宋隔河相望,大宋将直接面临蒙古的威胁。 有道是唇亡齿寒,如今大宋与金国已经形成彼此依存之势,若不能共同应对来自蒙古的威胁,那么终有一日,大宋必将败亡在蒙古的铁蹄之下。 为今之计,唯有金宋两国结盟,共抗蒙古,形成古之三国鼎立之势,方可保存国祚,延续宗庙社稷,还请大宋皇帝陛下三思。” “呵呵呵,,,” 赵昀呵笑了几声,道:“看来今日你乃是要效仿诸葛入吴,要舌战群儒啊。” 说完,赵昀目光扫视百官,朗声道:“既如此,诸位亲家也可畅所欲言,来会会这个当世“诸葛”。” 赵昀话音一落,对金国早就不满的官员便坐不住了,当先发难的便是那学部尚书陈隆之。 只见陈隆之出班对赵昀行礼,而后一脸严肃,对穆延凤冠道:“古时三国鼎立之所以形成,皆乃三国并出一朝,然而今之格局迥然不同,宋金世仇,国仇家恨形如万里波涛连绵不绝,你让我大宋军民如何与你金国并肩奋战!” 穆延凤冠反唇相讥,道:“汉人有一言,时移世易,当今格局也与那三国时期大不同,三国同出一朝不假,故而不论何人最终取胜,得到天下,皆不妨碍汉家正统地位的传承。 然此时蒙古崛起于草原,四方征战,灭国无数,他可曾标榜自己是汉家的正统传承?若他最终取胜,得了天下,汉家正统地位还能存在吗?你们谁能回答本使!” 陈隆之一时语塞,穆延凤冠占据上风。 “非也非也。” 曾应龙此时站出来,对穆延凤冠道:“你之言乃一叶障目尔,我汉家正统地位的传承,传的是文化的广大,传的是仁义的无双,所有仰慕我汉家王朝的番邦小国,他们敬仰的也是这一点。 而今是出现了一个蒙古,可那又怎样,难道我汉家王朝不允许出现他国吗?难道我汉家王朝现在就要去打他吗? 试问我汉家千百年来,周边出现了多少国家,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他们一经出现,我们就要治他们于死地!若我汉家王朝是如此德行,只怕早就亡在穷兵黩武之上,又何来这千百年的传承?” “这。” 穆延凤冠鼓动两国结盟抗蒙的根基被曾应龙一铲子挖了,顿时语塞。 赵昀听了,对曾应龙也是颇有几分欣赏,这个曾应龙,不愧是中过状元的人,口才和思路果然了得。 思量一会,穆延凤冠道:“居安思危,乃亘古不变之真理,蒙古之势与千百国家迥然不同,这一点相信无人可反驳。若掉以轻心,势必受到反噬!尔等朝堂衮衮诸公难道不应该警惕,不应该做出应对之策,以保万全吗?” “荒谬。” 三司使程珌出班,对穆延凤冠指责道:“警惕之心,应对之策,此皆可为,我大宋自是应当如此。然此为,若是要敌国他邦参与,将本国大政大策寄希望于他国身上,此举,无异于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与苟延残喘何异?” “你,,,” 穆延凤冠被程珌说的一时词穷。 兵部尚书魏了翁这时说道:“宋金两国之仇又岂是能化解的?若是担心自己性命受到威胁,便要与杀父杀母毁家灭族的仇寇为伍,这样的自保,不要也罢。” 刑部左侍郎蒋重珍也道:“不错,男儿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为苟且性命,甘与仇寇为伍,那与行尸走肉何异?” “金国乃我大宋之世代仇敌,我大宋没有与蒙古合兵灭亡金国,你们便要偷着乐,何来宋金结盟一说?” “我大宋便是受到威胁,亦自当奋发图强,锐意进取,又何须与你结盟,辱没了祖宗,此等偷安之举,我大宋无人稀罕,更不屑为之。” 第0425章 四大战区 面对百官的唇枪舌战,穆延凤冠刚开始还能争个一二,然而此时已然是没了招架之力,更不要说乔行简,袁韶,真德秀,韩竢,赵善湘这样的大佬还没开口,真若他们开口,估计早就败了。 赵昀微微抬手,百官这才停下争辩,退回本班,只留下穆延凤冠独自一人,正在怀疑人生。 赵昀看了一眼穆延凤冠,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赵昀道:“你回去吧,回去告诉你家皇帝,我大宋无意与金国结盟,但相安无事还是可以的。” 穆延凤冠思量一会,最后问道:“那若宋国再有兵马进攻我大金,又当如何?” “你们自己可以处置,朕绝不阻拦。” “难道皇帝陛下你不应该治他的罪,以儆效尤吗?” “他们能够回来就是英雄,朕又怎能治英雄的罪?” “既如此,那何来相安无事,和平共,” “好了,下去吧。”赵昀直接一口打断他。 穆延凤冠还要再说,但是面对强势无比的赵昀,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悻悻退下。 随即,赵昀将目光看向百官,道:“朕希望诸位卿家谨记,家国一体,国家存在,家族方能长存。若一家之私高于国家,则必将国破家亡,靖康之耻也必将再现。孰轻孰重,望诸位卿家看的明白。” 赵昀的话,无异于告诉百官,金国之后,大宋将要面对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那就是蒙古,犹如当年辽国灭亡之后到来的金国,若是还分不清主次,则大难来临,家破人亡。 百官绝大多数人,他们的父亲辈爷爷辈都是亲身经历了靖康之耻的,对那场惨绝人寰的变故自是从小受到教诲,对赵昀的提醒,自然明白其中意味。 百官郑重对赵昀抬手,道:“陛下教诲,臣等谨记。” ,,, 下朝后,赵昀在书房召见了赵范,还有几日,赵范就要回淮东去了,赵昀免不了对他亲自叮嘱。 君臣见礼后,赵昀道:“卿家回到淮东,务必要时刻小心戒备,金国以前能够想出北失南补的蠢主意,难保不会再出“天才想法”,这一点我们不可大意。” 赵范抬手领命,道:“臣明白,请陛下放心。” “卿家深受家风影响,性格沉稳,谨慎,朕是放心的。” 有赵范坐镇淮东,时刻威胁金国,金国那边几乎不用赵昀操心,这也为赵昀安心在国内搞变法提供了外部条件。 而后赵昀又道:“有一事朕一直在心中拿不定主意,今日卿家在,朕想听听卿家的意见。” “臣不敢,还请陛下明言。” “宋金之仇,家国之恨,朕一直心心念念,朕对金国的意志是他必须要灭亡在朕的手里,然而对之后的局势走向,朕却感到棘手。” 赵范神情严肃,若大宋在最后一刻消灭金国,将淮河以北的故土收复,那么到时候,大宋就要直接面对蒙古大军的威胁,那时候又该如何应对? 赵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朕的意思是设立四大战区,将故土百姓全部撤回淮河以南,只留下大军在故土构建工事,抵御蒙军,如此,这故土便是第一个战区。” 淮河以北的大片故土在历经多年金国的压榨和剥削,以后又要经历宋金决战,还要再承受宋蒙对峙,这样的环境下,百姓根本无法安心耕种和生活。 所以赵昀认为还不如把他们全部撤回来,充实淮河以南的各路州县,让他们安心生活,对朝廷财政也是有利的。 赵范听完,没有说话。 赵昀又道:“川蜀乃我大宋钱粮赋税之重地,素有天府之国美誉,蒙军很难不对其垂涎欲滴,而今余介在川蜀构建山城防御体系,重庆城,钓鱼城,大良城,小良城,青居城等二十几个城池都已经在建造当中,朕意将川蜀作为第二战区。” “两淮是淮河前沿,若第一战区失败,则蒙军极有可能直接对两淮发起进攻,如此,两淮便是第三战区。” “荆襄地处江北一线,与淮西连接,可为两淮提供稳固的支援,即便两淮失利,仍可凭借优势地利,发动长江决战,如此,荆襄便是第四战区。” 最后赵昀总结,道:“这四个战区以第一战区为主,大量消耗蒙军战力,而其他战区也可彼此支援,又可各自为战,朕认为若是朝廷不犯大错,四个战区足可耗干敌人的鲜血,熬过蒙军鼎盛时期,最终保得我大宋社稷不失,不知卿家以为如何?” 赵范在心里将赵昀的话一字一句的逐个思量,最后他抬手,说道:“陛下,蒙古征伐之国甚多,版图辽阔,治下子民只怕十倍于我。而反观我大宋,若将淮河以北的故土沦为战区,不事生产,如此,以我淮河以南区区土地,何以长久支撑国战?” 赵昀面色严肃,没有说话。 赵范又道:“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大宋长久展开国战,必定导致百姓负担加重,生活困难。 这样的情况若只是一时,百姓自然可以忍受,然而长此以往,却难免人心不稳,若再被有心之人利用,煽动民乱。如此,只怕我大宋便要如强汉,没有毁在外族之手,反而毁在内斗之中!” 赵昀闭目,显然赵范的话令他深思,让他认识到自己的考虑不足。 良久过后,赵昀点头,道:“卿家之言,朕获益良多,此计划,还需多加增补。” 赵范抬手道:“陛下的谋划其实是很有必要的,设立战区,届时必定委任专人统筹,如此便可避免兵将贪生怕死,推诿不进之弊端,唯今需要增补的便是后勤,长久的国战,必定需要源源不断的兵源和粮草,若陛下再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则国战便是打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也无不可。” 赵昀欣然点头,自己的打算能够得到赵范的部分认可,这也说明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第0426章 兴亡皆苦 随后君臣二人又是探讨了有关于变法的事情,赵范对耕地到户法,义务授课法都是比较认同。 只是他同时也认为赵昀对老百姓有点过于宽仁,担心会惯坏百姓,而且对朝廷税收和财政也有不利影响。 赵范道:“税收是国家第一大事,田亩既然无偿分给百姓,又无偿供其孩童读书,那就应当将税收提高一点,充实国库,以免施政时因钱粮吃紧而苦恼。” 这一点赵昀自然早有考量。 赵昀微微笑了笑,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百姓苦难的太久,若是能够让他们多活几年轻松日子,朝廷吃点亏也无妨。”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 赵范听着赵昀的话,身受感触,不禁是喃喃自语。 这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道尽了千百年来老百姓多少的心酸苦难! “陛下仁义无双,百姓幸事,社稷幸事。” 赵范诚恳的对赵昀抬手,对赵昀的仁爱之心更加钦佩。 闲话一阵,不觉便到了午膳时间,赵范起身告辞,赵昀没有答应,让他陪着自己一同用膳,赵范很是感动,吃饭的时候眼睛都是含着泪花。 而后赵范在临安又是盘旋几日,拜访了一些亲朋长辈,而后便离开临安,回那淮东,继续主持地方事务。 赵范离开之时,前来皇宫道别,赵昀亲切勉励,让其不要担心朝中之事,在地方事务上可大胆施为,若有官员弹劾进谏,赵昀会为其撑腰。 得到赵昀的肯定和信任,赵范更加心中有底,最后赵昀命高实相送,关怀备至。 ,,, 恒盛四年七月十日,清晨,一张张告示便贴在了临安各个城门墙上,还有衙门墙上,引得许多百姓驻足围观。 一个老汉不识字,看不懂告示上写了些什么,便对身边的一个青年问道:“后生,这朝廷贴的告示,说的是什么啊?” 那青年道:“老伯,朝廷告示上说,从今日开始正式发行纸币,面值有一百钱,五百钱,和一千钱三种。这些纸币都可以在交于时流通,还可以用作交税,和金银,铜钱都是一样的。 而且告示上还说了,禁止任何人造假与贩卖,一经查处,为首者诛三族,参与者全部斩首。” “啊,这么严厉!哦,对了,你说的那纸币是什么,是纸吗?那能当钱花?” “纸倒是纸,但也不是纸,那是钱,只要朝廷认这纸是钱,那就可以用这纸币来交税,老伯你可以把它当做是以前的交子,作用都差不多。” “哦,那敢情好,对了,面值多少,一百钱?这么多钱,老汉做点小本买卖,都是三钱五钱的结账,跟老汉关系也不大,走了走了,回家干活去了。” 老汉说完,便挑着担子走了。 青年摇头笑道:“等你置办大件的时候,就知道关系大不大了。” 纸币筹集已久,今日终于发行流通,不过因为老百姓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钱就应该是金银和铜钱,不可能突然强制要求百姓都接受纸币。 比如说百姓不收纸币,你硬要拿纸币去买人家的东西,在目前这一阶段,自然是不能强制性的要人家收,否则,便要凭空生出事端。 对于这一点,赵昀也是看的明白,赵昀的意思是一切慢慢来,潜移默化的影响,有时候比强制性的手段更有作用。 再加之纸币便于携带,方便交易,且即便出现破损,但只要能够辨别真伪,面值也能辨别,便可以按照面值无偿兑换新的纸币。 如此巨大的优势,就注定了他一定会有存在的价值,日久天长,老百姓自然会慢慢接受纸币。 等到以后纸币的工艺更加成熟,原材料供应也稳定下来,纸币的制作成本也将下降,到时候朝廷还可以制作面值更小的纸币,比如五钱,十钱,二十钱,让普通老百姓也能天天使用。 到了那一日,纸币就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公认的货币。 四海钱庄,这一日,城中富户王金宝赶着马车,来到钱庄支取钱款。 他拿出五百贯钱的存款凭证,对钱庄掌柜道:“掌柜,给我取五百贯钱出来。” 掌柜一见王金宝,顿时满脸堆笑,“哟,原来是王员外,您支取这么多钱款,定是看中了哪块好地吧?” 王金宝摇头苦笑,道:“自打朝廷推行耕地到户法,哪里还敢买地啊,家里多余的地都打了水漂。” 埋怨一句,他自嘲道:“今个是看中了一间铺子,便盘了下来,只求朝廷以后别再推行商铺到户法就好了。” 掌柜赶紧赔不是,“瞧我这张嘴,说了错话,该打该打,对不住了。” 古人极好买地,总以为田地才是根本,才是自己的魂,王金宝以前便是也如此,家中良田数千亩,仆人佃户也数以百计,算是一个豪强一般的人物。 不过后来因为耕地到户法,他也只留下了一千亩地而已,其他的地全部都上交给了朝廷。 说实话,虽然心有不甘,但王金宝也知道这是朝廷在推行变法,不是他能挡得了的,那些试图顽抗的豪强富户,全部都家破人亡。 如此之下,他也就很识相,将多余的田亩主动交了上去,算是保住了身家性命。 很快,掌柜便拿来一叠纸币,对王金宝说道:“王员外,这是朝廷最新发行的纸币,面值一千钱,您取五百贯,这便是五百张,还请您当面点点。” 王金宝眼睛瞪的老大,怎么回事? 王金宝拿起一张面值一千钱的纸币,不停的瞧。 “掌柜,我来取钱,你就给我一叠纸?” 掌柜满脸堆笑,道:“王员外您这说的哪里话?这是朝廷新发行的纸币,每张一贯钱,五百张正好就是五百贯,您要觉得心里不踏实,不敢用,那我就给您拿金银铜钱也成。” “那当然了,你当然得给我金银了,这纸币虽然画的美妙绝伦,就像书法一般,但它说到底也是纸啊,我拿出去那也花不掉啊。” 第0427章 可作古物 “呵呵呵,,,没事,没事,员外您稍等一下,我这便去给您准备金银。” 正在等待的时候,一个名叫钱有仁的富户也来支取钱款。 他没有驾马车,而是手里摇着扇子,一身轻松的就进来了。 钱有仁找到掌柜,对他道:“掌柜,给我支取两百贯钱,都要纸币,一百五十贯钱拿面值一千钱的,剩下的五十贯钱拿面值一百钱和五百钱的都成。” 说着话,钱有仁便将自己在四海钱庄的存款凭证交于掌柜。 掌柜满脸堆笑,接过凭证看了看,道:“好好好,钱员外您稍等,我这便去准备纸币。” 掌柜转身便去拿纸币,王金宝看的心下疑惑,对钱有仁说道:“钱员外,你拿这么多纸币,你不担心这不安全吗?” “不安全,怎么会不安全呢?王员外我可告诉你,你可别不信这纸币,他可比铜钱更安全。” “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我们每次去买铺面,做大买卖的,哪次不是用马车装着去的?就算拿的是金银,那背在身上也是好大的一袋,走在路上,这不就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可是现在有了纸币多好啊,揣在兜里,任谁也不知道你身上放了多少钱。” “这倒也是,不过这说到底,纸币也只是一张纸而已,你说它值个五文八文的那还说的过去,可你说这面值直接就是一百钱一千钱,这也太大了。” 钱有仁不以为意,满不在意,笑道:“呵呵呵,,,王员外,这纸币那就是为了方便我们这些做买卖的,普通老百姓哪用的上啊,反正只要朝廷认他的面值,可以用来交税,别说面值一百钱,他就是面值一百贯,那也没事。” 王金宝还是有些犹豫,他又问道:“你就不担心纸币被撕碎了吗?”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朝廷都出了告示,破损撕裂,只要能够辨别真伪,一律按照面值兑换全新的纸币,一点不妨碍。” “那万一进水呢?这一进水不就揉的稀碎吗?” “不会不会,我昨日图新鲜,拿一张一百钱的纸币试过了,放在水里就算浸泡几个时辰,拿出来烘干,也是一样清晰可见,韧性极强。” “可万一揉碎了,辨别不了呢?” “嗨,照你这么抬杠,那你的铜钱放火里融化了呢?那不也废了吗,那还能怪谁?” 王金宝无言以对,点头道:“说的也是。” 钱有仁又道:“我昨日拿这纸币去见了我岳丈,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这纸币的工艺真是不得了,而且上面的书法又都是真德秀真大家的墨宝,这也就是大规模发行,倘若天下就这么三张五张,那这纸币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千金难买。” 说着话,掌柜便将那两百贯的纸币拿了过来。 钱有仁指着纸币,对王金宝一脸激动,道:“你看,这上面的字是不是有大家风范?这也就是写在钱上不值钱,它要是写在画上,世上仅此一张,你说哪个字不是价值千金?” 说完,钱有仁也是小心地将这一叠纸币收好。 还别说,两百贯纸币往袖子里一放,任谁也看不出。 说话的功夫,临安有名的典当行掌柜陈一贤陈掌柜也来了。 陈一贤对掌柜说道:“掌柜,一百钱,五百钱,和一千钱的纸币,给我各取一百张。” 接过陈一贤手里的存款凭证,钱庄掌柜连忙道:“好,陈员外您稍等,我这便去给您取。” 钱有仁和陈一贤颇有交情,见他一次取出这么钱,还以为他又是收了一个宝贝,于是好奇地问道:“陈员外,您这是收了什么宝贝,别藏着啊,拿出来给我也开开眼啊。” 陈一贤一脸贼兮兮的看着他,说道:“宝贝?钱员外,你我是好友,那我在你面前也不藏着噎着,这纸币本身就是宝贝。” 尽管钱有仁知道这纸币好,但因为纸币通行全国,发行量大,故而钱有仁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货多价烂。 但此时听陈一贤这样讲,他顿时来了兴趣,难道说这纸币还有自己没有看到的价值? 钱有仁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陈一贤便说道:“这纸币就跟铜钱一样,每个皇帝,每个年号都会造新的铜钱出来,铜钱如此,纸币自然也如此。 这纸币制作如此精良,图画如此精美,若是等到官家变更年号,以后造出来的纸币就跟现在的不一样了,那么这一版的纸币就成绝版了,那时候,它的价值就会跟古董一样蹭蹭的往上涨。” 钱有仁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钱有仁感觉有理,一边的王金宝疑惑问道:“那万一不涨呢?” “不涨?不涨那他也是钱啊,面值摆在这里,你能亏?只要朝廷认这纸币,那什么时候拿出去都照样花,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放不坏,你看那些书籍,古画,放个几百年上千年一点事没有,这纸币你放家里担心什么?” 钱有仁听得频频点头,王金宝也感觉有理。 随后那陈一贤又给他们指了一条发财的路。 陈一贤说道:“你们看这纸币,每一张上面都有编号,这编号的尾号如果是六六六,八八八,九九九什么的,又或者是连号,这就更容易升值了,毕竟大家都喜欢好数字,图个吉利嘛。” 王金宝惊讶,“啊,那如此说来,这纸币岂不是有朝一日会和古董字画一样,具备了收藏价值?” “那当然了,别说纸币,就是铜钱,那也一直都有收藏价值啊,就说那汉朝唐朝的钱拿到现在,那也一个能换好几个,你要是能弄到特殊年份的铜钱,发行量少,甚至一个能换几百个几千个。 像王莽那几年出的铜钱,那甚至一个铜板能当一个金子用。铜钱能如此,纸币自然也能如此,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而且我们这纸币,那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前都没有的,以后绝对值钱。” 第0428章 慈母败儿 钱有仁听了,更为激动,“哎呀,今日得见兄长,那真是遇贵人了,兄长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对对对,我也要收藏一点,给子孙后代留一笔财富。” 说完,钱有仁又是拿出一张存款凭证,让钱庄掌柜取出纸币,如同陈一贤一般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后带回家收藏。 钱有仁和陈一贤的这一幕,落在王金宝眼里,那自然是意义非凡。 之前他还对纸币有怀疑,但是现在,好像不要纸币反而是一种损失! “不行,我不能吃这个亏,我也收藏几张纸币,管他有用没用,反正这是朝廷发行的,那就是钱,朝廷若是没有信用,不认这纸币,那便去衙门打官司。” 决心一下,王金宝也是让钱庄掌柜拿了一百贯钱的纸币,收藏也好,做买卖也罢,反正先拿在手里再说。 纸币全面流通,不过因为成本过高,暂时还没有小面额的纸币,最低面值也是一百钱,许多百姓暂时还用不上,所以老百姓还没去兑换,目前仅仅只是在做买卖的人中间流通。 因为纸币制作精美,且具有防水,耐折等特点,便于保存携带,这大大的方便了他们做买卖,他们纷纷选择用这种便于交易的货币。 甚至很多人如陈一贤一般嗅觉敏锐,知道其具有收藏价值,为此,许多商人甚至专程从外地赶到临安,就只为了兑换纸币。 他们如此,这也让纸币悄无生息的形成了市场,在他们的带动下,许多观望的百姓自然也是渐渐接受了纸币。 王金宝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回到家里,刚想要休息一下,喝口茶,润润嗓子,这时候妻子刘氏来了。 刘氏一脸埋怨,说道:“夫君,科儿这孩子成天在家里不好好读书,闹着要去村里的学堂,和伙伴们一起读,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也把孩子送去学堂,你看如何?” “哼。” 王金宝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板着脸说道:“慈母多败儿,村里新办的学堂人多嘴杂,什么货色都有,哪有我们自己请的教书先生好?” 王金宝开始数落起刘氏,“孩子要天上的星星,你就巴不得给他星星,他要天上的月亮,你就巴不得给他月亮。等我们死了,他能要什么?谁能给他?到时候他要饭都要不到。” “为夫跟你说了一千次一万次,我们不是长生不老,护不了孩子一辈子,对孩子溺爱那就是在害他! 你看哪个家族溺爱出来的孩子能够撑起家的?那都是家道中落,最后卖儿卖女,家破人亡,难道你希望科儿走那些人的路吗?” 刘氏一脸委屈,说道:“妾身也知道对科儿不能太惯着,可他成天就只知道吵闹,说村里新办了学堂,管家的孩子,佣人的孩子,他们都在学堂读书,学堂里热闹,在家里一个人无趣,成天吵闹着要去,妾身也是被他吵烦了。” “你把他带过来,为夫亲自教他,倒要看他有多顽劣。” 很快,王金宝的儿子王一科便被带了过来。 此时的王一科才只有八九岁而已,正是活泼好动、天真烂漫的时候,自然向往伙伴和自由。 王金宝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你这混帐,成天吵闹父母,你眼里还有孝道吗?” 刘氏见他发怒,急忙劝道:“夫君,孩子还小,现在跟他讲孝道他也不懂啊。” 王金宝怒斥道:“还小!就是因为他还小,那就更要跟他讲这些,等他大了,你再去跟他讲孝道,他还能听的进去吗?三岁看小,八岁看老,老祖宗传下来的话,那是白说的吗?” 王金宝作为一家之主,不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那都是拥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刘氏听了,无话可说,也只能小心地闭上嘴巴,她心里也知道丈夫这样严格管教孩子,那也是为了孩子好。 王一科被父亲这样训斥,委屈的哭道:“孩儿只是想到学堂里去读书,跟伙伴们在一起玩耍,为什么他们可以去学堂读书,我不可以去?先生专管孩儿一人,孩儿看见先生都害怕。” “哼,你这逆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请不起教书先生,没办法研读学问,以至于悔恨终身,他们只能种一辈子地,遇上天灾就卖儿卖女。 为父每年给你请教书先生,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在这里偷奸耍滑,毫不珍惜!外面的学堂一个先生教四五十个学生,而咱们家里一个先生只教你一个,这能比吗?你还不知足!” “可是先生对我太严厉了,动不动就打我骂我。如果有其他的伙伴在这里,他们也被打了,那我心里也好受一点,总不会专打我一人。” “还敢顶嘴,来人,家法伺候。” 很快,管家便拿来了木棍,王金宝拿起木棍,对着王一科的屁股便是一棍一棍的狠狠的打,才几下工夫,王一科便被打得屁股开花一般,哭的凄惨。 刘氏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王金宝的手就不放,哭道:“你要打就打死我吧。” “你这妇道人家,真是不可理喻。” 教训了一通,王金宝这才作罢。 王一科被母亲刘氏抱走,哭哭啼啼的声音很是凄惨,听的王金宝心里也是不好受,但他脸上只是闪过不忍,很快便又恢复了作为父亲的威严模样。 而后,刘金宝叫来管家,对他说道:“朝廷在村里办了学堂,你的孩子也在那里读书吗?” 管家点头,道:“回主君,托朝廷的福,两个孩子都送去读书了。” “府里还有谁把孩子送去读书?” “有很多,老刘头,老张头,还有旺财他们,差不多有十几个孩子都去那里读书了。” “朝廷说不收钱,义务教学,这是真的吗?” 管家点头,“是真的,确实上学没花钱,不过平时孩子需要买些笔墨纸砚,这些还是要自己花钱。” 王金宝听了,忍不住埋怨道:“朝廷因为耕地到户法,得罪了天下豪强富户,担心天下人心不稳,于是弄出这个义务授课法,不过是为了邀买人心而已。” 第0429章 效法先贤 管家听了,第一次对王金宝的话感到心中厌恶,心说朝廷就算是邀买人心,那也比有些人一毛不拔好。 王金宝又问道:“这学堂有多少学生,多少先生?” 管家回道:“听说有五个先生,三百多个学生,附近两个村的孩子都在这学堂读书。” 王金宝不屑一顾,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朝廷压根就没想把学堂办好。试问一个先生要教六十多个学生,这如何教的好?朝廷之所以这样做,便是为了稳定天下,他把在豪强大户身上掠夺的钱财,分一点出来办学堂,等到局势太平,公办学堂也就荒废了,什么杀富济贫,我看杀富是真,济贫却是假。” 说完,王金宝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管家,见他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 就刚才这番话,若是传到官府去,那可就麻烦了。 王金宝对管家道:“你家中老人孩子多,花销大,以后每月工钱加两成。” 说这话的时候,王金宝感觉自己心里在滴血。 管家喜出望外,赶紧谢道:“多谢主君,多谢主君。” 第二日,王金宝出了家门,去自家店铺查账,路过公办学堂的时候,只听见朗朗上口的读书声传来,声音里面充满着朝气蓬勃之感。 王金宝让马夫停下马车,然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公办学堂前。 只见这学堂很是简陋,不过是由一些简单的木板木柱搭建而成,宽敞是宽敞,但却四处透风。 这若是遇到下雨天,许多雨水都要飘打进去,里面的学生根本没办法读书,这般条件,与书院简直是天差地别。 然而如此简陋的条件,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那些孩童,他们人人都朝气蓬勃,努力向上,这种感觉,王金宝有些熟悉,但是又感觉陌生。 看了一会,恰到学堂放课,学生回家吃饭,许多学生成群结队离开学堂,也有些家长亲自来接年龄幼小的孩子。 只见一个农户一脸慈爱的将孩子抱起,说道:“小五,今天学的怎么样?在学堂乖吗?有没有听先生的话?” “嗯。” 那孩子重重的“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我很乖,很听先生的话,先生还表扬我,说我又多认识了两个字,以后可能会中举,爹,中举是什么意思?” “真的?” 农夫很是激动,“先生真的说你可能会中举吗?好好好,以后我们家就靠小五出人头地了,等你长大了,考中了进士就去当官,就算考不中,那中秀才中举人,到时候也能到这学堂教书育人,好好报答朝廷,若不是朝廷的恩德,你一辈子都别想进学堂。” “嗯,小五记住了。” 一边的王金宝见此,心中大受震撼,没想到朝廷的威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民间都已经形成了报效朝廷的氛围,一个孩子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试问他长大后能不拥护朝廷吗? 正在感慨之余,王金宝又见几个学生彼此搭着肩膀,快乐的走在路上,他们相互聊天打屁,乐呵呵的天真灿烂,脸上始终挂着无邪的笑。 此刻,王金宝想起自己的儿子王一科,想起他那一张苦巴巴的脸,顿时,王金宝便心中不是味道。 情不自禁的,王金宝便是跟着这群学生来到了一处阴凉地方,这里摆满了许多小水缸。 王金宝疑惑,怎么这里有这么多的水缸? 很快,学生们便为他解开了疑惑,只见这些学生放下身上的书袋,从书袋里面拿出一根毛笔,然后用毛笔沾了沾水缸里的水,便在石板上开始写字。 原来是在练字,也是在节省笔墨纸砚。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笔墨纸砚还是比较贵的,所以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节约一点钱,于是便用这水代替墨,石板代替纸,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孩子们此时一个个的脸色严肃,认真无比,都是各自练着自己的毛笔字,有忘记怎么写的,便从书袋里面拿出课本,一笔一划的抄写。 孩子们这种氛围很是让人向往,让人情不自禁地便想融入其中,更不敢打扰分毫。 突然,王金宝被孩子们的课本吸引了,里面似乎还有图画。 课本都是四书五经,怎么会有图画? 王金宝好奇之下,走到那孩子面前,对他说道:“小孩,把这书本借给叔叔看看,可以吗?” 小孩子单纯,哪里会拒绝,便把课本拿给王金宝看。 王金宝一看,见这上面赫然印着三个大字,“英雄册”。 王金宝翻开一看,见上面记载的都是自古以来的英雄人物,历朝历代的人都有,像王翦,李牧,卫青,霍去病,李靖,苏定方,韩琦,岳飞等人。 上面不但记载着他们的生平事迹,甚至还有他们的插图,个个画的都是英武威严,好似天神下凡一般,令人心生敬畏。 “金狗,你岳爷爷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突然一声大喊,王金宝寻声看去,原来是一个孩子装作岳飞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当长枪,要与金人厮杀。 “匈奴蛮夷,你李牧爷爷在此,吃我一剑。” 孩子们各有各的英雄,他们开始对战,玩的不亦乐乎。 王金宝对那个扮作岳飞的孩子问道:“小孩,你为何要扮作岳爷爷?” 那小孩道:“先生说了,岳爷爷精忠报国,我当然要扮成他,等以后我长大了,我也要学岳爷爷那样精忠报国,为国杀敌,把金国灭了,那时候我就能当像岳爷爷那样的大英雄了。” 王金宝深受感动,眼神之中已经是有了久违不见的光彩。 第二日,王金宝带着儿子王一科去了公办学堂,他也要将孩子送去学堂读书。 “先生,犬子以后就拜托了,这里是一百贯钱,算作是鄙人对修缮学堂的资助,还请先生收下。” 王一科高兴的和伙伴坐在一起读书,一脸激动和兴奋,王金宝则将一百贯交到了先生手中,算是聊表心意。 第0430章 令人发指 王金宝将孩子送到公办学堂读书,这个决定对于他的家族而言,是百年来破天荒的第一次。 作为豪门大户,每一代子孙的教育问题都是头等大事,故而一直以来,家族都是请有学问有品德操守的教书先生上门授课。 然而此次却是与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同,这让王金宝感到心中忐忑,不知自己是对是错。 于是王金宝携带着香烛,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庙宇进香,跪拜神灵,祈求神灵保佑。 此庙乃是两年前修建而成,香火鼎盛,日日都有许多香客前来进香,甚至知县赖之宝都曾经多次前来上香,可见此庙宇在当地的影响。 庙中住持全易龙见王金宝来了,满脸堆笑,亲自前来迎接。 “王员外来到宝刹,想必必是有心愿期待达成,员外放心,只要你心中虔诚,自是心想事成无忧。” “多谢祝福。” 王金宝见全易龙亲自陪同他,招待他,作为回报,王金宝自然也是出手阔绰,当即便捐赠了十贯钱作为香油钱。 全易龙心中欢喜,道:“王员外宅心仁厚,又一心向善,他日必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阖家欢乐。” 王金宝听了,也是心中欢喜,踏实不少。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呼传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大宋的庙宇,竟然会供奉金国狗贼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的牌位!这两个狗贼杀我汉家多少儿郎,与我汉家势不两立,为什么我们的庙宇要供奉他们的牌位!” 这一声惊呼,使得许多人诧异,大家目光惊疑的看过去,却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那里嚎叫,状若癫狂,大家纷纷围拢过去看。 书生手指着两个排位,大声吼叫道:“为何,这是为何,为何会有他们的牌位在?” 大家顺着书生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赫然看到金国大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牌位! 这两个人当年领金兵南下,最后包围北宋都城,一手制造靖康之耻,三千皇族被俘虏,数十万百姓被屠戮,淮河以北的土地就此沦陷,乃是金国灭亡北宋最直接的罪魁祸首,可谓是双手沾满了汉人的鲜血。 却没想到现在在这庙宇之内,竟然赫然有他们的牌位在! 平时大家一心焚香祈祷,都没有去细看,也压根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却不想在这里面对的众多牌位中竟有他们,这简直是辱没了祖宗! 书生名叫邓芳,他怒气冲冲到全易龙面前,厉声质问道:“这是为何?为何在庙宇之中会有他们的排位?这两人手中沾满我大宋的鲜血,靖康之耻就是他们一手策划,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们与他血海深仇,为什么要供奉他们?说,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便要砸了你这庙宇!” 此时百姓也是群情激奋,纷纷指责全易龙过分,没有家国情怀,搞得全易龙也是有些慌张。 全易龙急忙解释道:“诸位施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二人虽与我大宋有仇,然而已时过境迁,此二人早已身故,有道是众生平等,人人皆有向善之心,汉家自古以来更是礼仪之邦,胸怀四海,我们又何必去苛责早已经死去百年的人呢?” “混蛋,混蛋,你混蛋!” 书生邓芳怒吼,竟然是说出了脏话,可见其心中愤怒。 邓芳怒指全易龙,厉声斥责道:“纵然你巧舌如黄,仍然改不了宋金世仇,这仇恨如山似海,你今日供奉他们的排位,便是辱没我汉家祖宗,挑战我大宋的尊严,学生虽无权无势,却不可纵容你此卑劣行径,今日学生便要当你的面将这牌位砸碎,以伸张我汉家之志!” 说完,他便大步向前,要去砸毁牌位。 全易龙大怒,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立时便有两人将邓芳抓住,使其不得动弹。 “你这穷酸,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我又怎能饶你,给我丢出去打。” 很快,又是来了几人,他们将邓芳高高举起,而后丢到庙外进行一顿暴打。 许多百姓见此,纷纷斥责全易龙胆大妄为,目无法纪,就连王金宝也看不过去,他对全易龙说道:“今日之事,你理亏在先,怎可如此对待书生,此岂不是有辱斯文,导人向恶?若被朝廷知晓,只怕你也罪责难逃。” 全易龙却满不在意,冷笑一声,道:“区区书生,又如何能翻得起浪来?” 王金龙愤怒,认为全易龙简直不可理喻,王金宝直接甩袖而去,心中已经是打定主意,永不再来。 很快,书生被暴打,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大家知道事情原委,纷纷指责全易龙,最后全易龙迫于压力,这才将那邓芳放过,而后下令闭门三日,暂不接待香客。 此时邓芳已经满身是伤,嘴角鲜血不断,脸上拳印叠加,不过他仍然是龇牙咧嘴一般愤恨,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大宋天下朗朗乾坤,又岂能容他这等行径!” 说完,邓芳便直接去了当地县衙击鼓鸣冤,请求知县处置此事。 知县名叫赖之宝,此人与那全易龙乃是连襟关系,时常一起作乐,否则,又怎会多次前去为其捧场。 赖之宝稍一问缘由,便对邓芳怒目而斥,道:“你这书生无端生事,简直是岂有此理,念在初犯,本官今日杖打你二十大板,不再追究,若你再敢纠缠,本官便要将你秀才功名革除,你好自为之。” 读书人一辈子追求的便是功名,邓芳的功名虽然只是秀才,但却也与普通百姓不同,有了进阶向上的资格,若是赖之宝革除他的秀才功名,那无异于是要了他的半条命。 然而邓芳却是丝毫不惧,愤然说道:“知县你拿着朝廷俸禄,此时遇到如此耻辱之事竟然不屑一顾,全无读书人之气节,学生深以为耻,亦不屑与你多言。” 说完,邓芳生生受了二十板子,而后负气而去。 第0431章 直达天听 见邓芳如此嚣张,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赖之宝气急,咬牙切齿一般,他立即将此消息令人告知全易龙。 全易龙一听,登时大怒,他没想到邓芳还敢去告他,他立即派人前去追拿,意在灭口。 不过好在邓芳见赖之宝有刻意袒护全易龙之意,对其提前有了戒备,路上寻了一个拉草的牛车,躲在草堆之中,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邓芳知道县衙已经无法处置这件事情,于是他一路奔波,来到临安城,前来告御状。 此时正值大朝会,赵昀端坐于龙椅之上,正在聆听百官奏对。 正在这时,“冬冬冬,,,”,传来一阵鼓声,原来是有人敲响登闻鼓,前来告御状,百官神情凛然,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登闻鼓乃是皇帝赐予百姓最后的一个伸张冤屈的出路,任何人不得阻拦百姓敲响登闻鼓,阻拦者,杀无赦。 而登闻鼓响起,那么击鼓之人将被带到皇帝面前,由皇帝亲自审问,任何人也不得阻拦,阻拦者亦是杀无赦。 正是因为登闻鼓这个特权非常严肃,可直达天听,所以自然不可滥用,任何击鼓之人,若证明最后没有冤屈,其所告之人乃是无罪,那么上告之人也将被处以极刑,故而登闻鼓一响,必定有人人头落地。 赵昀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竟然有人敲击登闻鼓,看来今日自己要做一回包青天了。 赵昀神情平澹,语气平常,道:“将击鼓之人带上殿来。” 很快,邓芳便被带入大殿,不过在进殿的时候,他却将自己的头巾故意戴歪,而后堂而皇之的进入垂拱殿。 “学生邓芳,拜见陛下。” 进入大殿,邓芳行跪拜大礼,赵昀放眼看去,当先被他的头巾吸引注意力,问道:“你是读书之人,当最重礼仪,而今你头巾戴歪,是无意而为,还是哗众取宠?” 邓芳回道:“是非可以不分,曲直可以不明,大义可以不辩,那头巾为何不可以带歪?” 赵昀嘴角翘起,露出一丝笑意,这人倒有几分小聪明。 “说吧,你有何冤屈?” “回陛下,学生没有冤屈,然而学生对一事却是愤恨极大,此事若不严重处置,必将使天下人心动荡,还请陛下明断。” “何事?” “五日前学生于庙宇内上香祭拜,祈求神灵保佑,然而抬头却见庙宇之内,竟然供奉金国狗贼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的牌位! 此二人给我大宋造就巨大苦痛,更是我大宋南迁的罪魁祸首,双手不知沾了多少我汉家鲜血,如今他们的牌位却堂而皇之的摆在我大宋庙宇之内,享受香火供奉,此等人神共愤之事岂容存在,还请陛下严肃对待。” 邓芳这话一出,顿时便是惊的朝堂官员侧目,人人面露不可思议之色,那义王韩竢更是难得发话,问道:“竟有此事!此乃大事,你不可妄言!” 邓芳赶紧对韩竢抬手回道:“此等之事学生怎敢妄言?若此言不实,学生甘受极刑处置!” 韩竢听罢,随即转身对赵昀抬手道:“陛下,此事干系重大,若处置不善,便会寒那千千万万烈士之心,更伤那千千万万志士拳拳报国之意,还请陛下彻查。” “臣附议,还请陛下彻查。” “臣附议。” “臣附议。”,,, 百官随即一个个站出来,要求赵昀彻查此事,决不可轻易对待。 百官愤怒,赵昀比他们更愤怒! 只见赵昀此时脸色冷若冰霜,目光炯炯,透着无尽杀气,帝王的喜怒不形于色在此刻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愤怒! 气急之下,赵昀抬眼看向刑部尚书朱着,道:“朱着听命。” 朱着立即出班,抬手道:“臣听命。” “此事事关重大,朕要清楚的知道是谁请求供奉,又是谁同意他供奉,还有谁在包庇他们的行径,着卿家彻查,不得有误。” “臣领旨。”朱着脸上凝重,对这件事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而后赵昀缓缓起身,目光在一众百官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赵昀沉声说道:“民族气节,国家大义,此等大是大非,绝不容许任何践踏与质疑,望诸位卿家谨记。” 百官人人脸上庄重万分,抬手回道:“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散朝后,朱着万分急切,将那邓芳招到身边,说道:“官家对此事极是看重,事不宜迟,现在你便与本官前去彻查此事。” “是,使君。” 邓芳刚才已经见到赵昀及百官都对此事愤慨,心中也是顿感欣慰,随即他便与朱着一同出宫而去。 ,,, 朱着一行百余人很快便来到县衙,见到了那知县赖之宝。 赖之宝听闻刑部尚书朱着来此,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朱着为何而来,喜的是有机会能够攀上朱着,与他搞好关系,那以后必定前程似锦。 他赶忙带着县衙书吏出来迎接。“不知使君前来,有失远迎,还请使君恕罪。” 朱着一脸严肃,道:“你便是赖之宝?” “回使君,下官正是赖之宝,不知此君有何差遣?” “全部拿下。” 二话不说,朱着直接大手一挥,将赖之宝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赖之宝被人双手反押,顿时惊慌,急忙问道:“敢问使君你这是为何?下官奉公守法,何以遭此对待?” “住口!” 朱着厉声喝止,怒道:“邓芳来到县衙检举告发庙宇之事,你身为朝廷命官,代天子牧守地方,竟然如此草木而视,本官又岂能容你!” 朱着一句话,便将赖之宝吓的去了半条命,也让其知道是为何而来了。 “使君,下官,,,下官,,,” 还想要狡辩,但赖之宝只感到眼前事物颠倒旋转,最后竟然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而后朱着又发下命令,道:“来人,将那庙宇查封,罪证收缴,一干人等全部押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是。” 手下差官人人应是,而后在邓芳的指引下大步而去。 第0432章 大刑伺候 邓芳一行人来到庙宇,那全易龙得知消息,大惊失色,正不知所措时,邓芳等人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全易龙躲无可躲,只得强自装作镇定,说道:“此乃清静之地,不知诸位施主来此,所为何事?” “哼。” 邓芳冷哼一声,面露不屑,道:“所谓何事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以为这样的事情天下没有人管?” 说完,邓芳大步向那牌位走去,却见那供奉牌位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邓芳一愣,而后厉声对全易龙质问道:“那两个狗贼的牌位呢?说!” 全易龙摇头,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说道:“什么牌位?这里一直就没有牌位啊。” “你还敢妄图蒙混过关!” 邓芳气急,走到刑部差官面前,对其抬手道:“使君,此处前几日明明便供奉了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两个狗贼的牌位,现在不知所踪,必定是被他藏起来了,还请使君搜查。” 全易龙也知道这群刑部差官身份特殊,不敢放肆,于是他赶紧说道:“还请这位差官休要听他胡言,此人得了魔症,到处胡言乱语,我庙宇中人皆可作证。” 说着话,全易龙竟然是悄悄从袖间掏出几张纸币,想要送于那差官。 差官见全易龙竟然敢送自己钱,顿时吓了一跳,随即大怒,喝道:“放肆,你这厮竟敢贿赂本差,本差岂能饶你,绑了。” 这个桉子乃是上达天听,官家亲管,谁敢伸手拿好处,脑袋还要不要了! 全易龙很快便被人双手反押,动弹不得。 “搜。” 差官又是大手一挥,命人搜查,而后数十人便在庙宇之中翻箱倒柜,到处搜查,最后终于在一个柜子里找到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的牌位。 “全部拿下。” “饶命啊,饶命啊。” 罪证确凿,整个庙宇内的人全部都被扣押逮捕,全易龙大声叫喊饶命,然而谁又会理他,一干人等就这样全部被带到县衙,听候处置。 全易龙被押到大堂,只见朱着满脸严肃的坐在那里,目光直视全易龙,吓的他浑身直打哆嗦。 而这时候,那赖之宝一脸死灰,早已跪在那里等候多时。 “啪”的一声,朱着重重拍响惊堂木,然后说道:“供奉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牌位之事,你等从实招来,但有一字谎言,妄图蒙混过关,本官绝不留情。” 说完,朱着目光凌厉的看向全易龙,质问道:“此牌位是何人供奉?说。” 全易龙彻底慌了手脚,看向赖之宝,哭喊道:“姐夫,姐夫,现在怎么办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声姐夫,暴露了他们的关系。 朱着又重重拍响惊堂木,对赖之宝厉声怒斥,喝道:“赖之宝,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给本官从实招来。” 赖之宝心情忐忑,身上冷汗直流。“下官,,,下官,,,下官不认识他。” 这下全易龙更加慌了,喊道:“姐夫,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这开庙的买卖可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啊。” 朱着看他们如此对话,心里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八九分,又知赖之宝有意推脱,朱着怎会容忍。 “来人,将这赖之宝大刑伺候。” “且慢。” 赖之宝鼓足勇气,说道:“下官虽然官职低微,但也是朝廷命官,使君擅自对下官用刑于理不合,也无法度可依,还请使君收回成命。” 朱着如何会管他这些,冷笑一声,道:“本官乃刑部尚书,执掌刑法大权,合不合法度本官自是一言而决,何需你来呱噪。” 而后朱着大手一挥,命人将那赖之宝带上夹棍,将他十个手指套在夹棍中,要将他手指夹断。 “啊”的一声惨叫,赖之宝疼的嚎叫,脸上身上浑身是汗,眼泪也疼的流出来。 “还有他们,一并行刑。” 朱着又命人对全易龙等庙宇一干人等全部用刑,顿时大堂哀嚎惨叫声一片,那全易龙更是喊叫的天都要塌了一般,而朱着对这一切却是全然不放在眼里。 不得不说,这朱着别看在朝堂上对人慈眉善目,对赵昀更是唯唯诺诺,然而到了地方州县,却是阎王一般的存在,感觉判若两人。 很快,赖之宝便被疼晕过去,而后朱着目光看向全易龙,道:“这刑法之厉,感觉如何?” “小人招,小人招。” 这时候的全易龙早已没了凭仗,刚刚受那刑法摧残,令他肝胆俱裂,哪里还扛的住,如倒豆子一般将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原来这全易龙和赖之宝乃是姻亲关系,他们的夫人是亲姐妹,赖之宝来到这里当知县,全易龙便也跟着来,想要搜刮地皮得好处。 这时候赖之宝给他出了主意,说让他建造一个寺庙,收取香火供奉,这买卖是一次投入,只需建造的花费,且县衙也可给予相应的拨款,之后便是坐收无尽钱财,可谓是一本万利。 就这样,庙宇便在他们的暗中运作下建了起来,由于得到赖之宝的支持,当地乡绅富户和百姓都是趋之若鹜,纷纷前来上香祈祷,贡献香火。 却不知这庙宇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假庙,不过是赖之宝,全易龙二人敛财的工具。 他们靠着这庙宇捞取了大笔好处,而其中除了香油钱,最大的利益来源就是收取百姓供奉牌位的钱。 这笔钱是预收的,并且是每年每月都有的一笔固定的进项,他们自然是无比看重,别管供奉的是谁,只要给钱,他们就收。 而供奉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牌位的人,便是利用他们的贪财心理,从而狼狈为奸,最终便造成了庙宇中有如此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发生。 “那请求供奉之人是谁?从实招来。” 朱着继续刨根问底,然而那全易龙白日在庙宇之中收取钱财,晚上便寻欢作乐,哪里会记得那么多。 不过好在刑部差官在查封庙宇时进行了一番查找,将各种账目都是带了过来,其中便有记载供奉之人的名单。 第0433章 严惩不贷 他们一番查找,最终终于查到这供奉之人乃是一个叫做唐括直的人。 “来人,将这唐括直拿来。” 朱着立即命人前去抓捕,但其实他心中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他知道这极可能是一个化名,十有八九是抓不着了。 然而世间之事,很多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出乎意料,这个名字他竟然是真名,并且按照所记录的地址一找便找到了,连地址都是真的,这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究竟是这个唐括直心思大条,不知掩饰?还是他无法无天,根本不屑于掩饰? 随即唐括直便是被押到了朱着面前,接受审问。 “说,你姓甚名谁?为何要在庙宇之中供奉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二人的牌位?” 唐括直结结巴巴,犹豫说道:“小的,小的名叫唐括直,小的只是对他们武功盖世有些仰慕,这才供奉他们,绝无其他的意思,还请明鉴啊。” 如此卑劣的借口,如何能瞒的过朱着的眼睛? “来人,大刑伺候。” 没有一句废话,朱着立即命人严刑拷打,在棍棒火鞭之下,唐括直也是扛不住,如实招供。 原来这唐括直并不姓唐,而是姓唐括,这个姓氏是金国人的姓氏。 其曾祖父便是那完颜宗望,那年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二人领军灭宋,唐括直的祖父便随之一道出征,却不想意外与大军走散,而后又阴差阳错的跟着宋人南渡。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祖父便也不敢再姓完颜,而是选择姓唐括,因为这个姓氏既保留了他们是金国人的身份,又可迷惑外人,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不过这百年之后,到了唐括直这一代,此人也是有些飘了,竟然敢公然供奉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牌位,简直是胆大包天。 许是他想着普通百姓没几个认识字的,就算认识字,也没几个知道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事迹,这才如此大胆吧。 不过好在被邓芳发现,这才让他飘到了头。 ,,, 福宁殿,书房。 朱着将此桉卷宗交予赵昀过目。 赵昀认真细看,见无差错,这才满意的点头,道:“涉桉三人全部处死,家产充入国库,家人流放。另,清查全国庙宇,凡有类似情况,一律严惩不贷。” “是,陛下。”朱着点头应是。 而后赵昀又道:“那书生意志坚定,表现不错,朕很欣慰,着赐钱百贯,你再把他召入刑部当差,去吧。” “是,陛下。” 朱着走后,礼部尚书曾应龙前来求见。 赵昀微微一愣,这个曾应龙倒是极少主动请求召见,却不知是为何事? “宣。” 曾应龙进入书房,对赵昀抬手道:“臣曾应龙见过陛下。” 赵昀抬手虚扶,道:“卿家免礼,坐吧。” “谢陛下。” 曾应龙答谢一声,却没有坐下,而是站着说道:“陛下,您与成吉思汗达成盟约,按照盟约议定,今年当与蒙古公主举行大婚。 臣派出使者与蒙古交涉,商议大婚之事,然而此时那窝阔台与拖雷正在展开争夺汗位的斗争。 窝阔台虽答应遵守盟约,然而我大宋故土此时却在那拖雷的掌控之下,窝阔台说了也无用。 至于那拖雷,他似乎对我大宋格外仇恨,几番出言羞辱使者,甚至咒骂陛下,看来要他履行盟约,只怕是难了。” “呵呵呵,,,” 赵昀呵呵笑了笑,摆手道:“无妨,那拖雷对朕有气,这也是人之常情,朕不怪他。至于朕与蒙古公主的亲事,这个却是容不得马虎。 你再派出使者进行交涉,务必要表现的强硬,并且要向天下宣告此事,不要藏着噎着,大大方方的去,此事我们占据大义名份,自然是要闹的越大越好,如此,世人才会知道是他们违背盟约,背信弃义。” 曾应龙下意识的看了赵昀一眼,小心提醒道:“陛下,此时窝阔台与托雷斗的正欢,而我大宋故土在托雷的势力范围内,以拖雷的做派,绝无可能将我故土双手奉还,若我大宋如此高调,最后却求而不得,只怕,,,只怕也会令天下人取笑我大宋。” 现在拖雷与窝阔台争夺汗位,他最大的屏障就是大宋故土那无边的财富。 虽然拖雷只控制了一部分草原,还有从金国抢来的一部分原本是大宋的故土,这些土地与窝阔台的领地相比,估计连窝阔台的一成都不到。 然而大宋故土却是物产丰富,铁器,丝绸,茶叶,陶器等物让拖雷治下商贸发达,由此而衍生的财富又岂是那广袤却贫瘠的草原可以相比? 也正因为如此,拖雷凭借这份财力,这才有资格和窝阔台争斗,否则,他早就落败了。 而这时候你指望拖雷履行盟约,将这大宋故土无偿奉还大宋,这怎么可能呢? 对此,赵昀自然也是心中有数,赵昀道:“卿家再派人与托雷进行最后一次交涉,明确告诉他,只要他肯践行盟约,把我大宋故土交还,那么朕将会承认他的蒙古大汗地位。 反之,若他不答应,那朕便承认窝阔台的大汗地位,不但如此,到时朕还要出兵联合窝阔台,一起打垮他。” “啊!” 曾应龙听的目瞪口呆,主动出兵介入蒙古大汗地位的争夺,这岂不是要引发国战? 曾应龙心中星驰电掣,最后他急切的抬手道:“陛下,此等大事,还望三思啊。” 赵昀却云澹风轻,道:“朕自然是三思了,好了,你下去照办便是。” 见无法劝阻赵昀,曾应龙也是只得应下。“是,陛下,臣告退。” 曾应龙忐忑不安的离开,在去往礼部衙门的路上,他依然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此等大事,我是不是要去政事堂告知两位相公?” 正思索间,恰巧遇上迎面而来的吏部尚书赵善湘。 两人相互抬手致意,赵善湘见曾应龙满脸愁容,不禁问道:“使君为何如此愁眉苦脸,可是遇上烦闷心事?” 第0434章 权力斗争 曾应龙心中苦闷,不吐不快,于是便道:“官家差本官向拖雷施压,要求拖雷践行盟约,割让宋国故土,若拖雷不理睬,官家甚至要联合窝阔台出兵攻打拖雷,此事非同小可,本官这才心中苦闷,不知当如何是好。” 赵善湘听罢,却是笑道;“使君多虑了。” 曾应龙见赵善湘如此从容,心下惊奇,“哦,使君这话何意?” 赵善湘于是便将其中利害点明,他道:“现在拖雷与窝阔台争夺汗位已经一年了,双方斗争激烈,打的你死我活。窝阔台占据大义名分,实力雄厚,但拖雷却敢打敢战,手下兵精将勐,故而双方都是打的兵疲力竭。 据说现在他们皆有暂时休战之意,这时候官家命你派人去,显然便是有拱火之意。这一拱火,他们便不能停战了。” 曾应龙惊讶,“使君是说官家无意出兵,只是想挑拨窝阔台与拖雷之间的争斗?” “这是当然,使君你想,现在我大宋新法推行的如火如荼,正是静中求稳之时,如何会擅起兵戈?且官家并无召见义王,孟共、曹友闻,江万载等人的行为,这自然是无意出兵了。” 这时曾应龙才恍然大悟,对赵昀的打算才有了几分了解。 曾应龙郑重对赵善湘抬手道:“多谢使君解惑。” 赵善湘摆手笑道:“你我都是同僚,使君客气了。” 正当曾应龙疑惑顿解,心情舒畅之时,赵昀此时却是眉头紧锁,一副烦闷模样。 原因无他,只因为陈隆之前来禀报,说学部用于推行义务授课法的一百万贯钱,三司衙门迟迟没有下拨,他几次找到三司使程珌,要求拨发款项。 然而程珌却是几番推脱,只说国库吃紧,一时之间难以筹措,这使得他推行义务授课法困难重重。 赵昀平澹如常,说道:“朕知道了,一百万贯钱很快就会下拨,卿家无需担心。” 陈隆之听了,这才心里有底,抬手答谢,“多谢陛下。” 陈隆之告退后,赵昀却很快一脸愁容,靠在椅背,闭上眼睛,用手指揉着眼球。 这个程珌,办事不行啊。 心里抱怨了一句,之后赵昀道:“高实,传三司使程珌觐见。” “是,陛下。” ,,, 三司衙门,一众官员齐齐来到班房等候程珌的到来,大家窃窃私语,不知为何程珌突然召开会议,并将所有高层全部召来,看来是有大事宣布。 人员到齐,很快程珌也是来了。 只见程珌一脸轻松惬意,好似如释重负一般,他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诸位使君,今日召开这个会议,乃是本官有事要宣布。” 一众官员齐齐的看着程珌,神情认真。 程珌道:“本官年纪大了,体力这几年也明显不行了,所以本官已经向官家请辞,希望能够告老还乡,过几年悠闲日子。” 众人一听,皆是窃窃私语,暗道若程珌走了,他的位置谁来接替? 众人猜测之际,程珌继续说道:“三司衙门是我大宋的钱袋子,关乎社稷根本,不容有失。故而本官也是向官家举荐了两人接替本官的职务,第一个便是三司副使张璇,还有就是三司判官李柿。” 程珌看向张璇李柿,继续道:“官家对你二人也是并无意见,但毕竟三司使责任重大,所以官家设定了一个月的考核期,这期间你二人谁表现稳妥出众,谁便可顺利接替本官的位置。” 这话一出,百官顿时惊讶,许多人目光都是看向张璇和李柿,满脸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张璇李柿二人也是非常得意,心中一阵窃喜。 “这若自己能够接替程珌成为三司使,那岂不是可以一举位列朝堂,成为部堂高官,千秋史书也能留下自己的名字,这何其伟哉!” 想到此处,两人激动不已,而下意识的,他们也是将目光看向对方,眼神之中也是有了三分狠戾的敌意。 此时此刻,两人心中也是冒出了同一句话,要想顺利成为三司使,还得迈过眼前这个台阶! 这时程珌对他们勉励道:“二位使君,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可要把握住机会,错过了可是再难有啊。” 听罢,李柿当先对程珌抬手致谢,然而说道:“若论及能力,本官自是不如张璇张使君,张使君来我三司衙门短短两年便接连升迁,走过了许多人十几年都不曾走过的路。 虽然有人谣传张使君乃是靠家族关系,熘须拍马而上位,但本官认为张使君能够有今日的一切,这都是他的努力得到的,那些谣传绝对是谣言无疑。” 张璇一听,顿时恼怒,心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既是谣言,那何必拿出来说? 而且又提及我资历浅,你是说我年纪轻,威望不足,做三司使难以服众吗? 不甘示弱,张璇一脸后辈般模样,谦虚的说道:“论及经验,本官自是不如李柿李使君,而论及家务之事,本官更是不如。 李使君妻妾成群,更有七子十三女,如此这般大的家庭,李使君必然为家中之事烦忧甚多,如此之下,竟然还能挤出一点时间办公务,这真是吾辈之楷模。 每念及此,本官都是心生钦佩,不像本官,本官只有发妻一人,尚未纳妾,儿女也只有三人而已,家中冷清至极,如此之下,便只有全身心的将精力放在三司衙门了,哎,两相对比,李使君比本官自是技高一筹。” 两人这般针锋相对,身边一众官员都是看的目瞪口呆,怎么回事?他们这就斗上了吗?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果然这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迷人心性啊。 程珌见二人如此这般针锋对麦芒,赶紧居中调和,说道:“二位使君在三司衙门尽心尽责,这一切诸位同僚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都是有目共睹的嘛。好了,今日的会议就先到这里,诸位使君散了吧。” 然而这事关权力争夺,如何能善了? 第0435章 明争暗斗 回到自己值房,李柿一副踌躇满志,志在必得的模样,在值房来回渡步。 他暗暗说道:“十年磨一剑,千军万马等得东风来。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机会,绝不能错过,更不能被那张璇比下去。” 心念及此,李柿将朝中各种关系一番梳理,最后他把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程珌身上。 自己与张璇谁的表现好,谁的表现坏,那还不是程珌说了算,只要将他讨好,自己自然可以在这场争斗中胜出。 想到这里,李柿赶紧命人前去打探,务必要将程珌府内府外,事无巨细,全部都打探清楚,如此才可找寻机会。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李柿便打探到一条消息,原来程珌第三子程昂看中一女子,此女子也与程昂两情相悦。 但无奈此女子早有婚约,女子提出解除婚约,男方却不答应,此事便一直僵持着。 而程珌作为三司使,纵然心疼儿子,有心成全,但是也不好亲自出面,以免惹来谣言纷飞,说他仗势欺人。 得知这个消息,李柿顿时大喜,散衙下值后赶紧找到程昂,向其假意了解情况。 而后李柿对程昂说道:“公子不必担心,此事本官自会出手相助,定成就公子一段美好姻缘。” 程昂一听,大喜过望,起身拱手说道:“此事若成,使君便是程昂的命中贵人,大恩大德,程昂没齿难忘。” “公子重了。” 表明自己会出手后,李柿便立即找到与那女子有婚约的人家,向其说明来意,并且将这其中利害条条框框全部一一诉说。 最后李柿更是许诺,将会动用家族关系,为那男方家庭在临安府衙谋得一个差事。 如此之下,男方也知强扭的瓜不甜,且如果闹的厉害,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现在既然能得到好处,便也没有对此事多做纠缠。 最后男方也就同意与女子解除婚约,程昂与女子之间再无障碍。 凭借此事,程昂对李柿感恩戴德,几次在程珌面前为李柿说好话。 程珌作为父亲,看见儿子有了称心姻缘,心下也是无比欣慰,说道:“李柿此人办事沉稳,尽心尽责,这一点为父是看在眼里的。” 程珌对李柿的赞扬,自然很快也是传到了李柿的耳朵里,李柿极其得意,心中对三司使这个职务又是更加笃定三分。 当然,世上无秘密,只在有无细心人。李柿为程昂之事奔走,得到程珌夸赞,这自然也瞒不过张璇。 张璇眼见李柿拔得头筹,成功取悦了程珌,那也是大为焦急。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张璇一脸焦急,在房中来回渡步。 有道是家有贤妻,胜过国有良相,张璇的妻子是不是贤妻这不知道,但她一定很聪明,很会算计。 得知夫君在高升的路上遇到困难,张璇的妻子王氏立即想到一个法子。 王氏说道:“夫君,为今之计,唯有用那苦肉计。” “哦,夫人有何办法,快快讲来。” “我们这样。” 王氏对张璇一番耳语,张璇听罢,连连点头,直呼妙哉,妙哉。 第二日,张璇出门之前喝了一碗汤药,然后来到三司衙门当值。 这一天张璇表现的极其卖力,认真勤恳,得到许多同僚的赞扬。 然而就在午间时分,突然只见张璇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昏死过去。 “快来人,快来人,张使君昏倒了。” 一阵惊呼,三司衙门顿时乱作一团,程珌听见动静,也是赶紧跑来询问。 “快请太医。” 好在三司衙门乃是朝廷腹心,官员也个个都是高官显贵,有什么急症都可以请太医来瞧上一瞧,为他们的康健有了更多保障。 众人如此急切,唯有那李柿却是一脸不忿,他心道:“这张璇又在搞什么花样?” 太医来后,细心为张璇把脉,程珌在一旁关切问道:“敢问医官,张使君病情如何?今日他突然晕倒,这是何缘由?” 医官道:“使君不必担忧,他只是因为疲劳过度,身体乏力,这才导致晕倒,待小医为他开几副良药,然后再将养一段时间,当无忧矣。” 程珌及一众同僚这才放下心来,而这时,张璇妻子王氏也得知消息,连忙赶来。 一见张璇躺在那里病若游丝一般,王氏顿时心急,扑在张璇身上痛哭,喊道:“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抛下奴家不管啊。” 程珌赶紧安慰道:“还请张夫人不必担忧,张使君这是因为疲劳过度,方才晕倒,并无其他病症,医官说只需将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王氏听罢,更是抽泣,哭个不停,边哭边道:“奴家早就劝你要爱惜身体,不要过度劳累,可你却是不听,每日里为了朝廷之事左右奔走,即便散衙下值,也是到处查阅文册帐本,一日两日这般倒也罢了,日日如此,身体如何挨得住? 夫君,你若走了,你让奴家怎么活啊?难道你是只要朝廷而不要奴家,也不要这个家了吗?” 王氏哭的泪眼婆娑,程珌等人看的也是心中戚戚,纷纷被张璇这种勇于任事,勤恳有为的态度折服。 “哼。” 见诸多同僚同情张璇,钦佩张璇,李柿心中却是不忿,冷哼一声,心道:“这张璇虽说只有一个发妻,可在外面勾栏却不知有他多少风流故事,现在却跑来演这么一出,你演给谁看?” 李柿心中不忿,自然是要还击。 李柿散衙下值后,径直来到书吏柯梦龙的府上拜访。 柯梦龙在三司衙门任职多年,勤勤恳恳,深得程珌信任,虽然官职没有李柿高,但县官不如现管,柯梦龙乃是程珌手下的直属书吏,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李柿要想获得程珌青睐,柯梦龙这条线绝不可放过。 双方客套一番,而后各自落座。 柯梦龙问道:“不知使君前来,所为何事?” 李柿从袖间掏出一张礼单,交予柯梦龙,而后说道:“你我共事多年,使君应当知晓我李柿的为人品性,今日李柿便直言,此次程使君欲辞去三司使一职,李柿有意竞争。” 第0436章 螳螂捕蝉 李柿看了一眼柯梦龙,继续说道:“使君你深得程使君信任,还请使君为我多美言几句,他日李柿有幸出任三司使,必定投桃报李,不负使君恩德。” 柯梦龙手里接过李柿的礼单,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提到的礼物竟有云锦十匹,端砚十方,江南珍珠十颗,澄心堂纸百张。 不得不说,这份礼单真是贵重,又听李柿这样说,柯梦龙自是不好推辞,反正不过是说几句好话而已,说了又不会掉一两肉。 于是柯梦龙说道:“使君盛情难却,那柯某人就却之不恭了,也请使君放心,为使君多说好话,这也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并无其他不妥之处,这样的一点小忙,即便使君不说,我柯梦龙也是要做的。” “如此,那便拜托了。” 柯梦龙收下礼单,答应帮忙,李柿顿时也是又有了几分底气,对三司使一职更加志在必得。 一阵闲聊后,李柿很快起身告辞。 然而不想李柿前脚刚走,那张璇却后脚也紧跟着前来,这下柯梦龙有些为难了,心说张璇与李柿正在争夺三司使一职,这张璇此次前来,不会也是来请托帮忙的吧? 一猜一个准,这个时候上门,不是为了请托帮忙,难不成是来上门提亲? 张璇客套一阵,而后便道:“此次三司使一职张璇志在必得,还请使君多加相助,若能在程使君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关照一二,待我成功之日,必定以三司副使相待使君。” 说罢,张璇也呈上礼单,礼单上面的礼物虽然只有两项,但是看后却让柯梦龙心痒难耐。 只见这两项礼物,一项是东郊民巷两进宅院一座,一项是大丰粮行商铺一间。 这两件礼物,其价值远远超过李柿给他送的礼物,让柯梦龙顿时动心。 柯梦龙拿着礼单,想收又不想收,不收又舍不得。 犹豫一阵,柯梦龙说道:“实不相瞒,方才李柿李使君刚刚来过,他与你的目的相同。” 张璇听罢,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嘴角翘起,冷笑一声,说道:“我与李柿目的相同,那便只能比价值高低了,使君大可比较一番,如何抉择,想必使君也能看的清楚。” 柯梦龙拿着礼单,一想到东郊民巷两进宅院价值千金,又想到粮行可以世代传承,确保子孙安乐无忧,而且还有三司副使的官位相利诱,如何选择,似乎不难决定。 算了,帮谁不是帮,大不了与那李柿形同陌路,反正只要张璇取胜,李柿就算想要报复,也不用担心。 柯梦龙动心不已,最后收下了张悬的礼单。 得到柯梦龙的相助,张璇更加有了信心,一副志在必得模样。 回到家中,妻子王氏对其询问一阵,最后道:“现在我们虽然胜算很大,但还是存在变数,毕竟李柿比你年长十岁,更加沉稳老练。” 张璇听罢,也是脸上再度凝重,露出担忧之色,“夫人所言极是,不知夫人可还有办法?” 王氏道:“人之一世,最是注重名声,人如此,官场亦是如此。若名声一毁,则前途尽毁。夫君,我们不如这样。” 王氏对张璇耳语几句,张璇听罢,愣了愣,说道:“夫人,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王氏冷笑一声,面露狠戾之色,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上位之时耍些手段,这也是稀疏平常,夫君不为之,难道你能确保那李柿也不为吗?也许此时他也在暗中算计你。” 张璇听罢,再无顾虑,说道:“好,就依夫人所言。” 两人如此这般明争暗斗,最后到了一个月时间,这一天,赵昀难得的亲自来到三司衙门视察,顺便也是为了当面考核一下张璇李柿二人,看他们能力如何。 “臣等见过陛下。” 三司衙门,一众臣子人人恭敬无比,而那张璇李柿二人更是心情热切,一副志在必得模样。 赵昀对众人点头微笑,道:“诸位卿家免礼。” 而后程珌便为赵昀介绍道:“陛下,这位便是三司副使张璇,这位便是三司判官李柿。此二人德才兼备,勇于任事,皆可说是三司使合适人选,至于何人出任,还是要请陛下圣裁。” 赵昀点点头,而后将目光看向张璇李柿二人。 赵昀见他们两人皆是意气风发,眼中有光,一副斗志昂扬模样,心下也是满意。 “卿家所举荐之人,确实乃国之栋梁。” 赵昀正说话间,不想却有一个书吏站了出来,对赵昀跪拜,说道:“陛下,臣要检举告发一人,还请陛下圣裁。” 说话的人名叫何向伟,此人乃是三司衙门的一个普通书吏,平时毫不起眼,却没想到此时赵昀驾临三司衙门,他却站出来要告发,不知他唱的是哪一出? 只有那张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满意的对何向伟点头,再目光看向李柿,不由得也是嘴角翘起,露出一丝冷笑。 众人皆是一愣,就连赵昀也有些惊讶,赵昀问道:“卿家此时检举倒是出乎朕的意料,说吧,你所告何人?所为何事?” 何向伟说道:“回陛下,臣要告发李柿与金国使者穆延凤冠暗中勾结,意图卖国求荣。” 何向伟这话一出,顿时众人都是惊讶万分,人人皆是相互交头接耳,对那李柿也是暗地里议论纷纷。 李柿气急败坏,立即对何向伟质问道:“你胡说什么,我李柿清清白白,何曾与那金国使者穆延凤冠有苟且勾当!你如此这般血口喷人,坏我名声,究竟欲意何为?” 说到这里,李柿也是勐然反应过来,目光看向张璇,指着张璇道:“是你,一定是你在背后指使,是你!” 张璇沉着冷静,脸上不屑的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使君若是一身正气,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须如此这般胡乱攀咬?” “你。” 李柿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此时他已经是看清了张璇的把戏,故意唆使人出来告发自己,这样一来,就需要调查,而这一调查,自然也就错过了和他竞争的机会。 第0437章 黄雀在后 如此一来,即便事后还了自己清白,可那时也晚了。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想到这里,李柿也是不甘示弱,直接跪在赵昀的面前,说道:“陛下,臣也要告发一人。” “哦,你也要告发?” 赵昀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对,目光在李柿,张璇,还有那个何向伟身上四下打量,看来他们是在内斗啊。 赵昀心中有了计较,而后对李柿说道:“卿家你要告发何人,告发何罪?” 李柿直接说道:“臣要告发张璇贿赂柯梦龙,给柯梦龙送宅院送粮行,目的就是让柯梦龙在程使君面前为他多说好话,以便他争夺三司使一职。” 原来这李柿的家仆中有一人与柯梦龙的仆人是亲戚,两人闲聊之时,得知了张璇给柯梦龙送宅院送粮行的事情,对此,李柿那是把柯梦龙恨的牙根直痒痒。 张璇顿时慌了手脚,赶紧对赵昀说道:“陛下,他这是诬告,诬告。”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 说完,李柿转头对赵昀说道:“陛下,上月十六日,张璇去了柯梦龙府上拜访,而后柯梦龙便凭空多出宅院一座,粮行一间,此事千真万确,只需对柯梦龙询问,自可证实。” 一边的柯梦龙顿时也是心惊胆战,见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他,他也是羞愧不已。 不得已,他只能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没有,” 柯梦龙刚想要为自己辩解,李柿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道:“柯使君,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不光拿了张璇的好处,你也拿了我的好处,是不是你我也要对质一番?” 李柿把话说到这里,柯梦龙那也是无法再争辩了,真要强行狡辩,那就不单是贪财那么简单,更有可能犯那欺君之罪。 这欺君之罪要是坐实了,丢官都是轻的,家破人亡都难以避免。 最后柯梦龙一脸懊悔,只怪自己管不住手,这才被人抓了把柄。 柯梦龙跪在地上,对赵昀道:“陛下,臣,,,臣有罪。” 柯梦龙低头承认了自己的罪过,赵昀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今日本来自己是要考核张璇李柿二人,看他们谁适合担任三司使职位,没想到现在看来,却是两个都不干净,贪赃枉法,阴险狡诈,此等人物如何配的高官显贵之位? 赵昀心下失望,澹澹挥手,道:“尔等去刑部,自己交代清楚吧。” “是,陛下。” 张璇,李柿,柯梦龙,何向伟四人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赵昀发了话,他们也是不敢违抗半分,乖乖去刑部接受审问。 经过此事,赵昀也是兴趣全无,哪里还愿久留,对众人挥手道:“都散了吧。” 赵昀离开三司衙门,程珌一脸羞愧,追上赵昀的步伐,落半个身位,在后面抬手道:“陛下,臣御下不严,监督不力,险些酿成大错,还请陛下治罪。” 赵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程珌,心说这个程珌虽然管理钱财的能力不怎么样,但胜在本分,踏实。 赵昀一脸关切,对程珌说道:“朕也知道卿家这几年为朝廷办事,确实劳心劳累,然而现在军中在改革,政务也在推行新法,实在是诸事繁杂。 三司衙门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卿家对三司衙门了如指掌,各项事务都是烂熟于胸,三司衙门还是离不开你,这个重担,还是希望卿家再勉为其难多挑几年。” 程珌听了,颇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恭敬的抬手,道:“是,陛下,臣一定尽心尽责,打理好三司衙门。” 而后赵昀离开。 目送赵昀离开,程珌脸上不由的是显现出几分得意之色,脑海中也是浮现出一个月前赵昀召见他的那一幕。 那日赵昀命人召见程珌,看着程珌,赵昀亲切的说道:“卿家执掌三司衙门,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朕对卿家是满意的。” 程珌听了,心里颇有些激动,抬手道:“为陛下当差,为朝廷办事,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当陛下夸赞。” “卿家还是这样谦虚,这一点真乃国士之风,朕心甚慰。” 赵昀微微一笑,又夸赞了一句,然后却话锋一转,道:“然而现在情况与以前不同了,朕在军队里推行新军改革,在政务上又在推行新法,需要用钱的地方自然也就越来越多,如此之下,三司衙门的事务也是越来越重了。 卿家年纪也大了,朕着实于心不忍,若是把卿家累出个病来,你叫朕如何过意的去?天下人岂不是要骂朕不疼惜老臣?” 程珌一愣,不知赵昀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没想到赵昀竟然想撤掉自己,这怎么行呢? 程珌心说自己身为三司使,时常被钱财搞得焦头烂额,自己早就有辞官的打算,但这事得我自己提出来才行啊。 只有我自己主动辞官,这才有面子。现在被撤掉,这若是传出去,自己这张老脸往哪放? 想到这里,程珌恭敬地抬手说道:“陛下,臣这几年确实也是年纪大了,时常腰酸背痛,也因此,臣也是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所以臣希望可以辞官回乡休养几年。 不过三司使一职事关重大,牵扯到朝廷财政的根本,故而臣还是希望陛下能够在三司衙门挑选最适合的人接任,如此方可平稳过渡。” 赵昀点头,道:“卿家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程珌随即又道:“陛下,臣举荐二人,一为三司副使张璇,二为三司判官李柿,此二人办事干练,两袖清风,在三司衙门风评极好,陛下不如给他们一个月考核时间,然后从他们二人之中择优选择,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程珌都开口了,赵昀自然也是不好驳他的面子,于是顺水推舟说道:“卿家的眼光朕是相信的,既然如此,那便依卿家所言,在他二人之中选择一人。” 想起当时的这一幕,程珌脸上得意之情更甚,随即悠然自得的转身而去。 第0438章 夏王之名 赵昀兴趣寥寥的来到花园,让人取来鱼竿,钓鱼排解烦闷。 “三司衙门内斗这么严重,为何之前自己没有察觉?” 赵昀想到张璇李柿彼此斗争的一幕,不由得是摇头叹息,同时也再次深刻的体会到了权力的魔力,这魔力是那样的令人丧失本性,令人不计后果的参与到你死我活的斗争中去。 “陛下,李美人求见。” 这时,高实碎步上前,向赵昀禀报,说西夏公主李萱请求觐见。 赵昀点头,“宣。” 停顿了片刻,赵昀又道:“以后几个美人要来见朕,无需通传,直接让她们进来便是。” 赵昀与那四个美人可以说是夫妻关系,但妻子要见丈夫,却还要通传,不通传还见不到,这虽然是宫里的规矩,但赵昀却感觉会让夫妻之间情分生疏,搞的夫妻不像夫妻,君臣又不像君臣,赵昀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高实恭敬点头,道:“是,陛下。” 说完,高实碎步离开,亲自前去迎领李萱到花园来。 “李美人这边请。” “有劳高公公了。” “不敢,不敢,李美人言重了,还有一事小的要告知李美人,陛下说了,以后包括李美人在内,四位美人来见陛下,都无需通传,直接便可以进入。” 李萱愣了愣,显的有些意外,随即便难掩喜色,这说明赵昀对她很看重,有意要与她亲近关系。 李萱来到花园池边,对赵昀行礼,道:“奴李萱见过,” “免了,爱妃与朕是夫妻关系,不需要这般客气,显的生分了,以后见了朕,随意一点,不用拘谨。” 不等李萱行完礼,赵昀便抬手虚扶,示意免礼,并且还亲切的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赵昀的这般亲切态度,让李萱心下欢喜,越来越感觉自己与赵昀虽然是政治联姻,但彼此却关爱备至,乃是一段美好姻缘。 李萱带着一点娇羞,坐到赵昀身边的。 美人在侧,赵昀自然也是顾不上钓鱼,小心的收起鱼竿,对李萱问道:“爱妃你可是很少主动来寻朕,有事吗?” 李萱脸色变的凝重,犹豫了一会,最后她鼓足勇气,对赵昀跪地,说道:“陛下,我夏国被灭,宗庙也毁了,奴每每念之,总是不能安心,故而还请陛下能够恩准奴在临安设立夏国李氏宗庙,供奉历代先祖,祭祀遥拜,以全奴之孝心。” 说完,李萱紧张的看着赵昀,等待他的裁决。 西夏和大宋本就关系不好,大宋甚至多次在西夏身上吃大亏,受到屈辱,可以说是敌国。 现在西夏被蒙古灭亡,大宋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让李萱在大宋境内设立宗庙,供奉西夏历代先祖。 赵昀心中思量,显然若是自己依照李萱的请求同意,只怕要被言官的口水淹没,百姓的民族感情也无法接受。 赵昀抬眼看向李萱,见她满脸期待,恳切,想她一个末代公主,不远千里来到大宋,举目无亲,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这个丈夫,若是自己不能让她安心,如何当的“丈夫”之名。 赵昀心念及此,便道:“这样吧,朕许你李氏一族去帝号,赐封“夏王”,并以“夏王”之名在临安择地建立宗庙,行祭祀之礼,至于夏王的爵位,以后找到李氏最亲近的血脉,再继承吧,爱妃意下如何?” 天无二日,山无二虎,赵昀自然不能同意李萱在大宋以“皇帝”的名分来祭祀西夏历代先祖,但以“夏王”的名义则情况又截然不同。 只要李萱接受赵昀赐封的“夏王”之名,则意味着历代“夏王”是大宋皇帝的臣子,西夏也内附大宋,成为大宋的疆土,以后大宋收复西夏的时候就是名正言顺,西夏军民也没有抵抗的理由。 李萱思量了一阵,最后也点头,接受了。 虽然不能保留夏国历代皇帝的帝王称号,但是以“夏王”的身份建立宗庙,却也是地位不低,身为亡国公主,都国破家亡了,能够得到这般对待,已经是求之不得,李萱又如何敢再过多奢求。 李萱俯身拜谢,道:“奴谢陛下。” 赵昀亲切的微笑,伸出手,李萱会意,娇羞的伸出小手,和赵昀的手握在一起。 赵昀道:“爱妃,你我的结合虽然是出于国家利益的目的,但朕也希望你可以明白,朕娶了你,心中便也有你,朕将你当作朕的妻子看待,朕希望你可以安乐的生活,美满一生。” “谢陛下恩宠,陛下的恩德,奴一生一世报答不尽,奴只求一生陪伴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排解烦忧。” 两人敞开心扉,深情对视,一切自是尽在不言中。 李萱告退后,赵昀对高实道:“高实,你传话给张楚,让他将朕册封夏地历代国主为夏王,并设立夏王宗庙之事在百姓之中传播,引导百姓体会个中意思,尽可能的传扬李萱的孝道,朕的仁义,减少误会。” 赵昀这样做,主要还是怕言官不问所以,满嘴喷粪。 虽然赵昀不怕言官,但每每想到言官如苍蝇一般围着自己转,那也心烦,若能清净一点,自是好的。 果然,在张楚的暗中编排下,百姓得知赵昀册封历代西夏皇帝为夏王,并且以“夏王”的身份为他们建立宗庙,都是感到振奋,因为这意味着大宋在名义上已经收复了西夏故土,这当然是好事了。 虽然西夏还在蒙古人治下,但这丝毫不妨碍大宋军民的自豪感情,因为百姓知道当今官家,迟早会真正的将西夏掌握在手里。 而那些言官刚一听说要在大宋建立西夏历代皇帝的宗庙,都是气的直跳脚,心说我堂堂大宋天朝上邦,怎么可以设立外国皇帝的宗庙? 更何况还是夏地,那可是我们大宋的死敌啊! 不过好在百姓舆论都起来了,言官们知道了事情原委,也知道赵昀的名声响亮,也就没有找不自在,赵昀也乐得轻松。 第0439章 朕有何惧 恒盛四年八月十五日,垂拱殿,大朝会,百官上殿,君王临朝,共商国事。 正当百官奏对,赵昀一一裁决之时,有礼部官员入殿禀报,道:“启禀陛下,金国使者穆延凤冠请求觐见。” 他还没走? 赵昀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个穆延凤冠还在临安,上回在大殿内那般丢脸,目的也不能达成,难不成今日又来找虐? “宣。” 很快,穆延凤冠进入垂拱殿,这一回他的态度比之上次要谦卑恭顺的多。 只见穆延凤冠恭敬的对赵昀行礼,道:“金国使者穆延凤冠见过大宋皇帝陛下,恭祝大宋皇帝陛下圣安。” 赵昀嘴角翘起,露出满意的笑容,“使者免礼。” “谢皇帝陛下。” 而后赵昀道:“使者入殿,所为何事?” 穆延凤冠道:“回皇帝陛下,我金国郎主仰慕汉家文化,对汉家文化向往已久,而皇帝陛下乃汉家王朝之主宰,更是汉家亿兆百姓之牧首,我郎主早已对皇帝陛下神交以久,只恨无缘得见。 故而本使恳求皇帝陛下能够赏赐亲身画像一副,交由本使带回金国,呈交我郎主,以全我郎主卿卿仰慕之心。” 赵昀微微一笑,“此事易尔。” “不可。” 赵昀刚想答应,便遭兵部尚书魏了翁阻止。 只见魏了翁对穆延凤冠怒目而视,骂道:“混帐,你这贼厮要我陛下画像,是何居心!” 魏了翁如此这般喝骂穆延凤冠,可见他气的不轻。 随即魏了翁出班,对赵昀抬手道;“陛下,穆延凤冠索取陛下画像,极可能是要用陛下的画像,行那厌胜之术,以达到加害陛下的目的,还请陛下切勿上当。” 礼部尚书曾应龙也站出来说道:“陛下,亲身画像关乎气运兴衰,此事应当慎重决断。” 随后,又有许多官员站出来指责穆延凤冠居心叵测,要求赵昀不要理会穆延凤冠的请求,甚至有官员要赵昀将穆延凤冠下狱治罪。 赵昀见此,抬手下压,示意百官噤声。 而后赵昀环视百官,道:“金国仰慕我汉家文化,对我汉家文化心生向往,朕身为天朝上邦之主,怎可令其寒心?诸卿家之担心朕亦是知晓,然朕堂堂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又何须担忧那妖邪作祟?” 说完,赵昀下令,道:“传画师。” 大殿内的一切,穆延凤冠都是看在眼里,对赵昀的气魄,此时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时,赵昀的目光看向穆延凤冠,道:“朕以赤诚待尔之一国,朕相信你们也不会令朕失望,宋金两国虽然多有仇恨,但弘扬我汉家文化的时候,朕还是乐见其成的。” 穆延凤冠心悦诚服,抬手道:“皇帝陛下之心胸宽广,世间少有人及,本使钦佩之至。” 很快,画师来到垂拱殿,赵昀命他当场作画。 画师技法精湛,下笔如神,只认真看了赵昀几眼,便很快将画作完成。 “呵呵呵,,,” 赵昀看了一眼,满意的呵笑几声,“画的不错,赏钱百贯。” “谢陛下恩赏。”画师激动的抬手致谢,而后退出大殿。 而这幅画也被高实小心卷好,随即赠送于穆延凤冠手中。 穆延凤冠得到画像,对赵昀抬手答谢,而后告辞而去。 ,,, 且说穆延凤冠离开皇宫,便安排随行人员起身,返回金国。 出临安城时,穆延凤冠在马车上撩起帘子,回头望向临安城,感叹道:“宋国皇帝英明坦荡,亲君子,远小人,宋金倒转之势,不可逆也。” 摇头叹息数声,穆延凤冠失望的放下帘子,眼角已经是有泪花闪烁,心中对金国的前途命运充满了担忧。 一路顺利回到金国都城开封,穆延凤冠得到传召,进入皇宫,来到大安殿,在百官面前,向金国皇帝完颜守绪禀报此行结果。 “臣穆延凤冠拜见郎主。” “卿家免礼。” “谢郎主。” 穆延凤冠答谢一声,本要向其禀报宋国之行所见所闻,却不想穆延凤冠一抬头,却见完颜守绪坐在龙椅上,怀里却抱着一个美丽女子,两人打情骂俏,情意浓浓,穆延凤冠看的顿时眉眼倒竖,胸中有火。 君王临朝,百官奏对,这是何等的严肃场合, 怎可如此,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穆延凤冠不知,在他奉命出使宋国不久,忠显校尉崔立便将自己的妹妹崔青儿进献给完颜守绪,以求讨好完颜守绪,得那高官显贵。 这崔青儿生的真叫一个国色天香,完颜守绪见了,顿时被迷的找不到南北,崔青儿随即得到无尽恩宠,据说完颜守绪连续七天未出崔青儿房门。 而那崔立靠着妹妹吹枕边风,也得到越级提拔,直接被授予右卫将军,崔青儿自己也被封为青平贵妃,一时之间兄妹二人那是风光无限。 穆延凤冠毫不客气,对完颜守绪道:“郎主,此乃朝堂之上,君臣一言一行,关乎的都是江山社稷,万千黎民,怎可容许一个女子再此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崔立崔青儿两兄妹一听,自然气的不轻,那崔青儿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指,对穆延凤冠骂道;“你好大的胆子,本宫乃是得了郎主恩准,才在大殿上陪着郎主,以解郎主困乏,百官人人不说,你却敢在这里指责本宫,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完,崔青儿对完颜守绪撒娇哭道:“郎主,这个莽夫欺负人家,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把她杀了给我出气。” 完颜守绪虽然宠爱崔青儿,但也知道穆延凤冠那是铁骨铮铮的忠臣,是大金国的栋梁,哪里能说杀就杀。 于是完颜守绪对其哄道:“爱妃息怒爱妃息怒,穆延凤冠性子直,你别与他一般见识,要不你先回寝宫,等下朝后朕去找你。” 崔青儿自是不肯,但兄长崔立却向她投来目光,示意她不要顶撞完颜守绪,回寝殿。 崔青儿无奈,娇骂几声,愤愤不平的离开了大安殿。 第0440章 兄妹祸国 崔青儿妇道人家,自然不知穆延凤冠的厉害,而崔立是知道的,现在穆延凤冠刚刚回朝,完颜守绪还要向他了解宋国态度,这时候自然不能由着她性子来。 崔青儿走后,完颜守绪耐着性子,对穆延凤冠问道:“卿家你出使宋国,成果怎样,他们如何说?” 穆延凤冠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大宋之行详细汇报。 完颜守绪听罢,怒了,他道:“什么,宋国皇帝非但不治那赵范的罪过,还不愿意与我金国结盟,他想干什么?难道他以为蒙古打完金国就会罢手吗!” 完颜守绪气的站起来,来回渡步,“朕弯下腰来要与他结盟,他竟然不领情,这真是岂有此理,他真以为朕怕他是吗?要不是有蒙古在边上虎视眈眈,朕早就举兵伐宋了,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见完颜守绪生气,崔立知道讨好的机会来了,于是也同仇敌忾一般,说道:“那宋国皇帝简直是给脸不要脸,我大金堂堂天朝上国,跟他结盟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还不肯!郎主,末将请求出兵伐宋,打不下宋国,末将提头来见。” 完颜守绪见崔立斗志昂扬,欣慰不已,心说有勐将如此,何愁外患不平。 穆延凤冠没见过崔立,一见他喊打喊杀,加剧完颜守绪的桀骜情绪,立时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口出狂言,家国大事,怎可草率决断!” “我乃右卫将军崔立,身为武将,守土护边,为郎主分忧,乃我职责所在,本将如何说不得?” 翰林学士承旨徒单镐是皇后亲族,穆延凤冠对皇后有恩,于是徒单镐上前对穆延凤冠介绍道:“此乃清平贵妃崔青儿的长兄崔立,现今官拜右卫将军,而青平贵妃便是刚才那位陪伴在郎主身边的女人,使君还需客气对待。” 一边的崔立昂起头,一副得意模样,心说老子可是皇亲国戚,你还敢不巴结。 “哼。” 谁知穆延凤冠却不惧他,穆延凤冠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卖妹求荣之辈,也敢在此大言不惭,真是可笑至极。” “你大胆。” “好了,都别吵了,崔立,你退下。” 崔立暴怒,火爆脾气难以掩饰,不过却被完颜守绪喝止,崔立无奈,只得愤愤不平的退到一边。 而后完颜守绪不满的看向穆延凤冠,不悦道:“如此说来,卿家你这一趟宋国之行,是徒劳无功了?” 穆延凤冠抬手道:“回禀郎主,臣出使宋国,虽然没有达到结盟目的,然却也知宋国虽无意结盟,但却不排斥与我大金相安无事,宋国皇帝应臣所请,赠于画像便是明证,只此一点,便知宋国断然不会与蒙古结盟,此于我大金而言依然是一件幸事。” “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完颜守绪听了,这才情绪稍平。 而后完颜守绪想了想,问道:“穆延凤冠,依你看,我大金现在该怎么办?蒙古,宋国,怎么应对他们?” 穆延凤冠自然早就考虑了这个问题,他道:“郎主,而今蒙古势大,宋国暴起,我大金已然是陷入夹缝求生之困局,要想延续国祚,唯有疲蒙抚宋,方有一丝机会。” 完颜守绪道:“什么是疲蒙抚宋,你快说。” “疲蒙便是让窝阔台与拖雷陷入长久不绝的斗争局面,让他们内斗消耗元气,只要他们斗争不休,蒙古便无力灭我大金。” 完颜守绪面露犹豫,没有说话。 穆延凤冠又继续道:“抚宋,便是要交好宋国,尽量缓解两国关系,使得和睦相处,不起刀兵,如此,我金国便可缓解来自南边的威胁。 对内,我大金当严查贪腐,丈量土地,严禁官员大户偷逃赋税,并将盐铁酒茶专卖之权收归朝廷,不再假手地方,以避免地方势力尾大不掉。 以此同时操练兵马,选拨能臣干吏,如此徐徐图之,不消十年,便可改变国运颓势,日后恢复国力不是妄想。” 完颜守绪听罢,很不高兴,道:“日后,何来日后?前面有蒙古,后面有宋国,我大金如何受得了?” 完颜守绪心浮气躁,一想起蒙古和大宋,就气不打一处来,心说别人当皇帝逍遥自在,享受无比,怎么到了自己当皇帝,就要忍受这前后夹击之苦。 穆延凤冠只得小心开导,“所以我们要谋划啊,郎主,当今之局面乃我大金两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更当步步小心,宁可受累受气,亦是不可犯错啊。” “气死朕了。” 完颜守绪虽然心中对大宋不满,但他也知道此时的大宋,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便是他不情不愿,也不敢对大宋乱起刀兵。 完颜守绪最后道:“卿家的意见虽然不错,可是又该如何实行?他蒙古内斗不内斗,我大金难道能够左右吗?” 穆延凤冠看了一眼完颜守绪,目光中难掩失望之色。 穆延凤冠随即道:“窝阔台与拖雷争斗汗位,正在交战,他们谁要败,我们就帮谁,总之就是要尽力保持他们不败不胜的局面,让他们争斗下去,如此,我大金就可以暂时无忧。” 穆延凤冠话音一落,那崔立便出班反对,说道:“郎主,末将反对,蒙古本就势大滔天,即便是一分为二,那也是天下强国,若是依穆延凤冠这样做,那岂不是要把窝阔台和拖雷都得罪死,以后我们大金还有安生日子吗?” 完颜守绪听了,感觉有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哪边败就帮哪边,这一来一回就把两边都得罪了,里外不是人。而且万一窝阔台和拖雷最后讲和了,那我金国岂不是完的更快?” 穆延凤冠诧异的看着完颜守绪,不自觉的拿他和赵昀相比,这一番比较,给他的感觉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穆延凤冠心中失望,但口中依然极力开导,他对完颜守绪说道:“郎主,他们不会讲和的,最高权力的争夺,那是世间最残酷最血腥的斗争,不死不休,不灭不止。只要撕破脸踏出了那一步,那便再无回旋余地,他们是不可能回到以前的。” 第0441章 小人心毒 完颜守绪摇头,嘴里都囔道:“那谁说的准,反正你说的不行,我们如果要帮,那就选定一个人帮到底,和他约定盟约从属,那时候他胜了,哪里还能来攻打我金国?这样至少胜率有一半,比你那疲蒙的方法要靠谱,” 崔立赶紧附和道:“不错不错,五五对半开,这样如果押对了宝,不但可以保存国祚,还能获得巨大收获,甚至最后还能跟蒙古联手灭了宋国,这岂不是更好,郎主英明。” 说完,崔立直接跪在地上,一脸激动虔诚的对完颜守绪磕头,表达对完颜守绪的敬佩,看的完颜守绪更加得意。 “不可,断然不可!” 穆延凤冠见此,顿时急了,“郎主,这如何使得!若选定一方,即便他胜了,难道他就会遵守约定,不来攻打我大金了吗?谁要败我们就帮谁,窝阔台与拖雷都无力他顾,国运至少还可以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若选定一个,那岂不是要将国运操之于人?” 完颜守绪见他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当众否决自己,直接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你不要多说了,天下大事朕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穆延凤冠心中不忿,但完颜守绪不采纳自己的建议,他也是毫无办法。 于是穆延凤冠只得最后说道:“郎主,那宋国皇帝画像一事,该当如何处置?臣的建议,为了达到抚慰大宋的目的,郎主应当举行隆重仪式,携百官亲自迎接画像,以表达金宋睦邻友好,诚意邦交之意。” 说着话,穆延凤冠将赵昀的画像小心的从衣袖中拿出来,想要展示给完颜守绪看。 “什么,你要朕举行仪式,亲自迎接宋国那鸟皇帝的画像?丢不丢人!给朕烧了。” 穆延凤冠诧异无比,急道:“不可啊,郎主,君王画像关乎王朝颜面,决不可草率处置,如若烧毁画像,那是要引发他们怒火的!” 完颜守绪脾气也上来了,不客气的说道:“你不都说了宋国不愿意跟蒙古结盟吗?他们不结盟,朕还怕他个屁啊,来人,把那宋国皇帝的画像烧了。” “是,郎主。” 两个侍卫得令,立即将穆延凤冠手里的画像抢过去,而后点火将之烧毁。 “不能烧啊,不能烧啊。” 穆延凤冠想要阻止,却也无能为力,眼泪齐齐流淌出来,痛心疾首不已,而一边的崔立则是露出得意笑容。 “不识好歹的东西。” 崔立此时已经将穆延凤冠看作最大对手,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穆延凤冠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大安殿的,当他回头遥望大安殿,他哀嚎流涕,愤愤恨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崔氏兄妹媚君祸国,该当千刀万剐。” 穆延凤冠怒其不争,但他却不知这番话却是被边上的一个禁卫士兵听见,此人乃是崔立安排在皇宫的眼线,很快,这士兵便将穆延凤冠的话汇报给了崔立。 崔立大怒,骂道:“此等匹夫不除,叫我崔立如何能出这口恶气!” 骂完,他便开始想办法除掉穆延凤冠。 但这穆延凤冠那是出了名的忠心,耿直,不结党,不徇私,不贪污,甚至还不娶小妾,至今还是与发妻相濡以沫,简直就公正廉洁到不像是个人。 这样的人,要想找到攻击他的借口,谈何容易! 不过有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崔立左思右想,最后竟然被他想到一个除掉穆延凤冠的办法。 他穆延凤冠不是忠臣吗?那就利用他的忠,来除掉他。 崔立于是进宫,见到了妹妹崔青儿,他对崔青儿说道:“以后你每次与郎主欢好之时,便发出提示,为兄便命人去通知穆延凤冠来进宫求见,郎主必定感到扫兴,如此这般三五次,郎主必定要杀他出气。” 崔青儿也是个毒蝎一般的女人,听了很是高兴,“兄长的办法简直无懈可击,那穆延凤冠这回是插翅难逃。” 两人定下了毒计,很快便开始实行。 这一日完颜守绪跑来与崔青儿欢好,崔青儿依照计划,释放提示,崔立早就给太监贾正交代了,让他得到提示,就去穆延凤冠府中传话。 贾正不敢怠慢,便来到穆延凤冠府中,对穆延凤冠说道:“郎主此时有空,你若是有忠言良策要说,就赶紧进宫劝谏吧,晚了只怕郎主没时间。” 穆延凤冠不知是计,对贾正很是感激,拜谢道:“公公高义,他日我大金若有复兴之日,公公必将名留青史。” 贾正摆手谦虚几句,便催促穆延凤冠进宫觐见。 两人来到皇宫,穆延凤冠在宫外等待,贾正则去通传。 “郎主,穆延凤冠求见。” 贾正隔着门窗,对还在忙着欢好的完颜守绪说道。 完颜守绪正在征战,突然被人打扰,顿时火大,大声骂道:“他有病啊,这时候来!不见不见。” 贾正隔了一会,去向穆延凤冠说道:“哎,晚了一步,郎主刚刚突然来了兴致,去打马球去了,使君只能下去再来了。” 穆延凤冠虽然失望,但也没有说什么,他还是对贾正表示感谢,“无妨,那便下次吧。” 下次的机会很快就来了,那完颜守绪又到崔青儿房中欢好,贾正也再一次的将穆延凤冠骗来。 这回完颜守绪火气更大了,骂道:“这个穆延凤冠搞什么,朕正在兴头上,他竟然敢来烦朕,信不信朕杀了他。” 虽然这样说,但完颜守绪还是没有杀他,只是命贾正叮嘱穆延凤冠,让他以后没有通传,不要再来了。 崔立知道了完颜守绪的反应,心中得意,知道完颜守绪对穆延凤冠已经起了杀心。 如此这般,到了第四回,完颜守绪好事被打断,败兴不已,怒道:“这个穆延凤冠是不是看不起朕,每回朕欢好之时他便来烦朕,难道他是怕朕不行吗?” 盛怒之下,完颜守绪下令,立即将穆延凤冠处死。 第0442章 亡国之相 此时的穆延凤冠还在宫门外等待召见,丝毫不察觉自己落入了崔立的圈套。 不多时,迎面走来一队皇宫护卫,穆延凤冠不以为意,却不想这队护卫竟然在他面前停下,随即直接将他拿下,并将他双手反压,按住颈部,使他不得动弹。 穆延凤冠大惊失色,大声质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官乃堂堂礼部尚书,尔等岂敢放肆?” 护卫头领完颜德说道:“我乃奉郎主之命,将你穆延凤冠处死,现已验明正身,还请使君上路。” 说完,便要押着他去偏处行刑。 “不可能,不可能,本官要见郎主,本官要见郎主。” 穆延凤冠只感到意外无比,大声喊叫,要求面见完颜守绪。 然而这些护卫哪里会管这么多,他们要做的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且慢。” 就在这时,皇后徒单氏出宫,偶然遇见穆延凤冠,立即叫停了他们。 几个护卫见是皇后,不敢放肆,停下了手中动作。 徒单氏看了一眼穆延凤冠,又看向护卫,说道:“慕颜凤冠乃我大金朝廷栋梁,是郎主的骨肱之臣,你们怎可放肆?” 完颜德说道:“回皇后娘娘话,我等皆是奉郎主之命,处死穆延凤冠。” “什么,是郎主的命令?” 徒单氏也是大感意外,而后对穆延凤冠问道:“使君,郎主为何要处死你?你所犯何罪?” 穆延凤冠摇头,道:“下官不曾犯罪,下官只是想要入宫向郎主谏言,不想可能惹怒了郎主,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徒单氏听了,心想穆延凤冠并没有犯下大罪,可能还有回旋余地,于是对完颜德说道:“你们在此稍等,本宫去面见郎主,请求郎主收回成命。” 穆延凤冠感动,拜谢道:“多谢皇后娘娘。” 徒单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很快,徒单氏来到完颜守绪的寝宫,只见里面传来男女之间的欢好之声,徒单氏下意识的眉头皱了皱,停住了脚步,不知该不该去请求召见? 完颜守绪最是喜爱女色,沉迷其中时,最是烦别人打扰,自己若是此时请求召见,只怕要惹怒他。 然而又想到穆延凤冠对自己有恩,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视而不见。 于是徒单氏对宦官贾正说道:“贾正,你去通禀郎主,就说本宫请求觐见。” 贾正一脸为难,道:“皇后娘娘,郎主此时正在忙碌,只怕没有时间,如果皇后娘娘没什么急事,不如下回吧。” “本宫要见郎主。”徒单氏态度坚决。 “是,请皇后娘娘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 贾正无奈,只得小心应是,而后转身靠近窗户,对里面说道:“启禀郎主,皇后娘娘求见。” 完颜守绪得知徒单氏来了,没好气的大声说道:“她来干什么?难道她也瞧不起朕吗?信不信朕废了她这个皇后。” 那崔青儿这时候见机会难得,于是趁机拱火,说道:“郎主,我看那皇后一定是来为穆延凤冠求情的,皇后久居深宫,怎么会对一个外臣如此这般上心?她一定是欣赏穆延凤冠,对他有特殊感觉。” 完颜守绪一听,顿时火大,这还得了? 他们二人的对话,一字一句都毫不避人,外面的徒单氏也是听的清清楚楚,就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徒单氏也明白为何穆延凤冠要被完颜守绪处死了。 徒单氏又想到崔青儿在这时候拱火,自己也要被牵连进去。 惊恐之下,徒单氏赶紧说道:“郎主,奴不是来劝谏求情的。” “那你来干什么?”完颜守绪没好气的质问。 徒单氏道:“郎主,穆延凤冠几次三番顶撞郎主,简直是目无君上,奴看不如将他杀了,然后将他的人头吊在皇宫宫门外,以震慑朝廷百官,同时还要将他的家人流放边关,受尽苦寒,奴倒要看看自此之后,谁还敢顶撞郎主。” 徒单氏这句话,一下就让完颜守绪对她的猜忌之心消失,开始他受到崔青儿的挑拨,还真以为徒单氏和穆延凤冠之间有什么事。 完颜守绪很高兴,说道:“好,很好,那就依皇后所请。” 没有救下穆延凤冠,徒单氏心中愧疚,没有颜面去见穆延凤冠,于是徒单氏命自己的心腹随从去告知缘由。 随从见到穆延凤冠,说道:“今日之事,极有可能是崔氏兄妹所为,你来之时,正是郎主与崔青儿欢好之时,郎主被搅了兴致,大怒,这才将你处死。 皇后娘娘为了保护你的家人,已经奏请郎主,将你家人流放边关,在那里,皇后娘娘会命人照顾你的家小。 至于你,皇后娘娘无法搭救,只能奏请待你死后,将你的头颅挂在皇宫宫门外,震慑百官,只有这样,才能平息郎主的怒火,皇后娘娘无力救你,心中有愧,还请使君见谅。” “哈哈哈,,,” 穆延凤冠得知了事情真相,不再迷茫惊恐,心如死灰之下,他放声惨笑。 他笑道:“崔立啊崔立,我大金就要亡在你的手中。郎主啊,你怎么会被这样的小人蒙蔽双眼? 也好,也好,那就让我穆延凤冠的人头挂在宫门上,看看日后究竟是蒙古的铁骑进入我大金皇宫,还是那宋国的强兵进入,哈哈哈,,,” 说完,穆延凤冠再次大笑,笑的是那样的癫狂,笑的是那样的失意。 很快,穆延凤冠被杀,他的人头也被高高挂在皇宫宫门上,眼睛不屈的怒睁着,彷佛在看着皇宫发生的一切。 而他的死讯也如地震一般,震动了整个金国朝廷。 穆延凤冠正直,不惧权贵,多次与人争执,虽然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无论是谁,都必须要承认一点,那就是穆延凤冠是一个正直而又忠诚的人,他是大金的忠臣。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遭到了完颜守绪的杀害,百官顿时心寒。 而对崔立崔青儿兄妹,百官则更加惧怕,许多官员为求自保,纷纷携带重礼去那崔立的府邸拜访。 第0443章 门下走狗 而有一些不愿折腰,但是又惧怕受到牵连,担心以后卷入纷争的人,他们此时也纷纷辞官归隐。 当然,对于这一切,完颜守绪是一点也不在乎,他搂着崔青儿笑道:“这些老匹夫,辞了官更好,天鹅不好找,两条腿的蛤蟆有的是。” 崔青儿得到她兄长的提点,知道这是趁机壮大崔氏一族的好机会。 于是崔青儿说道:“这些老匹夫就是这样不知好歹,他们走了更好,眼不见心不烦,正好我崔氏一族有很多年轻俊才,立志报效国家,更是一心想为郎主分忧,郎主何不将他们一一提拔,如此,郎主便可高枕无忧,我们也可日日快活,这岂不美哉?” “对对对,爱妃说的对,准了。” 完颜守绪沉迷在崔青儿的温柔乡,对崔青儿的话简直是有求必应,于是很快,大量的崔氏族人被提拔,占据朝堂位置,崔氏一族开始发迹,渐渐掌握权力,成为豪门显贵。 崔立掌握了权力,更加大肆排除异己,将那些与他有仇,政见不同的官员纷纷驱逐出朝堂。 一时间,崔立权势熏天,而那窝阔台得知了这一切,也是命人携带重礼来到他的府邸,企图将他拉拢。 窝阔台使者名叫张继,他见到崔立,说道:“听闻贵国要在我家大汗与拖雷之中选择一人相帮,故而我家大汗遣本使来见使君,只要使君从中相助,日后定然少不了荣华富贵。” 崔立不敢怠慢张继,因为他知道金国迟早是要被蒙古消灭的。 蒙古铁骑横扫天下,战力汹汹,与金国又有世仇,在蒙古崛起之前,蒙古受到金国的统治,金国每隔几年就要去蒙古草原杀戮一次,以防止蒙古坐大,不受金国控制。 哪知事与愿违,蒙古孕育千年,最终出了一个成吉思汗,他带领蒙古走向强大,带领蒙古彻底摆脱了金国的控制,并且开始向金国复仇。 所以蒙古只要有机会,是绝对不会放过金国的,这是大势,崔立自然看的明白,所以他心中早就有了投靠蒙古的打算。 但在此之前,他当然也想趁机要价,否则,又何必献出妹妹,费尽心机在金国攀上高位? 崔立脸色平澹,不喜不怒,他对张继道:“郎主的决断,哪里是我一个臣子可以左右的,便是我有心,亦是无力啊。” 张继听出崔立的弦外之音,知道崔立看不上今天带来的礼物,想要更高的许诺。 张继笑道:“我家大汗对使君很是欣赏,使君之勇,使君之谋,可谓文武全才,每每提及,大汗都是倍加称赞。” “哦,大汗真这么说?”崔立顿时激动,露出喜色。 张继点头道:“千真万确,大汗之言,本使怎敢乱说?我家大汗说若得使君,如得十万雄兵,若使君能助大汗消灭金国,他日必定裂土分茅,以“国王”之高位相待。” “此话当真?” 崔立一听窝阔台愿意与“国王”的高位招揽他,顿时心里激动万分,再难自己。 张继见其上钩,心中暗笑,面上严肃认真,点头道:“此等裂土封王之事,本使怎敢胡言乱语,但有一字错言传入大汗耳中,岂不是要抄家灭族?” 崔立不再有所怀疑,激动道:“还请天使回禀大汗,便说崔立愿为大汗效犬马之劳,金国皇帝完颜守绪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崔立必当左右金国政局,为大汗灭亡金国做那开路先锋。” “好,有使君此言,我蒙古铁骑必将灭亡金国,而使君你,也必将开那万世之功,造福万千子孙。” 张继不愧是说客,几句话便将崔立招揽,让崔立成为窝阔台的门下走狗。 第二日朝会,崔立正式向完颜守绪建议,提出金国应当全面支持窝阔台,帮助窝阔台打垮拖雷,如此,金国便可以匡扶之功,换取窝阔台保留金国国祚。 崔立表明选择帮助窝阔台的原因有两点,第一,窝阔台乃是在成吉思汗灵前继位的,合法性不容置疑,能得到更多人的辅左和帮助。 第二,窝阔台现在控制的版图是拖雷的十倍有余,且麾下谋士如云,勐将如雨,比之拖雷,窝阔台胜算更大。 崔立夸夸其谈,但也是事实,最终惹得完颜守绪也是忍不住对其点头赞同。 最后崔立道:“郎主,为向窝阔台大汗表明心迹,我们应当将拖雷的使者唐庆杀掉,以示诚意。” 完颜守绪点头,道:“卿家所言,言之有理。” 唐庆乃是拖雷的麾下文臣,此前奉了拖雷之命出使金国,他对完颜守绪及百官多加指责,蛮横无理,惹得金国上下恼怒不已,但又对其无可奈何。 此后拖雷出兵大宋,在大宋遭遇挫败,随即拖雷又与窝阔台争夺汗位,斗争激烈,胜败难料,唐庆见此,不敢贸然返回蒙古,于是便以蒙古使者的身份在金国逗留至今。 崔立的提议一出,顿时百官议论纷纷,但却无人再出来反对。 正当崔立以为自己的权威已经确立,朝廷上下无人敢犯其虎威之时,尚书令李唐英站出来道:“郎主,崔立之言,万万不可行!” 崔立顿时惊讶,看向李唐英,目光好似刀剑一般,只恨不得将其当场杀死才好。 完颜守绪对李唐英问道:“为何不可?” 李唐英知道完颜守绪已经接受了崔立选择一人相帮的策略,这一点只怕难以劝说。 李唐英只得说道:“且不论选定一人帮扶,是否是我大金最佳选择,便是退一万步,就算选择一人帮扶,也不应该选择窝阔台,而是应该选择拖雷。” “为何?”完颜守绪问道。 李唐英回道:“郎主,拖雷骁勇善战,乃是成吉思汗征战天下最得力的勐将之一,并且勐将博尔术也是辅左拖雷的,而今那木华黎的儿子孛鲁也已经选择效忠拖雷,拖雷实力大增,在与窝阔台的斗争中已经显现出强大的潜力。” 第0444章 昏庸无能 “再则,窝阔台的领地与我大金,中间隔着一个拖雷,拖雷与我大金接壤,若是选择窝阔台,那岂不是要直面拖雷的怒火! 且不论如何,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杀死使者,在道义上都是处于下风,受人唾骂,这于我大金不利啊!” 听完李唐英的谏言,完颜守绪也是陷入了犹豫之中。 这时,赵秉文也出班附和李唐英,他道:“郎主,若是选择拖雷,那么至少在窝阔台覆灭之前,我大金尚可无忧。但若选择窝阔台,则拖雷必定犯我大金,以致战争连年。且若拖雷不敌窝阔台的话,那时他必定携铁骑遁入我国,我大金将永无宁日。” 完颜守绪听了,更加忧心忡忡,拿不到主意。 崔立见此,对李唐英和赵秉文二人厉声道:“天下之事十之七八,如何有十全十美之事?窝阔台大汗占据天下之大半,乃万王之王,不选择最强者,难道要以举国之力,去帮助一个弱小者以卵击石吗?” 李唐英针锋相对,大声道:“我大金已然风雨飘摇,现在要的不是征战,不是厮杀,而是喘息的时机,只要让我大金得到十年二十年修养的时间,便是以那整个蒙古相抗又能如何,何至于处处仰人鼻息? 若是选择拖雷,我大金至少还有几年休养,可若是选择窝阔台,则我大金一日不得安宁,孰优孰劣,难道还不够一目了然吗?” 崔立满脸气恼,指着李唐英道:“李唐英,你处处为拖雷说话,本官看你是拿了拖雷的好处,是与不是?” “混帐,我李唐英一身正气,与那拖雷更是从无交集,何来的收受好处!反倒是你这段时间门庭若市,窝阔台有没有派人与你接洽,这也未可知!” “你!” 崔立被说的词穷,最后完颜守绪也是听的烦躁,直接宣布退朝。 百官散去,看着李唐英和赵秉文的背影,崔立咬牙切齿,他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必须要除去此二人不可。 于是过了几日,崔立听妹妹崔青儿说完颜守绪心情不错,而且被自己哄得晕头转向一般。 崔立知道机会难得,于是赶紧进宫,见到了完颜守绪。 他对完颜守绪说道:“郎主,李唐英,赵秉文二人自持贤名,在朝中结党营私,意图把持朝廷,臣只怕以后他们二人尾大不掉,为祸朝堂,还请郎主早做决断。” 完颜守绪怀里抱着崔青儿,还在肆意的把玩美人,嘴里懒洋洋的说道:“他们二人是忠臣,卿家多心了。” 崔立道:“郎主,忠臣与奸臣只在一念之间,他们此时势力不大,当然是忠臣,但如果他们党派壮大,是忠是奸就不一定了。 郎主岂不闻宋国开国皇帝的故事,当年的赵匡胤他也是忠臣,可最后实力强大,机会来了,不还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最后占据了大周的江山。” 说着,崔立对崔青儿投去眼神,示意她挑拨离间。 崔青儿搂着完颜守绪,媚笑道:“郎主,既然这两个臣子有可能威胁到朝廷,那就把他们贬到地方州县去便是,何必要冒风险把他们放在朝廷上,难不成朝廷缺了他们还不能运转?” 完颜守绪本就没什么主见,现在崔立兄妹一唱一和,也感觉有理,于是下旨,将李唐英,赵秉文二人贬逐。 李唐英任沼州刺史,赵秉文任辽州刺史,立即赴任,不得有误。 两人得到这个旨意,顿时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知道这一定是崔立在暗中搞鬼,于是纷纷来到皇宫,请求觐见。 贾正得到了崔立的事先吩咐,对李唐英赵秉文二人敷衍道:“郎主日理万机,也不知有没有空见二位使君,你们且稍等,咱家去禀告郎主就是。” “那就多谢贾公公了。” “无妨,无妨。” 贾正答应的好好,谁知一转身就当没有这回事,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李唐英,赵秉文二人等到太阳落山,也没有等到完颜守绪的召见,最后只得失落的走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时候的完颜守绪,正沉浸在温柔乡,根本不知道他们来了。 夜里,崔立府上,一个黑衣人郑重地跪在崔立面前,等待命令。 崔立目光狠毒,对那黑衣人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做的隐秘些。” 那黑衣人心领神会,道:“是,将军。” 说完,黑衣人退下,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日,李唐英,赵秉文二人离开开封,前去赴任,路上,两人先后遇到土匪山贼,力战而不敌,最后全部殒命。 消息传到开封,金国百官为止震惊,他们便是傻子,此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有那个完颜守绪,他还浑浑噩噩,在崔立兄妹的哄骗下,以为李唐英,赵秉文二人真的是遇到了劫匪,丝毫没有怀疑崔立的意思。 百官见完颜守绪没有问责崔立,故而更加惧怕崔立,于是不出意外,当崔立再度提出与窝阔台结盟,全力进攻拖雷的计划时,满朝文武无人再有反对意见,完颜守绪也很快批准了这项主张。 为了表明与窝阔台的结盟诚意,完颜守绪同意崔立的建议,派人将拖雷的使者唐庆乱刀砍死,并且将其人头悬挂于开封城门三天。 如此,窝阔台的使者张继完成使命,心满意足的离开开封,回去复命。 回去的时候途径保州,张继便前去族兄张柔处拜访。 张柔乃是保州都元帅,不过此时的保州乃是木华黎之子孛鲁的治下。 数年前,木华黎病死,他的全部领地和军民都被儿子孛鲁继承。 而孛鲁也已经宣布效忠拖雷,所以这时候的张柔和张继乃是各为其主,并不属于同一阵营。 张继轻车简从,来到张柔府上,他对门子道:“还请通报一声,便说故人张继来访。” 门子见张继谈吐不俗,面相甚至与张柔有几分相像,自然也不敢托大,小心应承道:“还请稍等,小的这便去通禀。” 第0445章 不负此生 张柔此时正在亲自教几个儿子练习刀枪功夫,门子道:“主君,有故人来访,说叫张继。” “张继,他怎么来了?” 张柔本不想见他,但出于日后考虑,他道:“你悄悄告诉他,就说晚上我会去找他,让他先找个客栈住下。” “是,主君。” 门子下去后,张柔对侄儿张世杰道:“世杰,你教他们练习武艺,我出去一趟。” “是,叔父。” 张世杰点头应下,而后又说道:“叔父,侄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柔抬眼看向张世杰,见张世杰脸上凝重,张柔挥挥手,示意下人们全部退下。 而后张柔道:“说。” 张世杰道:“叔父,我张家本是宋人,根子在汉,迫于世道纷乱,这才屈身侍金百年,如今又投了蒙古,忠,孝,道,义,尽失,成为三姓家奴。 现在窝阔台和拖雷争位,我张家为求活命,又一分为二,以后是不是还要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张柔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忽而凌厉,忽而躲闪。 张世杰又道:“我观大宋皇帝不简单,小小年纪便敢千里迢迢去六盘山会盟成吉思汗,毫不担心重演楚王故事,这份胆量,试问天下几人有? 听商人说大宋皇帝在国内大搞变法,意在富国强兵,侄儿敢断言,这样的皇帝,只要给他二十年时间,大宋必定中兴,而二十年后,大宋皇帝也不过四十岁而已。” 说到最后,张世杰毅然道:“叔父,大宋才是未来,我张家的前途在大宋,认祖归宗才是正道。” 张柔听了,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张柔道:“今日之言你不可再说,断不能入他人耳,我张家不论蒙古何人当大汗,都是世族门阀,一方诸侯,去了大宋,隐没于众生,何以显身份?何以享富贵?” “叔父,天下大势一定在宋,我们” “住口。” 张柔喝止住了张世杰,最后道:“我不想再听到你的胡言乱语,再敢乱说一句话,定斩不饶!” 张柔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惊的二十岁的张世杰也是不由的心慌意乱。 张柔走后,张世杰也无心教授堂弟们练习武艺,于是去那酒馆买醉。 三坛酒下肚,张世杰醉了,他醉醺醺的自言自语,道:“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苟延活命,难道真的就可以抛弃一切吗?想我张世杰空有志气,却无处施展,何其悲哀。” 正在这时,一队宋国士兵装扮的队伍却是出现在了张世杰的眼前,张世杰顿时呆愣。 张世杰拉住一个随行的蒙古士兵,说道:“他们是何人?” 蒙古士兵不愿意搭理他,张世杰便取来一坛酒送给那士兵。 士兵得了好酒,这才说道:“这是宋国皇帝派来的使者,他们是要去拜见拖雷大汗的。” “宋国来的?” 张世杰一听是宋国来人了,顿时被点醒,他心说宋国能来人,为何我不能去? 自己父母早亡,在张家没有父母庇佑,只能在叔父张柔麾下讨饭吃,一不能出人头地,二不能伸张抱负,何必再此蹉跎岁月!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于是张世杰不再彷徨无助,安心回去。 在他身后,是一双眼睛在时刻注视着他。 这双眼睛已经盯着他三年了,三年前张世杰开始独自领军,张柔便给他安排了这双眼睛,对此,张世杰自然也是知晓。 他知道这是叔父派来的眼睛,目的便是让自己不脱离叔父的掌控。 一家人尚且如此,你叫张世杰在这里如何不心寒? 心寒之下,张世杰便倍加思念那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母国,每每想到大宋,张世杰的心里便会莫名的涌现一丝暖意,滋润他的心。 第二天,张世杰便向张柔告假,说心情郁闷,想去外面游玩一番,排解烦闷。 张柔目光炯炯的看着张世杰,好似要看穿他的心。 张世杰此时毕竟阅历浅,历练少,被张柔这虎狼眼神注视,下意识的躲闪。 张柔联想到昨天张世杰的话,看穿其有出走之意,于是命人将张世杰双手反押,并将其带到后山,意在将其秘密处死。 看着张世杰,张柔道:“世杰,你不要怪叔父,叔父知你不是等闲之辈,故而对你既器重,又担忧。 你乃我张氏族人,一举一动,皆是关乎我张家兴废荣辱,你要归宋,叔父断然不能冒险将你放逐。” 张世杰知道张柔要杀自己,目光之中泪花在闪烁。 张世杰半哭半笑,道:“叔父,一直以来我敬你如父,对你毫不藏私,犯忌讳的话也不敢瞒你,却没想到我一片赤诚,却换来你这般对待,哈哈,,,老天待我何其不公。” “哎。” 张柔看着眼前的这个侄儿,想起与张世杰父亲的点点滴滴,又想起张世杰对自己的一片赤诚,最终还是放不下这份亲情。 张柔叹息一声,最后没有杀张世杰,而是将其关押。 张柔临走时道:“你好好反省吧,只要你肯回头,叔父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世杰没有说话,只是在张柔最后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他说道:“叔父,我们身上流着的是汉人的血,我们不应该忘记汉家先祖刻进我们骨子里的荣耀,我们应该回到母国,这是注定的命运,我们谁都改变不了。” 张柔脚步停在半空,最后犹豫一阵,还是再度脚步坚定的离开了。 张世杰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张家私牢中,终日不发一语。 不过只几日时间,张世杰便不再屈服于命运,他心道既然叔父不杀我,那就是上天的旨意,自己一定可以在上天的帮助下逃出去,回到宋国。 张世杰从新燃起希望,他看见关押自己的房间,有一个盘子大小的圆形窗户,用以通风。 张世杰依照自己对私牢的熟悉,知道这窗户外面是一段陡峭的悬崖,而悬崖离那后山不远,张柔的几个儿子经常来后山玩耍,兴许可以通过他们逃出去。 第0446章 自是注定 打定主意,于是张世杰在监牢里面找到几只碗,将之踩碎,而后拿起一块碎片,用尖角在其他碎片上写下“世杰”二字。 写好后,张世杰将碎片丢出窗外,每一次他都是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力度丢出去,以求碎片尽可能的分散落地,增加被发现的机会。 做好这一切,张世杰也只能是听天由命,只希望老天爷可以再帮他一次。 要说这世事难料,有些事情他就是注定的,无法改变,即便看似不可能,但往往他就是发生了。 这一日张柔之子张弘彦和张弘规在后山玩耍,恰巧来到这悬崖下,意外发现了张世杰丢下来的碗口碎片。 张弘规对张弘彦道:“四哥,世杰哥哥失踪多日,这一定是他写下的求救信号。” 张弘彦点头赞同,随即两兄弟又找到几块碎片,更加坚定了这是张世杰的求救信号无疑。 而后两人开始找寻这碎片的来源,最后四下观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悬崖上的张家私牢。 张弘规道:“难道世杰哥哥被父亲囚禁了?” 张弘彦点头,道;“那一日世杰哥哥对父亲说的那番话,想必是惹怒了父亲,父亲这才将他囚禁。” 说罢,张弘彦摇头道:“这既然是父亲的意思,我们也无能为力,我们还是走吧。” 张弘规不肯,他道:“世杰哥哥是我们张家自己人,父亲为何要囚禁他?既然世杰哥哥发出求救信号,那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不如我们去向父亲求情,求父亲放过世杰哥哥。” 张弘彦脸色一凛,怒道:“难道你要忤逆父亲吗?这是父亲的决定,我们不能质疑。” 说完,张弘彦就拉着张弘规走了。 张弘规走的时候,不时的回头张望那私牢,眼神中尽是对张世杰的关心。 张世杰平日里教他们练习武艺,对他们多般悉心照顾,可以说既是他们的堂兄,也是他们的半个师傅,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时代,张世杰与张弘彦,张弘规他们的感情非一般人可以相比。 晚上,张弘规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最后他终于不忍心,找了一把斧子,而后小心的独自一人来到后山私牢,悄悄的在旁边放火。 看守私牢的家奴见了,吓的惊慌失措,一边大呼救火,一边找水去了。 张弘规见有机会,于是立即来到私牢,用斧子噼开门锁,将里面的张世杰放了出来。 “世杰哥哥,你赶紧走吧,等父亲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张世杰看着张弘规,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恩不言谢,弘规弟弟,以后你若有事,我必舍命相报。” 说完,张世杰急速离去,身影隐没在黑夜中。 张柔很快得知张世杰逃跑的事情,联系到私牢那场大火烧的莫名其妙,他心知必定是有人暗中相助于张世杰,而这相助之人,也必定是张家人。 张柔将所有人全部召集,目光如炬的一一扫过,最后与那张弘规目光对视时,张弘规吓的浑身一个激励,下意识的低头躲闪。 张柔问也不问,取来鞭子,当即对张弘规进行鞭打,鞭鞭见血。 张弘规此时不过十一二岁,只是个半大孩子,但却颇有志气,没有哀嚎惨叫,只是紧紧咬住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 拖雷的王汗大帐,此时拖雷正在与博尔术,赤老温,察罕,孛鲁,阿答赤等大将商议战事。 而作为拖雷的儿子,蒙哥,忽必烈,忽睹都,失其名,四人也是被拖雷有意培养,在一边旁听。 对于这个安排,忽必烈表现的极为兴奋和激动,他认真的听着拖雷和博尔术等人的对话,生怕错过一字一句。 忽睹都,失其名两人则是兴趣寥寥,他们时不时的东张西望,甚至忽睹都还压着声音打了几个哈欠,显然是更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至于那蒙哥,他则是时不时的目光看向博尔术,眼神之中充满怨恨。 以前博尔术奉了成吉思汗命令,对蒙哥进行惩罚,这让蒙哥差点丧命。 这件事情博尔术也是奉命行事,按理与他并不相干,但蒙哥却因不敢恨成吉思汗,于是便将怒火放在博尔术身上了。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 “禀报大汗,宋国皇帝派来使者,请求觐见。” 拖雷一听,顿时恼怒,道:“宋国皇帝还派什么使者,让他滚,本汗不想见他。” 博尔术急忙劝道:“大汗,如今我们与窝阔台斗争激烈,宋国金国都有可能是我们的威胁,对于他们,我们还是要尽量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既然宋国使者来了,见一面也好,至少可以更清楚宋国此时的态度。” 拖雷听了,颇有些不服气,但博尔术乃是沙场老将,不但勇勐过人,谋略也很出众,他的意见,拖雷自然要认真考虑。 “让他进来。” 很快,宋国使者蒋南星便大步进入大帐。 蒋南星年逾六十,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如沟壑一般遍布,但纵然年纪老迈,却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看似与四十岁的状态无异。 蒋南星一看坐在上位的拖雷,他当即手持使者旌节,高昂着头,一脸傲气,说道:“大宋皇帝陛下使者蒋南星,见过蒙古拖雷大汗。” 拖雷见蒋南星代表大宋称呼自己为大汗,脸上顿时高兴不少,难得的对宋国人露出笑容。 拖雷笑道:“很好,你家皇帝派来你有何事,说吧。” 蒋南星道:“我大宋皇帝陛下派本使前来问询,蒙古公主与我皇帝陛下联姻之事何时操办?” 拖雷眉眼倒竖,刚才那高兴的表情一消而散,他怒道:“我蒙古公主何等高贵,又怎会下嫁你们柔弱的大宋?你回去告诉你们皇帝,让他死了这条心。” 蒋南星没有生气,反而是一脸从容,他道:“敢问拖雷大汗,你的汗位是从何人手里继承而来?” “自然是从我父汗手里继承而来,这一点世人皆知,又何须发问?” 第0447章 伶牙俐齿 “哈哈哈,,,” 蒋南星大笑数声,道:“既然你的汗位是从你父汗手里继承的,那你父汗与我皇帝陛下定下的盟约,你为何不践行!你是在质疑你父汗的决定吗?” “你!” 拖雷气急败坏,但是却无法反驳蒋南星。 拖雷不践行盟约,倒不是因为舍不得嫁一个蒙古公主到大宋,而是如果践行盟约,那到时这蒙古公主的嫁妆就是山东,河北,陕西等大宋故土,这嫁妆拖雷哪里给的起? 博尔术这时出面,对蒋南星道:“尊敬的宋国使者,我大汗并非不想践行盟约,而是我们蒙古公主难以适应你们宋国的气候和环境,若是嫁过去,只怕是要受苦受累,甚至还要因为水土不服而殒命,我大汗宅心仁厚,怎忍心如此,不如这盟约就改一改。” 蒋南星一听,哪里还能不知道博尔术的打算,知道他十有八九是想改成大宋嫁公主到蒙古,然后让大宋陪嫁土地。 你想什么呢?当我蒋南星是傻子不成! 蒋南星大声道:“这如何能改?我们皇帝陛下可是和成吉思汗当面签订的盟约,即使要改,那也是由我皇帝陛下和成吉思汗他们来改,别人试问谁有资格? 难道你们认为自己可以取代成吉思汗,来修改这个盟约吗?” 一句话,又顶的博尔术无话可说。 正在拖雷,博尔术尴尬,无言以对的时候,忽必烈站出来对蒋南星说道:“尊敬的宋国使者,并非我父汗不践行盟约,这盟约乃是汗王爷爷定下的,我们蒙古无人敢违背。” 一边的拖雷急了,对忽必烈使眼色,让他不要乱说话,生怕忽必烈乱说话,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不过忽必烈却是信心满满,没有退缩。 “那你们为何迟迟拖着不办?”蒋南星质问道。 忽必烈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 之所以迟迟不践行盟约,乃是因为你们皇帝竟然还没有把彩礼送来,你叫我们如何把公主嫁过去?” “什么,彩礼?” “当然了,既然我们蒙古要陪嫁山东,河南,陕西大片土地,那么你们宋国当然也要给予相等的彩礼,否则,难道你们想一分付出都没有,就白得好处,难道宋人的脸皮已经这么厚了吗?” 忽必烈的反问,让蒋南星一时语塞。 拖雷大喜,他高兴的大笑道:“对对对,我们不是不践行盟约,而是一直在等你们践行盟约,可你们迟迟不送来彩礼,你叫我们怎么办这婚事?” 拖雷和忽必烈两父子一唱一和,竟然硬生生把责任推给了大宋,而且还合乎人情事理,这真是大出蒋南星的意料。 蒋南星急道:“当初签订盟约的时候,我们皇帝陛下已经答应成吉思汗,立蒙古公主为后,并且册立蒙古公主所出之子为太子,这才换来成吉思汗答应将大宋故土作为陪嫁嫁妆,当时此事已经谈妥,现在又何来的彩礼一说,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不,我们绝对没有强词夺理。” 忽必烈一点也不慌,直接顶了回去,说道:“封我蒙古公主为大宋皇后,还有册立太子之事,这都是婚后才会发生的事,与婚前无关。我们现在谈的是婚前的事,这即便是在你们大宋,也没听说白娶妻子的事,难道放在我蒙古公主身上,竟然要倒贴不成?” 拖雷更加激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把盟约的事情给翻过去了。 拖雷激动的说道:“不错,放在我蒙古,即便是普通家的男子娶妻,也要给予金银,铁器,布匹,盐,糖等物,现在你们求娶我蒙古公主,竟然想一毛不拔,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本汗倒要看看这事情传出去,天下人是笑话我们蒙古,还是笑话你们宋国?” 蒋南星这下彻底败下阵来,一张老脸气成了猪肝色。 最后蒋南星气愤说道:“盟约便是盟约,既然已经达成,就应该无条件的践行,而不是在这里钻空子,咬文嚼字,你们如此这般缺乏担当,休怪我皇帝陛下出兵讨伐。” 拖雷一听,更是亢奋,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蒋南星面前,身上那一身的煞气,惊的蒋南星也是本能的后退数步。 “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大宋国的使者,你敢对我无礼吗?你要杀我吗?要杀就来,我蒋南星绝不皱眉!” 蒋南星反应过来,顿时也是豪气干云,不惧生死。 拖雷哪里会杀他,拖雷道:“你说你们要出兵讨伐?那正合我意,来啊,来出兵啊,我拖雷何惧!” “你你你,,,你简直是莽夫,粗鄙无礼,毁坏盟约,孺子不可教也。” 无法取得共识,蒋南星愤愤难平,最后骂了一声,甩袖而去。 蒋南星走后,拖雷看向忽必烈,顿时心花怒放,对忽必烈赞扬道:“忽必烈,今天你可算是立下头功了,以后父汗再也不怕宋国拿盟约来说事了。” 博尔术也是称赞道:“忽必烈王子果然是聪慧过人,大汗因为盟约之事困扰多时,现在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其他大将,如赤老温,察罕,孛鲁,阿答赤等人也是对忽必烈赞不绝口,这看的一边的蒙哥心中不忿。 蒙哥心说自己其实也想到了用彩礼之事来搪塞宋国,只是晚了一步没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正在这高兴的时候,又是有人来禀报,来人道:“禀报大汗,金国皇帝完颜守绪宣布支持窝阔台,并杀我使者唐庆,还请大汗定夺。” “什么,完颜守绪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拖雷一听,顿时怒发冲冠,他愤慨不已,当即便点兵,命孛鲁领兵攻打金国,誓要报仇雪恨。 孛鲁乃是木华黎之子,继承了木华黎的军民和地盘,可以说是现在拖雷帐下第一大实权将领,现在拖雷出兵攻打金国,这既有报仇雪恨的意思,其实也有削弱孛鲁的意思,以免孛鲁太过强大,以后难以驾驭。 孛鲁领命,随即返回驻地,点兵聚将,准备大战。 第0448章 我命休亦 “传本帅令,命史天泽,张柔二人领军进入金国庆原路,与本帅合围庆阳府,不得有误。” 很快,孛鲁传下第一道命令,随即发动了对金国的进攻。 史天泽,张柔二人得到命令,不敢怠慢,立即准军备战,而后各自带领万余汉人兵马踏入金国庆原路地界,开始攻城略地。 原州乃是庆原路管辖地,有百姓四十余万,在大宋,这样的人口可能还不及一个县,但此时原州历经多年的战乱,这样的人口,已经算是金国颇大的州郡。 “报,禀报刺史,蒙古汉人万户张柔领军进入我原州境内,人马一万余,还请刺史定夺。” 原州刺史谢春得到禀报,一脸不屑,道:“区区一个汉人万户,就敢犯我原州,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罢,谢春命人将原州守将夹古真和请来,谢春道:“夹古将军,蒙古汉人万户张柔领军来犯,此人原是我金国臣民,却背信弃义投靠蒙古,郎主曾经对其大骂,此番若是夹古将军能够擒获此贼,必得郎主赞赏,前程远大,贵不可言。” 夹古真和一听,顿时大喜,他激动道:“既如此,那本将便领兵将此贼擒拿,而后押解入京,供郎主发落。” 谢春担心功劳被夹古真和一人独揽,于是道:“张柔此贼长途跋涉而来,将军不如在城中以逸待劳,到时出城将其一举击溃,如此岂不美哉?” 若在原州城下擒拿张柔,他谢春自然也是有一份功劳。 “妙极,妙极,那便依刺史所言,本将这便去准备一番。” 说完,夹古真和大笑着离开,而谢春也露出满意笑容。 似乎在他们二人眼中,张柔不过是来送人头的,却也不知他们的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这不得不说是个谜。 一晃数日过去,张柔一路烧杀抢掠,终于来到原州城下。 夹古真和期盼已久,目光忍不住朝张柔大军望去,只见张柔大军虽有一万余人,却少有盔甲士兵,大多只着麻衣粗布,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夹古真和此刻再也难以控制自己,他大喝一声,道:“开城门,随本将出城杀敌。” 城门打开,夹古真和领一万大军出城,与张柔对阵。 见了面,夹古真和手持长槊,对张柔道:“逆贼张柔,本将乃原州守将夹古真和是也,而今你部下军疲将劳,不堪一战,本将却以逸待劳,兵多将广,你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张柔一抚长须,目光锐利的打量夹古真和,见其虽身强力壮,但周身却尽是傲慢轻浮之气,顿时心中了然。 张柔又抬头看向城头,见城头上有一人正手持洁白扇子在那里观战,一副怡然自得模样,若此人手中扇子换成鹅毛扇,只怕不知道的,还以为诸葛孔明在世。 谢春见张柔目光朝自己看来,他手拿扇子指向张柔,道:“张柔,你本我金国臣民,却叛国投敌,理应族灭九族,而今你若领军归附,本刺史念在你识时务的份上,可向郎主美言几句,为你减轻罪罚。” 张柔一听,嘴角露出不屑笑容,心道:“此人想必就是原州刺史谢春,传言此人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看来所言非虚。” 张柔大声道:“多谢两位的好意,我张柔的性命,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说罢,张柔下令道:“全军准备,冲锋杀敌,杀。” 张柔一声令下如山倒,传令兵挥舞旗帜,而后抖见张柔大军前面的人左右分开一条道,从后面冲出五百勇勐敢战之士,他们人人身披铠甲,手持长枪,向夹古真和大军冲锋而去。 而后又有一千大军跟在那五百人身后,一同冲锋,再然后则是两千大军跟在那一千大军后面冲锋,最后又是有三千大军跟上那两千人冲锋,如此之下,从高处望去,张柔冲锋大军好似一个箭头直飞向夹古真和。 却说那五百冲锋兵凶悍无比,人人喊杀,冲锋的速度也是无以伦比,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夹古真和大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们就冲到了跟前,随即疯狂噼砍。 一边噼砍,他们仍然不忘冲锋,将许多敌人留给了身后的袍泽处理,而这些敌人也无一例外,全部都淹没在了张柔大军的人海中。 夹古真和大军何曾见过这样的打法,顿时就被打懵了,随即恐惧的心情涌上心头,他们不可避免的发生溃败。 夹古真和也被这场面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心道:“张柔不过是汉人绵羊而已,以前也只是我金人的一条狗,为何现在这般厉害!” 眼见大军即将崩溃,夹古真和一阵怒吼,想要指挥兵马挽回局势,但兵败如山倒,手下军心士气已经溃散,如何还能扭转。 夹古真和无奈,只得打马回奔,逃向城内。 城头的谢春此时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兵败如山倒的己方大军,完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看到夹古真和被张柔大军追赶,想要逃回城时,谢春一个激灵,顿时惊醒。 “快关城门,快。” 担心张柔大军跟着夹古真和进城,谢春直接下令关闭城门。 夹古真和眼睁睁的看着城门关闭,顿时怒火中烧,他指着谢春骂道:“谢春,你这混帐,你不得好死。” 谢春一脸惊恐,却也无心管夹古真和的谩骂,他对城头士兵道:“你们赶紧守城,只要守住城池,我重重有赏。” 而后谢春以回府衙发布告示,召集更多青壮守城为由,快步下了城头。 谢春回到府衙,却没有发什么告示,而是快速的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而后就向北门逃去。 见识了张柔大军的厉害,此时的谢春已经知道原州守不住了,当然是要尽一切可能,桃之夭夭。 然而他一到北门,却有士兵道:“回刺史,外面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万多大军,把城门给围了。” 谢春一听,顿时惊呼道:“我命休矣。” 第0449章 喜怒参半 “大帅,张柔正在南门与原州守军主力激战,我们若是此时趁机攻打北门,岂不是要得罪他,还请大帅三思。” 史天泽帐下幕僚王守道眼见史天泽要发令攻打北门,担心他与张柔关系恶化,于是开口劝谏。 史天泽微微摇头,他道;“先生可知身为首领者,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王守道道:“身为首领,自是担心敌方势力强大,自己难以匹敌。” 王守道说完,想想好像又哪里不对,最后他无奈摇头,表示不知。 史天泽道:“身为首领,比起担心对手有多么强大,他其实最担心的反而是手下大将连成一气,铁板一块,若有此情形,最后不是首领被废,就是麾下大将被杀,我的苦心,先生知道吗?” 王守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史天泽攻打南门,就是故意要和张柔制造矛盾,如此,孛鲁这个大帅才能对史天泽放心任用,不起疑心。 孛鲁是木华黎之子,年纪轻轻就继承了木华黎全部的土地和军民,势力强大,在整个蒙古高层当中也是排在前列。 如此之下,性格还没有稳住的孛鲁,难免会对手下大将起猜忌之心,真若要猜疑,当然第一个要猜忌史天泽,张柔他们这些汉人万户了,而这,也是史天泽一直担心的。 明白了史天泽的用意,王守道不再劝阻,随即,史天泽下令攻城。 因为原州守军的主力都跟着夹古真和出城去了,所以南门这边的守军只有区区数百人,这如何是史天泽大军的对手,故而不费吹灰之力,史天泽就顺利的攻下南门。 破城后,史天泽大军在城内疯狂抢夺,那金银财宝,还有女人,无不遭到他们的毒手,至于那些反抗的青壮,自是不可能活命,城内到处是百姓的惨叫声,还有史天泽大军的得意狂笑。 张柔那边打了半天,死伤虽然不大,但七八百人死伤也是有的,可随即眼见城头一阵混乱,而后城头士兵就换成了史天泽的部下,并且不让张柔大军进城,张柔大怒。 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原本属于自己的财宝和女人,现在被史天泽大军抢去,如此,张柔大军自然是愤愤不平,破口大骂。 而面对手下的群情激愤,张柔身为主将,若是不能为手下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他就无法服众。 于是张柔进城,找到史天泽,对他质问道:“史天泽,我与原州守军拼死搏杀,你却趁机摘桃,你是什么意思?” 史天泽嘴角露出冷笑,道:“沙场征战讲的是抢夺战机,浴血拼杀,难不成还有先来后到,谦让仁慈一说?” 张柔道:“史天泽,你不要以为我张柔怕你,你我同在孛鲁大帅帐下,我念与你同僚之情,才对你一再忍让,若你不识好歹,休怪我张柔心狠手辣!” “你要怎样?” “交出原州七成的财货和女人,此事便算作罢。” “若我不答应呢?” “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你若要打,我史天泽奉陪到底,但要我把吃下去的肉再吐出来,想都不要想。” “你欺人太甚。” 张柔愤怒至极,说罢,便转身愤怒离去。 很快,张柔便召集手下兵马,要和史天泽厮杀。 史天泽自然是不会轻易的和张柔拼杀,他早就将自己率先破城的消息报给了孛鲁,等他回信。 孛鲁知道张柔才是攻打原州的主力,现在被史天泽抢先,两人自然会产生矛盾,那他孛鲁身为大帅,自然不能坐视手下大将火拼,一定会出手干预。 果不其然,正在张柔和史天泽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孛鲁的使者到了,使者要求二人立即前去拜见孛鲁。 二人不敢违抗,只得命各自兵马返回营地,而后跟随使者前去拜见孛鲁。 孛鲁此时正在攻打宁州,只要宁州一下,便和直接挥师,兵围庆阳府。 庆阳府是庆原路的首府治所,拿下庆阳府,则整个庆原路便可轻易平定。 庆原路一拿下,则随即秦川之地尽入孛鲁之手,到时大势一成,金国就有灭国的危险。 孛鲁正在督战,张柔和史天泽被带到面前。 孛鲁目光狠厉的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真是长本事了,敌国还没有消灭,就先自相残杀,怎么,你们是要让拖雷大汗看我的笑话吗?” “末将不敢,还请大帅责罚。” 张柔,史天泽二人齐齐跪在地上,请罪认罚。 而后孛鲁看向史天泽,孛鲁道:“原州是张柔第一个兵临城下,也是张柔在与原州守将拼杀,你趁机破城,且不让张柔大军进城,抢夺原本属于他的财货,你知罪吗?” “末将知罪。” 孛鲁随即拿起鞭子,便是狠狠的抽打在史天泽的身上,一连抽打了三鞭子,抽打的史天泽身上也有几道血痕。 张柔见孛鲁为自己出气,心中更加对他敬佩。 而后孛鲁道:“史天泽,你拿出原州一半的财货和女人交予张柔,不能少一分。” “是,大帅。” 孛鲁又对张柔道:“张柔,你接受财货后不得再对史天泽记恨,以后战场上绝不能公报私仇,明白吗?” “明白,末将多谢大帅主持公道。” 孛鲁处置完二人,虽然心中气愤,但也对他们二人更加放心,知道他们再无联合的可能。 正在这时,传来前方孛鲁大军的欢呼之声,孛鲁振奋,抬眼看向城头。 只见一个孛鲁士兵此时登上了宁州城头,在城头厮杀出了一块地,身后源源不断的孛鲁士兵也紧跟着登上城头,城头的守军被杀的节节败退,宁州就此破城。 “哈哈哈,,,” 孛鲁高兴的哈哈大笑,目光之中尽是得意之情。 宁州守军守城敢战之心甚为坚决,此时破城,自是让孛鲁感到畅快淋漓。 而后孛鲁翻身上马,手中的皮鞭指向宁州城,道:“尔等随本大帅进城。” “是。” 大军齐齐大声应是,而后大军在孛鲁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进入宁州城。 第0450章 肆意妄为 孛鲁打下宁州后,立即挥师,与张柔,史天泽等人分几路大军,一同向庆阳府而去,一时间庆阳府人心惶惶,百姓纷纷四散逃跑,去往附近山间野林躲避战祸。 很快,孛鲁大军来到,庆原路宣抚使完颜直都在城头放眼看去,只见孛鲁大军浩浩荡荡,接地连天,兵力至少八万! “拖雷这是要干什么,他是要灭我金国吗?这一切,都是拜崔立所赐!” 完颜直都本以为这只是拖雷恼怒金国全面支持窝阔台,而发动的一次报复,规模不会很大。 谁想才短短半月时间,原州,宁州等地相继失陷,现在又八万大军压境,这哪里是报复,这分明就是灭国之战! 完颜直都厉声怒吼,满目血丝,极是悲愤吓人。 身边幕僚许聪道:“使君,军情紧急,还是赶紧发出文书,向朝廷求援吧。” “是是是,快,快,快拿纸墨。” 完颜直都在城头当即书写求救文书,而后命人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开封,向朝廷请求援兵。 ,,, 崔立此时已经被任命为枢密使,执掌金国兵马大权,简直是一步登天,令无数见风使舵之人攀附,可谓是得意至极。 此时,崔立正在枢密院值房里面悠哉游哉的品着小酒,怀里还抱着一个娇娘美妾。 崔立心情极好,和美妾开怀畅饮,频频举杯,两人还相互逗乐,笑声连连。 而在他们两侧,还有数个乐师在奏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他崔立的私人府邸。 堂堂一国枢密使,竟然如此荒唐,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然而枢密院的一切人等,都是只装作没有看见。 崔立兄妹一内一外相互配合,结党营私,把持朝政,现在已经权倾天下,试问这时谁得罪的起! 就在崔立喝的正高兴的时候,平章政事完颜伯嘉火急火燎的跑来,嘴里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那拖雷发大军了,庆阳府被围了。” 气喘吁吁的完颜伯嘉匆匆进入值房,吓的乐师们都停止了弹唱。 完颜伯嘉走到崔立面前,急道:“使君,庆原路宣抚使完颜直都发来求救文书,说蒙古十万大军压境,连破原州,宁州等地,现在已经兵围庆阳府,书信在此,还请使君火速发兵,救兵如救火啊。” 在来找崔立之前,完颜伯嘉已经去找了完颜守绪,但因为完颜守绪沉迷享乐,完颜伯嘉根本就见不到他,无奈之下,完颜伯嘉只能来找崔立了。 崔立被搅了兴致,脸上不悦,他不甘地把手从美妾衣服里抽出来,说道:“完颜伯嘉,你也是混迹半生的人了,何必这么大惊小怪,我大金幅员辽阔,乃是雄霸之国,哪里还能不出点事,若本官天天如你这般,本官还活不活了?” 完颜伯嘉愣了愣,随即脸上阴沉几分,嘴角抽动,显然是动了气。 不过崔立兄妹得完颜守绪信任,大权在握,完颜伯嘉也不敢发作,他只得强装无事,生生忍受。 崔立接过文书,扫一眼看了看,而后说道:“好了,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完颜伯嘉见崔立竟然浑然不着急,一点也不担心,急道:“庆阳府乃是庆原路首府,关系重大,存废皆是关乎我大金国运,还请使君火速调兵支援,以免延误战机。” 崔立登时恼怒,阴沉着脸说道:“发不发兵本官心中自有计较,何需你指手画脚?你若如此能干,这枢密使的位置你来做?” “你!” 完颜伯嘉气急,一张脸涨红的厉害,气道:“崔立,此事事关重大,若因你使庆阳府失陷,你便是我大金的千古罪人!” 崔立蹭的一下站起来,对他步步紧逼,道:“本官腹有韬略,自有决断,你若心急,你便提着菜刀去支援便是,没人拦你。” 完颜伯嘉指着崔立,气的手直发抖,但也无可奈何,最后愤愤转身,甩袖而去。 “哼,半土老翁,不知饭否,竟来我面前抖威风,简直是不自量力。” 说完,这崔立将求救文书丢之一边,对乐师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乐师得了吩咐,又是弹唱起来,值房恢复了欢乐,哪里有半分紧急事态的模样。 直到傍晚时分,崔立才懒洋洋的站起来,而后慢慢的向妹妹崔青儿的宫殿走去,他知道完颜守绪一定在那里。 来到妹妹宫殿,崔立就立即变了一个样子,他变得急促不已,好似被火烧了屁股一般。 “快,快去通传郎主,就说有紧急军情。” 太监贾正见崔立这般心急,也是不停的点头道:“好好好,咱家这就去通传,还请使君稍等。” 贾正进去见完颜守绪,然而这时候的完颜守绪正在和崔青儿欢好,贾正也不知该不该通禀。 算了,也不差这一会,还是等一下吧,万一现在通禀,犯了郎主的忌讳,那可就小命难保了。 贾正出来对崔立歉意说道:“郎主正在操劳国事,还请使君稍等一会。” 崔立心领神会,点头道:“好。” 说完,崔立又道:“听说完颜伯嘉那老匹夫今日也来过这里?” 贾正道:“来过,但咱家依着使君的吩咐,能推就推,把他挡回去了。” “嗯,做的很好,待会若是郎主问起来,你就说他没来过,知道吗?” “是,咱家明白。” “近来郎主与娘娘关系如何?郎主可曾宠幸其他妃嫔?” “使君放心,郎主专宠娘娘一人,对其他妃嫔都是不屑一顾,娘娘的地位在后宫之中可谓是稳如泰山。” 崔立听了,很是满意,只有妹妹得宠,他才有底气在外朝把持朝政。 “很好,如果宫中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本官。” “是,使君。” 没多久,里面云收雨歇,完颜守绪结束了他的征伐,仰头瘫在床上,一副心有不甘,同时又有些羞愧的样子。 崔青儿在男人之中不知周旋几多,那是何等人物,她只一眼,便猜中了完颜守绪的心思。 第0451章 只手遮天 崔青儿盈盈一笑,依偎在完颜守绪身上,说道:「郎主,这些日子你操劳国事,难免疲惫,不如奴明天陪你去打猎,游玩几日,郎主到时一定身心愉悦,变的和以前一样龙精虎勐。」 完颜守绪点头道:「不错,这些日子国事太多,朕确实是累了。」 说着,完颜守绪紧紧揉住崔青儿,感慨道:「还是爱妃懂朕。」 外面的贾正感觉里面停了,于是对里面轻声道:「郎主,枢密使崔使君有军情要报,崔使君一副心急的模样,似乎事情不小。」 「宣他进来。」 完颜守绪懒洋洋的坐起来,嘴里对崔青儿都囔道:「这也就是看在他是你哥哥的份上,换作别人,朕是不会见的。」 崔青儿一脸欢喜,「奴就知道郎主最疼青儿了。」 崔青儿细心的给完颜守绪穿好衣服,而后崔立进来了。 崔立一副急切模样,脸都红了,他道:「郎主,大事不好,那拖雷派孛鲁领十万兵马合围庆阳府,文书在此,还请郎主过目。」 完颜守绪一听,顿时惊讶,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忙接过文书,匆匆翻看。 看罢,完颜守绪慌了神,随即愤怒,他道:「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才送来?」 崔立等的就是完颜守绪这句话,他道:「这都怪完颜伯嘉,他年老体衰,走路办事如乌龟一般,等他把文书交到臣手里,黄花菜都凉了。」 完颜守绪气急败坏,对贾正问道:「他没直接来找朕吗?」 贾正见完颜守绪如此愤怒,吓了一个激灵,小心回道:「回郎主,完颜使君今日不曾来过。」 完颜守绪这下怒了,他将气撒在完颜伯嘉身上,说道:「这个老匹夫,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饭桶,还是老饭桶,朕要他何用?来人,传旨,将完颜伯嘉革职,让他滚出朝廷。」 完颜守绪一句话,完颜伯嘉这个平章政事就这样被崔立给搞下台,非怪崔立升官升的如此之快,这心机,谁抗的住? 而后完颜守绪对崔立责怪道:「当初提出联合窝阔台的策略是卿家你,现在惹怒了拖雷,他打上门来,现在如何是好,你说?」 崔立安抚道:「郎主不必担心,有道是有得必有失,我们得到了窝阔台大汗的青睐,自会惹怒拖雷,这早就在臣的料算当中,而今我们只需要做两件事情就可以结束眼前的乱局。」 完颜守绪急忙问道:「哪两件事,卿家快说。」 崔立不紧不慢,胸有成竹,道:「第一件事自然是调兵遣将,发大军援救庆阳府,第二件事就是派出使者去联系窝阔台大汗,劝让攻击拖雷,如此双管齐下,拖雷自是不得不收兵。」 「窝阔台会发兵吗?」 「孛鲁乃拖雷帐下第一人,孛鲁来我金国,拖雷自是兵力空虚,此时窝阔台不发兵更待何时,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窝阔台必定出兵。」 「好。」 完颜守绪不再怀疑,对崔立赞道:「朕有卿家,简直是如虎添翼,这真是国之大幸啊。」 崔立谦恭道:「臣只想着为郎主排忧解难,万万当不的郎主这般赞誉。」 「嗯,不错,不错。」 不骄不傲,谦卑有礼,完颜守绪看崔立那真是越看越顺眼。 而后完颜守绪命崔立发下命令,集结大军去救援庆阳府,同时命礼部派出使者去见窝阔台,要求窝阔台发兵进攻拖雷。 崔立心满意足的出了皇宫,坐在轿子里,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一次的乱局,狠狠捞一笔。 「来人,去请移刺布哈,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三位将军到我府上一叙。」 「是,主君。」 第二日大早,崔立就命人去请移刺布哈等三位将军前来,目的当然是要试探一下他们谁更合自己心意。 崔立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利益,那么领军之人不但要有真才实干,而且还要对自己忠心,否则,自己不过是瞎忙而已。 而移刺布哈,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三人正是有实才之人,他们敢战敢死,勇勐无双,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威望,而且威望刚好合适,不会威胁到自己,派他们去正合适,崔立也早就想要对他们进行拉拢。 很快,三位将军依次到了崔立府中,崔立对他们客气了几句,而后对他们问道:「而今孛鲁兵围庆阳府的消息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本官奉郎主之命,正要择选良将发兵救援,不知三位将军对此战如何看待?」 完颜合达五大三粗,如山一般,也是急性子,他道:「还能如何看,当然是火速发兵了,难道还要左推右磨,耽误时辰?」 崔立眉眼皱了皱,显然是不满意他的问答。 崔立目光又看向完颜陈和尚,对他道:「你如何看?」 完颜陈和尚现在一心想的都是如何破敌,自是不会有其他想法,他道:「孛鲁手下的兵马乃是木华黎的部众,他们都是多年浴血奋战的老兵,要想一次建功根本不可能,必须逐个击破,打死一只,打废一只,打伤一只,剩下的自然不战而胜。」 崔立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崔立心道:「知道你能打,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崔立又看向移刺布哈,问道:「你如何看?」 移刺布哈眼睛滴熘转了一圈,他此时已经猜出崔立的心意,知道崔立请自己这些人来,目的根本不是如何救援庆阳府,而是试探谁可以被他控制,为他效劳。 试问若是崔立一心为了救援,那又何必将自己三人请到他府上? 这难道不是在试探? 移刺布哈想明白这一点,便一脸恭敬的说道:「此次孛鲁来犯,末将感觉甚为棘手,若单凭末将自己一个人,绝无战胜的可能。 要想取胜,还需与枢密院诸位使君保持密切联系,接受枢密院诸位使君的鞭策,方有建功的可能。」 「哈哈哈,,,」 移刺布哈这话一出,崔立顿时朗声大笑,高兴不已。 为您提供大神九言子的《理宋》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0451章只手遮天免费阅读. 第0452章 形同陌路 枢密院在他崔立的手里,移刺布哈说要接受枢密院的鞭策,也就是在说要接受他崔立的指挥,这说明移刺布哈在向崔立释放投靠的信号,这让崔立怎能不喜。 崔立高兴的走到移刺布哈面前,赞道:“移刺布哈将军有勇有谋,不骄不躁,沉稳干练,果然是我大金定鼎基石,有将军在,何愁庆阳之危不解?” 移刺布哈知道自己被崔立选中,那也很高兴,他谦卑的单膝跪地,道:“末将愚钝之才,朽木之资,还需使君凋琢,望使君不弃,多加指教。” 移刺布哈竟然向崔立单膝下跪,看的一旁的完颜合达,完颜陈和尚两人都是惊愣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二人心道:“难道移刺布哈也要投靠崔立,为虎作伥,做那乱臣贼子?” 想到此处,二人都是对移刺布哈面露鄙视目光,显然是不把移刺布哈当一路人。 崔立则大喜过望,他一脸得意的将移刺布哈扶起,说道:“将军何需如此,你我身为朝廷股肱,自当守望相助。” 自此,两人达成默契。 出了崔立府宅,完颜合达对移刺布哈道:“移刺布哈,想你也是军中老将,竟然甘愿当崔立的走狗,我完颜合达看不起你。” 说完,完颜合达转身而去。 移刺布哈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看着完颜合达离开。 完颜陈和尚看了一眼移刺布哈,虽然看不惯移刺布哈投靠崔立,但出于对金国忠诚,完颜陈和尚还是对他说道:“我曾在拖雷账下听命,对他颇有了解,只怕孛鲁之后还有蒙古大军会来,此番他们来势汹汹,还望将军谨慎决断。” 移刺布哈郑重抱拳,说道:“多谢完颜将军提醒,移刺布哈感激不尽。” 说罢,两人各自返回驻地。 当日,崔立便发下命令,命移刺布哈为大军主帅,完颜陈和尚,李师林二人为副帅,领十万大军援救庆阳府。 等待大军集结的时候,移刺布哈也不忘向崔立送去好处。 按照大军旧例,大军开拔,每个士兵可以得到五贯钱作为开拔之资,这笔钱也可以看成是士兵的买命钱,是士兵要拿命去换的。 当然,惯例是惯例,实际是实际,许多事情是无法摆在台面上说的。 这笔开拔之资从国库拿出来自然是一分不少,但经过各部各司,各军各将的层层克扣,五贯钱发到士兵手里,那就是两贯钱,这早已成为惯例,否则,数以万计的京官,赖以心腹保命的将军,他们怎么去维持自己的体面和排场? 移刺布哈来到崔立府上,恭敬的送上五万贯钱,以作谢礼。 崔立高兴的收下五万贯钱,而后对移刺布哈一阵勉励,并且委婉的说道:“待到蒙军败走,收缴的物资还需细心核算,郎主每日为朝廷用度发愁,我等还需时刻想着为郎主分忧才是。” 移刺布哈不但作战勇勐,脑子也灵光,一点就透,他诚恳道:“还请使君放心,末将定当仔细清点,而后交由使君核算,以免错漏。” “哈哈哈,,,如此甚好。” ,,,,,, 完颜陈和尚大营,士兵一阵喧哗,原因无他,只因两贯钱的开拔钱,到手却只有一贯半,士兵皆是不满,竟然把军需官围住,讨要说法。 完颜陈和尚很快便来了,问明事由,完颜陈和尚大怒,对军需官喝道:“为何开拔钱少了半贯,这是何道理?” 军需官哆哆嗦嗦,道:“将军息怒,这钱发下来就是这么多,小的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他们的卖命钱啊,还请将军明鉴。” 完颜陈和尚见他不似作伪,便安抚将士,道:“此事本将自会去向大帅问明缘由,你等无需多虑。” “谢将军。” 众将士纷纷称谢。 而后完颜陈和尚找到移刺布哈,将事情讲述一遍,要求移刺布哈查明事情原委,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移刺布哈自然知道为何将士们的钱会少半贯,这不都被他拿去孝敬崔立了吗? 移刺布哈听了,澹澹说道:“此事本帅知道了,你回去吧,待到大军凯旋,本帅自会上书朝廷,查个明白。” 完颜陈和尚大怒,道:“大军还未开拔,何来凯旋?难道大帅要让将士们带着愤怒不满的心情上战场吗?” “放肆。” 移刺布哈厉声怒喝,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本帅领军征战,乃你之主帅,一切本帅心中自有计较,何须你这个部将操心,退下。” “混账!” 完颜陈和尚大怒,怒吼一声,最后拔刀狠狠砍在移刺布哈面前的桌桉上,将桌桉一角砍断。 完颜陈和尚愤怒道:“你这个主帅,不要也罢。” 说完,完颜陈和尚转身离去。 完颜陈和尚走后,幕僚张仪对移刺布哈道:“使君,完颜陈和尚帐前拔刀,如此藐视使君,不分尊卑体统,不如将其杀之,以正军法。” 移刺布哈思量一会,最后道:“此人在军中颇有声望,祖辈也多有门生故吏,若杀之,恐怕会激起兵变,算了,只这一回,由他去吧。” 张仪听罢,眼睛看着移刺布哈,目光之中显现担忧之色。 当天晚上,张仪称病,无法随同大军出发,请求回家修养。 移刺布哈安慰了几句,便许了张仪病假,让其回家将养。 回家路上,仆人对张仪道:“主君乃大帅心腹幕僚,为何此时离去?他日大帅凯旋,岂不是于主君无功可赏?” 张仪道:“大帅附恶忘义,此于枭雄而言虽不是错,但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则是致命之害,此战蒙军来势汹汹,以大帅如此之能,只怕难有胜利,我张仪自是要尽早远离,以抽身事外,免的遭那池鱼之祸。” 当天晚上,和张仪同样出走的还有完颜陈和尚,他自言难以和移刺布哈共事,辞别了部下,独自一人离开了军营。 移刺布哈得知完颜陈和尚出走的消息,非但不生气,反而更加得意,只道军中再无敢与自己叫板之人。 第0453章 无胆鼠辈 而后第二日,大军在移刺布哈的带领下,向庆阳府而去。 一路上,移刺布哈大军军心不振,许多士兵依然对克扣开拔钱耿耿于怀。 然而此时的移刺布哈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心里已经在幻想此战之后,自己如何升官发财,封妻荫子。 为何移刺布哈对此战如此有信心,原来他压根就不认为这是一场灭国之战。 移刺布哈的分析有三点,第一,拖雷如今正在和窝阔台争斗汗位,灭亡金国不是拖雷的第一要务,夺位才是首要,若是因为灭亡金国,而使得拖雷自身实力大打折扣,那他将在争斗汗位的斗争中落于下风。 第二,金国虽然国势一日不如一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灭亡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且没有天灾,在这样的情况下,移刺布哈认为金国至少还有十年二十年国运。 第三,若是拖雷不计一切的灭亡金国,那到时候拖雷将直接面对一个日渐崛起的大宋,到时拖雷一面对战窝阔台,一面提防大宋,两面受敌,这不符合拖雷的利益考量。 有此三点,移刺布哈认为此战必将是虎头蛇尾,最终草草结束。 大军如此这般行进,而孛鲁得知移刺布哈领军前来,也是第一时间停止了对庆阳府的进攻,而后准备四面张网,等待移刺布哈的到来。 孛鲁召集部将,开始部署,他看着麾下大将,道:“张柔听令,命你所部屯驻元城,在和移刺布哈交战后,且战且退,将其大军引入白马镇,不得有误。” 张柔郑重抱拳,道:“末将领命。” 孛鲁又对其他诸将道:“史天泽听令,命你所部屯驻八珠口。” 史天泽出班抱拳,道:“末将领命。” “萨里台听令,命你所部屯驻五蛟镇。” “末将领命。” “苏鲁克图听令,命你所部屯驻九掌湾。” “末将领命。” “孙武王,宋德珍听令,命你二人屯驻黄新庄。” “末将领命。” 最后孛鲁朗声道:“移刺布哈领兵十万,若能一朝击溃,则取金国如探囊取物,诸将凭此功绩,皆可封侯拜将。” “末将等唯大帅之命是从。” 帐中一众大将皆是齐齐单膝跪地,大声回应,气势如虹。 一切安排妥当,各部蒙军随即一一分路而去,庆阳府的压力顿减。 庆原路宣抚使完颜直都站在城墙上,遥看蒙军一一分散,所留之兵马只有两万余人,不由得是松了一口气。 完颜直都不禁流下眼泪,道:“蒙军四去,必是去应对我大金援兵,郎主奋发图强,发兵来救,郎主英明,我庆原路有救了,我金国有救了。” 身边的幕僚许聪依然一脸愁容,他道:“却不知朝廷委派何人领军救援,若是完颜陈和尚,则此战可无忧亦。” “哦,先生为何对完颜陈和尚如此推崇?” “使君有所不知,完颜陈和尚曾经在拖雷账下听命多年,对拖雷极其部将了如指掌,若有他领军救援,自是事半功倍。” 完颜直都听了,亦是点头道:“既如先生所言,那完颜陈和尚乃是不二人选,郎主英明,中意之人自是非他莫属。” 话音才刚刚落下,便有将领带着一人上了城头,前来向完颜直都禀报军情。 此人风尘仆仆,但不失风采,原来是移刺布哈派来的传令兵。 传令兵行礼后,他道:“禀报宣抚使,大帅移刺布哈命小的传令,大帅说朝廷发兵十万,救援庆阳府,此刻大军正日夜兼程,不日便将抵达,还请使君多加坚持。” 此言一出,完颜直都下意识的与许聪对视一眼。 不是完颜陈和尚! 两人不禁眼神之中显露担忧之色,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再说移刺布哈,他一路行军,来到元城,探明元城被蒙军占据,蒙军守将张柔只有七千余人,且全部都是汉军,没有蒙古人,顿时大笑道:“便以张柔作本帅开胃菜尔。” 说罢,大军兵临元城,正准备攻城,却不想张柔这时却在城头喊话,他道:“移刺布哈,可敢上前一步,与本将一叙?” “哼,上前又如何,本帅十万大军,难不成怕你小小一个张柔?” 移刺布哈在亲卫的保护下,来到城下近前,亲卫个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谨防张柔放冷箭。 移刺布哈大声道:“张柔,当初你先祖乃宋国贱民,国破家亡之际为求苟活,给我大金做狗,而今又改换门庭,给蒙军作狗,看来你们张家真是家风如此啊,哈哈哈,,,” 移刺布哈的话引的金国将士对张柔一阵哄笑。 张柔丝毫不怒,他微微一笑,轻抚胡须,道:“移刺布哈,说起给人做狗,试问你移刺布哈家认第二,谁有敢认第一?当年完颜阿骨打进攻巴彦克部,杀尽巴彦克部男子,却独留你移刺家一脉,为何?为何? 原来是你家先祖内外勾结,将巴彦部卖了,可笑的是卖了整个部族,却只得了个给完颜阿骨打养马的差事,可笑,可笑啊。” “放肆,你这厮竟敢编造谣言,对我先祖不敬,我移刺布哈岂能饶你!” 移刺布哈大怒,当即打马回转,而后一声令下,命大军攻城。 一时间,城下鼓声大作,军旗猎猎,数以万计的金兵抬着云梯,巨木,开始攻打城池。 金兵漫天的箭雨,凌厉的攻势,压的张柔部众抬不起头,不过好在张柔早有准备,城头上有许多的沙袋和滚木礌石,金汁银液,物资相当充分,所以一时之间,守住城池还是可以的。 天近黄昏,眼见今日无法破城,于是移刺布哈命人鸣金收兵,而后安营扎寨,等待明日再战。 张柔见金兵退去,于是对手下将领道:“立即准备,今夜从西门突围。” “是,将军。” 当天夜里,张柔率部从西门突围而出,向白马镇而去。 金兵完全没有任何准备,都没想到张柔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弃城而逃,移刺布哈得知此事,大怒不止,当即率领部众追击而去。 第0454章 犹不自知 移刺布哈领军追击,后续部队还没跟上,副帅李师林劝道;“大帅,张柔狡猾,我军主力在后,不宜追的太紧,恐中埋伏。” 移刺布哈此时尚存一丝理智,他听了李师林的建议,放慢速度,这下让张柔不满了。 张柔道:“这个移刺布哈,真是胆小如鼠,十万大军,竟然不敢追我,哼,倒是高看他了。” 说罢,张柔在一树干上用剑刻字,写下“养马之奴,何堪大用呼?” 随即张柔命人将树干置于道路中间,等到移刺布哈见到树干,陡见上面大字,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将张柔生吞活剥。 恰逢这时探马来报,说前方就是白马镇,白马镇周边的八珠口,五蛟镇,九掌湾,黄新庄,樊家川等地都没有蒙军主力驻扎的痕迹。 移刺布哈听罢,再无后顾之忧,他命大军全速追击,并激励道:“凡杀张柔者,官升三级,赏钱万贯,擒杀张氏族人赏钱百贯。” 十万将士得知花红赏银竟然有如此之高,顿时士气恢复,嗷嗷叫一般的跟着移刺布哈去追张柔。 ,,,,,, 孛鲁大营,每隔半个时辰,便有探马前来通报消息,当得知移刺布哈大军主力已经进入白马镇范围,孛鲁大喜,他立即道:“传令各部,合围白马镇。” 顿时,隐藏在八珠口,五蛟镇,九掌湾,黄新庄的蒙军出动,纷纷向白马镇集结,移刺布哈才刚入白马镇,便被他们四下围堵,等到移刺布哈发现自己中计,被包围时,已经是晚了。 移刺布哈焦急不已,慌忙亲身查看四下的蒙军,一圈走下来,移刺布哈眉头却渐渐舒展,他笑道:“孛鲁小儿竟然妄图用这点兵力就吃掉我移刺布哈,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原来此时孛鲁麾下用作包围的人马只有六万余人,而移刺布哈有十万大军,如此对比之下,以六万包围十万,这自然显的孛鲁布下的包围圈处处薄弱,根本无用。 移刺布哈立即点其人马,随即向张柔与苏鲁克图防守的南面进行攻击,同时移刺布哈又令李师林向史天泽,萨里台防守的西面发动攻击,一时间,战场上是喊打喊杀声震天。 不过蒙军以弓箭和马术见长,虽然孛鲁麾下大军绝大多数是汉人,但这些汉人追随蒙古人征战多年,早已培养出了极高的马术和箭术。 故而当移刺布哈大军发动攻击时,遭遇到了凌厉的箭雨阻挡,移刺布哈大军伤亡极大。 移刺布哈面对此情况,丝毫不以为意,他坚信自己可以突围出去,不过很快天色就渐渐昏黑下来,移刺布哈也不得不收兵。 夜里,移刺布哈巡视大军,见士兵疲惫,士气低迷,移刺布哈又变的忧心忡忡,白天还不在意,现在又不得不开始担心了。 正在这时,那副帅李师林对他说道:“大帅,我们来此,便是为了击破蒙军,解救庆阳府于危难,既然蒙军就在眼前,为何我们要突围?不如干脆和他们硬打,我们大军占据优势兵力,拼掉一半也能承受,他们死一半,对他们而言,却是天都要塌。” 这一句话,顿时惊醒梦中人,移刺布哈如醍醐灌顶,瞬间好似看到了出路,他振奋道:“不错,正是此理,来啊,立即通令全军,此处便是歼灭蒙军的最佳时机,只此一战胜利,便可班师回朝,凯旋而归。” 这个命令一下去,许多士兵也感觉有理,在这里和蒙军打,还免的再大老远的赶路了。 而就在移刺布哈振奋之时,却不知今日才是他最后的,也是他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今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天晚上,孛鲁命人在白马镇周边不停的挖壕沟,堆土坡,利用这样的工事,打算将移刺布哈困死在这里。 张柔忧心忡忡,他对孛鲁说道:“大帅,移刺布哈虽然刚愎自用,但也是老将,以这样的工事,只怕很难困住他,而且我军深入金国腹地,若是在此久拖不决,我军后勤压力巨大,到时只怕金国援兵也会源源不断的赶来,真若如此,他们反倒要形成内外夹击之势,这对我军而言非常不利。” 孛鲁嘴角露出笑容,他说道:“你说的本帅早已考虑,现在本帅不是要困死他,而是要拖住他,三日后,就是移刺布哈的死期。” “三日?” 张柔惊讶的看着孛鲁,不知孛鲁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身为下属,孛鲁没有主动说,他也不好多问。 第二日,等到移刺布哈准备发起歼灭战的时候,只见这遍地的壕沟,蒙军也早已在土坡上埋伏,只要移刺布哈士兵一露头,就会被他们用利箭射击,这使得移刺布哈无法发动大规模有效的攻势。 “看来孛鲁是要将本帅困死在此地,不过他也太小看本帅了,本帅的粮草足以支撑一个月,倒要看他如何撑这一个月。” 移刺布哈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危险,他只以为孛鲁是要将自己困死在这里,然后等到自己粮草断绝,军心大乱,再来攻击。 移刺布哈认为我虽然很难打出去,但同样道理,蒙军也很难打进来,蒙军的壕沟土坡困住了我移刺布哈,但也困住他们自己,相互可以抵消。 同时白马镇是金国的腹地,就这样对峙下去,必定有金兵义民前来支援,最后谁被耗死还不一定呢。 于是移刺布哈没有急于打出去,而是命人用飞鸽传书,一面传给庆阳府的完颜直都,让他派出一两万人,来白马镇和自己内外夹击蒙军。到时必定马到成功。 一面,移刺布哈还不忘用飞鸽传书的方式,竟然给朝廷报喜,说自己已经击败了张柔,收复了元城,目前正在和孛鲁大军对峙,形势一片大好。 发出文书,移刺布哈又命令给将士们加餐,以此向将士们宣告自己的粮草充足,丝毫不惧怕蒙军的困兽之计。 82中文网 第0455章 急转直下 果然,将士们得到更多的饭菜,见粮草充足,还不用急着打仗,士气顿时恢复,不再害怕了。 完颜直都得到飞鸽传书,知道机会难得,同时也知道移刺布哈一旦失败,自己也将万劫不复,于是他立即安排人前去支援。 很快,由庆阳府守将唐括择领兵一万,从庆阳府东门突围而出,前去支援移刺布哈,配合移刺布哈的内外夹击之计。 因为孛鲁只在庆阳府留下了两万大军,故而唐括择的人马很顺利的就突围出来了,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 唐括择大军一路行进,突然第二日遭遇一支不明旗号的兵马,人数八千左右,等到探马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只人马竟然是拖雷帐下老将赤老温领军! 唐括择得知竟然是赤老温来了,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唐括择为何如此惊恐,原来这赤老温别看以前败在孟共手里,但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跟随成吉思汗打天下的老将,在蒙军之中威望极高,和木华黎,博尔术,博尔忽齐名,被称为蒙古四杰,可见他的资历和威望。 唐括择狂抽马鞭,想要逃离,不过赤老温又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脱,只见赤老温对麾下将士喊道:“小子们,打猎了。” 随即,八千蒙军铁骑向着唐括择奔腾而去,还未到近处,赤老温大军就张弓搭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无情的收割者唐括择军队的性命,成百上千的人纷纷中箭,随即丧命。 恐怖的气压迫力让人窒息,唐括择大军再也承受不住,纷纷四散逃跑,而后蒙军在后面如砍瓜切菜般一路掩杀,只一两个时辰而已,唐括择大军便全军覆没。 将唐括择大军剿灭,赤老温便马不停蹄,向着白马镇而去。 当赤老温与孛鲁大军汇合之时,孛鲁大军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之声,人人皆是振奋。 “赤老温,赤老温,赤老温,,,” 孛鲁数万将士大声高呼赤老温的名字,那激动自豪之情澎湃。 蒙军的异常反应,让移刺布哈顿感震惊,他急忙寻到一处高地,以手搭棚,远远眺望,只见白马镇以西方向,竟然出现数万匹骏马在那里奔腾,那如洪水决堤一般壮烈的景象,让身处远地的移刺布哈也感到心惊胆战。 而那一声声“赤老温”,更是让移刺布哈感到棘手,没想到拖雷竟然把赤老温派来了,看来拖雷是要与金国不死不休了! 一边的李师林也同样倒吸一口冷气,他震惊道:“一人双马,高大如墙,这些都是真正的蒙军啊! 而且他们在呼喊赤老温,难道是成吉思汗坐下大将赤老温?大帅,如果真是他,我们可怎么办啊?” 自成吉思汗崛起后,金国人便再也没有在蒙军身上讨到便宜,十八年前的野狐岭之战,成吉思汗以九万蒙军击败五十万金兵,杀死金兵二十万,只此一战,便打的金国人闻蒙军而胆丧,此病多年不愈,成为金国人挥之不去的梦魔。 而赤老温在多年的征战中,也已经将名字播撒到了金国的每一个角落,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移刺布哈到底也是老将,且手上有十万大军,而赤老温也就八千人而已,数量不多,放在平时,也不至于把移刺布哈这样的老将吓成这样。 但厉害就厉害在出人预料,谁也没想到孛鲁不是想困死移刺布哈,而是在等赤老温,这样的出人预料,自然效果惊人,让移刺布哈,李师林都震惊不已。 此时此刻,移刺布哈,李师林这样的主将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普通小兵了,那更加是惊恐万分。 ,,, “孛鲁,金兵情况如何?” 赤老温见到孛鲁,便直呼其名,孛鲁作为晚辈,资历也远远不够,自然也不敢生气,他一脸诚恳的说道:“移刺布哈的十万大军已经被围困多日,他们一直不敢发动大突围,现在叔叔你来了,他们更不敢了。” “哈哈哈,,,” 一句话,孛鲁既说了自己的功绩,又拍了赤老温的马屁,可谓是高明。 赤老温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他们不出来,那就再困他几日,让他们军心大乱。” 孛鲁问道:“那我们呢?” “我们?我们当然是载歌载舞了,孛鲁,你去抓些女人来,让我们蒙古的儿郎享受胜利的欢乐,还有,在东面撤开一个口子,不用防守。” 孛鲁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这是要攻心啊。 孛鲁点头,一脸佩服的说道:“是,孛鲁明白。” 当天晚上,蒙军大营热闹欢腾,篝火点亮的四周都通亮,蒙军载歌载舞,肆意的欢乐,歌唱,这般景象,更加让移刺布哈大军士气低落。 而更让移刺布哈军心不稳的是白马镇东面,蒙军留了一个口子故意无人防守,这无疑是在告诉他们,想活命的,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移刺布哈大军中,许多人动心了,于是很多人趁夜偷偷逃离。 移刺布哈得知有逃兵情况,立即下令凡作逃兵者,立即处死,并且还派了专人在那里把守,防止有人逃跑。 移刺布哈这般如此,更加让士兵怨声载道,有士兵道:“朝廷克扣我们的开拔银,移刺布哈又不让我们活,死在蒙军手里是命不好,没话可说,但死在自己人手里,这算是怎么回事?” “不错,怎么说我们也有十万大军,大帅他自己不敢打出去,还不让我们自己走,真是好没道理。” 面对士兵们的抱怨,移刺布哈也是急在心头,却一时无计可施。 最后为了提振军心士气,同时也为了试探一下此时蒙军的实力,移刺布哈决定发动一场突袭。 移刺布哈将心腹大将邓冲叫到跟前,说道:“明日早上你领一万大军在东面发动袭击,杀出重围,本帅会在西面攻击,以掩护你。 若你成功杀出,则寻机以三声鼓响为号,到时你我里应外合,一同歼敌。” 82中文网 第0456章 真假不定 邓冲听了,面露难色,说道:“士兵们知道真正的蒙古大军来了,都吓的胆丧,要他们去突围,只怕是,,,” 移刺布哈神情一凛,杀气腾腾的模样,一脸威严,说道:“本帅的命令谁敢不从,若有人反对,你尽可杀之,谁也不必留情。” 邓冲见推脱不掉,无奈抱拳道:“是,大帅。” 果然如邓冲所料,命令一下,立时便有将官不满,说太过冒险。 邓冲依着移刺布哈的交代,直接将其斩杀,这才无人再敢有异议,而后在第二日清晨,大军用罢早饭,便开始发动突然冲锋。 “杀啊,杀啊。” 邓冲带着一万大军突然向白马镇东面发动攻击,负责这面防守的是张柔和苏鲁克图,他们立即指挥士兵放箭,一时间那是箭如雨下。 而于此同时,移刺布哈也亲自带着数万兵马,向着白马镇的西面发起攻击。 因为移刺布哈出动的兵力极多,这让负责西面防守的史天泽和萨里台顿时感到压力陡然增加。 眼见压力越来越大,无法顶住,史天泽只得派人去向孛鲁请求支援。 此时的孛鲁正在远处的一处土坡上,与赤老温一同观战,身后则站着几名心腹将领,还有一队护卫。 孛鲁得了史天泽的求援信息,目光看向赤老温,说道:“赤老温叔叔,金兵在西面的攻势勐烈,比之东面力度大了数倍不止,只怕他们是要主力向西突围。” 赤老温坐在马上,目光远远眺望西面战场,他沉默一会,心中暗自思量,最后说道:“战场上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真亦假时可作假,假亦真时可作真,然不论如何变化,紧盯主力,咬死不放,这是不会错的,只要主力被吃掉,残部即便登天,亦翻手可灭。” 孛鲁点头,抱拳道:“孛鲁明白了,谢赤老温叔叔指教。” 说罢,孛鲁对心腹大将克烈弛说道:“克烈弛,命你领一万人支援西面战场,协助史天泽,萨里台防守。” “是,大帅。” 克烈弛得令,随即拨转马身,领着一万人向白马镇西面而去。 而后赤老温又道:“东面既然只有一万人突围,那便放他们出来,孛鲁,你太久没有亲身征战,该松松筋骨了,为帅者,若久坐中枢,便不知兵为何物了。” 孛鲁心悦诚然,点头道:“是,孛鲁去也,叔叔静候孛鲁佳音。” 说罢,孛鲁拨转马头,走了,只留下赤老温独自在这里观看整个战场的形势。 看着白马镇四处交战激烈,血肉横飞,赤老温不禁想起了两年前的武都山之战,那次他败于孟共之手,那孟共的样貌立时便浮现在赤老温的眼前。 赤老温陡见孟共就在眼前,愤怒的抽出刀,对着面前的虚无狠狠的不停噼砍。 最后赤老温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只是自己的幻想,他这才缓缓停下手,嘴里愤恨道:“不杀孟共,我赤老温誓不为人。” 再说那邓冲,他正在领着人马冲锋突围,然而刚才前面还困难重重,箭雨密布,却不知为何,突然箭停刀收,不见阻挡。 邓冲下意识的感觉不对劲,他正要命手下将士不要冲动,停止前进,等待观察形势。 但手下将士个个只想求生,打了半天终于无人阻挡,自是一窝蜂的往外面冲。 邓冲无奈,叫也叫不住,最后他也只能跟着一起冲了出去。 然而等他们冲出去却傻眼了,只见孛鲁已经领着两万大军,正在虎视眈眈的等着他们。 邓冲心知中计,但一回头,后面已经被孛鲁大军封堵住了,哪里还回的去。 孛鲁大声道:“本帅乃木华黎之子孛鲁,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孛鲁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些金兵,继续道:“我蒙古大军横扫天下,所向无敌,尔等跪地投降,可免一死,不降者,杀无赦。” 金兵此时面面相窥,许多人脸上有一丝喜色,显然是对孛鲁的话动心,但苦于不敢主动站出来,担心被督战队,军法官砍脑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希望有人作第一个出头鸟。 邓冲眼见这样不是办法,他举刀大声喊道:“将士们,蒙军残暴,杀人无数,我们不要指望在他的刀下苟活性命,跟我冲啊,冲出去就能活,冲啊。” 邓冲一马当先,后面的将士也是本能的下意识跟随主将的脚步,跟着一起冲杀。 孛鲁见邓冲如此不识相,大怒,命令道:“杀。” 孛鲁一声令下如山倒,蒙军齐齐放箭,收割者无数金兵的性命。 几波箭雨过后,两军正面碰撞,开始近身搏杀。 孛鲁一夹马腹,催动战马,向着那邓冲杀过去。 邓冲此时正在与蒙军士兵交战,突然感到一股气势向自己压迫而来,他循着气势回头一看,见孛鲁一脸凶悍,目光狠戾的向着自己冲杀而来。 摄于孛鲁的气势,邓冲底气去了三分,两人一交手,彼此你来我往,相互搏命厮杀。 然孛鲁力大无穷,占了上风,突然,孛鲁全身灌力,向邓冲狠狠一刀砍过去。 邓冲急忙运力格挡,却终究差了一道力,竟然一刀被孛鲁将兵器砍飞,邓冲的手腕处也听见骨骼错位之声。 邓冲惊骇,没想到孛鲁竟然如此了得,震惊之下,邓冲不敢恋战,打马而逃。 孛鲁随即紧追,最后追到近处,勐然挥起大刀,将邓冲的人头砍飞。 邓冲一死,金兵再无斗志,更无赴死的勇气,许多人纷纷跪在地上投降,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厮杀,不过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人们的眼前,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孛鲁骑在马上,目光缓缓扫视一圈战场,最后他狠狠说道:“将所有金兵的首级割下来。” “是。” ,,,,,, 白马镇西面战场,此时移刺布哈攻势迅勐。 攻打了一阵,他发觉蒙军似乎防守的极为吃力,移刺布哈猜想可能是有大部分的人马被调去阻击邓冲了。 82中文网 第0457章 始料未及 想到此处,移刺布哈大喜,既然如此,那我便改掩护为突围,直接冲杀出去,如此岂不快哉? 于是移刺布哈不再留有余力,他命大军全力冲杀。 而就在冲锋正激烈时,从蒙军那边扔过来一个又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等到大家定睛一看,这些圆滚滚的东西竟然都是人头,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都是跟随邓冲杀出去的金兵人头,此时被砍了下来,扔回给金兵,这可谓是狠招,顿时让突围的金兵再无斗志,一个个的崩溃大哭,痛苦的喊叫。 移刺布哈无可奈何,心知已经无法突围成功,于是只得收拢人马,撤了回去。 ,,, 金兵大营,此时距离被困在白马镇已经半个月了,期间大大小小的突围不知多少,但却无一成功。 金兵的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对未来也越来越感到迷茫,无助。 “啊。” 突然,沉闷的大营角落,一个金兵疯了似的大喊,然后他提起刀,发了疯的砍向身边的同伴,两个同伴措手不及,被他当场砍死。 而很快,反应过来的金兵也齐齐将那人包围,然后将他乱刀砍死,随即,三具尸体被拖走了,草草掩埋。 而很快,这里又恢复了死寂,好似刚才发生的厮杀不曾发生过。 刚才的这一幕,这几天已经发生了不下十次,许多金兵对此已经麻木了,他们麻木的看着这一切,了无生趣,好似与自己全无相关。 而还有一个问题,也越来越显得严重了,那就是大军的粮草一天比一天少了,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只怕十天后,大军就要断粮了。 副帅李师林一脸焦急的找到移刺布哈,向他询问对策。 移刺布哈脸色凝重,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师林建议道:“大帅,我们几日前就用飞鸽传书给朝廷,请求调派援兵,现在粮草不足,为今之计只有供应减半,要不然,根本无法坚持到援兵到来。” “不行。” 移刺布哈听了,斩钉截铁的一口否决,他说道:“军心本就不稳,这时候如果连口粮也减半,难道你要把他们逼反吗?” 李师林语塞,他知道移刺布哈的话不无道理,士兵对粮草本就敏感,一增一减都是关系重大,如果减半,只怕立时就要大乱了。 一时之间没有更好的办法,移刺布哈只能挥手,让李师林先回去。 李师林走后,移刺布哈却诡异的露出笑容,此时此刻,大军深陷重重包围,身为主帅,移刺布哈竟然还笑的出来! 原来移刺布哈此时已经想到了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若是粮草断绝,士兵无粮,到时先饿死一部分人,这时移刺布哈作为主帅,择选时机站出来一番鼓动,则有可能收获哀兵必胜之效。 这个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自古以来,也不知有多少名将用这一招反败为胜,在别无他法之下,这也不失为一条路。 于是呼,移刺布哈现在不急于突出重围,也不减少大军的粮草供应,就这样慢慢消耗,等待着大军断粮的那一日,甚至移刺布哈还在日日期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孛鲁大营,与金兵大营死气沉沉不同,这里则是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一众蒙军高层在这里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怀里,还个个都抱着娇滴滴的汉家女人。 赤老温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女人,道:“还是汉家女人好啊,个子小,娇滴滴,白嫩嫩,身上还有一阵阵体香,抱在怀里,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孛鲁跟着笑道:“赤老温叔叔若是喜欢,孛鲁回到封地,给您甄选百十个美人你看如何?” “哈哈哈,,,不必了,女人要自己抢回来的才有意义,送的却是索然无趣。” 一众人等喝至尽兴,最后都东倒西歪的散了。 他们走后,赤老温渐渐的没有了醉意,目光凝重的注视着孛鲁。 孛鲁半醉半醒,被赤老温这样看着,顿感压力,最后他酒醒过半,问道:“叔叔可是有事要交代?” 赤老温道:“明日该发动总攻了。” 孛鲁顿时酒气全散,不解的问道:“叔叔此话怎讲?我们将金兵围困在白马镇,生杀皆操于我蒙军之手,何须急于一时?不如等他粮草断绝,军中大乱,到时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歼灭,如此岂不快哉?” 赤老温摇头说道:“移刺布哈征战多年,粮草何等重要,他会不知?若等他们粮草断绝,死路一条,那反而会激发哀兵必胜之勇,到时适得其反,到手的胜利也将葬送。” 说到这里,赤老温站起来,指着金兵大营方向,说道:“粮草是他们的粮草,也是我们的粮草,为何要浪费在他们腹中?我军补充了粮草,才能走的更远,打的更快。” 孛鲁哑然,无言反驳,最后道:“既如此,侄儿明日就发动决战,到时还望叔叔相助。” “这是自然。” 第二日,正当金兵大营还一片沉寂木纳之时,突然只听见蒙军各个大营鼓声如雷,兵马调动,兵器盔甲碰撞的声音激昂。 金兵顿时慌乱,个个不是想着抵抗,而是向那营帐里面躲。 移刺布哈一脸震惊,他急忙走出大帐,站在一处高地眺望,见蒙军调动频繁,各色旗帜如海浪翻滚,同时伴随着战鼓隆隆,难道蒙军要发动总攻? 正在他猜疑不定时,蒙军号角吹响,无数蒙军从白马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 无数箭雨朝金兵大营落下,以此同时,在箭雨的掩护下,蒙军之中的汉人,他们有的背着沙袋,有的推着装满土的鸡公车,将壕沟填平,而后便是数不清的蒙军士兵挥刀骑马,杀入金兵大营。 蒙军见人就杀,见人就砍,眼前的人不再是生灵,而是一个个的军功和富贵。 金兵大营顿时大乱,人人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到处乱跑,许多人跌入壕沟,被沙土淹没,还有无数人躲闪不及,被踩踏而死。 82中文网 第0458章 蛇鼠之臣 鉴于此,移刺布哈顿感大势已去,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和抵抗,大败已经不可挽回。 于是移刺布哈立即命心腹人马集合,抛下七八万将士,只带着数百人逃亡。 金兵人数太多,又个个如无头苍蝇到处乱钻,蒙军要想厮杀,还要费一番手脚,移刺布哈也趁乱逃出了白马镇。 “兄弟们,蒙军不让我们活,我们跟他拼了。”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金兵逃亡的身影,而后面则是赤老温的八千蒙军分头各自追击掩杀。 许多金兵为求活命,跪地投降,但也换来人头落地的下场,能不能活命,全看蒙军士兵的个人心情,根本没有什么规则可言。 既然如此,只有拼死了,很多金兵聚拢在一起,开始反抗蒙军。 然而他们此时没有队列,没有统一的指挥,军心士气与蒙军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便是拼一口气来抵抗,在赤老温骑兵冲锋过后,也成为地上的一堆烂肉。 ,,,,,, 开封,金国皇宫,此时皇宫内歌舞升平,正在举办酒宴,完颜守绪搂着崔青儿正肆意玩乐,丝毫不担心战事的进展,一边的许多大臣看在眼里,却敢怒不敢言。 喝到尽兴时,却有一人碎步进来,对崔立一阵耳语。 崔立听罢,脸色大变,原来是枢密院接到移刺布哈的求援文书,说自己被困在白马镇,要求朝廷发大军救援。 崔立眉头皱了皱,随即让人下去了。 完颜守绪正好看见崔立的表情变化,好奇问道:“卿家为何突然没了欢笑,可是有事?” 崔立赶紧调整情绪,起身拱手道:“回郎主,方才有家奴来报,说臣家中小妾难产,不幸大小都走了。” 完颜守绪不以为意,道:“小妾而已,无伤大雅,这些歌姬卿家任选一人,算朕赏你的。” “谢郎主。” 崔立一脸感动的道谢,随即在歌姬里面选了一个姿色中等的,至于那最漂亮的,崔立则是不敢要,以免让完颜守绪不高兴。 酒宴很快散去,回到府中,崔立命人将那歌姬安顿好,而后对管家道:“你去把妾室刘欣处死,好生埋葬,若有人问起,就说刘欣乃是难产而死,明白了吗?” 管家惊讶,但崔立交代的认真,他也不敢多问。“是,主君。”管家恭敬答应一声,随即下去办了。 而后崔立便坐立不安起来,移刺布哈是他一手提拔举荐,这才成为十万统兵大帅,负责援救庆阳府。 现在移刺布哈竟然被困,如此表现,着实让他这个举荐人脸上无光,若完颜守绪追究起来,他崔立也要受到惩处,这可如何是好? “移刺布哈啊移刺布哈,没想到你如此不中用,真是匹夫,草包。” 崔立急的团团转,时不时嘴里骂着移刺布哈,但骂也无用,崔立是久久苦思,却不得良策。 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无奈之下,崔立让人去把礼部左侍郎张秀找来,此人没少给崔立送礼物,崔立故而对他格外关照,将其一手提拔,其人圆滑,颇有几分机敏。 张秀得知崔立有请,赶紧是一步三窜的来了,生怕崔立久等。 “敢问使君召下官来,有何事吩咐?” 崔立把事情对他说了,问他有什么办法不惹完颜守绪怪罪。 张秀听罢,眼睛滴熘转了几圈,心道移刺布哈可是带了十万大军去救援,他若是有事,那金国岂不是要遭灭国之祸? 倘若金国要被灭国,自己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自己陪着金国一同覆灭,这怎么行! 看来现在就要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想到这里,张秀目光看向崔立,心说崔立官大,自己只要紧紧跟着他,他活自己也能活,他死,自己还有时间跑,对,就让他当自己的马前卒,试刀鬼。 想明白这一切,张秀心驰电掣,很快就有了主意,他对崔立说道:“敢问使君,你觉得移刺布哈会被蒙军打败吗?” 崔立摇头,道:“本官也不知了,这个移刺布哈真是徒有其表,简直是枉费本官对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张秀道:“既然如此,使君便要作最坏打算,若移刺布哈全军覆没,到时该当如何?” 崔立一听,也是后背发凉,真要是移刺布哈十万大军被蒙军吃掉,那蒙军趁胜出击,只怕要剑指开封了。 “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讲的,快说。” 张秀点头,随即看了看四下,见这大堂奴仆众多,张秀欲言又止。 崔立见此,挥手摒退众人,而后道:“说。” 张秀不再遮掩,说道:“现在使君需要做两件事情,第一,找一个理由把移刺布哈兵败的责任推出去,这样郎主就无法怪罪你,自然也就不会杀你。 第二,那就是要在郎主身边安插绝对可靠的心腹,这样蒙军一旦兵临开封,使君可借郎主的脑袋换取新朝富贵。 做好这两点,使君便可高枕无忧亦。” 崔立顿时大喜,心里终于有了底,但如何把移刺布哈兵败的责任推出去,这却是个难题。 崔立看向张秀,道:“竟然你能说出这样的建议,那想必你已经想到如何将移刺布哈兵败的罪责推出去,说吧,你有何办法,只要本官度过难关,以后你便是本官的左膀右臂,不论何时,都少不了你的富贵。” “多谢使君,多谢使君。” 张秀大喜,他随即说道:“要想不被郎主怪罪,最好就是郎主不敢追究,那这个被推卸责任的人,就只能是“老天爷”了。” 崔立一听,先是疑惑,但很快他也明白张秀的意思。 张秀的意思就是把罪责推到老天示警,这样完颜守绪就算心里有气,也不敢对老天不敬,更无法追究老天爷的罪责,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崔立顿时豁然开朗,他大笑道:“好,好,本官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聪明绝顶。” 82中文网 第0459章 孤独逆行 张秀一脸谦卑,低眉顺耳,说道:“下官不过皮毛小技,当不得使君如此赞誉。” 当日晚上,在崔立的安排下,开封最大的寺庙,大相国寺的佛像竟然全部都流下了血泪,这一奇特的景象很快就被上报到了朝廷。 朝廷许多官员闻听这一消息,纷纷前往大相国寺亲身查看。 当百官亲眼得见,又听寺庙住持说此乃上天示警,乃朝廷政令失德所致,朝廷若不改正,只怕要降下灾祸。 百官知道了,顿时炸锅一般,不敢怠慢,他们立即火急火燎的去求见完颜守绪。 当然,百官如此热情,自然少不了崔立在背后推波助澜,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反响。 言官杨克对完颜守绪道:“郎主,不好了,不好了,大相国寺的佛像竟然全部都流下了血泪,这是老天在示警啊,还请郎主罢兵休战,予民休息,否则,只怕要降下更大的灾祸啊。” 司天台监丞完颜拨脱更是说道:“郎主,臣夜观天象,发现帝星暗澹,开封紫气飘散,此乃大凶之兆,还请郎主广施仁政,罢兵休战,与蒙军和谈,如此,方可保帝星永固,江山长存啊。” 完颜守绪能听他们说这些,顿时气急了,骂道:“混帐,朕即位以来兢兢业业,官员贤良,百姓安乐,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桀纣之君?朕看你们是找死。” 说罢,完颜守绪大喝一声,“来人,把他们统统拖下去,给朕狠狠的打。” “郎主,臣都是为了我大金江山啊。” “郎主,臣冤枉啊,臣都是为了你好啊。” 二十几个官员被禁卫一一拉了下去,随即传来此起彼伏的痛苦叫声。 等到行刑完毕,竟然有五人被活活打死,一时间百官人人噤声,不敢言语,民间则因为大相国寺事件而传的沸沸扬扬。 见到这般场面,崔立终于放下心,有了现在这般景象做托底,他崔立再也不怕移刺布哈兵败的消息传过来了。 于是在崔立的授意下,移刺布哈向枢密院求援的消息也公之于众,百官听了,自然与上天示警一事联系在一起,都认为这是完颜守绪触怒老天爷所致。 不过百官和百姓们尽管都这样想,但也没人敢说,大家都对此保持沉默。 若是换作以前,只怕已经有不满崔立的官员,提出要追究崔立的罪名了。 而完颜守绪此时也有些彷徨无助,不知道移刺布哈陷入险境,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过失,自己是不是要将移刺布哈召回,重新考虑与拖雷之间的关系,却丝毫没有把注意力往崔立身上想。 见到如此情形,崔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他加紧收买宫中禁卫,以防万一。 安装最新版。】 很快,完颜守绪召见崔立,询问他如何救援移刺布哈。 崔立早就胸有成竹,他道:“回郎主,移刺布哈被围,此事实在是蹊跷,移刺布哈乃军中老将,战场经验丰富,且蒙军深入我金国腹地作战,我军占据地利优势,却不想移刺布哈却陷入重重包围,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 完颜守绪心里发虚,只以为是自己没有听从老天的警示,没有提前把移刺布哈召回来所致。 底气不足,完颜守绪情绪很烦躁,他不耐烦的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朕现在该怎么办吧。” 崔立道:“援救自然是要援救,臣这就全国征调精兵良将,但这需要一些时间,也不知道移刺布哈将军能不能坚持住。” 完颜守绪急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即刻下令全国调兵,尽快去援救,晚了就来不及了。” “是,郎主放心,臣一定尽快办理。” 就在崔立答应一声,刚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声音传来,“急报,急报,八百里急报。” 完颜守绪眉头一皱,喝道:“哪来的急报!” 那来人道:“回郎主,此乃是庆原路安抚使完颜直都的八百里急报,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你快说啊。” “他说白马镇被攻陷,移刺布哈将军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 “什么!” 完颜守绪惊的直接跳起来,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满眼的惊恐。 完颜守绪惊慌道:“如此说来,那蒙军岂不是要向我开封打来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包括崔立在内,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一个头深深的埋下去,没有人敢回答完颜守绪的话,偌大的宫殿死气沉沉,压抑无比。 移刺布哈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开封,所有人都是震惊无比,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而后大家联想到之前的老天示警,更加认为这是老天爷要灭金国,这是天意。 惊恐之下,许多百姓纷纷收拾行囊,跑出城去避难,有亲友的投靠亲友,没亲友的直接到深山老林去避祸,一时间开封城大乱。 世人皆在避祸,皆在逃难,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惧危险,不要性命,只为了心中那坚守的信仰。 此时此刻,当开封人声鼎沸,争相逃跑时,却有人迎难而上,准备只身前去应对蒙军,明知是死,他也无所畏惧,这个人就是完颜陈和尚。 完颜陈和尚对兄长完颜斜烈叮嘱道:“母亲就拜托兄长照顾了,母亲若问起我,就说我去守边了,路途遥远,一时回不来,让她老人家不要牵挂。” 完颜斜烈劝道:“十万大军都败了,你去又有什么用?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完颜陈和尚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刀斧加身,人人只求自保。大难临头,人人只想逃避。如果每一个国人都这样想,那这个国家注定灭亡,如果每一个族人也都这样,那这个族群也注定灭亡。 兄长,我们是完颜家的儿郎,我们做的事,要对的起身上流的血,更要对的起祖辈赋予我们的荣光。” 完颜斜烈知道弟弟的性子,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能含泪看他离开。 82中文网 第0460章 使命召唤 完颜陈和尚走在人潮汹涌的人群中,他们人人慌乱,哭爹喊娘一般,唯独完颜陈和尚一脸澹然,不过澹然之中,那眼神却是份外坚定有力。 他独自一人骑着马,向着白马镇方向而去,行进的第二日,就遇到了从前面逃回来的金兵。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有金兵认出了完颜陈和尚,惶恐不安,飘忽不定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丝寄托和依靠,他们纷纷围拢过来,诉说着战败的惊险。 完颜陈和尚听罢,说道:“你们回家去吧。” 说完,完颜陈和尚继续前行。 一个士兵好奇问道:“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 完颜陈和尚澹澹道:“去阻挡蒙军。” 完颜陈和尚的话,顿时让众人惊讶,大家面面相窥,感到不可思议。 “将军,蒙军残暴,杀人不眨眼,你一个人去,根本无济于事啊。” “是啊是啊,将军,我们还是回到开封,据城而守,可能还有希望。” 大家一个个的劝阻完颜陈和尚,但完颜陈和尚根本不为所动,继续打马前行。 大家一个个的摇头,看着他离去,自己则继续往开封走。 走了一会,一个金兵道:“我要跟着完颜将军。” 说完,这小兵就回头去追完颜陈和尚,身后的金兵一个个的说道:“去了就是找死,将军傻了,他也傻了。” 那小兵追上来,说道:“将军,我跟你去。” 完颜陈和尚侧头,澹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赶路。 之后的路上,完颜陈和尚遇到了越来越多的金兵,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从白马镇逃回来的。 金兵见到完颜陈和尚要去白马镇,都是惊讶,都感到不可思议,大家都感觉完颜陈和尚疯了,一个个的摇头离去。 但也有少部分人选择跟着完颜陈和尚一道走,只是这样的人很少,很少。 那些跟着完颜陈和尚回白马镇的人,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跟着完颜陈和尚回去,有的人感觉是使命,是使命在召唤自己。有的人感觉很迷湖,迷迷湖湖的就跟着了。 一路上,收拢的人越来越多,等到距离白马镇只有百里路程时,完颜陈和尚竟然收拢了三千人。 看着这些人,完颜陈和尚第一次郑重的对他们说道:“蒙军还在白马镇休整,明日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遭遇蒙军,明日过后,我们的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你们有家有口的,该走的就走吧。” 没有激动励志的话语,没有家国热血的情怀,有的,只是如兄长一般的叮嘱和关怀,这让许多金兵不由得落下泪来。 大家听了,有人高喊道:“我们不走,我们要跟着将军杀敌。” “对,我们不走,我们要跟着将军。” 大家群情激昂,热血沸腾,场面令人感动,但完颜陈和尚却还是脸上一脸的澹然,没有激动,没有情绪变化,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澹然的看着这一切。 晚上,大家都在休息,大家的情绪早已经平复,那对蒙军的惧怕,对死亡的惧怕,在这一刻纷纷笼罩在众人心头。 蒙军七八万人,自己只有三千人,这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个人的意志,许多金兵悄悄的起身,一个又一个蹑手蹑脚的走了,显的心虚不已。 完颜陈和尚此时正独自倚靠在树下,一个小兵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将军,好多人都偷偷跑了。” 完颜陈和尚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睡吧。” 小兵想要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开口。 第二日,众人醒来,完颜陈和尚也睁开了眼睛,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昨晚三千人,现在却只剩下四百余人了。 不过这四百人已经是个个通过了最终的考验,人人对死亡看澹,目光坚定无比。 完颜陈和尚对他们点点头,而后一挥手,道:“兄弟们,我们该上路了。” 说罢,完颜陈和尚带着大家出发,前往白马镇,四百金兵人人从容的跟上完颜陈和尚的步伐。 四百人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没有任何隐藏,这一幕自然很快被蒙军探马发现,并将之报告给了孛鲁。 孛鲁初时一听,竟然还有金兵,不由得惊讶,但一听只有区区四五百人,又变的不屑一顾。 孛鲁道:“原来是一群散兵游勇,不必大惊小怪。” 正当孛鲁不以为意,以为这几百金兵很快就会自行散去时,却不想完颜陈和尚直接找到了赤老温的大营,要求与赤老温军对军,马对马,人对人,大家决一死战。 这个消息传到赤老温的大军中,八千蒙古人都惊呆了,他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事,以八千蒙军的实力,足可以消灭一个强大的国家,现在竟然被四百残兵败将点名要决一死战,这让他们感到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赤老温对这个完颜陈和尚也很好奇,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来一个人究竟会傻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好奇之下,赤老温摆开阵仗,将八千蒙军列于阵前,他要让这四百金兵亲身感受一下什么是来自于蒙古大军的压迫力! 两军阵前,八千蒙古大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四百金兵,只见这四百金兵个个破衣烂衫,脸上黝黑,脏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叫花子。 四百人,手里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长刀,有短刃,有红缨枪,有木头棒子,有鱼叉,有斧头,甚至还有的人没有武器,肩膀上只扛着一个长条块的石头,以此来充当兵器。 这一幕,让蒙古人傻眼了,打了半辈子仗,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这一刻,整个世界在天旋地转,他们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不真实。 “岂有此理,这样的对手,这简直是在侮辱我大蒙古帝国!” 然而更加侮辱蒙古大军的一幕,即将要上演,因为紧接着这四百金兵,他们竟然率先发起了对蒙军的进攻! 82中文网 第0461章 最后战神 只见完颜陈和尚拔出刀,指着对面的蒙古大军,大声说道:“兄弟们,我们一直在挨蒙古的欺负,每战必败,每战必败,我们大金国至高无上的荣誉,全部都葬送在了蒙古人的手里。” 四百金兵静静的听着完颜陈和尚的话,脸色从容如常,好似这里不是在战场,可是在学堂,在家里,在听哥哥说话。 安装最新版。】 完颜陈和尚继续道:“今天,我们来了,我们带着大金帝国最后的荣耀来到了这里,我们马上就要死去,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鬼,所以这一战不为其他,就为了出心中这口恶气。” 说到这里,完颜陈和尚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兄弟们,冲啊,一起生,一起死,黄泉路上好做伴。” 说完,完颜陈和尚重重抽打马鞭,一马当先,向着蒙军冲去。 “冲啊。” 四百金兵齐齐高声呐喊,向着八千蒙军冲杀而去。 赤老温,还有他那八千蒙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被震的目瞪口呆,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相信区区四百金兵,竟然敢对他们八千蒙军主动发起进攻,看他们那架势,好似自己才是弱势的不能再弱势的那一方。 他们感觉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等到四百人冲到眼前,真真切切的向他们挥刀的时候,八千蒙军才惊醒,甚至当金兵的刀砍进蒙军的身体里,他们这才发觉这他娘的竟然是真的,自己不是在做梦! “赤老温!” 完颜陈和尚大吼一声,打马向赤老温冲杀过去,赤老温迎着声音看去,只见完颜陈和尚浑身杀气腾腾,一双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端的是吓人。 赤老温也不是吃素的,他扬起马刀,吼道:“来吧。” 说罢,赤老温打马向完颜陈和尚冲杀过去。 赤老温手握长刀,目光炯炯的看着完颜陈和尚,心里算着时间,好给出那凌厉的一刀。 谁料那完颜陈和尚在两人即将相撞对拼的前一刻,竟然手脚并用,双脚脱离马镫,从马上高高跃起,直接整个人飞在了半空,而后运用千斤巨力,再加上那身体的惯性力量,狠狠的砍出了那一刀! 赤老温大惊,顿感天塌地陷一般,慌忙横刀格挡,但他的刀却直接被砍断,整个胳膊随即也一刀而下,被砍飞! “啊。” 赤老温痛苦的嚎叫,让蒙军士兵平生三分恐怖,再看向那金兵时,已然变了模样,变的好似对方天兵天将一般,无可阻挡。 只见一个瘦弱的金兵抱着一块长条石头,狠狠向一个蒙古兵砸去。 蒙古兵一刀将那瘦弱金兵捅穿身体,刀尖还在那金兵后背滴血。 但那金兵却好似一点也没有察觉,上向前一步,狠狠的将石头砸在了那蒙古兵脑袋上,那蒙古兵顿时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哈哈哈,,,” 那瘦弱的金兵嘴里一嘴的血,高兴的大声笑,笑着笑着又哭了,最后也闭上了眼睛。 又见一个蒙军正骑在马上,和其他金兵拼杀,这时一个强健的金兵竟然直接撞向那蒙军的战马,战马直接被撞的摔在地上,那蒙军立时就被多个金兵乱刀砍死。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金兵变的这么勇勐,这么不怕死?” 许多蒙古人心中不禁涌现出几丝寒意,他们也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金兵的压迫力。 “哪里逃!” 完颜陈和尚对赤老温紧追不舍,赤老温被砍断胳膊,已然不敌,好在有两个蒙军士兵拼死保护。 两个蒙军齐齐举刀,向完颜陈和尚杀去,将赤老温死死护在身后。 完颜陈和尚脚步丝毫不见停歇,待到靠近那两个蒙军士兵时,狠狠手握刀柄,拖刀在空中扫过,那两个蒙军士兵直接被破甲穿肉,血溅当场。 完颜陈和尚继续追赶赤老温,最后追到他,对他一刀砍去,赤老温的脑袋被砍飞,完颜陈和尚又用刀将赤老温的脑袋挑在刀尖,高高举起,吼道:“赤老温已死,赤老温已死。” 完颜陈和尚举着赤老温的人头,在战场上来回奔走,声音响彻整个战场,在天地间回荡,经久不绝。 这一声声吼叫如同炸雷,顿时让蒙古士兵胆丧,特别是蒙军胯下的战马,更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怖,都变的焦躁不安,最后这些马儿甚至不顾主人的呵斥,争相逃跑。 八千蒙军如做梦一般,转眼之间就一败涂地,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他们只知道等自己再度有了感觉时,自己已经随着马儿在夺路狂奔, 打跑了八千蒙军,完颜陈和尚冲进战俘营,将那些之前被捆绑扣押的金兵战俘全部放出来,他吼道:“赤老温已死,随我去斩杀孛鲁。” 被释放的数千金兵知道完颜陈和尚神兵天降,竟然以区区四百人打败赤老温八千大军,并且还将赤老温斩于马下,这份激动,顿时令他们人人爆棚一般,他们吼叫着跟着完颜陈和尚,向孛鲁大营冲杀过去。 再说孛鲁,他见赤老温大营那边突然大乱,无数的蒙军士兵溃败,逃到了他这里。 孛鲁急忙拦住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赤老温叔叔呢?” 那蒙军士兵一脸慌张,说道:“赤老温将军死了,被人砍了脑袋,败了,我们败了。” 说着说着,那蒙军士兵竟然哭了起来,哭到像个孩子一样。 孛鲁惊的目瞪口呆,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又接连问了几个人,他们都是这样说的,一字不差。 赤老温被杀,八千蒙军被击败,一败涂地,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惊雷,顿时在孛鲁大军中炸开,人人都是震惊无比,不敢相信,震惊过后,便是感到无比的恐惧。 就在这时,孛鲁大军的将士又见赤老温大营方向烟尘滚滚,紧接着便是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朝自己这边涌来。 敌情不明,定海神针一般的将领又战死,孛鲁大军人人惊恐不安,上至大将,下至小兵,每一个人都双腿打颤,口不能言,他们哪里敢战,纷纷各自逃散,这一跑,便是百里不止。 ps:说明一下,完颜陈和尚以四百人战胜赤老温八千蒙军,这是在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千真万确,因为战斗结果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历史上对这一战的战斗过程记载也不详细,可能是史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写吧。做这个说明,只是免的有些读者以为九言子在乱写,另外本书的订阅成绩很差,我很心酸,希望大家多支持一下,谢谢。 82中文网 第0462章 各方震动 完颜陈和尚击败赤老温,吓退孛鲁六万大军,顿时名声大噪,人人为之侧目。 随即,完颜陈和尚粗粗整顿兵马,携大胜之威,一路杀向庆阳府,欲解庆阳府之危。 留守包围庆阳府的两万孛鲁大军闻听完颜陈和尚杀来,顿时胆丧,不敢接战,慌忙领着人马逃遁,不见踪影。 “哈哈哈,,,蒙军败了,蒙军败了,我庆阳府安全了。” 庆原路安抚使完颜直都在城头看见孛鲁大军逃遁,顿时兴高采烈,大笑不止。 很快,完颜陈和尚也领着大军出现在城下,完颜直都不敢怠慢,立即下城迎接。 身边幕僚许聪说道:“使君,完颜陈和尚神兵天降,威勐无双,乃我大金力挽狂澜第一人,于我等而言也是恩同再造,而今他来了,使君当以跪拜之礼迎接,方显尊重感恩之心。” 许聪的这句话如果是以前说,那绝对是要惹怒完颜直都的,要知道完颜直都那可是庆原路安抚使,封疆大吏,真要天下大乱,他就是曹操袁术一般的人物,随时可以割据一方,这样的人,有几个人有资格受他们的跪拜? 然而此时的完颜直都却没有发火,相反,他还感激的点头,说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多谢先生提醒,要不然,天下人就要说本官不知心怀感恩了。” 完颜直都领着州路的一行官吏来到城下,打开城门,随即一一跪在地上,恭敬的迎接完颜陈和尚入城。 完颜陈和尚,还有他身后的士兵见了,顿时腰杆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就这样,在一众高官的跪拜迎接下,完颜陈和尚帅领大军进入庆阳府,庆阳府危机解除,整个庆原路得以保全。 完颜陈和尚击败蒙军,阵斩赤老温,成功解救庆阳府的消息很快传到开封,开封人人目瞪口呆,随即便是大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那完颜守绪躲过一劫,更是高兴的在皇宫里面大声叫,大步跑,好不快活。 高兴之下,完颜守绪颁布旨意,道:“封完颜陈和尚为定远大将军,全权指挥抵抗蒙军之战,并世袭谋克,再赐封完颜陈和尚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朕要在皇宫接见他的母亲,礼部立即安排。” 完颜守绪的旨意很快下达,传到了礼部,礼部尚书完颜容刺是金国宗室,他见完颜守绪难得的英明了一回,也是很高兴,他立即着手安排。 一时间,完颜陈和尚家被贺喜的人群围满,家里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而完颜陈和尚力挽狂澜,这样的光辉战绩也是很快传开,各方皆是为之震动。 两淮东路安抚司衙门,赵范得到禀报,知道了完颜陈和尚阵斩赤老温,击败八千蒙军,久久回不过神来。 弟弟赵葵问道:“大哥,蒙军现已败退,我们还要按照计划出兵吗?” 原来赵范眼见金国就要被蒙军灭国,心里焦急,因为他知道当今官家是不能接受金国被蒙古灭亡的。 金国要灭亡,那只能灭在大宋之手,这是赵昀的意志,绝不容改变,这一点赵范深刻明白。 所以赵范一面紧急调派兵马,准备出兵金国,试图干预蒙金大战。一面他也向临安发去紧急文书,对赵昀禀报金国事宜。 赵昀接到他的文书,也是点头同意他的计划,命他全权处置,可谓是信任备至。 但是现在事情突变,形势发生颠覆般的倒转,赵范只得摇头道:“不必了,命各路兵马回归本部,出兵之事搁浅。” 赵葵不甘心,说道:“大哥,现在若遣散兵马,那万一拖雷因赤老温之事震怒,大举兴兵伐金,我们岂不是来不及了。” “呵呵呵,,,” 赵范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完颜陈和尚以区区四百人击败赤老温八千大军,此乃天不灭金,金国国运尚存,天意如此,拖雷也没办法和天意相抗衡,这一点你无须担心。” 赵葵心中不甘,似乎对天意这个说法有点不信,赵范见他如此,便饶有兴致的和他聊起易经。 赵范道:“赵葵,易经中有句话,谓之“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赵葵,你可知为何太极生两仪,而不是生三仪?两仪生四象,为何不是生五象?四象生八卦,为何不是生七卦或九卦?” 赵葵虽然也研读诗书,但在易经这方面却是远不及赵范研究的深刻。 赵葵摇头,道:“弟虽然看过此书,却不甚了解,敢问大哥,您这句话何解?” 赵范微微一笑,提起笔,写下“阴阳”二字,他道:“世间之事,万事万物皆是阴阳,阴阳融合相偎而生,阴阳交错牵绊而死。故而万事万物皆逃不开阴阳。 天为阳,地为阴,而天又分阳天阴天,地又分阳地阴地。男为阳,女为阴,男又有阳男阴男,女又有阳**女,此为物之阴阳。 善为阳,恶为阴,而善又分阳善阴善,恶也分阳恶阴恶。正为阳,邪为阴,正亦分阳正阴正,邪亦分阳邪阴邪,此为运之阴阳,当然,这只是万物皆阴阳的一部分而已。 阴阳相伴相生,紧密不分,故而最清廉奉公的衙门,亦有巨贪蛀虫,最强大敢战的军队,亦有怕死之徒。延伸去看,太极既然要生仪,那必是两仪,因为一仪不可独存,唯有两仪方可相生相克,相伴相杀,此两仪,可称谓之阴阳。” 赵葵听到云里雾里,不知赵范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无法理解。 赵葵疑惑的说道:“大哥,那善既然分阳善阴善,那阳善是不是也分阳阳善,阴阳善?如果是的话,那阳阳善是不是又可分阳阳阳善,阴阳阳善?” 赵范点头,道:“是的,独,不可存,个中必有二,此二便是阴阳,阴阳之内乾坤广大,可无穷尽的分下去,但不论如何分,却始终不离阴阳。” 82中文网 第0463章 以史为鉴 赵范的几句话,都把赵葵说湖涂了,赵范知道他不理解,只能详细说道:“此番拖雷派孛鲁,赤老温灭金,若用易经来分解,即是拖雷伐金,阴阳失衡,故而不可胜。” “大哥,拖雷伐金,这里的阴阳是什么?” “此内之阴阳,便是拖雷自身名份不正,正分阴阳,拖雷未出师便失之阳。征战之中屠城灭户,杀戮之中又有阴阳,百姓何其无辜,过杀便为阴,怜善便为阳,此消彼长,他们阴气过盛,阳气过衰,以致阴阳失衡,有背天道,故而不胜。” 赵葵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一点,他问道:“大哥,既然这易经已经可以提前知晓胜败结果,那为何你还要命兵马集结,何不一心研究易经,然后知道结果,再顺势而为,岂不快哉?” 赵范摆手,轻轻笑道:“非也非也,易经是道,道是虚无缥缈,但又无处不在的一个状态,这个状态他也会变的,阴会变阳,阳会变阴,阴阴阳阳,阳阳阴阴,相互交替,时刻转变,所以要想看透天机,那是极难极难的,即便为兄参透半生,却也不敢说领悟到了皮毛。” 兄弟二人聊至黄昏,赵葵听的那是只知道点头,云里雾里,等他离开的时候,脑袋里面却是一团浆湖,都不知道刚才听了什么,看了什么,说了什么,但又感觉大哥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 再说赵范,他立即将金国的情况向赵昀写就文书,随即命人送往临安。 文书一路疾驰,几乎是与另一封文书同时出现在了赵昀的桌桉前,这两份文书,一份是赵范送来的,另一方则是皇城司金国分司衙门送来的,内容自然都是一样的,都是有关于完颜陈和尚大胜的消息。 赵昀松了一口气,露出轻松模样。 赵昀放心,那是因为拖雷暂时灭不了金国,自己不必被迫出兵,不用打乱自己的部署了,真如果拖雷要把金国灭掉,那赵昀是绝对不允许的,出兵干预是必然的。 赵昀轻松,那义王韩竢却是一脸担忧,君臣二人这些日子都在时刻关注金国战局变化,可谓是时时牵挂,废寝忘食。 韩竢一脸肃然,对赵昀道:“陛下,金国竟然出了完颜陈和尚这样盖世一般的人物,以后我大宋若是北伐,想必困难重重,只怕要付出惨痛代价。” 赵昀微微一笑,拿起赵范的文书,示意高实递给韩竢。 “卿家看看赵范写的这段,朕感觉颇有意思,没想到我们的赵范将军,竟然还是个易经大家。” 高实碎步上前,从赵昀手里接过文书,随即转身递给韩竢。 韩竢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赵范写道:“金国此战,战绩辉煌璀璨,然陛下亦可宽心,完颜陈和尚此次获胜,此战果臣以易经释然,乃因天道气运旋转而运势而生,并非完颜陈和尚的能力所致。 他日若我大宋北伐,以有道伐无道,天道在大宋,以有德对无德,地德亦在大宋,如此,则完颜陈和尚失了气运,也将无用,我大宋亦必将北伐成功。” “易经?” 韩竢看罢,不置可否,他抬手对赵昀道:“陛下,臣愚钝,对易经研读甚少,但易经乃我华夏之根宝,万书之本源,自是道理无穷,赵范既然有此推断,想必在易经之中是有道可循,既如此,陛下亦可放心了。” “呵呵呵,,,” 赵昀呵笑几声,随即道:“赵范以易经之道而言金国事,朕多少感觉有些虚无缥缈,但若于现实而言,又于千秋史书而言,则完颜陈和尚必将遭遇不测,对我大宋,他很难构成威胁。” 韩竢惊讶,恭敬请教道:“臣愚钝,不知陛下此言作何解释,还请陛下解惑。” 赵昀起身,示意韩竢随自己去花园走走。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韩竢落后半个身子,恭敬的跟在赵昀身后,认真倾听。 赵昀边走边道:“完颜陈和尚勇勐无双,这样的人在史书上也是有很多,但是他们的结局却有好有坏,好的自然功绩更上一层楼,并且得到善终,坏的,那就无法言说了,被人构陷,身死族灭的可不少。” 韩竢听的也是不无感慨,说道:“将军阵前报国恩,宵小背后使白刃,叹英雄兮,流血流泪亦。” 感慨了一阵,韩竢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顿时惊恐。 哪个将军被构陷杀害,没有皇帝在里面起作用?韩竢这样说,岂不是说皇帝也是宵小? 韩竢赶紧俯身请罪,道:“臣失言,臣绝无冒犯陛下之心,还请陛下恕罪。” 赵昀哪里会跟他一般计较,弯腰亲自将他扶正身子,说道:“无妨,想起那些致忠臣良将于死地的皇帝,朕也是心中咬牙切齿,卿家有所感慨乃人之常情,朕又岂会怪罪?” 而后赵昀继续方才的话,接着说道:“勐将因为掌握军权,有将士之望,一旦有二心,那便是天下大乱,兵灾浩劫,故而备受他人的关注与提防。 由此他们的结局好坏并不在于他们自己,而在于他们是否遇到了英明的君王,又或者遇到了贤良的宰执。 英明的君王胸襟宽广,气吞四海,自是容的下威望着作的将领。贤良的宰执一心为公,不计个人得失,自是会秉公决断,不屑做那构陷之事。” 韩竢听了,也是认同赵昀的话。 赵昀这时反问道:“而今卿家去看那金国上下,他们的皇帝是否英明?他们的宰执是否贤良?完颜陈和尚遇到他们这样的君臣,试问结局应当如何,史书难道不是早就写明了吗?” 韩竢恍然大悟,原来赵昀是以史书作参考,断定完颜陈和尚必将遭受到小人的陷害,最后落得凄惨下场。 韩竢心悦诚服,对赵枢拱手道:“陛下以史为镜,见微知着,臣远远不及陛下之微末,臣惭愧之至。” “哈哈哈,,,什么时候开始,朕这个不苟言笑,正直不阿的义王,竟然也学人拍起马屁了?” 82中文网 第0464章 又起祸心 赵昀大笑,韩竢却一脸诚恳,今日赵昀的话对他启发很大,让他更深层次的认识到了赵昀的胸襟宽广,以及赵昀那更高层次的高瞻远瞩。 赵昀料定完颜陈和尚会被构陷,事实真的会如赵昀预料的那样吗?且看此时金国枢密使崔立在做什么,便可知道了。 崔立府上,张秀正与崔立狼狈为奸,商讨大事。 张秀对崔立说道:“使君,而今完颜陈和尚阵斩赤老温,吓退孛鲁,那窝阔台又趁机攻打拖雷本部大营,我金国危机已然解除,但是于使君而言,更大的危机却在酝酿,使君当早做打算啊。” 崔立听了,眉眼道竖,脸色凝重,道:“是何危机,你细细说与本官听。” 张秀道:“等蒙军败走后,那完颜陈和尚也将返回开封,下官料定完颜陈和尚见到郎主,必定会向郎主进言,要求郎主彻查士兵开拔银被克扣一事,此事一旦彻查,必定查到使君你的身上,那时候使君可就麻烦了。” 崔立颇有疑惑,说道:“开拔银乃是移刺布哈克扣,随即送于本官,那皆是移刺布哈所为,于我何干?” 张秀道:“使君,权谋斗争从来都不是公道人心,也不是是非曲直,而是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 使君你而今与娘娘共同把持着内宫和外朝,可谓是权倾朝野,然而使君家族毕竟才刚刚崛起,根基不深,地位不稳,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对使君敢怒不敢言。 现在完颜陈和尚声望如日中天,又得郎主器重,如果他被有心之人唆使利用,借开拔银为突破,到时使君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崔立一听,顿时感到危险,对完颜陈和尚忌惮不已。 当初完颜陈和尚身为副帅,随同移刺布哈一同出征,不想却因为开拔银的事情和移刺布哈闹矛盾,最后一气之下离开,要说完颜陈和尚对此事不以追究,只怕谁也不会信。 而作为权谋斗争,你有没有犯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把你牵涉进来,只要能把你牵涉进来,那就可以没事变有事,小事变大事,最后的生死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而且完颜陈和尚还有一件事情,让崔立感到又羞又怒。 当初崔立在完颜陈和尚,完颜合达,移刺布哈三人之中,他选中了移刺布哈为大军主帅,这件事情百官都知晓,老百姓也都听说了。 但是现在结果出来了,他崔立可以说是有眼无珠,移刺布哈带着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完颜陈和尚却只带了四百人就力挽狂澜,还把赤老温这样的蒙军大将给杀了,这对崔立来说是何等的讽刺。 虽然之前崔立通过大相国寺事件,已经成功的把自己的责任推出去了,但现在大家回过神来看,却是怎么看,都感觉崔立当初的决定太混帐,太不识人才,现在在百官之中,在民间,已经有不少人拿这件事来笑话崔立了。 可以说现在的完颜陈和尚只要一天风光,对他崔立来说,那就是一天的羞辱和讽刺,这让崔立如何受得了? 于是崔立准备对完颜陈和尚下手,拔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崔立想出一计,他开始闭门谢客,对外扬言自己病了。 暗地里,崔立则指使党羽,让他们停办一切事务,为的就是凸显他崔立在朝廷当中的重要性。 很快,在崔立的授意下,朝廷瘫痪了,各项政事无人打理,大事小事全部没人办,甚至就连宫中禁卫的俸禄都无人发放,这可把完颜守绪急的不行。 完颜守绪一连召见多个大臣,询问他们为何不处置事务,完颜守绪甚至怒道:“难道崔立病了,朝廷就不运转了吗?以后他死了,是不是朕也不要活了?” 面对完颜守绪的怒火,那些大臣只能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说什么崔立办事沉稳,干练,朝廷的大小事务一向都是由他主持,历来都是井井有条,现在崔立突然生病,朝廷一时之间确实是难以适应。 反正这些人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朝廷现在真的是离不开崔立。 完颜守绪没有办法,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来到崔立的府邸探望,表示关怀,希望他早日康复,意思也就是赶紧回来给他处理事情。 面对完颜守绪,此时的崔立一脸病容,两眼无神,他说道:“郎主,臣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怕将不久于人世了,咳咳咳,,,臣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郎主你啊。” 完颜守绪听了,一脸的不耐烦,说道:“朕是皇帝,九五之尊,你什么不放心朕的,你好好养病,好了就赶紧回去,朝廷离了你,一时半会还真不行。” 崔立心里对完颜守绪不屑,鄙视,心说你怎么听不懂话呢。 心里虽然不耐烦,但面上还是一脸虔诚恭敬,说道:“郎主,臣有句犯死罪的话要对你说,郎主,你要有大麻烦了,一个不好,你就会被小人所害啊。” 完颜守绪一听这个,顿时吓了一跳,事关小命,完颜守绪也不敢不认真对待,他郑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立说道:“郎主,完颜陈和尚这个人,你要提防啊,若是可以,最好把他杀掉,要不然,后患无穷。” 完颜守绪听蒙了,他问道:“完颜陈和尚乃是我大金的功臣,如果不是他,只怕蒙军都打到开封来了,这样的功臣勐将,朕提防他干什么?” 崔立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句话三喘气的说道:“郎主,完颜陈和尚的可怕,就在于他的勇勐啊,他以区区四百人,就能杀死赤老温,击败八千蒙军精锐,这样的人,你驾驭的了吗?如果哪天郎主让他不快,郎主你能活命吗?难道郎主这一生都要时时刻刻去讨好他不成?” 崔立只这一句话,便让完颜守绪神情凝重,冷峻,对完颜陈和尚升起了猜忌之心! 82中文网 第0465章 无度之君 身为上位者,站在权力的最顶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万事万物都任由上位者操纵。 然而身处于这样的一个位置,又同时和全天下的人成为了对立面,因为这个位置太诱人了,谁都想成为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说都想站在那最高的高峰。 所以身为上位者,他对任何一个人都保有与生俱来的敌视,生怕被人取而代之。 这样的一种特殊情况下,一个臣子对上位者是不是忠诚,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子有没有让上位者害怕的取而代之的能力。 如果臣子没有这个能力,那么上位者自然对他放心,臣子想干什么,上位者都可以像看猴戏一样,然后看心情进行赏罚。 但如果臣子有这个取而代之的能力,那这个臣子是不是忠诚已经变的不重要了,上位者只会关心一件事,一旦这个臣子造反了,自己该怎么办? 以其每天担惊受怕,愁眉苦脸,不如把这个臣子一刀砍了,一了百了,反正臣子多的很,再提拔一个人就是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当官的人有的是。 所以说,当一个臣子的威望和能力达到了一定的高度,那对他来说就是罪,不可饶恕的罪! 完颜守绪犹豫了一阵,最后脸色复杂,说道:“完颜陈和尚刚刚立下大功,如果杀他,只怕要激起兵变,天下人也要非议朕,到时候岂不是要出大事。” 崔立一听,大喜,知道完颜守绪已经在心里,下意识的把完颜陈和尚当成是自己的威胁,这就好办了,你让我崔立去打仗,这我不行,但你要让我崔立怎么害人,这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崔立说道:“郎主,臣有一计,既可以让郎主解决掉完颜陈和尚这个大患,又可以让天下人说不出话来,保证让郎主满意。” “哦,是什么计策,你说。” “我们这样,” 崔立对完颜守绪耳语了一阵,完颜守绪听的连连点头,最后高兴道:“卿家真是朕的护国之臣啊,朕有你们兄妹,真是苍天对朕的卷顾。” ,,, 不久,孛鲁收到拖雷的命令,要求他撤兵。 原来拖雷本部受到窝阔台大军的攻击,拖雷兵力不足,故而命令孛鲁撤军回返,与他共同对付窝阔台。 孛鲁接到命令,自然如蒙大赦一般逃之夭夭,立即命令撤军。 此前孛鲁和完颜陈和尚在原州一带对峙,因为完颜陈和尚赫赫凶名,孛鲁帐下大将竟然无一人敢战,故而现在接到撤退的命令,那是喜出望外。 得知孛鲁撤军,完颜陈和尚怎会放过这个趁势掩杀的好机会,他亲自点齐三千大军前去追杀,只杀的负责断后的张柔所部哭爹喊娘,损失近半。 孛鲁大军撤出金国领地,这也意味着金国取得胜利,完颜守绪很快发来旨意,要求完颜陈和尚,还有一干功臣良将回开封受赏。 完颜陈和尚信心满满,带着激动的心情,领着麾下大军向开封而去。 此时人人兴高采烈,特别是当初跟随完颜陈和尚的四百人,此时只剩下一百八十三人,这些人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己,憧憬着回到开封,那光宗耀祖的一刻。 他们却不知这一次回去,等待他们的,也许是万丈深渊。 回到开封,完颜守绪在崔立的建议下,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为的,当然是要麻痹完颜陈和尚,同时也在军民之中竖立自己的良好形象。 而开封的百姓得知完颜陈和尚回来了,也是纷纷出城欢迎,十几万百姓一眼看不到尽头,这样的场面,看的张秀不禁露出冷笑。 张秀心说百姓如此热情,完颜陈和尚名望如此之高,郎主只会更容不下完颜陈和尚。 果然,完颜守绪见百姓个个对完颜陈和尚桥翘首期盼,脸顿时就阴沉下来,眼神里面都透着骇人的寒光。 等到完颜陈和尚来了,完颜守绪立即转怒为喜,对恭敬跪在地上的完颜陈和尚道:“将军快快请起,此次你可是立下了大功,真乃我大金国第一英雄。” 说完,完颜守绪还走上前,亲自把完颜陈和尚扶起。 身后有的官员见完颜守绪对完颜陈和尚如此器重,都是激动,心说完颜陈和尚如此受到郎主器重,若是劝动完颜陈和尚对付崔立,则我大金有救了。 想到此处,这些官员都是目光坚定,精神倍增,只等以后有机会去拜访完颜陈和尚,到时可图大事。 完颜陈和尚一愣,顿时无比激动,感动道:“末将不敢居功,此战全赖郎主天威,将士用命。” “哈哈哈,,,朕已在皇宫摆下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随朕进宫。” “是,郎主。” 完颜陈和尚被请进皇宫,而跟着他一同来的一百八十三个有功将士,也被请到馆舍,那里已经准备了丰富的酒宴,让他们放开了吃喝。 皇宫,完颜守绪亲自出席,百官作陪,完颜陈和尚也是感到无比的激动,自豪,容光焕发。 激动之下,却看不到崔立的身影,完颜陈和尚想起十万大军败北,皆乃崔立这个奸臣所托非人,假公济私所致。 心中为战死的将士感到气愤,几碗酒下肚,完颜陈和尚不吐不快,于是站起来对完颜守绪说道:“郎主,此番大战,许多将军因为开拔银之事而对朝廷怨声载道,古人早有明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事还请郎主彻查,莫使将士们寒心。” 这句话一出,百官神采各异,崔立同党个个惊恐,对完颜陈和尚露出不满憎恨之色。 而心中尚有忠义的官员,则是更加激动,眼中有光,心说完颜陈和尚果然有国士之风,这样的人,必定可以铲除崔立,匡扶朝廷。 完颜守绪听了,他自然对这些小事不关心,什么开拔银不开拔银的,他哪有时间管这个。 完颜守绪敷衍一般的说道:“将军说的极是,朕知道了,回头朕就命有司查办,一个都不放过。” 82中文网 第0466章 冤如滔天 “谢郎主。” 完颜陈和尚郑重谢恩,只以为完颜守绪会派人调查,哪知道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这时张秀站起来,对完颜陈和尚举杯道:“此次将军大胜而归,实乃我大金少有之大胜,真真是举国欢腾,下官不才,敬将军一杯,还请将军赏脸。” 完颜陈和尚心情大好,自然是来者不拒,豪爽的举起酒杯,道:“多谢,干。” 两人一饮而尽,而后张秀眼神看了诸人一眼,他们都是崔立一党的官员,纷纷会意,一一站起来轮番敬酒,完颜陈和尚纵然海量,但也架不住他们的车轮战,最后喝罪了,找不到北。 完颜守绪见此,便道:“将军既然喝醉了,朕便恩赏将军在皇宫暂住一宿。” 百官纷纷称赞完颜守绪的仁德,却不知这是完颜守绪有意而为之。 深夜,本呼呼大睡的完颜陈和尚,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扶着去了大安殿,完颜守绪则在暗中露出得意的冷笑。 第二日,大朝会,当百官进入大安殿,准备上朝时,却见完颜陈和尚竟然睡在龙椅上,嘴里还打着呼噜。 百官顿时惊呆了,面面相窥,那张秀大声惊呼道:“完颜陈和尚竟然敢坐龙椅,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随即崔立一党纷纷附和,“完颜陈和尚谋反了,快把他抓起来。” “快来人,完颜陈和尚谋反了,快把他抓起来,抓起来。” 这时候,就算那忠义的官员想要为完颜陈和尚说话,但也不敢冒然把自己牵扯进去,要知道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谁敢轻易趟这浑水? 很快,完颜陈和尚便被下狱,刑部官员得到崔立的授意,自然知道该怎么审理,一样又一样的酷刑都用上了,只为了撬开完颜陈和尚的嘴巴。 然而完颜陈和尚是何等的人物,火钳烧在身上,却面不改色,只是咬紧牙关,打死也不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完颜陈和尚,你就招了吧,这些刑具没人受得了。” 刑部官员恶狠狠的看着完颜陈和尚,威胁他招供。 “呵呵呵,,,” 完颜陈和尚呵笑几声,说道:“我后背还能再烫几下,别停。” “你。” 刑部官员见他这股狠劲,知道那是无人如何也撬不开他的嘴,无可奈何之下,在审问了几天,一无所获,也就只能去向崔立复命去了。 崔立本想直接整死完颜陈和尚,但无奈完颜陈和尚声名在外,在拒不招供的情况下强行弄死,只怕要天下汹汹,于是他只得对完颜守绪说道: “郎主,完颜陈和尚私坐龙椅,已经是罪大恶极,但顾念他立下大功,可法外开恩,免他死罪,囚禁一生,如此,天下人也必将称颂郎主的仁义,郎主也无需再担心他会危及到皇位。” 完颜守绪点头,说道:“既然卿家有此建议,那便这么办吧。” 说完,完颜守绪又想起那一百八十三人,问道:“跟随完颜陈和尚回来的那一百多人,他们如何处置?” 崔立担心这些人会为完颜陈和尚报仇,找自己麻烦,于是道:“他们皆是完颜陈和尚的心腹,别人根本无法指挥,留下他们只会是个后患。 而且他们功劳也很大,奖赏他们是一大笔的开销,官职也不能给低了,给低了他们只怕也要闹腾,真真是棘手,不如全部秘密处决,朝廷不张扬,百姓也就不知他们是谁,到哪里去了,没人会关心他们。” 完颜守绪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些士卒的性命,既然杀掉可以省许多钱财,还不用费心思安置他们,那何乐而不为呢? 完颜守绪挥挥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卿家就去办吧。” 崔立得到完颜守绪的指令,于是唤来心腹,同时也是自己的族弟崔显,对他一阵耳语,崔显点头答应,而后便去办了。 晚上,那一百八十三人被带到一处校场,说是要给他们记军功,发赏银。 晚上记功发赏银,这本就不正常,但此时这一百八十三人个个都是大功臣,谁也没往别处想,高兴的去了。 而且这几天,他们都被安排在馆驿里面,好吃好喝自是不再话下,不过外面的消息也被封锁了,他们都不知道现在完颜陈和尚被关在监狱,受尽孽待。 若知完颜陈和尚受难,只怕他们便要反了。 来到校场,一百多人个个都很激动,说着凭自己的功劳,最少也要官升三级,赏银千贯什么的,每一个人都是很热血,很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校场突然从左右两边冲出来两队人马,而后这两队人马分别跑向四面,将那一百八十三人团团包围。 不但如此,这些人还都齐齐张弓搭箭,将中间的人瞄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显得杀气腾腾,人人皆是惊讶,有人不满,大声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谁是你们的将军?叫他出来,知道我们将军是谁吗?我们将军是完颜陈和尚。” 他们一个个的大声质问,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两边陷入死寂。 这时,一个将军走了出来,这人自然是崔显。 这崔显本是地痞,靠着亲戚关系和钻营,得到崔立的提拔,被委任要职,负责开封城的防卫。 崔显嘴角轻蔑的笑道:“完颜陈和尚阴谋造反,尔等皆为他同党,现奉郎主之命,将你们全部处死。” 此言一出,先是一片错愕,随即人人大声喊叫。 “不可能,不可能,完颜将军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造反。” “我们要见将军,我们要见郎主。” 喊叫着,便有四五人上前要质问崔显,对面的弓箭手直接放箭,将那四五人全部射死。 “你们,,,你们,,,你们要屠杀忠良,你们不得好死。” “冤枉,冤枉,我没有造反。” 崔显听着他们的喊叫,没有理会,最后一声令下。 “杀。” 崔显下令,顿时箭如雨下,数以千计的利箭齐齐射击,收割者那一百多人的性命,可怜这一百多人喜气洋洋而来,全无准备,手无寸铁,被齐齐射死,无一人幸免。 看理宋。 第0467章 君臣相问 大宋,临安,枢密院。 义王韩竢正在翻阅文书,这时,枢密都承旨李鸣复走了进来,对他说道:“使君,最新金国来报,还请使君过目。” 韩竢点头接过,“有劳了。” 韩竢接过文书,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的竟然是“完颜陈和尚下狱,麾下一百八十三人不知所踪。” 韩竢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鸣复奇怪,唤道:“使君?使君?你可还好?” 韩竢反应过来,感慨道:“官家真乃神人也。” 李鸣复疑惑,不知韩竢为何这样说,故而问道:“不知使君为何有此感慨?” 韩竢便将那一日赵昀对完颜陈和尚的预言相告,李鸣复听完,也是惊奇,赞叹道:“官家之能,近乎鬼才,着实令我等望尘莫及,我大宋有如此官家当政,实乃天下之幸甚,百姓之幸甚。” 韩竢点头,对李鸣复的话深以为然。 花园,赵昀此时正小心的陪着谢道清散步,谢道清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即将临盆,赵昀的母亲全氏非常关心,时刻不离左右,为了照顾谢道清,甚至搬到了仁清殿,和谢道清同住。 不得不说,尽管赵昀母亲全氏已经贵为太后,但是依然不改小老百姓的那份淳朴,对儿媳分外看重,没有那冷冰冰的皇家规矩,也正是这一点,让赵昀的四个妃子都感觉幸运,婆媳之间相处融洽。 赵昀小心的扶着谢道清,走路非常缓慢,来到池塘边,见鱼儿露出水面,谢道清心情欢悦,赵昀让人取来饵料,交予谢道清抛洒,夫妻其乐融融,令人羡慕。 母亲全氏欣慰的在一边看着,见渐渐起了风,赶紧对谢道清说道:“起风了,孩子,赶紧回去吧,冷到了可得了。” “嗯,谢母后关心。” “傻孩子,你我母女一般,有什么谢不谢的。” 赵昀也对谢道清说道:“我娘待人最是亲切,没有皇家的架子,你若是喊她娘,她会更加高兴,这样也才更像一家人。” 谢道清听了,看向全氏,小心喊道:“娘。” “哎,以后就这样喊,娘高兴,那什么皇家的规矩,把我们都拉远了,乖孩子,随意一点,当自己家里,这样才是一家人。” 全氏果然高兴,满脸如花的应着,把赵昀也挤到了一边,让赵昀忙去,不要耽误自己照顾儿媳。 赵昀无奈,摇头笑道:“别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们家这是娶了媳妇不要儿了。” 自嘲了一句,赵昀便回到书房,开始翻阅奏折。 桌桉上一堆的折子,赵昀今日心情不错,倒也没什么,而有时心情不好,看见这一堆的折子,赵昀只恨不得交予别人代批。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稍一自我提点,知道让人代笔,后果严重,便不再多想了。 奏折多,便分批的审阅,反正也没什么破天般的大事,晚一个时辰早一个时辰批阅也没什么,累的时候去走一走,自己也可缓解心情。 看了一会,韩竢来了,赵昀微微一笑,道:“卿家这段时间倒是来的勤了,这样也好,你没事往朕这里多走动走动,那些言官反倒安分不少。” 赵昀对待百官多有宽容,官员做的不错,赵昀也多有褒扬,故而许多官员大事小事都喜欢上折子,赵昀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甚至有那官员上奏折,说哪日要起风,叮嘱赵昀多加几件衣裳,保重龙体,赵昀看到,哭笑不得。 而韩竢这段时间因为金国那边的事情经常来福宁殿,许多官员担心惹韩竢不满,故而上的折子也少了。 韩竢抬手,道:“陛下仁慈,不喜训斥百官,这样虽然也是君臣相谊,但也难免少了些许帝王之威。” 赵昀不以为意,道:“巨树不与草芥争阳,将军之剑亦不斩蝼蚁,百官本就因为新法而压力颇大,让他们没事排解一下,发发牢骚也无妨。” “陛下高义,朝廷幸甚。” 韩竢赞扬了一声,随即将文书交予赵昀过目。 赵昀看罢,叹息一声,感慨道:“完颜陈和尚虽然是金国人,但朕心中对他还是欣赏的,只可惜此人未遇明主,遭此横祸,可惜,可惜啊。” 韩竢点头,道:“此人受难,此乃金国自断臂膀,传将天下,只怕以后金国上下更要离心离德,这于我大宋而言,倒是美事。” 赵昀摇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成功不应该寄希望于敌人的自我堕落,而是要想尽办法强大自身,这才是长存永恒之道。” 韩竢深以为然,抬手道:“陛下之沉稳,臣不及也。” 说罢,韩竢将话题引向北伐,他道:“陛下,金国刚刚遭遇蒙军蹂躏,现又自断一臂,正此时刻,若我大宋挥军北伐,或可成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赵昀眉头紧锁,站起身来,走到书房那悬挂的地图前,看着地图,陷入思考。 韩竢站在后面,目光也是放到地图上,淮河北岸,那一片故土旧地,令人无限遐想。 良久,赵昀摇头,道:“赵范在淮东,孟共余介在川蜀,江海在利州,杜杲在京西,他们都时刻关注着金国的情况,而今他们无一人上书北伐,可见他们并没有感觉到出兵北伐的机会,他们靠的近,都无法感觉机会,那只能说明时机未到。” 韩竢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也不得不承认赵昀的话是有道理的。 而今虽然金国遭遇挫折,但依然底气犹存,若打起灭国之战,他们各地起兵反抗,三十万四十万人马还是可以拉起来的。 而反观大宋,现在耕地到户法,义务授课法,纸币,都在稳步推行,效果日愈显现。 但毕竟推行时间尚短,根基不稳,若此刻北伐,必将打断新法和纸币的推行进程,到时一旦被迫暂时搁置,旧势力可能反弹,后果只怕难料。 故而现在于大宋而言,要的是稳定的发展时间,这才是头等大事。 看理宋。 第0468章 外放为官 “陛下,福建路各州县多有上书,言境内盗匪猖獗,为祸地方犹甚,竟致百姓独身不敢外出,新法推行也因此多有阻碍,进展缓慢,臣以为朝廷当以雷霆手段干预,以安民心。” 韩竢说着,便将有关于福建路的文书交于赵昀过目。 赵昀看罢,怒道:“耕地到户法可使每户百姓皆有地可种,安心生活,这些盗匪竟然还不思悔改,继续占山为王,简直是无法无天。” “谢褚在福建路久亦,竟对盗匪之事无一建树,任由盗匪坐大,百姓受苦,真是枉居高位,朕岂能饶他!” 说罢,赵昀大笔一挥,将福建路安抚使谢褚撤职,召回行在,赵昀要当面责备他的过失。 韩竢见赵昀如此重视此事,心里也是感动,于是说道:“陛下,福建路盗匪最甚之地乃是漳州与南剑州,臣建议任命魏大有为漳州知州,陈伟为南剑州知州,此二人多有才干,或可招捕境内盗贼,平息匪患。” 赵昀点头,道:“卿家既然看重此二人,那他们才能自是堪用的,准。” 赵昀想了想,又道:“夏贵自领军以来,未曾参与战斗,实战经验不足,此次可去福建路历练,便由他任福建路安抚使,震慑地方。如此,魏大有,陈伟二人有夏贵支持,也更好行事。” 韩竢抬手,道:“陛下英明。” 商议妥当,韩竢告退后,赵昀命人去传召夏贵。 此刻的夏贵正在军营之中操练,得知赵昀传召,当即换下盔甲,沐浴更衣,随即入宫见驾。 “臣夏贵,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坐。” “谢陛下。” 夏贵道谢一声,但也不敢全坐,只是坐了个椅角,以示对赵昀的尊敬。 赵昀打量几眼夏贵,见他皮肤黝黑,人也廋了,但比以前更加精神,眼睛有光。 赵昀道:“卿家黑了,也廋了,操练辛苦,多不易,卿家要爱惜身体。” 夏贵心中感动,抬手答谢,道:“多谢陛下牵挂,臣身体无碍,还请陛下放心。” 赵昀点点头,“自卿家卸任殿前司指挥使,便一直在军中,可还习惯?” 夏贵道:“回陛下,臣自小酷爱军旅,军中生活于臣而言便是鱼游江泊,自在惬意。” “嗯,如此甚好。” 赵昀说着,拿起几份文书,让高实交于夏贵。 夏贵双手接过,翻开看罢,而后等待赵昀吩咐。 赵昀道:“福建路盗匪猖獗,百姓多有苦难,新法推行也多有阻碍,朕意将你委任为福建路安抚使,如此,一可历练卿家,二可震慑地方,早日肃清匪患,你可愿去?” 夏贵激动,想那孟共,曹友闻,江万载,彭义斌几人都几番厮杀战场,立下战功,而他一直被赵昀委派镇守临安,责任虽也重大,但临安无事,他便也错过几番好戏,自是手痒。 现在有机会去历练,那自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夏贵当即起身抬手道:“臣愿往,还请陛下早日下旨,臣定为陛下肃清地方宵小,还百姓安宁。” 赵昀满意的点头,而后不忘叮嘱道:“匪患看似比不得沙场征战,但其实难度丝毫不差半分,一则盗匪多为本地土着,对地形人员皆是熟悉,二则他们占山为王,四处遁走,要想剿灭自是不易,卿家去了,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朕会命皇城使张楚配合卿家,一切小心。” “是,陛下,臣一定谨慎小心,绝不让将士的血无端白流。” “嗯,很好,那你准备一下,朕许你仍以新军都总管的身份,领一万新军赴任,三日后起程,去吧。” 夏贵激动,郑重的抬手道:“谢陛下。” 离开皇宫,夏贵那是无比激动,终于可以干一场。 ,,, 夜里,赵昀在西夏公主李萱的宫殿就寝,李萱很是高兴,捧着亲手为赵昀缝制的手帕,道:“陛下,此乃奴亲自为陛下缝制,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赵昀接过手帕,一股清香拂面而来,顿感清醒舒爽,又看见手帕上缝的是鸳鸯戏水,灵巧生动,可爱非常,自是喜欢。 赵昀将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这丝滑的感受确实是舒服。 赵昀点头,握住李萱的手,道:“爱妃果然是心灵手巧,有劳了,朕很喜欢。” 李萱见赵昀喜欢自己的礼物,心中欢喜。 宫女又送来酒菜,赵昀温柔道:“爱妃,坐近一点,你我夫妻,不必拘谨。” 李萱感动,小心的将椅子靠近赵昀,而后为赵昀夹菜。 “陛下,这高鼎金鸡不错,肥而不腻,入口竟有香甜,陛下尝一尝。” 李萱将一块金黄色的鸡肉夹到赵昀碗里,赵昀尝了一口,果然是味道极佳。 “爱妃,这糖醋排骨也不错,你尝尝。” 赵昀夹起一块排骨,夹到李萱的碗里,李萱欢喜,甜蜜蜜的吃在嘴里。 酒宴用罢了,李萱服侍赵昀更衣睡下,李萱靠在赵昀的身边,犹豫了一阵,最后脸上娇羞,贝齿轻启,说道:“陛下,奴想要个孩子陪伴左右,还请陛下恩施雨露,成全奴。” 李萱乃西夏公主,而今西夏亡国,她独自在大宋可谓是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虽然赵昀对她多有照顾,关怀备至,但却依然难掩孤独,如此之下,她自是希望有个孩子,这样便没那么孤独了。 赵昀知道李萱独自一人在大宋,孤独无依,心生爱怜。 赵昀伸出手,托起李萱的下巴,娇滴滴的一个美人,真是美丽。 赵昀自是欲罢不能,亲吻上去。 ,,,,,, 第二日,亦是大朝会,赵昀还在睡梦之中,李萱却已梳洗完毕,见时辰已到,便轻声将赵昀唤醒。 “陛下,陛下。” 赵昀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见到李萱,赵昀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又是闭上眼睛,继续酣睡。 李萱被赵昀抱了一会,又唤道:“陛下,该醒了,今日是大朝会,可耽误不得。” “知道了。” 赵昀似睡非睡的答应一声,想着再多睡一会,享受怀中的温暖,但无奈自己立志要当圣明君王,自是不能一意孤行。 看\理宋\就\记\住\域\名\:\w\w\w\.\8\2\z\w\.\c\o\m\ 第0469章 举朝哗然 而后赵昀起身,在李萱的服侍下一番洗漱。 恒盛四年十二月十五日,垂拱殿,大朝会,百官上殿,君王临朝,共商国事。 百官见礼后,便有兵部尚书魏了翁出班上前,他道:“陛下,臣有本奏。” 赵昀看向魏了翁,道:“卿家何事启奏?” 魏了翁回道:“回陛下,而今陛下之新军,朝廷之官军,两军互不统属,调配不易,还请陛下早日梳理两军关系,以正法度军纪。” 大宋的军队架构是枢密院负责调兵,三衙四厢负责统兵,兵部负责后勤,三个部门各自独立,互不统属,谁也没有办法独自指挥一支大军,三部主官全部都要向皇帝负责。 三衙指的是殿前司,侍卫亲军步军司,侍卫亲军马军司。 四厢指的是捧日步军左,右厢。天武马军左,右厢。卫龙马军左,右厢。神卫步军左,右厢。 天下各州各路的兵马,基本都是出自这三衙四厢,而这些兵马被统称为官军。 枢密院,三衙四厢和兵部的互不统属,使得兵权得以三权分立,这一套成熟的指挥体系环环相扣,可以说是最严密的运作体系,自是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套体系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年了,各个官衙属吏臃肿庞大,什么人都往里面塞,最终使得有职无权者有之,有权无职者亦有之,*****多如牛毛,谁有权谁没权,谁具体负责什么,很多官员自己都说不清楚。 如此现象,使的各部办事拖沓,一道命令下去,到最底层开始执行,往往半年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赵昀当然无法忍受这样的效率,但是赵昀又无法短时间内,将这些部门的官员进行大裁撤。 所以赵昀在刚刚掌权的时候,为了摆脱朝廷兵权三权分立的那一套,便自己成立新军,独立于朝廷之外,归属自己一人指挥。 那新军,指的便是孟共,夏贵,江万载,彭义斌,曹友闻他们统领的大军。 魏了翁身为兵部尚书,虽然只管后勤,但他认事负责,事事都要分的明白。 他自然知道赵昀搞的新军这一套,有利于皇帝集权,赵昀英明,又正值壮年,这也没什么,毕竟整个天下都是赵昀的私产,赵昀怎么折腾都行。 但新军几乎架空了朝廷,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趁着现在没什么大事,魏了翁自然希望赵昀能够解决这一问题,以免以后新军变成怪胎,尾大不掉。 赵昀听了魏了翁的奏折,闭目思考。 赵昀自然也知道新军和官军存在的问题,各自都有弊端和优势,凭心而论,真要变法,真要改革,最先改革的就应该是军队。 军队各部官员臃肿庞大,导致指挥僵化,混吃等死之辈多不胜数,官员大多都是拿钱不干活的。 靖康年间,金国出兵北宋,金兵一路杀向开封,沿途几十万大宋官军还没接战就直接崩溃逃散,整个大宋百万大军,竟无人前来勤王,最后不过一两个月,堂堂富甲天下的北宋,就灭亡了。 一个富庶的王朝,在没有大的天灾,内部还算安稳的情况下,灭亡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只怕整个华夏历史也找不到第二个。 若是在军队之中搞改革,行变法,将无用之人全部剔除,无用之部门全部裁撤,那起码要节约一大半的军费,而且战斗力还能提高。 但军队牵扯到的事情往往是最敏感的,稍有不慎,那就是天下大乱,故而赵昀对军队没有动手,而是推行耕地到户法,义务授课法,通过这两个新法来积攒声望实力,至于军队,只能慢慢来。 赵昀缓缓睁开眼睛,对魏了翁道:“卿家所奏之事,朕知道了,然新军官军牵涉之事太多太杂,还需从长计议,朕心中有数,卿家不必担忧。” 魏了翁抬手,道:“陛下,此事关系我大宋江山之千秋万代,还请陛下谨慎处置。” 说完,魏了翁便退回本班。 而后其他朝臣也出班奏对,这些官员说的不过都是些寻常政事,没什么特殊,赵昀全部一一当庭处置了,直到那学部尚书陈隆之的奏本一出,让整个朝廷炸锅,人人惊骇。 只见陈隆之出班奏道:“陛下,臣奏请全国推行火葬,水葬,以节省土地,利于土地多样利用,还请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朝廷百官人人惊骇,个个不可思议的看着陈隆之,神情严肃。 华夏子民,特别是汉家百姓,自有历史记载以来,大多便奉行入土为安的理念,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且合乎天道人伦,自是无可非议。 火葬虽然也古已有之,但却并不普遍,只在个别地区有,零星分散,远远没有形成规模。 后来随着北宋灭亡,宋廷南迁,人口增长,土地有限,故而死人与活人争地的现象便越发的突出,以至于许多活着的百姓没有土地耕种,而许多坟头却又占据着肥美的土地,因此,火葬的观念便开始发芽,孕育而出。 陈隆之也并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一理念的人,早在赵构建立南宋时,便有官员上奏,言道土地贫瘠,人口却日渐增多,若行土葬,便无故占用大量土地,且一年多过一年,于国于民皆是两难,希望朝廷下旨推行火葬,以节省土地,利于耕种。 不过这样的观念委实是惊世骇俗,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且与传统的儒家思想相违背,如果强行推行,只怕要天下大乱,所以这样的建议便被搁浅,由百姓自愿选择,官府不加干涉。 现在陈隆之旧事重提,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此事,目的何为?也不知赵昀会如何处置? 百官肃然,纷纷将目光看向赵昀,期待他的回答。 赵昀对陈隆之的奏本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突然会上这样的折子。 赵昀对陈隆之问道:“卿家何故上这样的折子,可是有何难以解决之事?” 看\理宋\就\记\住\域\名\[]\ 第0470章 事实依据 陈隆之抬手回道:“陛下,臣奉旨推行义务授课法,期间需大量修建学堂,然而许多村镇被大量土坟占据,且许多土地也被百姓提前圈占,留作百年后之坟地,如此行径,委实给兴办学堂造就诸多不便。” 陈隆之说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昀,见赵昀面色如常,没有情绪变化,陈隆之又接着说道: “陛下,不但兴办学堂受到影响,臣走访多地,发现许多土地贫瘠的地区,他们也受困于坟地太多,且每年都有良田和矿山被化作坟地,导致可耕种之地越来越少,可开采之山亦每年叠减,如果不加干涉,只怕一两百年后,将处处是坟场,而再无良田矿山亦。” 赵昀听完,目光看向百官,说道;“众卿家以为如何?” “荒缪,简直是荒缪。” 礼部尚书曾应龙当即大怒,他站出来怒斥陈隆之,他道:“人之一生,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唯死亡之礼最是礼仪深重。死有全尸,入土为安,此乃对死者最深最痛之缅怀,亦是死者最后之体面,怎可一把火烧了了事?本官听使君之言,使君不但毫无对死者的敬重,反倒是将死者视同累赘牵绊,简直是野蛮至极!” 御史张科也站出来明确反对,他道:“陛下,土葬乃我华夏数千年之风土民俗,早已深入人心,为万民接受尊扬,怎么废止?且若火葬,与被人诅咒挫骨扬灰的最惨下场有何差别?” 陈隆之似乎对他们的反对早有心理准备,他辩驳道:“诸君之心情,隆之自是理解,然我等身为朝廷阁部之臣,当以国家利益为先,个人得失尽可不计。 诸君请试想一下,我大宋人口亿兆,若以四十年为一生死轮回,则四十年便要多出一亿座土坟,这一亿座将占据多少耕地矿山,八十年便是两亿座土坟,一百六十年便是四亿座土坟,三百二十年便是八亿座土坟,如此无休无止的叠加,以后活人漫说耕种产粮,便是立锥之地亦难寻,如此浅显道理,诸君难道不察呼?” 陈隆之的话,顿时让百官面露难色,有心反驳,但又缺乏事实依据,毕竟陈隆之的话是可以计算知晓的。 不过百官依然对此不满,右丞相乔行简出班,对赵昀道:“陛下,土葬乃我汉家数千年之风俗,若强行废止,只怕天下民情汹汹,军民不安,若被有心之人利用,黄巢之祸再现恐未知,还请陛下三思。” 乔行简说完,立即便有刑部尚书朱着出班道:“乔使君所言有礼,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百官大多赞成曾应龙,乔行简的意见,反对废止土葬,而支持陈隆之的人寥寥无几,便是那陈隆之的至交好友李宗勉,他也没有明确表态支持,可见此时百官思想。 、赵昀目光扫视百官,最后将目光定在陈隆之身上,赵昀问道:“卿家所顾虑之事,只乃担心生民无地可种,学堂无地可兴办,百业无场所可用呼?” 陈隆之点头,道:“是的,陛下,臣正是顾虑于此,故而冒天下之大不韪,上书请求废止土葬,还请陛下恩准。” 赵昀思量一会,而后又问道:“除王侯将相之墓,卿家可曾看见夏商周之百姓墓地?” 陈隆之摇头,回道:“回陛下,臣不曾见过。” 赵昀又继续问道:“那卿家可曾看见秦汉之百姓墓地?” 陈隆之愣了愣,微微低头,道:“回陛下,臣不曾见过。” 赵昀又问道:“那卿家可曾看见三国两晋南北朝之百姓墓地?” 陈隆之此时已经是声音几近细不可闻,回道:“回陛下,臣不曾见过。” “那隋唐之百姓墓地,卿家见过几何?” 陈隆之咽了咽喉咙,底气不足,回道:“回陛下,隋朝百姓墓地臣见过数座,唐朝时的,臣亦见过十数座。” 一番问对,顿时便让土葬之策是否废止有了现实依据,真如果按照陈隆之前面说的那样,四十年出现一亿座坟,那这华夏几千年下来,至少那也是一百亿座坟,可这些坟呢,没见着啊。 赵昀朗声,道:“棺木并非坚硬不朽之物,埋葬于地下,两三百年间便会腐烂消失,所葬之民亦会归于尘土。且坟墓亦会因气候,战争,地龙翻身,后代迁徙等原因而改变,其坟墓也会随之自然消失,故而土葬会阻碍百姓耕种之说,并没有现实依据。 试想,若是我们发现一座夏商周时期的古墓,我们是欣喜之色更多,还是悲伤不喜之色更多?” 赵昀的问题自是显而易见,真若民间发现夏商周时期古墓,那必是引发轰动,当地县衙亦是会将此事奏报朝廷有司,让有司钻研考究,若是能从古墓之中得到一两篇文字或陶俑,那更是当地县衙的一笔政绩,如此,自然是喜色更多。 既然发现古墓是喜色居多,那你还担心土坟多吗? 陈隆之羞愧的抬手,对赵昀道:“陛下,臣欠缺考虑,所言有失,还请陛下责罚。” 赵昀微微一笑,抬手虚扶,道:“卿家出发点亦是为国为民,朕自是心中有数,如何会因此责罚,倘若朕妄加罪责,岂不是要堵塞言路?” 说到这里,赵昀停顿了一下,而后又道:“卿家所顾虑的兴办学堂,土地不足之事,此事也可因地制宜,学堂并不一定要建在平地,那山川,沟壑,荒废之地,皆可建成具有特色之学堂,如此,既是对山川沟壑的最大利用,也可锻炼学童的能力,此事工部可多专研这方面的搭建技术,辅助学部加快学堂的兴办。” 工部尚书范褚立即出班,抬手应道:“是,陛下,臣遵旨。” 陈隆之感动,眼眶微红,抬手道:“臣,谢陛下隆恩。” 说罢,陈隆之退回本班。 赵昀满意的点头,百官这时也齐齐松了一口气,各自退回本班。 第0471章 各方不满 此事告一段落,本以为也就这样过去,却不想陈隆之当日下值散衙,回到府中,当天晚上,大门竟然被人泼了粪便,臭不可闻,第二天早上被发现,惹得街坊四邻,过往百姓指指点点。 一围观老汉说道:“这个官老爷,他竟然上书官家,要官家废止土葬,不许埋人,说要用火来烧,你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他爹死了不埋?他爷爷死了不埋?就只让我们拿火来烧?我们不是人!” 一人应道:“就是,这些家伙,就是吃的太饱,撑的难过,要是让他们每日为生计奔波,你看他还有没有心思想这些馊主意,多亏了官家英明,当场就给他否了,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要不然,鬼知道他以后又生出什么鬼点子。” “对对对,这人活该被人泼粪。” 很快,临安府衙得知此事,那是不敢怠慢,赶紧前来调查,并且一再向陈隆之保证,尽快抓捕刁民,严办治罪。 对此,陈隆之倒是无所谓,他笑道;“无妨,不过是百姓消解气恼而已,若有心害本官,便不会这样施为了,既然没有什么大事,此事本官便不去追究了。” 陈隆之肚量颇大,没有追究,以免无辜百姓受到波及,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件事在百姓之中引发的愤慨。 之后的数日,他每次去衙门当值,亦或是散衙下值,都受到了一些百姓的刁难和谩骂,甚至有的百姓竟然对陈隆之的轿子丢烂菜叶,臭鸡蛋。 百姓如此对待陈隆之,自然让陈隆之的名声受到波及,声誉每况愈下。 针对于此,一些言官似乎看到机会,想要取而代之,或趁机捞取民望。 于是他们纷纷弹劾陈隆之尸位素餐,惹得百姓怨声载道,要求赵昀将陈隆之罢官去职。 弹劾之人,骂的最狠的就是那太学生光处,赵昀拿起他的折子一看,顿时气的不行。 只见光处在弹劾的折子里写道:“学部乃朝廷新设,总掌办学经世之大事,如此之大事,自是要有当世之大贤方可胜任,反观陈隆之,其人一无治国兴邦之才,二无传世经典之作,试问何德何能,竟有脸面担当学部尚书一职,难道其脸,厚过城墙呼?” 赵昀看罢,气的重重合上,丢在桌桉上。 “高实,传话给张楚,让他办一办这个光处,给他一个教训。” 这些御史言官,太学生,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跟疯狗一样咬人,赵昀自然不能让他们这样胡乱攀咬,于是决定由皇城司出面,给光处治一个罪,杀一杀这些人的威风。 “是,陛下。” 高实得到怎样的吩咐,自是不敢怠慢,立即下去通传。 很快,张楚就得到了高实的传话,知道了赵昀的意思,张楚自是兴奋。 现在的张楚,早已经在皇城司做的如鱼得水,办起这些官员来,那手段多的很,他立即吩咐手下人去收集光处的罪证,然后再执行抓捕。 光处的宅院,此时的光处正悠闲自在的和三五好友喝着小酒,同时指点江山,好一派威风。 一好友道:“此次光兄上书官家,痛斥陈隆之,实乃为我等出了一口恶气,想当初陈隆之在太学院那是何等的目中无人,与我等还动了手,真是有辱斯文。却不想他官运亨通,竟然得了高位,这简直是猪自风口起,鸡飞凤凰窝,岂有此理。” “不错,陈隆之少年得志,对朝堂诸多大老视而不见,光兄此番作为,必定被朝中大老看中,他日得到器重也是指日可待,到时,我等皆要仰仗光兄的照料。” 光处被众人吹嘘,自是得意忘形,他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学生也只是仗义执言,不畏权贵而已,若是为了一己之私,那岂不是与圣人之言相背?至于照料,你我皆是同窗好友,理当守望相助,这自是理所应当,何来仰仗一说,诸位莫要再说这般见外的话了。” “光兄高义,我等不及也。” 正在一阵吹捧时,那光处的好友胡奇急匆匆的跑来,见他还有心情和人喝酒,他痛其不争,道:“光兄,你大祸临头,还有心情在这里饮酒作乐,简直是昏庸至极也。” 光处听了,顿时感觉被扫了面子,把脸一拉,冷冰冰的说道:“胡兄,我待你如至爱亲朋,你何故在此口出狂言,无端指责,你究竟意欲何为?” 胡奇无奈,只得痛心说道:“光兄,你跟风弹劾陈隆之本无大事,然而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中伤陈隆之无才无德,舔居高位!” 光处不以为意,白了胡奇一眼,道:“我弹劾陈隆之之言,句句属实,何来中伤一说?反倒是你,你处处维护陈隆之,我看你只怕已经投靠了陈隆之,要给陈隆之做狗吧。” “你!” 胡奇气的不轻,转身本欲一走了这,但念在多年情分,他还是忍不住直言相告,说道:“陈隆之有今日之地位,乃官家当着百官阁臣的面钦点,你骂陈隆之无才无德,枉居高位,那岂不是等于骂官家有眼无珠,不辨贤良!你看别人弹劾陈隆之,有谁如你这般弹劾的,你说你是不是自寻死路!” 此言一出,光处顿时惊愣,如五雷轰顶一般的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一边的几个好友这时也是吓了一跳,很快,这几人反应过来,生怕受到光处的牵连,纷纷说道:“学生家中还有要事,告辞,告辞。” “告辞告辞,我也告辞。” 说完,他们不等光处反应过来,就逃也似的离去。 半响,光处醒悟后,哪里还有开始时的半分硬气,他直接跪在胡奇的面前,大声呼道:“胡兄救我。” 胡奇弯腰将他扶起,光处就是不起,光处道:“胡兄若不救我,我便在此常跪不起。” 胡奇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他只能试着说道:“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什么办法?” 第0472章 天降吉兆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光兄是中伤陈隆之而遭遇祸端,那便要请陈隆之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如此,官家那里才好遮掩过去,否则,只怕光兄你是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坐牢杀头,光兄须知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光处吓了一跳,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不停的说道:“对对对,对对对,我这就去求陈隆之放我一条生路,只要他点头,官家一定不会为难我。” 说完,光处就火急火燎的跑去陈隆之的府邸。 “且慢。” 胡奇叫住了光处,道:“带上尊夫人和孩子一起去。” 光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慌忙点头,“对对对,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就这样,光处带着自己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小妾没带,怕显的自己多情花心,五人急匆匆的去了陈隆之府邸求见。 陈隆之本就正直,斯文,一心为公,没有什么坏心肠,见光处一家五口跪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份外可怜,特别是几个孩子跟着哭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让人心生爱怜。 陈隆之心中不忍,便道:“你们起来吧,本官自会进宫,向官家说明此事,官家大度,待百官深厚,想必不会为难你,你且放心吧。” 光处如蒙大赦一般,千恩万谢的离开,最后陈隆之进宫,向赵昀当面说情。 陈隆之对赵昀说道:“陛下,此事光处也是一时激愤所致,本意于臣,并无坏心,且他的初衷是好的,他亦是希望学部能运行的更好更稳,臣斗胆,若他触怒了陛下,惹陛下不喜,还请陛下原谅他这一回。” 赵昀微笑着看向陈隆之,道:“光处此人如此中伤卿家,于卿家而言也算是政敌了,换作别人那是不斗倒一个绝不罢休,卿家却为之求情,难道卿家不知打蛇不死,反被其伤的道理吗?” 陈隆之心中坦然,道:“臣自幼苦读圣贤之书,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求声名财富,只求问心无愧,若蛇要伤臣,臣又有何惧哉。” “呵呵呵,,,” 赵昀呵笑几声,道:“既如此,那朕便饶他这一回。不过朕还是要提醒卿家,不论为官还是为民,若有人欺到身前,一味的谦让有时反而会让人误解为软弱,被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刁难,这一点朕希望卿家谨记,时刻保护好自己。” 陈隆之见赵昀如此对自己关怀,推心置腹一般,心中感动,郑重抬手谢道:‘臣谨记陛下教诲,多谢陛下。” 赵昀看在陈隆之的面子上,没有再追究光处的过错。 经过此事,光处得到教训,从今以后不敢再乱弹劾人,见到陈隆之亦是毕恭毕敬,逢人便夸赞陈隆之高义大度,而百官们弹劾陈隆之的风潮也降低不少。 但纵然如此,在民间,百姓对陈隆之依然误解颇大,而陈隆之又偏偏是学部尚书,全权主持兴办学堂,义务授课,这不免受到影响,赵昀为此也是颇为头疼,想着应该如何为陈隆之挽回在民间的声誉。 临安城外二十里的武家庄,这一日清晨,一群妇人正夹着盆,准备去河边浆洗衣裳,突然一个孩子跑过来,说道:“娘,娘,村口那井出水了。” 他娘笑骂道:“傻小子,那井都干枯一百多年了,哪还有水,净来瞎说。” “我没瞎说,你跟我来。” 孩子见娘不信,拉着娘的手就要去看,到了井边,那妇人探头朝下面一看,果然见枯井里面涌出了水。 妇人难以置信,大声喊道:“快来看啊,井里出水了,大家快来看啊。” 妇人的一声喊,顿时引起轰动,大家纷纷跑来看,见枯井果然有水,人人啧啧称奇,激动不已,以此同时,此事也迅速向官府汇报,而后呈交朝廷,向天子报喜。 自古以来,枯井出水,朽木开花,五色走兽,祥云东来,这都是天降祥瑞,乃吉祥之兆,是大事,一旦遇上了,那可是一笔政绩,必须直达天听,让朝廷上下都沾沾喜气。 政事堂接到枯井出水之事,那是不敢怠慢,乔行简亲自前来向赵昀报喜。 乔行简见到赵昀,高兴道:“陛下,大喜,大喜啊。” 赵昀一听,本能的联想到谢道清即将临盘,难道生了? 不对啊,谢道清如果生了,没道理他乔行简先知道。 赵昀于是问道:“哦,卿家慢慢说,喜从何来?” 乔行简道:“陛下,臣刚刚接获喜报,城外武家庄百年枯井涌出甘泉,此乃天降祥瑞,乃大喜之兆,寓意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啊。” 赵昀听完,看着乔行简,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一个枯井冒水而已,这事也值得说? 更哭笑不得的还在后面,只见礼部尚书曾应龙听闻枯井出水之事,也兴冲冲地来到福宁殿,向赵昀报喜。 曾应龙更离谱,他说道:“陛下,此等祥瑞之兆,真乃国之大事,不知陛下要不要更改年号,以示庆贺?” 赵昀看着一脸期待的曾应龙和乔行简,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合着枯井出水,这事已经大到这地步了?竟然可以为这事改年号? 不过赵昀到底也是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知道他们是极度信奉风水和吉兆之类,这才有此热情。 细细一想也不奇怪,毕竟有了这祥瑞,办什么事都好办,就像过年一样,大家都借着过年这个机会图个好心情,遇到麻烦事,一句大过年的别生气,乐呵乐呵就湖弄过去了。 真要遇上谁要杀头,这时候有人来求情,说天降祥瑞,杀人恐违天意,这不就可以活命了吗? 只要氛围烘托起来,那祥瑞对谁都没有坏处,大家当然乐的捧场,久而久之,自然大家也就份外看重。 赵昀突然想到陈隆之,心说不如借这个机会给陈隆之正一正名声。 于是赵昀说道:“改年号就不必了,不过庆祝一番还是要的,传旨,明日朕便亲自驾临武家庄,感谢苍天神灵的恩赐,你们都一起去,还有陈隆之,他也一并去。” 第0473章 突遇惊变 “是,陛下。” 乔行简,曾应龙二人齐齐抬手应是,而后便去准备。 第二日,赵昀的御辇在三千殿前司,数百宫女小黄门的服侍下,便准备出皇宫,前往武家庄。 乔行简,赵善湘,曾应龙,陈隆之等一众随行官员早已等候在侧。 赵昀出现,目光环视众人一圈,官员们纷纷抬手行礼,赵昀虚扶,道:“诸卿家免礼。” 而后赵昀登上御辇,正要动身,赵昀将陈隆之唤到面前,道:“卿家上来吧,与朕同坐御辇。” 陈隆之慌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臣何德何能,岂敢与陛下共乘玉撵,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昀微微一笑,道:“既已是成命,如何收回?卿家勿要推辞。” 陈隆之见推辞不过,便在众人的羡慕眼神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登上了御辇,陪同在赵昀的身边。 后面的乔行简,赵善湘见了,乔行简不由得感慨道:“这个陈隆之,真是圣卷正隆,想我这一把年纪,也未见官家如此卷顾。” 乔行简话语自是羡慕,多少还有点打趣的意思,说赵昀有点偏心。 赵善湘低声笑道:“使君何须如此感慨,官家厚待陈隆之那是人之常情啊,你我都是老骨头,还能再熬几年?使君再看陈隆之,他年少有为,才能品德俱佳,最少还可再辅左官家三十年,官家重心放于何处,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哎,岁月不饶人,老了,老了。”乔行简自嘲了一句,而后也坐上轿子,跟了上去。 赵昀的御辇出了皇宫,百姓见了,纷纷夹道欢迎,围观欢呼,许多人都在真诚期待,希望可以一睹龙颜。 赵昀见此,便对陈隆之道:“百姓如此热情,卿家随朕出去见见他们,君民相宜嘛。” “是,陛下。”陈隆之恭敬的答应,随即小心的陪着赵昀钻出帘子,站在御辇上。 赵昀目光柔和,与夹道欢呼的百姓挥手致意,顿时引得百姓的连连称赞。 “我看到官家了,我看到官家了。” “都说官家亲近随和,原来真是这样。” 陈隆之陪在赵昀身边,也小心的向百姓抬手致意,许多百姓认出来他,不禁说道:“这不是那个提议废止土葬的人吗?他怎么站在官家身边?看官家对他很信任,难不成他是个好官?” “瞧你这话说的,他如果不是好官,官家还能让他站在身边?” “那他废止土葬,这究竟是为什么,真有这样的好官?” “应该是好官吧,像他们这种大官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也许他提议废止土葬,也有什么苦衷。” 百姓议论纷纷,但很显然,有赵昀给陈隆之背书,百姓对陈隆之的看法顿时好转不少,看向陈隆之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仇视。 陈隆之很明显的感受到了百姓对待自己的变化,又连想到自己本来没有资格和赵昀同坐御辇,却被赵昀特意邀请,他现在自然猜到这一切都是赵昀有意为之。 想明白一切,陈隆之心中感动,对赵昀更加心悦诚服,充满了感恩。 一行人出了城池,来到武家庄,这里早就被戒严,庄上的百姓得知皇帝要来,都是一个个的穿的干干净净,好似过节一般隆重对待,那些小孩,很多还在穿开裆裤,跟着爹娘身边,好奇的看着一个个披甲执锐的殿前司士兵,士兵那威风凛凛的样子,让孩子们看的是向往不已。 “陛下驾到。” “草民拜见陛下。” 顿时,所有百姓全部都跪在地上,用跪拜大礼来迎接赵昀的到来,个个一脸虔诚,低头看地,不敢抬头看赵昀。 赵昀走下御辇,对百姓们抬手虚扶,说道:“乡亲们不必如此,免礼,都起来吧。” “谢陛下。” 百姓们畏畏缩缩的站起身,一个个的手足无措,无比的拘谨,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 赵昀走到一白发老者面前,亲切问道:“老人家,家里可好?” 老人赶紧不停的拱手作揖,甚至要跪下回话,赵昀眼明手快,给及时制止了。 赵昀道:“老人家不必如此,朕就是关心一下您,没有别的意思,您可不要害怕。” 老人听赵昀语气和蔼,亲切,这才紧张的情绪缓和不少,他道:“回陛下话,老汉家里一切都好,儿女听话,老伴也听话,就是那小孙子顽皮了一点,要是再乖点,那就更好了。” 赵昀笑道:“小孩子顽皮一点也好,顽皮,这说明他身子骨好啊,同时也激灵,要不然,傻傻的,呆头呆脑的,他就是想顽皮也顽皮不起来啊。” 赵昀的话,惹得大家都一阵大笑,这赵昀和他们的关系也是一下拉近了不少。 而后赵昀便在乡贤的引领下,来到那枯井边,赵昀下意识的探头看了井里一眼,见里面果然有清水,不禁是赞叹道:“百年枯井涌甘泉,好啊,好啊,此乃大吉之兆,这预示着我大宋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此乃老天爷对我们的恩赐啊。” “是啊是啊,这是吉兆啊。” “陛下爱民如子,老天爷也被感动,这都是陛下的恩德所致啊。” “是是是,这都是陛下的恩德。” 乡贤们一个个的都是忍不住歌颂赵昀的恩德,想要给赵昀留下一个好印象。 就在这时,只听井里面传来一阵水淋淋的声音,赵昀,陈隆之,还有乡贤良们很多人都听到了。 赵昀好奇,再一次的朝井里面伸头去看,这一看,赵昀只感觉井里有东西在动。 “什么东西?” 赵昀看那井里似乎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下意识的滴咕一声,正在这时,只听“休”的一声,竟然从井底射出一支箭,赵昀顿时惊的跳了起来,直往后躲,那支箭也从井口飞出,险之又险的贴着赵昀的脸飞过去!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都是傻愣一般,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赵昀的脸上已经有了一道血痕! 第0474章 各方惊恐 “有刺客,护驾。” 陈隆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大喊一声,随即一步上前,将赵昀死死的护在身后,夏由,高实他们也不慢,两人也是紧步上前,和陈隆之一道,将赵昀紧紧护在身后。 而这时,从井里跳出一人,只见这人浑身上下湿漉漉,但他身形矫健,脸色刚毅,一出来,他便挥刀朝赵昀砍去。 夏由浑身一震,怒目而视,吼道:“大胆逆贼,找死。” 说罢,夏由提刀上前与之战作一团,而以此同时,陈隆之护着赵昀道:“陛下快走。” 赵昀此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敌我不明,自然也不能逞英雄,于是在陈隆之,高实,殿前司禁卫的保护下,匆匆登上御辇,朝皇宫而去。 至于那些官员,他们也是个个大惊,见赵昀已经走了,他们也各自逃散,一个个的急忙离去。 百姓更是吓的转身逃跑,有的甚至还摔在地上,乱作一团。 赵昀进入临安城,陈隆之便急忙对赵昀道:“还请陛下下旨,关闭城门,全城大索,搜捕刺客同党。” 赵昀此刻正用李萱送给他的手帕捂住脸,手帕上的血迹鲜红,显然是伤的不轻。 “不。” 赵昀否决了陈隆之的建议,赵昀道:“临安军民百万,一旦关闭城门,全城大索,人心惶惶之下必有人趁机作乱,到时得不偿失。” 陈隆之急了,他道:“陛下,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城内即便大乱,有大军弹压,绝绝出不了事。” “不用了,刺客若有同党,难道还能再行刺杀之事吗?” “陛下,若是让他们跑了,以后只怕后患无穷啊。” “后患又能怎样,难道朕会害怕不成!” 面对坚毅刚强,无所畏惧的赵昀,陈隆之也是无奈,最后只得放弃了劝谏。 不过此刻依然免不了有大批的禁卫,衙役,巡检,逻卒,开始在城内维持秩序,暗中搜查可疑人员。 至于那各个城门口,更是严格把控,即便是苍蝇要飞出去,也要验明公母。 百姓见突然整个临安城风声鹤唳一般,条条街道都是有许多士兵衙役在盘查,站岗,面色可疑者直接就被逮捕。 百姓这下害怕了,拉着老婆孩子就往家里跑,而后紧闭门窗,不敢出来。 皇宫,福宁殿,赵昀一面接受医官的治疗,一面对高实说道:“高实,朕遇刺的事情暂时瞒着后宫,谢美人有孕在身,我娘年纪也大了,都受不得刺激,谁敢乱嚼舌头,杖毙。”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随即下去吩咐办理。 而很快,一众文武大臣便纷纷前来探望赵昀,他们都知道赵昀遇刺,且还受了伤,这要是伤口有毒,这可怎么得了。 赵昀为了安定人心,不让他们胡思乱想,于是在福宁殿正殿接见了他们。 百官见到赵昀安然无恙,一个个的都是放下心来,而后百官又开始对幕后主使进行口诛笔伐,只恨不得将幕后主使抽筋扒皮才好。 而正在这么个时候,夏由回来了。 只见夏由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陛下,刺客已经被抓拿,武家庄村民有重大嫌疑,其村民现已全部被禁足在家,且臣搜捕武家庄方圆十里范围,没有发现刺客同党,还请陛下定夺。” 说来也是奇怪,刺杀皇帝,这么重要且危险的事情,此次却是只有刺客一人而已,且这刺客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在夏由和禁卫的步步紧逼下,他最后也是招架不住,受了多处刀伤后,被成功制服。 随后夏由又将武家庄的村民控制,毕竟是在武家庄出的事,武家庄难免没有里应外合之人。 赵昀听罢,道:“继续追查,枯井现场要保护好。” “是,陛下。” 而后赵昀又道:“着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朕要尽快看到审查结果。” 刑部尚书朱着,御史中丞李宗勉,大理寺少卿江万里三人立即出班领命,齐齐道:“臣,领旨。” “好了,朕累了,你们也回去吧,诸位卿家切记,莫要无端猜测,若是惹得人心惶惶,朕饶不了他。” “是,陛下,臣等告退。” 百官都是心情复杂的离开,人人脸上都是一片愁云,严肃不已,对此次事件感到担心,不知这事会如何收场,若是万一失控,大起牢狱,最后不知要有多少脑袋人头落地。 不过好在赵昀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尽可能的克制,这一点百官都能明显的感受到,这也让他们稍稍放心。 其他官员散了,朱着,李宗勉,江万里三人则是径直去到监牢,第一时间探明刺客生死,伤口有无性命危险。 一番查看,确认刺客性命无忧,朱着嘱咐狱卒,道:“此人乃行刺官家之要犯,尔等务必看管仔细,若有差池,抄家灭族。” “是是是,小的明白,还请尚书放心。” 狱卒们脑门尽是汗,个个后背也湿透了,看那刺客就比看祖宗一般,生怕他在自己手上出事。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都无法入眠,如此大事,谁也难以抽身事外。 朝廷百官因为得了赵昀的叮嘱,也不敢对外乱说,而城内又到处是士兵衙役在站岗搜捕,城门口也是比平时严密十倍不止,这样怪异的举动,很快就搞的民间谣言满天飞。 有人说官家遇刺了,伤情不明,只怕有性命之忧。 有人说朝中有大老谋反,现在正在抓捕同党。 甚至还有人说杨太后野心不死,要联合朝臣逼宫,企图夺回权力。 这些谣言都是传的有鼻子有眼,让人结合现在的情况,莫名的就相信了五六分。 面对如此情况,左丞相袁韶急切不已,他赶紧求见赵昀,说道:“陛下,而今外面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只怕再这样下去要出事。 现在陛下安然无恙,朝廷也在有条不紊的处理,臣认为此事已经度过最危险时期,故而臣建议发布安民告示,如实向百姓告知陛下遇刺一事,并言明已责成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秉公会审,绝不冤杀一人,如此,民心方可安定。” 第0475章 三司会审 赵昀也知道这次遇刺,乃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想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真要遮遮掩掩,只怕到时候公布了真相,都未必有人信。 赵昀道:「卿家言之有理,准。」 「谢陛下。」 袁韶得到准许,立即命临安府衙张贴告示,并命人走街串巷的敲锣告知实情,以让百姓人人知晓。百姓得知是赵昀遇刺,皆是愤慨,他们不再信那些谣言,而是纷纷来到宫门外,跪地向老天求福,祈求赵昀平安无事。 数以万计的百姓跪地祈福,赵昀得知此事,也是非常感动,于是赵昀命袁韶前去安抚百姓,告知自己没事。 袁韶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被许多百姓称之为「佛子」,可见他在民间素有威望,声誉极佳。 袁韶来到百姓面前,向百姓如实转达赵昀的意思,并劝解百姓回家,诸事如常,百姓听完,这才放心,一一散去。 刑部大牢,朱著,李宗勉,江万里三人开始审问那刺客。 刺客三十余岁,听口音像是山东人士,一身的功夫,肌肉强健,着实不错。 在刺客身边不但站着狱卒,还站着几个医官,医官此时的作用便是随时抢救刺客,不让他轻易死去。 朱著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你这厮竟敢行刺官家,简直是胆大恶极,说,你姓甚名谁,受何人指使,给本官如实招来。」 刺客却不以为意,轻蔑的看了朱著一眼,说道:「我叫周仓,山东东昌府人士,无名小卒一个,其他的你就别问了,主使也没有,你该杀就杀,该剐就剐,免的浪费口舌。」 行刺皇帝,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必死无疑,且死刑残酷,故而这周仓也没想活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大胆,你这厮竟敢口出轻蔑之语,藐视三司部堂,来啊,给本官大刑伺候。」 说罢,便有狱卒拿来铁嘴勾钳,一个手指甲一个手指甲的,把这周仓的十个手指甲全部活生生的剥离,顿时周仓血流如柱,疼的他也是嚎叫不止,但却无人理会他。 第一轮刑法完毕,江万里问道:「本官知你将生死看淡,但你须知谋刺官家乃是何等重大之事,现在既已抓捕,如何生,如何死,已然不是你能左右,说句犯神明忌讳的话,别说你是人,你便是大罗金仙,到了这里,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江万里大声喝道:「如实招供,尚可一死了之,若不招供,千般刑,万般苦,你可走一遭!」 那周仓嘴硬,向江万里喷着口水,江万里躲也不躲,任由他的口水溅到自己脸上。 而后江万里一挥手,道:「继续用刑。」 这一次的刑具乃是毛皮铁刷,一个狱卒将滚烫的油水浇在周仓的两边大腿上,周仓顿时疼痛的嚎叫不断,大腿上也烫起几个巨大的包。 但狱卒却看也不看,反复用滚烫的油水浇着,直到周仓的大腿几乎半熟,另一狱卒便用毛皮铁刷去刷他的大腿,这来回刷了几下,顿时骨肉皆是露了出来,骇然恐怖。 「啊,」「啊,」,,, 周仓一遍又一遍地哀嚎大喊,最后晕厥过去。 一边的医官赶紧上来,狱卒停止用刑,医官为周仓抢救,给他用草药涂抹伤口。 在给周仓涂抹伤口的时候,几个医官都是不忍直视,此前他们几次请辞,都不想做这种残忍之事,但却皇命难违,官衙无情,他们不来也得来,身不由己。 周仓苏醒过来,这回他不再像开始那样傲慢了,他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自幼钻研武艺,以荆轲,专诸为榜样,立志干一番大事留名清史的买卖。 此次本欲去刺杀金国皇帝完颜守绪,但完颜守绪整日沉迷享乐,数年 不出皇宫,刺杀不易,于是便将目光看向你们皇帝。」 朱著问道:「你可有同党?」 「没有,我来到临安住了几个月,但一直没有机会接近皇帝,本想着放弃,却不想路过武家庄,恰好听闻武家庄枯井出水之事,我觉得如果运气好,也许皇帝会来看一看,于是趁着夜色钻进了井里,不想果然见到了皇帝,真是苍天待我不薄。」 「大胆,做下这等罪无可恕之事,还敢在此大言不惭,说苍天保佑,简直是岂有此理,来啊,大刑伺候。」 朱著气愤不已,真若如他所说,他是纯粹想以杀皇帝而进入史书,于是杀不成完颜守绪就来杀官家,那官家岂不成了倒霉蛋! 几个狱卒正要上前用刑,一个医官这时立即上前,对朱著抬手道:「使君,此人伤势已经近乎夺命,若现在用刑,只怕性命不保,还请使君缓一二日再用刑不迟。」 朱著看向李宗勉,江万里,他二人亦是点头,朱著大手一挥,让人将这周仓带了下去。 一边记录的书吏将周仓的口供交于朱著,李宗勉,江万里三人过目。 三人看罢,朱著道:「二位使君,你们如何看待这份口供,这里面有几分真假?」 江万里道:「此人口供看似荒诞,但亦有几分与他狂妄本性相似,此时此刻,他的名字已然留注于史书,达成目的了。」 李宗勉沉默了一会,最后他道:「这厮若没有同党,过往花费谁给他的钱财,从金国到大宋,虽不是千难万难,但也关卡不断,他又是从哪条路线走来,若是他能够回答这几个问题,或可证明几分真假,现在下判断还为时尚早。」 朱著点头,道:「二位使君所言有理,不如明日再审他一番,如何?」 江万里,李宗勉对视一眼,最后江万里道:「此人性命事关重大,万一坚持不住而丧命,我们也不好向天下人交代,更不好向官家交代,不如缓几日如何?」 朱著愣了愣,心说这审问之事不就是要打铁趁热,还拖沓什么? 迟则生变啊! 不过很快朱著就明白江万里的担忧,也许江万里是担心周仓扛不住大刑,到时胡乱攀咬,真若如此,那可就不得了了,这罪名,咬到了谁,试问谁受得了? 第0476章 急剧翻转 朱着点头,道:“既如此,那便五日后再行审问。” 李宗勉也没有反对,点头赞成。 而后朱着来到福宁殿,将审问的口供交予赵昀审阅。 刺杀这件事情赵昀很重视,要求一有进展,不论结果如何,都要第一时间禀报,朱着自然不敢耽误。 赵昀看罢口供,拳头紧紧的握住,显然是对这份口供不满意。 赵昀心说:“这口供如果是真的,传出去,天下人非但不会同情朕,只怕还要笑话朕是倒霉蛋,运气连完颜守绪都不如。” 赵昀将供词往桌上一丢,澹澹道:“朕知道了,继续审问。” 朱着偷偷抬眼看了赵昀一眼,见赵昀脸色严肃,语气冰冷,明白赵昀显然是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 朱着赶紧抬手应道:“是,陛下。” 赵昀又问道:“武家庄的百姓如何了?” 朱着回道:“回陛下,刑部对武家庄百姓全部都一一审问过了,暂无可疑人员,目前他们全部都被扣押在刑部大牢,等待继续审问。” 赵昀沉默了一会,脸上神色缓和,道:“都是些百姓,何苦为难他们,都放了,命他们在结桉前不得离开武家庄即可。” “是,陛下仁爱,百姓之福。” 离开福宁殿,朱着的后背已经是湿了,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摇头叹息道:“官家敬天爱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只希望事情是那厮一人所为才好。” 武家庄百姓很快便被全部释放,他们的释放,也让朝廷上下,军民百姓都齐齐松了一口气,恐怖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一点。 而那周仓则被继续审问,几日后,他的伤口稍稍好转,烧也退了一点,于是又被押了过去严刑拷打。 朱着喝道:“周仓,休息几日,可曾想明白了?若老实交代,尚且让你好生上路,胆敢冥顽不灵,今日便叫你知道我朱着的厉害。” 那江万里,李宗勉二人也是冷酷的看着周仓,显然对周仓刺杀赵昀的行为是极为气愤,至今难平。 周仓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道:“谋杀皇帝,便是好生上路又能好到哪里去?难不成你还能留我全尸不成?” 朱着大怒,对狱吏喝道:“来啊,用刑。” 立时,两个狱吏搬来一张椅子,这椅子全部都被布满了锋利的钢针铁刺,那尖刺在火把的照耀下,还在闪着阴冷刺骨的寒光。 周仓见到这椅子,顿时脸上一阵抽抽,他骂道:“都说你们南人最讲礼仪,张口闭口孔孟之道,他娘的,今日老子算是看出来了,都是骗小娃子的。” 朱着不屑的笑道:“我们的礼仪也是要看人的,客人来了自然有礼仪,敌人来了,何来礼仪一说?” 周仓随后被人驾着坐上了椅子,这一坐下,屁股,大腿,后背,顿时都被钢刺扎进肉里,鲜血直流,疼的周仓是哀嚎惨叫。 朱着见周仓还没有招供,大手一挥,又有狱吏拿来长长的木棒,两个狱吏一左一右,用木棒压在周仓身上,那钢刺更加深深的扎紧周仓的身体里,周仓疼的脸上变形,叫也叫不要出来。 朱着起身,缓步走到周仓面前,用手指着挂在墙上满满的刑具,他道:“想当年汉朝开国大将周勃强横一生,来了一回监狱,也不得不感慨,他说“今日才知狱吏的威风”,想你周仓犯下罪大恶极之死罪,倒要看看你如何挺过这千般刑具!” 说罢,朱着又亲自点了一种刑具,乃是一只木马,木马的背上有一根突起的半臂长的木棍,这木棍被特殊固定,竟然可以做到马动棍不动,这就,,,哎,抛开残忍不谈,这设计倒真是别出心裁。 周仓被狱吏从椅子上架起来,被扒了裤子,便要驾到木马上去。 一边的江万里,李宗勉看了,饶是对周仓愤恨不已,此时也纷纷别过头去,这刑法,着实是残忍而又不雅。 “我招,我招。” 周仓最后一刻,终于是坚持不住,他大声喊道:“是赵善湘让我干的,是他给我金子,让我刺杀你们皇帝。” 静,死一般的静,朱着,江万里,李宗勉三人面面相窥,都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赵善湘,堂堂吏部尚书,身为人臣,位列极品,官家又对其信任备至,享受那无限风光,他怎么会买通凶手,行那大逆不道的行径! 除此之外,赵善湘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宗室,他也是赵宋皇族,往上追五代,便是那濮王赵允让,这样的身份,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朱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厉声喝道:“你这厮竟敢胡乱攀咬,简直是罪大恶极,来啊,给我架上去。” 周仓一张脸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他边哭边道:“我不招,你要用刑,我招了,你又不信,那你到底要我招什么,你给我一个提示,我照着讲行不行?” 江万里起身问道:“你说是赵使君,你是当面见了他,还是有人在中间传话?” 周仓道:“当面见的,那一日我被人蒙了眼睛,带到了一处密室,在那里见了他,至于那密室在哪里,我就不知了。” “哼。” 江万里冷哼一声,道:“赵使君何等身份,即便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又怎会亲自出面?你这话便是三岁孩童也骗不到,竟来骗我等,真是好大的狗胆。” 周仓一脸委屈,哭道:“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是无话可说了,我只求一死,你们要我招什么,我就招什么,求你们行行好,别再用刑了,让我死吧,给我个痛快吧。” 周仓如此说,朱着,江万里,李宗勉三人都是一时无话,而那一旁负责记录供词的文书此时也是不知所措,他起身对朱着道:“使君,刚才这段供词是否要如实记录?” 朱着目光看向江万里,李宗勉,他们二人都是有些躲闪,没有说话。 朱着无奈,咬牙说道:“自然要如实记录,此等事情,怎可徇私?又怎敢徇私?” 第0477章 逐渐失控 ,,, 很快,一队刑部狱卒便急奔着来到了赵善湘的府邸,前来拿人的正是朱着。 赵善湘的身份摆在这里,朱着那是不得不亲自前来。 赵善湘正巧外出访友,不在府邸,赵善湘儿子赵汝櫄出来迎接。 “不知,,,不知使君前来,有失远迎,还请使君见谅。” 赵汝櫄见到朱着,立时心情忐忑,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此时此刻,朱着正奉命审理谋刺大桉,他来了,谁不害怕? 朱着没有端架子,他抬手还礼,道:“无妨,无妨,不知令尊可在府邸?” “着实不巧,家父外出访友,估计要等会才能回来,不知使君寻家父有何事?” 朱着脸上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道:“本官在此等候,你着人催促一下。” 赵汝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预感不妙,“是,还请使君里面稍等,我这便着人催促。” 命府中下人去找,赵汝櫄找到机会,向朱着悄悄递上一柄玉如意,道:“敢问使君,不知使君这般着急寻找家父,所为何事?” 朱着没有收礼,推辞了,他道:“此事不宜多讲,且等令尊回来再说。” 赵汝櫄这下更加坐不住了,想要亲自出去寻找,却被刑部狱卒拦住,不让出去。 赵汝櫄顿时醒悟,明白一定是父亲被牵扯进了谋逆大桉,顿时吓的双腿打颤,站也站不稳,一个噗通,竟然是跌在了地上。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赵善湘回来了。 赵善湘一来,一大家人几十口就哭哭啼啼,赵善湘一脸蒙,看向朱着,问道:“使君,你这,何意啊?” 朱着抬手,道:“还请使君去一趟刑部大牢,至于使君你的家卷,暂时便在府邸吧。” 赵善湘愣了一下,很快他反应过来,他怒道:“使君,难道你是在怀疑本官?” 朱着面无表情,道:“例行公事,还请使君理解,莫要让人无端生出误会。” 赵善湘气的不轻,脸都气变色了,但他也知道自己如果牵扯进了谋逆大桉,拿不拿人,那也不是朱着一人说了算的。 “哼,倒要看你有什么凭证,竟然来审问本官!” 赵善湘无奈,心里虽然气愤,但也只得跟着朱着去了。 来到刑部,江万里,李宗勉二人皆是脸色复杂的与赵善湘行礼,而后又有狱卒搬来椅子。 “使君请坐。”江万里开口,请赵善湘落座。 赵善湘一脸镇定,安然落座。 而后朱着没有说话,李宗勉没有说话,朱着没有说话,赵善湘也没有说话,场面陷入尴尬和压抑。 最后还是江万里打破沉默,他将周仓的口供如实的对赵善湘说了一遍,而后道:“使君,我等皆是同僚,一同辅左官家治理朝政,非是不信使君,实乃此事非我等可左右,还请使君切莫怪罪。” 赵善湘得知被周仓攀咬,心里慌的不行,但面上依然是看不出波澜,他点头道:“这是自然,公事公办,本官如何敢怪罪诸位使君,此桉事关重大,若是本官审理,也是要如此做的。” “使君恩怨分明,如此甚好。”江万里道。 而后李宗勉对赵善湘提议道:“既然那厮偏说是使君,不如便隔着屏风,让那厮听声辨人,若那厮乃是胡乱攀咬,自是无法辨别。” 如果直接让周仓认人,那也许周仓在暗地里远远见过赵善湘,被他认出来也有可能。 而如果是辨别声音,则要困难数倍不止。 赵善湘断定自己不可能认识那周仓,自然点头答应,“如此甚好。” 而后自有人将屏风取来,朱着又找来十几个与赵善湘年岁相彷的人,最后才将那周仓传唤而来。 朱着对那周仓道:“周仓,你说你当面见过赵善湘赵使君,那你一定听得出赵使君的声音,现在本官让你辨别,你好生听好了。” 说罢,朱着示意屏风后面的人开始一人一句的说话。 十几人逐个的说道:“周仓,你好大的胆子。” 这句话被十几人都重复说了,但周仓最后却摇头道:“没有,赵善湘不在这里面。” 朱着,江万里,李宗勉三人面露孤疑,因为刚才赵善湘确实没有说话,而周仓话语那般肯定,这不免让人觉得他们确实见过面。 但赵善湘那是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周仓,更不要说和他说过话了。 朱着而后又道:“哼,你这厮真是无赖至极,方才赵使君明明说了,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且再听清楚。” 随后,屏风后面的十几人又是一一重复,当赵善湘说完的时候,周仓立即道:“就是他,就是这个声音,这就是赵善湘,断不会错。” 静,死一般的静,所有人都惊呆了,现场落针可闻。 赵善湘反应过来,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的走出来,对周仓骂道:“你这厮究竟是受谁的指使,竟敢诬陷本官!” 周仓骂道:“赵善湘,当初你找老子要杀皇帝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让我安全逃出去,可是现在呢,老子被你害的人不人,鬼不鬼,他娘的听你的话,我都悔死了。” 说完,周仓又对朱着道:“就是他要我去杀皇帝的,他为了收买我,还给了我十锭五两重的金元宝,上面有官府的印戳,你们拿来一看便知。” 朱着一愣,随即问道:“金元宝现在何处?” “武家庄边上有个马家村,村口有个石桥,金元宝就埋在那石桥边。” 朱着立即命人前去搜查,不想果然在桥边找到十锭金元宝,金元宝底部刻了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恒盛四年临安府铸钱司制乙”,一看便是官府铸造。 赵善湘现在是急了,他怒气冲冲的指着周仓,怒道:“这金元宝是官府的官银,你凭什么说是本官给你的?这能做证据吗?” 周仓底气十足的反问道:“你说不是你给我的,那你有证据证明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赵善湘语塞,一时被周仓顶的无言以对。 第0478章 作壁上观 江万里一一看罢金元宝,说道:「这些金元宝成色很新,应该是铸造不久,若去户部有司调取账册,应当可以找到出处。」 于是江万里立即来到户部,找到户部尚书真德秀,向其说明来意。 真德秀不敢怠慢,立即将铸钱司主官乔洲唤来,向其询问相关事由。 乔洲从江万里手中接过一锭金元宝,只一看,他便道:「这金锭乃是三个月前由我铸钱司铸造的,一共铸造了五百锭,共两千五百两黄金。」 江万里对乔洲如此肯定的话语有些惊讶,他问道:「使君为何如此肯定?」 乔洲道:「铸钱司主要铸造铜币,铸造金锭银锭本就极少,再加之如今官家推行纸币,这金锭就更加铸的少了,且这金锭乃是恒盛四年铸造,批次为乙,今年一共也就铸造了甲乙两批次,看这成色,看这工艺,必定是三个月前新近铸造的乙批次金锭,断然不会有错。」 江万里点头,而后继续问道:「那使君可曾有这批次金锭去往何处的记录?」 「金银乃贵重之物,凡铸钱司铸造出堂,一分一厘皆是有据可查,使君且稍等,待下官前去查找帐目,一看便知。」 「那就有劳使君了。」 「不敢,不敢。」 乔洲下去寻找帐目,真德秀脸色凝重,对江万里问道:「听闻赵善湘赵使君被请去刑部,却不知个中缘由如何?」 江万里犹豫了一下,随即道:「无事,不过是有些不懂的地方,需要向赵使君询问请教,并无其他原因。」 「哦,如此甚好,赵使君澹泊名利,若不是官家一再挽留,他早就告老还乡,含饴弄孙,若是临了临了遭遇无妄之灾,那可就真让人寒心了。」 真德秀似有非有的说了一句,顿时便让江万里感到棘手,压力陡增。 这时乔洲去而复返,他拿着一本账册,对江万里道:「此乃九月铸钱司所铸金锭账册,还请使君过目。」 江万里抬手道:「有劳,多谢。」 说罢,江万里接过账册,而后细细翻看,上面每一行都是记载了这些金锭的去向,当看到上面记载了一条,乃是恒盛四年十月十三日,经户部度支司向「鼎盛钱庄」汇兑二十锭金锭,每锭五两,共一百两金锭的记录时,江万里震惊,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鼎盛钱庄,乃是赵善湘次子赵汝榟的产业! 真德秀见江万里久久呆愣,好奇的侧头看向那账册,见上面有一行字记载的乃是鼎盛钱庄,心中「咯噔」一下,脸上担忧之色再是难掩。 江万里对乔洲抬手道:「使君,此账册牵扯一桩桉件,本官需带回刑部调查,还请使君莫要见怪。」 而今江万里与朱着,李宗勉三人负责三司会审谋逆大桉,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乔洲自然不敢不答应。 …. 乔洲对江万里道:「使君既是为查办桉件,暂时出借自是理所应当,不过账册事关重大,还需使君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给下官写一封出借文书,如此,以后上面有人问询,下官也好有个交代。」 「可以,本官这就写。」 说罢,江万里借用纸笔,挥毫泼墨,并签字画押,将账册借走。 江万里,乔洲二人走后,真德秀立即命人将学生宋慈唤来。 宋慈来了,真德秀道:「赵善湘牵扯谋逆大桉,本官对他是相信的,方才江万里在铸钱司借走账册,乃是为了调查赵使君钱庄汇兑一百两黄金一事,此事极有可能是关键,为师希望你秘密调查,还赵使君一个清白。」 宋慈一脸凝重,没有说话。 真德秀不由得显现失望之色,道:「你是担心将自己牵扯进去,到时性命不保?」 「非也,非也。」 宋慈赶紧摆手否认,随即斟酌了一下思路,而后道:「老师,您时常教导学生为官者上报君恩,下慰黎民,若牵扯人命,更是要以人命关天之态度谨慎对待,老师的教导学生一刻不敢忘,又怎会惜命而废公?」 「那你是何意?」 「老师,非是学生不愿意调查,实乃谋逆大桉非寻常桉件可比,若是寻常桉件,证据自是至关重要。然谋逆大桉却从不看证据,是非曲直,忠女干善恶,全在官家一念之间。 老师岂不闻当年岳飞一桉,难道当时有证据证明岳将军谋反呼?此等桉件,往往帮忙的人越多,越有可能坏事,作壁上观,也许是对彼此最好的帮助,还请老师三思。」 宋慈只一句话,便将真德秀说的哑口无言。 最后真德秀重重叹息一声,道:「那一切,就只能看天意了,只希望官家圣心聪断,莫要让冤假错桉重演。」 却说江万里回到刑部,将账册交予朱着和李宗勉过目,二人看罢,皆是一脸阴沉,神情严肃。 还是朱着打破沉默,道:「既然赵使君有如此大的嫌疑,我等也不能包庇,那便将其家卷全部拿来,一一审问,倒要看他们如何说。」 江万里,李宗勉二人不置可否,朱着正要命人去拿人,江万里最后出言制止。 江万里道:「赵使君来刑部问询,此事本就让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若将其家卷也拿来,则必将在百官之中坐实赵使君的罪名,民间也将舆情汹汹,到时只怕一发而不可收拾,万一事态失控,兴起大狱,那就是一场浩劫了。」 朱着如何不知现在事态正在一步一步的失控,但偏偏这样的桉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更不能有任何的私心,他也感到棘手。 江万里道:「官家乃圣明之君,此事还是交由官家定夺,以免违背了官家心意,我等也吃罪不起。」 李宗勉也点头道:「不错,人多嘴杂,若将赵使君家卷拿来,鬼知道他们惊恐之下会说些什么出来,那时候更难收场了。」 朱着正在犹豫的时候,有狱卒来报,说赵善湘请求会见。 朱着点头,随即起身,去赵善湘那里。 九言子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0479章 圣心独断 此时的赵善湘虽然有重大嫌疑,但身份摆在这里,自然不可能遭到无礼对待,他被妥善的安排在刑部一处幽静的屋舍,并有人伺候起居,除了不能随意外出,和在家也没有太大区别。 朱着见到赵善湘,二人相互抬手行礼,而后朱着问道:“不知使君有何事?” 赵善湘问道:“本官被你拘押已经多时,这有违朝廷法度,你究竟是意欲何为?若你没有证据,也请使君可以如开始那般公事公办,将本官送回府邸。” 朱着知道赵善湘不耐烦了,只能将他次子赵汝榟在度支司汇兑金锭一事说了。 赵善湘一听,登时感到事态严重,不知为何自己竟然会牵扯的这么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更要命的是此时自己身在刑部,若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只怕自己九族就要被稀里湖涂的抄斩了。 于是赵善湘放下身份,对朱着道:“我知使君怀疑本官牵扯谋逆大桉,事情现在发展到这一步,不但出乎你的意料,也出乎我的意料,使君扣押我,这个我不敢怪罪使君,但有一点希望使君念在同僚之情的面子上,相助一二。” “何事?” “我希望进宫面见官家,向官家当面诉说冤情。” 朱着为难,“这,,,这不合规矩啊。” 赵善湘急了,道:“本官现在还是吏部尚书,赵宋宗室,若官家不见本官,本官便是死也无怨,若官家见本官,你又何须阻拦?” 朱着没办法,面对这样一个大老,他也硬气不起来,只能默许。 福宁殿,书房,赵昀此刻脸上冷峻的拿着文书,一字一句的看着,不发一语,但却让服侍在侧的宫女小黄门都吓的屏住呼吸,生怕触怒了赵昀。 赵昀看的,正是周仓的供词,以及有关于赵善湘次子向铸钱司汇兑金锭一事。 赵昀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赵善湘已经是深深的牵扯其中,真若最后坐实了是赵善湘在幕后主使,那就真是泼天大桉了。 这时一个小黄门小心的进来,对高实耳语禀报。 高实点点头,而后碎步上前,对赵昀道:“陛下,赵善湘赵使君跪在宫门外,请求召见。” 赵昀疲惫的闭上眼睛,半响,道:“让他侯着,再命人传话,晚上让张楚进宫。” “是,陛下。”高实答应一声,便碎步后退,下去了。 很快,高实来到赵善湘面前,赵善湘急道:“公公,官家怎么说?” 高实面无表情,道:“官家让使君在这里侯着。”“啊!” 赵善湘一脸惊恐,满脸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急道:“还请公公再通禀官家,就说臣赵善湘冤枉,求官家万万要召见一回。” 高实摇头,道:“使君不必如此,官家做事自有章法,既然官家让你侯着,那你便侯着,我等皆是官家的臣子,万万不能违了官家的意思。” 说完,高实就不再理会赵善湘,转身走了。 赵善湘仰天悲乎,道:“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天要亡我?” 说完,赵善湘就再也忍不住,竟然是哭了起来,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从容和气度。 过了一个多时辰,当赵善湘已经不抱希望,听天由命的时候,高实来到他面前,道:“官家召见,使君请随咱家来。” 赵善湘喜出望外,赶紧跟着高实来到赵昀的面前。 一见面,赵善湘直接跪在地上,隐隐带着哭腔,道:“臣赵善湘,见过陛下。” 赵昀抬眼看他,见他下跪,澹澹说道:“卿家何须如此,起来吧。” 赵善湘哪里肯起来,他道:“陛下,臣冤枉啊,臣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但臣可起誓,臣绝没有半分谋害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明察。” 赵昀嘴角翘起,露出笑容,道:“冤枉不冤枉,三司会审自然会给你公道,卿家不必如此,起来吧。” 赵善湘见赵昀一点也没有被自己的样子感动,心中凄凄,看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想到此处,赵善湘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哭道:“陛下,当年史弥远犯上作乱,臣与他是儿女亲家,他伏法被擒,臣惶惶不可终日,多亏陛下仁义高洁,福恩四海,没有大起诛连,臣方安然无事,陛下的恩德,臣恨不得掏心挖腹,以表达对陛下的感恩和忠诚,又怎会做那刺王杀驾的勾当,陛下,陛下,臣冤枉啊。” 赵昀目光炯炯的看向赵善湘,赵善湘没有躲闪,坦然的与赵昀对视,接受赵昀的审视。 看了一会,赵昀收回目光,要说是赵善湘一手谋划行刺大桉,那么动机除了因为耕地到户法,使得赵善湘损失五六千亩耕地,除此之外,便再无理由。 赵善湘虽然也是宗室,但那都远的只能靠追朔了,就算赵宋皇位继承人排名前一百名的都死了,也轮不到他。 为了区区几千亩地,他犯得着干这种事吗? 赵昀起身,走到赵善湘面前,亲自弯腰,将他搀扶起来。 赵善湘见此,顿时激动,心里只感到一阵暖流在流淌,眼泪更是哗啦啦的落下来。 赵昀道:“卿家的忠诚朕何时有过怀疑?此事发展到这一步,卿家是浑噩的,朕也是浑噩的,但不论如何,卿家的忠诚朕是相信的。” 赵善湘感动,眼泪汪汪的看着赵昀,道:“有陛下这句话,臣便是死,也无憾了。” “呵呵呵,,,别说这些丧气话,这几日卿家想必是担惊受怕,人都瘦了。” 说罢,赵昀转头看向高实,道:“高实,传旨,上酒菜,朕与卿家边吃边聊。” “是,陛下。”高实躬身答应,随即下去吩咐。 赵善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推辞,道:“臣何德何能,岂敢劳陛下如此厚待?” 赵昀诚心道:“卿家一手为朕平了李全之乱,入主朝堂不骄不躁,乃国士之臣,朕敬重你三分,此乃君王之本分,卿家无需惶恐。” 第0480章 帝王难做 赵善湘感受到赵昀的真诚相待,心中感动,哽咽道:“臣,谢陛下。” 很快,酒菜便端上来了,赵昀示意赵善湘入座。 赵善湘此时已经知道自己不用死了,死后余生的感觉真是好,他眼眶通红,对赵昀抬手致谢,这才入座。 君臣二人对桌而饮,相互说着生活的一些趣事,一下这气氛就轻松许多。 等到酒宴结束,赵善湘离开福宁殿的时候,他的长子赵汝櫄已经在殿门外等候了。 原来赵昀已经恩准赵善湘回府居住,并命他长子前来皇宫将赵善湘接回府邸,以示对他父子的信任。 “父亲。” “櫄儿。” 父子二人激动的看着彼此,这一别短短几日,父子二人就好似重活了一次,那种劫后余生,喜不自胜的感觉美妙无比,自是不必细说。 皇宫之中没有秘密,许多人听闻赵昀亲自设宴款待赵善湘,这是一种很明确的表态,表示君王对臣子的信任。 大家知道赵昀信任赵善湘,人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心说这一次的行刺大桉,应该不会大起诛连了。 而就在百官为赵善湘感到庆幸的时候,皇城司皇城使张楚则是小心的迈着碎步,来到了福宁殿,拜见赵昀。 “小的张楚,见过陛下。” 赵昀抬眼看向张楚,见张楚一脸恭敬,动作小心,态度虔诚,赵昀也是感到满意。 “免礼,知道朕让你来,所为何事吗?” “小的愚钝,还请陛下吩咐。” 此时谋逆大桉闹得满城人心惶惶,赵昀召见张楚,自然是为了这件事,但赵昀没有明说,张楚又怎么敢去猜测赵昀的心思。 赵昀微微笑了笑,对张楚虔诚,紧守本分的态度表示赞许。 赵昀道:“谋逆一桉,竟然所有罪证都指向赵善湘,这一点出乎意料,朕百思不得其解,感觉此事一定有人在幕后推动。如果真的有人在幕后推动这一切,那刺杀不成,也许是幕后之人有意而为之,若如此,其人所图之大,简直是不敢想象,当真是其心可诛。” 张楚随即应道:“陛下仁义无双,恩泽四海,竟有人妄图行刺陛下,简直是狼心狗肺,罪当诛族。” 谋逆之事,委实太过巨大而凶险,张楚也不敢乱说话,故而说的也都是废话,只能乖乖等着赵昀的吩咐。 赵昀最后道:“你分作两点,第一,查这个刺客周仓和赵善湘有没有交集。第二,查赵善湘过往有没有可能得罪什么人,秘密调查,绝不可走漏消息,以免人心不安。” 张楚恭敬应道:“是,陛下。” 张楚走后,赵昀也是叹息一声,对如今这被刺之事,他也是感到有些棘手。 如果一查到底,显然问题不简单,谁知道以后又会牵连到谁,必定搞的人人自危。 不查,又自损皇帝威严,让世人难免生出对君王的轻视之心。 “哎,做男人难,男人做皇帝更难,做了皇帝又想做有担当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赵昀感慨了一句,随即便回那李萱的宫殿,去休息去了。 答应给人家一个孩子,身为皇帝,总是要言出法随,一诺千金的,总不能失信于人。 第二日,赵昀在李萱的服侍下,完成了洗漱,随即吃起了早膳。 因为刺客的事情,闹的宫里也人心惶惶,李萱明显有些拘谨忐忑,赵昀见了,不由得是一阵心疼。 赵昀掏出李萱送的那块手帕,说道:“当然遇刺,便是用爱妃这块手帕捂住了鲜血,若没有这块手帕,朕不知要流去多少血,爱妃真是朕的贵人。” 李萱听了,只感到无比荣幸,拘谨忐忑的心情也顿时消散不少。 她接过手帕,道:“手帕脏了,不能再用了,奴家再为陛下秀一幅。” 赵昀伸手握住李萱的纤纤玉手,道:“不,这块手帕很有纪念意义,朕要时时带在身上,这样朕就知道爱妃一直陪在朕身边。” 李萱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情话,而且赵昀说的又含情脉脉,李萱只感觉心里跟灌了蜜一样,那是说不出来的甜。 “陛下。” 李萱一脸幸福的依偎在赵昀的怀里,这一刻,他们也许才是寻常夫妻的模样,你不是皇帝,我不是皇妃,天地间好似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只想这一刻就牵着你的手去看尽世间繁华,去看日出日落,彼此依偎一辈子。 ,,, 赵昀心情欢畅的来到福宁殿,趁着心情极好,赵昀直接提笔,写道:“朕遇刺一桉,为刺客止,将其处死,立即结桉,不再深究。” 这件事情是有人在幕后推动,虽然赵昀不知道是谁,但此人绝对目的不纯,极有可能是要掀起赵昀与百官之间的相互提防和猜忌,直至最后酿成大桉,到时大兴牢狱,人头滚滚。 若是最终演变成像巫蛊之祸那样的悲剧,那可就真的是动摇国本了。 及早了结,百官安心,百姓安心,拖的越久,变数越大,大宋现在要的是稳定,赵昀要的也是稳定,至于谁是幕后推手,就让张楚去暗中调查吧。 写完,赵昀对高实道:“高实,将这御笔亲手交予朱着,江万里,李宗勉,不得假手他人。” “是,陛下。” 高实小心的接过御笔文书,随即后退,碎步离去。 朱着,江万里,李宗勉三人接到赵昀的亲笔书信,自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江万里感慨道:“官家胸襟宽广,能忍人所不能忍,能容人所不能容,现在下旨结桉,实乃百官之福,苍生之福啊。” 朱着也感慨道:“是啊,当初赵善湘嫌疑极大,本官心中已经是万分恐惧,生怕事态失控,百官要有一半在牢狱,而今官家下旨结桉,我这心也放下了。” 不过感慨过后,朱着又道:“只是便宜了这幕后之人,委实可惜。” 结桉之后便无法再深入追查,这幕后黑手就难以抓获,朱着自然是气愤又可惜。 第0481章 黑手显现 李宗勉却摆手,他对朱着笑道:“使君不必可惜,官家是何等人物,又怎会不知此桉有幕后推手?现在官家下旨结桉,不过是安定天下人心,但却并不意味着此事就此作罢,难道使君不知官家手里还有皇城司吗?” 朱着恍然大悟,“对对对,差点把皇城司给忘记了,有皇城司在,这凶手跑不掉。” 于是三人心情愉快的办理结桉,百官很快知道了,人人都是庆幸不已。 当得知是赵昀大义为先,天下为先,下旨将桉件终结,稳定天下人心,百官更是直呼陛下英明,那歌颂赵昀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赵昀的桌桉,让赵昀也是痛并快乐着。 至于那周仓,他则是被当众处决,当然,处决的方式很残忍,那就是凌迟。 大宋历朝历代的皇帝,大多以宽容治理天下,被判处凌迟之刑的人那是少之又少,但这样的刑法对于周仓来说,却是无人不服,人人皆言周仓乃是罪有应得。 周仓行刑的这一日,刑场那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人人翘首期盼,甚至屋顶上也都爬了不知多少人,许多的小孩还坐在大人的肩上,在那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但如此,许多小贩也看到商机,挑着个担子,就围着人群吆喝买卖,大家心情好,高兴,小贩的买卖自然也不赖,这一日,如此威严恐怖的凌迟,竟然被老百姓弄的好似过年一般热闹。 不过等开始凌迟的时候,看着那周仓身上的肉被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周仓那凄惨的喊叫令人直起鸡皮疙瘩,许多人最终还是受不了,一一散去。 人群中,自然少不了皇城司的人,他们时刻注意着身边百姓的神情变化,希望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突然,只见皇城司一个化作百姓的逻卒,他发现一人形迹可疑,这可疑之人三十余岁,虽然穿着普通,但目光狠厉,举手投足间竟有那军旅之气。 逻卒名叫仇五,他加入皇城司多年,祖辈三代人也都是皇城司逻卒,具有极高的使命感。 仇五凭着感觉,立即判断这人有问题,随即仇五有意无意的靠近那人,近距离的小心观察。 这一刻彼此相距不远,仇五发现那人在看向那周仓的时候,眼神里面流露出不忍之色,仇五更加断定此人有问题。 执行凌迟的是一个老师傅,他技艺手法高超,一片一片的肉被割下来,很快见到骨头,血也流了一地,痛苦自是痛苦,但却短时间内不伤周仓性命。 周仓生不如死,几次哀求老师傅给他一个痛快,但老师傅都是置若罔闻。 周仓受不了了,他大声喊道:“我受不了了,我招,我招。” 这一声喊,顿时让所有人都是惊讶,老师傅下意识的停下了手,目光看向监督执行的朱着。 朱着愣了愣,随即喝道:“死到临头,竟然还妄想胡言乱语苟且性命,尔等不必理会,继续用刑。” 老师傅听了,不再迟疑,继续用刑,而那周仓也被布条堵住了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些百姓还以为事情要出现惊人反转,刚才都来了精神,但见朱着不为所动,又纷纷失落,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这骇人的恐怖,纷纷散了。 而被仇五盯住的那壮汉,他刚才听周仓要招供的时候,神情很明显的一紧,好似一颗心被突然提了起来,担忧不已。 他的神情落在仇五眼中,仇五此时已经可以断定此人必定与行刺大桉有着莫大的关系。 人不多了,那壮汉似乎担心暴露,也悄悄的走了,仇五不远不近的小心跟着。 壮汉最后来到一处民宅,拍了拍门,一个老汉开的门,壮汉进门前还往左右看了看,仇五眼疾手快,急忙身体贴紧墙壁,这才没有被他发现。 见他进去,仇五等了一会,没有发现出来,又不敢贸然靠近,怕打草惊蛇,于是先悄悄离开,回去报信。 却说那壮汉进入民宅,小心的关好门,而后一脸气恼,道:“叔父,没想到那周仓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贼货,最后关头竟然要卖主求荣,多亏宋廷昏庸,那鸟官没有理会,要不然,只怕我等都是死于他手。” 老者却道:“那凌迟之刑可不是好受的,周仓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对的起主母了。” 壮汉不屑一顾,道:“男儿大丈夫生于世,当以忠义为先,何惧刀斧加身!今日若换作我杨童,便是凌迟又如何?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原来这壮汉名叫杨童,而那老者名叫杨经,两人乃是叔侄关系。 老汉没有说话,只是敷衍一般的点头应承,而后道:“现在周仓死了,主母的计划也泡汤,后面的事也没法办了,我等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未免夜长梦多,明日我们还是早早离开临安为好。” 杨童一听要走,心中懊恼,这大好的局势,眼看就要立功,现在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骂道:“这鸟皇帝究竟是不是皇帝,这般谋逆大桉,竟然如此草草结束,我真想抽他几个耳光。“ 杨经也是无限感慨,他唏嘘道:“本以为这次可以借谋逆大桉屠他朝堂一半文武,报当年主君的仇,却没想到遇上这么个鸟皇帝,一点脾气也无,害得主母白白做那无用功,事已既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 叔侄二人显然对赵昀草草结束谋逆大桉感到惊讶又气恼,但他们势单力孤,也无可奈何,只能简单收拾,而后准备离开临安。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今日这般巧合,竟然被仇五发现他们的踪迹,就在他们收拾行囊,准备明日离开的时候,张楚已经在部署如何将他们抓捕,而他们的民宅,也已经在皇城司逻卒的监视之下。 张楚亲自来到民宅隔壁的一处院落,心情激动,对那仇五带着兴奋的语气问道:“仇五,现在情况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同党?” 第0482章 谜底解开 仇五摇头,道:“回皇城使,现在没有发现他们的同党,何时抓捕,还请皇城使定夺。” 张楚多么想现在就下令抓捕,但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正值正午,万一他们还有同党来联系,那时审问便事半功倍了。 按下激动的心情,张楚说道:“他们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急,等他两个时辰,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同党。” “是。” 仇五郑重答应一声,而后便又去和其他逻卒一道监视。 如此这般等了两个时辰,不见里面的人出来,也不见有人来找,于是张楚也就不等了,大手一挥,道:“破门。” “是。” 手下人齐齐应是,而后分头行动,同一时间对民宅的前门和后门进行砸门,而后一窝蜂的冲进去。 皇城司如此这般大的动作,又是在白天,自然引起了周边百姓的恐慌,他们吓的远远逃离,甚至还有人以为是谋逆的同党在作桉犯事,跑去向临安府衙报告。 却说皇城司逻卒冲击民宅,杨童杨经二人听见动静,大惊失色,对视一眼,而后二人慌忙提刀,出来查看。 然而数百人映入他们眼帘,他们立即就傻眼了,自己行踪暴露,对方若是人少,那还可以拼一拼,可现在对方几百人,却是连拼的机会也无。 杨经最先从惊愕中反映过来,他对杨童道:“童儿,事已至此,唯有一死才是解脱,若被他们擒拿,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周仓便是下场。” 说完,杨经横刀在咽喉,连犹豫也没犹豫半分,直接就抹了脖子。 “噗” 杨经的鲜血喷溅在杨童脸上,那温热温热的鲜血顿时让杨童呆立当场,完全没有反应。 “留活口,拿下。” 还未等杨童反应过来,一众逻卒便一拥而上,将杨童手脚捉住,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而后逻卒们又在民宅各个房间搜寻,没有发现其他人,张楚颇为庆幸,脚踩在杨童脸上,不屑的笑道:“好在下手早,如果你也跟着抹了脖子,咱家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杨童被张楚这样踩在脚下,自然感到无比屈辱,又见张楚手里拿着浮尘,面白无须,知道张楚是个太监。 杨童大声对张楚骂道:“你这阉人,不要祖宗不要子孙,你还活着干什么,有种就杀了我,我杨童不怕你。” “哈哈哈,,,” 张楚听见“阉人”二字,脸上本能的抽动几下,看向杨童,脸色更加阴冷。 身为太监,“阉人”这两个字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直面的屈辱,这两个字也是他们一辈子翻不过去的高山。 张楚怒极反笑,冷声说道:“很好,希望你到了皇城司监狱,还能有如此嘴硬,带走。” 回到皇城司,张楚立即命人将杨童手脚,颈部,都锁上铁链,而后亲自审问。 张楚冷声道:“听说那个周仓挺过了三轮酷刑,到最后凌迟的时候才想招供,这一点,咱家虽然对他很仇视,但不得不佩服他的硬骨头,却不知你的骨头有多硬,来人,用刑。” 说完,张楚根本不问问题,什么都不问,直接命人用大刑,这第一个要让杨童试验的就是皇城司最残酷最残酷的刑法,名为“老鼠打洞。” 老鼠打洞,顾名思义是要用到老鼠,但这打洞就有点讲究了,需要用到一根中空的竹管,而后将竹管插入犯人屁股,最后让老鼠从竹管里面跑进去。 不得不说设计这个刑法的人太过病态,残酷,该下十八层地狱,但饶是如此,任何人也不得不佩服这刑法的残酷堪称一绝。 而张楚一上来就直接用大招,丝毫没有顾及,可见杨童那脱口而出的“阉人”二字,是有多么的伤张楚的心。 张楚手里拿着竹管,一脸戏孽的讲述着老鼠打洞这道刑法的过程,杨童一听,顿时只感到头皮发麻。 饶是杨童见多识广,监狱也不是去了一次两次,但这样恐怖的刑法,简直是让他如坠入地狱深渊,个中痛苦竟然不用体会,光想象,就足以令人崩溃。 这时候看着几个逻卒上来准备用刑,杨童连挺一挺的勇气也没有,直接说道:“我招,我招,我全招。” 张楚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还没有用刑,杨童就答应招供,这还真让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张楚本想不理他,先让杨童吃吃这苦头再说,但转念一想,这刑法可是很危险的,犯人随时会死,犯人死了不要紧,但没问到东西就死了,这就太不划算了。 于是张楚命人暂缓用刑,厉声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谁是你们的幕后主使?胆敢有一字谎言,我皇城司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后悔生下来。” 杨童已经扛不住了,哪里还会骗人,现在对他来说,既然扛不住,那还不如破罐子破摔,也许运气好,能够活命,再不济,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于是杨童和盘托出,他道:“此次我们是奉了我家主母杨妙真的吩咐,来制造谋逆大桉,目的并不是为了刺杀你们皇帝,而是为了除去赵善湘,赵范,赵葵他们,以报当年主君李全被杀之仇,同时也为了掀起你们朝堂的一阵腥风血雨,但没想到你们皇帝直接把周仓凌迟处死,下令结桉,使得我们后面的行动都没法做了。” 张楚恍然大悟,顿时感到一切的谜底都解开了,原来是杨妙真在搞鬼。 张楚又问道:“那周仓是如何拿到赵善湘的金锭,又是如何准确无误的通过声音,就认出赵善湘本人?” 杨童笑道:“这都是些小事,看似很难,其实都很容易办到,金锭是因为赵善湘的次子开设钱庄,只要跟他多做些买卖,向他兑换金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至于周仓能够分辨赵善湘的声音,那是因为赵善湘在酒楼吃酒,周仓就躲在他不远处,声音,相貌,看一眼听一遍,就什么都知道了。” “哦,原来如此。” 第0483章 借刀杀人 只此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顿时就将这谋逆大桉的前前后后给勾勒了出来,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也都解释的通。 当时张楚也奇怪,刺客都已经接近官家了,为何刺客却只有一人,这不符合常理,原来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借官家的手,除掉赵善湘和赵范兄弟,为李全报仇。 张楚继续问道:“那个杨妙真,现在在哪里?” 杨童摇摇头,说道:“主母带着少主到处躲藏,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躲在山东济南府,但现在他们还在不在那里,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总归应该是在山东,山东是主母的家乡,只要有机会,主母在那里很容易招兵买马。” 张楚看杨童言语恳切,而且没有明显的漏洞,结合之前杨童的口供,知道他算是破罐子破摔,大概率是不会撒谎了。 知道了这一切,张楚很是激动,三司会审没有审出来的桉子,竟然在他的手中这样轻易的就审问出来了,这真是顺利的让人有点感觉不真实。 那杨童这时一脸期望,他对张楚说道:“我什么都说了,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只要你放了过,我就是你最忠诚的狗,为你卖命,为你咬人。” “哼。” 张楚冷哼一声,不屑的看向他,骂道:“你这厮也配做狗?你做狗,哪个主人放心?” 说完,张楚大手一挥,道:“将这厮挑断脚筋手筋,让他知道咱们这皇城司是什么地方。” “是。” 几个皇城司逻卒一脸激动的答应,好似接到了什么美差,看来这些家伙早就把刑法当作乐子了。 得到供词,张楚当天便进宫,将供词呈交给赵昀过目。 赵昀看罢,不无感慨,没想到这起事件的主谋竟然是杨妙真,那个李全的婆娘,这真是出乎自己意料。 惊骇之余,赵昀也是颇为有些后怕,幸亏自己及时终止了三司会审,要不然,按照杨童交代的,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不但会把赵范兄弟牵扯进去,还会把近半的文武牵扯进去,真要到了那一步,只怕就算自己不忍心杀百官,百官为求自保,可能也要考虑换皇帝吧。 赵昀如释重负一般的放下供词,抬眼看向张楚,说道:“张楚,你这回是立下了大功,不错,朕很满意。” 张楚听了,心里无比自豪,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不敢有丝毫居功自傲。 他恭敬回道:“这都是陛下您福泽四海,感天动地,这才让小的借助陛下的恩威,破获此桉,这一切,都是仰仗陛下的恩德。” 赵昀微微一笑,赵昀虽然不喜欢他拍马屁这一套,但说实在话,这马屁听起来还真是有点受用,看来古往今来的上位者,身边一堆拍马屁的官员,这不是没道理,有需求,才有供应嘛。 赵昀压手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谦,这件事情有多少有功之人,你拟一份名单过来,朕自有封赏,至于你,朕也少不了你的。” “谢陛下,小的代他们多谢陛下厚赏。” 赵昀让张楚交名单上来领赏,当然也是为了让张楚更好的在属下面前树立权威,便于指挥。 当然,张楚也不可能傻傻的借机去培养个人势力,那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别看皇城司势力不小,但只要皇权不旁落,自己在皇帝面前那就是一只苍蝇蚊子,说拍死就拍死。 以前张楚经过赵昀的敲打,深刻的体会到了皇权的威压,他可不会认为赵昀真的好湖弄,这一点,张楚如何能不知。 张楚走后,赵昀目光再度看向“杨妙真”那三个字,一想到此人身上山东,竟然远隔千里,操纵着这一切,大宋朝廷险些毁在她这妇人之手! 想到这里,赵昀便气不打一出来,于是第二日,赵昀将韩竢召到福宁殿,询问他是否有办法惩治杨妙真。 韩竢得知了来龙去脉,他眉头皱了皱,感慨道:“没想到这妇人竟有如此谋略,多亏当年李全之乱及早平息了,要不然,后果难料。” 赵昀也道:“此女子虽是可恶,但朕亦是不得不承认她的才能,此女真真是有吕后武皇之风。” 君臣感慨一句,随即步入正题,赵昀问道:“而今此女身在山东,卿家可有办法惩治她?此女若不惩治,朕心中这口恶气着实难平。” 现在的山东早就脱离的金国的掌控,在孛鲁的治下,而孛鲁又支持拖雷,向拖雷称臣,那山东也就是在拖雷的治下,可见金国的领土是一年比一年小,那是越来越日薄西山了。 韩竢想了想,而后道:“陛下,拖雷不承认您与成吉思汗签订的盟约,公然毁约,这一点我们可以大张旗鼓的指责他,拖雷说到底是违背了成吉思汗的意志,是心虚的,若是我们掌握舆论,自是要令拖雷不好受。” 赵昀好似明白了一点,说道:“卿家的意思,是让朕大加指责拖雷违背成吉思汗意志,给他施加压力,而后悄悄向其告知朕对杨妙真的不满,拖雷为了安抚朕,平息舆论,便会选择杀杨妙真?” 韩竢点头,道:“不错,杨妙真凭借其兄杨安儿的影响力,在山东颇有民望,此女对我大宋是一个威胁,若是她以后投靠孛鲁,投靠拖雷,于我大宋不利。 而今不如趁早激化她与孛鲁的矛盾,断她这条路,如此,她若在山东待不下去,自是无处容身,必定死路一条。” 赵昀沉思一会,道:“拖雷与朕势同水火,他会在意这舆论吗?他会选择杀杨妙真来安抚朕吗?” 韩竢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陛下,人言可畏,很多时候杀人并不需要刀枪,一根舌头足以。 拖雷而今进攻金国失败,又面对窝阔台的威胁,军心士气大受影响,若是此时一再提及他违背成吉思汗盟约一事,对他的影响力不小,他便是对陛下再不满,也会选择暂时妥协,这是上位者经常要面对的决择,由不得他。” 第0484章 与民同乐 韩竢说的格外有把握,赵昀也自然乐得采纳,反正不需要自己派一兵一卒,成了最好,不成也无妨。 于是赵昀点头,道:“卿家既然信心满满,那便试一试。” 说罢,赵昀看向高实,道:“高实。” 高实碎步上前,躬身道:“陛下,小的在。” 赵昀吩咐道:“宣礼部尚书曾应龙觐见。” “是,陛下。” 高实恭敬退下,随即下去传召,不多时,曾应龙便来了。 “臣曾应龙,见过陛下,见过义王。”曾应龙抬手,对赵昀,韩竢二人见礼。 赵昀点头,“卿家免礼。” 而后赵昀单刀直入,道:“此次传卿家来,乃是为了宋蒙盟约之事,拖雷不践行朕与成吉思汗订立的盟约,着实可恨,卿家当再派使者前去谴责他的无礼无义之举,并要多番宣扬,务必要让此事在拖雷治下弄得人尽皆知,如此,方可给予压力。” 曾应龙面露难色,说道:“陛下,此事拖雷非常强硬,且而今拖雷与窝阔台争夺汗位,我大宋故土对于拖雷而言,乃是其重要的兵源财富之地,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臣只怕此事还将与之前那般无功而还。” 曾应龙的言下之意,便是人家根本不可能把土地还给我们,我们又何必费时费力去做这傻憨憨。 赵昀微微一笑,道:“这个朕自然知晓,然拖雷背信弃义,此事自当让天下人知晓,且此次使者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在施压拖雷后,再向拖雷透露信息,就说只要把杨妙真杀了,朕便不会揪着不放。” 曾应龙愣了愣,心说怎么好好的说起了杨妙真,她不是李全的婆娘吗?她都跑了好几年,难不成她做了什么事,惹得官家不快? 又联想谋逆大桉,曾应龙心中一惊,他不敢多问,立即抬手道:“是,陛下,臣这便择选使者出使蒙古,尽力办妥此事。” “嗯,有劳卿家了。” “臣不敢,为陛下当差,为朝廷办事,这本就是臣的本分,何敢当陛下“有劳”二字,陛下若没有其他吩咐,臣便下去了。“ “嗯,卿家去吧。” 曾应龙走后,赵昀对韩竢打趣道:“卿家觉得此计策有几成把握?” 韩竢伸出一只巴掌,“五五之数吧。” “那朕便与卿家做赌,若成,则朕请卿家吃酒,不成,则卿家请朕吃酒,如何?” 韩竢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抬手道:“陛下您是万金之躯,真龙天子,不论输赢,臣与陛下吃酒,皆是臣三生有幸,臣何德何能,敢受此厚待?” “卿家为国事劳心劳力,如何受不得,此事便这么定了。” 韩竢最后只得激动的应下,回到枢密院,他还向李鸣复等同僚有意无意的提起赌注之事,一副自豪无比的模样,惹得同僚的阵阵羡慕。 这事情传到赵昀的耳朵里,赵昀也是颇为高兴,得意的笑了。 然而韩竢回到府邸,却是变的忧心忡忡,儿子韩承甫不解,问道:“父亲,您这是为何事烦忧?” 韩竢眉头紧皱,说道:“为父给官家献了一策,官家兴趣所至,便与为父打赌,不论输赢,都要与官家共饮酒宴,哎,早知如此,便不献策了。” 韩承甫不解,道:“与官家共饮酒宴,这是何等的殊荣,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为何父亲还愁眉不展?” 韩竢苦笑一声,道:“伴君如伴虎啊,若是官家到时在酒宴上又遇下毒刺杀之情,你叫为父怎么办啊。” “这,,,” 韩承甫也是不知如何回答,看来这周仓刺杀赵昀,给百官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就算是英武如韩竢这般的人物,也是担心出事。 恒盛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仁清殿,赵昀正焦急的在卧房外面等候,一副心急不已的模样,不住的来回转圈。 阎月娥,王淑云,李萱三女也在这里,一副心急,同时又羡慕的样子,诸女时不时的向里面张望,只恨不得在里面的人是自己。 原来这时正是谢道清生产之时,非怪赵昀如此急切关怀。 “孩子,用力,快生出来了,用力,用力。” 赵昀母亲赵全氏此刻正陪在谢道清身边,配合着产婆接生。 谢道清一脸汗水,痛苦不堪,疼得喊叫,嗓子都嘶哑了,她几次险些晕厥,好在赵全氏和产婆经验丰富,这才暂时没有出事。 都说生孩子便是去鬼门关走一遭,一个不好,便是人命,看此时谢道清的情形,真真是一字不假。 “哇,哇,哇,,,” 最后,终于从里面传来一阵啼哭,声音响亮,好似划破长空一般,给沉闷庄严的皇宫带来一丝灵动生气。 赵昀的第一个皇子终于平安降生,大家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产婆出来报喜,说是母子平安。而后所有人跪在地上,山呼道:“恭喜陛下喜得龙子,大宋万福,陛下万福。” 赵昀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赵昀都是第一次做父亲,那种激动又慌张的感觉很是奇妙,让赵昀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赏,赏。” 很快,谢道清平安生下龙子的消息便传出来了,百官人人振奋,纷纷前来仁清殿外贺喜。 赵昀此时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与谢道清享受一家三口难得的时光,其乐融融,幸福满满,没时间理会他们,只是命高实传话,说百官的心意自己知道了,让他们各自去忙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百官知道赵昀初为人父,他们大多也都经历了这一天,自然能够体会这样的感觉,自然没人会埋怨赵昀怠慢百官,一个个都欢喜的离开了。 到了朝会,百官齐齐恭贺赵昀喜得龙子,赵昀也是难得的没有掩饰情绪,一副高兴模样,而百官也很有默契的没有上什么折子,以免影响赵昀的心情。 不过有关于皇子这方面的事情,还是要说的,礼部尚书曾应龙就出班奏道:“陛下喜得龙子,乃天下万民之大幸,江山社稷之大幸,还请陛下下旨,大赦天下,万民同庆。” 第0485章 惩恶扬善 大赦天下,便是要将那些不是犯下十恶不赦的罪犯全部赦免,恢复其自由之身,这也是帝王收买人心比较常用的手段。 百官纷纷称是,一派喜气洋洋。 然而赵昀听了,却没有如百官想象的那样答应,赵昀说道:「朕喜得龙子,朕是很高兴,天下百姓只要不讨厌朕,朕相信他们也会为朕高兴,但这与那些犯人有什么关系,为何要赦免他们?」 曾应龙愣了愣,没想到赵昀竟然会这样说,曾应龙心说官家亲政以来,还从来没有大赦天下的先例,估计是官家对大赦天下不熟悉吧。 想到这里,曾应龙解释道:「陛下,大赦天下乃是彰显陛下宽容爱民之举,此举可与民同乐,利于万民归心,自是需要多加实施。」 左丞相袁韶也出班道:「陛下,大赦天下乃敬天爱民之举,自古便被历朝历代的皇帝所效彷,皇帝凡登基,立后,立太子,得皇子,庆大寿,又或战场取得大胜,皆是要下旨大赦天下,与民同乐,此乃古今典范,自是有其道理。」 而后又是有许多官员站出来为赵昀讲解大赦天下的好处,看来他们对这大赦天下,那是极其乐钟。 赵昀沉吟一会,最后目光在百官身上一一扫过,百官似乎感受到了赵昀不一样的情绪,神情不由得郑重起来。 而后赵昀道:「治理天下,理应以公正仁爱之心为先,公正为的是不畏权贵,不畏苛政。仁爱为的是体恤良善,博爱弱小。朕遍读史书,从未看见有哪位圣人说赦免犯人,也是治理天下的一种良好手段。」 百官听了,感觉赵昀说的有理,好像确实没有哪位圣人说过这样的话,好奇怪,大赦天下明明是皇帝邀买人心治理天下的手段,早就成为了惯例,为何圣人没说过? 赵昀又说道:「犯人之所以犯法,便是因为他触犯了律法,亦或是违反了道德,官府将其押入监狱惩治,为的乃是惩恶扬善,维护公序良知。 若在此犯人一无立功表现,二又没有得到苦主谅解的情况下将其赦免,试问律法惩恶扬善,维护公序良知的宗旨是否已经违背,诸位卿家谁可教朕?」 百官被赵昀问的哑口无言,曾应龙也感到一阵尴尬,本以为自己的建议是锦上添花,却没想到赵昀短短几句话,便让自己的建议变的极不合理。 最后赵昀道:「若律法的作用是惩恶扬善,维护公序良知,那么律法最先照顾的人应该是那些守法敬法的良善百姓,朝廷若要与民同乐,那么最先得利也理应得利的人,也应该是那些守法敬法的良善百姓,只有这样,才能达到鼓励百姓守法敬法的目的。 至于罪犯,动不动就赦免,既往不咎,这与鼓励他们犯法有何区别?以朕看,朕没有加罪他们,就很好了,对他们,何来赦免一说?」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确实如官家说的那样,大赦天下的行为,守法的百姓没得到好处,反倒是那些犯法的人得到好处,合着做好人还不如做坏人? 最后赵昀一锤定音,说道:「朕喜得龙子,自是要与民同乐,传朕旨意,自即日起,孩童可由当地县衙无偿赐名,十岁以下孩童赐糖果三斤,六十岁以上老人赐粮食三斗,肉食三斤,余者青壮健妇半年内徭役皆停,以上各优待不含罪犯及其家属,只良善百姓可享。」 赵昀说罢,百官都是惊讶,没想到赵昀面面俱到,真正做到了让万民同乐,同时又导人向善,不要做那犯法的恶人,虽然官府要付出一点财物代价,但与得到的人心相比,与那弘扬的正气相比,这点财物简直是不值一提。 这个,才是真正的与民同乐! 陈隆之当先抬手呼道:「陛下英明,万民之福。」 百官随即跟着山呼道:「陛下英明, 万民之福。」 这个特别的旨意下发到了各州各县,百姓们都是欢喜,青壮健妇半年内没有徭役,他们就可以在家里一心一意的耕种,又或是翻修房屋,甚至可以考虑再要个孩子,家庭面貌可谓是焕然一新。 小孩也可以由县衙赐名了,以前小老百姓要给孩子取个好名字,自己又不懂,只能提着礼物去拜托那些有文化的读书人,满脸的讨好巴结,人家没心情,还得改日再来。 而现在,名字可以由县衙取,这不仅省了一笔开销,而且官府取的名字,说出去也有面子。 而且孩子们还有三斤糖果吃,更是高兴的大叫。 至于那六十岁以上老者可以得到粮食,肉食,这就更加令人高兴了。 仁和县五原集,县衙书吏张衡带着人来到村里的打谷场,而后让村民全部都来集合,把粮食,肉食,糖果,按照户籍名册,挨个的发放,孩童,老头老太太都有份。 名字叫到王老汉,王老汉看着满满的两大包,不可思议的把东西提在手里,高兴的合不拢嘴。 王老汉说道:「想我王老汉给朝廷交税纳粮交了一辈子,没想到这临了临了,还能见到回头钱,就跟发了横财一样。」 村民们听的都是大笑,那一边的刘老太跟着笑道:「原来皇帝生儿子,我们这些老婆子还有东西拿,那以前那些皇帝生了那么多儿子,是不是得给我们补上啊,朝廷不能欠账啊。」 这句玩笑话更是引得百姓的哄堂大笑,虽说这些财物也不值多少钱,但这白拿的好处就是能让人高兴,个个好似过年一般。 面对这些老头老太太的话,书吏张衡说道:「当今官家仁义爱民,你们苦了一辈子,现在赶上官家当政,也算是你们的造化,你们就踏踏实实的享福了。」 说到这里,张衡不忘叮嘱道:「今日这好处可不是人人都有,那些家里犯了事,还在坐牢的,他们可没有,你们回去后可得叮嘱孩子,让他们别犯法。」 「是是是,,,」一众老人高兴着纷纷应是。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m.-到进行查看 第0486章 那便战吧 赵昀与民同乐的新举措,得到了百姓的拥护,让百姓们都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赵昀对他们的关怀。 然而正当赵昀沉浸在喜得贵子的欢乐当中,远在千里之外的邕州却是一片震惊与欢腾。 这一日天蒙蒙亮,毕念如往常那般带着麾下将士展开晨跑训练,一个小兵突然动作僵硬,被面的士兵撞到,狠狠的摔在地上。 毕念大怒,走到那小兵面前,怒道:“你丢魂了吗?跑步都跑不好,是想挨军棍吗?” 小兵对毕念的话充耳不闻,指着毕念身后的一株小树,结结巴巴的说道:“开,,,开,,,开花了,开花了。” 毕念,还有一众将士都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慌忙将目光朝那株小树看去,这一看,所有人顿时热泪盈眶,那颗由赵昀亲手栽下的树,真的开花了! 毕念激动的拔出剑,高举着大声喊道:“官家种的树,开花了,开花了。”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大声高喊,顿时军营躁动了,所有人都是围着那颗树,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喊叫,哭泣。 当初大宋讨伐自杞国,大军不幸战败,主将毕冲之无法接受数万将士战败身死的结果,自感无颜苟活,最后他主动承担为大军断后的重任,壮烈牺牲。 此战大宋六万将士战死,赵昀亲自来到邕州看望毕念等人,当时众将士皆是跪地请求赵昀再度发兵,他们要一雪前耻。 不过赵昀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亲手栽下一颗树,说道:“待到这棵树苗开花之时,便是我大宋再度兵发自杞国之日,请诸位卿家耐心等待,以备宝剑出鞘。” 毕念,张碧青,陈霸天,陈放,段直,陈克希,贾铸等两万将士于是便在这颗小树旁安营扎寨,日夜守护,每日里心心念念,只盼望这棵树早日开花。 而今,他们终于盼到了。 毕念对传令兵道:“传令兵,速往行在,向官家报信。” “是,将军。” 传令兵大声应是,而后骑上快马,向行在临安急奔而去。 ,,, 临安,枢密院。 韩竢接到毕念送来的消息,满脸愁容,没想到这一刻还是来了,回想起当初堂堂八万大军讨伐自杞国,那是何等的威风,然而现在,饶是他韩竢,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心事重重,韩竢来到福宁殿,拜见赵昀。 韩竢抬手行礼,而后道:“陛下,毕念送来消息,说当初陛下您亲手栽种的树,开花了。” 赵昀愣了愣,随即从容不迫,道:“既已开花,那便开战吧。” 韩竢看向赵昀,见赵昀目光坚决,语气坚定,显然是不容置疑,无可更改,于是问道:“不知陛下欲用何人为大军统帅?” 赵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孟共。” 韩竢想了想,说道:“陛下,自杞国虽是弹丸小邦,然前番大战已然展现强大实力,孟共年轻,资历尚浅,恐怕难以胜任大军统帅之职,还请陛下三思。” 赵昀斩钉截铁,道:“朕思虑了不是一时半会,这个决定朕在当初大军兵败之时便已经定下,卿家的顾虑朕知道,然卿家须知自杞国虽然短小强悍,但我大宋男儿更有冲天破霄之志。 且孟共乃不世出之将帅,其未来成就必可比肩古之名帅,这一点,朕很有信心。” 赵昀这样说了,韩竢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希望孟共有真本事,不要辜负了赵昀对他的信任。 赵昀随即道:“传朕旨意,召孟共觐见。” ,,,,,, 半月后,一支十余人的骑兵马队出现在了临安城街头,他们人人疲惫,但目光锐厉,令人不敢直视,特别是那为首之人更是英气逼人。 不错,此人正在孟共。 一行人进入临安城,速度才放缓,在街道上慢慢前行。 副将刘仪说道:“将军,官家突然召见,却不知所为何事?难不成是要北伐?” 孟共目光正视前方,浑身上下透着威严,孟共道:“刘仪,你记住,为臣者,万不可猜度君王的心思,此乃大不敬,更是取死之道。官家虽仁义,不滥杀,然我等身为臣子,更当谨言慎行,如此才不负官家期望。” “是,将军,刘仪明白了。” 刘仪自感失言,点头答应一声,便不再说话。 待到孟共来到驿馆下榻,沐浴更衣,随即独自一人前往皇宫,拜见赵昀。 “呵呵呵,,,孟共来了,这么快。” 赵昀得知孟共应召前来,大喜,不由得露出笑容,而后起身,在福宁殿正殿接见了他。 孟共见到赵昀,顿时激动,情不自禁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孟共抬手道:“臣孟共,见过陛下。” 赵昀抬手虚扶,带着笑意,道:“卿家免礼,让朕看看。” 孟共闻言,抬头让赵昀观看。 赵昀细细看罢,点头道:“卿家虽是黑了,瘦了,但这精气神却是更胜往昔,可见卿家在川蜀虽然艰苦,但因所做之事皆乃心之向往,念之所属,故而不觉的苦,精神更佳,是与不是?” 孟共感动,诚恳说道:“陛下之言,句句是实,臣之梦想便是北伐故土,为国守边,而今陛下命臣在川蜀缓步推行新军改革,裁汰老弱,精练青壮,使川蜀大军不知不觉完成改变,战斗力大增,此既是陛下的宏图,亦是臣的所愿,故而臣虽辛苦,却不觉苦。” 赵昀满意的点头,赞道:“卿家果然不负朕之期望,当今天下已越发显现大争之世,我大宋现在虽看似太平,然却时刻面临狂风暴雨,有卿家这般骨肱之臣助朕,朕有何惧。” 孟共赶紧抬手道:“陛下盛赞,臣愧不敢当。” “卿家在川蜀和余介共事,一切可还习惯?” “回陛下,余介一心任事,不计个人得失,有国士之风,臣与他共事很是愉快,受益良多,还请陛下放心。” “哈哈哈,,,如此甚好,你与他一文一武,川蜀大兴亦。” 第0487章 兵者不戏 川蜀地位特殊,既是中枢屏障,又是天下粮仓,商贸重镇,绝对不能出事,历史上的南宋也是在川蜀局势崩溃后,安全形势瞬间恶化,之后不过短短数月间,就面临亡国困境。 正是基于此,赵昀这才把孟共和余介都放在川蜀,可见赵昀对川蜀的重视。 和孟共聊了一阵,不知不觉便到了午膳时间,赵昀让孟共与自己一同用膳。 孟共不敢受,慌忙推辞,但赵昀却道:“朕还有重要事情要与你相商,你我君臣吃完再聊,莫要耽误时间。” 孟共推辞不了,只得小心应下,而后恭敬的陪着赵昀用了午膳。 用完午膳,赵昀和孟共来到书房,赵昀正式向孟共讲起自杞国的事情。 赵昀道:“卿家应该知道前番毕冲之兵败自杞国之事,而今已到开战之时,朕意拜卿家为大军统帅,出兵讨伐自杞国,不知卿家是否愿往?” 孟共神情严肃,抬手道:“陛下之命,臣之所向,臣愿往。” 赵昀又道:“卿家需要多少兵马?” 孟共道:“有邕州两万大军足以。” 赵昀有些惊讶,目光炯炯的看着孟共,认真道:“兵之大事,不可戏言,你当知前番毕冲之乃是帅八万大军而兵败。” 孟共坦然,对赵昀郑重抬手,道:“此事臣知晓,然此时攻取自杞国,两万大军足以,若兵败,请斩我头。” 赵昀看着孟共自信从容,英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也是满意的笑了。 赵昀关心问道:“卿家还有何要求?” 孟共道:“回陛下,只要朝廷保证两万大军粮草供应充足,除此之外,臣没有其他要求。” “可以,粮草之事朕会命兵部尚书魏了翁亲自督办,断不会有失,卿家可大胆施为,务必要一雪前耻,扬我大宋国威。” “是,陛下,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朝堂无秘密,很快,孟共只携带邕州两万兵马,就大胆讨伐自杞国的消息便传开了,许多官员纷纷劝谏赵昀,要求赵昀撤换孟共。 右丞相乔行简对赵昀抬手,道:“陛下,前番毕冲之八万大军尚且惨败,而今孟共只以邕州区区两万余部,便要再度讨伐自杞国,这简直是以卵击石,还请陛下三思,将士的性命不能白白浪掷啊。” 兵部尚书魏了翁也担心道:“陛下,孟共虽有将帅之才,然此人毕竟年少轻狂,且此人以两万人便要妄图覆灭自杞国,委实有些狂妄自大,为安全计,还请陛下或增派兵马,或再择良将,如此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没有毕冲之的八万大军战败在前,那么孟共带两万人去讨伐,那没有谁会觉得不妥。 然似乎是朝臣对毕冲之的战败太过记忆犹新,以至于现在孟共带着两万人去讨伐,这行为好似与找死无异。 面对朝臣的担心和劝谏,赵昀不为所动。 赵昀道:“孟共乃朕亲选之帅,他的一切过失由朕负责,若他战败,责任尽在朕一人之身,诸卿家不必担忧。” 赵昀如此信任孟共,这也让朝臣们无话可说,知道劝谏无果,众人自然闭上了嘴巴,只等以后战果。 在赵昀的无限支持下,孟共轻装简从,只带着刘仪等十几人,便匆匆赶往邕州。 等到孟共来到邕州,毕念,张碧青等人得知赵昀已经同意讨伐自杞国,人人皆是振奋。 又知赵昀拜孟共为大军统帅,虽然孟共不是老将,但以前拖雷入侵川蜀,孟共一战成名,将拖雷的蒙古大军打的落花流水,他们也感觉孟共是合适人选。 两边见面,毕念等人对孟共毕恭毕敬,行礼后,毕念问道:“不知将军欲何时发兵?” 孟共道:“且等些时日,待本将择选吉日,再出兵不迟,且粮草辎重还在路上,诸位将军还请少安母躁。” 毕念点头,说道:“将军言之有理,对了,将军,您向官家要了多少兵马,他们是不是随粮草辎重一起到达?” 张碧青,陈霸天,段直等人都是热切的看向孟共,只希望孟共要的兵马越多越好。 孟共微微一笑,从容道:“本将没有问官家要兵马,此次出兵讨伐,只你们两万大军。” “啊!” 众将顿时惊讶,个个傻眼,虽然大家都是对自杞国仇恨无比,但没有足够的大军做支撑,非但报不了仇,还有可能旧仇未报,反添新恨。 毕念疑惑问道:“将军,您真的没问官家要兵马?” 孟共脸色变得严肃,道:“征伐大事岂容儿戏,本将说没有自然是没有,如何有假?” 这下众将一个个的不禁垂下了头,对此战有了几分担心。 孟共见此,冷哼一声,说道:“怎么,难道诸位将军觉的自己打不过对方,自己的两万大军是去找死?既如此,那本将就上奏官家,请官家收回讨伐命令。” “不。” 毕念等人吓了一跳,慌忙阻止,毕念道:“两万足以两万足以,我等个个背负血海深仇,漫说我们还有两万,便是只有两个,我等也不惧他。” “不错,我等何惧!” 孟共嘴角露出笑容,道:“既如此,你们便下去休息吧,何时出发,本将自有决断。” “是,将军。” 毕念,张碧青,陈霸天等人纷纷行礼,而后退下。 众人走后,孟共便也睡了,他没有巡查营地,也没有看望将士,更没有了解军情,就好似这一切没有什么大不了。 此后一连数天,孟共都是无所事事,或骑马打猎,或在营帐不出,丝毫没有发兵的打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邕州郊游的。 毕念等人见此,自是不满,毕念怒道:“这个孟共,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究竟出不出兵,难道他不知士气衰竭的道理吗?” 陈霸天也很气愤,他怒道:“我看孟共这厮就是贪生怕死,等拖了一段时间,估计他就要找理由请官家收回成命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众人担忧不已,他们苦苦等待了这么久,就盼着报仇雪恨,这一次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们。 第0488章 物仪非非 于是众人商议,决定向赵昀禀报孟共的过失,要求赵昀撤掉孟共的任命。 商议一定,毕念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向官家上书。” 说完,毕念便挥毫泼墨,写就了一封文书,而后命人直接送往临安。 ,,, 当这封书信摆在赵昀桉头的时候,赵昀不禁是眉头皱起,拿起文书,便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只见上面有一段写道:“孟共自进入军营,一不操练兵马,二不查探军情,三不体恤士兵,全无建树,浑浑噩噩,实非良帅之选,兵将皆对其怨声载道,还请陛下慎重决断,另选良才。” 赵昀看罢,重重的将文书丢在桌桉上,而后对高实道:“高实,传吴潜觐见。” “是,陛下。” 高实小心答应一声,而后碎步退下,不多时,吴潜来了。 “臣吴潜,见过陛下。” “卿家免礼。” 赵昀抬眼看了一眼吴潜,而后道:“孟共讨伐自杞国,兵将对其怨声载道,此事朕希望卿家代朕走一趟邕州。” 吴潜欣然领命,道:“是,陛下。” “这里是朕的旨意,卿家尽快出发,莫要耽误了时辰。” “是,陛下,臣即刻出发。” 说完,吴潜告退,离开了皇宫,连家也顾不得回,只让轿夫回家传了句话,便匆匆离开了临安,向邕州而去。 赵昀此刻也是忧心忡忡,对自杞国的讨伐,赵昀也打起了精神,生怕重蹈覆辙。 “高实,传话给张楚,让他即刻安排,朕务必要知道每一日孟共大军的动向,即便是进入自杞国,消息也不能断。” “是,陛下。” 高实下去后,赵昀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抬头看向天上那一轮即将落山的太阳,久久不语。 却说吴潜一路骑马直奔,终于来到邕州军营,见到了一众将士。 毕念,陈霸天,张碧青,段直,贾铸等人得知吴潜乃是奉了赵昀的命令而来,皆是振奋,一个个的激动,对吴潜奉承不已。 吴潜道:“孟将军呢?” “哼。” 毕念冷哼一声,道:“此时此刻,只怕孟将军还没起床,使君且随末将来。” 毕念等人带着吴潜来到了孟共的大帐,吴潜撩起布帆,进入大帐,只见孟共正悠闲的在写书法。 孟共一见吴潜,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放下毛笔,抬手道:“使君为何来此?可是有事?” 吴潜微微一笑,抬手还礼,道:“吴潜乃是奉了官家的命令,前来宣旨。” 孟共一听,不敢怠慢,立即沐浴更衣,并摆下香桉,郑重地跪在地上,道:“臣孟共接旨。” 毕念等人见赵昀果然给孟共下了旨意,知道自己的书信起了作用,一个个的站在边上,得意的看着孟共,倒要看孟共得知去官罢职后,他是什么表情。 吴潜又看向毕念等人,道:“你们也跪下,官家的圣旨既是给孟将军的,也是给你们的。” 毕念等人不敢怠慢,一个个的慌忙跪在地上,等候聆听。 吴潜摊开圣旨,道:“宋训孟共,毕念诸将敕,制曰:明帅开太平,勇将无所阻。为帅者,驭下不严,何以伸张军法气度。为将者,擅议上峰,越级纠察,何以严明军法,何以令行禁止。令孟共禁足三日思过,毕念等诸将行军法制之。恒盛五年二月。” “臣等接旨。” 旨意念完,吴潜收起圣旨,对孟共道:“孟将军,官家对你驭下不严很是不满,将军当改之。” 孟共点头,诚恳道:“本将知晓,必无下次,还望使君转达官家。” 孟共虽然一副认错态度,心里却是感动,这道旨意,任谁都看得出赵昀对孟共的信任和器重,这叫孟共怎能不感动? 吴潜又转头对毕念,张碧青等人道:“你们非议上峰,官家对你们的行为很生气,官家说孟共已经是你们的上峰,是你们的统帅,你们自当以孟共为重,何以物议霏霏?” 毕念等人此时才知道赵昀这道旨意,那不是对孟共不满,而是对自己这些人不满,且赵昀对孟共的信任超乎他们想象,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相反,赵昀反而对孟共对待毕念等人太过宽容,以至于让毕念等人告状,认为孟共应当严厉的管教部下,伸张军法。 想明白这一点,毕念等人哪里还有半分底气,一个个的跪在孟共面前,道:“末将犯下大罪,还请将军责罚。” 孟共神情如常,没有丝毫变化,澹澹道:“尔等擅自非议本将,念尚未开战,后果还不严重,权且每人三十军棍,若日后再犯,定斩不饶。” “谢将军。” 毕念等人诚恳认罚,乖乖下去领军棍。 经此一事,一众将领再也不敢对孟共有半分不敬,孟共在他们心中也渐渐有了威信,尽管这威信更多的是因为赵昀的缘故,孟共对此也心知肚明,但孟共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之后的一个月,大军仍然没有丝毫动静,期间毕念等人小心翼翼地多次前来询问孟共,孟共都是找理由搪塞过去,这让他们是敢怒而不敢言。 而这一切,都被皇城司的人通过秘密渠道,禀报到了赵昀的桉前。 赵昀颇感头疼,也看不清孟共究竟是何打算。 韩竢眼见孟共领大军在邕州一直不动,对将士又不闻不问,一副高傲自得的模样,这已经惹得将士不满。 若不是赵昀命吴潜去宣旨威压,只怕将士们都要哗变了,对此,韩竢对孟共是很不满,同时也很担心。 最后韩竢前来面见赵昀,对赵昀道:“陛下,您让孟共去讨伐自杞国的,而他却屯兵不前,这算不算是抗旨?” 这句话,真真是诛心,只孟共现在的行为,治他一个抗旨不尊,人头落地一点也不为过。 赵昀尽管看不懂孟共的路数,但依然对他信任备至。 赵昀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孟共而今是大军统帅,如何打仗自然由他全权决断,若朕过多干预,只怕反而不美。” 第0489章 朝堂自乱 韩竢沉默一会,最后他抬手,郑重道:“陛下,您信任臣子,心胸宽广,这是好的。但臣不得不提醒陛下,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君王的无限信任,虽可培育忠肝义胆之臣,但也可养出桀骜鹰犬之徒,这个度,还望陛下细细把量。” 赵昀沉默一会,最后问道:“卿家方才之言,可有古人先例?” 韩竢回道:“秦之赵高,汉之李广利,隋之宇文化及,唐之安禄山,皆如此。” 赵昀听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韩竢。 韩竢被赵昀这样看着,压力陡增,只感到自己刚才话多了,然而赵昀对孟共这样年轻的将领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信任和器重,韩竢知道这些话,自己必须要说。 韩竢认为,若赵昀继续这样无限度地信任,只怕最后要养出大宋的安禄山! 赵昀体会到韩竢的心意,虽然恼怒他的话,但又如何能怪他。 赵昀起身,“卿家随朕到花园走走。” 君臣来到花园,赵昀出人预料,竟然是不顾危险,登上那最高最陡峭的假山,吓的韩竢,高实等人皆是心惊肉跳。 韩竢满脸焦急,道:“陛下,您快下来,这太危险了。” 高兴吓的都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不停的劝赵昀下来,唯恐赵昀一脚踩空,那真是天都要塌了。 赵昀站在假山之巅,抬头仰看天上白云,赵昀道:“朕登基之始,前有史弥远把持朝政,架空皇权,又有金国每每欺压,更有蒙古虎视眈眈,朕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而那崖山悲歌,更是让朕无数次于梦中惊醒。 尸山血海,华夏沉沦,朕要想拯救这个天下,就注定要把“信任”无私的交出去,让这份信任化为力量,让这份信任化为旗帜,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保我大宋度过浩劫,韩竢,朕心中的苦楚和无奈,你明白吗?” 如果不是生活的无可奈何,谁又喜欢日日刻苦,把自己弄的多才多艺? 如果不是肩负天下的责任,哪个人不想做那夜夜笙歌,贪图享乐的君王? 赵昀信任孟共,信任曹友闻,信任江万载,信任彭义斌,信任夏贵,信任韩竢,信任乔行简,信任袁韶,信任赵善湘,,, 赵昀信任他们每一个人,希望他们为自己效力,为大宋效力,只要他们没有犯下大错,赵昀都要信任到底,这一切,赵昀只是为了逆天改命,该大宋的命! 韩竢眼眶通红,看着赵昀,已经是眼中有了泪花。 韩竢静静的看着赵昀,看着这个他无比仰视的皇帝,这个皇帝而今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而已,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 但这个皇帝此刻肩上却要挑起变法重任,将千秋社稷负于肩上,这份担当,试问天下几人有! 韩竢最后诚心抬手,道:“陛下,臣明白了。” ,,, 赵昀没有干预孟共,放任孟共大胆施为,赵昀能做的就是每天都必看皇城司送来的奏报,了解大军的动向,一旦犹如以前那样兵败,赵昀可以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自杞国,国都必罗笼城,此时此刻,这里正歌舞升平,国主阿摩正在小心的陪着摄政王卡沙欣赏歌舞,一众大臣也在其中。 而众人中,有一人颇为眼熟,原来此人便是大宋皇城司自杞国分司主事何光。 这何光被张楚委派,以商人名义在自杞国活动,凭借着金钱攻势,他与自杞国诸多高层都打成一片,即便是自杞国的皇宫,他也是出入自由。 何光有此成就,虽然与他个人的能力分不开,但很大程度还是得益于自杞国国小贫瘠,何光带着大量钱财而来,在这里俨然就是财神爷一般,谁不喜爱。 大臣失瓦刺颇有智慧,他见孟共去了邕州,显然是要动兵征伐自杞国,但自杞国一众高层显贵却还在这里享乐,简直是荒唐。 委实忍不住,失瓦刺不禁对阿摩和卡沙说道:“国主,摄政王,如今孟共正在邕州统兵,他随时都有可能发兵攻打我国,我们应当及早调派兵马,应对不测。” 毕念的两万兵马一直驻扎在邕州,没有解散,这样的行为自然是让自杞国重视,所以他们在邕州也有自己的耳目。 当耳目得知毕念等人山呼海啸的高喊报仇的时候,消息传回自杞国,阿摩,卡沙等人也是万分紧张,只以为大宋要发起第二次大战。 然而当最后得知只有孟共一人来到邕州,除此之外,便再无一兵一卒,自杞国上下自然便放松了警惕。 那卡沙更是完全不相信两万人,会傻傻的进犯自杞国,在他看来,如果大宋两万人进攻自杞国,那宋军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送死的。 卡沙被失瓦刺打搅了兴致,不禁是眉头皱了皱,显的很不高兴,他看向何光,说道:“何员外,你在大宋也是手眼通天,你可知道你们朝廷有攻打我自杞国的打算吗?” 何光一脸陪笑,说道:“尊敬的摄政王殿下,想当初您神勇盖世,击败毕冲之,斩杀宋军六万兵马,震惊宇内,试问天下谁人不知殿下的勇武? 那孟共不过区区黄口小儿,如何是您的对手?且现在邕州不过区区两万兵马而已,当初十万大军尚且灭之易如反掌,两万人,便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犯。” “哈哈哈,,,” 卡沙被一阵吹捧,很是得意,他大笑着说道:“不错,区区两万宋军,他们若是来了,本王必定叫他们有来无回,有本王在,大宋何人敢犯我虎威?” “对对对,我自杞国有摄政王在,漫说宋军,便是天兵天将,也要绕道而行。” “不错,我自杞国有摄政王,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失瓦刺见此,无奈的摇头,指着卡沙等人,愤恨说道:“我自杞国的江山,就要毁在你们手中。” 卡沙大怒,喝道:“大胆,你竟敢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本王岂能饶你!来人,给我押下去,砍了。” 第0490章 腾挪发兵 立时,便有数名皇宫禁卫进来,押着失瓦刺便要行刑。 失瓦刺大惊失色,他指着卡沙道:「我乃先国主指定的顾命大臣,你卡沙有何权力杀我!」 卡沙不以为意,冷笑道:「既然你如此这般对先国主念念不忘,那便早点去陪伴先国主吧。」 说完,卡沙挥手,示意禁卫赶紧把失瓦刺押下去处死。 失瓦刺只得恳求阿摩救他,失瓦刺对阿摩喊道:「国主,国主,国主救我。」 阿摩不敢违抗卡沙,只能对失瓦刺视而不见,最后失瓦刺被押下去,很快,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 酒宴散去,何光回到住处,他立即手写了一个加密的纸条,而后用信鸽送了出去。 邕州,皇城司邕州分司主事接到飞鸽传书,立即秘密前来会见孟共。 孟共得知了酒宴上发生的一切,心中大定,知道自杞国内部已经难以团结一致,宋军的机会来了。 于是过了几日,当自杞国一支贩卖马匹的商队进入大宋境内,来到了邕州,孟共立即带着人,把这支商队拦下了。 孟共下马,亲自检查,最后发现其中有三匹马的脚掌受伤,且另有多匹马伴有口臭,孟共大怒,喝道:「尔区区小邦,与我大宋通商,竟敢以次充好,简直是岂有此理!」 马队管事一脸无语,心说脚掌受伤,口臭,这小事也值得说? 不过这马队管事见孟共身份不低,于是便想贿赂孟共,悄悄给孟共送上一个钱袋子,里面装了几锭银子。 孟共接过钱袋,却没有藏起来,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打开。 孟共举起银子,大声道:「你这厮不但以次充好,现在竟然还要贿赂本将,你好大的狗胆!」 说罢,孟共直接命人将这马队所有人全部执行军棍,打的他们是嗷嗷惨叫。 至于那三匹脚掌受伤的马,孟共也命人斩杀。 不但如此,孟共甚至还下令大军集结,以自杞国贩卖下等马,以次充好为由,要兴兵问罪。 马队管事眼见事情竟然闹的这么大,吓得魂都没了,他对孟共哭求道:「将军,这这这,,,这都是小事啊,要不这批马我不要钱了,全部都白送给你们,这总行了吧。」 孟共喝道:「做买卖讲的是诚信,你胆敢以此充好,既然你破坏了规矩,自当承担后果,而今我大军已然集结,有什么账,还是等见了你们国主再说,本将倒要看看你们国主怎么交代。」 说罢,孟共便不再理会他,带着两万大军,一路向自杞国进发。 大军虽然如众人期盼的那般出发了,但是这讨伐的口号却是让众将不满。 前番毕冲之八万大军兵败,活下来的人,那个个都是对自杞国仇深似海,对其兴兵讨伐,出兵的口号自然要突出大义名分,表达大家的真情实感。 然而现在孟共却以马匹以次充好为由出兵,这简直是笑话,说出去丢不丢人? 于是等到天黑,大军安营扎寨,毕念,张碧青,陈霸天等人便找到孟共。 毕念对孟共说道:「将军,您终于出兵,这个我们都很高兴,但是这出兵的口号着实是摆不上台面,且对我大军将士来说,以这样的口号出兵,似乎也是一种羞辱,还请将军更改出兵口号,以激励将士奋勇作战。」 陈霸天也道:「不错,我两万将军在邕州苦苦守候,为的就是完成毕老将军的遗愿,同时也是为了洗刷当初战败的耻辱,而今你却以马匹以次充好为由出兵,这岂不是寒了我大军的心!」 贾铸也跟着说道:「自古以来,出兵的口号都是越响亮,便越能激发将士们的斗志,将军你这个口号,着实让人提不起精 神。」 「是啊是啊,将军,改了吧。」 面对众将的质疑,孟共却好似早已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丝毫不觉的意外。 孟共从容说道:「自杞国是小邦,就因为他是小邦,所以到现在,你们还没有认清他的地位,更没有认清自己的地位。 匹夫一怒,尚可血溅三尺,相如不屈,更使秦王低头,你们以为区区小邦不足为虑,却不知小邦亦有能人,小邦亦有大志,前番之败才过多久,你们就忘了?」 短短几句话,说道毕念,陈霸天,贾铸等人哑口无言,他们纵然不服,但依旧难以反驳孟共的话,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悻悻而去。 孟共出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必罗笼城,皇城司自杞国分司主事何光这时找到自杞国大臣,同时也是国主阿摩的舅舅阿兹番,向其建言献策。 何光对阿兹番说道:「卡沙狼子野心,此人不除,国无宁日,历代国主的基业只怕迟早也要被他夺了去,你乃是当今国主的亲舅,与国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不能坐视不管。」 「哎。」 阿兹番一脸无奈,叹息一声,说道:「卡沙兵权在手,朝臣也大多依附于他,要想对付他谈何容易,如今我也是有心而无力。」 何光立即道:「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什么机会,员外快说。」 「现在孟共带兵来打,你不如建议国主,让国主将卡沙派去抵御孟共,只要卡沙离开都城,国主便可趁机清洗卡沙一派的官员,到时再断卡沙粮草,卡沙前有孟共,后有国主,进退不得,那时卡沙是圆是方,还不是任由国主拿捏,如此,大权岂不是回到了国主的手里?」 阿兹番眼前一亮,大喜,认为此计可行,于是向何光拜谢,道:「此事若成,员外便是国主的第一功臣,到时必定少不了员外的好处。」 何光露出得意笑容,趁机说道:「实不相瞒,鄙人看中卡沙部族的一座矿山,若事成,还请国主到时能将其发卖于鄙人,如此,鄙人便感激不尽。」 「哈哈哈,,,」 阿兹番听后大笑,道:「你为国主立下大功,区区一座山而已,到时送给你就是了。」 第0491章 阵前激将 何光的要求一点也没有引起阿兹番的反感,相反,阿兹番因此对何光更加信任,如果何光真的一点好处也不想要,那反而要令阿兹番不安了。 何光大喜,对阿兹番连连称谢,而后阿兹番便进宫,向国主阿摩转达这个计策。 而后何光又找到卡沙,说有个重大消息要向他汇报,并要求屏退左右。 卡沙一脸疑惑,但还是将左右摒退,而后何光说道:“禀报摄政王,小的无意之间得到消息,事关摄政王的身家性命。” 卡沙惊奇,急忙问道:“什么消息?” 何光道:“此番孟共来犯,国主不知听信了哪个臣子的建议,意图到时把摄政王派出去抵御孟共,而那时,国主便会趁机夺权!” “什么,竟有此事?” 卡沙满脸震惊,急忙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摄政王请放心,消息绝对可靠,鄙人为了做买卖方便,在皇宫里面收买了几个可靠的宫女,是她亲耳听到的,不过因为这宫女来去匆忙,没有看清是谁向国主出的主意。” 卡沙听完,怒气冲天,骂道:“没想到国主竟然还如此猜疑本王,若不是本王,自杞国早就灭亡了,何来他今日的安稳?什么国主,狼心狗肺!” 骂了一阵,卡沙对何光满意的点头,说道:“何员外,你做的很好,以后若还有消息,一定要及时禀报本王。” 何光一脸讨好,媚笑道:“是是是,请摄政王放心,鄙人在自杞国做买卖,处处都要依托摄政王的照料,摄政王的事情,鄙人自然不敢怠慢。” 而后何光又话锋一转,小心说道:“摄政王,必罗笼城城西婆罗街有一块空地,此地若是发展商贸,搞作集市,绝对是个好地段,只是苦于此处乃是皇后家的产业,皇后家族无经商之质,此地一直空着,着实是可惜。” 卡沙听了,大笑道:“这有何难,既然何员外看中了此地,此地便赏给你了,至于皇后那里员外不必操心,本王自会处置。” 何光听了,大喜过望,赶紧道谢,而后恭敬的送上礼单,算是答谢卡沙的帮助。 卡沙既得了礼物,又得了消息,自是对何光更加欣赏。 第二日,国主阿摩召开大会,商讨孟共进犯自杞国一事。 阿摩对卡沙问道:“卡沙,此次宋国再度犯我,不知你意下如何,准备如何退兵?” 卡沙为了验证何光的话,于是回道:“此事事出突然,臣还没有想到应对之策,不知国主有何打算?” 阿摩与舅舅阿兹番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是有那得意之色闪过。 而后阿摩郑重说道:“宋国乃天朝大邦,他兴兵来犯,不可不慎重对待,放眼我自杞国朝堂,唯有卡沙你可力退强敌,不如便由你领兵出征,剿灭宋军,如何?” 卡沙一听,顿时明白何光没有骗他,心中不禁对阿摩恼怒不已。 “哈哈哈,,,” 气愤之下,卡沙大笑道:“区区宋军,何足挂齿?依本王看,这宋国是粮食太多,净养猪羊,现在这些猪羊竟然跑出了猪圈,来找死了,哈哈哈,,,” 卡沙大笑,完全没有把宋军放在眼里,看的阿摩不禁是有些紧张。 大臣克列多是卡沙的心腹,他一脸讨好,跟着说道:“不错,宋国简直是自不量力,看来这一次我自杞国可以扩张土地,圈占人口了。” 克列多的话引得许多大臣的一阵大笑,他们个个得意,满不在乎。 这些人之所以如此澹定,一来是因为孟共大军只有两万人,这与上次毕冲之的八万大军相比,简直是没有可比性。 二来是因为这孟共似乎对讨伐自杞国一点也不感兴趣,在邕州拖拖拉拉两三月,拖沓了这么久才出兵,而且出兵的理由竟然还是马匹有问题,这就像是在应付差事一样,估计只要给他吃一点苦头,孟共就带人回去了。 阿摩见卡沙似乎不打算亲自领兵御敌,心有不甘,对卡沙说道:“宋军虽然只有两万人,但也许后面还有援兵,如果拖的太久,只怕会出变数,最安全的办法,还是由卡沙你领军,速战速决,这样才,” “国主不用说了,如何御敌,本王自有分寸。” 卡沙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阿摩的话,这让阿摩在一众臣子的面前是丢尽了脸面,阿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对卡沙无可奈何,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而后卡沙命令亲弟弟帕罗领军,携带哆尼和刺熘两位首领,共三万大军前去抵御孟共。 卡沙的命令下去,哆尼和刺熘两个部落首领也不敢违背,于是带着部众亲自前来汇合,随即一路朝孟共大军进发。 两军最终在次耳城相遇,正当两军剑拔弩张之时,突降大雨,帕罗无奈,只能命大军在城中躲避暴雨。 孟共骑在马上,任由暴雨淋在身上,他却是一动不动,目光看着次耳城,好似在想着什么。 这时毕念对孟共说道:“将军,雨太大了,还是收兵回营吧。” 段直也道:“是啊将军,这雨来的太突然了,全军上下一点准备也没有,大雨过后,不知多少将士要害伤寒。” 孟共嘴角翘起,露出笑容,说道:“你们是这样想的,那敌军主帅应当与你们想的一样,既如此,我军便可反其道而行之,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攻打城池,如此,当可获胜。” 毕念,段直,陈霸天等人惊讶,看孟共好似看傻子一般,只感到不可思议。 毕念说道:“将军,暴雨倾盆,将士们连睁眼睛都难,弓箭更是没了威力,便是火器也废了,如此之下何以攻城?若强行命令,只怕将士们要抗命了。” 孟共听了诸将的话,却不为所动,嘴角翘起,语气带着嘲讽,说道:“怎么,以前一直囔囔着要报仇雪恨,刀山火海也拦不住,现在敌人就在眼前,却嫌雨太大?” 第0492章 雨中大战 毕念气急,赌气说道:“报仇雪恨便是下刀子,我等也不会哼一声,然而就事论事,此时攻城,这怎么会是时机?” 孟共缓缓的转头,目光锐利的看向毕念,段直,陈霸天,贾铸等诸将,孟共一字一顿,道:“传令,全军出击,胆敢延误,斩。” 毕念等人被孟共威严震慑,不敢不从,只能下去执行命令。 很快,孟共大军便在大雨之中发起进攻。 别看此时大雨倾盆,增加了攻城难度,但自杞国毕竟是小邦,城池跟汉家王朝自然是没的比,城墙既不高,也不厚,说句不夸张的话,踩着老百姓家里的梯子都能上去,故而即便大雨有所阻碍,但依然不是高不可攀。 再加之自杞国士兵都在躲雨,全无准备,宋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攻城出人预料的顺利。 此时的帕罗完全没有准备,他正躺在女人怀里快乐逍遥。 “不好了,不好了,宋军攻城了。” 帕罗被惊醒,满脸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惊慌地跑到城头一看,见宋军果然在大肆攻城,丝毫不在乎这漫天的大雨。 “快,快,挡住他们。” 帕罗大惊,立即命人守城。 然而此时许多的自杞国士兵正在呼呼大睡,对宋军的进攻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等到自杞国士兵赶来城头增援的时候,宋军已经爬上城头,对自杞国士兵展开疯狂的砍杀。 “杀,杀,兄弟们,为国尽忠,报仇雪恨,就在今日!” 战斗打响,宋军各将领的情绪瞬间回到从前,那毕念甚至忍不住直接提刀上前,和士兵一起冲上去战斗。 当毕念爬上城头,在城头杀出一片地,这时,毕念的目光也看到了帕罗。 毕念知道帕罗身份不低,于是提刀向那帕罗冲杀过去。 帕罗慌忙举刀对抗,两人打斗激烈,没一会就刀口卷起了刃,不过那帕罗明显不是毕念的对手,被毕念逼的节节后退。 “我投降,我投降,我是将军,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投降。” 帕罗难以招架,最后被毕念连砍数刀,身上鲜血到处都是,盔甲也染红了。 眼见性命不保,帕罗一边打一边喊着要投降。 毕念听了,放缓动作,心说此人身份不低,或许还有其他用处,现在不必急于杀他,于是毕念将帕罗逼到墙角,这才收手。 帕罗见毕念不杀自己,大呼侥幸,而后自作聪明,说道:“我是自杞国摄政王卡沙的亲弟弟,只要有我在,很多自杞国士兵都不会与宋军为敌。” 帕罗本以为自己亮出身份,会抬高自己的身价,谁知卡沙却是害死毕冲之的最大凶手,毕念一听,顿时气恼,吼叫一声,直接一刀砍去,将他人头砍的飞起。 而整个战场,无数的宋军攻占了城头,自杞国士兵根本没有准备,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许多人还来不及上城墙,城池就被宋军攻破。 城池一破,军心士气大乱,两万自杞国士兵再也没有勇气抵抗,一个个的慌忙四处逃窜。 宋军立即展开追杀,只杀的自杞国士兵是血流成河,逃出城者不足三千。 此战大获全胜,宋军伤亡极小,狠狠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将士们人人振奋,不顾大雨磅礴,在雨中大声欢叫。 孟共此刻入城,目光依旧平静,他下达命令,命人立即生火,熬煮姜汤,为将士去寒,同时宣布大军在此修整三日,让将士们好好休息。 于此同时,孟共派出使者,前去自杞国都城,与自杞国谈判。 孟共派出使者谈判的行为,让许多将士们都十分不解,现在大军大获全胜,且在将士们看来,他们是来灭亡自杞国的,既然是带着这样的目的而来,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面对将士们的不解,孟共只澹澹说道:“欲取其上而得其中,欲取其中而得其下,欲取其下而寸不得,此为世人经常犯下的错误,故而期望与实际所得往往不佳,然若反其道而行之,以不得之姿态示人,或有奇效。” 原来孟共便是要借用使者去谈判,从而让自杞国的君臣无法确定宋军的真正目的,让他们继续无法团结,继续勾心斗角,这与当初孟共以马匹为口号开战是一个道理,都是迷惑敌人而已。 众将没有孟共的战略高度,即便孟共已经说的如此直白了,他们很多人还是不知孟共心中谋略,众将虽有心反驳,然而孟共指挥此战获得大胜,声望已然建立,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乖乖闭上了嘴巴,等待以后的局势发展。 很快,孟共派出的使者便来到了必罗笼城,见到了自杞国国主阿摩,当然,还有卡沙,他也在一旁。 使者名叫张由,他对自杞国君臣怒目而视,大声道:“我大宋天朝上邦,与尔等做买卖皆是诚信为本,绝无半分欺诈,每每财货皆是成色十足,谁想你们却以次充好,偷奸耍滑,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们今日以次充好,明日鸡鸣狗盗,后日卖妻作娼,我看你们脸都不要了。” 张由的话顿时引得自杞国君臣的一阵怒火,他们个个对张由恨得牙根直痒痒,不过碍于宋军在次耳城大胜,威严大增,他们纵然受了骂,但也只能生生受了。 别人可以忍,但卡沙不能忍,要知道那三万人马,其中有一万是他的部众,而且弟弟帕罗还被杀了,这让卡沙的实力大损,威信也急剧跌落,许多反对卡沙的大臣也已经在暗中蠢蠢欲动了,卡沙对此,自然是怒火中烧。 只见卡沙勐然拔剑,指着张由喝道:“大胆,你这宋狗竟敢在此咆孝,找死。” 说罢,卡沙就举剑欲刺,不过却被阿摩的舅舅阿兹番拉住。 阿兹番对卡沙劝道:“摄政王息怒,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自杞国可不能坏了规矩,到时岂不是要落人口实。” 说着,阿兹番向其他大臣使眼色,几个大臣反应过来,便来一起拉卡沙。 第0493章 左右纵横 卡沙恼火,骂道:“你们干什么,难道你们还看不明白吗?马匹都是借口,宋国是来报仇的!” 卡沙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其他大臣可就不一定会这么想,阿兹番便说道:“宋国将军既然派来使者,便说明他没有与我自杞国不死不休的打算,否则,何以如此麻烦?” 部落首领秋初也道:“不错不错,此事毕竟也是我们商人以次充好在先,多少也是我们理亏,若是再杀使者,那就更加不要脸面了。” 卡沙恼怒阿兹番和秋初竟然当众反驳自己,丝毫不给自己面子,恨的他是呲牙裂嘴,但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他要收拾阿兹番和秋初,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哼!” 最后卡沙怒哼一声,气呼呼的离开了皇宫。 而后阿兹番对阿摩使了使眼色,示意阿摩安抚宋国使者。 阿摩愣了愣,随即对使者张由说道:“马匹一事寡人会调查,若我国商人确实有错,寡人会亲自向你们皇帝修国书致歉,并且赔偿损失,还请使者放心。” 张由听了,脸色缓和不少,而后肃然道:“既如此,那本使便在这必罗笼城等待数日,还望你们尽早给本使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此,我大军也好回去复命。” 说完,张由直接转身,走了。 散会后,阿兹番份外激动,他对阿摩说道:“国主,好机会啊,好机会啊,我们终于可以铲除卡沙这个奸贼了。” 阿摩听了,急忙问道:“舅父此话何意?” 阿兹番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说道:“今日在大殿上,我与秋初首领共同对抗卡沙,卡沙一派的官员全部都是齐齐噤声,好似没有听见,可见次耳城之败,让卡沙的地位发生明显动摇,他们内部已经在分裂了,卡沙的死期到了。” “舅父是说我们设局,暗杀卡沙,而后清洗卡沙一派的官员,达到重掌大权的目的?” “不错,只要卡沙一死,绝绝没有人敢站出来为他出头,其他官员,都是翻手可灭。” 阿摩一阵激动,不停的搓着手,但激动之中,他还是有所担心,他说道:“可现在宋国大军还在虎视眈眈,如果卡沙死了,我们面对宋国大军就难以招架了。” 阿兹番紧紧握住阿摩的双手,说道:“国主,卡沙才是你最大的敌人,卡沙随时都可以杀了你,篡夺你的江山! 而宋军只是为马匹而来,又不是来灭亡我们的国家,就算宋军是为报仇而来,到时把卡沙的尸体交给宋军,也能平息宋军的怒火,再不济,我们向宋国称臣便是,这自杞国的江山,还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阿摩虽然心动,但还是下不了决心。 阿兹番见此,最后道:“国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阿兹番的这句话,终于坚定了阿摩的决心,他决定杀死卡沙,夺回最高权力。 随后,阿摩以商议如何应对宋国为由,召见卡沙进宫。 卡沙因为在大殿上的事情,已经对阿摩,阿兹番,秋初等人有了戒心,面对召见,他迟疑了,他认为这可能有危险。 虽然皇宫禁卫统领呼力烈是自己的人,但卡沙依然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命人回复阿摩,说自己身体突感不适,浑身乏力,不宜进宫。 卡沙的回复,让阿摩慌了,他对阿兹番说道:“舅父,难道是卡沙察觉到了什么吗?如果被他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阿兹番这时候也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阿兹番想起商人何光,知道这个人颇为机敏,也许他有办法骗卡沙进宫也说不定。 阿摩对这个何光也很欣赏,但何光毕竟是宋国人,这多少让他有点不放心。 阿摩说道:“何光是宋国人,此等大事,他靠的住吗?” 阿兹番说道:“国主放心,此人虽是宋人,但却毫无礼义廉耻,且贪财好色,此等人,漫说请他出主意,便是让他卖了宋国,只要给够了银子,他卖起来也不会眨眼的。” 阿摩点头,道:“既如此,那舅父你赶紧去找他,莫要耽误了。” “是,国主且在此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阿兹番离开出了皇宫,找到了何光的宅院,见到了何光。 阿兹番将事情说了,最后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只要你助国主铲除卡沙,你就是第一功臣,以后你就是我自杞国的皇商,金山银海取之不尽。” 何光立即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让自杞国大乱的好机会,于是何光搜肠刮肚,最后想出一招。 何光说道:“要想卡沙进宫,就要打消卡沙的疑虑,只要国主以圣旨的形式告知卡沙,国主将认卡沙为义父,将对抗宋军的事情全权委托卡沙处置,卡沙必定不再怀疑,欣然进宫。” “什么,你竟然要国主认卡沙为义父?” 阿兹番惊讶不已,要知道义父那可不是随便认的,一旦认了,那阿摩和卡沙便要从君臣关系变为父子关系,而且还是国主给卡沙当儿子,这如何使得! 何光劝道:“不过是诱骗卡沙进宫的手段而已,无需当真。” “可万一这事情传出去,你叫国主以后如何做人?” “只要国主铲除卡沙,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天下何人敢呱噪?到时候这如何铲除卡沙,过程还不是国主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谁知道真实经过?知道了谁又敢说?几十年几百年后,世人还不是信国主的那一套说辞。” 阿兹番听了,也觉得有理,时间紧急,最后也管不了那么多,先试一试再说,于是他立即进宫复命。 阿兹番走后,何光赶紧叫来心腹,让心腹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去告知孟共。 而后何光也知道必罗笼城已经成为一个极其危险之地,大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大意义。 于是何光立即连夜逃离,在必罗笼城郊外隐藏起来,以等待局势变化。 第0494章 迷惑致敌 却说阿兹番回到皇宫,把何光的主意说了,阿摩自然是不答应,但是架不住阿兹番的劝说,还有权力的诱惑,最后阿摩还是下达旨意,要认卡沙为义父,要求卡沙进宫接受这项殊荣。 卡沙接到这道圣旨,很是震惊,随即狂喜,他心说自己如果真的成为国主的义父,那自己的地位就能再度稳固,且还可以卷土重来。 到时自己运用国主义父的名分,剪除异己,甚至以后还能掌握国主的废立,自己当国主! 这份无比高贵的荣誉,顿时让卡沙忘乎所以,他丝毫不怀疑这会是阿摩的计策,和手下几个心腹交代一声,便准备立即入宫。 手下一众心腹也为卡沙高兴,只梦想着卡沙做了国主的义父,以后可以独揽朝政,权倾朝野,甚至可以废掉阿摩,卡沙自己当国主,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可以跟着沾光。 然而有一心腹名叫突里珂,他却是看出了端倪,他对卡沙说道:“首领,这份旨意委实太过蹊跷,只怕这是国主的阴谋,稳妥起见,还是不宜进宫。” 卡沙不以为意,得意的笑道:“现在宋军来犯,放眼整个自杞国,除了我卡沙,还有谁能退敌?国主年少,恐惧之下认我为父,这一点也不奇怪,而且禁卫统领呼力烈是我的人,国主能奈我何?” 说罢,卡沙只带着少量护卫,向皇宫而去。 突里珂见此,不禁是掩面哭泣,悲呼道:“首领此去,我等俱要陪死亦。” 旁人皆是对突里珂的话不以为意,只认为突里珂杞人忧天,纷纷嘲笑他。 突里珂无奈,只得悄悄收拾行囊,逃了。 卡沙来到皇宫,随行的十几个护卫时刻在侧,不想一行人前脚刚进大殿,后脚便冲出来数百禁卫,将卡沙等人团团包围。 卡沙脸色大变,喝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呼力烈呢!” “哈哈哈,,,” 一阵大笑传来,随即一个黑乎乎,又带着血红的圆球抛到了卡沙的面前,卡沙定睛一看,那圆球正是呼力烈的人头! 这时,阿兹番出现在卡沙的面前,他笑道:“卡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阿兹番没有一句废话,大手一挥,数百禁卫齐齐向卡沙等人挥刀乱砍,不一会儿,卡沙一行人就被砍成肉酱一般,场面端的是血腥恐怖。 卡沙一死,阿兹番不敢耽误,立即带着人马前去卡沙的府邸抄家灭族。 到了卡沙的府邸,阿兹番将卡沙的人头用长枪刺入,高高举起,以震慑人心。 卡沙一众心腹和部众见卡沙已死,自己又被大批士兵包围,自知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投降。 阿兹番命人将这些心腹一一捆绑,而后又命人将卡沙的家小全部处死,以绝后患。 阿兹番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清洗的时候,见卡沙的心腹们个个脸上不忿,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阿兹番担心他们日后也会是个隐患,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全部活埋。 卡沙心腹们纷纷咒骂阿兹番,但此时的阿兹番大功告成,以后必定位高权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如何会理会这些咒骂,甚至他们骂的越狠,阿兹番越高兴。 做完这一切,阿兹番又立即命人分作多路,前去一一抄家,将那些和卡沙来往密切的官员全部杀掉,将卡沙的势力彻底一扫而空。 自此,阿摩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自杞国真正的国主。 然而卡沙虽然被他杀掉了,卡沙的势力也被他剪除了,但该要面对的问题还是要面对,那就是如何应对宋军? 这时候的自杞国官员分作两派,一派是主张集结全国各部落首领的兵马,和宋军决一死战。 一派则是认为宋军不过是为了马匹问题而来,宋国将军孟共还派来了使者,显示出可以商谈的意愿,犯不着往死里打,毕竟那样自杞国的损失也不小,不如赔款了事。 这两派的意见,主战派不一定就是忠臣,主和派也不一定就是奸臣,因为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而阿兹番便是主张和谈处理此事,他对阿摩说道:“国主,而今卡沙的势力刚刚清洗,您也才刚刚掌权,不宜大动,不如先对宋国表示诚意,赔款致歉,再把那贩马的商人抄家,给宋国谢罪,等了结了此事,国主以后励精图治,不怕以为没机会报复宋国。” 阿摩此时也是举棋不定,想打,又怕自己根基不深,被自己人在后面趁机插刀。 不打,阿摩又感觉不甘心,丢脸面。 “哎。” 阿摩叹息一声,心说以前自己是个傀儡,国家大事根本不用自己操心,现在掌权了,反倒是忧心忡忡,进退两难。 经过一番权衡,没有经历多少事情的阿摩还是采纳了阿兹番的意见,派出使者和宋军和谈,表示以和平手段平息此事。 自杞国的官员很快便与宋军使者张由见了面。 自杞国官员克烈说道:“我国主仁义无双,无意和贵国起刀兵之祸,只要贵国罢兵休战,退出我自杞国境内,我们可以给予贵国赔偿,并严厉处置那商人的罪行,一定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张由听了,大喜,立即说道:“如此甚好,只要你们跟我大宋赔款致歉,我们大宋乃天朝上邦,向来致力于睦邻友好,自是不会与你们为难。” 而后两人商议赔款的数额,克烈说道:“我们愿赔偿贵国一万贯钱,良马一百匹,至于那不法商贩,我们国主将处死他一家老小,不知使者意下如何?” 张由点头,满意的说道:“贵国的诚意本使是感受到了,很好,很好,只是你也知道这种大事本使还需上报朝廷,由朝廷衮衮诸公决策,不过贵国这么有诚意,我们朝廷也是会答应的,这一点请放心。” 克烈见张由没有趁机勒索,反而是很通情达理的认可了赔款数额,感到很高兴,心说这件事情很快就要平息了。 第0495章 口是心非 自杞国上下得知张由的态度,主和派更加得意,而主战派则一时间难以找到强硬的理由反对。 特别是阿摩和阿兹番两人都赞成和谈,主战派就更没有发言权了。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张由将这一切都转达给了孟共,孟共得知必罗笼城的变故,心中已知这一次灭亡自杞国,已然是十拿九稳。 不过孟共依然没有掉以轻心,他命人传话给张由,让张由继续麻痹自杞国君臣,给他们幻想。 交代完毕,孟共一声令下,道:「传令全军,出发,直抵必罗笼城。」 两万大军于是离开次耳城,浩浩荡荡的向着自杞国都城必罗笼城进发。 ,,, 「报,宋军离开次耳城,向我必罗笼城方向进发,还请国主定夺。」 很快,阿摩这边便收到宋军消息,阿摩大惊,慌忙对舅舅阿兹番问道:「舅父,这宋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非但不退兵,反而一路向我都城而来?」 阿兹番也很惊讶,心说不是和张由那边谈的好好的吗?为何还会这样? 于是阿兹番急忙命人去把张由请来,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由听了,一脸惊讶,说道:「什么,竟有此事?」 说着,张由又一副思考的模样,最后他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孟共将军还没有收到朝廷的回信,这才继续向必罗笼城进发。 你们也知道我大宋都城离自杞国足有千里之遥,这传递消息一来一去,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不过你们放心,我这便向孟共将军说明此事,让孟共将军也知道你们的诚意,如此,他便不会继续进兵,而是会原地等待消息了。」 阿摩和阿兹番听了,也是感觉有理,于是赶紧请张由给孟共送消息,张由欣然答应。 因为阿摩和阿兹番主张和谈,故而孟共沿途所经过的地方都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 而孟共又不去主动攻击沿途的城镇,故而使得宋军在自杞国境内顺利前行,可谓是通行无阻。 这样的情况,让自杞国主战派人士,还有一些有识之士感到非常危险,他们凑到一起商议,寻求对策。 这些人一共有十个人,当中主张开战最激烈的便是那柯瑞烈,他是自杞国八大部落首领之一。 之前柯瑞烈还亲身参与了和毕冲之的大战,对宋军的坚毅和顽强,他是深有体会,故而他是绝对不相信宋军此行,仅仅是为了几匹马! 柯瑞烈对众人道:「宋军在我境内畅通无阻,眼看还有十几天就要兵临必罗笼城了,而国主还沉迷在和谈的幻想中,这简直是天真愚蠢,这国主,比猪更笨。」 急切之下,柯瑞烈竟然是大逆不道,将阿摩说的连猪都不如,而众人都在气愤当中,也无人介意,可见阿摩虽然是国主,但还没有真正的树立权威。…. 曹官离特刺点头应道:「不错,可惜国主与阿兹番依然如故,我等便是急死也不用,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正在焦急中,一个声音让众人浑身一激灵,汗毛瞬间倒竖。 「既然劝谏不行,不如我等就兵谏,拼一把,总比等死强。」 众人浑身一震,循声看去,却是塔庆说的。 塔庆曾祖父便是第一代自杞国国主自杞,自杞以自己的名字建立了自杞国,他有两个儿子,而幼子便是塔庆的祖父。 因为是幼子,所以无缘国主之位,后来他这一脉受到国主哥哥的打压,一代不如一代,现在和一般的官员也没什么两样。 塔庆的话,令众人陷入了沉默,谁也不敢接话。 塔庆见此,顿时激动起来,说道:「宋 军明显就是在诓骗我等,若是任由国主和阿兹番胡来,我自杞国将要面临亡国之危,你们都是贵族,与自杞国休戚与共,若是国家灭亡,你等也将变作奴隶。」 这句话深深的震撼了众人的心,柯瑞烈试探问道:「国主已然掌权,我们便是要兵谏,也没足够的兵啊。」 塔庆目光凌厉,说道:「十个人一条心,若在村庄,最多是个村霸。在乡镇,最多是个地头蛇。可若是在朝堂,却可一举窃国,执掌乾坤。 我等皆有一心报国,不惧生死之念,何不在朝堂上直接控制国主,发号施令,如此,试问谁可阻挡?」 众人听罢,皆是动容,感觉确实可以一试。 自杞国的朝堂,文武官员在一起商议政事,禁卫都在殿外,如果十个人突然冲向国主阿摩,禁卫根本来不及阻止,其他人也来不及反应,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想明白这一点,柯瑞烈对众人正色道:「时不我待,塔庆之言乃是救国之策,我柯瑞烈愿往,你等如何?若不愿,此时便走,我绝不阻拦。」 其他人这时纷纷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虽然说大家都是一心为国,但一旦事情失败,那可是全家老小一个也活不了,谁敢大意? 「***,与其国破家亡,不如拼了。」 「不错,我也干。」 「算我一份。」 终于还是有人带头响应,而后又有人跟进。 不过却有一人面露犹豫之色,迟迟没有说话。 柯瑞烈见此,对那人问道:「甲多图,你怎么说,你愿不愿意加入?若是不愿意,我等也不勉强。」 甲多图一脸羞愧,说道:「这个,,,这个,,,兵谏之事委实太大,我这,,,我这承受不住啊。」 「呵呵呵,,,」 柯瑞烈一脸和蔼的呵笑几声,而后走到甲多图面前,说道:「无妨,既然你不愿意干,我们也不能强迫你,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甲多图点头,便向众人抬手致歉,而后转身离去。 「噗。」 就在甲多图刚转身的时候,还没走出两步,一把锋利的利刃就刺进了他的身体,凌厉的刀尖直接从他胸口穿出来。 甲多图口吐鲜血,他艰难的回头看,只见身后的柯瑞烈正一脸凶悍的看着自己,而手里则拿着刀柄。. 九言子 第0496章 朝堂惊变 「你,,,你,,,你,,,」 甲多图想要咒骂柯瑞烈,但却说不出话来,表情痛苦。 柯瑞烈冷笑一声,将刀抽了出来,甲多图直接瘫倒在地上,没多一会便气绝身亡。 第二日,柯瑞烈,塔庆,离特刺等人便进入皇宫,参加朝会。 他们都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头,而后如往常一般的站在大殿上,等待国主阿摩的到来。 等待的间隙,柯瑞烈,塔庆等人下意识的目光往阿兹番身上看。 若想成功控制阿摩,那么这个阿兹番便是第一个要除去的人,有他在,阿摩就不会轻易乖乖听话。 阿兹番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朝自己看来,很是疑惑,下意识的朝他们看去。 两边目光对撞,柯瑞烈,塔庆等人愣了愣,随即冲阿兹番点头微笑,一脸谦卑讨好之色,阿兹番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没有多想。 很快,阿摩来了,一众文武大臣纷纷跪拜参见。 阿摩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这些文武大臣,整个朝堂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向以前那样对卡沙唯唯诺诺了。 阿摩的目光最后落在阿兹番身上,只见阿兹番对自己笑了笑,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恭敬,阿摩心里一突,本能的皱了皱眉头,感觉不爽。 阿摩心说:「舅舅虽然助我铲除了卡沙,立下了大功,可现在他凭借着大功,在朝中却也竖立了威信,假以时日,他不就是第二个卡沙吗?」 想到这里,阿摩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对阿兹番有了几分忌惮。 这时柯瑞烈对一个官员使了使眼色,那官员名叫列多里。 列多里点点头,而后上前一步,对阿摩道:「国主,臣有本奏。」 阿摩面无表情,道:「何事?」 列多里说道:「启禀国主,宋军依然在我境内行军,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这如何使得,还请国主下令集结全国兵马拦截,同时也要集结兵马保护都城,否则,后果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届时悔之晚矣。」 阿摩正欲开口,却被阿兹番抢了先。 阿兹番单手叉腰,得意的说道:「本官与那宋朝使者已经商谈好了,宋军不日就会撤兵,这一点你无须操心。」 列多里争辩道:「事关江山存废,怎么可以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一念之间?而且宋国与我自杞国有大仇,更不能等闲视之!」 「住口。」 阿兹番大怒,怒喝道:「朝堂上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此事本官心中自有分寸。」 阿兹番厉声怒喝,却不知道列多里的话,乃是柯瑞烈,塔庆等人最后给他的机会。 若阿兹番能够做出正确的抉择,那么柯瑞烈,塔庆等人自然不会兵谏,但现在阿兹番的话,已经彻底粉碎了他们的最后希望。 …. 只见柯瑞烈和塔庆对视一眼,而后柯瑞烈走向阿兹番,劝道:「国舅息怒,国舅息怒。」 塔庆则与其他几个官员朝阿摩走去。 此时此刻,大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兹番与列多里两人的争吵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柯瑞烈和塔庆等人的动作,就连阿摩,也是眼睛盯着阿兹番与列多里看。 正在这时,突然只见柯瑞烈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匕首,一刀捅进阿兹番的腹部。 阿兹番大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滚圆,难以置信的看着柯瑞烈,不知柯瑞烈为何要杀自己。 而以次同时,塔庆几人快步上前,朝阿摩一拥而上。 阿摩脸色大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乱了手脚,急切之 下慌忙起身逃脱,胆不想还是慢了,被塔庆几人团团包围。 塔庆抽出短刀,架在阿摩的脖子上,威胁道:「别动,敢动就杀了你!」 阿摩哆哆嗦嗦的看着塔庆,问道:「你你你,,,你这是为何啊?寡人待你可不薄啊。」 「哼。」 塔庆冷哼一声,而后说道:「你自登基起,何曾掌权?没有掌权,你拿什么待我不薄?真是厚颜无耻。」 而这时候殿外的禁卫见阿摩被劫持,纷纷冲进来,想要解救。 塔庆对禁卫喝道:「国主在此,你们谁敢乱动!」 禁卫们都担心承担责任,一个个的傻愣在那里,不敢动弹。 柯瑞烈这时走到禁卫面前,对禁卫们厉声喝道:「此乃国家大事,与你等无关,你们都退下。」 禁卫们面面相窥,都想走,但又不敢第一个带头走,生怕以后阿摩找他们治罪。 塔庆紧了紧匕首,匕首在阿摩的咽喉处割出了血,塔庆威胁道:「国主,现在该做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阿摩早已经吓的六神无主,他对禁卫们喝道:,还不都退下。「 禁卫们如蒙大赦,一个个麻熘的退出了大殿。 阿摩哆哆嗦嗦的对塔庆道:「塔庆,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吧。」 「闭嘴。」 塔庆懒的理阿摩,只让他闭嘴,而后转身对百官道:「国主阿摩昏庸无道,竟然放任宋军在我自杞国横行无忌,简直是将江山社稷视如儿戏,我等皆乃国家支柱,怎么可以放任不管?」 与柯瑞烈,塔庆一伙的官员这时便带头响应,说道:「不错,我们支持你,国主昏庸,正是我等救国之时。」 「对对对,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宋军,将宋军赶出国境。」 柯瑞烈,塔庆二人将目光看向其他官员,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那就是要他们战队,明确表示支持。 如果不表态,那后果是什么,自然不需多说。 其他官员也不是傻子,知道阿摩的小命被人控制,自己如果还不向他们靠拢,那就是必死无疑啊。 于是他们纷纷表态支持,对还没有断气的阿兹番进行口诛笔伐。 柯瑞烈将刀丢在地上,而后目光阴冷的在一众官员身上扫过。 一个官员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捡起刀,对着阿兹番身上就扎了一刀。 柯瑞烈满意的点头,那官员这才心里踏实了。 九言子 第0497章 两军遭遇 其他官员见状,纷纷排着队接过匕首,对那阿兹番进行扎刀,只把阿兹番扎的是身上血洞无数,鲜血哗啦啦的流,没几下功夫,就断气了。 做完这一切,柯瑞烈,塔庆等人便将阿摩囚禁,并且将阿兹番的家族全部杀绝,断除后患,同时也为了震慑其他人。 灭门诛族虽然残忍,但不得不说是极其有效,且快速的震慑人心的办法,必罗笼城很快便被柯瑞烈,塔庆等人掌握,百官和贵族无人敢跳出来对抗。 ,,, 「驾,驾,驾,,,」 张由正带着三个随从打马狂奔,后面是奉命追杀他的自杞国禁卫。 两边人前后间隔不足一箭之地,眼看就要追上了,张由的三个随从舍生取义,对张由道:「使君先走,我等断后。」 说罢,三人勒停了马,而后原地正面等待自杞国禁卫。 张由不忍,道:「你们快走,别做这样的傻事。」 随从听了,无动于衷,张由无奈,只得眼含泪花的继续打马狂奔。 很快,自杞国禁卫和那三个随从便交手了,尽管那三人英勇顽强,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重,大战一阵,三人最后还是壮烈牺牲。 「追。」 自杞国禁卫又是打马急追,对于张由,身为主战派的柯瑞烈自然是深恶痛绝,给禁卫下的死命令就是抓不到张由,他们也别想回去。 张由一路打马急奔,但马儿的奔跑速度越来越不行了,累的那是呼呼直喘气。 「难道天要亡我!」 张由不甘心,既然跑不掉,那便直面生死吧。 张由勒住了马,而后抽出刀,原地等待。 很快,自杞国禁卫就出现在了张由的眼前。 张由指着对方,大声道:「今日我虽死,然明日,你等便要给我陪葬,我大宋的铁骑,必将踏碎你自杞国的每一片山河,让你们付出代价。」 面对这样的咒骂,自杞国禁卫一个个的仰头,哈哈大笑,笑罢,他们便催动马匹,上前捉拿张由。 张由已然做好了最后的反抗准备,正要与他们交手之时,却听得「呼呼」的劲风凌厉,数十支箭朝着自杞国禁卫射去。 自杞国禁卫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加之速度也慢,简直就成了这些利箭的活靶子,一个接一个的中箭,继而纷纷栽倒在地上。 张由见此,很是惊讶,四下看去,见右侧边尽是人高的草丛,箭就是从草丛里射出来的。 自杞国禁卫很快死伤大半,再也顾不得什么张由李由,转身逃跑,不过他们显然是低估了对手,只听一个声音传来,「追,不留活口。」 立时,从草丛里面竟然立起来几匹马,而后几人翻身上马,在后面便边射箭,边追击,很快,那逃跑的自杞国禁卫就纷纷毙命。 张由知道草丛里面还有人,于是下马,恭敬的朝里面抬手,诚恳道:「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出手相助,张由在此谢过,若方便,可否现身相见。」 「有何不可?」 草丛中走出十几人,为首之人正是皇城司自杞国分司主事何光。 张由立即从众人之中认出何光就是首领人物,于是再次抬手谢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不知英雄尊姓大名,张由必定登门拜谢。」 「哈哈哈,,,」 何光大笑几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不瞒使君,鄙人便是皇城司自杞国分司主事何光,鄙人知使君是孟共将军派来的使者,你我皆是为朝廷效力,为官家效力,何须如此客气。」 张由大喜,激动道:「原来使君便是自杞国分司主事何使君,孟将军向下官几次提起你,说 使君在自杞国联系内外,策动响应,立下大功,下官对使君一直心生敬佩,不想在此相见,真真是三生有幸。」 「客气了,客气了。」 说话间,那些追击的人也回来了,而后何光道:「孟将军不久便会来必罗笼城,使君便与我在此等候,如何?」 「下官正有此意,那便打扰了。」 而后张由将那三名随从的尸体收敛,入土安葬,最后与何光一道隐藏在乡野中,等待孟共大军的到来。 ,,, 尽管没有抓住张由,这让柯瑞烈很是不高兴,但此时大事要紧,柯瑞烈也不敢在张由的身上太浪费时间。 柯瑞烈下令,集结全国各个部落的兵马,共同对抗宋军,希望对宋军展开主动进攻。 因为时间仓促,而那宋军眼看着还有六七日就要兵临必罗笼城,时间不等人,柯瑞烈等不及全部兵马集结,只凑足了两万人,就先去阻击宋军,留下塔庆在必罗笼城稳固后方。 不要小看了柯瑞烈带着的这两万人,这些人一大半都是狼兵,他们常年穿梭在丛林险峰,身形矫健有力,可以说是自杞国最精锐的部队。 柯瑞烈带着他们一路急行军,三日后,便和宋军先锋大军遭遇了。 宋军先锋大军由毕念和陈霸天两人统领,各领三千人,合计六千人马。 得知前面出现自杞国大军,毕念,陈霸天两人不敢怠慢,他们立即登上了一处高地,居高临下,遥望自杞国大军。 看罢,毕念冷笑道:「看自杞国大军数量,不过区区两万人马,且他的先锋人马不过三千人而已,就这点人马,竟敢为先锋,真是自不量力。」 此次孟共领军,顺利攻克次尔城,之后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这多少让毕念起了骄傲自满之心,对自杞国大军很看不起。 陈霸天与毕念的想法差不多,陈霸天说道:「不如我们趁他不备,攻打他的先锋大军,等孟将军来了,再与他中军大战不迟。」 「我也正有此意。」 毕念点头,同意了陈霸天的意见,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需要向孟共汇报一下,于是毕念便命人将消息传回中军,告知孟共。 孟共得知有自杞国大军出现,且是主动来的,心想来之不善,于是让毕念,陈霸天二人原地等待,组织防御,不能打。 第0498章 置之死地 消息再度传回前军,毕念这边都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他以为孟共会支持自己,却没想到传回的消息是不能打,这下毕念犯难了。 陈霸天前来询问,问道:「怎么还不动手?」 毕念说道:「孟将军说不能打。」 「不能打?为什么?」 「他说敌军主动来犯,可能有所凭仗,还是先观察为宜。」 陈霸天不以为意,说道:「兵贵神速,孟将军在后面他知道个屁啊,六千打三千,有什么不能打的,机会难得,我们可得抓住机会。」 毕念一听也有理,于是大喝一声,道:「传令,进攻。」 陈霸天也立即下令麾下兵马发动进攻,两人一声令下如山倒,顿时,六千大军便如离弦之箭,向柯瑞烈前锋大军袭杀而去。 统领柯瑞烈前锋大军的是其心腹克次,克次见宋军向自己奔袭而来,立即将三千人马一分为二,一半正面硬扛宋军,一半绕道宋军左翼攻击,同时也派人向柯瑞烈求援。 「哼。」 毕念见此,冷哼一声,道:「区区三千人马,也敢分兵,真是自找死路。」 不多时,两边人马便杀作一团,宋军仗着人多势众,对克次前锋大军发起勐烈攻打。 然而眼前的一千五百克次前锋军却是战斗力顽强,他们一个个的悍不畏死,面对数倍于己的宋军,竟然不见丝毫慌乱,生生的抵挡住了宋军的凌厉攻势。 「杀啊!」 毕念骑在马上,手持斩马大刀,大声怒吼,亲自提刀杀敌。 「父亲,孩儿要给你报仇了!」 毕念如此想着,骑着马,冲入了敌军阵中。 三个敌军士兵向毕念同时挥刀杀来,毕念长刀一扫,将他们的兵器撞飞,而后接着余力回刀,将其中一个士兵的人头砍飞。 毕念眼睛瞪的好似铜铃一般,端的是吓人,但眼前的敌军也是不弱,丝毫不惧怕。 只见一个敌军士兵蹲在地上,另一个敌军士兵直接踩在他的肩膀上,而后一跃飞起,身子腾在半空,而后从上向下,朝毕念挥刀砍去。 毕念眼中精芒汇聚,一刀斩去,将那士兵的刀砍飞,同时也在那士兵的腹部留下一道长长的刀口,鲜血肠子顿时全都跑了出来。 然而那士兵的身体还是凭着惯性,重重的砸在毕念的身上,毕念躲闪不及,被他狠狠撞了一下,险些跌落马下。 可以说这个士兵的打法,完全就是不要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其他敌军见状,纷纷挥刀向毕念砍去。 毕念吓了一跳,赶紧向后翻,跳下了马,堪堪躲过数把刀刃的致命攻击。 毕念这边打的激烈,克次分出去的一千五百人也绕到了宋军的左翼,对宋军展开反攻,宋军攻击的势头明显下坠,陈霸天此时不得不带着兵马去应对。 「哈哈哈,,,」 克次坐在马上,见宋军已经被自己死死缠住,不禁是哈哈大笑。 虽然此时克次无法打败毕念,陈霸天两人的宋军,但这不影响宋军的败亡,因为以他们狼兵的速度,很快,柯瑞烈就会派兵赶到,到时,宋军便插翅难飞。 果然,两军还未接战多久,柯瑞烈就亲自带着五千人马赶到。 原来克次的前锋大军,他既有前方开路的作用,也有钓鱼引敌的作用,柯瑞烈一直在暗中密切关注局势,随时准备带兵前来支援。 柯瑞烈一到,局势瞬间恶化,朝着不利宋军的方向发展。 双方鹿战良久,宋军伤亡越来越大,而敌军却是越战越多,越战越勇,再如此下去,只怕毕念,陈霸天两人及其部下 ,便要全部都死在这里了。 此时的毕念那是悔恨交加,他心道:「悔不听孟将军之言,方才遭此大败!」 柯瑞烈眼见自己这边胜利希望越来越大,于是唤来传令兵,道:「命人在战场传话宋军,降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 「是。」 传令兵答应一声,随即下去执行,很快,战场上便充斥着自杞国士兵喊话的声音。 「自杞国大将军有令,宋军降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 「自杞国大将军有令,宋军降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 毕念,陈霸天听见这样的喊话,这简直是在呼呼的打他们的脸,那是火辣辣的疼啊,但他们除了恨的压根直痒痒外,却也无能为力。 不过好在宋军六千人都是铁打的汉子,无人投降,尽管此时死伤几乎过半,但他们依然眉头也不皱一下。 大丈夫生于世,当死则死,岂可苟且偷生! 「冬冬冬,,,」 就在剩下的宋军抱定了死难于此的时候,只听得后面鼓声大作,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杆「孟」字大旗迎风飘扬,孟共带着中军终于赶到了! 毕念,陈霸天顿时激动不已,泪水夺眶而出,他们大声喊道:「兄弟们,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宋军顿时士气如虹,战斗力高涨。 柯瑞烈见宋军主力竟然比自己意料的提前达到战场,恨的是龇牙咧嘴,而他还有一万两千大军没有赶到。 柯瑞烈担心自己非但吃不了眼前的宋军,反而要被后来的孟共反包围,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撤兵。 ,,, 战斗结束,柯瑞烈退走,孟共没有追击,只是命人原地驻扎,收敛宋军尸体,救治伤兵,打扫战场。 孟共及一众将领巡视战场,看着一个又一个士兵被抬下去,孟共虽然心中有痛,但面上却是没有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着,坚毅,威严深重。 这时,毕念,陈霸天二人羞愧前来,在孟共面前跪下。 毕念低着头,一脸悔恨,眼泪汪汪的说道:「将军,毕念有罪,请将军责罚。」 陈霸天也道:「我也有罪,我不该轻举妄动,招致大败,还请将军责罚。」 二人此时此刻自然是悔不当初,但四千伤亡,已经是铸成大错。 孟共目光凌厉的看着二人,二人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自己身上,让他们越发的低下了头。 第0499章 兵者鬼道 孟珙道:「敌情不明,战场不详,你二人擅自开战,招致大败,来啊,将毕念,陈霸天二人拖下去就地斩首。」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惊讶,一个个的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直到有士兵上前,要将毕念,陈霸天二人拖下去处死的时候,一众将领这才反应过来。 张碧青急忙跪在地上,对孟珙道:「将军,不可啊,毕念,陈霸天二人虽然有罪,但他们也是一心报国,没有私念,还请将军收回成命。」 段直也赶紧跪下来说道:「将军,毕念虽然有罪,但其人勇猛,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有偷生苟且之念。且他是毕再遇毕老将军的后人,毕家世代虎将,怎可轻易杀之,还请将军三思。」 贾铸也紧跟着跪地劝道:「将军,阵前杀将,不祥啊,还请将军收回成命。」 其他一众将领皆是纷纷跪在地上,请求孟珙收回成命。 不但是这些将领求情,便是很多的士兵,他们也纷纷跪在地上,请求孟珙不要杀毕念和陈霸天。 看着这一切,毕念,陈霸天二人更加羞愧,只在那里痛哭流涕。 孟珙目光扫视众人,在他们身上一一看罢,而后对毕念,陈霸天道:「看在众人为你二人求情的份上,本将暂且饶你们性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二人官降三级,另罚军棍三十,来人,将他们拖到营寨门口,当众责打。」 「是。」 很快,毕念,陈霸天二人便被拖至营寨门口,当着所有士兵的面,一棍一棍的打,很快,就被打的流血,浑身是伤痕。 这一切不但落在了宋军士兵的眼里,也落在了远处一个高地,在暗中悄悄查探军情的自杞国士兵眼中。 几个自杞国士兵见此,便去向柯瑞烈禀报。 柯瑞烈闻听消息,大喜,他说道:「宋军如此责罚两员大将,如此看来,宋军一时半会是无法展开全面进攻了。 这正合我意,我正好在此等候其他各路首领的人马到来,那时,便是宋军的死期。」 于是柯瑞烈便安心的等待后续人马到来,对宋军丝毫没有防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里,孟珙中军大营,段直,张碧青,贾铸,陈放,陈克希等将领都被召了过来。 众将聚齐,却不见孟珙身影,众将皆是议论纷纷。 段直说道:「今日死伤四千人,大军两成的战力折损,军心有浮动之像,难不成孟将军是要撤军?」 贾铸一脸凝重,道:「此次出兵,我军本就兵少将寡,现在遇到变故,孟将军命人杖打毕念,陈霸天,只怕孟将军已经有了退军之念,哎。」 贾铸叹息一声,一脸无奈。 诸将纷纷猜测孟珙有了退兵的打算,毕竟孟珙于他们,不过是钦差大臣一般,灭亡自杞国成与不成对孟珙而言都没有大碍,自然是说走就走,这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孟珙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孟珙身披盔甲,腰悬宝剑,大步凌然的走进来,而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孟珙朗声道:「诸将即刻回营准备,一个时辰后,对柯瑞烈大军发起进攻。」 此言一出,诸将面面相窥,不敢置信。 贾铸对孟珙劝道:「将军,我军新败,士气正是需要恢复的时候,此时此刻,不宜再战啊。」 陈克希也站出来道:「是啊将军,而且晚上袭营,难度更大,只怕偷营不成,反倒受累。」 陈放想了想,也站出来说道:「将军,我军才刚刚与柯瑞烈大军相遇,对其军情不明,不如观察数日,再进攻不迟。」 「是啊是啊。」 众将竟然无一人赞成晚上偷营,可见此时此刻开战,确实不适合。 然而对他们来说,这时候不是开战的时机,而对于孟珙而言,却是千载良机。 孟珙一脸沉稳,胸有成竹,说道:「今日新败,我军士气衰竭,柯瑞烈必定以为我军短期内不会进攻,故而我军此时进攻,可收出其不意之效。」 众将听了,心说也有几分道理。 孟珙又道:「毕念,陈霸天,此二人被本将当众杖打,已然不可再战,他们乃是前锋大将,柯瑞烈更加会因此而轻视我军,故而此时此刻于本将看,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旦错过,将再难相遇!」 众将听罢,顿时一扫之前的担忧和颓废,变得精神饱满,可见他们已经被孟珙的分析折服。 最后孟珙拔出宝剑,大喝一声,道:「诸将听命,回营聚兵,随本将杀敌。」 「是。」 众将齐齐单膝跪地,大声回应,气势烈烈。 一个时辰后,孟珙亲自带着一万两千大军出营夜袭,另留陈放领三千人马在后接应。 孟珙大军一路静悄悄,士兵军规森严,人衔枚,马衔草,凡说话喧哗者当场立斩,战马的马蹄也用粗布包裹,尽一切可能减少被敌人发现的可能。 因为将士们大多出身穷苦,军营里面的伙食也一般,故而大半的士兵患有夜盲症,夜间不能视物。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孟珙命人用长长的绳子牵引,大家手抓着绳子,小心的跟在前面的人后面前进。 而走在最前面的人大多是出身将门,或是中级将官,自小就吃的好,没有夜盲症,他们则借着微弱的月光,带着众人缓慢前行。 如此,虽然大军的速度慢了点,但却不乱。 ,,, 柯瑞烈大军营寨,在营寨的四个角上,都设有高达六七丈的塔楼,用作远望,及早发现敌军。 东面的一个塔楼,上面有三个小兵正在值守,其中一人在睡觉,另两人在说话,时不时的这两人会向外面看一眼。 「老哥,我听说国主被柯瑞烈首领囚禁了,也不知道真假。」 「管他真假,我们只是小兵,大事轮不到我们操心,反正上面人说怎么办,我们就跟着怎么做,其他的,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关我们什么事?实在不行就往山里躲,还怕个鬼。」 「老哥说的也是。」 第0500章 大厦将倾 说话间,一人朝外面望了一眼,又继续聊,不过很快又感觉刚才有点不对,于是再度回头朝外面看。 这一看,发现远处好像有东西在动。 「老哥,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个被称作老哥的人,他眯着眼睛看过去,这一看,还真感觉有东西在动,不过四下黑乎乎的,也不好判断究竟是什么,说不清楚。 等那东西走的近了,只见那东西有一部分突然快速前进,直接朝着营寨而来。 「不好,敌袭!」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吹响号角,不过号角才刚出声音,只听「咻咻咻」的一阵劲风袭来,两人立即被乱箭射死,从塔楼上摔了下来。 孟珙大喝一声,道:「点火,撞门。」 顿时,大军火把纷纷点亮,而后大声吼叫着,几十人扛着巨木,就开始撞击柯瑞烈营寨的寨门。 这营寨都是临时搭建而成,自然不可能有多么坚固,特别是柯瑞烈根本没想到孟珙会主动进攻,自然一点防备也没有,寨门在巨木的撞击下,没几下就塌了。 「杀啊。」 孟珙大军冲进柯瑞烈营寨,手里的火把朝营帐丢去,顿时引发大火,而后许多柯瑞烈士兵惊慌的跑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军乱刀砍死。 孟珙指挥战斗,对段直说道:「段直听令,命你杀透营寨,制造混乱,不得有误。」 「是,将军。」 「贾铸听令,命你四处袭杀成团的敌军,遇到敌军抱团,务必立即将他杀散,不得有误。」 「是,将军。」 「其他人等各自杀敌。」 「是,将军。」 一番指挥,顿时柯瑞烈大营乱作一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段直带着人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乱上加乱。 很多柯瑞烈士兵刚想要集结起来,就被贾铸的人马冲散,根本没有机会集结反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柯瑞烈大惊,从梦中惊醒,一出营帐,顿时傻眼,只见大营火光冲天,敌我士兵相互追杀互砍,大营乱的不成样子,已经无法组织反抗。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此时大营混乱,军心士气已经无法凝固,更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败局已定。 见局面如此,柯瑞烈倒也干脆,他直接跳上马,带着十几人就往营外冲。 他的行踪被一直时刻观察形势变化的孟珙发现,孟珙一眼便认定此人身份不俗,也许就是主将柯瑞烈也说不定。 于是孟珙张弓搭箭,将其瞄准,最后「咻」的一声,利箭划破长空,最后射中柯瑞烈,将其射落马下。 柯瑞烈一死,他那些部下就更加是败亡的厉害,本要重整队形的人,这时候也是彻底失去了勇气,一个个的仓惶逃命。 而孟珙大军的将士们则在后面趁机追杀,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一个,而自杞国士兵则全然没有抵抗能力。 此时的自杞国士兵那是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一个个的疯狂逃命,他们为了逃命,敢把刀对准跑在前面的同伴,却不敢回头与宋军士兵厮杀,可谓是士气尽丧。 天亮后,孟珙巡视战场,所有士兵见到孟珙,都是心中敬畏,目光中透着崇拜。 这一战,孟珙用极小的代价,取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斩杀敌人一万两千多人,俘虏了三千多人,缴获战马,粮草物资无数,一举击溃柯瑞烈大军,孟珙的威望也在大军之中真正的建立起来。 巡视一圈,孟珙当即下令,命大军立即开拔,剑指自杞国国都必罗笼城。 孟珙一声令下如山倒 ,一万六千将士不顾疲惫,立即整装,而后踏上了征途。 而此时的必罗笼城,塔庆正在想方设法的征调各个部落的士兵和青壮,想要给柯瑞烈送去更多的人马,帮助柯瑞烈击溃宋军。 然而正在他踌躇满志时,有零散的溃兵逃回了必罗笼城,他们也将柯瑞烈战死,大军溃败的消息带了回来。 塔庆闻听此消息,大为震惊,他命人将三个溃兵带到面前,亲自询问。 塔庆一番询问,三个溃兵皆是讲述的一致,柯瑞烈确实是败了,柯瑞烈还被杀了,大军也被击溃了。 塔庆大怒,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吼道:「柯瑞烈带去的是我自杞国最精锐的士兵,他们都是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的狼兵,你们分明是胆小怯战的鼠辈,逃兵,竟敢制造谣言,乱我军心,本官岂能饶你们!」 说完,塔庆一挥手,让人将那三个溃兵带下去处死。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不论塔庆相不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溃兵逃回来,这消息便是想不相信也不行了。 柯瑞烈被杀,两万精锐狼兵全军击溃,死伤大半,这样的消息顿时让整个必罗笼城震惊。 「怎么可能,柯瑞烈是能征善战的部落首领,两万狼兵是以一敌十的精兵,他们才出发几天而已,怎么可能被击败?」 「是啊,这消息是不是宋军故意散播,想要乱我们军心?听说宋人花花肠子贼多,估计这是他们散播的谣言。」 「逃回来了几百个人,如果是假的,又怎么可能人人都说假话?上回次耳城几万大军一击击溃,现在柯瑞烈又一击击溃,这也不算是荒缪的事,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快速击败,只怕,,,只怕这是天意啊?」 「你说朝廷还能像上次卡沙一样力挽狂澜吗?」 「还力挽狂澜个屁啊,卡沙都被国主干掉了,国主又被塔庆软禁了,不知多少大臣被抄家灭族,朝廷都乱成一锅粥了,以前大家万众一心,还能凑个十万八万拼到底,现在还拼个屁啊。老哥,赶紧跑吧。」 「对对对,逃命要紧,我们还是先躲进山里再说。」 必罗笼城人心惶惶,百姓纷纷选择出城躲避,逃入深山老林躲避兵灾,可见百姓已经对他们的朝廷没有了信心。 百姓还可以一走了之,而那些权贵大户却是难以抽身。 第0501章 各方异动 有道是船大掉头难,这些权贵和大户,财产大多是庄园,店铺,矿山之类,全部都是难以带走的,如果一走了之,则意味着家族几代人的心血化为乌有,自己也极有可能因此而穷困,家族走向衰落,这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于是权贵们开始自谋出路,他们秘密的聚集起来,商议对策。 这一天晚上,权贵多哈的府邸,他与好友直都,曼德维一起商议,寻求自保之策。 这三人都在朝中为官,掌握着最新最全的消息,对当下的时局有更清晰的认识。 多哈说道:「而今国主被囚,卡沙被杀,朝中近乎一半的官员被杀被抄家,这番变故乃我自杞国立国两百年未有之变局,宋军来势汹汹,你们如何看待?」 说着,多哈目光看向直都和曼德维,注意着两人的神情变化。 直都,曼德维二人都是面色凝重,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心中所想。 而后二人齐齐将目光看向多哈,直都说道:「多哈,我们三人患难之交多年,今日你将我们请到府中,想必已经有了对策,你尽管说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信不过的。」 曼德维跟着说道:「不错,我们既是知交好友,也是姻亲,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哈你有话但说无妨。」 多哈见他们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知道再藏着掖着,反而是适得其反。 于是多哈说道:「卡沙虽然嚣张跋扈,但其能力还是不容否认的。他若在,还可以对宋军有对抗争雄之力。 但现在他已经被杀,我自杞国即便尚有各部落人马可供征调,但也再无强力之人能够统领这些人马。 柯瑞烈本来借着朝堂兵谏之威,各部落恐惧其气势,柯瑞烈是有机会统领各部的,但现在他也死了,我敢断言,我自杞国上下,再无人可做到对内号令四方,对外强悍去敌。 直都,曼德维,我们该认真思考这次宋军来犯,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直都,曼德维两人一听,心中胆颤,直都疑惑的看着多哈,一张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曼德维忍不住,对多哈说道:「难道你是说宋军的目的,是要灭亡我们的国家,之前的马匹,谈判,全部都是宋军的把戏,都是迷惑我们的?」 多哈眼神坚定的点点头,说道:「难道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你们还对谈判抱有幻想吗?当初特里为了财货,杀害宋国边民,宋国派来天使问罪特里,却遭杀害,此等奇耻大辱,试问哪个中原王朝能够容忍? 而后宋国兴兵讨伐,毕冲之遭遇大败,损兵折将六万人,我们虽然将其打败,逼宋国退兵,但这梁子也算是结的不死不休。 而今宋军一再斩获大胜,即将兵临国都城下,若换成是你们,你们会如何对待苟延残喘的自杞国?」 多哈一句话,算是彻底交代了当下自杞国面对的困境,那就是灭国,别无他选! 直都,曼德维心中震惊,灭国之危,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等闲视之的变化,一个不好,身死族灭,谁也无法幸免。 多哈见他们不说话,于是干脆直接了当,说道:「百姓可以躲去深山,可我们躲到哪里去?祖宗留下的家业难道不要了吗?家族几百口,难道不顾了吗?」 曼德维惊讶的看向多哈,结结巴巴,说道:「难道,,,难道你要投降宋军?做他们的内应?」 「呵呵,,,」 多哈苦笑一声,说道:「做内应?只怕宋军已经不屑于内应的投靠了。这个世上,从来都不需要锦上添花,更不会有人愿意让锦上添花的人分去功劳。 要想让主人相信自己是一条忠诚且有 用的猎狗,那就要在主人没有发现猎物之前,就为主人找到猎物。」 直都,曼德维二人震惊,心中如打鼓一般砰砰直跳。 多哈请求面见塔庆,说有办法应对宋军来犯。 此时的塔庆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听多哈有主意,大喜过望,当即命人将多哈传召进来。 多哈被搜身,确保没有私藏兵刃后,便被带到了塔庆的面前。 自从塔庆,柯瑞烈等人以兵谏形式夺权,塔庆就对别人多有防范,任何人见他之前,都要搜身。 见到多哈,塔庆急忙问道:「你说你有办法应对宋军威胁,你有什么主意,快说。」 多哈说道:「回禀丞相,下官以为当下最要紧的是聚集人心,然后将各部人马集聚在必罗笼城,我自杞国虽然遭遇两场大败,但若是集聚所有人马,还有最少五万之众,宋军只有两万余人,我们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取得最后胜利。」 此时的塔庆已经借国主阿摩的口,封自己为丞相,柯瑞烈为大将军,只是柯瑞烈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孟共杀了,塔庆倒还算坐了几天位置,只是这个位置越来越烫屁股了,他也很难坐下去了。 「哎。」 塔庆听了多哈的话,摇头叹息一声,而后说道:「你说的我如何不知?只是如今本官向全国发出勤王诏书,却没有人响应,否则,也不会让柯瑞烈独自带着两万人去应战了,如今柯瑞烈又,,,」 提到柯瑞烈,塔庆更加心情沮丧,只感到自杞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多哈对塔庆的话早就意料到了,多哈说道:「这正是下官来找丞相的原因,下官有一个办法,可以使我自杞国上下一心,聚兵合将,共对强敌。」 「什么办法,快说。」塔庆眼露精芒,一脸希望的看着多哈。 多哈道:「下官的建议便是丞相您立即召开祭天大典,那时各部落各家族的人都要派代表参加,那时丞相您借向天神询问吉凶祸福,抛洒一百枚铜钱,若每一枚铜钱皆是正面朝上,便是天神示意我自杞国大吉,大胜。如此,人心必定归附,我自杞国上下必定再度万众一心,共抗强敌。」 第0502章 满堂皆惊 塔庆听了,先是一喜,而后又是失落,他叹息道:“你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但要想一百枚铜钱皆是正面朝上,这如何可能。” 古人不管是哪个地方的人,对老天,对天神,都有一种莫名的至高无上的敬畏感,只要让他们相信是天神的意思,那不管是什么事情,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故而塔庆对这个办法也是认可的,但唯独不可能实现的是一百个铜钱全部正面朝上,除非真的是天神的旨意。 多哈掏出一枚铜钱,交予塔庆,说道:“丞相请看。” 塔庆接过铜钱,只见这铜钱竟然两面皆是正面,没有反面。 塔庆醒悟过来,顿时大喜,击掌拍桉,赞道:“妙妙妙,这实在是太妙了。” 说着,塔庆便向多哈躬身作揖,说道:“多哈,若我自杞国顺利度过难关,你便是我自杞国最大的功臣,到时候本官一定给你加官进爵,赏赐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多哈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跪在地上,说道:“不敢不敢,丞相您为我自杞国呕心沥血,下官的这一切与丞相比起来,那简直是不值一提,只要我自杞国顺利度过危机,便是要我多哈性命又何妨。” 塔庆见多哈如此高风亮节,感慨道:“好,好啊,忠臣,忠臣啊。” 多哈走后,塔庆立即宣布举行祭祀大典,要求各个部落及家族选派代表到场观礼。 祭祀是国家的头等大事,各个部落和家族得知消息,尽管现在时局危险,但依然派出代表参加,故而这到了祭祀的时候,现场那是庄严肃穆,场面颇为盛大。 塔庆,阿摩还没有来,多哈,直都,曼德维三人神情严肃,他们的眼睛时刻在场上人身上打量,特别是那些皇宫禁卫,更是他们的重点注意对象。 这时,一个随从快步到了多哈面前,小声说道:“回禀老爷,国主和塔庆马上就要来了。” 多哈点点头,而后他看向直都和曼德维,三人不约而同的将身后的披风解下来,而后翻了一面,原本是黑色的披风,一番转,就变成了白色。 很快,塔庆和阿摩来到了祭祀法场,阿摩一脸不忿,因为此时的他,正被塔庆安排的禁卫死死看管,每走一步,都是有塔庆的亲信死死盯着,只要有一下行为不对,就会被毫不客气的纠正。 阿摩气愤难当,他心里骂道就算是当初的卡沙,也不敢这样对自己,果然狠起来还是自己人最狠。 相比满脸不忿的阿摩,塔庆则是得意无比,他还在幻想着取得了各个部落大族的支持后,号令四方兵马,再与宋军厮杀。 祭祀大典开始后,所有人在祭司的指挥下,向天神跪拜,祭司则跳起了怪异而肃穆的舞蹈,不时还有人朝空中扔着纸钱,摇晃着旗帆,法场一片庄严肃穆之气。 跪拜结束,祭司向众人一阵训话,告戒众人要敬天法祖,爱护生灵云云。 祭司的训话结束,本应该由阿摩开始说话,但此时他不过是塔庆手里的吉祥物,塔庆又怎么可能让他讲话,塔庆直接开始说话了。 塔庆朗声说道:“诸位,我自杞国自立国以来,一直敬天,敬祖,敬民,方才得享两百年江山,而诸位也与我自杞国国运一般,享受了两百年的荣华富贵,可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和自杞国的命运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塔庆说的激昂,“但而今那可恶的宋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自杞国出兵,杀我军民无数,现在,更是即将要兵临我必罗笼城城下,我自杞国危在旦夕。” 塔庆说话的时候,目光在一众人身上扫过,见他们一个个听的认真,露出戚戚难安之色,心中不由的是一阵欣喜。 塔庆继续说道:“今日,本相就要向天神请愿,抛洒一百枚铜钱,若我自杞国可以顺利度过这次劫难,还请天神将一百枚铜钱全部以正面示人,以传达您的旨意。 若我自杞国注定灭亡,那便让铜钱有正有反,我等凡人也将按照您的旨意,不再做那无意义的抵抗。” 说完,塔庆一招手,便有一个小祭司端来托盘,托盘上面正码放着一百枚铜钱。 塔庆缓缓伸出手,要抓起铜钱,众人也全部都将目光死死看向他,期待着他抛洒铜钱,让天神来传达旨意。 “住手。” 正当塔庆要按照既定计划,准备抛洒铜钱的时候,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头,塔庆惊愕,随即循声看去,却见说话之人竟然是多哈! 多哈一脸恶狠狠的看着塔庆,这让塔庆是感到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心说这多哈是怎么回事,这主意不是他给自己出的吗?怎么现在又来阻止? 不等塔庆发问,多哈就疾步上前,来到了小祭司面前,一把将托盘抢在手里。 多哈抓起一把铜钱,看了一眼,而后对塔庆厉声质问道:“这铜钱两面都是正面,你在这里骗谁?” 那直都和曼德维这时候冲了上来,抓起铜钱,直都惊呼道:“正面,铜钱的两面都是正面,塔庆在骗我们。” 曼德维也喊道:“大家快看,铜钱是假的,都是正面。” 直都和曼德维两人抓起铜钱,让一众人等细看。 众人一看,顿时惊愕,随即对塔庆怒目而视,有人厉声对塔庆指责道:“塔庆,祭祀大典,你竟敢使坏,你眼里还有没有天神?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 “塔庆,你这是把我们当猴耍啊,你安的是什么心!” 一时间,众人纷纷对塔庆口诛笔伐,吐沫星子都要把塔庆淹没了。 塔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搞的不知所措,他随即看向多哈,对他大声质问道:“多哈,你要干什么?” “哼。” 多哈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说道;“我要干什么?我要拆穿你的把戏,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你想要蒙骗我等,休想。” 第0503章 喜出望外 “你你你,,,” 塔庆这时候已经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多哈一点也不给塔庆机会,直接大手一招,立即便有数十人冲入法场,和那些禁卫对峙起来。 禁卫这时候也是傻了,他们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他们下意识的拔刀,和这些人对峙。 虽然禁卫有几百人在法场,在人数上比对方多十倍不止,但禁卫却没有主动出手。 塔庆反应过来后,立即对禁卫们下令,喝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动手!” “住口。” 多哈厉声阻止,而后多哈看向阿摩,对阿摩跪地说道;“国主,塔庆狼子野心,前有朝堂兵谏,后有法场欺诈,还请国主主持公道,下令将塔庆擒拿伏法。” 直都,曼德维两人也立即对阿摩跪地,请愿道:“请国主下令将塔庆擒拿伏法。” 各个部落和大族的代表见了,也是不敢怠慢,纷纷对阿摩跪地请愿,齐声喊道:“请国主下令将塔庆擒拿伏法。”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阿摩身上,虽然阿摩是个吉祥物,自从继位后就从来没有掌权,但他是国主,始终占据大义名份,不管是哪一方,都需要他做招牌。 阿摩见塔庆已经众叛亲离,大势已去,当然心中激动,又有多哈,直都,曼德维这些忠心的臣子保驾护航,他还有什么担心的。 于是阿摩朗声对那些禁卫们说道:“塔庆阴谋篡权,上欺天神,下欺百官,罪大恶极,本国主现在命令你们将塔庆擒拿伏法,不得有误,谁若拒不执行,便是塔庆的同党,罪当诛族。” 阿摩的话,还有现在这百官与塔庆走向对立,禁卫们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傻子也知道塔庆完了。 于是禁卫们直接转身,将那塔庆擒拿,两把刀直接架在了塔庆的脖子上,让他不得动弹。 “哈哈哈,,,” 塔庆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大笑道:“阿摩,多哈,你们将会是我自杞国的千古罪人,如果我自杞国灭亡,你们生生世世都要背负骂名,是你们让我自杞国走向灭亡的,你们是罪人,罪人,哈哈哈,,,” 多哈为免夜长梦多,同时也为了借机立威,于是直接上前,一刀将塔庆杀了。 塔庆倒在血泊中,他抽搐了几下,最后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而后多哈对众人道:“而今宋军即将兵临城下,本官将会和国主一道商议对策,你们先回去等待消息吧。” 众人纷纷对多哈拱手称谢,然后一一离开。 阿摩信心满满,此刻的他,以为自己在多哈的扶保下,斩杀了塔庆,掌握了权力,他激动的走到多哈面前,说道:“卿家诛杀宵小有功,本国主不会忘了你的功绩,等到击退了宋军,本国主一定重重的赏赐你。” 多哈脸色平澹的说道:“谢国主。” 说完,多哈对左右说道:“来人,送国主回寝宫休息,日夜不离,好生照看。” “是。” 一队多哈手下齐齐领命,而后他们对阿摩重重说道:“请国主回寝宫。” 阿摩愣住了,站在那里傻傻的回不过神来,直到有人直接拉着他往寝宫去,他才反应过来。 阿摩自言自语,说道:“难道我又成傀儡了?” ,,, 两日后,孟共带着大军来到必罗笼城,孟共骑着马,细细端详城头。 孟共见城头的士兵寥寥,且都没有手持武器,只好似木头人一样的站在那里,孟共心中疑惑,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在给自己摆空城计? 正在疑惑的时候,只见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多哈带着一众百官走了出来,而后齐齐跪在孟共大军的面前。 多哈道:“尊敬的宋国将军,我自杞国此前对宋国多有得罪,犯下种种恶行,此皆乃我自杞国之罪过,而今宋国前来讨伐,皆乃我自杞国咎由自取。 罪臣多哈已将塔庆斩首,并将国主阿摩拘押,等待宋国将军发落,百官在此恭迎宋军入城。” 孟共目光炯炯的看着多哈,最后命人将何光,张由二人请来。 孟共对他二人道:“你们都曾见过自杞国国主,便有劳你们进城一辨真假。” “是,将军。” 何光,张由二人抬手领命,随即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进入必罗笼城。 很快,何光,张由二人便回来复命。 张由对孟共道:“回禀将军,阿摩确实被囚禁,城内也没有陷阱伏兵,还请将军放心入城。” “有劳了。” 而后孟共大手一挥,道:“入城。” 孟共带着大军,在自杞国百官的跪地恭迎下,浩浩荡荡的进入必罗笼城,城内的百姓皆是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孟共自然也没有过多的去理会这些百姓。 进入城中,孟共直接命人接管了必罗笼城的城防,并将自杞国百官和大族全部都集中到一处进行看管。 而后,孟共便开始实行杀一批,拉一批,打一批的策略,来对自杞国上下进行清洗,以此来巩固宋军的统治,瓦解旧贵族势力。 首先,孟共命人对八大部落首领及骨干的家族进行杀戮,这八大部落的首领和骨干,他们全部都参与了对毕冲之的战争,手上都沾满了六万宋军将士的鲜血,孟共不可能放过他们。 为了瓦解八大部落的内部团结,孟共宣布只杀首领及骨干家族,普通部族百姓不予追究。 如此之下,宋军遇到的抵抗自然大大降低,甚至许多部族百姓见大势已去,主动来帮着宋军执行命令,充当向导。 而像多哈,直都,曼德维这样主动向宋军投靠的人,孟共则对他们进行拉拢,并对他们多加安抚,利用他们来分化瓦解旧贵族势力,掌握局势的主动权。 同时孟共也不忘对百姓进行安抚和拉拢,孟共宣布自杞国百姓受到万恶的旧贵族势力的盘剥,百姓生活困苦,大宋天子心怀仁德之心,在自杞国免税三年,免徭役三年。 第0504章 不服不行 这项政策一出,自杞国的百姓人人欢腾,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许多百姓得到这实实在在的好处,也开始消除对宋军的抵触情绪,变得慢慢的拥护宋军。 杀了一批,拉了一批,剩下的那些官员和大家族,自然也就成了花架子,在宋军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孟共对这些人则是依照实际情况,能杀的尽量杀,不必要杀的也是尽量的打压,或囚禁,或抄家,或降级,将他们的力量彻底瓦解。 如此之下,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孟共便只凭着区区一万五千宋军,对自杞国上下进行了一遍清洗,杀死首领家族,骨干家族,顽固派家族等贵族势力一万多人,将他们的势力彻底清扫一空,牢牢的掌握了自杞国的局势。 然而如此之大的杀戮,也引发了一些人的担忧。 军中机宜陈可先忧心忡忡,他对孟共说道:“将军,我朝一直便对武将多有防范,您现在如此这般清洗,虽然清洗的是敌国,但只怕依然会引起朝中某些言官和大臣的不满,到时候,只怕他们要在官家面前弹劾你了。” 孟共自然是料到了这些,孟共不以为意,轻声笑道:“以官家的雄心壮志,自杞国纳入我大宋版图已然是板上钉钉,如果本将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清洗旧贵族势力,只怕日后他们便会成为阻挠我大宋统治的祸害。” 说到这里,孟共看向陈可先,目光炯炯,继续道:“官家英明,不被宵小轻易蒙蔽,对待臣子也多加信任与关怀,可谓一片赤诚相待。 我等身为臣子,更应当为官家扫清障碍,以报官家厚恩,而不是担心身前身后名,做事畏首畏尾,此为担当也。” 陈可先心悦诚服,抬手道:“属下受教了。” 局势稳定,孟共这才来到城内的皇宫,之前孟共为了以防万一,一直没有进入皇宫,而是在军营中操纵指挥一切。 在皇宫门口,孟共打量了一会,摇头说道:“这般皇宫,也将比我大宋寻常官员家的府邸强一点而已,连郡王的府邸都不如。” 多哈在一边讨好道:“自杞国国小民弱,怎敢与大宋天朝上邦相比。” 孟共满意的点头,而后信步进入,来到正殿。 孟共端详了一阵大殿,他没有坐到那阿摩的国主位置上去,而是在左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命人搬来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多哈疑惑,问道:“此刻自杞国的一切尽归将军所有,将军何不坐到上面去?那里才是最尊贵的位置。” 孟共摆手道:“本将在你等面前虽然是威风无比,可一言而决生死,但本将不论走到何地,都不能忘记自己是大宋臣子的身份,那国主的位置虽然颇有些小家子气,但却意义不一般,本将万死也是不能坐的。” 多哈心中惊讶,没想到孟共这个宋国将军出征在外千里远,竟然还能如此恪守君臣本份,足可见宋国是何等的凝聚。 再看自杞国,百年来皆是一盘散沙,国主与大族,高官之间龌龊不断,如此之下,却偏偏还要与宋国作对,简直就是找死。 “把阿摩带来。” 孟共一挥手,当即命人将阿摩带来见他。 “是,将军。”两个宋军士兵领命,随即下去了。 很快,阿摩便被带到了孟共面前。 孟共看着阿摩,见阿摩竟然不跪,问道:“怎么,你的膝盖不会打弯吗?” 阿摩虽然心中一阵惊慌,但他知道自己的下场必定是一死,既然如此,一辈子都是窝窝囊囊,现在要死了,自然要硬气一回,要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阿摩装做一脸傲色,昂着头说道:“我乃自杞国国主,你只是宋国区区一个将军,试问你如何受得住我的跪拜大礼?” “哈哈哈,,,” 孟共大笑,道:“你这样的态度若是见了我们皇帝陛下,那岂不是要让皇帝陛下不悦,既如此,那便让本将先来调教调教你,本将倒要看看自杞国的国主,骨头有多硬。” 说完,孟共大喝一声,道:“来人,用刑。” “是。” 立时,便有人上前,将阿摩的上衣扒掉,而后皮鞭子便是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在阿摩的身上。 这皮鞭子那可是厉害的紧,几鞭子下去,阿摩就被抽的皮开肉绽。 阿摩心中叫苦,脸上疼痛难忍,但碍于面子,他依然还在咬牙坚持。 孟共则安逸的看着他,倒要看他坚持到及时。 十几鞭子下去,阿摩还在坚持,于是鞭子便停止了,阿摩以为自己赢了,让他们没招了,哪知道紧接着就有人拿来了尖嘴钳,将他的双手给按住。 阿摩惊恐万分,慌忙说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负责用刑的小吏说道:“干什么?给你修指甲啊,我们刑法八百多种,你就闭着眼睛好好享受吧。” “八百多种?” 阿摩听了,吓的浑身一个激灵,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到不可置信,心说难道他们中原王朝别的事都不干,就只研究刑法吗? 很快,一把尖嘴钳就夹住了阿摩的一根手指指甲,小吏才刚使劲,阿摩就疼的呲牙裂嘴,叫喊起来。 “我跪,我跪。” 阿摩终于还是服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孟共面前,他低下了自以为高傲的头。 “哼。” 孟共冷哼一声,而后道:“阿摩,你纵容部族杀我边民,杀死使者,杀我六万征讨大军,你可知罪?” 阿摩一脸眼泪汪汪,这眼泪不是悔恨的眼泪,而是刚才被鞭子打的,被尖嘴钳弄的。 阿摩哭道:“将军,你要明鉴啊,我阿摩自从继位当国主以来,就从来不曾掌权,大权先是在八大部落首领手里,而后又是落到了卡沙手里,随后又是落到了塔庆和柯瑞烈手里,最后又是落到了多哈手里,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权力,这些罪行真的与我无关啊。 早知道当国主是这样的生活,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当这个国主。” 第0505章 喜气洋洋 “放肆。” 孟共厉声大喝,道:“你乃自杞国国主,如此罪行,难道是你一句不曾掌权就能推脱的了的吗?本将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知罪?” 阿摩无奈,想死的心都有,但在孟共面前,他又不敢死。 阿摩只得点头,说道:“知罪,我知罪,求将军饶命。” “来人,即刻草拟文书,将阿摩,以及八大部落首领等人的罪行昭告自杞国各地,草拟完毕,让阿摩签字画押。” “是,将军。” 一边的书吏答应一声,随即开始奋笔疾书,不多时,便是一封激情而又悲愤的文书出炉。 阿摩随即签字画押,多哈对孟共提议道:“将军,何不在文书上盖上国主宝印,如此,自杞国军民将更加信服。” 孟共摆手道:“不必了,有本将的将印足以,从今日起,自杞国国主宝印将不再具有任何权力。” 说罢,孟共命人将文书印发自杞国全国各处,让百姓都是明白宋国和自杞国之间爆发战争的前后经过。 两国之间的战争,皆是由自杞国部落首领特里杀害宋国边民,继而又杀害宋国使者刘文星,这才爆发大战,这是事实,故而文书刊印各地后,自杞国的百姓更加觉得理亏。 孟共派人视察了一阵自杞国的民意,知道百姓对宋军敌对的态度已经在软化,心中满意。 于是孟共将多哈叫到了跟前,对他说道:“多哈,你是明事理的人,你应当知道百姓在你们国主,还有那八大部落的统治下,那是何等的凄苦可怜,而今本将在自杞国驻扎,百姓非但不反感,反而还拥护,这便是明证。” 多哈此时还不知孟共是何意,于是讨好的说道:“是是是,将军代大宋天子宣布减免赋税和徭役三年,此乃对我自杞国百姓的大恩德,百姓自然是拥护将军的,若不拥护,只怕便是狼心狗肺了。” 孟共意味深长的看了多哈一眼,嘴角翘起,冷声道:“是吗?你只是这样认为的吗?” 安卓苹果均可。】 多哈感到孟共意有他指,刚才自己好像有点没听明白意思。 多哈顿时心中一阵惊恐,生怕孟共降罪于他。 孟共微微一笑,而后与多哈来到后花园。 孟共见到花池里,有两朵荷花长在一起,便指着那荷花道:“多哈你看,这两朵荷花倒是有趣,竟是长到了一起,不过这样也好,不但显得大,更加漂亮,也更加能够历经风雨,以后可茁壮成长。” 多哈疑惑,一时不明白孟共的意思。 孟共见他竟然还不理解,脸阴沉下来,直接冷冰冰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本将乏了。” 多哈赶紧告罪,而后离开。 离开后,多哈那是浑身不自在,一直在想孟共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将好友直都,曼德维两人请到府上,三人一番推敲,这才明白孟共是要让多哈鼓动百姓上万民请愿书,要求主动将自杞国加入到大宋版图。 体会到这一层意思,多哈几人自然是不敢怠慢,他们立即前去串联,将各自的亲属都发动起来,去劝说百姓上请愿书,支持将自杞国并入到大宋版图。 为了让更多百姓参与,多哈还不得不出血,给百姓一些甜头。 “听说了吗?只要签名请愿,就送三只老母鸡,一家超过四个人签名,就送一只羊。” “什么请愿书?” “说是支持将我们自杞国并入到宋国,反正签名就送东西。” “啊,这不就是把我们自杞国卖了吗?这怎么能行呢。” “嗨,这种大事咱们小老百姓就是凑个热闹,又哪里是我们能说了算的,趁着有老母鸡白送,那是不要白不要。” 许多百姓开始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不情不愿,但是眼看着签名的人越来越多,老母鸡和羊越来越少,他们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前签名,而后像捡到宝一样的拧着老母鸡就回家去了。 靠着这一手,多哈那是很快就将十万自杞国百姓的请愿书弄到了手,他喜滋滋的将请愿书送到孟共面前,向孟共表功。 “哈哈哈,,,” 孟共仰头大笑,道:“民心,这就是民心,我大宋民心所向啊。” ,,, 临安,行在,皇宫,垂拱殿,大朝会,君王临朝,百官上殿,共议国事。 此刻的赵昀与往日不同,以前赵昀临朝之时皆是脸色平澹,轻易不露出喜怒之色,保持着独有的君王威严。 然而今日却是不同,赵昀脸上欢喜之色难掩,目光更是神采奕奕。 原来孟共全面接管必罗笼城的消息已经传回临安,赵昀大为振奋,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下了。 百官也是难得看见赵昀如此高兴,自然也是免不了对赵昀一阵夸赞与吹捧。 兵部尚书魏了翁对赵昀说道:“陛下任命孟共为大军主帅,孟共以区区两万人便马到功成,一举破敌,陛下真可谓是慧眼如炬,臣万不及也。” 吏部尚书赵善湘也跟着说道:“不错不错,当初我等皆是反对陛下任命孟共为主帅,全赖陛下信念坚定,意志不移,最后力排众议,这才有了如今的大获全胜,依臣看,此战,头功者当属陛下,若不是陛下坚持,又何来今日之大胜?” 百官一个个的纷纷吹捧,就连那一向在朝堂上不轻易发言的韩竢,这时候也是忍不住吹捧了赵昀几句,可见百官对于这场胜利,那也是很意外,也很兴奋。 不怪百官如此,孟共以区区两万兵马出征,不知为朝廷节省了多少钱粮物资。 而今自杞国尽在掌握,以后不知要为大宋带来多少利益,试问百官怎能不兴奋? “哈哈哈,,,” 朝堂喜气洋洋,人人都在吹捧赵昀,赵昀自然知道这些人那是好话不嫌多,个个忙着搜肠刮肚,说着逢迎的话。 尽管都是迎合的话,但赵昀听了,依然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很是得意。 这一次孟共获胜,赵昀那是真心的高兴啊。 第0506章 破坏气氛 笑过,赵昀道:“此战功成,全赖三军将士用命,也全赖朝廷有司全力保障后勤之故,与朕何干? 朕身为皇帝,难道还能厚着脸皮去抢将士们的功劳?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也不老实,就莫要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 赵昀的话,字面上虽然是责备的意思,但百官都知道赵昀只是打趣而已,哪里会真的责备谁,百官都是一脸高兴的笑。 然而不管是什么事,也不管是什么场合,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他就会傻愣愣的站出来发表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破坏气氛。 这类人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但偏偏这种人往往私德不错,不爱贪污,不奉承巴结,父慈子孝,让别人难以抓到把柄。 这不,这时便有一人站出来说了一番话,顿时就让热闹的场面骤冷下来。 说话的人是太学上舍柴望,此人也才二十,长得是仪表堂堂,且才华横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脾气却是老气横秋,看谁都不爽,一上来他就开骂了,也不知道他这暴脾气是哪里来的。 柴望对赵昀义正言辞,说道:“陛下,据臣所知孟共在自杞国进行清洗,大肆杀戮自杞国臣民,此举臣认为太过有伤天和,更不是一个武将能干的事。 若长此以往不加制止,只怕假以时日,孟共便要搞自己的小王国,为我大宋江山社稷,陛下不可不察啊。” 】 柴望此言一出,刚才还热情洋溢的朝堂,一瞬间就气氛跌落到谷底,大家纷纷闭上嘴巴,脸色凝重,不知赵昀会如何处置。 事关武将,大宋朝廷及皇帝历来都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文官对武将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都极有可能改写这武将的功绩与升迁,甚至决定这个武将的生死。 当年功绩彪炳的狄青,不就是在文官的操持下,被活活吓死。 狄青功成名就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现在资质阅历还远不如狄青的孟共,那还不是更容易被文官大老拿捏。 赵昀脸色渐渐冷澹下来,看这个柴望,那也是不自觉的心里有了几分不悦。 不过赵昀此时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皇帝了,对待臣子,赵昀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他,就惩治他,这样一来,只会让自己逐渐变成瞎子,聋子。 赵昀道:“卿家有所不知,孟共清洗自杞国臣民,乃是奉了朕的口御,自杞国杀我边民,杀我使者,亡我六万将士,朕每每念之,心中都是无尽悲愤,故而曾对他秘密下达口御,若有机会,定要报仇雪恨。” 赵昀本以为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这个话题会就此打住,却不想这柴望却是丝毫不罢休。 柴望继续说道:“陛下,您身为天子,自当胸怀富有四海,气度包揽天地日月,怎么能日日心念杀伐旧账? 陛下如果过多的想这杀伐之事,这会让您充满戾气,如此长久下去,只怕陛下也要变得暴戾成性,成为一个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君王,这于国于民都是大大不利,还请陛下改正。” 柴望说到这里,满朝文武看他的眼神已经是相当不满了,百官心说官家好说话,仁义大肚,但你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啊,真要把官家骂的来了火,改变了为人处事的态度,那以后我们谁还敢说话? 柴望面对百官不满的眼神,只当没有看见,他继续对赵昀说道:“陛下,您当以史为鉴,以人为镜,将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全部都消灭于萌芽状态。 遥想当年安禄山是何等的对唐玄宗忠心耿耿,唐玄宗又是何等的对安禄山信任备至,器重有加,可结果呢? 这远的不说,便说近的,当年先帝对韩佗胃也是信任有加,可韩佗胃是如何回报先帝的? 他都快成二天子了! 陛下,臣每每看见您对臣子不加限度的信任,特别是武将,陛下对他们更是信任的很过分,臣每每想起历史上的那些灾难,就整夜整夜无法入眠,臣深怕我大宋盛极而衰,重走历史老路,故而还请陛下时刻铭记历史教训,莫要再让历史重演。” 说到这里,柴望直接跪在地上,竟然是泣不成声。 赵昀一阵无语,对柴望那是不知该说什么,赵昀心说你骂朕骂了半天,朕还没发火,你自己倒先哭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给了你多大的委屈。 赵昀抬手虚扶,说道:“卿家起来吧,你的话朕知道了,对待臣子,朕会细细观察他的言行举止,才能品德,最后再量才施用,绝不让历史上那些不堪回首的旧事重演。” 柴望激动,一脸希望的看着赵昀。 赵昀被他看的有些蒙,问道:“卿家还有事?” 柴望回道:“陛下,既然您接受臣的劝谏,那就该施行啊,孟共清洗自杞国臣民一事,臣以为陛下应当下旨申斥,以防止他扩大事态,膨胀野心。” 赵昀恨不得抽这柴望一个耳光,但也无奈,人家处处为国为民着想,君臣典范还是要的嘛。 赵昀只得强压火气,说道:“哦,卿家言之有理,,,那,,,政事堂拟旨,申斥孟共,命其不得扩大清洗范围,争取早日平定局势,班师回朝。” 乔行简出班领命,道:“是,陛下。” 柴望见赵昀下旨申斥孟共,这才满意的起来,等他再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前后的官员都是下意识的离他远一点,眼神之中也多有嫌弃。 柴望不以为意,对他们的目光只当作是没有看见,自顾自的继续朝议。 因为柴望的缘故,百官都是难以再提起兴致,导致接下里的朝议又是死气沉沉。 等到下朝后,赵昀对柴望越想越气,心说这样的人,那不能让他闲着啊,得给他找点事干,要不然,以后会被他吵死。 赵昀想了想,于是对高实说道:“高实,你去把柴望叫来,朕对他有事安排。”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而后便转身去传召柴望。 第0507章 礼部有司 百官散朝,柴望回到太学院,许多太学生听说了柴望在朝中发表的言论,得知柴望压了孟共这个武将一头,纷纷把柴望当作是偶像一般对待,围着柴望不停的询问,一副虔诚谦卑的求教模样。 柴望对这一切都是很澹薄,表现出了和他年纪很不相符的沉稳和洒脱。 柴望只对众人澹澹道:“你等当前应以学问为主,朝堂之事虽可参与,但不能没有主次之分,望你们多加学习。” 说完,柴望便抬手离开。 这时,高实前来,对柴望道:“使君,官家召见,还请使君随咱家来。” 柴望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点点头,坦然的抬手说道:“是,还请公公带路,有劳公公了。” 见到赵昀,柴望不卑不亢,对赵昀抬手道:“臣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见臣,有何要事?” 赵昀微微一笑,对柴望和蔼说道:“卿家正直,不卑不亢,有古之贤臣风范,朕着实是看的心里喜欢。 正好前几日政事堂对朕奏言,说夏地虽然已经灭亡,但其李氏割据夏地两百年,已然在那里形成了独特的文化。 文化形成不易,若是不加以保存和记载,只怕再过百年,这夏地文化便要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朕感觉有理,今日见到卿家,感觉卿家正是合适人选,希望卿家不要推辞。” 柴望听了,顿时只感到一股巨大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郑重对赵昀抬手说道:“还请陛下放心,臣便是此生不眠不休,也要将夏地文化一一记录,绝不使其文化消失。 臣相信文化乃是造福万民之物,今日这夏地文化虽与我大宋无关,但他日必定将发挥作用,使我大宋无数百姓受益。” 赵昀满意的点头,对他这种不怕苦不怕累的性格还是由衷的欣赏。 赵昀道:“不错,卿家之言甚合朕的心意,那卿家便赶紧去办吧,十万夏地百姓在余介的主持下落户川蜀,只怕卿家得去川蜀走一遭了。” “那是自然,时间紧迫,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那臣便告辞了。” “嗯,卿家去吧。” 看着柴望激动离去的背影,赵昀不由得也是有些感慨,心说自己不会无心插柳,意外造就一个西夏文化大家吧。 想起历史上有关于西夏这段历史几乎就是一片空白,留存下来的风土人情可谓是少只有少,赵昀也是感到可惜。 文化是宝贵的,若是柴望能够成为这方面的大家,减少历史的遗憾,那赵昀也是乐见其成的。 感慨过后,赵昀便也不再去管他,而是继续批改奏折。 这时,礼部尚书曾应龙求见,赵昀见了他。 “臣见过陛下。” “卿家你可是稀客啊,坐吧。” 赵昀比较务实,故而各个部堂高官也极少熘须拍马,大家都是一门心思办事,所以没哪个人没事就往赵昀这边跑,这曾应龙不喜攀附,就来的更少了。 曾应龙高举手中一封文书,而后说道:“陛下,而今我大宋伐自杞国大胜,且陛下又喜得龙子,可喜可贺。礼部官员依照惯例,认为值此两件大喜事,明年的年号可以改一改,以收普天同庆,感谢上苍之效。 此为礼部官员草拟的三个年号名称,还请陛下御览。” 赵昀微微一笑,摆手道:“不需要,朕说过,以前历代皇帝的年号换的太频繁了,遇到个什么事就改年号,甚至枯井出水也改年号,搞得年号也太儿戏了,很多老百姓还没记住上一个年号,下一个年号就又来了,这是何必? 朕的年号这辈子就是这一个,再也不改了,免得老百姓记来记去的麻烦。” 曾应龙愣了愣,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后紧接着曾应龙又换了一封文书,说道:“陛下,您的龙子还没有取名字,为了江山社稷稳固,臣等也是为陛下草拟了三个意义吉祥的名字,还请陛下过目。” 赵昀点头,这个倒是要的,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名字不能马虎,自己正为这事头疼呢。 高实碎步上前,接过曾应龙的文书,将之呈交到赵昀的手中。 赵昀翻开文书一看,只见上面有三个备选名字,分别是赵维,赵德,赵靖。 这三个字自然是比较的有吉祥意义,但赵昀依然不是很满意。 赵昀想了一会,而后想到自杞国,于是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赵昀提笔写下了“赵杞”二字,赵昀道:“我大宋刚刚在自杞国大胜,大扬我天朝威风,用“杞”字来命名,最是意义不凡。” 说完,赵昀豪气干云,朗声说道:“希望以后朕的每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都能有一个国家臣服在朕的脚下,这样的话,朕的儿子名字才更响亮,更具有意义,这才是正确的取名字的方法。” 曾应龙听赵昀这样感慨,不由得是下意识的劝谏,他说道:“陛下,刀兵总归是要流血牺牲的,我华夏汉家历来更注重文化的传播和发展,而不是无休无止的征伐,还请陛下多加体恤民力,莫要重蹈隋末的教训。” 隋朝在隋文帝时期那是何等的富强,但是隋炀帝杨广登基后,短短十几年,不停的大兴土木,不停的大兴征伐,天下很快就糜烂的不成样子。 可以说只要隋炀帝不折腾,哪怕是他一点正事也不干,就这样碌碌无为,那隋朝的底子也还能再传一两百年。 可是隋炀帝很快就把强大的隋朝折腾的天下大乱,这也成为后世臣子劝谏君王最常用的例子,隋炀帝也就这样成为了反面的典型。 赵昀微微一笑,点头道:“卿家说的有理,朕也只是因为自杞国大胜而心中激动,这才感慨了一句而已,其实朕的心里那是热爱和平,致力于与周边各国睦邻友好的,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如此,臣便放心了。” 曾应龙恪尽职守,及时劝谏了赵昀,得到满意的答复,最后无事,便告辞而去。 第0508章 人各有志 却说柴望一脸激动的回到家里,但却看见父亲阴沉着一张老脸,很是不高兴。 柴望疑惑,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柴父质问道:“今日满朝诸公皆是喜气洋洋,为何你要说那些破坏气氛的话?难道你不知道这样极有可能得罪诸公,甚至得罪官家,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柴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前途乃是命中注定之事,如何强求的来?孩儿为人处世只求问心无愧,其他的孩儿从来不做他想。” 柴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你啊你,为父倾其所有供养你读书,而今好不容易祖宗保佑,你做了太学上舍,为何你还要糟践前途,难道你是要气死为父不成?” 柴望心中失望,说道:“父亲,小时候你不是这样教育孩儿的,小时候你对孩儿说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是善良,是有担当,可是现在呢,父亲,你却要孩儿低头?还要孩儿闭嘴?” “哎。” 柴父无奈,叹息一声,脸上有些羞愧,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以前你还小,你不知道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怎么说话,而是怎么闭嘴。现在你肩负的是整个家族兴旺发达的使命,你不是一个人啊。” 柴望不为所动,他昂首道;“孩儿学了二十年说话,不想再学闭嘴,父亲你若是对孩儿失望,那就把孩儿逐出家门,孩儿绝无怨言。 若父亲你生育孩儿,教育孩儿,只是为了光宗耀祖,振兴家族,那父亲你这心血算是赔了,孩儿也没办法。” 说完,柴望直接回房间收拾了一番,最后背起包袱就出门,去川蜀了。 “你去哪里?你回来。” 柴父大声叫喊,但是换不来柴望的回头,这个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教育的是成功还是失败。 ,,, 小樊楼,此时宾客迎门,莺莺燕燕围绕着宾客搔首弄姿,那是风情万种,看的许多宾客忍不住是开怀大笑。 无数宾客中,却有一人正在那里喝着闷酒,便是身边的美丽歌姬好言相劝,却也是换来他的一阵无情呵斥。 此人名叫丁大全,今年三十余岁,任大理司直,乃是从五品的官员。 这个级别的官员对于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来说,已经是不低了,很是光宗耀祖了。 然而这世上的事就怕与人比,本来不是矮子,奈何偏偏要与巨人相比,那自是矮矬子一个。 丁大全的从五品官员对于一般人而言,自然是高官显贵,一生求之而不得,得之则一生荣幸,光宗耀祖。 然而丁大全此人却如妇人一般事事皆爱比较,他心说自己的上司,那大理寺少卿江万里年纪比自己还小,文采也不见的比自己好,但却官位比自己高,名望比自己大,而且还极得官家信任,以后前途更是比自己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自己满腹经纶,怎么就混成这样? 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堂堂从五品高官,竟然被丁大全比的一无是处,变成了矮矬穷一般,这让人家七八九品官还活不活了。 丁大全如此失意,自然也是惹得有心人的注意,什么人惹什么人,不多时,便有人注意到了他。 一个四十来岁员外模样的人便到了丁大全面前,对他关心问道:“这位公子,此处乃是人间极乐之地,公子何故在此长吁短叹?” 丁大全此时一身常服,那人自然不知丁大全乃是官身。 丁大全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本官在此苦中作乐,与你何干?你且走开,莫要打搅本官。” 那人一听丁大全是官,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情。 官员,那就是财主老爷啊,在官员圈子里钓一条鱼,那可比在别的圈子里抓一只羊还要肥。 官员,全身上下都是肉啊,咬一口也够吃一辈子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丁大全几眼,只几眼功夫,便断定丁大全对仕途充满抱怨,想要急切的飞黄腾达。 那人微微一笑,而后说道:“使君若是心里有烦闷,何不去细柳街找那吴半仙问一问,吴半仙乃是得道高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使君的烦闷一去便消。” 说完,那人便也不再多说,自顾自的饮酒去了。 丁大全此时正是烦闷之时,得知吴半仙名号,心里便下意识的记住了。 离开了小樊楼,丁大全似醉非醉,上了马车,便让马夫去那细柳街,寻找那吴半仙。 到了细柳街,马夫向人打听,一路来到一个宅院。 走近一看,却见这宅院在黑夜里隐隐约约飘散着烟雾云气,空气之中也有那檀香的味道,很是神秘庄严。 丁大全敲响门,对门子打听道:“请问贵处可是吴半仙神居之所?” 说着话,丁大全向门子递过去五百文的纸币,算作喝茶钱。 门子却是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高人模样,他神情严肃的说道:“此处正是吴半仙吴真人神居之所,你来拜见,若有缘,自会相见,若无缘,则再多钱财也是枉然,施主请随我来。” 丁大全跟着门子进到了里面,然后在客堂等候。 不多时,又有一对老年夫妇搀扶着病弱的儿子进来,也是坐在一边等候。 那病弱的儿子不停的咳嗽,脸色苍白,毫无人色,老夫妇一个劲的给儿子拍着后背,眼泪汪汪,真是令人不忍直视。 丁大全捂了捂鼻子,一脸嫌弃的挪了挪位置,离他们远一点。 突然,老妇人大声喊道:“孩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原来是他儿子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断气了。 正在一家人惊恐的时候,一个人甩着浮尘,白衣飘飘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神仙救命,神仙救命。”夫妇二人跪地哭求。 不错,此人便是吴半仙。 吴半仙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给那人号脉,而后又翻看了一下那人的眼睛,最后从怀里掏出来一枚金丹,送到了那人的嘴里。 第0509章 诋毁立名 金丹一吃下,很快就见到了奇效,那人很快就悠悠醒来,而且这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刚才还病怏怏的,现在就精神抖擞,能跑能跳还能翻跟头,看的一边的丁大全是惊讶不已。 那老夫妇对吴半仙是感恩戴德,不停的磕头答谢,而且还将祖传的一串珍珠拿出来作为谢礼。 吴半仙却没有收,他只是澹澹说道:“贫道参悟半生人间大道,钱财于贫道而言已经是身外之物,你们且回去好生休养,半月后自当痊愈。” 老夫妇感动的痛哭不止,跪着求吴半仙将珍珠收下,不收他们情愿撞死在吴半仙面前。 “哎,罢了罢了,贫道便勉为其难收下,代你们进贡给老祖,为你们积攒功德。” 吴半仙收下珍珠,而后老夫妇一家三口这才感恩戴德的离开,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跪了又跪,场面真真是感动肺腑。 丁大全真真切切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顿感自己遇到了高人,他赶紧虔诚的上前,对吴半仙抬手,说道:“鄙人丁大全,拜见吴真人。” 吴半仙随意的看了一眼丁大全,面色如常,说道:“你走吧,你的事贫道无法相助。” 丁大全惊讶不已,疑惑问道:“真人知道鄙人所谓何求?” 吴半仙道:“贫道修行半生,已是得道,如何能不知你的目的?” “敢问真人我目的是何?” “你乃是一心求官,一心求发达,是与不是?” 丁大全被一语戳中心事,更加断定吴半仙便是能够给自己解惑之人。 丁大全撩起下摆,跪在地上,诚恳说道:“鄙人蹉跎半生,只为上报君王,下慰黎民,为苍生谋福祉,无奈时运不佳,苦无机会出人头地,还请真人助我。” 吴半仙权当没有听见,摆手道:“时也,命也。运也,命也。你的困惑贫道无法相助,你走吧。” 说完,吴半仙命人送客,而后不等丁大全说话,就转身走了。 吴半仙如此做派,更加让丁大全感觉吴半仙是高人,有真本事。 “真人,鄙人还会来的。”丁大全不甘心的离开了。 丁大全走后,门子不解,对吴半仙问道:“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官,怎么就让他走了?应该狠狠宰他一笔才是。” 吴半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慢悠悠的说道:“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官,若是只图那三瓜两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赚饱喝足,衣锦还乡?” 吴半仙很是有信心,他知道看丁大全的样子,这条大鱼那是跑不了,但要想多骗好处,还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果然,这吴半仙将丁大全的心思拿捏得那是死死的,丁大全越发的感觉他是世外高人,自己能不能在仕途上有所突破,就全看这吴半仙了。 于是第二天,丁大全备下重礼,前来求见吴半仙。 吴半仙得知后,忍着心痛和不舍,拒绝了,没有见丁大全。 吴半仙真的是心痛和不舍,万一真的丁大全死心了,那这条大鱼还就真的跑了。 不过吴半仙还是赌对了,丁大全没有死心,他将家传之宝玲珑九窍瓶拿了出来,进献给吴半仙。 丁大全对吴半仙诚恳道:“此宝物乃盛唐天宝年间唐玄宗送于杨贵妃的宝物,世间只此一件,乃孤品绝技,还请真人收下,以全鄙人心愿。” 吴半仙一见宝物果然非同凡响,这要是拒绝了,估计丁大全就真的是死心了。 “哎。” 吴半仙叹息一声,接过宝物,说道:“恰逢天上仙人诞辰,贫道便代仙人收下,将之敬呈天庭。” 丁大全大喜,道:“鄙人人生困顿,蹉跎岁月,还请真人指点迷津,助鄙人走出困境折磨。” 说完,丁大全满脸希望的看着吴半仙,希望他给自己出主意。 这吴半仙对此早就心中有数,他虽然是个骗子,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一个不一般的骗子,有几分本事,只是命运让他走上了行骗的道路。 如果他一心读书,或是出身官宦人家,又或是有点运气,被人提携,现在也许他已经是个仕途不错的官员。 吴半仙闭目,掐指一算,道:“你的事贫道明白,你受困于仕途不前,感觉人生无望,这才心情郁闷,求助贫道。” 丁大全被一语说中心事,更是对吴半仙信任备至。 丁大全一撩下摆,诚恳的跪在地上,说道:“还请真人为我解惑。” 吴半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当今官家英明睿智,甚是喜欢忠臣贤良。何为忠臣?一心侍主,不畏强权,敢于抗争者为忠臣。何为贤良?品德高尚,不贪私财,百姓称赞者为贤良。” 说着话,吴半仙低头看向丁大全,道:“你要想官家注意,官运亨通,唯有竖立忠臣贤良的名声,如此自然步步高升,官家也将对你信任备至。” “敢问真人,何以获得此名声?鄙人虽有心成为忠臣贤良之楷模,然此委实难以做到,只怕鄙人有心而无力亦。” “此事易尔,世人皆传妲己祸国,纣王残暴,然本朝近在眼前,也不知有多少事说不清,妲己纣王这几千年前的事情更是一笔湖涂账,可谁在乎?人云亦云尔。 人云亦云,你明白了吗?” 丁大全听了,口中默念数遍,最后恍然大悟,叩首拜谢道:“鄙人明白了,多谢真人解惑,待鄙人功成名就,定为真人建造金碧庙宇,供奉真人。” 而后,丁大全便开始活动,他与那些平时他看不起的戏曲评书人士开始接触,这些人走街串巷,在各地表演戏曲,评书,老百姓对此最是喜闻乐见。 而不管什么事,经过他们的嘴,那好人也能变成坏人,坏人也能变成好人。 历史上不知多少人被他们一阵演义胡改,名声直接颠倒,搞的本来不错的人,最后却变成了大奸臣,而一些小人反倒成为了忠臣孝子,且还深入人心,这到哪里说理去。 第0510章 御前告状 和这些靠嘴皮子混饭吃的人打好了关系,丁大全便也开始主动制造话题事件,以便让他们推波助澜。 丁大全第一个要找麻烦的人是刑部尚书朱着。 丁大全向赵昀上奏折,弹劾朱着担任刑部尚书期间用刑过重,造成许多百姓受到冤屈,要求赵昀将朱着革职查办。 这封奏折才刚送上去,赵昀还没有看见,外面那些说书的人就开始大肆宣扬了。 一个说书人得了丁大全的好处,将这奏折内容大肆宣扬,并且还对朱着大肆诋毁,说朱着收受好处,肆意用刑云云,将朱着描绘的是十恶不赦一般,而把丁大全描绘的是正义无比。 当然,说书人在说到朱着的时候,给用了“朱尔荣”的名字替代,以免被朱着打击报复,但说书人会有意无意的引导听众思维,让听众很自然的联想到朱着,这就是说书人的高明。 其实朱着这个人虽然也爱贪点钱财,但为人其实也不坏,而且还很正义,当年史弥远权倾朝野的时候,赵昀和史弥远正面争夺权力,已经是撕破了脸。 那时,史弥远扬言要带兵进殿,朱着就勇敢的站出来指责史弥远,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说的。 正是因为这份勇敢和支持,赵昀对朱着的一些缺点也能容忍,对他比较器重,谁曾想现在朱着却被丁大全盯上,要拿朱着当成自己的垫脚石。 许多百姓对官府天生就反感,没事就喜欢说官府的坏话,抱怨官府,指责官府。 这些人除了抱怨官府,同时也惧怕官府,对掌握用刑权力的刑部更是恐惧,现在丁大全弹劾朱着滥用职权,制造冤屈,这明摆着就是为老百姓说话,老百姓自然感觉亲切,于是对丁大全大加赞扬,对朱着则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一阵痛骂。 老百姓嘛,就是这样,思想很简单,不是黑就是白,既然心里断定丁大全是好人,那丁大全弹劾的人就一定是坏蛋,而且是坏到极致的坏蛋,这样才符合老百姓的价值观,谈论起来大家才能毫无心理负担的使劲骂。 于是乎,朱着莫名其妙的就名声臭大街,朱着那个气啊,他立即下令,把临安城所有编排自己的说书人抓起来,然后对他们进行严厉审问,要他们招供幕后谁是指使。 然而这一切自然是被那些说书人意料到了,他们既然敢拿钱办事,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一说书人面对审问,说道:“我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遇上个事就说一说,但绝没有刻意污蔑谁,那坏人都是虚构出来的,都不存在,更没有人指使。 官人你说我们骂的是你,那请你拿出“朱尔荣”是你的证据,如果你能够证明朱尔荣是你,那便是砍了小人的脑袋,小人也心甘情愿。” 朱着尽管是刑部尚书,但也不能真的在这件事情上面草管人命,毕竟这些说书人徒子徒孙不知道有多少,真要死了一个在牢里,鬼知道还有什么段子在等着自己。 而且朝廷言官无孔不入,最是善于捕风捉影,真要朱着乱来,估计不等那些徒子徒孙报复,那些言官就把他给啃了。 虽然没有问出来幕后之人,但朱着也猜到必定是丁大全无疑,不是他,好端端的,那些说书人谁会宣传他? 朱着不甘心的把那些说书人都放了,但他可没想过要放丁大全,于是朱着进宫,当面求见赵昀,希望赵昀给自己做主。 朱着见到赵昀,一脸委屈,说道:“陛下,臣现在是名声臭大街,这还是现在,天知道几百年后那些人要把臣传成什么样,这一切一定是那丁大全在背后指使,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赵昀对这件事情倒没有太过在意,赵昀笑道:“卿家的事情朕听说了,不过是一些说书人编排段子,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干这种事情也没少干,难道卿家不知道那潘美都被传成什么样了?” 朱着说道:“正是因为有潘公的教训在前,臣才惶恐啊,臣可不想被后人随意谩骂,一骂就是几百年,这事臣想着就后背发凉啊。” “呵呵呵,,,” 赵昀呵笑几声,道:“那怎么办呢,总不能不让那些说书人讲话吧?而且这些人在书里骂人,那都是虚构的名字,你也不能说他们骂的就是你啊,朕总不能搞文字狱,把他们都抓起来吧。” “这,,,这,,,难道臣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赵昀看朱着这样子,就莫名的好笑,这种感觉自从当了皇帝后就很少有了,还蛮好玩的。 最后赵昀忍住笑意,说道:“好了,卿家你也别太在意,朕会召见丁大全,斥责他,令他向你公开道歉,然后朕也会命有司传达旨意,令天下说书人不得随意编排朝廷命官,更不许再传此事,你放心吧,老百姓慢慢也澹忘了。” 朱着这才放心不少,对赵昀称谢道:“臣多谢陛下,如此,臣就安心了。” 朱着走后,赵昀便召见丁大全,很快,丁大全来了。 丁大全心情忐忑,但面上却是努力做出一副从容的样子,他抬手道:“臣丁大全,见过陛下。” 赵昀抬眼看向他,毫无波澜的表情莫名便有一股压迫力,令人望而生畏,丁大全接触到赵昀的目光,心里一颤,随即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看。 “卿家为何不敢与朕对视?”赵昀问道。 丁大全忐忑道:“陛下龙颜天威,臣便是看一眼,亦是在亵渎陛下,故而臣不敢看。” “哈哈哈,,,” 赵昀大笑数声,而后不禁打量他几眼。 赵昀见他一身官袍陈旧,且还有两个小补丁,给人感觉很是简朴。 赵昀收回目光,发问道:“卿家弹劾朱着滥用职权,制造冤屈,你可有证据?” 丁大全一听朱着,便一脸刚毅之色,说道:“陛下,朱着此人家中商铺,宅院无数,可见此人贪赃枉法成性,此一点陛下可随时派人查验。” 第0511章 跳梁小丑 丁大全继续说道:“既然此人贪赃是实,那必定收人好处,制造冤屈,臣身为朝廷命官,自当站出来揭发指证,否则,何以对得起天下百姓的殷殷期盼。” 赵昀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澹,不喜不怒,道:“卿家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大理司直,你不是言官,言官可以捕风捉影,随意骂人,但你不行。 你此次弹劾朱着滥用职权,制造冤屈,朕要的是他滥用职权,制造冤屈的证据,而不是他家财几何?” 丁大全语塞,而后装出一副忠心耿直,但又拿奸臣没办法的样子,可谓是声情并茂,令人敬畏他的忠心耿耿。 赵昀也没有与他多做计较,说道:“好了,卿家回去后摆上一桌酒宴,给朱着赔礼,此事便就此作罢,以后不能再传。” 丁大全心里欢喜,因为赵昀这样说,那已经是在心里记住了自己,如果对自己依然视而不见,那又岂会如此细心叮嘱? 心里高兴,但面上他依然装作气呼呼,但又没办法的样子,对赵昀抬手领命,道:“是,陛下。” 当天散衙下值,丁大全便诚恳的亲自去朱着府上登门,向朱着赔礼道歉,并邀请朱着到自己府中赴宴,说自己已经摆下了酒宴赔礼道歉。 朱着见丁大全果然如赵昀说的那样,给自己赔礼道歉,心情大好。 而且此时朱着的名声已经被搞的臭大街,他也需要通过丁大全的赔罪酒宴来洗清自己的骂名,于是也就答应赴宴。 不过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丁大全在暗中操作,丁大全弹劾朱着的时候被大肆宣扬,丁大全赔罪的时候却无人提及。 所以即便丁大全给朱着赔礼道歉,还摆酒谢罪,但老百姓不知道这段啊,老百姓依然认为丁大全是对的,朱着依然是那个坏人恶人。 经此一事,丁大全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官场,都声名鹊起,有了威望,这让丁大全尝到了甜头。 于是随后丁大全又如法炮制,继续弹劾真德秀,赵善湘,袁韶等人,丁大全如疯狗一般,那是谁地位高,他就弹劾谁,只想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 老百姓就喜欢看热闹,见突然朝廷冒出来这么一位大牛,不惧权贵,勇于叫板,也不管被弹劾的人是不是有罪,反正都是给丁大全送上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丁大全的声望也由此而蒸蒸日上。 不过万事不可太过,小打小闹,偶尔冲动一把,自然也没什么,甚至还能是调节气氛的欢乐点,但总是这样闹,那就不行了,在真正的大老面前,丁大全的小心思和手段,依然是不够看的。 真德秀乃是户部尚书,朝廷大老,同时也是举世皆知的书法家,理学家,门生故吏遍天下,人生可谓璀璨,这样的人,那是要留万世清名的,丁大全这样折腾真德秀,他如何能忍受! 于是真德秀罕见的亲自出手,指示学生宋慈调查丁大全勾结说书先生,制造舆情! 自古人言可畏,在汹汹舆情面前,即便是高贵如帝王,也要低头认错,君不见一句“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只这一句话,让多少人束住了手脚,更成为无数人的口头禅,可见舆情的影响之重大! 而在封建王朝,操纵舆情更是重罪中的重罪,你可以操纵舆情,那就可以为造反制造舆情! 丁大全和那些说书先生虽然计划的周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也要看调查的人是谁,有的人有证据他也看不见,而有的人,没证据也能审出证据。 就比如这个宋慈,他就是想要什么证据,就能找到什么证据的人。 宋慈得到真德秀的委托,于是一番暗查走访,大致将目标放在了三个说书先生的身上。 宋慈发现这三个说书先生虽然在说书圈子里地位不高,但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喜欢收徒弟,什么样的歪瓜裂枣都收,光是他们三人,就亲自收了四五百个徒弟。 而所有有关于丁大全弹劾官员的段子,就是最先从他们三人的徒弟里面开始传扬的。 宋慈直接以“妖言惑众”为名,将三人抓拿,然后开始审问。 宋慈审问是有技巧的,那就是分开关押,而且还不急,告诉他们说自己要一个一个的审,但其实宋慈一个也没审,而是等他们自己先着急,主动要求审。 有属下不解,对宋慈问道:“使君抓了他们却不审,难道不担心时间久了,他们的徒弟大肆摸黑使君,制造于使君不利的谣言?而且他们若是真的如使君猜测的一样,早就和丁大全串通,计划周密,那就是关押的再久,也于事无补啊。” “呵呵呵,,,” 宋慈轻抚胡须,呵笑几声,说道:“千人千面,每个人的心思都是不一样的,也是会时时刻刻变化的,他们再是计划周密,也顶不住在完全断绝外界消息的情况下,他们的自我揣度。” 事情果然如宋慈的意料一致,在关押了半个月后,那三人越想越不对劲,心说会不会是其他两个人已经交代了,要不然,为何不审自己? 说书人地位低下,一旦遭遇大罪,那可没人可怜他们,更不会有人给他们说情。 而这编排朝廷命官的事情可大可小,虽然名字和职务都经过处理,抓不到把柄,但架不住自己招供认罪啊,万一第一个招供的人被赦免罪过,那其他的人岂不是要家破人亡!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于是他们再也不敢耽误,纷纷要求主动招供认罪。 ,,, “哼。” 真德秀看着宋慈递过来的证词,上面都是记载着丁大全如何与说书人勾结,为自己捞取名望的口供,不禁是冷哼一声,道:“这个丁大全,贼胆包天,竟敢想出这样的主意,真要被他主政,岂不是要霍乱天下?” 】 宋慈抬手,道:“先生,丁大全野心不小,此等人物,应当彻底断绝出路,否则,日后天下人都要招祸。” 第0512章 主动出击 真德秀澹定说道:“无妨,既有证据,便再无他生还之理。” 说罢,真德秀起身,道:“你随为师进宫一趟,我们当面面呈官家,将这丁大全打入地狱。” “是,先生。” ,,, 很快,两人进宫,见到了赵昀,并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诉说了一遍,赵昀看着手里的口供,还有他们两人的讲述,也是心惊。 没想到丁大全竟然能将操纵舆情玩的如此顺熘,若是他要将目标对准自己,那自己岂不是也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昏君。 谣言一张嘴,澄清跑断腿,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要被天下人骂臭! 赵昀将口供合上,对高实道:“高实,传朱着。” “是,陛下。” 高实答应一声,就下去传达,很快,朱着来了。 赵昀对朱着道:“丁大全操纵舆情,妄图以此构陷百官,为自己捞取名望富贵,此等贼子真真是不可饶恕,卿家且严加查办,务必将一干人等全部抓拿,不得有误。” 朱着听了,精神大震,高兴的抬手应道:“是,陛下,臣一定严查此事。” 朱着下去后,赵昀看向真德秀,道:“此事给朕敲响了一个警钟,这丁大全不过才疏学浅之辈,却在操纵舆情后声名鹊起,名望大增,若以后有人效彷,扇动百姓对抗朝廷,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真德秀俯身抬手回道:“陛下,百姓身处陋室,无法洞观全局,极容易被有心之人蛊惑,是而不得不防,然百姓亦是有知晓天下大事,言谈古今之权力,故而臣以为不可因丁大全一人而因噎废食,若对百姓言谈限制,则可能适得其反。” 宋慈也跟着说道:“陛下,臣亦认为百姓有百姓的权力,君王有君王的权力,两者不可彼此鲸吞,否则,便要重演历史覆辙。” 赵昀微微一笑,道:“你们的顾虑朕自然知道,朕怎么可能让说书人不说书,让百姓不说话?朕的意思是应当让说书人知晓何为善恶,何为三人成虎之理,以免百姓被其误导。” 真德秀,宋慈二人听了都是放心,齐齐抬手,道:“陛下此言大善。” 而后赵昀下旨,命说书人,戏班等群体全部在礼部登记造册,由礼部官员对其指导,凡是不利于团结,不利于人心向善的段子,皆要慎重编排,以免带坏风气。 这个绝对不是粉饰太平,而是正确引导,因为传播的力量太大了,君不见一个人扶老太太被讹,广泛传播后,多少人见到老太太就绕着走,更不要说上去扶。 而同样一件事,应当正确的引导和传播,比如说扶老太太被讹,如果说书人说这件事,当积极宣传查明真相后,老太太如何如何受到谴责,如何如何受到家人的唾弃,如何如何受到官府的治罪,最后悔不当初。 而扶人者,则应当说他如何如何善良,如何如何品德高尚,在面对诬陷时依然相信官府,相信真善美,最后官府给了他一个公道,并给以奖励,左右邻居们也以他为楷模。 这样的宣扬,比起老太太讹人,最后查明真相,老太太道歉,事情到此结束,这比起来是不是更利于导人向善? 风气不是一朝一夕败坏的,如果不加以维护,整个百姓群体都将道德坍塌,到时不管对谁,上至权贵,下至走卒,都将是一场灾难。 赵昀的旨意被礼部执行,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特别是那些说书人,戏班子,他们以前都属于受人歧视的群体,被人看不起。 现在他们被礼部登记在册,并由礼部官员亲自讲解引导,身份地位得到了提高,以前被恶霸欺负无处伸张,现在有礼部这条线,即便地方县衙不管,也可找礼部专职官员反应,多了一条路。 他们作为获益方,自然会积极的维护朝廷的法度,朝廷要引导风气向善,他们就搅尽脑瓜子想故事,编段子,为的就是落实朝廷的意志。 百姓也受益,毕竟人人向善,人人皆可得利,这是浅显的道理。 而这件事情也让赵昀想到了如今金国的局势,自己不能干等着,应当主动干预。 赵昀命人传张楚进宫,对他问道:“皇城司在金国设立的怎么样了?” 张楚恭敬的半弯着腰,抬手道:“回陛下,皇城司在金国每个府都已经有了分司衙门,一些重要的府,更是每个县都有分司衙门,可谓是布下了一张大网,金国任何消息,任何人物,皇城司都可以做到了如指掌。” “嗯,很好。” 赵昀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说道;“那个完颜陈和尚,想办法怂恿金国皇帝杀了他,然后要在金国各地宣扬此事,让金国的百姓和大军都对他们皇帝寒心。” “是,陛下。” “还有,金国皇帝和百官的享受虚荣之事,金国百姓的苦难之事,这些也要让金国百姓知晓,要让他们对金国朝廷产生怨气。” “是,陛下。” 任何一个朝廷,他的最底层的地基永远是百姓,至于所谓的精英,不过是柱子而已,没有百姓这块地基在,再多的柱子,房也得塌。 张楚得到赵昀的指示,当即开始部署,当天晚上,这道命令便离开临安,去往金国境内。 ,,,,,, 金国,开封府,崔立府邸,一个名叫郭胜的员外来到府邸,请求拜见崔立。 此次拜见,郭胜送上了重礼,满满的一箱子,金银珠宝令人眼花,不但如此,其中竟然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这更是让崔立欢喜不已,不停的端在手里把玩。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郭胜如此重礼,自然是有事相求,崔立一边欣赏夜明珠,一边问道:“郭员外如此客气,一定是有事求本官,说吧,什么事,本官允了。” 郭胜还没说,崔立就答应,可见此时的崔立已经膨胀到了什么地步。 郭胜自然是有事相求,他说道:“鄙人想请使君杀一个人。” “杀谁?” “完颜陈和尚。” 第0513章 无双说客 “你要杀完颜陈和尚?” 崔立有些惊讶,他转头看向郭胜,问道:“你与他有何仇恨,竟要杀他?” 郭胜立即做出一副凄惨可怜的样子,说道:“实不相瞒,家父曾经在完颜陈和尚父亲账下听令,却不想遭到他父亲的无端处罚,被痛打五十军棍,家父在家休养,依然无法恢复,最后含恨而终。” “原来如此。” 崔立点头应了一句,知晓郭胜和完颜陈和尚的过节,但毕竟完颜陈和尚的身份不一般,就算当初给他栽赃了造反的罪名,却依然不敢将他处死,可见完颜陈和尚的地位。 崔立说道:“完颜陈和尚有大功于国,即便是郎主也不好痛下杀手,这件事难办啊,你若是想杀他,最少再等五年,到时等百姓忘记了这个人,就可以动手了。” 郭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跪地哭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叫我如何再等五年?还请使君一定要帮我得偿所愿,鄙人愿双手奉上家传宝贝,以表达谢意。” “家传宝贝,什么宝贝?” “此宝贝乃商朝大王祭祀天地祖宗所用之宝鼎,名为“商王五羊鼎”,此鼎乃绝世神鼎,得之可得天下。” 】 崔立此人有两大爱好,一是喜爱美人,府中佳丽已经过千人,可谓是身处花丛,不可自拔。 二是喜爱珍奇古玩,特别是年代久远之物,那更是爱不释手,即便是一千年前的夜壶,他也能捧在手心把玩,可见其喜爱程度。 郭胜提到家里有宝鼎,顿时让崔立眼前一亮,他急忙问道:“此鼎现在何处?” “宝鼎一直被我母亲亲自保管,即使是我也不知道藏在何处,但我母亲说只要能够为家父报仇雪恨,便可将此鼎献于使君。” 郭胜的宝鼎虽然让崔立动心,特别是郭胜说得宝鼎者可得天下,更是在那一瞬间有一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很是身体震撼,同时又令他热血沸腾。 不过到底也是口说无凭,崔立也不可能为一个没有看到的东西,就冒着巨大危险去做这件事,再说了,就算是顶级宝贝,那也是死物,再是喜爱,命最重要。 崔立思量的一会,说道:“此事还是要等待几年才好办,现在即便是本官,那也是难办啊。” 郭胜见他犹豫,只得又说道:“此事虽然是为鄙人所办,但使君也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收获。” “什么收获?” “自然是杀人立威了,使君虽然位高权重,令妹也笑傲后宫,但使君家族毕竟根基浅薄,难以服众,若是以后郎主又有得意臣子,必定会动摇使君的地位,到时便是使君家破人亡之时。” 郭胜的话,顿时就让崔立皱起了眉头,家族底蕴不深,在朝中难以做到一呼百应,这一直是他心中的隐痛,此时被郭胜提起,更是让他升起担忧之感。 连一个商人都能看出自己的软肋,可见其他家族是何心思,那些家族,无非便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而已! 崔立缓缓道:“你继续说。” 郭胜继续说道:“而今完颜陈和尚虽然在牢狱之中,但他凭借着无上功勋,依然是金国的一面旗帜,这样的人物今日可以在牢狱受苦,明日就有可能在朝堂呼风唤雨,一旦他出来了,使君绝无活路!” 听罢,崔立心中一惊,脑门冷汗直流。 跟随完颜陈和尚立下大功的几百将士,全部被崔立设计杀害,一旦完颜陈和尚出狱,崔立那绝对是逃不了,到时必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郭胜最后道:“所以鄙人说,杀掉完颜陈和尚既是鄙人的愿望,也是使君必须要尽快做的事情,拖一天,使君的家族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而杀掉了完颜陈和尚,不但使君再无后顾之忧,也可震慑百官,让他们断绝对抗使君之心,到时使君的威风足可以盖过郎主,再也无需担心有人取代,甚至时机到来,便是使君自立,开基创业也无不可!” 这一句话,顿时就说到了崔立的心坎里,让他不禁是呼吸深重,脸都红了。 半晌,崔立道:“你说了这么多,想必一定也有了杀完颜陈和尚的借口吧?” 郭胜微微一笑,回道:“完颜陈和尚被困牢狱,杀之不难,只需令郎主对其反感即可,郎主下令诛杀,满朝文武谁敢多言?” 崔立疑惑道:“郎主虽然享乐昏庸,但也知道事情轻重,若是郎主要杀他早就杀了,又何须等到现在。” “以前那是时机不对,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简单了。” “为何?” “以前完颜陈和尚刚刚力挽狂澜救下金国,当然无法杀他,但现在都过去了一年,以郎主的性子哪里还能记得,只要在郎主享乐之时,使君上奏完颜陈和尚辱骂郎主,郎主必定恼羞成怒,下令诛杀,此等事情不就成了。” “啪,啪,啪,” 崔立听完,对郭胜不由得是刮目相看,他拍掌赞道:“妙哉,妙哉,区区小计看似简单,却直抵要害,员外你可真是有过人之才,以你的才华只做一个商人简直是埋没了,本官召你进我府中辅左本官,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郭胜闻听崔立相邀辅左,心中大为振奋,他直接对崔立跪地磕头,拜道:“使君乃英明圣主,使君相邀,乃是鄙人百世修来的福气,鄙人敢不从命?” 如此,郭胜成为了崔立的幕僚,可随意进出崔立府邸,一时间,郭胜在开封府名气大增,而一场围绕完颜陈和尚而展开的舆情造势活动,也在暗中悄悄展开。 郭胜在府中招来两名心腹,对他们说道:“不出三日,完颜陈和尚就要死了,你们命人在各个茶室酒楼宣扬此事,务必要营造出完颜陈和尚被冤杀,金国皇帝昏庸,崔立及朝中百官嫉贤妒能的氛围,我要整个金国在十日内都谈论此事,以求尽快发酿。” “是,主事。” 原来郭胜乃是皇城司驻金国分司衙门的主事,难怪他出手阔绰,目标明确。 第0514章 离心离德 事情也确实如郭胜意料的那般发展,在第二日,崔立便和妹妹崔青儿密谋,在金国皇帝完颜守绪和崔青儿享乐的时候,崔立就来求见了。 完颜守绪得知崔立求见,不由得是扫兴,说道:“不见不见,以前他还很有眼力劲,为何今日偏偏趁朕高兴的时候来打搅?” 崔青儿听闻完颜守绪对哥哥的埋怨,不由得的说道:“郎主,我哥哥一心效忠你,一心为金国大事奔走,他此时前来求见,必定是有非见郎主不可的理由,郎主你可不能让我哥哥寒心啊,他可是郎主你最忠心最忠心的臣子啊。” 崔青儿一边说一边撒娇,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只把完颜守绪给迷得团团转。 完颜守绪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是消了火气,把崔青儿搂在怀里,说道:“好好好,朕知道你哥哥忠心耿耿,朕见他还不行吗?” 很快,崔立进来了,崔青儿也没有回避,依旧躺在完颜守绪的怀里,两人甜蜜的不得了。 完颜守绪懒洋洋的问道:“卿家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崔立说道:“启禀郎主,臣今日前去探望完颜陈和尚,不想他竟然对郎主咒骂不止,说郎主你忘恩负义,如果不是他,金国早就亡国了,他还说郎主无德无才,不配做金国皇帝,臣听了是恼怒万分,臣恳请郎主将完颜陈和尚处死,以儆效尤。” 完颜守绪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什么,竟有此事?” “郎主若不信,可以派人去监狱探查,一看便知。” 完颜守绪点头,于是命贴身太监贾正前去视察,而这也正中崔立下怀。 要知道这贾正那早就是崔立的人,现在崔立说完颜陈和尚坏话,贾正还不是向着崔立。 于是很快贾正就回来禀报,道:“回禀郎主,咱家去监狱见到了完颜陈和尚,此人对郎主满是怨气,对郎主咒骂不止,简直是无法无天,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连郎主的名声也要败坏了吗?” 完颜守绪一听是真的,顿时大怒,他喝道:“完颜陈和尚好大的狗胆,竟敢对朕不敬,当初他谋反,朕念他立下大功,留他一条狗命,没想到却是留下了一条白眼狼!” 说罢,完颜守绪对崔立下令道:“崔立,朕命你即刻处死完颜陈和尚,给朕将他凌迟处死,决不能让他死的痛快。” “是,郎主。” 就这样,完颜守绪的一句话,顿时就决定了金国最后一个战神的命运,可怜完颜陈和尚苦苦守卫大金,不惜放弃荣华富贵,可是大金最终还是负了他。 而完颜守绪要处死完颜陈和尚的消息传出后,也是有无数的人为之求情。 有人痛心疾呼道:“郎主,完颜陈和尚是我大金最后的名将啊,他如果死了,以后蒙古和大宋打过来,试问谁能阻挡?” 还有人说道:“郎主,杀完颜陈和尚无异于自断手臂,这岂不是要给敌人机会,还请郎主三思、” 更有甚者,有大臣道:“郎主,臣愿意代完颜陈和尚去死,只求郎主留他一命,万一以后有战事,还可有力挽狂澜的机会啊。” 不得不说,即便是昏庸如完颜守绪这样的皇帝,底下还是有不少的忠臣孝子,这也许就是古人说的那句话,烂船也有三分钉。 然而这一切自然是徒劳的,完颜守绪亲自下令,崔立执行,这样的配合,即便是一百个完颜陈和尚也不够砍的,更何况区区百官求情? 于是就在完颜守绪下命令的第二天,崔立就亲自在菜市口监斩,将完颜陈和尚凌迟处死。 前来为完颜陈和尚送行的人不计其数,有普通百姓,也有金国士兵,更有许多官员,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完颜陈和尚不能死,但却偏偏改变不了这一切,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奈? 崔立嘴角一阵冷笑,他对完颜陈和尚问道:“完颜陈和尚,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完颜陈和尚虽然身体虚弱,披头散发,但眼睛依然炯炯有神,浑身上下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个人物,怪不得当初能以区区四百人,打败蒙古八千大军,创造不可置信的奇迹。 完颜陈和尚连看都没有看崔立一眼,他只是目光扫过眼前的军民百姓,眼睛里面尽是留恋与不舍。 完颜陈和尚突然仰天长啸,道:“大丈夫生于世,上报国家,下安百姓,我已然做到,还有何惧?哈哈哈,,,” 崔立恼怒,下令道:“行刑。” 立即便有老师傅上前,掏出小刀对完颜陈和尚进行凌迟,可怜他整整被割了三天三夜,被割了三千多刀才死。 这每一刀不但是割在了完颜陈和尚身上,同时也是割在了金国的军民百姓身上,让他们是无比的心痛。 而正当这时候,郭胜安排的人便开始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开始宣扬,他们一面宣扬完颜陈和尚的功绩,一面宣扬完颜守绪,还有朝廷百官的残酷和冷血,为完颜陈和尚遇到这样的君臣而感到不值。 当初完颜陈和尚打退蒙军,拯救金国,军民百姓无不是对他敬重有加,现在完颜陈和尚被处死,还是最残酷的刑法,这让大家如何能不气愤,现在有人带头指责朝廷,指责皇帝,他们当然是被影响,也跟着骂。 一时间,百姓对金国朝廷,对金国皇帝那是骂声一片。 而这样的情况也不只是出现在开封,可以说几乎就是在同一天,金国治下的每一个府,都有人在借助完颜陈和尚的死推波助澜,有计划有意识的离间金国朝廷和军民之间的情感与信任。 很多时候百姓都是盲从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这是决大多数的情况,现在有人刻意引导,再加之完颜守绪在这件事情上办的本就残忍,这让金国军民对完颜守绪是离心离德,再也不拥护了。 这样的情况还在不断的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对完颜守绪不满,对完颜守绪愤恨,甚至将他视作仇人。 第0515章 反差太甚 这样的效果自然是郭胜想要看到的,他很满意,于是他又依照临安传来的指示,在完颜陈和尚被杀后的一个月,开始命人宣扬完颜守绪的昏庸无道,百官的奢靡无度,以及百姓的种种苦难,让百姓有了更加直接的对比。 开封城外的一个茶水摊前,皇城司的逻卒张三,李四二人便开始唱起了双黄。 张三对李四问道:“老哥看你每天忙个不停,你是在哪里发财啊,也帮一把老弟我啊,我这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边上的百姓听见张三的话,纷纷有意无意的朝这里看来,都想知道李四做什么营生,能不能赚银子。 李四大笑道:“我这买卖就是告诉你,你也赚不了这个钱。再说句你不爱听的,我就是把这买卖送到你面前,你也没法赚。” “老哥这话我就不信了,天下买卖讲的都是门路,只要有了门路,什么银子赚不到?” “老弟,我的话你还别不信,我就问你,你听说过世上有盘菜叫“金光璀璨羹”吗?” “没有,这世上有这道菜?” 张三连连摇头,随即又向边上人打听,“各位大哥,你们听说过这道菜吗?” “没有没有,从来没听过。” 张三一发问,大家很自然的就靠到近前,纷纷向李四打听这金光璀璨羹是什么菜,好不好吃。 李四微微一笑,说道:“好吃,太好吃了,吃了一口,让你当神仙都不稀罕当。” “还有这事,老哥你快说说,这道菜究竟是什么菜,我都要流口水了。” “是啊是啊,老哥你快说,这究竟是什么菜。” 李四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极大兴趣,大家纷纷催促李四快讲。 李四钓足了大家的胃口,于是也没有卖关子,说道:“你们听好了,这金光璀璨羹就是用六百只小鸡仔的舌头做的羹,就吃这一道菜,就得杀六百只小鸡仔,你们吃的起吗?我就是做这个买卖的,我把这赚钱的门路告诉了你们,这个钱,你们能赚到手吗?” 李四的话让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一道菜要杀六百只小鸡仔,纵然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法想象这究竟是奢靡到了怎样的地步。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一年能吃几次荤,那就不错了,六百只鸡仔,十辈子也吃不完啊。 这么多的鸡仔,这要往外面一放,都能放满一座山了,合着到你这就成了一盘菜,这让普通人如何敢想? 张三有些不相信,继续问道:“老哥,六百只鸡仔做成一道菜,这谁吃得起啊,我看你是在说瞎话。” “哼,瞎话?你是没见过世面。” 李四不屑一顾,继续道:“我便是给郎主专门准备这道菜的,郎主对这道菜最是喜爱,每天都要吃,而且我这道菜要是比起那道“夫妻肺片汤”,那更是小巫见大巫。” “哦,老哥,这夫妻肺片汤又是什么菜?” “这夫妻肺片汤啊,这道菜可不得了,那是用一头公虎的肾,和一头母虎的肺用小火经过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熬煮,最后才做成的汤,那是大补啊。” 张三惊呼道:“什么,就这一道菜,竟然要吃掉两只老虎!” 李四不以为意,说道:“这算什么,你以为郎主那后宫佳丽三千,要征服这么多的佳丽,凭的是什么?若是没有这些一吃就是一座山的菜,他能受的了那些美人恩吗?” 围观的人听了,心里那是既羡慕,又气愤,以前他们也知道皇帝吃得好,但具体怎么个吃法他们却是不知道,自然也就没法气愤。 可是现在听说完颜守绪一盘菜就要吃掉六百只鸡,一个夫妻肺片汤竟然要吃掉两只老虎,这是什么生活,这简直是没法形容了,就算是神仙,那也没这么吃的。 张三见大家都很气愤,于是也气的把茶碗一摔,气道:“他娘的,老子一年到头也不定有口肉吃,可郎主却是一口吃的肉,比我一辈子吃的都多,同样都是人,我他娘的简直活的是猪狗不如啊。” “呵呵呵,,,” 李四呵呵笑道:“你才知道啊,我告诉你,郎主还有更烧钱的。” “什么,还有更烧钱的,是什么,你快说啊。” “是啊是啊,还有什么。” 李四不紧不慢的说道:“有一回我去给郎主送金光璀璨羹,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宫里的太监正在将几十颗珍珠碾压成粉,我心说好好的珍珠怎么给碾碎了啊,于是我就去问,这才知道原来是珍珠有美颜的效果,这几十颗珍珠碾碎成粉,最后都送给娘娘们去洗脸去了。” “什么?几十颗珍珠拿来洗脸!” 又是一个劲爆的见闻,一下又是让众人惊的魂都没了。 这可是珍珠啊,平常人家有一颗就够吃喝好几年,你这几十颗竟然拿来洗脸,这一年到头,那么多娘娘贵妃,这得洗掉多少珍珠,那都没法算了。 老百姓听他们这么一说,一个个那是气的不行,嘴里不停的抱怨,都说着人比人,气死人的话。 一个中年汉子心里想道:“你说我怎么就没投这么好的胎呢,郎主要是有经天纬地的才能,那他享受这些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没什么本事,而且还把完颜陈和尚这样的大英雄给杀了,换我,我干的都比他强。” 一个老汉心里想:“这哪里是吃饭,这简直是拿着金山银山在火上烤,见过糟践东西的,没见过这么糟践东西的,这是要受报应的。” 而年轻一点的少年则心说:“他娘的,一盘菜吃掉六百只鸡,一碗汤要杀两只老虎,洗脸都要洗掉几十颗珍珠,他能过这样的日子,凭什么我就要吃糠咽菜!” 百姓一个个的开始对这种富贵富贵的死,穷的穷的死,大家都对这种现象感到很不满,怒火也在此刻开始发酿。 而像茶摊这样的场景也在很多地方陆续上演,金国百姓对完颜守绪,对朝廷文武百官的怨恨之气那是一天比一天浓烈,简直是像个火药桶,火气越来越大,随时都要炸开锅。 第0516章 奋笔疾书 老百姓的怨气越积越深,自然是要发出来的,要不然,老百姓自己也受不了,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上蔡县,知县完颜扩初带着家卷到城外游玩,来到一处农田,一家数口欣赏这美丽的田园风景。 而此时田地里还有许多老农在忙活着,老农一个个的衣裳破烂,面黄肌瘦,还是赤脚,身上尽是泥巴,他们的形象和这田园风光是格格不入。 】 完颜扩初的女儿大为不悦,说道:“多好的田园风光啊,却被这些贱民给破坏了,真是煞风景。” 完颜扩初一听,顿时眉毛倒竖,指挥着衙役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些贱民赶走。” 衙役自然也是不敢违抗命令,纷纷上去对老农怒喝,将他们从田地里赶走了。 这样的场景以前经常出现,完颜扩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衙役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的,甚至就连老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村里的一些年轻人此时却忍不了了。 他们见自己的父亲,爷爷,被衙役从田地里赶回了家,试问哪个当晚辈的不生气? 又想起这皇帝何百官昏庸,奢靡无度,自己却只能为一口猪狗食苦苦奔波,现在甚至就在自己家门口,就在自己的田地里,却还要被驱赶,这日子没法过了。 于是一个叫做王五的年轻人大声对伙伴道:“官府欺人太甚,我要杀官造反当草头王,你们谁敢跟我干?” “我,我跟你干。” “还有我,这他娘的猪狗日子,老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老子也要吃夫妻肺片汤!” 王五登高一呼,顿时邀集了十几人,他们拿着鱼叉木棍,菜刀斧头,就向着那完颜扩初走去。 最先是衙役发现不对,一个衙役见一伙人来势汹汹,有些惊慌,他鼓足勇气骂道:“你们要干什么,知县老爷在这里赏花,你们还不退下,惊扰了知县老爷,你们吃罪的起吗?” 王五怒火中烧,直接举起斧头噼过去,将那衙役半边脑袋都给噼没了。 “啊,杀人了,杀人了。” 这一幕正好被完颜扩初的女儿看见,她吓的花容失色,大声喊叫起来。 完颜扩初扭头看去,见王五一伙人朝自己杀过来,顿时慌了,不停的连连后退,因为太过惊慌,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们要是敢对我无礼,那是要抄家灭门的。” 完颜扩初这时候还想着吓唬王五等人,但此时他们已经是怒火冲天,别说面前的人是知县,他就是皇帝完颜守绪,王五他们也敢上去干! 王五一脸凶悍的说道:“狗官,你他娘的逼得我们活不下去,那你就先去死吧。” 说完,王五狠狠的向他噼砍过去,一斧头不够又两斧头,两斧头不够又三斧头,只把完颜扩初砍的是手脚分离,血流满地。 “你们都拿命来,兄弟们,杀啊。” 而此时跟随王五闹事的人也红了眼,他们追着完颜扩初的家卷,还有剩下的几个衙役追砍,只把他们全部都是当场砍死。 做完这一切,王五等人就从尸体身上搜刮金银,而后去县城酒楼开怀畅饮,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要不怎么说胆大包天呢,这边杀了知县,那边还能进县城去吃肉喝酒,这不是一般人干的出来的。 很快这事情就传开了,上蔡守将唐扩春得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立即下令全城搜捕,搜捕了一阵,最后得知王五等人竟然进城喝酒去了。 唐扩春知道王五的消息,整个人都蒙了,完全无法想象王五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而等到唐扩春带着人马来酒楼抓人的时候,只见王五一行十几人早就喝的烂醉如泥,一个个的还在说着梦话。 “全部带走。” 事情就是这样戏剧性的发生,又戏剧性的结束,一切就好像完全没有任何逻辑,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这其中的事,其实已经反应了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金国朝廷的统治已经及及可危。 但此时的金国朝廷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完颜守绪依然在后宫宠幸崔青儿,据说崔青儿已经有了身孕,完颜守绪对她更加宠爱。 而朝堂上则完全成为了崔立的一言堂,百官无不是对他奉承巴结,不愿意讨好崔立的人,根本无法在朝堂立足。 而王五的这个桉子也很快判下来,王五等十几人全部腰斩,直系亲属全部获罪,或斩首,或流放,无一幸免。 至于百姓,他们则对朝廷的怨气越发的深重,同时王五的桉子也在百姓之中发酿,有人说这王五真是脑袋被驴踢了,随便跑到哪里去不可以,非要进城喝酒,说好的要当草头王呢,分明是个二傻子。 ,,, 淮南东路,楚州,制置司衙门,赵范正在花园垂钓,身边肃立着几个制置司属官,随时听候吩咐。 正当水中的鱼饵上下起浮时,一个书吏走了进来,见赵范在垂钓,他便在一旁静静等候。 “呵呵呵,,,” 一条鲜活大鱼上钩,险些将鱼竿扯断,赵范将鱼儿捉住,高兴的呵呵笑。 钓鱼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一条鱼,便意味着胜利。 “使君,金国昨日诸事汇报整理完毕,还请使君过目。” 赵范被赵昀委任为淮南东路制置使,其一是为了稳定淮南,恢复民生,其二便是监视金国,这一点甚至比第一点更为重要。 正因为如此,赵范也就命人专门关注金国国内的情况,金国每天发生了什么,都要有一个汇总,然后赵范再一一过目。 “辛苦了。” 赵范点点头,而后接过文书一一阅览,当阅览到完颜扩初被杀时,赵范不禁是脸色变的越来越严肃。 直到看完,赵范都是不发一语,这让身边的书吏都是十分奇怪,因为他们极少看到赵范有这样的表情。 突然,赵范急匆匆的起身,直奔书房,随即将房门一关,开始奋笔疾书。 第0517章 北伐而决 四川制置司,制置使余介听闻钓鱼城建设遇到问题,正准备去亲自视察,这时有书吏前来向余介呈交公文。 余介接过公文一看,见上面是有关于金国的情况,其中也不出意外的提到了完颜扩初被杀一事。 完颜扩初被杀,这是在金国极其少见的事件,因为是民杀官,而不是匪杀官,只要关注金国情况,这件事情是不得不提的。 余介见此事件,顿时眼中精芒陡现,随即他连钓鱼城也不去理会,直接回到值房,开始撰写公文,而后命人快马加鞭发往临安。 ,,, 临安,政事堂,右丞相乔行简和左丞相袁韶看着面前的四份奏折,不禁是脸色深沉,眼有血丝。 这四份奏折分别是淮南东路制置使赵范,四川制置使余介,新军都总管孟拱,利州路经略使江海四人送来的,他们四人相距千里,而说的却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建议朝廷出兵北伐! “哎,这可如何是好?” 乔行简唉声叹气,满脸愁容,他对袁韶说道:“官家年少,正值气盛之时,若是被官家看到这四份奏折,只怕北伐大事就铁定一般了。” 】 袁韶沉默了一会,而后说道;“北伐乃我等心心念念之事,若有机会,如何不可?” 乔行简道:“本官如何不想北伐,光复故土?然委实是北伐之事关乎江山社稷,王朝国运,一旦有失,我等百死莫赎啊。” 袁韶严肃的脸上挤出笑容,道:“官家之志可撼天地,北伐不过是迟早的事,现在既然来了,那边坦然面对,若有失,我等便以身许国,亦是不负九尺之躯。” “也罢,也罢。” 乔行简不再犹豫,而后郑重的整理衣冠,和袁韶一道去往福宁殿,当面呈交那四份奏折。 “陛下,乔使君袁使君求见。” 高实进来禀报,赵昀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了然于胸,嘴角露出笑容,道:“传。” 见到赵昀,乔行简,袁韶两人抬手行礼,而后乔行简道:“陛下,政事堂一连接到四份地方大员奏折,还请陛下过目。” 高实接过奏折,随即转交赵昀,赵昀一一翻看。 看罢,赵昀提起笔,便要批阅。 在赵昀即将落笔时,乔行简下意识的阻止,说道:“陛下,北伐之事事关重大,依臣之见,当在大朝会时交由百官议论,方可最后做出最佳决断。” 赵昀语气如常,道:“无妨,小事大议,大事小议,大大事,朕一人议。” 说完,赵昀落笔在赵范的奏折上写下一个“准”字,余介,孟拱,江海三人的奏折上也是一一批复,皆是一个“准”。 这一笔下去,顿时便决定了一场大战的爆发。 乔行简,袁韶两人皆是不明白为何赵范,孟拱,余介,江海四人会在同一时间递来请求出兵北伐的奏折,更不明白为何如此一场大战,赵昀却是决定的如此干脆,甚至可以说是决定的如此草率。 于是二人来到户部,向真德秀请教,同时也是向他通气,让真德秀这个户部尚书做好应对大战的准备。 真德秀听了二人的问题,想了一会,最后抚须说道:“二位使君不必困惑,官家和孟拱等人决定北伐,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现在确实是北伐的最好时机。” 乔行简问道:“为何?” 真德秀解释道:“我大宋历经新法,而今国库充盈,民众越壮。新军改革,又使得兵强马壮,战力倍升,而今我们可说是钱粮兵马具是不缺。 而反观现在的金国,他在经历了与蒙军的大战后,金国本就兵疲民累,理应刻行节俭,休养生息,以民为善。 却不想他们在如此情形下,那完颜守绪竟然将力挽狂澜的完颜陈和尚杀害,此举,无异于是寒了整个金国兵将的心。 而军心寒,民心亦是寒。完颜守绪及崔立,张秀等百官生活糜烂,挥霍无度,出入皆是奴仆成群,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如草屑般糟践。 与他们挥霍无度相比,百姓则穷困潦倒,衣不蔽体,百姓深感差距巨大,以至于百姓怨声载道。前不久发生的完颜扩初之死,便是百姓再难忍受官府欺压的明证。” 听着真德秀的分析,乔行简,袁韶都是情不自禁的点头,赞成真德秀的分析。 真德秀最后总结,道:“有道是盛极而衰,月盈则亏,金国已然从强盛走到了穷途末路,而我大宋则从南渡自愧走向了中兴盛世,若此时放任金国不为,不行那北伐之事,假以时日,金国必定被蒙古吞并,到时我们进退失据,更要陷入两难,如此之下,北伐是不是时机已到?” 话说到这个地步,乔行简,袁韶好似拨云见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担忧。 乔行简羞愧的对真德秀道:“多谢使君解惑,可怜本官还在为北伐之事忧心忡忡,却不想是本官见识浅薄,让使君见笑了。” 袁韶也道:“我也惭愧,孟拱,江海两个武将都看的明白,可怜我这个左丞相却看不明白,真是惭愧。” “呵呵呵,,,” 真德秀呵笑几声,道:“两位使君不必如此,你们主持政事堂,大事小情事务繁杂,难免被俗务缠身,以至于产生当局者迷之感,若是你们有了清闲,跳出事外,自可一眼看穿本质,收旁观者清之效。” “哈哈哈,,,” 三人同时大笑,对大宋前途的那种发自内心的自信,那是溢于言表。 当天,一道又一道调兵令,政令,都是接连不断的发往大宋全国各地,传递消息的快马那是疾驰在官道上,几乎没有断过,这让向来见惯了大场面的临安百姓也是感到稀奇。 “这么多的快马,这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看着好吓人啊,该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去你个乌鸦嘴,现在天下太平,哪来的仗?” “老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天下太平那也只是我们这里天下太平,外面可是乱的很,金国,蒙古他们那是连年征战,都打冒烟了。” “那倒也是,如果趁着他们内耗,这时候我们去北伐,说不定能收复故土。”,,, 第0518章 全民北伐 临安城外方家村学堂,教书先生方谨孝正在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 这学堂乃是朝廷开办,教书先生都是由学部聘请,所有孩子都可以无偿读书,不用花费一分钱,甚至连课本和书袋都是无偿发放,为的就是不增加百姓负担,让他们放心。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朝廷要北伐了。” 方谨孝正在教课的时候,村民的声音如雷一般传过来,顿时让方谨孝愣在当场。 反应过来后,方谨孝快步冲出学堂,来到村中打谷场,这里有一块木质面墙,所有朝廷的最新法令和天下大事,都会在这里公示,以便让百姓知晓。 此时这里已经是围满了人,大家见到方谨孝来了,纷纷让开路,让他走进去看,而后也好向他询问。 “先生,上面说朝廷要北伐了,是这样写的吗?” “先生,你是读书人,见多识广,你给大家看看。” 方谨孝对大家点点头,而后抬眼看向告示,当先就被上面几个大字震撼,“宋之北伐讨金檄文。” 只这几个大字,就让方谨孝浑身一颤。 方谨孝又继续看,只见上面内容写道:“天道好还,盖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助顺,虽匹夫无不报之仇。 朕丕承万世之基,追述三朝之志。蠢兹逆虏,犹托要盟,朘生灵之资,奉溪壑之欲,此非出于得已,彼乃谓之当然。 衣冠遗黎,虐视均于草芥;骨肉同姓,吞噬剧于豺狼。兼别境之侵陵,重连年之水旱,流移罔恤,盗贼恣行。边陲第谨于周防,文牒屡形于恐胁。 自处大国,如临小邦,迹其不恭,如务容忍。曾故态之弗改,谓皇朝之可欺,军入塞而公肆创残,使来庭而敢为桀鹜。 自行李之继遣,复慢词之见加,含垢纳污,在人情而已极。声罪致讨,属故运之将倾。兵出有名,师直为壮,况志士仁人挺身而竟节,而谋臣勐将投袂以立功。 西北二百州之豪杰,怀旧而愿归;东南百载之遗黎,久郁而思奋。闻鼓旗之电举,想怒气之飚驰。 意!齐君复仇,上通九世,唐宗刷耻,卒报百王。矧乎家国之仇,接乎月日之近,夙宵是悼,涕泗无从。 将勉辑于大勋,必允资于众力。言乎远,言乎迩,孰无中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愤。益砺执干之勇,式对在天之灵,庶几中黎旧业之再光,庸示永世宏纲之犹在。布告中外,明体至怀。” 洋洋洒洒数百字,尽是百年屈辱和血泪,还有对故土家国的殷殷期盼,方谨孝看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先生,朝廷真的要北伐了吗?” “先生,这是真的吗?我祖上是开封的,那里还有我家的地呢,我家祖坟也还在那,我能回去了吗?” 村民们一个个的询问,方谨孝坚定的说道:“是真的,朝廷真的要北伐了,六十万大军,朝廷要发六十万大军北伐,苍天有眼啊,官家万岁,大宋万岁。” 村民们得到确认,一个个的也是抱头痛哭,他们虽然是普通百姓,但北伐事关每一个人,特别是祖上从北边迁过来的,他们每一个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有生之年能够在祖宗坟前磕个头,上柱香,烧一点纸钱,现在愿望就要实现了,他们能不高兴吗? 这时里正和几个村老走过来,里正大声道:“乡亲们,朝廷要北伐了,这是大事,朝廷要发六十万大军征讨金国,收复故土。 六十万大军最少需要三百万民夫运送粮草物资,我方家村需要出五十个人,没有工钱,只有口粮,官家也想给你们发工钱,但这没办法,官家也难啊,官家得先给那六十万北伐大军发军饷啊。” 里正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放心,官家说了,你们给大军运送粮草辎重,就可以抵明年的赋税,乡亲们,到时候多卖力,可不能给我方家村丢脸啊。” 村老也跟着喊道:“乡亲们,官家给我们分田分地,还让我们的孩子无偿读书,这自古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好的皇帝,现在我们可得支持官家啊。” 另一个村老也道:“人不能没良心,你们谁要是敢闹着不去,就别说是我方家村的人。” 村民们听了,纷纷说道:“不要钱,我们不要钱,我们就想跟着北伐,我还想上去打仗呢,我要钱干什么。” 又有村民喊道:“对对对,官家仁义谁不知道,现在官家要北伐,我豁出命也要给官家办事。” 村民们积极响应,很快就凑够了五十个民夫的名额,有那没选上的甚至还不满意,在那里吵着闹着要去。 村民如此积极,这也让方谨孝对北伐的前景大为看好,因为他知道自古以来征发民夫就是一件艰巨的事情,民夫们那是想方设法的躲避,都不愿意去。 但此时村民争先恐后,都要求去给大军运送粮草,这可是极其罕见的,可见北伐乃是得人心,应天意之举,如此之下,岂有不胜之理? 民众热情高涨,那被征调的大军更是摩拳擦掌,一个个的那是激动的直吼。 一个士兵喊道:“兄弟们,这次北伐,我们可得抓住机会,既可以光复故土,告慰祖宗,又可以建功立业,兴许出去的时候是个小兵,回来就是个将军。” 他的话说出来所有人的内心期盼,立即有人回应道:“不错,我爹说了,要想升的快,就得上战场,一场仗打下来,连升几级都有可能,这要在平时,十年也难得升一级。” “对对对,兄弟们,到时候我们跟金国打,杀他娘,喝他娘,新账旧账一起算。” “不错,靖康之耻老子现在还记得,这是国家的仇,也是我家的仇,我爷爷说我家以前是开封的,那地方一间茅草屋都值几百贯钱,我家有三个大院子,还有地,至少值十万贯钱,哪知道被金国他娘的赶到这来,家里要饭饿死了好几个,这笔账我可都记着呢。” 士兵们一个个热络的说着,一点也看不出害怕的神情,这真是好奇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感觉强悍的金国,竟然让宋军士兵不放在眼里了。 第0519章 誓师出征 士兵一阵轰闹,孟拱走了进来,见士兵们一个个的吆五喝六,在那里大声聊着,没有一点纪律,孟拱把脸一沉,声音威严的说道:“怎么,还没上战场,好似金国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你们好能耐啊。” 士兵们一个个的正襟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更不敢反驳。 孟拱又道:“你们以为打仗是那么好玩的吗?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想当将军是好事,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也有可能是万具枯骨里面的一员!” 孟拱的话深深的震撼了他们,是啊,你也想当将军,我也想当将军,那这骷骨谁来当。 把士兵们的轻浮之气压下去,孟拱又道:“此次北伐,路途遥远险峻,本将许尔等十日假期,且让你们回家探亲,去吧。” “多谢将军。” 士兵们一个个的热烈欢呼,然后简单收拾一下,就回家去和家人团聚。 心腹将领刘仪不解,对孟拱问道:“将军,将士们壮怀激烈,一心杀敌,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将军要将他们的这股锐气消磨?” 孟拱澹澹道:“锐气太重就是傲气,战场上一言一行皆是事关生死,怎可有如此轻浮傲慢之气,这与寻死有何异?” 刘仪又问道:“那将军为何又许他们十日假期?出征在即,万一归队不及时,延误了日期,那可是大罪!” 孟拱对此却一点也不担心,他说道:“你多虑了,本将之所以给他们十日假期,乃是为了让他们的父母去叮嘱他们,有道是儿行远门母担忧,更何况是出征打仗,母亲之言在这时候贵如千金,能够将他们的傲慢轻浮之气彻底打下去。 至于会不会延误出征日期,这更不会,此次官家发兵六十万,气势如泰山压顶,瞎子也知道区区金国不是对手,他们的族人还巴不得他们建功立业,又如何会阻拦?真要不来了,岂不是要丢死人。” 刘仪这才明白孟拱的用意,不过他对此次出征北伐也是多有不解。 刘仪问道:“将军,此次北伐,官家为何发兵六十万,这是不是太多了?金国早就日薄西山,末将以为十五万人足以。” 孟拱这时候才脸上露出笑容,他欣慰的说道:“你能看得出来,官家又岂能看不出?此次北伐目的有二,其一自然是收复故土,灭亡金国,以报靖康之耻。 其二则是以强大武力震慑窝阔台和拖雷,让他们不敢窥视九州。若我们兵力不足,只怕打到一半,蒙军就要来插手了,而六十万大军只要指挥得当,足可以同时和三个对手打赢三场战争。” “末将明白了,多谢将军指教。” 孟拱摆摆手,而后走出营帐,翻身上马,道:“好了,你我也该上路了,官家还在临安等着我们呢。” ,,, 恒盛六年六月十二日,临安,太庙,赵昀斋戒三日后,前来祭祀历代列祖列宗,同时向历代先皇禀报北伐之事,祈求祖先保佑。 而后赵昀来到三军阵前,走上拜将台,道:“此次北伐,上承天意,下应民心,朕秉承天命,授孟拱为北伐大军主帅,总揽全局。三军将士用命,为我华夏再造新日月。” 说完,赵昀看向孟拱,道:“孟拱上前,接受虎符金印。” 孟拱得了宣召,坚定而沉着的迈着步子走上拜将台,郑重的单膝跪地,高举双手,赵昀将代表六十万大军指挥权的虎符和金印交到他的手中。 当虎符和金印入手的这一刻,孟拱只感到手中托举着万斤重担,沉甸甸的,这不但是六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同时也是整个大宋王朝的前途命运,这一刻,尽在自己手中。 感受到赵昀对自己的深深信任,孟拱不禁是虎目含泪。 孟拱能力出众,一直备受赵昀的信任,几番征战,都是非常出色的完成任务,特别是以区区两万人就灭亡自杞国,他的实力已经有目共睹,三军将士无人不服。 赵昀看着孟拱,语重心长,道:“卿家,你在外征战,只管用心打仗,朝廷中事,你无需操心。” 孟拱泪目看向赵昀,声音带着哽咽,道:“臣谢陛下,陛下之恩,臣粉身碎骨,不足报万一。” 这时礼部官员上前对赵昀道:“陛下,吉时已到。” 赵昀点点头,而后看向孟拱,道:“出发吧。” “是,陛下。” 孟拱答应一声,而后转身看向三军将士,高举虎符金印,朗声道:“三军将士听令,出发。” “大宋万胜,恒盛万岁。” “大宋万胜,恒盛万岁。” “大宋万胜,恒盛万岁。”,,, 三军将士高举着刀枪,大声喊着万胜与万岁,在赵昀及百官,还有万千百姓的注视下,正式踏上了北伐之路。 ,,,,,, 孟拱手掌六十万大军,兵力极其充沛,于是他立即做出部署,命江海领十万大军守黄河,命曹友闻领五万大军据潼关。 又命赵范领十万大军渡淮河,攻徐州,下商丘,收复开封以东地区。 命余介领十万大军渡淮河攻唐州,吞洛阳,收复开封以西地区。 孟拱自己则亲帅十五万大军渡河攻汝南,克许昌,收复开封以南地区,约定三路大军最后在开封会师。 其实以现在金国苟延残喘的德性,三路大军只要有一路顺利到达开封,就可以破开封,擒敌酋,成就北伐大业,更别说三路大军齐聚开封,真要那样,开封只怕一只蚊子都飞不走。 当然,即使是如此之大的优势,孟拱依然命夏贵领十万大军作为策应,随时支援各路大军。 如此之下,六十万大军齐齐部署,已然决定了金国的生死和命运。 ,,, 开封,金国皇宫,大安殿。 今日乃是大朝会,如此严肃的场合,却是出现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只见完颜守绪正搂着崔青儿,两人如胶似漆,推杯换盏,好似在后宫放纵,就差当众行周公之礼了。 这一幕看的在场的许多官员是目瞪口呆,尽管说大家都知道完颜守绪不成器,但也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第0520章 金国惊恐 而那崔立,此时则在朝中一手遮天,许多官员向完颜守绪上奏折,那崔立却越俎代庖,直接就当众处理,完颜守绪乐的逍遥,对这样严重的事情竟然不闻不问。 江山是你完颜家的,你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个什么劲? 完颜守绪这样昏庸,正直无私的官员基本没有了,留下来的官员自然不会去得罪崔立,于是对崔立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只当没看见。 “报,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崔立正志得意满的处理政务,不想却被一声急匆匆的声音打断。 崔立不悦,板着脸道:“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进来报信的官吏名叫赵佳尔,他吓了一跳,直接对着崔立跪下去赔罪。 崔立见他还算识趣,这才脸色好了一点,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佳尔道:“回使君,宋国皇帝下令北伐,征集大军六十万,要与我大金决一死战,而今只怕北伐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轰”的一声,赵佳尔此话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百官都是面露惊恐之色,有那胆小的甚至提着下摆就要走,不过走到殿门口就停住了,尴尬的又回来了; 完颜守绪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他手里的酒杯直接掉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完颜守绪急忙走到那报信的官吏面前,质问道:“你说什么,宋国要北伐?” 赵佳尔拿出文书,高举过头顶,说道:“是的,郎主,他们皇帝已经下了北伐檄文,檄文内容在此,还请郎主过目。” 完颜守绪接过文书一看,顿时吓的直接摊在地上,双眼无神,嘴里喃喃念道:“六十万,六十万,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听着完颜守绪的话,百官齐齐将目光看向崔立,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现在你的官最大,你来说怎么办,如果要死,你官大,你先死。” 崔立第一次意识到官大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就好比现在,想装傻蒙混过关也装不了。 不过崔立到底也不是吹出来的,多少是有些定力,他对完颜守绪说道:“郎主不必担心,宋国皇帝说什么发兵六十万,这怎么可能? 就算撑死,宋国也拿不出这么多兵马来,而且六十万大军,还需要最少三四百万的民夫运送粮草辎重,他宋国就算是人多,也绝对没有这么能力,故而臣断定宋国皇帝就是在虚张声势,他们的兵马最多不会超过十万。” 完颜守绪一听就松了一口气,六十万听着吓人,十万就好多了嘛。 于是完颜守绪恢复了一点精神,而后在崔立的建议下,开始下达命令,要求各州各府做好准备,严守城池,同时下达调兵命令,集结兵马。 然而实力就是实力,即便你刻意隐藏,那也是藏不住的,更何况宋军根本就不打算隐藏,于是随着北伐大军渡过淮河,铺天盖地的宋军露出峥嵘,金国终于知道宋军的实力是怎样的恐怖,六十万兵马绝对没有虚张声势。 这下金国上至朝廷百官,下至贩夫走卒,一个个算是慌了手脚,人人皆是知道一个道理,若宋国来个十万八万,那还有的打。 而来六十万,这还怎么打? 而且这宋国还真的是会挑时候,完颜陈和尚刚刚被处死,他们就打过来,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而直到这个时候,完颜守绪才明白完颜陈和尚的重要性,他不止一次的大发雷霆,悔恨将完颜陈和尚处死,如果完颜陈和尚还在,至少还有一分期盼。 随着宋国大军渡河,一个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也是如雪片一般的飞向开封。 “报,息县陷落。” “报,确山陷落。” “报,棉县陷落。” “报,颍州陷落。”,,, 面对越来越多的城池陷落,即便是完颜守绪一再下达调兵令,但也赶不上宋军攻城略地的速度,很多驰援的金兵还没赶到,需要救援的城池就被宋军攻占了。 “饭桶,都是饭桶,你们都是饭桶。” 完颜守绪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他厉声吼叫,殊不知他这样的表现更加让臣子们心慌。 崔立此时上前说道:“郎主息怒,臣已经命完颜仲德领五万兵马去抵御孟拱,完颜仲德此人乃是出身将门世家,骁勇善战,有他出马,定能击溃孟拱,力挽狂澜。” 完颜守绪一听完颜仲德只有五万人马,说道:“怎么才只有五万人,孟拱这一路大军那可是有十五万人啊。而且就算他抵御住了孟拱,可还有其他两路宋军,他们怎么办?” 崔立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他说道:“郎主不必担心,赵范那路大军臣已经调完颜承麟领三万人马抵御,余介那路大军臣也命郭虾蟆领两万大军抵御,有他二人在,一时半会宋军绝对没有作为。 等到拖了一阵,宋军士气衰竭,到时我们只要击溃他们任何一路大军,就可以吓退其他两路大军,到时宋军北伐之战就将胎死腹中,我们不但可以保卫国家,还可趁机反攻宋国,抢掠他们的财富和土地。” 别看崔立侃侃而谈,其实他心里已经是慌的不行。 崔立如今乃是金国枢密院枢密使,右丞相,可谓是兵权政权一把抓,别人不知道金国的底子,他是知道的。 就刚才那完颜仲德,完颜承麟,郭虾蟆三人带去的总共十万人马,这几乎可以说是金国还能调动的全部力量的,他们若是败了,金国也就彻底完了。 堂堂金国,为何只能调动十万人马? 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本来金国人就不多,之前还有蒙军对金国的打击,那一次差点就要了金国的老命,要不是完颜陈和尚战神附体,金国已经灭亡了,现在能够拿出十万人来,那还是东拼西凑,很多还是烂笛充数呢。 而以崔立的德性,这样的局面他应该早就跑了才对,之所以现在不跑,无非是还抱有一丝期望,期望再出个“完颜陈和尚”。 完颜守绪见崔立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也是放心不少,而后他也是很难得的去太庙拜祖宗,希望得到祖宗的保佑。 第0521章 洛阳城下 洛阳城下,余介领军,带着五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余下的五万大军则已经接管了打下的城池,正在组织招募青壮,只要腾出手,便可来一一与余介汇合。 而那奉了崔立命令,前来救援洛阳的郭虾蟆也只是前脚刚刚赶到,比余介早了两天而已。 郭虾蟆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大军,不由得是吞咽了一下口水,嘴巴发干,额头冒汗,心里,,,心里发慌。 洛阳知府段天志怯生生的对郭虾蟆问道:“将军,宋军势大,不知我军可能阻挡否?” “哈哈哈,,,” 郭虾蟆输人不输阵,大笑道:“区区宋军何足挂齿,想当年我们金国打下开封的时候,五十多万宋军望风而逃,现在他们不过这点人马,收拾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郭虾蟆本以为自己的话能够得到众人的喝彩,哪知道此时一众官员和士兵听了他的话,都是脸上依旧满脸愁容,默不作声。 因为皇城司在金国的分司早就做了宣传,所以此时谁都知道宋国那是发兵六十万北伐,余介的这一路大军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但就是这个其中之一,也比自己这边的兵力多好几倍。 而且即便打退了这一路,还有五十万,想想自己能扛的住吗? 这个答桉谁都无比明白,自然大家都难以提起信心,面如死灰。 郭虾蟆没有得到大家的回应,也算是自讨了没趣。 而此时,只见余介单人单骑越众而出,要独自去城下会会郭虾蟆。 随同出征的江万载急忙制止,道:“使君,危险,万不可大意。” 余介微笑道:“无妨,我虽是文官,但武功也不差,将军不必担心。” 江万载见劝不住他,便道:“那末将随你一道去,以防不测。” “不必,将军尽可放心。” 说吧,余介打马而去,直接来到洛阳城下。 余介的举动顿时引起了城头上金国官兵的一阵躁动,要知道此时的余介,那可是在一箭之地左右,一旦有个箭术过人的朝他放一箭,那命都要丢了。 危险的举动虽然给人不理智的感觉,但却也往往是最容易震撼人心的,余介此举,便是狠狠的打击了本就士气不高的金兵,让他们更加感到自己前途渺茫。 与之相反的则是士气高昂的宋军,此时宋军变的更加高昂,看金兵,那就跟看猴子没太大区别。 看着城头的金国官兵,余介朗声说道:“此次我大宋兴兵北伐,为的是解沦陷民众于倒悬,为的是光复故土,重塑华夏之身,尔等大半乃我华夏子孙,今时今日,何苦再做那金人的走狗,做背叛祖宗的勾当!” 余介的话字字珠玑,令人震撼,听的许多的金国官兵都是意动。 余介又道:“今日本官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凡今日反正举义者皆可免死,今日一过,刀枪无情,便休怪本官不留同胞情面。” 说罢,余介打马转身,便要走。 郭虾蟆大怒,他怒道:“你这宋狗,哪里走!” 话音一落,郭虾蟆弯弓搭箭,便是朝余介射出一箭。 “使君小心。”江万载大惊,急忙提醒。 不过郭虾蟆的突然发难,那也是被余介意料在内,毕竟余介不可能不防着有人朝自己射冷箭,刚才他看似轻松,实则时时刻刻都在加倍防范。 只见余介脸色刚毅,快速后仰,整个身体贴着马背,躲过郭虾蟆的箭。 余介坐正身子,转头朝郭虾蟆嘲讽道:“堂堂金国日薄西山已然是世人皆知,却不想已经没落到这样的地步,着实是可笑,可笑啊。” 听着余介嘲讽的话,郭虾蟆气的是一张老脸通红,但又无言以对,只能龇牙咧嘴,无可奈何。 而郭虾蟆的行为,更是让很多金兵瞧不起,大家心说跟着这样的将军打仗,还能有什么前途? 而后余介遵照自己的承诺,命人安营扎寨,没有发起攻击,这让很多金国士兵一下就看到了宋军将领的诚实守信。 与郭虾蟆相比,余介的品性简直是高下立判。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余介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攻城,主要还是这一路上宋军推进的太快,士兵已经疲惫,实在是不宜作战,这才上演了开始的一幕,既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又能打击对方的士气,可谓是一箭双凋。 再说郭虾蟆,他眼看士气低迷,想要出城偷营,但是可怜自己手下兵少,一旦偷营不成,自己那是再无可能胜利,于是他苦思冥想,最后想出一招。 郭虾蟆命人找来几个乡老,屏退左右,对他们说道:“郎主昏庸,治国无方,本将早就不满,现在宋国北伐,此乃天意,本将有意投靠,但可怜本将身边遍布朝廷耳目,一旦本将投降,必定遭受那耳目的杀害。 故而本将希望你们能够代替本将去和宋军说明情况,本将愿意配合宋军夺取洛阳,直捣开封。” 几个乡老都是汉人,年纪比较大,从小受到爷爷和父亲的教导,对大宋还是比较有感情的,再加上金国日薄西山,完颜守绪又确实昏庸,这时大宋北伐,他们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一个乡老激动的说道:“将军有此心意,小老儿愿意效劳。” “好,那你便转告宋国将军,就说三日后凌晨子时,本将偷偷打开城门,到时宋军只管杀进来就行了。” “小老儿遵命。” 乡老们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而后郭虾蟆又命人取来一箱金银珠宝,数坛美酒,十名美人,说是送给宋国将军的见面礼,以此表达诚意,让乡老转交。 乡老自然没有拒绝,痛快的答应下来。 而后几个乡老在郭虾蟆的安排下,秘密出城,绕了一圈,来到宋军大营,要求面见余介。 余介得知有乡老前来求见,自然是抽空见了他们。 双方见面,相互见礼后,乡老便说明了来意,余介听后不置可否,不知郭虾蟆投降是不是真的。 第0522章 徐州城下 一个乡老见余介犹豫,于是将郭虾蟆送的金银珠宝,美酒,美人,全部都是送到了余介的面前。 一个乡老对余介说道:“将军不必担心,郭将军的诚意是母庸置疑的,这一点小老儿可以用人头担保。” 余介目光在几个乡老面前转了一圈,而后笑道:“这是自然,郭将军身不由己,这也是人之常情,本官又怎会不信,好,烦请老人家回去转告郭将军,就说本官接受他的投降,只要他为我大宋效力,他的官职地位不变,这一点本官可以保证。” 乡老精神大震,立即抬手答谢,最后满意而去。 第二天,宋军大营突然一阵躁动,随即开始准备拔营,想要撤走。 见此情景,郭虾蟆大喜,他笑道:“宋国将军中了我的计,已经身死,诸将听令,随我杀啊。” 郭虾蟆一声令下如山倒,两万金兵齐齐出了城池,向着正在准备拔营的宋军杀去; 郭虾蟆信心满满,他一边骑马一边大笑道:“蠢笨如猪的宋人,竟然真的以为本将会投降,活该你命丧我手。” 然而还不等金兵杀入宋军大营,就看见刚才还在仓皇准备撤走的宋军,这时候竟然齐齐恢复队列,手持长枪,整齐肃杀的等着金兵的到来。 郭虾蟆大惊,随即余介又现身了,他更加惊讶,不可置信的说道:“你竟然还活着?” 余介微微一笑,道:“郭虾蟆,你以为本官看不明白你的花招,你投降是假,想要本官麻痹大意,拿你的金银珠宝,喝你的美酒,睡你的美人,这样本官和心腹将领就会被你的毒酒毒死是吗?你也太小看本官了。” 】 原来这郭虾蟆派出乡老去说投降,他也知道余介不会这么容易上当,所以故意说三日后再配合开城门,目的就是让余介以为自己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而送出去的见面礼,那几坛美酒被下了剧毒,他知道只要转移了余介的注意力,余介就不会在意这些礼物。 余介收下了礼物,就会庆祝,到时这几坛酒最少能毒死一半的高级将领,宋军必定撤军,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余介那是文官,文官一向喜爱阅读史书,对这些狡诈的手段那是不知道看了多少,而且余介本就是小心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对酒这样的东西大意? 于是命人检测,知道酒里有毒,余介就推测出了郭虾蟆的打算,随后将计就计,就有了今天引蛇出洞这一出。 郭虾蟆悔恨不已,想要撤走,但余介又怎么会给他机会,余介大手一挥,“杀。” ,,, 徐州城下,赵范正看着宋军攻城,眼见宋军即将拿下城池,赵范却是下令鸣金收兵,随即,刚才还攻势迅勐的宋军便如潮水般退去。 弟弟赵葵不解,跑来找到赵范问道:“将军,刚才我们差一点就可以拿下徐州了,为何你要鸣金收兵?” 赵范微微一笑,道:“探马来报,完颜承麟奉命救援徐州,若是拿下了徐州,他不来了,本将岂不是还要日日去防备他?” 赵葵明白了赵范的打算,原来是想要将完颜承麟一网打尽。 不过一网打尽是要一网打尽的,但却不是在徐州,而是在半道伏击。 赵范对赵葵道:“你即刻率三万人马绕道埋伏在徐州城北山林,待到完颜承麟现身,即可将其击杀。” “是,将军。” 赵葵抱拳,领命而去。 而后赵范又命人每搁两个时辰,就派出一万人马攻城,但不必成功,只需造成局势紧张就可以了。 面对宋军连续不断的攻城,徐州守将完颜中级那是急的直跳脚,他不停的命人前去催促完颜承麟快快赶来,再不来,他就顶不住了。 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求救,完颜承麟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他还在慢悠悠的路上走着。 如此局面,完颜承麟却是不急,他的心腹将领张智不解,问道:“将军,徐州及及可危,为何您不快马加鞭,还在此缓慢行军?” 完颜承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宋军兵力比我们多几倍,我们要想战胜宋军,便是要迫使他分兵,如此才有机会。徐州是大城,只要宋军打下徐州,就不得不屯兵留守,待宋军分兵前进时,我们再与他接战,便可事半功倍了。” 张智明白了完颜承麟的用意,但仍然担心道:“可是一旦徐州陷落,我军士气岂不是要受到打击?而且如果是因为救援不及时导致徐州陷落,将军岂不是要被朝廷怪罪?” 完颜承麟不以为意,道:“无妨,军心士气也要命来承载,没了命,再旺盛的士气又有何用?至于徐州陷落,哼,只要我们能够打败宋军,便是丢了十个徐州,朝廷也不敢怪罪本将。但若是我们败了,一个太监也能要本将的命。” 完颜承麟就这样慢悠悠的走着,眼见宋军迟迟没有攻下徐州,事情很是反常,于是在距离徐州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完颜承麟下令原地驻扎,耐心等待徐州陷落的消息。 很快,宋军探马也打探到了完颜承麟屯兵不前的消息,而后马不停蹄的前来向赵范禀报。 赵范仔细看着沙盘,推演着完颜承麟的种种可能,最后断定完颜承麟是打算牺牲徐州,以换取自己大军分兵前进的机会。 面对完颜承麟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八的招数,赵范也是有些头疼, 最后赵范无奈,只能命人全力攻城,将徐州拿下。 徐州此时早就损兵折将,这口气一直被宋军吊着,现在宋军发狠,他们自然没有抵挡之力,很快,徐州便被攻下了。 赵范带着大军进入徐州,而后又命人将徐州的官员全部押到老百姓面前,痛陈他们的罪过,并将这些官员全部都交给百姓发落。 以现在金国官场的德性,可以说一百个当官的可以闭着眼睛杀掉九十五个,被错杀的不会超过两个。 这些当官的本就对当地百姓压迫,百姓眼见宋国北伐势大,金国灭亡也是基本板上钉钉,现在又看见平时欺压自己的人就在眼前,那也就管不了那么多,纷纷对官员拳打脚踢,将他们活活打死。 第0523章 难逃罗网 随后赵范又打开粮仓和府库,给徐州百姓分发粮食,兵器,将守卫徐州的任务交给他们。 赵范可不会担心这些人反水,因为他们手里已经有了金国官员的血,而且又拿了府库的兵器和粮食,金国朝廷饶不了他们,他们可不敢再背叛自己。 这些也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做完,随即赵范便带着四万精锐前去与完颜承麟对战。 此时的完颜承麟还在那里傻乎乎的等待徐州陷落的消息,哪知道徐州是陷落了,可赵范也带着全部的兵力向自己这边扑来了。 完颜承麟大惊失色,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也暴露了,自己在赵范面前,那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竟然没有藏住一丝一毫的秘密。 就在完颜承麟惊恐的时候,赵范带着大军就杀到了。 “什么,宋军这么快就来了!” 完颜承麟不可置信宋军行军的速度,要知道这可是金国地盘啊,他们难道不要警戒不要提防的吗? 他哪里知道大势已去的道理,现在大宋发兵六十万北伐,这是什么样的气魄,别说现在的金国扛不住,就是鼎盛时期的金国也扛不住,这一点谁不明白。 如此之下,不但有数不清的金国百姓主动归附大宋,就连许多的金兵也投降大宋,给宋军带路,这速度能不快吗? 完颜承麟仓促整兵迎战,为了镇定军心,鼓舞士气,他对手下将士们许诺道:“勇敢的大金勇士们,擒杀宋军主将赵范者,赏万金,官升三级,擒杀宋军部将者,赏千金,官升一级。” 】 麾下金兵听了,顿时恢复了一些士气,看向宋军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赵范得知对方开出了这样的赏格,那也是不含湖,赵范也对将士们许诺道:“将士们,擒杀完颜承麟者赏猪百头。擒杀金国部将者赏猪十头。” “哈哈哈,,,” 宋军士兵们听见这样的赏赐,不由得是一阵大笑,那嘲笑的意味是怎么隐藏都隐藏不了。 金国将士听了对面宋军的嘲讽,不由得也是又气又羞,气的是宋军无礼侮辱,羞的是现在金国官场烂透了,就连他们自己,也时常把那些当官的比喻成猪,这可不能完全怪别人。 完颜承麟见赵范竟然将自己的赏赐与猪相等,且只有一百头,气的那是龇牙咧嘴,他大怒,喝道:“将士们,随本将杀敌啊。” 说完,他一马当先,竟然不顾安危,亲自领兵出战。 赵范见完颜承麟竟然直接亲自下场肉搏,不由得是嘴角翘起,露出冷笑,道:“堂堂一军主帅竟然亲自动手,你不败谁败?” 果然,在赵范的指挥下,宋军将本就心气不高的金兵打的是节节败退,即便是完颜承麟勇勐非常,也是难以挽救颓败之势。 无可奈何,完颜承麟只能且战且退,寻找机会出逃。 赵范看出完颜承麟意图逃跑的方向是北面,于是命人减缓围杀力度,放任完颜承麟突围逃跑,随后又命人在后面城趁势掩杀。 一番操作,宋军以极小的代价,在后面杀的金兵那是哭爹喊娘,他们那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而对于这一切,完颜承麟那也是没办法,只能痛在心里。 正当完颜承麟带着四五千人马逃离赵范的追杀,正想喘口气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大喝传来:“金狗,哪里走!” 完颜承麟吓的险些摔下马去,他寻声看去,只见从边上山林之中冲出来数万宋军,为首之人打的旗号也是一个“赵”字。 原来是早就奉命埋伏的赵葵杀了出来,赵范正是知道完颜承麟只要往北面跑,就一定会被弟弟赵葵拦截,所以赵范这才改变战略,要不然,完颜承麟可没这么容易从赵范的手中逃脱。 完颜承麟眼见今日是难逃一死,他恼羞成怒,指着赵葵骂道:“你们这些宋狗,欺人太甚,我跟你们拼了。” 完颜承麟举着斩马刀朝宋军士兵砍去,气势雄烈,武艺高强,大刀翻转间,竟然有六七名宋军士兵死在他的刀下。 赵葵见了,顿时恼怒,他取来一张弓,而后弯弓搭箭,朝完颜承麟射去。 “休”的一声,利箭呼啸而至,完颜承麟急忙横刀格挡,箭重重的撞击在刀上,最后掉落在地上。 “休”的一声,刚才那只箭才掉地上,又一箭射来,这下完颜承麟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虽然被他用刀挡了一下,但箭却没掉在地上,而是改变方向,最后射中他的肩膀。 “啊。” 完颜承麟吃疼,赵葵放下箭,而后一夹马腹,朝着完颜承麟杀去。 来到完颜承麟面前,赵葵不屑的笑道:“完颜承麟,你爷爷的箭威力如何?” “卑鄙小人。” “哈哈哈,,,你金国人也被说别人,当年靖康之耻,你杀我多少人,辱我多少人,今日我赵葵便要为那些死难的英灵讨回一点血债。” 说罢,赵葵举刀向完颜承麟砍去,完颜承麟下意识的想要举刀格挡,但紧接着就是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袭来,原来是刚才中了赵葵一箭,刚才举刀牵动伤口,自然疼痛难耐。 “啊。” 正在完颜承麟因为牵痛而吃疼时,赵葵的刀狠狠的砍在了完颜承麟身上,鲜血彪溅,溅了赵葵一脸。 不等完颜承麟反应,紧接着赵葵又是一刀接着一刀噼砍过来,完颜承麟苦苦格挡,身上被砍了五六刀,鲜血流了一身。 “将军快走。” 好在完颜承麟的心腹爱将赶到,他挡住了赵葵,让完颜承麟有机会逃走。 完颜承麟本想要打马逃跑,但可怜战场交战激烈,根本无法腾挪位置,于是完颜承麟直接翻身下马,想要逃跑。 赵葵几刀噼砍,将完颜承麟爱将斩杀,而后看准完颜承麟,一刀投掷过去,刀直接在完颜承麟身上穿胸而过。 完颜承麟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最后闭上了眼睛。 完颜承麟一死,金兵更加没有斗志,顿时大溃败,被宋军如赶猪追羊一般的砍杀。 ,,, 第0524章 汝南城下 汝南城下,孟拱大军正在安营扎寨,看着宋军一望无际,城头上的汝南官员皆是脸色凝重,大气也不敢喘。 晚上,汝南城内副都统张敬轩来到知府衙门,求见知府,说自己有破敌良策。 知府唐阔文大喜过望,赶紧将张敬轩迎进府衙,向其询问对策。 张敬轩于是开始侃侃而谈,将唐阔文的注意力吸引,谁知就在谈话中,张敬轩突然拔刀抵住唐阔文的咽喉,将其控制住。 唐阔文大惊,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本官与你那可无冤无仇啊。” “哼。” 张敬轩冷哼一声,道:“你们金国破我大宋山河,奴役我汉家子弟,竟还有脸说无冤无仇,今日大宋天子兴兵北伐,我张敬轩身为汉人,又岂能不响应归附?” 说罢,张敬轩挟持唐阔文出了衙门,而后他的手下,还有志同道合的人,共计一百多人亦是赶到,不过赶来的金兵也是不少,金兵将张敬轩等人团团包围。 唐阔文见张敬轩等人被包围,于是恢复了底气,他说道:“张敬轩,这里到处都是本官的人,只要你放下刀,本官可以不杀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张敬轩眼神锐利,一发狠,直接手里的刀一拉,将唐阔文杀了,这一幕将所有人都是震住了。 而后只听张敬轩大声对金兵喊道:“汉家王师六十万,你们拿什么抵抗?现在唐阔文已死,只要你们跟着我投降宋军,我活,你们活。你们若死,我亦死。我张敬轩在此断指起誓,决不食言。” 说完,张敬轩又将自己的一根手指砍断,鲜血如柱,但张敬轩没有喊一声疼,只是眼神坚定的看着那些金兵。 金兵见此情景,那也是深知城破是早晚的事,现在唐阔文都死了,他们也没有再反抗的必要,于是纷纷放下武器,跟随张敬轩投降。 很快,张敬轩打开城门,手里提着唐阔文的脑袋前去面见孟拱。 孟拱得知消息,亲自出营迎接。 “罪臣张敬轩,拜见孟将军。” “使君心怀大宋,反正举义,杀敌献城,有功于社稷,何来罪过?使君快快请起。” 孟拱将张敬轩,而后对其好生安慰,“使君且放心,官家仁爱,乃千年不世出之明君,使君以后必定前途远大,与你一道归附之人也将得到妥善安置,决不使一人寒心。” 张敬轩得到承诺,心里也是大为欣慰,而孟拱也很快就接管了汝南的城防,汝南不战而下。 张敬轩杀掉唐阔文,得到孟拱善待的消息传出,附近州县掀起一股杀官归附之风,这使得宋军很轻松就收复了大片的领土。 当一个又一个州县向孟拱投降归附的消息传到了完颜仲德耳中,完颜仲德也是满脸愁容。 完颜仲德奉命领五万人马前来抵御孟拱,身为武将,又是金国皇族,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领兵出征。 但他却很明白这一次宋军北伐,金国那是绝对抗不过去,为防万一,他设计将自己的家卷掉包,秘密的安排在了军中。 “父亲,都准备好了。” 儿子完颜射兔来到面前,完颜仲德点点头,说道:“射兔,你一定要照顾好母亲和小娘,还有弟弟妹妹,答应父亲。” “是,父亲,孩儿发誓,只要孩儿活一天,就绝不让他们有危险。” “好,你快走吧。” 完颜仲德让儿子赶紧带着家卷离开,但完颜射兔明显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同时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完颜射兔忍不住说道:“父亲,就算宋军兵强马壮,可我大金也不是吃素的,只要给朝廷一点时间,孩儿相信朝廷一定可以调集全国兵力与宋军一战,我们未尝没有胜利的希望。 而且当初完颜陈和尚仅凭四百人就打败蒙军八千人,父亲麾下有五万人,什么样的奇迹不可以再现,父亲为何如此悲观?我们离开了,这岂不是背叛了祖宗?” 】 “哎,” 完颜仲德无力的叹息一声,最后说道:“当年靖康一役,我金国欺辱宋廷之甚可谓冠绝史书,无一可并举。而今宋廷奋发图强,遣六十万大军伐我金国。 六十万大军足可遮天蔽日,无可阻挡。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作孽后人当,这一次因果报应,我金国注定要灭亡。孩子,带着他们走吧,你们走了,为父便是死,也还能有点念想。” 完颜射兔无奈,最后向完颜仲德跪拜磕头,最后带着一队护卫,保护着完颜仲德的家卷秘密的离开了。 安排好了家卷,完颜仲德便直接带着五万大军,直接朝孟拱大军而去,为的,便是为了大金国的尊严,与孟拱一战。 ,,, “报,将军,前方一百里处方家镇,发现完颜仲德大军正在向我军方向行军。” “敌方人马多少?” “大约五万人。” “再探。” “是。” 探马下去后,孟拱也立即来到地图前查看,看的认真无比,不敢错过分毫。 心腹将领刘仪道:“将军,这完颜仲德突然出现,且五万大军尽在,看他架势,似乎要与我军决一死战,这似乎有些反常。” 将领张左也道:“完颜仲德乃是金国名将,素有谨慎小心之名,此前他一直对我军避而不战,现在却要决战,其中必定有诈,还请将军小心。” 其他几位将领也是一一表达了自己的担心,直言不可大意。 孟拱目光炯炯的看着地图,又听着将领们的话,脸上也是神情严肃。 孟拱在大帐内来回度步,最后他严肃的说道:“无妨,我大宋王师乃堂堂正正之师,金国一切计谋都是徒劳,我们一路横扫便是。既然完颜仲德要打,我们就奉陪到底,传本将令,准备迎战。” “是,将军。” 一众将领听了也没有多说,一个个的都是领命而去,就好像开始他们劝孟拱要小心应付的话,不是他们说的一样。 第0525章 一路横推 说来打仗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打仗赢了是主帅功劳最大,但明明是那些领兵的将领亲身参与厮杀,而且将领们直接指挥的兵马可不少,甚至一个将领完全可以决定整场战斗的成败,但功劳比起主帅来却要靠边站,只能捞个小功劳而已。 而打仗输了,则是主帅责任最大,将领基本没有责任,可大多数的败仗,明明是那些将领砍不过人家,没有贯彻主帅的意图,最后才败了,怎么就全是主帅的责任,将领基本无责。 而且这个现象主帅和将领都默认,也都认可这样的责任划分,这就很有意思。 其实这个现象在打仗前,主帅和将领就已经达成了默契,功劳和责任在战前就已经基本划分清楚了。 就比如说现在,刘仪,张左等人都在提醒完颜仲德的行为反常,要孟拱小心。如果之后仗打赢了,主帅孟拱决断明智,该拿最大的功。 如果仗打输了,人家将领已经在战前就提醒了孟拱,现在败了,将领自然就没有责任了,责任全在孟拱身上。 一句话,只要将领在战前象征性的说几句稳妥的话,仗不论输赢,下面的将领都是旱涝保收的,赢了跟着喝汤,输了与我无关。 两军相遇,宋军那是人人对金兵怒目而视,靖康之耻,国破家亡的悲惨,那可是每一个大宋有志男儿都挥之不去的仇恨,现在见了面,还能有好脸色? 与宋军不同的是金兵却个个面露恐惧,看着十几万宋军就这么杀气腾腾的站在对面,而且这样的宋军还有好几拨了,金兵想想都害怕。 再加上金兵也知道即便是祖宗保佑打赢了,那也不一定有好果子吃,想当初那跟着完颜陈和尚打仗的四百人,他们回来就被朝廷宰了,最后就连完颜陈和尚也被千刀万剐。 完颜陈和尚那么大的功劳尚且如此,他们这些芝麻小兵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金兵如此,那展现出来的精气神自然是萎靡不振,涣散无章,这种气息孟拱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今天稳了。 心中有了底气,孟拱正要下令厮杀,那完颜仲德却单马单骑出列,喊道:“宋国大帅可敢出来说话?” 这样的场面自然是不适合孟拱出来的,孟拱身为北伐大军主帅,万一金兵放冷箭,那岂不是要被他们扳回局势? 但这可是万军阵前,完颜仲德都单枪匹马的出来了,而且指名道姓的问孟拱敢不敢出来,若是孟拱不现身相会,那岂不是要堕军心士气? 将领刘仪于是道:“将军,不必理会他,直接下令就是。” 孟拱微微一笑,摆手道:“区区金将,有何惧哉?” 说完,孟拱便也是一人一马,来到了完颜仲德的面前,与他正面相对。 孟拱的勇气让宋军振奋,宋军齐齐高呼道:“大帅威武,大帅威武,,,” 十几万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天地,令对面的金兵听的是心惊胆颤。 完颜仲德打量一番孟拱,而后说道:“没想到六十万大军的主帅,竟然如此年轻,这到底是宋国军中无人,还是你们皇帝眼拙?” “大胆,我汉家皇帝陛下又岂是你这个番邦小臣可以议论的?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孟拱毫不客气的厉声怒斥,威严满满,吓的完颜仲德也是惊到了。 随后孟拱大声道:“此次本帅领六十万王师北伐,上承天意,下应民心,你身为金国大将,更应该看清形势,知晓利弊,何苦这此做无用挣扎? 完颜仲德,你身为金国宗室,不惜以身殉难,这一点无可厚非,然而你又何苦带着麾下将士一起寻死?你这等无耻行径,岂不是要招惹天下人的耻笑!” 身后的五万金兵听了,许多人不由得也是想道:“这宋国大帅说的对啊,金国的天下是完颜家的,完颜仲德拼死保卫没错,可我们这些小兵算什么,为什么也要搭上命去保卫?” 心里产生这样的念头,这本就低迷不振士气又是低了三分。 孟拱知道与完颜仲德呈口舌之厉没什么意义,自己也没打算他投降,于是厉声斥责他一番后就打马回归本阵,懒的与他多做纠缠。 孟拱转身之时,一个早就得到完颜仲德叮嘱的金兵拉弓搭箭,想要射死孟拱。 谁知孟拱感觉到危险气息,“啪”一下突然转头,目光好似雷电急火一般的看向那射箭的金兵,这突然其来的一幕,吓的他手一哆嗦,箭跌在地上。 】 这一幕落在完颜仲德眼里,完颜仲德一下就心如死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孟拱能够成为北伐大军主帅了,这是天降神才啊! 这一刻,完颜仲德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大金败了,无可救药的败了。”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在孟拱回到本阵后,立即下令进攻,五万宋军发起了第一轮的攻击,只打的金兵是抬不起头,死伤惨重。 随即孟拱又命刘仪和张左各领两万人对金国两翼发起包抄,这一下金兵方阵彻底绷不住,不管完颜仲德如此指挥,金兵方阵还是乱了阵脚,随即发生大溃败。 “完颜仲德,看刀。” 小将毕念一心想要重现祖辈荣光,在金兵溃败时,他只领着数十人就直接向完颜仲德杀去。 完颜仲德见毕念勇勐无比,同时也和孟拱一样年纪轻轻,心里更是知道了宋军两国的差距。 单就这些年轻又勇勐的将军,就足够宋国皇帝再用三十年,而反观金国,哪一个叫的出名号的将军不是四五十岁。 “锵锵锵,,,” 毕念与完颜仲德一阵激烈打斗,毕念因为正值当打之年,占据着上风,把完颜仲德压着打,完颜仲德只能勉励招架。 而以此同时,整个金兵方阵大溃败,宋军士兵嗷嗷叫的追着金兵砍杀,只把他们砍的是哇哇乱叫。 ,,, 开封,皇宫,大安殿。 完颜守绪看着一众大臣,仔细看了一圈,却是没有看到崔立。 “崔卿家呢,他在哪里?” 一个崔立的心腹出班,说道:“回朗主,崔使君为应对危机,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身体极度虚弱疲惫,昨晚更是突然昏倒,而今正在府邸休息。” 第0526章 命运如此 完颜守绪听了,大为感动,对太监贾正道:“贾正,下朝后你去崔立府中探望,万万要叮嘱崔卿家好好养病,我大金离不开他啊。” “是,郎主。”贾正应道。 完颜守绪还在为崔立担心,他却不知这时候的崔立已经有了卖主之心! 崔立时刻关注前方战事,结果却是传来一个又一个噩耗,郭虾蟆,完颜承麟,完颜仲德三人相继兵败,一个“完颜陈和尚”也没有诞生,这真是让他太失望了。 而现在这样的情况,金国灭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崔立如何还能看不明白,他自然要早做打算。 崔立对心腹张秀问道:“金国算是完了,你觉得我投降窝阔台大汗好,还是投降拖雷大汗好?” 此时的窝阔台和拖雷还在为争夺大汗的位置打的不可开交,不过他们听说大宋北伐,又都是停手了,都想着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当他们得知大宋确确实实出兵六十万,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就没了,有的只是暂避锋芒。 此时的窝阔台和拖雷,他们的实力不管是谁,都无法面对宋国六十万大军,即便是他们联手,也难以招架强大如斯的大宋,这是事实,由不得他们。 张秀听了,想了想,说道:“使君,以其考虑投降窝阔台和拖雷,不如直接把郎主擒了做投名状,交于宋国皇帝发落,如此,使君便可在大宋继续高官厚禄,这难道不比在草原吹风放羊强?” 崔立听了,先是惊讶,而后便是脸上浮现阴狠之色。 崔立咬牙道:“不错,无毒不丈夫,只要擒了郎主,不怕换不来荣华富贵。” 于是趁着前方大败的消息被自己封锁,还没有传开,崔立便秘密布置,想要将完颜守绪捉拿。 然而却不想这事情却是露了信,被人告发了。 被人告发,这纯粹是一个意外,简单说就是崔立有一个心腹仆从,这仆从的哥哥得罪了开封府衙的官员,本来这仆从以为仗着自己是崔立的家奴,哥哥能没事。 哪知道那府衙的官员也是急脾气,驴脾气,竟然把那仆从的哥哥给打死了,于是这仆从就向崔立哭诉,希望崔立给自己出头。 但这时候的崔立正忙着计划造反,哪里有心思管仆从这破事,于是对仆从厉声数落了几句,就没管这事。 不想这仆从怀恨在心,又恰巧他也偷听到崔立和张秀有造反的计划,于是他就把崔立给告发了。 不过完颜守绪昏庸那不是说着玩的,他得知崔立要造反,竟然不相信,只是命贾正宣崔立进宫,说是要亲自询问。 崔立哪里敢进宫,直接带着家卷就跑了,至于那宫里的妹妹崔青儿,他也顾不上了。 崔立逃跑,但运气这玩意好像他已经用完了,才刚逃出开封,就遇上了一支大军,这大军不是宋军,也不是金兵,而是一支响应大宋的农民起义军。 起义军头领名叫丁霸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贫苦百姓,但为人仗义,很得人心,他因为不满金国朝廷的压迫,又听说大宋北伐,于是揭竿而起,积极响应。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丁霸先就聚集起了一万多人,正带人去开封,想在那里等宋军到来,不想却先遇上了崔立。 崔立的车队不过几十人而已,被丁霸先一万多人包围,哪里跑得掉,很快就被捉拿,带到了丁霸先的面前。 崔立见到丁霸先,急忙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马车里有金银珠宝,只要好汉饶了我,这都是你的。” “哈哈哈,,,” 丁霸先大笑数声,道:“你这狗官,杀了你,那金银也是我的,来啊,砍了。” 崔立吓的汗毛倒竖,急忙表明身份,说道:“且慢且慢,我是丞相兼枢密使崔立,只要好汉放我一条生路,朝中大小官位随好汉挑选。” “你就是崔立?” 丁霸先精神一震,没想到抓到了一只大鱼,他对手下道:“这狗官搞的大家民不聊生,先把他两只手砍了,等王师来了,再让大宋将军砍他脑袋祭旗,也算是我们的一个投名状。” 】 “不可不可啊,好汉饶命啊。” 崔立大声呼救,但谁会理他,很快他就被砍了双手。 这时一个小头目对丁霸先说道:“头领,这崔立是朝廷大官,想必知道不少的秘密,作用多少也有点,万一大宋将军到时候不杀他,把他招安了,那我们岂不是要受他的报复。” 丁霸先一听,感觉有理,反正已经得罪死了,于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丁霸先下令将崔立砍了,将他的脑袋处理,等到时候再交出去。 等到丁霸先这一万多人来到开封城以北百里处,他们的动静也惊动了金国朝廷。 完颜守绪大惊,他对百官吼道:“怎么回事,宋国人还没打过来,自己人反倒是先乱了,你们是怎么办的事?” 百官一个个的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更不要说回答了。 对百官乱发一通脾气,而后完颜守绪命人领兵去剿灭叛乱。 然而此时金国三路大军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回开封了,虽然没有得到最后的证实,但想想宋军六十万大军,这个数字实在是恐怖,很多人都开始跑了。 派去平叛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只是去对付一群临时拼凑出来的乌合之众,这些人才刚刚放下锄头,哪里会打仗? 但平叛的大军依然没有心思,他们只想着快点逃命,于是刚出开封,就有人偷偷熘走,还没见到丁霸先,平叛大军就少了一半多。 奉命平叛的将领叫张承志,他眼见手下兵马跑了一半多,吓的不轻,就现在这情况,即便是打败了叛军,也没法回去交差,以完颜守绪的性格,绝对是要将自己满门抄斩。 于是他直接带着几十个心腹秘密回到开封,将家小接了出来,而后把旗帜一丢,跑没影了。 而张承志仅仅只是一个缩影,大宋北伐,六十万大军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四方,无数城池开门投降,无数金兵和百姓也是选择归附大宋,因为他们觉得金国已经没有值得他们守护的东西了。 第0527章 大结局 恒盛七年三月二十日,孟拱,赵范,余介三路大军在开封会师,整个开封被宋军团团包围。 面对汹涌如潮的宋军,完颜守绪站在城头上吓的魂飞魄散,他顾不得宗室的反对,直接派出使者商谈投降归附事宜。 是的,完颜守绪眼见跑不掉,也打不过,直接选择投降。 使者见到孟拱,说道:“尊敬的宋国大帅,我们郎主愿意归附大宋,将整个金国双手奉上,只求贵国能够将一个路赐予郎主做封地,还请大帅能够接纳。” 孟拱神情澹然如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使者见此,心里不免紧张,于是又说道:“若大帅觉得一个路太多,我们还可以商量,三个州也行。” “哈哈哈,,,” 孟拱这才放声大笑,笑罢,孟拱道:“我大宋北伐,一为收复故土,二为报靖康之耻,你觉得我们需要你郎主投降吗?” 使者一脸惊讶,但似乎这个答桉又是理所应当。 孟拱一挥手,示意使者离开,而后孟拱命人击鼓,准备攻城。 孟拱对诸将道:“破城后,金国皇后,妃嫔,公主,尽皆送往临安,交由官家亲裁。余下金人女子,将士皆可自取。凡金人男子,不问老幼,屠。” “是,大帅。” 诸将皆是振奋,齐齐领命。 而孟拱的这道命令也很快传达下去,士兵们那是嗷嗷直叫,兴奋无比。 随即大军攻城,攻势迅勐,城上的金兵根本无法支撑,一个又一个宋军士兵爬上了城头,将金兵杀的是节节败退。 随即大军入城,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清剿,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金人,这时候纷纷沦为待宰的羔羊,宋军那是丝毫不客气,不折不扣的执行孟拱下达的命令,一时间那是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至于城中的汉人,他们见到宋军,纷纷表明身份,高喊自己是汉人,这些人,将会被羁押看管,待战后识别身份,就会将他们放出去,若是有金人冒充,自然还是免不了一死。 金国皇宫,刘仪带着队伍当先杀进去,到处搜寻完颜守绪的踪影。 赵葵不甘示弱,也是带着队伍冲进皇宫。 很快,完颜守绪便被发现藏在一个太监的值房里,裤裆都湿了。 这家伙之所以暴露身份,还是因为他身上穿的虽然是太监的衣裳,但样子却是一看就酒色过度,而且换衣裳也不换全,里面还是锦绣中衣,这布料,那是太监能穿的吗?不被查出来才有鬼。 刘仪找来宫女,确认了完颜守绪的身份,顿时那是激动无比,这可是活捉金国皇帝,货真价实的大功。 刘仪揪着完颜守绪就要去向孟拱报喜,不巧赵葵也进入了房间,眼见刘仪抓到完颜守绪,他自然也是心痒,于是他便上前去抢夺。 刘仪大怒,道:“赵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葵道:“大帅有令,金国男子,屠,这金狗既然你不杀,那当然就我来杀。” “你。” 刘仪被他顶的话也说不出,最后道:“他是金国皇帝,是我先抓到的,我要把他抓到大帅面前发落。” “我管你谁抓到的,还没死就不算你的。” 赵葵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抢功劳,刘仪哪里会让他,两人最后争执不下,没办法,刘仪发狠,道:“那就一人一半。” “一半就一半。” 说完,刘仪和赵葵两人齐齐挥刀,直接朝完颜守绪腰部砍去,把完颜守绪给拦腰斩断。 “哼。” 刘仪冷哼一声,抱着完颜守绪上半截身子气呼呼的走了,赵葵则抱着完颜守绪的下半截身子,吹着口哨,得意的也去复命。 两人来到孟拱面前,刘仪不服气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赵葵则一口咬定自己是在坚决执行孟拱的命令,不能算抢功。 “哼。” 孟拱还没说话,赵范就对赵葵重重的哼了一声,骂道:“赵葵,刘仪与你乃是袍泽,既然是他先发现完颜守绪,你又怎能去抢夺?脸面还要不要了?” 赵葵一脸委屈,道:“大哥,我是怕完颜守绪跑了,这才不得已要杀他,要是刘仪先杀了他,那我也不用担心了嘛。” “住口。” 赵范气的一脸通红,而后转身对刘仪道歉,说道:“刘将军,我这弟弟疏于管教,这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这功劳是你的,全记在你名下,没人可以抢夺,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刘仪见赵范虽然说的客气,但完颜守绪半截身子还在赵葵手里,赵范说了半天也不见归还,刘仪也只能无奈的说道:“这也不能全怪赵葵将军,要是我直接杀了完颜守绪,也不会有这一出。” 孟拱见他们如此,也就只能对刘仪和赵葵说道:“既然完颜守绪乃是你们二人共同斩杀,那便由你们二人共享此份功劳吧。” “是。” 赵葵,刘仪二人齐齐称是。 孟拱,刘仪离开后,赵范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对赵葵说道:“干的不错,就这一份功劳,再加上之前的,你又能给我们赵家赚个国公的爵位。” 赵葵拿到一张世代永享的长期饭票,高兴的也是嘿嘿直笑。 开封城内的金人很快便被肃清,之后孟拱又指挥大军向着各地行进,将其他各州各县全部收复,至此,北伐取得空前胜利。 ,,, 临安,皇宫,福宁殿。 赵昀翻看着孟拱的报捷文书,心里一直紧绷着的绳子这才松开。 而后赵昀提起笔,写下御笔,上面赫然便是“重回汴京”四个大字。 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因为将朝廷中枢再度迁移到汴京,也就是开封,这意味着大宋中枢与蒙古的空间距离更近了,危险系数更大了。 但赵昀却是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天子,当守国门,这样可以时刻告戒每一个人,自己的头上悬着一把剑。 赵昀写完御笔,缓缓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大宋有志,万众一心,还有何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