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攻陷》 第一章 沈周懿,你不会死,等我 ——我在刺目的天光下越过盏盏鬼火,暮色处才是我的归途。 ——你且往前走,我会做你的信徒。 * * “死之前,还没睡过男人……” “真不甘心啊。” 沈周懿背靠岩石,望着眼前壮阔的自然景象,喉咙痛到嘶哑,泛红的眼圈眯着,发自肺腑的感慨一句。 这里是雪区墨脱。 深秋漫漫,耳边是细雨呢喃,眼前是千岩万壑。 层峦叠翠顺着山脉延绵,恍若泼了一层质感细腻的油墨,冰雨裹挟森利冷风,好似绵绵针戳入骨缝。 如果。 ——她此时此刻没有在这雨林落难的话。 是很有兴趣和心情观赏,来增添作画灵感。 回国三月有余。 灵感和思想接近匮乏,三个月来她几乎每日宿在画廊,却没办法给予画纸一笔一墨的馈赠。 她画不出来东西了。 沉溺了近百日。 她决定来‘人间圣地’走走看看。 第一站,就是墨脱边界被称之为最危险却最巧夺天工的热带雨林线路,海拔处于两千左右,这条路线有很多探险者远赴千里来尝试征服的险峻山脉。 如果不按照正常开发线路走,很容易偏离轨道进入危险地带,自然而然的—— 事故率增高。 死亡率也是频频上榜。 现在看来。 她要成位下一位遇难者? 现在是她遇难第二十五小时。 沈周懿两手撑着冰冷麻木的身体,往后方巨大岩石挪动。 右脚踝在她从斜坡上方摔下来时扭伤了,肿的没办法行走半步。 她凭借着一股韧劲,从险峻的滑坡用了三个小时爬行到相对安全的位置。 现在下着雨。 天色渐渐黯淡。 沈周懿感觉手指都冻的僵硬。 放缓的呼吸频率,仍旧连带着心脏在一寸寸抽痛、麻痹。 身体已经快要失温。 最多再过三小时,严重失温情况下,她小命就会交代在这儿了。 “上社会新闻的天才画家,是比画画打响名气来的快。”沈周懿忍着抽痛的肺部,轻轻一叹。 又捏了捏已经没有知觉的腿部,眼睫毛被雨水润湿,线条柔和的鹅蛋脸苍白无血色,神色却没有惊慌和绝望。 她还有心情自我开个玩笑。 从兜里摸出手机,信号格神奇的出现了微弱的一格。 她试了很多地方,这里终于有了一丝信号。 打开拨号界面。 输入紧急应急电话。 还未尝试拨通。 手机就在山林里流淌出刺耳却灌入希望的铃声。 是陌生号码。 沈周懿毫不犹豫接通。 因为信号差,电流声滋滋入耳。 她张了张嘴:“这里是墨脱热带雨林,我需要帮助,我被困了,请帮我联系墨脱警方,我的名字是……” “沈周懿——” 手机听筒里。 信号不良下,滋滋的响了几秒后,年轻男人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被雨声润了些许令人安定又清醒的凉意。 沈周懿心里的弦,忽然被这么一声,瞬间绷紧,缓慢跳动的心脏似乎在那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揉捏。 喘息都轻了许多。 他又沉着的呼唤她的名字:“——沈周懿,是吗?” 沈周懿被这一道声音晃神。 她无端地抬手摸了下耳垂:“是我,我是沈周懿,我现在——” “我是冲锋救援队队员。” 年轻男人语速很快,咬字却清晰干脆:“你周围情况请向我叙述,方便确定你当下位置,现在你应该在信号区,暂时不要挪动,以免信号中断再次失联。” 沈周懿环顾周围,失温状态下,她声音有些抖,天生的柔软音色,因为冷,而仿佛裹带哭腔,实际上,她表情很淡:“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对面游客区域索道,背靠、背靠一处岩石,下方是……” “西北方向,榕树林——”他尾音裹挟着令人安定的沉着,“我确定你的位置了。” 迅速地给她一剂安定剂。 两秒后。 滋滋杂音下,有他快步行走而微微的喘息,音色冷玉清霜的,隔着手机莫名燥的人那边耳朵发热。 “等我。” “你不会死。” 沈周懿身体失去控制,她疲惫的靠在岩石上。 耳边是男人奔向她的脚步声。 他没挂。 ……嗯,还挺贴心? 沈周懿手抬不起来,干脆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 有些昏昏欲睡了。 “沈周懿。” 思维溃散时。 听筒里又是男人温沉的呼唤,让她清醒片刻,他嗓音有点儿懒淡,应该是京城人,有股很淡但是又特别好听的京味儿,很……劲儿。 太——正了。 沈周懿微微清醒些许。 她眯着眼望着远方。 “你叫什么?”她突然有了兴致闲聊。 那边叮叮当当的,含着雨水击落的声调:“——冲锋队22号。” 沈周懿细微的‘啧’了下:“22号。” 那边没应。 依旧在快步飞奔着。 沈周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气声微弱含笑:“22号。” “22号。” “22……” “这位小姐,你有些吵。”年轻男人仍旧波澜不惊的腔调,因为音色太优越,说出的话似乎隐匿了情绪,只让人注意到他因为懒淡情绪而尾音偏轻的声线。 特别好听。 沈周懿无声的笑。 不过据说,声音好听的人,长得都不好看? 她可惜的眯眼。 “啊,我怕我等不到你来就死这儿,临终多说两句。” 那边安静了。 只能听到骤急的雨击落树叶枝干的声响,那是富有生命力的乐章。 与她此时此刻一脚踏入死门关的落魄,仿佛像回光返照的施舍。 沈周懿感觉视线模糊。 她有些困倦。 舌尖轻扫冰冷唇瓣。 真要——死了吗? 她太累了。 身体机能已经濒临崩裂边缘。 胸腔肺腑都被冻结,感受不到温度。 可惜了。 她展览会下个月举行,人却死—— “沈周懿。” 轰隆—— 远处山体滑坡,倾泻而下,伴随着水流声。 但是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却清晰的盖过了所有杂乱纷扰。 沈周懿眼皮子很沉,她努力侧头,那边跑来一个人,是一道很高的身影,黑色冲锋衣,手长腿长,后背背着救援装备,头上戴着防水鸭舌帽,面部被深色面罩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却没烟火气的眼睛。 她眯起眼,细细凝视。 第二章 跟我谈个恋爱吧 他皮肤大概很白,睫毛也特别浓郁纤长,仅仅落在雾雨朦胧里的一双眼,看似含情实则厌世,但就是好看的让人能脸红心跳的程度。 或许她猜错了。 他……不丑? 濒临死亡她却思绪歪到了另一个层面,他已经身形敏捷的越过岩石,来到她面前。 好像浑身都带着光和希望。 年轻男人从背包扯出铝箔毯,动作极快的裹在沈周懿身上,又把自己身上防雨的黑色冲锋衣给她裹上,防止持续失温。 沈周懿失去自我行动能力。 他弯腰,半蹲在她面前,“抱紧我。” 说完,他将她背起来,用锁扣把她锁在他腰上,防止滑落。 就算出个什么事,他们也会一起死。 年轻男人肩膀很宽,安全感十足。 “别睡。”他一边敏捷越过凹凸不平的路段,一边侧头对她说。 沈周懿趴在他背上,他衣服给了她,里面只穿着一件白t,被雨水一淋,布料有些透。 能看到布料下的肉色。 她视线,不经意地被他左肩一处吸引。 白t淋湿贴在皮肉上,而他左肩那处,似乎有一纹身,看形状,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很漂亮。 “你叫什么。”她凝视那不太清晰的蝴蝶纹身好一会儿,对这个问题有点儿执着。 “你多重?”他岔开话题。 体重对女孩来说,自然算敏感,她登时眯着眼回:“九十。” “是吗。”他步伐没停,穿越雨林郁郁葱葱,特意避开杂乱的树枝,避免扫在她身上。 “不像。” 沈周懿濒临溃散的气息瞬间回笼。 “你意思我很沉?” “嗯。” 他喉间溢出单字音节,沉沉的懒懒的。 沈周懿感觉情绪上涌。 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不困了,眼皮不沉了。 她很瘦好不好。 沉默几秒。 她微微一叹,“不好意思,受累了。” 他脚步没停。 时不时的拖着她往上颠两下。 闻言,敛目。 仍旧是那懒懒淡淡地腔调:“客气了,我是带薪工作。” 沈周懿:“…………” 小伙儿,真不错。 越过榕树林,翻越陡峭光滑的岩石崖。 他唯一露出的眸望向远方雾色深浓处,隐约看到了其他搜救人员的身影。 这才摁下对讲机:“8号线口,我带人下来了。” 话落下。 似乎格外敏锐地察觉后背女人低迷情绪。 他忽然眯起眼,眼睫落下的雨滴抖擞而下。 他说:“但你长得够漂亮。” 男人这句话,有点漫不经心的冷淡滋味,像是无情的配合工具人,就是这种风雪寂灭的平静反应下,却有种莫名让人头脑发昏的劲儿。 沈周懿抱着他的脖颈,眼皮子轻掀开一道缝,看着处在昏暗边界男人的侧脸,他睫毛翘起来的弧度,看着看着,似乎扫在了心窝。 她唇边起了弧儿。 ——算了,就当他挺会哄人吧。 “你多大?”等待过程中,她又问。 “不到三十。” “那就是跟我差不多。” 沈周懿或许是感受到了死神逼近,头脑也昏沉,说的话不知是玩笑、还是不清醒的妄言:“你不丑的话,要不留个联系方式,保不准我哪天头脑发热以身相许谈个恋爱。” 她听到远方其他搜救人员的声音,意识终于绷不住要溃散,但濒临过死亡后对‘从未恋过爱’一事忽然来了执念,昏迷前不忘箍了下他脖颈:“请给我回复……” 后面发生什么沈周懿意识彻底模糊了。 唯一她记得的一件事—— 他的名字,又被他糊弄过去了。 沈周懿被送上了车,紧急去往诊所。 这边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好在,那个男人给她用铝箔毯包裹后面又把衣服脱给她,体温回笼,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 等沈周懿醒来后。 已经是第二天临近中午。 刚醒来。 手机就被打爆了。 有宋戎颜的、有画廊助理的、有陆承年的、还有涉及到利益层面合作方的。 沈周懿侧头看了看手背上的滞留针。 她抬手拔掉。 环顾周围,然后下床。 右脚踩在地面,着力后,踝骨处一阵刺痛,细长的眉泛出褶皱,她低头。 踝骨裹着白纱布,肉眼可见,有些红肿。 不严重,消肿就会好。 沈周懿把重心落在左腿,轻点右脚,一步步挪动。 这里是一家设备也不是很好的小卫生所。 透过窗向外看去,远远还看到几个穿着军装的边防战士走过,这边已经是边境范围内,靠着缅甸和印度边界,被边防战士们保护在内。 “你醒啦?”门口进来一个穿着当地藏服的女孩,脸黝黑泛红,笑容和善,普通话微微蹩脚。 沈周懿回头。 “身体没什么不舒服了吧?昨天送你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僵了,脸色惨白惨白,特别难看。”女孩皱着眉,忍不住唏嘘。 沈周懿脑海里却忽然闪现那句「你长得够漂亮。」 也对。 她都那样了。 还能漂亮? ——真不老实。 “昨天救我的救援队,还在吗?”沈周懿轻声问,着凉后,她嗓子有些哑,潋滟的含情眸眼眶下晕着一圈儿浅浅的薄红,映衬出些许病态的美,微卷的黑长发娴静的披散肩后,静静看向人时,宛若姣花照水。 美的似乎格外易碎。 叫人软了心,不由轻声细语。 如今,这她活了的第二十五个年头,从未有过像昨天那样平和又无奈的等待死亡的时刻,看不到希望时,他来了。 将她拉回人世间。 她挺想见见他的。 “你说的是冲锋救援队是吧?”藏族女孩恍然,从面前美人风貌中醒神,“他们大本营就在四百米外,那边有一栋矮楼,你要找救你的那个人吧?” 沈周懿看向窗外,隐隐看到那栋矮楼:“是的,你认识他吗?” 藏族女孩顿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名字不知道,他来这边一个月,他吧……” “嗯?” “他长得特别好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的,年纪不大。” * * 沈周懿裹着羽绒服,拖着扭伤未愈的脚,缓慢行动来到了冲锋救援队门口,臂弯搭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是昨天那个男人留给她的。 院落停着几辆搜救越野车。 第三章 以身相许,计划落空 跟昨天他背包上的logo一致。 沈周懿在大门口停下,手机不停震动着。 ——宋戎颜:机票给你定好了,今天下午五点半点的航班,马上滚回来。 ——宋戎颜:看来我得给你买个巨额保险,你这种不怕死又作死的性子,保不准哪天我就成了受益人。 ——宋戎颜:一个嗝儿屁的艺术家,比活着更值钱。「微笑」 沈周懿搓了搓发僵的手,滑动屏幕消息,慢悠悠地笑着。 宋戎颜,一个嘴毒输出爆表,长相美艳的当红女明星。 跟她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过命又铁打的损友。 昨天她遇难失联的事情,估计让宋戎颜已经恨不得提刀拿她狗命来了。 沈周懿低着头回复。 【我还等着几十年后吃你的席,你别咒我。】 回复完。 旁边有人走过来,是个男人,是冲锋救援队的人。 看沈周懿在门口眺望,他上前询问:“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沈周懿在雾沉沉的天色里抬起头,瞥了一眼对方胸口标号,37号。 她收了手机,视线冲着里面建筑瞟移:“我想请问一下,22号,他在吗?” 对方微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明了:“你是昨天那个被困雨林的吧?沈周懿?” 沈周懿感叹自己落魄的人尽皆知,她抿唇:“……对,我想见一下22号。” 男人耸肩,有些可惜:“恐怕没机会了,他凌晨就走了。” 话落,又道:“离职。” 言下之意。 再无见面可能性了。 沈周懿不禁恍惚了一下。 手中的外套也变得沉甸甸。 有种说不清的失望。 但这种思绪也没持续多久,她礼貌颔首:“好的,那就不打扰了。” 她向来洒脱。 人与人之间,缘分天定。 既然现在见不到,以后,也只会是陌路人。 姓甚名谁,也就不重要了。 至于那句莫名其妙的以身相许…… 真糟糕。 头一次表白,还是这种落魄结局收尾。 唯一的感想是—— 幸好没遭到明确的拒绝。 有些尴尬,但也有些窃喜。 毕竟,那是她神经错乱言论,与清醒状态人格的沈周懿,毫无关系。 …… 飞机落地,在冷寂夜色中滑行几分钟后,抵达目的地,邕城。 凛冬将至,寒意料峭。 刚刚出了机场vip通道。 沈周懿接到了助理明杳的电话。 这是她打来的第七通电话。 沈周懿裹紧灌着冷风的领口,接听:“打这么多电话,怎么了?” 明杳声色压不住的惊慌,“懿姐,你现在还在机场吗?” 沈周懿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大号拖鞋的脚,笨拙的调整站姿:“刚出来,一会儿去画廊,是有急事儿?” 明杳失措的啊了声:“懿姐,其实,今天画廊来了几个警察,说是您牵扯到了一桩——” “沈周懿。” 人来人往的嘈杂中,忽然有几人目的性极强的行至她面前,打断了手机那端明杳的话音,他们其中有人便装,有人穿着制服,行头足够惹眼,周遭不乏频频侧目。 领头的人向沈周懿出示了证件。 “我们是dc区刑警支队,我叫黄鹤阳,今晚七点左右锦江大厦附近发生了一桩命案,与你有一定的牵连,请配合我们调查工作。” 沈周懿睨了一眼证件,听筒里是明杳更惊乱的声音,她情绪平静着,深知多问无益,便点头:“好。” 警车停在通道外。 沈周懿不管清不清楚原由,都得配合走一趟了。 至于命案—— 这几天她人在墨脱,没什么好慌的。 * * 坐了免费警车省了打车费,回到主城区。 dc区刑警支队。 隔壁就是辖区机关部门。 相隔不远。 沈周懿被带到询问室问话。 黄鹤阳是刑警支队的队长,四十上下,态度还算是平和:“别紧张,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他看着脚受伤的沈周懿,她身体还没有康复完全,脸色微白,病弱娇柔。 一双美眸柔曼似水。 让人与她对话的语气都忍不住控制的轻声细语。 “这两天,你在什么地方?” “墨脱。”沈周懿不卑不亢,配合的回:“雪区一个县城。” “去了多久?” “一周左右。” “你认识一位名叫陈旭的人吗?” “有点儿耳熟。” “你再回想一下,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沈周懿眉心拢起,大脑高速运转着,过了差不多一分。 她恍然:“有这么个人,我在y国时期,他购买过我的画,有过一面之缘,那应该是五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他怎么了吗?” 黄鹤阳凝视着她,揣测着:“他是今晚在锦江大厦附近被杀害的死者,被肢解了,还取走了一条左臂,现在还没有找到手臂碎块——” 沈周懿脑海下意识的脑补了一个形态。 唇瓣轻抿,仿佛,如果可以,他们还想给她看一眼现场尸身图片。 黄鹤阳也知道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这种画面过于残忍,便道:“之所以把你叫过来。” “是因为现场唯一留下的可疑物件,是一张照片,我们查了沈小姐公开的作品集,那张打印的照片里,就是沈小姐你去年展览过的一幅画。”黄鹤阳旁边的人递过来一个用透明证物袋密封的照片。 照片里的确是她的画。 是五个月前,陈旭买走的那一幅画。 照片背后,有一行字。 歪七扭八的不规整:杂碎,死不足惜。 沈周懿抿唇沉思许久,有些无奈道:“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陈旭背后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很抱歉,恐怕没办法给你们提供什么帮助。” 曾经见过的人,并且跟自己有关联的人,被残忍杀害肢解,心情并不能轻松。 黄鹤阳也知道。 虽然因为照片里画作,沈周懿被牵扯进来,但是她与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多大干系,最多算调查案件的其中一个有可能搜寻凶手的枢纽。 既然她毫不知情。 也不方便继续留人。 只能在一番例行问话后,送人离开。 沈周懿从下飞机,到来刑警支队进行严谨问话,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已过夜里十点。 明杳在期间,开着车等在刑警大队外。 第四章 不谈,我不好泡 见沈周懿出来,心绪不宁的给她打开车门,提着行李送上车,看着绑在行李箱托把上的一件儿黑色男款冲锋衣,她困惑的挠了挠头皮,怕弄脏,又解下来,一并带上车,扭身递给后座的沈周懿。 “懿姐,怎么回事啊?” 小姑娘吓得不轻,小脸儿煞白,第一时间想不起来问那件男士冲锋衣是谁的。 沈周懿倒也没受太大影响,只是觉得累,以及手脚冰凉,邕城马上进入初冬季节,湿冷更甚。 她坐在座椅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下半张脸藏于驼色羊毛大衣的领口中,瞥了一眼那件黑色冲锋衣。 干脆心安理得的披在腿上保暖。 “买过我画的一个人被杀害了,所以问了一些情况。” “只是购买过画就大张旗鼓的找你,搞得人以为你是嫌疑人似的……”明杳嘟囔,神色终于有所松泛,“那后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也是倒霉,牵扯上这种事情。” 沈周懿没作声了。 精神有些萎靡。 她把那件儿冲锋衣往上提了提,余光却意外瞟见衣服口袋里有什么。 犹豫了两秒。 她慢悠悠地伸进大拇指和食指,将兜里的东西捏出来。 是一张天蓝色的便利贴纸条。 对折着。 沈周懿没当回事儿的摊开看了眼。 愣住。 后一秒,她坐直了身子。 像是错愕,更多的是觉得不可理喻。 那张便利贴上写着一行字。 字体张扬,笔锋凌厉,力透纸背,通过这字体,几乎能猜测到写字的人,个性多么的离经叛道般颓狂反骨。 而那一行字…… 「不谈,我不好泡——22号。」 沈周懿:“…………” 公开、处刑。 小伙子。 可、太、行、了。 就单单看着这一行字。 营救她的那个宛若救世主的形象,以及那个救援职业的滤镜,出现了难以修补的裂纹,取而代之的,更像是一个性情森利、倨傲、目下无尘的暴徒。 原以为头脑发昏下的第一次表白,会在那个偏远的高原烂在风里。 还未多庆幸。 他就能在她遗忘之际,重拳出击。 终究,还是逃不过被惨烈拒绝。 “…………” “懿姐?”明杳回头看她,眼神儿好奇的往她手中的便利贴上探了探:“看什么呢?” 沈周懿迅速把那张纸攥在手心,发出滋啦的声响,她揣进大衣口袋,泄愤似的把那件冲锋衣扔去旁座。 “疯言疯语。” “啊?” “开车吧。” 沈周懿轻慢的吁了一口气,把这段让人羞赧的事迹掩人耳目:“这几天有应聘的人吗?” 明杳熟稔的发动车子,“有的,还不少呢,赵哥在筛选了,但是吧,精通两门及以上外语的不太好筛。” 毕竟,只是一个短期协助秘书,要求颇高。 哪个985来应聘这种秘书工作? “好好筛,最好有讲解员资格证、普通话证是一定要有。”沈周懿微微咳了两声,视线投向车外,气息不太稳,夹带不甚明显的喘息。 明杳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立马从储物格里取出一瓶药递给她。 “懿姐,你去墨脱有发作过吗?” 沈周懿接过来,倒出两片药直接扔进嘴巴里。 “没有。” “那就一定是因为今天警方大张旗鼓给你造成了压力和惊吓,你先睡会儿,稳定一下。” “好。” 沈周懿有些心慌手抖,略微急促呼吸声在逼仄的车内空间格外明显。 她有换气过度综合征。 有些严重,不定时发作。 一旦发作,会感受到呼吸困难、窒息感、心悸、恼人的剧烈头痛、头晕、意识障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病症,纠缠了她许多年,无法治愈。 而心情受到影响,也会出现端倪。 随时备着神经衰弱方面以及镇定药物,没有特殊的治疗方式,只能尽量稳定着。 她靠着椅背浅寐。 睡得不安稳。 耳边充斥着鸣笛声、嘈杂、纷乱。 沈周懿醒了,头疼的厉害。 “怎么回事?”她哑着声问。 明杳恼火的拍了拍车喇叭。 “前面被封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堆人堵了路围观,把我们拦在斑马线上了,这不等着被扣分罚款吗?” 沈周懿透过车窗玻璃往外探。 果真。 这边是商业街,尽管已经十点多,人流量依旧不小,某个范围内一旦拥堵,车辆也跟着遭殃。 她们的车,好不尴尬的被卡在路口转弯斑马线上,硬生生熄了火。 “……看看能怎么绕一下。” 沈周懿声音忽然弱了几分,视线往右一侧。 她注意到身侧右车门站了个行人。 一个男人。 沈周懿眯了眯眼。 男人挺高,她从车内视线漫过去,只看到他修长的脖颈、惹眼的喉结。 ——很大。 莫名其妙地,她眼睛被那性感的喉结勾住,黏了好几秒,声音轻飘飘地冲明杳说了句。 “明杳,我们退一些,从侧……” 话没说完。 砰—— 外面的男人忽然动了,他往前面跨了一步,一手撑在车头,身体矫健地一越,直接跳上她的车,踩着车顶,悠哉两步,过了对面,然后纵身跳下。 长腿微曲后站直,一手揣在裤兜,头也不回的继续迈动步子,气定神闲地走向对面的一家便利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极了。 ——莫名,也疯极了。 沈周懿:“……?” 明杳:“…………” 沈周懿愣神两秒后,视线从车窗追着那道背影而去。 简单的黑衣黑裤,很高,背影清瘦却挺拔,微垂着头,穿过人流,影影绰绰下,莫名还是浸透出了一种恣意妄为的个人色彩,仅仅是一道模糊的身影,都给人一种十足的出类拔萃感,气质过于惹眼,没法让人忽视。 “那人……是踩着我们车顶过去了?” 明杳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沈周懿忍不住蹙眉。 “我们堵在斑马线了,是我们有错在先。” “那也不能直接踩别人车吧!更何况我们也是被人流逼停在斑马线这儿的,他多绕一步又能怎么样?”明杳还是不爽。 沈周懿目送那个身影进了便利店,好一会儿后,她顺了一下呼吸,开车门下车。 这才知道为何拥堵。 前方警方拉了警戒线,把群众拦截在外。 而这边,就是dc区,锦江大厦。 第五章 挺虚啊 那个买过她画、被肢解、丢失左臂的陈旭,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周围都是闻声来看热闹的市民。 乌泱泱一片。 周遭都是议论声,言谈之间,都是讲死者死的多么的阴森恐怖,凶手多么丧心病狂。 沈周懿听着听着,不想继续呆着。 她用围巾遮住口鼻,似乎光听着就已经嗅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本就有些喘不过气。 现在胃里、气管都不太舒服。 沈周懿拍了拍车窗,冲着明杳说:“你先去调转车头,我去对面便利店买瓶水。” 明杳点点头。 沈周懿快步过了马路,直达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店很大。 她找到饮料区域,拿了一瓶常喝的矿泉水便去柜台结账,前面还有两个人排队。 沈周懿一边回宋戎颜的微信,一边轻抬眼皮扫视前面情况。 第一个人结账离开。 她前面的是一个身高很高的男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从斜后侧看过去,下颌线弧线干净精致,皮肤很白,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一步,隐隐能嗅到他身上很轻的冷调淡香。 倏忽之间。 沈周懿视线又胶着在他的后脑勺上。 ——这人,是不是就是刚刚踩着她车过去的那个男人? 她愣神时,前面的男人已经上前一步,走至柜台前,宽阔的肩膀微微一侧,似乎在打量旁边储物架。 两秒后,他抬起了手,从架子上抽出两盒东西,体积不大,标着英文字母,右下方还注明——十只装。 成年人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随手扔在收银员手边,耳朵里耳机亮着微光,声音漫不经心地:“结账。” 说完。 男人压着声轻咳一声,鼻音稍重,宛若音质极好的低音炮,大约是感冒了。 他应该是在打电话,又颓慢跟耳机里说:“买了两盒,应该够了。” 沈周懿:“……” “嗯,质量可以,耐造。” “……” 收银员扫码后,他递去付款码。 付款成功,将东西揣进黑色上衣口袋内,他转身之际,沈周懿立即向前看,也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假装从未关注过他的言谈举措。 耳畔萦绕着他经过她时漫出唇舌的懒淡腔调:“我只去一晚上,二十只,够玩儿。” 沈周懿:“……” 恍惚间。 男人越过她那一秒,帽檐下的眸子,掠过她的脸侧。 不经意的微微一顿。 耳机里的人又说了什么,他这才收回视线,迈着长腿推门离开。 沈周懿听脚步声远去,这才扭头看了一眼门口方向。 这人—— 挺虚啊。 虚还硬来。 一晚二十只? 按秒计那种? 一个令人讶然的小插曲结束,明杳已经开车绕了过来接上沈周懿。 那辆路虎揽胜远去后。 便利店斜侧方路灯下。 昏黄灯影在夜色中扩散,便利店斜侧方路边,停着一辆纯黑色不知品牌的摩托车,男人一腿踩在脚踏,一脚落地,长腿线条在视觉里无限拉长,一边戴手套,一边抬着眼皮,望着那辆路虎揽胜离去的方向,喉间溢出不甚明显的笑。 耳机里通话中的男人口吻半打趣说:“世上真是少有你这种诡异思维,安全套都能给你用出花来。” 裴谨行敛着眼睫,将头盔扣好,落在光痕下的眉眼,明明瞧着冷淡,却莫名散着离经叛道的气场:“带那些装备多累赘,安全套这种东西可不只是用来摩擦做爱的,野外探险能用到的地方多了去。” “就你刚刚那几句话,给人听去,真不怕风评受损,知道的,你是成天探险,去野外安全套方便代替各种硬性设备,不知道的,你是一夜二十次,水平多高啊。” 裴谨行看了眼腕表,“怕?我又不睡她,损不着我。” 电话那边的人想到了什么,忽然正了语气,劝道,“你身体……离女人远点,你扛不住的。” 裴谨行淡淡地应:“放心,我长这么好看,好赖也得多活几年,多让你嫉妒垂涎几年。” 对方:“……”操,就不该提醒他那一嘴。 果断不搭理这个行事无忌、嘴里长了机关枪的好友,又问:“今天不来医院了?血还没抽呢。” “不去。”裴谨行整理好头盔:“今晚,狂欢。” 对方:“行吧,又要去征服哪座?” “巫岐山。” “海拔有两千一吧,不是明天有一份短期工作要面试?能赶得回来?不是我说,你才从雪区回来,就立马跑去登那么高的山,你这是什么变态身体素质?” 亏他刚刚还担心裴谨行会不慎失足去沉迷美色,现在看来,成天发疯玩儿高危极限运动都比女人对他吸引力足。 更别说睡…… 等等—— 电话里的男人,后知后觉的又反应过来了什么:“……她?” “前一分钟,你说的那个‘她’,是谁?” 他只是一句玩笑话,而裴谨行这意思,还真有一个‘人’存在? 裴谨行长腿踢起摩托支架,单手摁下头盔防风板,油门轰鸣,短促又颓肆的笑隐秘在风声里。 “嗯,一个漂亮姐姐。” 对面:“…………” 两秒后又。 “???” * * 抵达画廊时,已经夜里快十一点。 她回国几个月,在邕城开了一家画廊,陈列着她收藏的各国名画,以及她个人在国际上斩获大奖的画作,取名,直接用了她名字里一个懿字。 前不久才装修好。 正是招人的时候。 虽说也租了住处,但是平时在画廊住下的时候更多。 “懿姐,你的脚严重吗?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明杳不放心。 沈周懿已经走向浴室,将臂弯的黑色冲锋衣扔进洗衣机,闻言摇头,温柔的勾唇回应:“没关系,不严重,我没那么娇气。” 明杳知道沈周懿个性,有些啰嗦的再三嘱咐几句后,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偌大的画廊,三层楼里,只剩沈周懿一人。 她踮着受伤的脚去打开了留声机。 是一曲英文歌。 名叫《utopiosphere》。 她每天都会听的一首歌。 伴随着温柔的女声,沈周懿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她休息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随意的刷了一会儿微博。 像是有一双名叫大数据的眼睛盯着。 很快。 她微博推送里,就出现了一条关于救援队的新闻。 第六章 缘分,上天安排的最大 不过不是冲锋救援队。 沈周懿翻身趴在床上,心不在焉的滑动屏幕。 几秒钟后。 她直接去搜索了一下墨脱冲锋救援队相关词条。 出来的信息不少。 但是……… 没有他。 好像就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的一个美丽幻觉。 她又跳下床跑去浴室,盯着正在运作的洗衣机。 里面是那件冲锋衣。 因为淋了雨,有些潮味儿,必须得洗一下。 这件衣服的存在,让她明白。 她的的确确遇到了那个神圣却又……让人滤镜碎一地的年轻男人。 可是。 她记忆里连他的声音都模糊了起来,当时本来就意识昏沉,那个男人,在她记忆里,只剩下一道虚影,以及左肩胛骨那漂亮的蝴蝶纹身。 或许是压不住内心一股无名烦闷,沈周懿失声轻笑。 以后都不会见面了。 她为什么,还要把这件衣服带回来? 叮—— 洗衣机停下运作。 沈周懿回神,将里面甩干的衣服取出来,然后晾在走廊外的通风阳台上。 就当,纪念一下她第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 * 第二天。 沈周懿是被嘈杂的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来手机,滑动接听:“哪位。” “沈周懿小姐是吗?” “我是。” “这里是dc区刑警支队,我是黄鹤阳,昨天见过面。” 沈周懿清醒许多,她坐起来,捋了把头发:“黄队长,是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昨天那个案子,缺失的断臂找到了,被扔去了一座山里,是被一个晚上去登山探险者发现了,跟断臂一同丢掉的,还有一幅油画,跟昨天照片里的一模一样,所以还得沈小姐来确认是否是你本人作品,我们查过你画作价值,所以有必要深入排查一下凶手动机。” 沈周懿微微拧眉,一而再牵扯这种凶杀案,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最终说:“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 有些惊奇这案子进展。 不过…… 人家去登山的那人也是倒霉,大半夜的看到了一节断臂,估计人都得吓得够呛。 —— 沈周懿抵达刑警支队时。 也才上午九点。 一进厅内,就感受到了队里忙碌的氛围,人影穿梭,不乏熬大夜加班的。 看她到了。 黄鹤阳很快迎上来:“沈小姐,请跟我来吧。” 沈周懿颔首。 跟着来到了另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分布着很多办公区域。 越往里,人越少。 她看到了那边有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颀长身影,翘着的腿惹眼的长,上半身往后仰在椅背上,脸上扣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遮住了整张脸,脖领划出一个弧度,白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以至于,黄队长跟她说话时,她险些没听清楚。 “就是这个,确定是沈小姐你的作品吗?” 黄鹤阳拿来一幅装在密封物证袋里的画。 沈周懿打量了一会儿,确认细节后,便道:“是我的。” 这是一幅色调明亮的新印象画派风格山中枫林画。 她去年画的。 五个月前在意大利美术展上,被陈旭拍到了。 当时他以二十三万的价格拿下。 她的画,在国外比较受追捧,也曾在外媒报道过她的相关,凡是了解美术相关,都懂这幅画价值不菲。 凶手却视如敝履扔掉。 重点是…… “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左臂和我的这幅画一同扔去深山老林,而尸体却留在锦江大厦附近?”沈周懿轻蹙眉心。 黄鹤阳正也为这个点头疼着:“还需要后续细查,这幅画既然是真的,那么就百分之五十的排除了凶手为财杀人这一项,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 沈周懿没再言语,这种事,能不牵扯最好不牵扯。 黄鹤阳将那副画又交给其他人:“画和断肢会送去提取指纹相关dna,麻烦沈小姐跑这一趟了。” 沈周懿轻舒一口气:“没关系的。那就是说,案子很快就会破了吗?” 黄鹤阳摇头:“这起案子性质恶劣,不为财的话,怕是不简单,也得多亏这位先生,否则一旦过了最佳侦查时间,断肢被山林野兽啃食,就彻底断了线索。” 他指了指沈周懿后方长椅处。 沈周懿回头。 椅子上的男人,稍稍动了下,他抬手揉了揉修长的脖颈。 顺手拿下来扣在脸上的帽子。 黑发柔顺,垂在眉骨,半遮眼睫,唇宛若晨雾里裹挟露珠的玫瑰,那张脸,精致好看的,让沈周懿都失神了几秒。 他起身,将帽子重新戴上,下颌线更显骨感。 声音哑沉:“我可以走了么?” 说着,视线漫不经心地略过那边的沈周懿,女人穿着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一头复古大波浪卷发散在两肩,眉目娴静,眸子干净又温柔,气质却清冷独立,由内而外的透着一种涵养和包容。 跟在墨脱时的落魄……毫不挂钩。 不过,她估计认不出他了。 也好。 省的姑娘害臊。 黄鹤阳点头:“可以了,感谢你及时报警和配合工作,回去好好睡一觉,忘了昨天的那个情景,不用害怕,不要有心理压力。” 毕竟谁看到一个人的残肢断臂不害怕? 听到黄鹤阳安抚裴谨行话的另一位警官,忽然扯了扯黄鹤阳手臂,压低声音,一脸莫名说:“你知道,那断臂我们怎么拿回来的么?” 黄鹤阳不解。 沈周懿也好奇的看过去。 那位警察复杂的瞥了一眼那边走之前还一点儿不客气不拘束自顾自从柜子上找了个一次性杯子去打水喝的裴谨行。 仿佛没把自己当外人似的,格外熟稔。 试问普通人来刑侦大队,哪个不紧张? 越想越满脸怪异:“这小子,昨天报警后,就……就提溜着那截断臂下山,独自一人在深更半夜站在山底等我们的人了。” 天知道他们组几个小年轻去了之后,看到那个画面,差点儿没当场晕厥。 黄鹤阳:“……??” “因为有野狗那些闻着腥味儿要啃,他说怕我们赶过来就被吃的不剩,就往手指上套了几个避孕套,抓着那残肢下山了……” “还严谨的说,用套,不留指纹,不破坏组织证据,让我们别担心。” 沈周懿:“…………” 黄鹤阳:“…………” 担心是不担心。 该他妈惊悚了好吧?! 第七章 他好像很会勾人的样子 沈周懿倒吸一口凉气,视线不由得落在那边仰头喝水的年轻男人,水流划过喉咙,那喉结不停滑动。 画面别提多诱人。 那种疯批行为,竟然是这种美人干出来的? 或许是她目光太过滚烫。 裴谨行一边喝水,一边轻侧眸光,那双颓淡的含情眼与她对上,而后,他唇畔似乎轻撩一下,像是抓包了一个偷看自己的女孩,漫不经心地似笑非笑,那一眼,那一秒钟,沈周懿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烫了一下。 他…… 怎么好像好会勾人的样子。 沈周懿先行挪开眼神。 暗嘲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年轻给看害羞了。 这人,明显年纪不大。 年龄的话,应该是比她小。 她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裴谨行喝完水,随手把纸杯一捏,扔进垃圾桶,单手揣兜转身,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反而因为困倦,半耷的眼眸晕着一圈儿红,倦怠而目下无尘。 “多谢招待,你们忙。”他指了指垃圾桶里的一次性纸杯。 “……” “……”真客气,也真不客气。 说完。 迈着长腿离开。 沈周懿这才微松一口气。 这男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自身魅力的杀伤力,太大了。 黄鹤阳队长交代几句后,她也离开了刑警队。 出了门。 正欲上车。 身后传来一声口哨。 沈周懿抬头。 刑警大队门口,倚墙而立着颀长瘦高的人影,他身上裹挟着很不和谐的气质,既贵气又有种混劲儿,臊眉耷眼地,透过光痕看着她,嗓音微沉懒,含着淡淡的京腔,“方便捎一段路么?” 沈周懿意外了下。 没想到这个弟弟还没有走。 她打量了下周围,这边地理位置稍微偏僻,尤其早上,车不好打,公交车站也隔着一段距离,的确不方便。 或许是对方长得太戳她了,沈周懿沉默了几秒钟,还是点了点头,败于美色:“上车吧。” “谢了。” 裴谨行开车门上车。 车内空间狭窄。 这种密闭的近距离之下,多少让人有些尴尬。 沈周懿启动引擎,一边调转车头,一边问:“要去哪儿?或者在哪儿放你下来?” 旁边儿人敛着眼皮,浑身透着一种懒淡劲儿。 “你去哪儿把我放哪儿。” 沈周懿:“……” 什么啊。 她眉心微澜,忍不住侧头去看。 旁边儿人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咖啡糖,不知是什么牌子,扔进嘴里,而后一手支在车窗,知道她在看他,他也轻侧视线,就那么凝着她。 沈周懿:“…………” 他眼神儿,为什么感觉那么放肆? 她刚想说什么。 他便冲着她伸来拳头。 沈周懿想到了刑侦队说,他提着一节残肢,不紧不慢等着他们那个画面,她下意识的头皮一麻,缩了一下。 裴谨行看着她反应,忽而一哼笑。 舌尖抵着糖,翘着的唇畔好看又特别混。 那一刻,沈周懿脑海里不由自主蹦出一句话——带刺的毒玫瑰。 “想吃吗?”谁知,他只是摊开修长的手指,掌心放着一颗咖啡糖。 沈周懿:“…………”有点儿丢脸。 “不用,谢谢。”沈周懿尽量维持自己脸上的笑容,涵养不曾溃散半分。 裴谨行平静着收回手:“我以为你盯着我,是馋。” 沈周懿:“……你误会了,我不爱吃糖。” “我没说你馋糖。” “……” 两秒后。 沈周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她绷着唇线,“那你给我糖做什么?” “咖啡糖有点苦,能让人清醒清醒。” “…………” “你很幽默。”她捏了捏方向盘,唇边还挂着笑,没生气,就是觉得…… ——好好的漂亮皮囊,偏偏长了张嘴。 裴谨行咬了咬糖,嗓音颓淡:“一般吧。” “……” 沈周懿没言语了,奈何,人好看,行事无忌也让人生不起什么情绪来。 本就不认识,简短的交流后,又回归安静。 是他说的去哪儿都行,那她就回画廊。 二十分后。 沈周懿在画廊外的停车坪上泊好车。 再转头,裴谨行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回头对她抬了下眉梢:“辛苦,之后见。” 沈周懿还以为他那句‘之后见’是客套一句,又道:“这边是郅杨路,打车的话,往外走两分钟就可以……” “我不走。” 沈周懿不解。 裴谨行不多言语,关上车门后,径直走向画廊里。 “?” 沈周懿也迅速下车,亲眼看着那道身影目的性极强的进了画廊。 什么情况? 沈周懿锁好车,扭伤的脚已经消肿,不耽误她走路,顺着石板路进去后。 听到了画廊策划赵斐然的声音:“你迟到了,抱歉,今天面试已经结束了。” 沈周懿往里看了一下。 裴谨行就站在赵斐然办公桌前,姿态说不出的懒散,那气质,像是纡尊降贵立于这方寸之地。 但是他穿的,太朴素了,手里握着的那部手机背面漆都掉了,款式好像还是前五六年的。 虽然长得好看,气质也好。 可浑身行头,可以说是大写加粗的一个穷字。 裴谨行不急不忙地回过头,似乎掐准了她进门的时机,那双凝视人时能让人耳根发热的眸子望着她:“能给个机会吗?” 沈周懿晃神,后知后觉明白。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这家画廊老板?” 他格外坦诚:“你没去时,那个刑警提了一嘴你身份,刚好我要来面试,所以,搭个免费顺风车。” 沈周懿:………… 还没入职,就把敢老板当司机使。 ……他是多穷?两块钱公交费都没有? 这小子够邪乎的。 不过。 这是什么缘分? 牵连了同一桩案件,还是想应聘她秘书的人—— 赵斐然困惑的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们认识啊?” 沈周懿没解释:“给他一个机会吧。” 她抬步,准备跟赵斐然一起面试。 手机响了声。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外公。 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的收紧,沈周懿唇瓣微微一抿,而后,冲着那边赵斐然说:“你了解一下他情况,我去接个电话。” 裴谨行斜眼看去。 望着女人离开视野后,他舌尖儿微顶上颚,好听的声音轻的没起伏:“国际大名鼎鼎的rose小姐……” 早该认出她身份的。 毕竟…… 第八章 拿下未来丈夫的心给家族争荣耀 “我们这个职位,有个硬性标准,就是会两门及以上外语,能做基础翻译,还有普通话证,我听你像京城人?” 赵斐然截断裴谨行思绪,看着他按部就班的询问。 裴谨行又看向赵斐然,肆懒的眸子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慢悠悠地,不答反问:“椅子没有?” 他不想站着。 赵斐然被噎了一下。 这来求职的。 还得好生伺候着?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忍着诧异:“……那我给你搬?” “去吧。” “……” 就这么两个字的回答,让赵斐然有种面前人不是一个求职心切的打工人,而是一位游戏人间且目空一切的贵公子? 赵斐然本来是想反问让他自己感受不妥之处,没想到裴谨行就那么应了,僵持几秒,他实在下不来台,内心暗骂,却只能硬着头皮去搬了个椅子给裴谨行送过去。 他不懂。 为什么他还真被这漂亮年轻人还慑住了。 裴谨行顺势坐下,长腿一展,削瘦下颌微抬:“谢谢,继续。” 赵斐然:“……” 这到底是谁面试谁? 到头来给他整一肚子不痛快。 他并不看好面前的年轻男人,在赵斐然看来,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毛头小子,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点? 到底哪里让老板另眼相看了? 而且。 他又看了看邮箱简历。 ——才刚23岁? 了解到实际年龄,在这个刚刚毕业的年纪,个人能力也很容易被估算出来,某些情况下都是挂钩的,赵斐然忍不住笑出声,是嗤笑。 “外语,你懂多少?” 裴谨行似乎没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你们主要需要哪国语言?” “英法必要,另一个随意。” “可以。” “你都行?几级?” 裴谨行依旧是那副表情,语气颓恹恹,慢声慢调地“没考过级,交流没问题。” 赵斐然被噎住,如果不是有沈周懿给机会,他都想把这狂妄的家伙赶出去! 这是什么话? 没系统考过来面试? 他来逗他玩儿的? “你确定你会?那你用英法两种语言读几首诗或者文章听听,外加翻译。”赵斐然双手环胸,往后一靠,已经没有了任何期望。 “哪首都行?” “都行,只要你口语好。” 裴谨行指腹轻点手机屏幕,敛眸似乎在思考读什么诗比较好。 * * 沈周懿站在门外长廊下,她滑动了接听,仍旧轻声细语地:“您好。” 简短的两个字,说不出的疏离感。 电话里,是她的外公,西南地区电子科技企业沈家掌权人,沈江海。 而她,是随母姓,父亲是入赘进沈家的。 “我听说你开了个什么画廊,让人给你送了贺礼过去。” “是的,谢谢您。” 奈何,沈周懿声音太轻柔了,给了人一种她好拿捏,是个乖孩子的错觉,沈江海没再铺垫,口吻一贯的强硬:“下月,那家少爷会来邕城出差,你们见个面,相处相处,日后订婚时候也有个感情基础。” 沈周懿唇畔弧度没变,她凝视着灰蒙蒙的天:“外公。” “您说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让我回国,我回来了,那我父亲的下落,您什么时候告诉我?” 她之所以回来。 算是一种交易。 沈江海说过,只有她乖乖订婚,稳固沈家基业,才会告诉她,她失踪多年的父亲究竟身在何处。 母亲沈妍让在她九岁时去世。 从此父亲姜遇孑消失在人海茫茫,将她扔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家,一走就是十六年。 但是她有必然的理由要找到父亲,并不是因为心有不甘,而是…… “沈周懿,过去的事情,你不要碰。”沈江海变了语气,那股威慑人的驳斥恨不能穿透手机,甩在她脸上。 沈周懿感觉面上一凉,她抬眼,原来是飘起了雪。 “我知道您看不上我,毕竟,我是一个夜场卖身男人的孩子,但是,我妈去世的问题,您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吧?自杀?您信?” 母亲沈妍让,是沈江海最宠爱的女儿。 甚至自己儿子都没有得到他的偏爱。 对女儿万般娇宠,而沈妍让也能力卓群,沈家又突破传统,没有子承父业一说,反而把女儿当做沈家继承人培养,奈何沈妍让爱上了她身在夜场的父亲,沈江海一生看中沈家名誉脸面,自然觉得丢人,父母那个时代经历了多少千难万险她并不知道,但是,沈江海身为外公,是完全看不上她的,毕竟她身体里的血脉,低贱。 可就是母亲那样强势娇纵的女人,却离奇死在十六年前,而死法…… 沈家不但没有报警,还对外宣告是抑郁症自杀。 当晚,父亲姜遇孑就不知所踪,彻底消失。 一桩桩,一件件,她不能轻轻揭过。 若说没有丁点可疑之处,太牵强。 “信不信已经过了十几年,你到底想干什么?作为家里女丁,拿下未来丈夫的心,给家族争来荣耀,好好做你的豪门太太,给自己镀金,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沈江海勃然,她几乎还能听到那边他摔桌的声音。 沈周懿缓缓眯眼,不气不恼地,涵养不曾丢盔弃甲:“外公,您有高血压,情绪不宜太激动,我们以后再谈。” 说完,她挂了电话。 这次回国。 她没有别的目的,一,是找到父亲下落,二,解除婚约。 没有哪个真正的豪门望族会接受她的出身,毕竟父亲身份在那里放着,所谓联姻,不过是跟某个大家族里最边缘化和没有话语权的牵连在一起,好搭上其中一条利益脉络。 据她所知,她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未婚夫,也是妾室。 庶子和低贱血脉嫡女,在他们眼里就是绝配。 如若不是她在国外名声大噪,还算是一个有名气的艺术家,不然,恐怕也照样瞧不上她。 但她的人生。 没人能指手画脚。 * * 沈周懿折返回赵斐然办公室门口时,没注意到门槛,被绊了一下,稍微踉跄一步。 无意之间打断里面正进行的面试考核。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漫不经心的朝她递来一眼。 沈周懿抬眸。 撞进他那双勾人的眸里。 尽管他眼底情绪漠漠,可对上眼,总容易让人心思飘忽,心跳乱飞。 而裴谨行看她不小心后的淡淡窘迫,若有似无的翘了下眉,像是在笑,似乎脾气很好,一边睨着她,一边慵懒开口,“jourssombresetfairel’amouravecvous.” 他的声线很优越,低磁慵懒,听在耳朵里,有股让人头脑发昏的劲儿,很适合朗读。 沈周懿听着这句话,眼皮猛不防一跳。 第九章 老板!他是不是调戏我! 而他仍旧不慌不忙地,继续用极为流畅的腔调,读完一整首诗。 赵斐然都不由得惊诧,他原以为这个看起来花瓶似的年轻男人最多唬唬人,但是这个口语发音,顶顶的好。 虽然—— 他没听懂其中意思。 只知道是法语。 “你这首诗叫什么?我想听一下翻译过来的。”赵斐然来了兴致,双眼放着光。 可沈周懿却出声打断。 “好了,水平不错,没有其他更好的,就录取吧。”她没再去看那边恣意而坐的男人,只觉得喉咙发痒,耳根发烫,无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耳垂。 裴谨行懒懒偏过头,没错过她一系列小动作。 他知道。 她听懂了。 赵斐然茫然地点点头:“水平的确是很不错的……不过你不再听听了?” 他特别想让沈周懿听听,刚刚这男人操着一口纯英腔给他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时候的那种……不羁颓厌的性感劲儿。 他一个大男人都差点儿受不住。 什么环境啊,养出这么正的男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读什么烧耳情话。 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已经赢了大半。 为了更考验他水平,他这才让他用法语读一首诗听听。 多好听啊。 怎么老板还不乐意听了? “你觉得好就行了。” 沈周懿不再发表什么意见,转身去倒水喝。 背对他们时,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第二次了,被这小男孩儿勾了一把。 难不成她是单身太久的缘故? 人家明明什么都没干,她就燥起来了。 赵斐然挠了挠头,看向那边的裴谨行,走过去递给他一个物件儿:“那么恭喜你入职,这是画廊临时工作牌,早九晚五,需要做一些翻译、讲解、画展策划、以及老板个人事务处理,了解吧?” 裴谨行接过来,“个人事务?贴身小秘?” 赵斐然:“……倒也不用说的那么暧昧,我们老板挺正经的。” 沈周懿:“…………”您也不用刻意解释。 裴谨行却若有所思朝着她递了一眼,喉间冷不丁的溢出一声让人捉摸不透的哼笑。 听在人耳朵里,莫名觉得发慌。 他没多说什么,又问:“包餐食么?” 沈周懿不由得再瞟他一眼。 他……那么穷? 赵斐然:“有住房和餐食补贴。” 裴谨行起身,看了眼手机,耷拉的眼睫下晕着一圈儿淡红,似乎没睡醒,倦怠不散:“嗯,我明天上班。” 他长腿一迈,离开之际。 又瞥了眼那边背对他的沈周懿,不疾不徐地留下一句:“你法语不错。” 说完。 这才离开。 沈周懿摩挲了下陶瓷杯口,回过身望着门口方向,硬生生地,笑了。 只觉得惊诧。 他心思倒是敏锐,直接戳破了她佯装的镇定。 赵斐然不理解二人之间这微妙的气氛是为何。 难不成,他们俩当着他的面,进行了什么深层次的脑电波交流? 没有吧? “他那是什么意思?” 沈周懿抿了口温水,若有所思问:“他读那首诗,是你要求的?” 赵斐然啊了声:“他刚开始用英文读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觉得会背那个太平常了,所以就让他读点有感情的外国名作,刚刚那首,叫什么啊?” 虽然没听懂。 但是他知道沈周懿应该清楚。 他们老板,可是大才女。 “特朗斯特罗姆的一首……”沈周懿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平静说:“艳诗。” 赵斐然:“……?” 他头皮一麻,火速打开游览器搜索了一下相关。 最后了解了裴谨行读的那首诗原文。 “…………” 亏他还觉得裴谨行朗读时候特别正,特别高级,让人沉醉其中,还以为是什么辞藻华丽的名作。 结果是一首小黄诗…… 赵斐然看着翻译版本。 好一会儿才恨恨憋出一句:“……他怎么敢的啊。” 他让他朗读一些有感情的,没让他朗读感情过于‘激烈’的。 几秒后,赵斐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声高昂怒叫:“啊我他妈?他刚刚对着我朗读这首小黄,他是不是……” “调戏我???” 这个弯儿转的。 让走在前面的沈周懿都:“…………” 深感自己受到‘冒犯’的赵斐然浑身冒冷汗。 噗噔噗噔的转身追着沈周懿而去,聒噪又夹带不满,“老板老板,你真要聘用这个人啊?他这太老不正经了!” 他组织了下语言,又吱哇道:“以我三十二年的看人经验,我忽然觉得这个人有股很邪乎的感觉,就是那种……我想想啊。”两秒后,“不像个好人那种直觉!” 有文化的臭流氓! 沈周懿闻言莞尔,走到她的画板前,在笔筒里挑选了一把美工刀,垂眸细细地削铅笔。 “不是你说他水平很好吗?又不乐意了。” 赵斐然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腔调道:“那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读的是一首黄诗啊!太嚣张了,还让我跑前跑后伺候他,真招进来,别是来了一祖宗!” 沈周懿温声温气的笑:“还好吧,只是短期职位,两个月的时间,只需要看他个人能力,其余的,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是怕把我叼走没人给你发工资?”她勾勾唇,“至于调戏……你别担心,人家从小到大对着自己那张天仙脸,审美一定是高的,你是安全的。” “老板!” “好啦,不开玩笑了,我心里有数。” 沈周懿拍了拍赵斐然的肩膀,算是安抚。 赵斐然张了张嘴,最后郁闷作罢。 他家老板,没别的,就是人脾气太好了,从来都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激不起她的负面情绪。 赵斐然宛若丧家犬似的,幽怨地离开。 沈周懿则仍旧饶有情调的开了八音盒,放起了一首英文曲子。 把一把铅笔都细致的削好后。 她发了会儿呆。 后知后觉想到什么。 又起身去到电脑前,调出裴谨行的个人简历详尽记录。 第二行就是年龄,23岁。 “好小……”她意外的抚额。 继续往后,发现他的第一学历,是高中。 没上大学? 沈周懿更意外了。 继续往后翻,在最末端时,她看到了一行字,因为比较靠后,赵斐然临时被她要求给裴谨行一个机会,简历估计也没有认真看,而现在…… 「2019~2020,曾在f国有两年牢狱监禁经历。」 电脑里的光映衬在沈周懿眼瞳里,有片刻的凝滞。 ——他、还坐过牢? 犯了什么罪? 这么说的话,他才回国没多久。 这个事情,着实让沈周懿惊讶了许久,也有点儿意外,这种经历,他会直接标明在简历里。 一点儿都不避讳。 这种坦然,莫名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疯劲儿。 沈周懿很快就平静了思绪。 直接关了界面。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微微一叹。 才23岁,这人生履历就已经这么的跌宕起伏了。 难怪…… 他那么穷。 第十章 怀孕,流产 距离下月画展开办,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明杳跟赵斐然下班之后,沈周懿还待在画室里面,偌大的画室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在墙壁上晕出层层的光痕,折射出一道倩丽的身影。 去高原一趟,经历了生死一线,倒是打开了沈周懿的灵感匣子,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当中。 沈周懿用了近两个小时,改改画画,才在画纸上勾画出一个草稿轮廓,总觉得并不是很满意,她又揉着酸痛的脖颈起身。 来到窗前,打开窗。 涩涩的冷风迎面拂来,吹散了她面颊上的疲惫燥意。 窗外有一道走廊,设计成了一个悠闲的阳台,陈设着桌椅,花草盆栽,顶棚用隔热玻璃封上,闲暇之余,是一个不错的下午茶地点。 但是她注意力并不在环境上。 而是还依旧挂在边缘的那件黑色冲锋衣。 沈周懿一手撑着下巴,双眸浅眯着,不停地想要从记忆深处挖掘出关于这个人半点信息,但是很可惜,太过模糊。 突然之间…… 有点儿后悔。 当初应该问一问冲锋队37号他的个人信息的。 身在何处、姓甚名谁、有没有女朋友……诸如此类,等等。 沉思时。 外面过道不轻不重地发出一声碰撞之声。 抽回了沈周懿的思绪。 她立即回身,望着画室门口方向。 外面没开灯,明杳和赵斐然早已回家,此时此刻画廊里,只有她一个人,为了保险起见,更是设置了重重防盗系统,毕竟画廊的作品,价值连城。 她凝着那道门,外面的无边黑暗腐蚀着人不安的内心,扩大一种惊悚与诡异。 静了几秒。 沈周懿迈着步子,不发出声响,走至门前。 细白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顷刻之间。 外面又恢复了静谧。 仿佛刚刚只是一个错觉。 沈周懿耳边只有自己细细的呼吸声,她就着寂静时,拧开门锁。 走出画室。 浸于黑暗的四周毫无不妥,门窗紧闭,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是不对—— 刚刚明明有动静。 就在附近。 沈周懿紧紧握着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了通话界面,强烈的警惕性让她没法将那动静归于无事发生。 直到,沈周懿走到一楼门口。 外面路灯投射,微弱的泛出光亮。 什么都没发现。 但是她还是拨下赵斐然电话。 还未等接起来。 沈周懿脚步一顿。 她脚下踩到了什么,软绵黏腻,脚感有些诡异。 她低下头。 然后打开手机手电筒,挪开脚。 入目—— 一片猩红在光线下刺眼而令人头皮发麻,她刚刚踩到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被剥了皮的老鼠。 沈周懿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两步。 胃里顿时痉挛着。 可她表情是极其镇定的,有种意外却又习惯了的沉着。 地上那团还在流血,刚死不久,换句话说,刚扔进来不久—— 有人。 刚刚的确有人进来过。 沈周懿几乎没做迟疑,迅速的推门而出,离开画廊大厅,站在了寒风瑟瑟的庭院里。 赵斐然没接到电话。 但是沈周懿却接到了另外一通电话。 是陌生号码。 沈周懿死死的盯着玻璃门里,那片惊悚的猩红,唇瓣细微地颤抖,但是她依旧没挪开视线,接起了电话。 “哪位?” “沈小姐,我们是臣律医院急诊部,您是宋戎颜的亲友吗?” 提到宋戎颜名字,沈周懿这才捋了把头发,扭身问:“我是,她怎么了?” “宋小姐流产了,出血严重,她的紧急联系人里,是沈小姐,所以通知你过来看一下情况。” 沈周懿思绪瞬间被这件事打乱。 怀孕?流产? 她转身看向路口,眉心起了深深的褶皱:“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刚进手术室,您什么时候过来?” “马上。” 沈周懿喘息微微一深,刚刚经历的惊悚事件瞬间抛诸脑后,她没想到宋戎颜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她什么时候怀孕的? 挂了电话。 沈周懿又瞥了一眼画廊玻璃门内。 周遭的树影在建筑上投射出张牙舞爪的黑影,像是在昭示着某种无端的危险逼近。 她收回目光,一边快步去往停车场,一边给赵斐然打电话:“画廊刚刚偷偷进了人,扔了一只死老鼠进来,你过来一下,报警处理,监控设备加速去安排,查清楚。” —— 在沈周懿离开不久。 画廊右侧松树林缓缓冒出一道人影,盯着她离开方向一会儿,像是在观察,须臾之后,迅速离开。 * * 臣律医院,是国内一家大型连锁高级私人医院。 拥有顶尖设备和最高级别的医护处理系统。 是西南地区医学世家陈家的医疗机构。 简而言之,保密性很强,许多荧幕人物,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明星艺人,都会把臣律医院作为首位选择。 宋戎颜身为国内近两年热度最高、商业价值齐飞的女艺人,按理说流产这种大事,必然会第一时间被狗仔媒体蹲到,可是臣律医院却严严实实的捂了下来,半点风声不透,这种雷厉风行的处事速度,让人咋舌之余,只剩下了惊叹,臣律医院背后是什么人撑着。 沈周懿赶过来时。 宋戎颜已经手术结束,回到了病房。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沈周懿从护士长那边了解了宋戎颜的具体情况。 怀孕不足三个月,因为某些剧烈运动,损伤子宫内膜,压迫了小腹,导致痉挛,流产滑胎,宋戎颜长期体弱,从而又发生了出血,而被送来急诊前两小时,还在拍夜戏。 看着病床上,刚刚苏醒的女人。 沈周懿安静地削着苹果,水果刀在薄薄的果皮下游刃划过,她拿刀的手,稳的让人心惊肉跳。 宋戎颜也是如此。 沈周懿没说话,削好苹果切块,用温水烫了烫,这才用叉子递到宋戎颜嘴边。 宋戎颜原本美艳的眉眼笼罩着一层心虚。 苍白的唇蠕动。 她张嘴咬了一口,抬手勾了勾沈周懿的袖子。 “周周……” “嗯?”沈周懿继续给她烫苹果,向来温柔的脸上,仍旧情绪淡淡地:“还疼吗?” 宋戎颜感觉此时此刻脖子上仿佛悬着一把刀,随时要头身分离,那把刀名叫温柔刀。 虽然平时她傲纵惯了。 可也怕极了沈周懿这种状态。 长久以来惹毛沈周懿的紧急应对措施,就是没皮没脸撒娇。 “疼,你给我呼呼。” 沈周懿轻掀眼睫,睨着她:“谁的?” 宋戎颜一僵,嘴边儿讨好的笑一敛。 “意外……” “意外是哪位?” “……” 第十一章 沈周懿,抬头,看我 宋戎颜闭上了嘴。 不打算说出那个让她怀孕又流产的男人姓甚名谁。 “周周,我真没事,好歹27了,男欢女爱挺正常不是?” “是正常。”沈周懿认同,她放下手中的刀:“但是明知你怀孕,还只顾着自己导致你流产大出血,你给我一个有理有据的解释,哪里正常?” 宋戎颜一鲠。 她可以面对外人时毫不嘴软,性格暴躁、不讨喜、没教养,这都是她的标签。 但是沈周懿不一样。 沈周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比她小两岁,但是她就是从小怕沈周懿,就算她个性不好,可是终究只在某些限制范围内放肆,很少会去在沈周懿雷区蹦迪。 因为平日里最温柔亲切的,往往生气起来是最吓人的。 “他不知道我怀孕……”嗫嚅半晌,宋戎颜才缩着脖子,思绪飘忽的说。 沈周懿黑泠泠的眼瞳盯着她。 硬生生让宋戎颜一阵心里发虚。 “我不会作践我自己的,周周,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至于他……我以后跟你解释,行吗?” 沈周懿看她已经有力气辩驳。 便起身观察一下这间vip病房:“看来他认识臣律医院高层负责人?” 宋戎颜倏地闭嘴。 沈周懿猜了个大概:“那他倒是一个能只手遮天的,不是普通资本。” 三言两语剖析出一些相关信息。 聪明、更是一针见血。 “周周——” “你好好休息,我去问医生你的情况。”沈周懿不再多问,宋戎颜个人感情生活,她不多插手,只是,这段被宋戎颜保护隐瞒的感情最好不要让她输。 宋戎颜讷讷。 目送沈周懿离开。 她摸来床头柜手机。 半个小时前有个没有备注的未接来电,只打了一通便没有了后续。 盯了一会儿,宋戎颜没有回,又将手机关机处理。 —— 凌晨已过,医院走廊没什么人。 七楼其中一间办公室内。 裴谨行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儿深黑羊绒毛衣,袖子被拉至最上,露出的手臂,从肘弯内部往下的青色血管上,遍布着新的、旧的,不同程度肌肤泛青紫的针眼。 他手臂搁置在桌面,对面的男人将一只不算细的针头插入他的皮肉进入血管,猩红的液体顺着抽吸很快注满。 大概50ml。 拔掉针头,递给他一团医用棉球。 “最近指标浮动还算正常,体内那些……相对稳定,得亏你身体素质强,天天这么抽,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进医院了。” 陈聿臣将那管血液保管存放进另一个精细器皿内,隔离处理。 裴谨行敛眸看着自己布满针眼的手臂,随手将棉球扔进垃圾桶:“年轻,是挺身强力壮。” 陈聿臣啧了声:“你心态还挺好?” 裴谨行抬眼:“为什么要不好?” “如果你体内那些东西一直存在,你打算一辈子跟黄金右手过日子?” 好友的调侃。 裴谨行显然不觉有什么,反而轻扯唇畔,“左手不行?” 陈聿臣:“……我觉得你真有病。” 这种情况下,还这么无所谓,仿佛天塌了都砸不到他身上来,重点是,京城那些人还对这个远离纷争的男人整日大动干戈提心吊胆。 “还好,病不至死。” “……” 裴谨行一手抓起外套,懒散的敲敲桌面:“血液里成分分析结果发我新办的那个号邮箱。” 陈聿臣抬头问:“你工作好了?这回又是做什么的?” “给人当小秘。” 他语气轻描淡写极了,鲜廉寡耻的话从他嘴里出来,丝毫不觉羞耻。 陈聿臣:“……?” “你别是因为京城那边人烦,一不做二不休就挂牌下海了吧?”陈聿臣冲他抬抬下巴,揣着不怀好意的打趣:“太子您金枝玉叶,可三思啊。” 裴谨行直接抬起脚朝着陈聿臣踹了桌面一笔筒过去:“一晚38万,适合你的价,欢迎光顾。” 陈聿臣堪堪躲开,没被爆头,笑了几声后正色。 “小心点吧,我听说你上aif级名单了。” 但是前面人似乎根本不放在眼里,抓着外套迈着长腿逐渐远去。 —— 沈周懿再三跟医生了解了宋戎颜情况后,转身打算回病房外的长廊,在转弯时,余光却无意捕捉到一抹颀长身影。 她一顿,视线追了过去,男人外表优越,走哪儿都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存在,刚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直到他微微侧身,进了楼道,她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侧脸。 “裴……”谨行? 沈周懿思索了会,坐牢、犯罪、 脑海里立即涌现出这两个关键词,他似乎笼罩着神秘的面纱,总叫人想要探索。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腿追过去。 跟着进了楼道间。 脚步声似乎往上了。 她快步上去,爬了三层楼后,来到了医院天台。 露天,很冷,黑漆漆的。 但是没有裴谨行的身影,她跟丢了? 沈周懿弯了下腰,缓了口气,干脆懒得回去了,走向天台里面,坐在低低的花坛大理石边缘,,从兜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咬在唇边,一手拢着隔挡冷风,一手滑动打火机。 半晌都打不着火。 也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因为宋戎颜这件事让她心情起伏的缘故。 沈周懿开始手抖、心慌、呼吸有点儿紧促。 她弯下腰,弓着背,不停地深呼吸。 ——又犯了。 额头浸出冷汗,她紧紧地攥紧小腿,喘息声明显的散在风声里。 踏—— 背后有脚步声在靠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冷调淡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儿。 沈周懿缓缓回过头,医院四周高楼林立,灯火阑珊着,在他侧脸忽明忽灭,下颌线拓下淡淡阴翳,显得那唇更加潋滟。 她盯着那唇。 忽而觉得胸腔更加缺氧,竟然想要…… “你喘的很严重。” 裴谨行依旧挽着袖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几秒后,单腿支撑,半蹲在她面前,过分好看的脸生的冷淡骄矜,却有着一双漂亮的谁都无法抵抗的含情眼,就是这种糅杂的气质,正的让人心尖儿酥麻,让他更显勾人,被这样注视时,不由自主浑身都跟着燥了。 ——她觉得她真是有病,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沈周懿没说话,双手一直死抠自己小腿。 试图缓解、压制。 但是效果甚微。 她看着他时莫名更心烦意乱,干脆弯腰低头让自己缩在腿间。 “沈周懿,抬头。” 耳边又是他的声音。 沈周懿眉头紧锁,寒风入肺,更加难受,却好似被蛊惑的抬起头。 第十二章 家教严,不早恋 凌晨的风化作了剔骨刃,剜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沈周懿抬着头,眼前模糊,笼笼统统的瞧着他。 裴谨行微弯腰,轻侧头,在沈周懿浓重喘息时,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可以很大程度的控制她过于紊乱的呼吸节奏。 一呼一吸间,丝丝缕缕热气扑在掌心,随着她吸气,又化作酥痒的凉意。 而面前女人,显然因为他这个行为双眸呆滞,呼吸急促导致她眼里泛着泪花,眼圈儿晕着令人怜惜的浅红,就那么盯着他,这双眼眸,太温柔了,亮的灼心。 裴谨行眸子低敛,莫名地启唇,“转过去。” 沈周懿还未反应。 她就被他掰着肩膀旋身,背对他而坐。 裴谨行手臂从后环过来,掌心依旧捂着她。 他就在她的后背,虚虚的拢着她半边肩膀,竟然还保持着一定距离,有种不符合他往时行事无忌的做派。 神奇的,她渐渐的在恢复。 风声起,喘息落。 过了两分钟。 沈周懿恢复了状态,只有头脑还在发闷,胸口起伏幅度没那么剧烈了。 裴谨行适时的松开她。 长腿一伸,干脆也坐在她旁边。 掌心暴露在空气中,冰入骨。 他摊开手,看了看掌心因为呼吸急促而呼出的气体化作湿润色泽,朝着沈周懿伸过去,说话时眼皮半耷拉着:“纸巾。” 沈周懿也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身上没带纸,就握着他的手然后抓着自己衣服的一角,给他擦了擦。 “不好意思。”她低着头,认认真真的把他骨骼细长的手指擦拭好,动作轻的仿佛在挠痒痒。 裴谨行睨她一眼,情绪无常的又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余光看到地面扔着的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他捞起来。 熟稔地一手拢着火,点了一支。 递给旁边的女人。 沈周懿微微一诧,她将燃起来的烟咬在唇里。 忽然觉得。 他点烟的样子,那股颓唐的劲儿——莫名的恣意惹眼。 “一个小毛病,时不时犯一下,谢谢你帮我。”沈周懿吐了口气,偏头看他。 裴谨行则还是那股冷淡表情,“身为你的贴身小秘,应该做的。” 沈周懿:“……”他适应角色似乎很快。 可那裹挟目下无尘的姿态,给她一种……她糟蹋他了的错觉。 “你生病了?怎么现在会来医院?”沈周懿干脆不接那个话题,转了话锋,视线潜意识打量他,最终落在他露出的手臂上。 数不清的针眼—— 而在她的认知里,能在手臂扎这么多针眼的情况…… 她将烟掐灭,“裴谨行。” “怎么?”他顺着她注视,也看了下自己手臂,胜似玫瑰的艳红的唇边忽而一翘:“怀疑我注射x毒?” 沈周懿没想到他能这么坦然自若的自己提出来。 现在情况本就容易让人误会。 她没想到什么病需要不停地在手上扎针,而且这么多,不得天天扎? 更何况。 他有案底,虽然不知是什么罪行—— 再者,每次见面,他总是那么一副懒懒散散倦怠的状态,瞧着的确是有些病恹恹。 “沈周懿。”裴谨行歪头看她,舌尖几乎在腮旁打了圈,尾音顺着萧萧的风延出去,“我才救了你,是不是太快变脸了?” 沈周懿:“我比你大吧。” 他口吻平静:“是吧。” “直呼其名不妥,那你可以叫我沈小姐,或者老板,也可以叫……” “姐姐?” 冷不丁的。 “……”她没那个意思。 不过这么一声姐姐,从那唇里碾磨出来,太勾了。 看着女人懵了两秒,裴谨行喉咙溢出发凉的笑,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而弯腰凑在她脸前,他黑色羊绒毛衣的领口下坠,露出嶙峋又深陷的锁骨:“你好像挺喜欢的这个称呼。” 沈周懿脑袋往后仰了仰头:“……没有。” “那你耳朵红什么?” “我冻的。” “不好好穿衣服,那是挺该的。” “……你挺会说话的。” 裴谨行慢条斯理地套上手中抓着的外套,“是么?一个朋友也说过,我去参加诡辩赛,最低也是个第一。” “交过女朋友吗?”沈周懿开始怀疑,这张嘴,多少是欠点,只看这脸这身材,是挺叫人鬼迷心窍的,但很少有姑娘能架得住他这种锋锐个性吧。 前几分钟,她竟然还对他心猿意马了那么几秒。 真真是皮囊害人不浅。 他纤长的睫毛随着胸腔溢出的呵笑而颤动,散漫道:“你要跟我谈?” 沈周懿轻轻地拢眉:“……”他这又是从哪儿开始误解的? 裴谨行仍旧吊儿郎当的,眉眼间总有股不易探索的消靡,气质矜贵的不容于俗世,可那言行举措却着实没规矩,不受束缚,随性中给人一种——目无法纪的肆意感。 他半阖着眼。 “不行。” “家教严,不早恋。” 沈周懿几乎是抻着脸色:“哦,那你挺乖的。”就是、不要脸了点。 她鲜少会有这种起伏不断的情绪,他算是少数能让她短暂放下修养的人。 头顶传来一声气声,像是笑,但是很淡,没来由的让沈周懿更觉得心头窜着火,什么都不说,也让人平白无故觉得脸上臊得慌。 他真的很会踩着他人的心理防线不停地试探。 她不就是因为他手臂上那么多针眼合理的怀疑了一下他是不是干违法勾当,注射违禁品,有理有据是吧?况且她也没有直言说出来,就被这男人给用最轻慢的方式驳了脸面,三下两下呛回来了,真是……一点儿不受委屈。 她猜此时此刻,她的脸色,一定不那么和善了。 “我是不是惹我老板不开心了?”裴谨行倒是有自知之明。 “还好,我还算大度。”沈周懿放松下来,语气也跟着随意了些。 裴谨行站直身子,恹恹欲睡的语气,“那就好,打工人卑微,总得考虑着点微薄的工资。” “…………”沈周懿丁点不认同。 他这是卑微的样儿吗? 就差在她脑袋上蹦迪了好吗? 偏生他本人不觉得有问题,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他睡美容觉的时间,抻了抻修长的脖子后。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放在了沈周懿毛茸茸的头顶。 “那么明天见,脾气很好的沈小姐。” “……” 霎时间,天台只留下了独自在冷风中凌乱的沈周懿。 “……………” 她真的,头一次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男孩儿,不是说弟弟都是好脾气的小奶狗? 他这是——? 两秒后,沈周懿才伸手将头上他放的小东西摸下来。 第十三章 Ai交易 一阵风吹来,她抖了下,微讶的眼眸看着掌心的……一颗奶糖。 沈周懿讷讷地看向天台那扇门,也就是裴谨行离开的方向,半晌后,才低着头轻笑了下。 疯是疯了点……但他。 也好会抚人的酥点。 * 从天台回来。 宋戎颜竟然还没有睡,看沈周懿进门,立马招招手:“聊聊呗。” 沈周懿驱了驱寒气,这才走过去:“聊什么?比如‘意外’先生是谁?” 宋戎颜摸摸鼻子,识相地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在高原遇到一个救援人员?你亲爱的、伟大的、帅气的救世主。” “干嘛?”沈周懿挑挑眉。 宋戎颜忽然神秘兮兮的勾勾手指:“你想找他吧?” 沈周懿好笑:“你要说什么?” “如果说,我能帮你找到呢?”宋戎颜得意的冲她挤眉弄眼,仿佛此时此刻并不是一个刚流产的病号。 “你为了‘意外’先生,什么话都扯得出来啊。”沈周懿给她后背垫了个枕头,没在意。 宋戎颜却啧了声:“唉我跟你说真的呢。” “你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信息,怎么找?” 沈周懿静静看着她扯。 宋戎颜掏出手机:“你听说过有一款软件,叫ai交易吗?” 一听这个名字。 沈周懿缓缓地抬眸,若有所思地瞥向宋戎颜手机,她正点着手机上某个图标简单的app。 她旋身倒了杯水,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干嘛的?” 宋戎颜点开那需要重重解锁、翻墙的app:“这是欧美国家那边地下研发的一款线上交易软件,面向一些特殊的用户,也就是少部分穷奢极侈的上流社会,知道的人并不多。” 沈周懿没言语,安静的听她讲。 “听说是拥有最周密广泛的数据网。”宋戎颜点开那款登录繁琐的软件给沈周懿看:“据说是,只要佣金到位,任何事,活人死人,掘地三尺都能达成交易,华国内应该没有大范围引进,听着是不是挺邪乎的?还有这种邪门又强大的研发公司?” 沈周懿瞥了一眼,表情甚至没什么起伏:“这么听着,这根本不是一款可以面世合法的app。走的也是地下渠道。” 她在国外多年。 深知那边的水有多深,一部分骄奢淫逸的有钱人,寻刺激的方式千万种,会有这种渠道给他们,也不奇怪。 但是—— “你从哪儿知道这个软件的?”沈周懿总是会恰如其分直戳重点。 这么说的话,这种东西,哪里是宋戎颜这种明星梦接触到的。 宋戎颜一边给沈周懿手机邮箱发送下载链接,一边说:“就,偶然,这个不重要,你看能不能注册,挺麻烦的,当初还是……别人帮我做了个资产证明才转入这个软件真正的内部。” 她恍惚了下,又说:“这个软件表面看其实挺正常的,更像是一个社交平台,但是门门道道很深,要真正的能使用,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注册和身份证明,资产若是不符合,也不行,就算有人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个网址,也不知下面真正隐藏着的是什么,几重保障,层层闭环,说实话,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侧面也说明了,这个开发团队,是一个无法估量的组织。 强大、恐怖、无所不能。 同时也显得,不太真实了。 “你说,创立这种组织的人,是什么人啊?我都不敢想这人得多牛逼。”宋戎颜无意识搓了搓手臂。 沈周懿没理会,而是进入邮箱看了看那个下载地址。 宋戎颜又捂着还闷疼的肚子凑过来:“你就在这上面下个单试着找找那个男人呗,万一有惊喜呢。” 沈周懿莞唇,关掉手机屏幕,放下手机:“好,我知道了。” “你看你看,你这明摆着不相信,你敷衍我。”宋戎颜当即戳穿。 “我信。” “哦,那我信你个邪。” 沈周懿只是笑盈盈地,也不继续应答。 宋戎颜干脆不安利了,打了个哈欠,朝着沈周懿挥挥手:“我没事儿了,你回去休息吧,画廊一堆事够心烦了,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沈周懿观察了下宋戎颜情况。 的确还好。 画廊那边还有进人扔剥皮死老鼠的事,也得处理。 “你好好修养,我可以不过问你那个‘意外’先生是谁,但是你出了这种事,他得知道,也得对你有个交代,阿戎,我希望你真的放得下过去,过得好。” 过去—— 宋戎颜闭着的眼微不可察的抖了下。 后一秒洒脱似的:“好。” * 从医院出来,沈周懿直接开车回了她不常居住的公寓。 赵斐然来过了电话。 片儿警上门处理了事情,但是因为画廊监控设备还未完善,追踪不到细节,画廊外面街道直通商业街,人流量、车流量巨大,没法排查。 二来,这这种治安性质案件,根本不会大动干戈。 不了了之也是必然的结果。 只能他们自己多加注意,紧急聘请几名安保。 * 沈周懿居住的小区叫“墨府江南”。 靠着江边,风景秀丽,当地有名的高档小区。 地段好、租金贵、不少明星也入住在墨府江南。 公寓很大,两百多平,精装房,灰色调颇多,显得有些冷冰冰没人情味儿,她向来不会打理生活,秉持着能吃能用能住的基本要求,其他毫不讲究。 进了门。 沈周懿换好鞋,走到客厅,整个人往沙发里一摔。 身体疲惫,精神尚可。 解锁手机,跳出来的界面,还是在之前未退出的邮箱里,ai软件下载链接那儿。 本来没在意这个事。 但是盯着这条链接好一会儿。 沈周懿点了进去。 根据一系列提示操作,进入主页界面。 她无所事事的翻看了一会儿。 又觉得自己行为实在是好笑。 甚至连对方脸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回来这么多天,却总是时不时的惦念起,找到人又如何? 人家已经明确的拒绝过她了。 那么干脆果断,对方根本不喜欢她这一款。 本就是想起来就尴尬的事。 沈周懿迅速退出邮箱,转而打开了电视机,切到了娱乐频道,正在播放娱乐新闻,屏幕上是醒目的红底标题:谢家大少谢宿白疑似与陆家千金陷入热恋,两家好事将近? 谢家? 华西地区的那个谢家? 沈周懿只瞥了一眼,对这些陌生人的花边新闻没多大兴趣,准备去洗澡时,门铃响了。 在凌晨,有些渗人的突兀感。 第十四章 被一个漂亮姐姐啃了 沈周懿显然对门铃突响的事不意外。 随即开门出去,伸手将刚刚才放置在门把手上的一份档案袋抽出来,带着回了屋内。 重新坐回沙发上,她一边拆档案袋,一边打开了门口的监控。 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道穿着全黑衣服的消瘦黑影,目的性极强的将手中的东西别在她门口的把手上,摁下门铃后便快步的离去,戴着大帽檐的帽子和黑口罩,全程没有露脸,个子也不高,像是个女孩子。 手机屏幕通知栏忽然跳出一条信息:「只查到了冰山一角,这个男人不简单,你看下,还有就是不知为什么传送他个人资料档案时候,会被自动拦截屏蔽,强行破解容易引发国际网络刑警关注,就给你送过来了。」 隔了半分钟后:「沈家明天摆席宴请宾客,邕城几家贵胄大抵都到,因为,沈二爷,归国了。」 沈周懿眸子微闪。 小舅要回来了? 但外公沈江海却没有给她请帖,甚至没有通知,贵宾来往,终究是觉得她低微,会拉了沈家的脸面? 她无声的笑了下,也并不在意。 随后删除了这几条短信。 又将袋子里几张纸抽出。 第一段字就让沈周懿眼里漾出意外。 因2018年一起连环杀人案,j.作为现场唯一活口,被抓捕审查,六个月后,j.才被真正的拘押监禁,相关部门未公开细则原由。 往后翻一页。 在最后一栏,沈周懿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j.中文名—— 裴谨行、 这里只查到他涉及了一桩重案。 而裴谨行的其余信息,一概空白。 似乎是害怕什么被人知晓,彻底被抹除了一样,无从探索。 沈周懿也没想到,裴谨行过去竟然牵扯的是连环杀人案……… 她没有记错的话,裴谨行个人简历里说的是2019~2020两年监狱拘禁,如果真是他干……了那种事,怎么会只判刑两年?这点不符合逻辑。 也就说明,2018年时还隐瞒了什么。 由此看来,这份资料,真实性恐怕也被上面注了水。 那裴谨行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他绝非普通的底层务工人,尽管吃穿用度简单,但那过人的气度骗不了人,他不是池中物。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传送他的个人资料竟然还会被自动拦截?为什么国际刑警那边对裴谨行这三个字会这么敏感? 一时之间。 无数的谜团在沈周懿眼前铺展开。 不多时,沈周懿直接将那份文件放进碎纸机,粉碎销毁。 “背景,可不简单啊……”她指尖敲了敲碎纸机,意味不明的莞唇。 就算如此。 ——她也不打算辞退他。 * * 邕城是纯正的南方气候,总是阴晴不定着,前一天飘着雪,后一天就可以瓢泼大雨冲刷所有痕迹。 沈周懿开车去往画廊,在停车场停好车之后,她举着伞走在瑟瑟寒雨之中,停车场距离画廊还有两分钟路程,需要过一个交错的路口,会途径一个公交车站。 雨水在路面不停的冲刷着。 过了路口,沈周懿余光瞥到了公交站台那边,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敞着腿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 他旁边还有一个等车去上学的小女孩儿,而他正盯着小女孩手里的魔方。 小女孩面对这个漂亮哥哥时候明显有点儿紧张,怯怯的好几次抬头偷看他,而他一直漫不经心睨着她手里没归位的魔方,让小女孩儿莫名压力剧增,拨弄魔方的手有些无措。 可手中的四阶魔方怎么都转不回去。 急得都快哭了。 裴谨行这才慢声慢调地:“红色第三列,往右,再往下,绿色第六排,往上一圈半。” 小女孩儿下意识跟着做。 竟然成了! 她顿时一扫阴霾,兴奋的扭头看他,脸蛋儿红扑扑的:“哥哥你好厉害哦!” 裴谨行懒洋洋往后一靠,本想脱口一句是你太呆了,良心难得诈尸一下,又转了个口风:“现在三胎政策都开放了,你回去跟你爸妈说,抓紧时间再要一个,找补找补。” 小朋友:“…………”迷茫。 实在听不懂,小姑娘抓耳挠腮的找话题。 “哥哥你不上学吗?” “不上,没文化。” “……噢,那哥哥你也没上班?” “上,还没到时间,提前进去吃亏。” 小女孩:“……” 唰—— 一辆小轿车从他们面前飞驰而过。 路牙边的水洼顿时四溅,直冲小女孩儿脸上而来,裴谨行悠哉地抬起手,挡在她脸前,骨骼修长漂亮的手背被溅了泥。 小女孩儿微张着嘴。 转头去看旁边慢条斯理擦自己手背泥点子的漂亮哥哥。 嗫嚅半晌,低声底气说:“谢谢哥哥。” “嗯。” 一秒后,猝不及防的:“你兜里那软糖什么牌子?”他扭头,蛊惑性极强的含情眼没有半点攻击性的盯着小女孩儿,投机取巧的直奔主题。 小女孩儿根本不辨善恶,慌忙掏出来给他:“我在学校门口小卖部买的,五毛钱一颗,哥哥你吃。” “好孩子。” 他心无罪恶感的接过来,撕了纸就塞进嘴里。 天天抽血,他总得补充点能量吧,都怪现在物价飞涨。 小女孩儿挠了挠头,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傻乎乎的说:“哥哥你的手香香的,擦了护手霜吗?” 刚刚伸到她脸前时候,像是喷了香水儿似的。 裴谨行眼睫毛一掀:“嗯?” 他抬起手,掌心拢了拢,像是在感受什么:“那可能是被一个漂亮姐姐啃过的原因。” 刚刚走到他们背后的沈周懿:“…………?” “啃?”小孩儿哪儿懂那么多,双眼是迷茫的求知欲。 裴谨行难得的耐心的解释:“就是她亲我的意思。” “裴谨行。”沈周懿不再沉默。 声音很轻,情绪不显山露水,悠悠地打断他误人子弟。 他眉梢一扬,不紧不慢扭身看她,没有半点被撞破的尴尬和不适,反而又看向小女孩儿,介绍了句,“你看,就是这个漂亮姐姐。” 沈周懿:“…………” 小女孩儿看着从容内敛的站在烟雨中的沈周懿,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给人感觉这么温柔雅静的姐姐,一时之间看呆了去,好久才恍然大悟:“那姐姐一定就是哥哥女朋友吧?” 第十五章 沈家二爷是什么人物 裴谨行转头看她,美人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温柔、内敛、娴静,尽管刚刚听他逾越的言辞,也不曾表露情绪。 他没回答,话语权扔给她,随她怎么说都行似的。 沈周懿看他一眼,温声回小女孩。 “不是,姐姐是他的上司。” 小女孩却还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是,我觉得哥哥姐姐超级般配的!!” 是么? 沈周懿侧目看了看裴谨行,这幅皮囊典型的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什么都不做,光凭着外貌,都有大把的人为他趋之若鹜。 抛开那份令人匪夷所思的连环杀人案。 她还………挺欣赏他这种难搞的。 * 跟小女孩告别后。 二人并肩走在雾气朦胧的雨中。 “你喜欢小孩?”沈周懿问,刚刚看他跟小朋友相处的很融洽的样子,也很会和小孩儿相处,但是资料上,却说他祸稔恶盈有可能是犯罪之人,多少有些出入。 “不喜欢。” “你喜欢?”他侧目而视。 “喜欢。” 裴谨行半眯着眼,浑身浸透消沉:“嗯?那我跟沈小姐的观念不太合。” 沈周懿展眉,也顺着他那句沈小姐,道:“裴先生为什么不喜欢孩子?” “我家里不喜欢。” 沈周懿有些听不懂了,他也不解释,眸子落在她如瓷的脸上,又道。 “我不姓裴。” 男人尾音轻慢。 沈周懿面露疑惑。 裴谨行侧头看她,正欲说点什么的时候,路边徐徐的停下一辆黑色的奔驰62s,身着黑西装的司机下车,毕恭毕敬地冲着沈周懿跑来,鞠了一躬:“沈小姐,我来接您回沈家老宅,二爷脱不开身,叫我来请您回去。” 沈周懿也猜到了小舅会派人前来,从小到大,沈家是虎狼窑洞,动辄脱层皮,唯独,小舅是不遗余力护着她的人,她愿意跟沈家牵连至今,一是为找父亲、二是为小舅。 “好,稍等。”她颔首。 说着。 沈周懿回头看裴谨行,莫名对他操心:“你的工作赵哥会跟你说,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询问赵哥,或者电话问我。” 裴谨行淡淡的嗯了声。 在司机的注视中,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沈周懿,从善如流的,“你电话号输一下。” 沈周懿这才想起来,还没互通过电话号。 她接过手机,低头认真的输入。 司机却眼神隐晦的看了眼小姐面前这长得花哨的年轻男人,跟着沈二爷征战多年,也练就了一副好眼力,这男人,看着着实不像寻常人,有股很无形的压迫感,行头低调,气质却并不。 而且…… 他不会是在追求他家小姐吧? 正想着。 那边裴谨行轻扫他一眼:“盯着我看这么会儿,怎么,您也想要我电话号?” 司机:“…………” ——小姐快跑,这人不好惹。 沈周懿还给裴谨行手机,好笑的看着他:“输好了,随时联系。” 目送沈周懿离去后,裴谨行拿着伞站在逐渐变小的雨幕中,懒淡地漫出低低的一句:“沈家二爷——沈召卿。” 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现如今在沈家权势占比最大,握着沈家一半以上的支柱企业,五年前去欧拓展市场,如今在国内的ict行业几乎是独大,总公司驻扎在京,沈召卿手中份额,应该已经要压过沈家长子沈忠林,也就是沈周懿的大舅舅。 除去沈召卿自身影响力外,他会深入知晓这人——还是因为陈聿臣的妹妹,两年前可是差点为沈召卿自杀。 闹得沸沸扬扬,让不少世家看尽笑话。 陈聿臣更是有段时间天天嚷嚷着要一手术刀取了这沈家二爷小命,梁子结的不小。 世人都说红颜祸水,可沈家这位二爷,却也一点不逊色。 * * 沈家祖宅坐落在邕城偏郊位置,隔绝了城市喧嚣,周遭只有连绵不绝的恢宏自然景象。 祖宅极大,今日宴请宾客,门口停着不少豪车,来往的都是邕城有头有脸的门第,趁着沈召卿回国,都想搭上第一捧人际脉络,趋炎附势,都已经心照不宣。 沿着曲径通幽的石板路向里,主宅大厅里,世家小姐们闻声上门,在一旁小聚。 而这一群世家小姐里,中心位置有两人。 沈江海的长子,沈忠林之女,沈萝央。 以及在邕城读博的华西地区陆家二小姐,陆姿琦。 “陆小姐,昨天我还看到有新闻报道,你跟谢家大少好事将近,恭喜啊。”旁边张姓小姐言谈里不乏谄媚,半道喜,半试探。 陆姿琦轻抿热茶,举手投足优雅得体:“媒体最会捕风捉影,还没实在落实的事,倒是宣扬的人尽皆知。” 虽这么说,倒也没干脆的否认。 在场都是人精,怎会不知其中的深意。 谢家那种高门望族,陆家又怎么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就单单昨儿那娱乐新闻,指不定中间有什么金钱勾当才能给登上流量最高的娱乐版块。 说是公开,又莫名像是敲打什么…… 生在那种家族,有几个真单纯的? “陆小姐自幼和谢大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将来喜结连理,在大家伙看来也是迟早的事,多登对啊。”张小姐道。 “是啊是啊,不过,央央啊,你家小叔……”边儿上的女人话锋陡然一转,望向陆姿琦右手边正时不时东张西望的沈萝央:“这回是不是就常驻国内了?” 沈萝央回神看过去,发现几家的千金都双眼炙热的盯着她,倒不是想跟她话家常,而是她们一个个都对她小叔有着觊觎之心,几乎已经昭然若揭。 小叔平日里洁身自好,鲜少有什么桃色绯闻,在一众世家年轻子弟当中算是一股清流,加上能力超群、年纪轻轻就掌握了沈家诸多产业,在别人还在肆意挥霍时,他就已经身显名扬了。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 小叔长得极好。 纵使出国多年,也没浇灭这些人窜着的热情和心思。 沈萝央微微一笑,口吻平平无奇地:“应该吧,回来要专注几个项目了。你们也知道的,我家小叔,一直忙于事业,闲都闲不下来。” 言外之意,可没空跟你们谈什么风月。 第十六章 阿懿,好久不见 沈萝央言笑晏晏的,待人态度很好,让人也察觉不到什么言行不一的冷讽,反而,更加让这些女人起了讨好的心思。 沈家因有沈召卿的打理,蒸蒸日上,如日中天,沈萝央也是千娇万宠般的存在,又是沈召卿唯一的侄女儿,她们虽然很难接触到他,退而求其次来从沈萝央这边入手,也未尝不可。 嫁人望嫁沈二爷,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是十多年前就盛行的话了。 “这么说来,沈二爷至今感情生活无暇顾及,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沈萝央那么一说,并没有击溃富家小姐们的想法,反而更加殷切。 沈萝央幽幽地笑着。 这倒是给钻了空子了。 “依依姐,你这么恨嫁呀?”沈萝央干脆顺着话锋打趣,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被唤作依依姐的女人倒也不害臊了,惦记沈二爷的多了去,她只是更诚实坦率些而已,也好过其他人的虚伪:“那倒没有,就是仰慕沈二爷,央央是不是能帮忙牵线搭桥?” 陆姿琦看了看旁边笑容快挂不住的沈萝央,轻飘飘的解围,“央央身为晚辈,插手长辈的婚姻大事,怕是不太妥当的。” 沈萝央心中只觉得这些女人痴心妄想,面儿上还是妥妥帖帖:“是呀,我小叔呀,其实很挑剔的,不然也不会至今不顾及个人感情问题,各位想追,就另外想办法,我插不了手的。”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几年前的一桩事,陈家那小公主,当年不是大闹特闹,铁了心要追求你小叔,搞得满城风雨,最后还灌了自己大半瓶安眠药,差点送了命……” 说起来一阵唏嘘。 陈家就那么一个姑娘,为了沈召卿寻短见,陈老爷子当天就气进病房,就是这样,都没能让沈召卿松口,只是不卑不亢不冷不淡的差人拿着赔礼道歉的礼品看望了下就不再回应。 也让观望的人庆幸之余,又忽觉这向来温润待人亲近沈二爷,骨子里揣着的是化不开的寒冰。 “真不知道,未来你小叔会娶哪家的千金,我倒是还羡慕你了,独一份儿的娇宠,做个侄女,也挺好。”依依姐口头不免酸溜溜的。 沈萝央给自己倒了杯白茶:“独一份么……” 时间推移时。 门口有佣人来报了声:“周懿小姐回来了。” 沈萝央喝茶的动作一顿,顺着看过去。 旁边的陆姿琦也意味不明的望去出声方向。 沈家主宅经年木雕大门的门口,今天天气阴雨连绵的,昏沉的光线延顺着门沿拓进来,却在门口女人迈步而来时,恍若带来了一阵微光,冰肌玉骨成了昏晓之地唯一的亮色,她身着得体的雾灰色大衣,身姿曼妙,乌黑的复古长卷发饶有灵气的从脸颊随风散开,眉目淡的像远山青黛,让人视线不由自主随之而至。 心下感叹。 有女如此,才称得上真正的名门之姿。 “沈周懿……?原来她也回来了。”张小姐表情微妙,“有多少年没见了?十几年了吧?” “可不是,早早离国漂洋过海去留学,现如今这么多年没见,这位周懿小姐跟过去…………倒是大相径庭了。”依依姐语气唏嘘,眼神却止不住的想要偷瞟过去打量。 谁不知道沈家沈周懿。 沈家沈妍让,当年也是邕城最骄纵高贵的名门闺秀,偏偏就嫁了个夜店出身的,生下的沈周懿也自然不被人高看,尤其是沈妍让去世之后,这种由衷的轻视更没了收敛,她们当年个个心高气傲,都没人愿意跟沈周懿玩的。 原以为是最低贱的一人,没沈家倚靠,也没什么出路。 结果,人家在国外却混的风生水起的,接连斩获了多项艺术美术界的奖项,频频上外媒板块报道,一幅画被抢破头,身价、名誉、样样没落下。 比成日里喝喝下午茶、插花、出席各种高雅活动的她们,层次不知高了多少。 当然了,她们这个圈子本就心气儿高,又怎么会承认这件事。 不过就是会画画而已,一个自诩清高的艺术家,这点能耐又能吃多久? “央央,沈周懿回来了,你啊,可得多注意,毕竟她是个外甥,外甥如外人,不过凭着母亲高贵沾了光,将来沈家,还不得看你啊?”葛依依慢吞吞的好心提醒。 这话多少是明显了些。 沈萝央缓缓看她一眼,“依依姐操心了,她也是我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何必搞这么些弯弯绕绕。” 葛依依不说话了。 谁不清楚啊,沈萝央看不上沈周懿,自小就不亲近,现在人前倒是装的人五人六的。 今天沈家来的宾客乌泱泱的,不在少数,全部都是奔着这位沈二爷来的,首先先去跟沈江海打过招呼,其余时间都在眺望沈召卿的去处。 终于,有人低呼一声:“二爷来了!” 唰的。 密麻的注视追过去。 沈萝央都起身,俏丽的脸上延展出笑意,四处去寻。 另一边。 沈周懿礼仪教养没忽视,找到沈江海的位置,过去问好。 “外公好。” 沈江海本正和沈忠林闲聊,一听动静,侧首看过去,沈周懿眉眼温和,隐隐有那个男人的影子,尤其是这温沉的性子,几乎如出一辙的。 “你小舅去请你的?” 沈江海脸上表情并不松动,大半辈子征战商场,气势上也格外唬人。 沈周懿不卑不亢:“是的。” “让让去的早,周懿小时候性格又……所以召卿向来对周懿偏宠些,爸,今天是召卿刚刚回来的日子,您啊,就宽心些。” 旁边的沈忠林笑呵呵地打圆场。 沈江海面色不渝,倒也没当众拂了面子,虽然在场都是阿谀奉承,但是背地里,个个都有一颗豺狼心,看热闹取笑的,也多了去。 谁都轻慢沈周懿,可沈召卿就是一身反骨,见不得这丫头受半点委屈,硬是护了这么多年。 沈周懿眸光徐徐落在沈忠林脸上,她两秒后才敛眸,慢吞吞唤了声,“大舅舅。” “来坐,你小舅啊,一会儿就……这不,来了。”沈忠林忽而冲着沈周懿背后一笑,脸上笑就没变过,好脾气又亲和。 沈周懿心下一动。 回过头时,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就已经越过蠢蠢欲动要上前搭讪的人,直奔他们这边而来。 男人身姿修长,简单的装束穿着却清冽拔萃,肤白如玉,五官更是生的格外精致,眉眼中是一种沉敛的雅致,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晕着让人心中惴惴乱飞的淡淡笑意,略微清冷,若天上月,似岭上霜。 他视线朝沈周懿一侧,低低沉沉地呼唤她名字:“阿懿,好久不见。” 第十七章 我们阿懿,生来高贵 沈周懿看着面前的沈召卿,恍惚了下,他们也有几年没见过面了,似乎都在忙碌,在各自的世界里奔波。 “小舅,你好像清瘦了点。”她莞尔一笑,这才算真正的表露真心。 沈召卿抬手轻抚她的后脑,“我看你,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召卿你可宠着这丫头吧,宠坏了看你怎么收尾。”沈忠林打趣。 沈召卿微弯腰,给沈江海斟了杯茶,笑回:“宠坏,那我也兜着,也不是兜不起,更何况,我们阿懿从小就乖,大哥你还不清楚?” 沈周懿平和地看沈忠林一眼。 沈忠林哈哈的笑,眼神不知为何飘忽了一下。 “召卿,你看你,我们央央也千盼万盼等你回来,结果你就顾着周懿了,央央都要吃醋了。”沈忠林旁边,是他的妻子,何琳。 话落。 沈萝央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亲昵的挽住了沈召卿的手臂,没了刚刚扎堆富家千金里的从容,多了些俏皮,“小叔,你现在可是大忙人,我都排不上队跟你说说话。” 沈召卿看她一眼,唇边微微,“倒是学会打趣小叔了。” 沈萝央这才展颜一笑:“开玩笑呀,我知道小叔最疼我的。” 说这话时候。 沈萝央还是没意识的瞟了一眼边儿上笑容温和妥帖的沈周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姐姐,难得能见你来一趟。” 沈周懿抬目,嗓音清清和和:“画廊事多。” “喔……听说你下个月要举办画展?” 沈召卿借空将自己的手臂从沈萝央臂弯抽出,视线落在沈周懿身上,静静听着。 “对的,下月十号。” “邀请函呢?不会不打算邀请我们去吧?”沈萝央好像是半开玩笑。 沈周懿轻轻侧目,眸子波澜不惊,嗓音清丽没棱角:“我第一次开展,自家人,想来便来不用走规矩那套,我随时欢迎,特意送上请帖,倒是生分了。” “那央央下月有时间来吗?” 沈萝央一顿,硬是被绵里藏针的噎了一下。 “我争取,你也知道,期末到了,考试多。” 沈周懿微微笑,不继续这个话题了。 沈萝央只觉得……她似乎并没有讨到好。 还衬得她不懂事了。 沈周懿向来如此,心思多,心眼密,挺烦。 何琳哪儿能看自家闺女露怯,扯着沈萝央坐在自己身边儿,才言笑晏晏地看着沈周懿,道:“可惜了,最近益华那孩子出差,不在邕城,否则他绝对会来看看你的,你们自小能玩儿到一起,青梅竹马的在一个院儿里长大,他一直挺惦记你的。” “何益华,就是舅妈那个外甥,你还记得吧?” 何琳张嘴,很热情的倾身过来握着沈周懿的手拍了拍,不停地提醒沈周懿,何益华是何许人也。 沈召卿刚刚端起淡色纹路的青花瓷茶杯,闻言,骨节修长的指腹摩挲了下杯口,透过丝丝白雾,凝着对面儿的何琳。 沈周懿敛眸,记忆里,那个跋扈的小胖子,浮于眼前,她淡淡的笑:“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何琳观察了下沈周懿表情,随后才一阵叹,“益华总是念叨起你呢,其实吧……原本你离家时,舅妈就想着,你性格执拗,容易受委屈,如果能跟益华凑一起,也算亲上加亲,可是没想到啊……” 她忽然捂着嘴笑了会儿:“反而跟京城的那家定了亲,人家愿意咱们周懿,也算好事吧,毕竟那家权势通天,就算是个二房妾室,也不算下嫁,以后也是去享福。” 何琳这些话,句句为人好,字字却带嘲。 嫡女嫁妾室,还是一个二房的妾室。 在她看来,倒成了沈周懿高攀。 “大嫂。” 沈召卿放下茶杯,眼睫轻抬,眼下一抹淡褐色的痣蛊的很,也莫名凉:“阿懿从不比任何人低一等,区区妾室,也是值得拿出来宣扬高兴的事?” 他口吻不紧不慢,甚至眼尾带笑,却也慑人。 何琳蓦的脊背一寒。 无端的浑身发毛。 说实话,她一直很怵这小叔子,待人平易,但是总是若即若离的,摸不透。 “这……我也是为周懿考虑,那家是什么人家,召卿你也清楚,就算是妾室,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何琳轻嗤,不就是一个沈周懿?嫁人家高门大户的妾室已经算是她烧高香。 怎么? 难不成指望嫁什么嫡系? 有那条件吗? 还不是痴人说梦! 沈忠林看自己妻子言行已经让沈召卿不耐,从中周旋开口:“你嫂子有口无心,她也是太操心了,别往心里去。” 沈召卿淡笑:“自家人生什么气,只是,您想啊,刀口对着别人,自个儿怎么会觉着疼,大嫂,日后央央出嫁,想必您就不这么调笑轻松了。” 何琳脸色僵住。 被云淡风轻的下不来台。 沈萝央抿唇,看了眼沈召卿后,往后一缩。 沈忠林也脸色不好了起来。 沈江海浑浊的双目掠过面前年纪尚轻的小儿子,他知道沈召卿护着沈周懿,就单单给沈周懿张罗的这桩婚事。沈召卿当初听闻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阿懿可喜欢? 沈召卿恐怕就没打算让沈周懿做这枚打通京圈儿脉络的棋子去联姻,就连这次回国…… 都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一时之间,氛围怪异了起来。 沈周懿似乎置身事外,她甚至没变过表情,不羞恼、不尴尬、不觉得被侮辱,就那么温淡笑着。 沈萝央眉心皱起来。 沈周懿这么得意忘形,不就是仗着小叔撑腰?她就不信了,小舅这样的商人,还真会为了沈周懿的不喜欢而去解决这个联姻,对方家族,哪儿那么容易开罪。 “家主,餐食都备好了,可以让宾客移步西渚院了。” 管家适时的出面,结束了这场风卷云涌的谈话。 去往西渚院时。 沈周懿去洗了个手,整理了下妆容仪态,出来时,和一个富家小姐碰上。 沈周懿看对方一眼,没多在意。 但是对方却忽然叫住她:“rose小姐。” 沈周懿回头。 陆姿琦上下打量她一眼,矜持又高贵的一笑:“我们以前见过的,在g国,一场作品展览上,我叫陆姿琦。” 沈周懿挑眉,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太多印象。 对方也给她一个台阶:“当时你作为主人公被众星捧月,的确不容易记得住,当时我是跟我未婚夫去的,他叫谢宿白。” 又是谢宿白? 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这两天总能看到、听到。 “有点印象了。”沈周懿没再说不清楚,没拂人面子。 倒是陆姿琦说:“我和宿白都很喜欢你的画,所以只是想表达一下我个人对你的喜欢,希望没让你觉得尴尬。” 第十八章 你要嫁给你喜欢的人 沈周懿眸色深深,她不着痕迹的审视了下面前的女人,陆家…… 好像是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谢谢。”沈周懿淡笑,回以谢意。 陆姿琦颔首,眉眼里藏着并不是很明显的傲气,“下月听说沈小姐的画展开办,不知我是否有荣幸可以参展?” 沈周懿眸子温和的弯了下,“当然可以,也是我的荣幸。” 陆姿琦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一个微信吧。”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沈周懿翘唇,不卑不亢添加了好友。 二人寒暄几句后才分散开。 沈周懿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那道挺直高傲的背影。 刚刚进门时候她不是没看到陆姿琦是和沈萝央她们一块的,按理说,她不应该过来跟她搭讪的,毕竟那个圈子得到小姐们对她向来避之不及,而这个陆姿琦…… 又是意欲何为? 沈周懿微微摇了下头,没再继续多想什么,旋即去往西渚院。 这场完全的利益宴席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等到宾客逐渐散去的时候,正厅内只剩下了沈家人,沈周懿本想早点回去的,半路还是被沈忠林拉了回去,参加美名曰家庭聚会。 沈召卿和沈江海去书房议事,会客厅里只剩下沈忠林一家和沈周懿。 “周懿啊,过段时间你的画展大舅舅恐怕有事不能过去了,所以为了祝贺你事业新起航,大舅舅前段时间就给你做了个礼物,明天差人给你送过去,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忠林命人将一尊驯鹿木雕,半人高,鹿角栩栩如生、生长方向错落有致,用的木材也是极好的乌木。 沈周懿看了眼,只是温和的点头:“多谢大舅舅,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大舅舅可是花了些时间雕刻这东西的,平时啊,可痴迷这雕刻艺术。”何琳笑呵呵的说,“就连益华那孩子,成天过来找你大舅舅讨教木雕艺术,这俩人倒是投缘。” 沈周懿眼神轻飘地看向何琳。 何琳却笑得极尽热情:“看我,总是有些可惜你跟益华,周懿不喜欢那我就不说了。” “是可惜么,我还以为舅妈几次三番提起他,是故意膈应我,毕竟小时候,我跟何益华并不是很合,舅妈,我以为您知道的。”沈周懿轻抿热茶,出口的清和嗓音温柔不疾不徐。 何琳嘴角的笑凝固了那么一秒,后有些气恼:“你这话说的,舅妈真不清楚,你把舅妈当什么人了?” “阿懿,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沈召卿适时的出现在楼梯梯口,打断了何琳即将脱口的话。 一听这清冷温沉的声儿,何琳倏地闭上了嘴。 沈周懿起身,冲着厅上两位长辈淡淡颔首:“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沈召卿走来,帮沈周懿的大衣取过来,让她穿上。 而后冲着沈忠林和何琳点头示意之后,带着沈周懿离开了正厅,根本不在意他们二人是何想法。 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何琳脸上的笑陡然消失,身子往后一靠,语气也锐利起来:“瞧瞧,她还挺会阴阳怪气,有了点本事,底气就是硬啊,你说说沈召卿,管那小疯子干什么?就是调侃了几句,他就着急忙慌把人带走了,眼里还有哥嫂吗?!” 沈忠林:“以后在召卿面前你最好收敛点,真要给他知道点什么,你想有安稳日子过?” 何琳立即怒斥:“他算什么?沈忠林,你窝不窝囊?被一个毛头小子压的抬不起头,老爷子那意思,沈家将来怕是要交付给沈召卿了!你甘心?” “爸妈,这里是主宅,我爷爷还在楼上,现在就想着家产分割的事情么?”沈萝央脸上阴恻恻的,似乎有什么烦心事,说完就起身离开。 二人一诧。 幽幽地闭上了嘴。 * * 从沈家的老宅出来。 此时此刻的雨已经彻底的停了,空气里湿漉漉的潮味儿,混合着冷气,争先恐后的往领口钻。 沈周懿拢紧领子,二人一路走去门外。 司机已经在等候。 沈召卿看了下手表,他将自己臂弯的大衣给沈周懿披上,细心的为她理好领口:“刚刚回来,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过段时间可能得去京城处理事务,在邕城时间大概不多,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别自己扛。” 沈周懿轻笑:“没关系,你才回来挺多事压在身上,别总顾及我,我不是小孩儿了。” “怎么不是?”沈召卿尾音淡淡。 旋即垂眼,口吻很平和,却也足够的有分量:“至于跟京城那家的联姻。” “阿懿,对方家虽强权,但是你不喜欢,小舅给你善后,你会嫁你真正喜欢的人。” 没人在乎她想什么,没人给她做主,他来做。 沈周懿当然清楚沈召卿这话是多么的认真,但是对方家族她查过了,真要以沈召卿的名头去悔婚,怕是会给沈召卿带来一些影响—— “我可以处理的,小舅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沈周懿并不急于这桩婚事的结果,沈家妄图用她做桥梁…… 对不起。 他们想的太多了。 这些话,沈周懿没明说。 动作却快,已经抬步走向了车旁,生怕他会继续这个话题似的,冲着沈召卿挥挥手,笑道:“我回去了,改天来我画廊给我撑撑场。” 沈召卿眉心微凝。 沈周懿已经上车。 亮黑色的车影在夜色里逐渐远去,沈召卿才徐徐回神。 白衬衫在夜风中呼哧几声,男人长身如玉地身影立于葱郁的柏树影下,一双看似温雅实则薄情的桃花眼深不可测,站了许久后,转身回去时。 他拨了通电话出去:“查查何家何益华近几年情况——” * * 第二天一早。 沈周懿来到画廊时,发现已经上岗了两名安保,年龄在三十五岁上下,一高一矮。 高的叫张德胜,矮的叫余年,余年似乎还有残疾,一只手在前些年工作时少了三根手指,但是赵斐然说,行动利索,有经验,不影响。 那天画廊的事情也算是敲响警钟,画廊安全事宜提上日程,赵斐然速度的招聘了相关人员,更有保障一些。 进了办公室。 看到了裴谨行已经到了,他在自己的工位上,桌面上放着一个黑色保温杯,惹眼的长腿往桌上一伸,浑身懒洋洋地往后靠,恣意妄为的行事做派,手中还握着一份稿件。 眼圈儿晕着倦怠,远远看去,浑身透着冷冷淡淡,一副谁也不要轻易招他的样子,又正又放肆的姿态。 看沈周懿进门。 赵斐然早就憋不住了,因为小黄诗事件,开始对这个漂亮小子心存愤懑,老觉得裴谨行是个不挑食儿的流氓,所以在裴谨行进门,坐在工位上的十分钟内,偷偷的恶狠狠地瞪了裴谨行十八眼。 他快步走到沈周懿身边,压低声音一阵吐槽:“老板你看你看,这人像是来上班的吗?谁看了不得觉得他是抡着刀来要债的?” 第十九章 我的初恋,他死了 沈周懿好笑的看了眼一肚子怨气的赵斐然,又瞥一眼那边的裴谨行。 虽然看着肆意妄为了些,但是…… 的确挺养眼的。 “人家好像没干什么吧?正常上下班,规规矩矩的。” “这还规规矩矩?您不能被美色蒙蔽双眼啊!”赵斐然挠挠头:“工作态度极其散漫!从进门开始,就没搭理过人,我都没法给他安排工作!” “没法,还是不敢?” “当然是不……”赵斐然舌头闪了一下,被戳中后:“我怕一个毛头小子做什么?” 沈周懿哦了声:“你不敢,那我去吧。” 赵斐然:“………”他没有、他不是。 扣扣扣—— 一只细白漂亮的手敲了敲他的桌面,裴谨行悠哉地抬起眼,看到沈周懿后,轻慢的歪头:“您有事儿吩咐?” 沈周懿指了指自己办公室,“马上开办画展,邀请函需要尽快装订准备好,你跟我去弄。” 裴谨行点了下头。 将手中的稿件扔桌子上,长腿一收,懒懒散散站起来,说什么听什么,好像还挺乖的样子。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离去。 赵斐然又凑到明杳旁边:“看到没?这就又巴结老板了,我就说长这样的,都不是好东西,走个捷径,傍上咱们老板,做个甜甜小情人,那不是飞黄腾达提前过富足的退休生活。” 明杳:“我觉得他挺正经的啊。” “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什么时候对老板下手!” 明杳迟疑:“啊这……懿姐哪儿会那么经不住诱惑,你这猜测也太……” 赵斐然过来人似的拍了拍明杳肩膀:“小姑娘啊,女人二十五,如狼又似虎,哪儿经得住这种漂亮小狼狗的攻势,叫个姐姐,魂都天上飞,你不懂。” 明杳迷茫:“但我觉得……小裴不像是那种会追人的。” “那他像啥?” “大概是……会气人的那个?” “…………”赵斐然立马竖起大拇指。 通过表象看本质,有理。 * 外面俩人嘀嘀咕咕。 里面俩人却按部就班。 “电脑里有拟邀名单,直接都打印出来,整理好,信息不要弄错,最后装订。”沈周懿一边脱外套,抬着手将柔顺的卷发扎了个慵懒的低马尾,声音温柔有条理。 裴谨行不经意朝着她那边扫了一眼,女人刚好走到一缕光下,暖色的阳光落在她脖颈肌肤上,白的透亮,锁骨在毛衣下若隐若现的。 发现裴谨行没理她。 沈周懿朝着他看过去,“听明白了没?” “挺白的。” “……?” 裴谨行眼皮子一掀,也不解释,长腿一迈,坐在离她不远处的电脑前,正儿八经开始工作。 沈周懿不解地抿抿唇。 最后也去跟着整理邀请函,临近中午时分,明杳问过大家吃什么,去点了外卖。 拟邀人员不少。 工作量也不小。 等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三点。 沈周懿揉着脖颈伸了伸懒腰,太阳才出没多久,又阴了下来,她猛的想起来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来,行色匆匆的跑去外面阳台。 裴谨行听到动静朝着她那边看过去。 发现女人跑去阳台外,然后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件儿黑色冲锋衣。 “…………”他怎么瞅着,有点儿眼熟? 沈周懿摸了摸衣服,潮湿的挺严重的,她那天洗了之后,忙于工作和各种,一直没收回来,加上又下雨,淋湿后一直没干。 又得洗一次了。 她刚刚进来,就听那边若有所思问一句:“这衣服……” 沈周懿看向他。 裴谨行单手灵活地转着笔,那双意味悠长的眸,扫视着她手里的衣服,似乎是好奇:“……你有对象?” “看着像男款。” 他明知故问。 这衣服,是当时在那边发的工作服,袖子上还有22号的衣服粘贴,是他当初给她留下的。 沈周懿低头抖了抖衣服,想到了那句:不谈,我不好泡。 她将衣服又送进洗衣机,面色如常的回了句:“不是。” 一秒后。 “初恋的。” 裴谨行眉梢冷不丁一凝固:“……” 他们恋过? 他怎么不知道? 须臾后,裴谨行歪着头,唇畔起了弧,总是含了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轻佻气,“初恋的,现在还留着?你这么爱他?” 沈周懿洗好衣服,又洗了洗手,对于裴谨行的好奇,她也一点不介意多胡编乱造些。 “那倒没有。” “那你留着他的贴身衣物纪念又是图什么?” “这个啊……”沈周懿指尖不疾不徐地敲了敲桌面,似乎是很惋惜,“那是因为。” “他死了。” “…………?” 沈周懿没注意那边男人更微妙的表情,自顾自的说:“很久前,死在了高原山上萧瑟的风里,风吹十里,尸骨无存,他是救援英雄,风里来雨里去,危险重重,我就是留个纪念,省的忘了他。” 省的忘了那目下无尘的暴徒,是怎么拒绝她的。 她的爱情被他掐死了,他也死了。 反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会见面,她怎么胡编乱造,他也不知道,随意发挥没有问题。 更何况。 长这么大没恋过爱的事,说出来也挺没光,就委屈一下22号吧。 她默默的在心里跟22号说了句,对不起您老。 “……” 裴谨行沉默了良久。 窗外乌云涌动,屋内昏暗下来,仿佛应景似的。几秒后,他才慢悠悠地出了声,流言混话张嘴就来:“那他死的挺惨,节哀。” “我会的。” “…………” 裴谨行舌尖轻扫上颚,似笑而非的抚了抚唇。 要是,他这时候承认,他就是她‘死去’的初恋,他家小老板会不会为了保全脸面,当场把他踹出画廊,永久解雇? 难得‘死’一回。 裴谨行在心里还恶趣味了一把。 倒也没生气,就是莫名挺期待沈周懿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她生气起来…… ——应该也挺好看的。 叮—— 微信响了声。 陈聿臣:「在干嘛?」 他低头漫不经心回:「刚死,等投胎。」 陈聿臣:……??? 陈聿臣:「你青天白日又发什么疯?ai动手了?还是你被哪个女壮士糟蹋了?」 第二十章 我的未婚夫,是你吗 裴谨行瞟着手机屏幕。 隔了一会儿,又见陈聿臣发来的一条消息:「说正经的,霍仲景查到了个事,ai交易局的佣单,是你家那个缺德侄子干的,他可能要来邕城了,不干他?」 裴谨行恹恹的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情绪:「用词文明些。」 陈聿臣:「你还挺淡定,你死了,你欠我的63677.41万研究费,谁还?」 看着这串数字,裴谨行这才稍稍地挑眉,这个周扒皮,小数点后都要给他精确的列出来。 陈聿臣:「裴太子,几把刀架脖子上了,您先别骚了,回家继承家业,谁还能动你?」 裴谨行:「这不是觉得我挺牛逼,被ai虎视眈眈追求这么久,魅力大,真困扰。」 追什么求?追杀! 陈聿臣:「……迟早骚死你。」 陈聿臣:「什么时候回京城,隔三差五换个临工体验生活,还没玩儿够?九院任命书没下来?老太太那边我会多加照顾,你不用守着这儿,还是说,你留这儿有什么其他原因?」 裴谨行看着这一连串问题,臊眉耷眼的模样才稍稍有了些起色,敷衍一句:「要上班,挣满勤。」 陈聿臣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你要真这么闲,你就去给兄弟报个仇,沈家那败类王八犊子回来了,他有个捧在心尖尖的外甥女,叫沈周懿,知道吗?」 裴谨行懒懒抬起眼睫,扫了眼那边扎着头发,低头伏在桌面整理画稿的女人。 他细细地凝视她巴掌大的脸,青山远黛般,属于淡颜系,浑身荡漾着烟雨飘渺般的柔婉质感,用她来形容温柔,毫不为过。 看了一会儿。 他修长的指尖轻抚眼皮,微微错开一些视线,只觉得今天阴气沉沉,惹人浑身冒着燥。 「怎么?」 陈聿臣:「把那败类最疼的外甥女泡了,又能……一箭双雕,你这种畜生界的天仙,女方也不吃亏,还能气死沈召卿。」 裴谨行:“…………” 他睨着畜生界的天仙那几个字。 几秒后,干脆了断的点了拉黑。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沈周懿忽然出声。 裴谨行淡淡的看向她,手机扔到了桌子上,无视陈聿臣打来吵架的电话。 “嗯?” 沈周懿一边从手边儿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美工刀盒子里挑选了一支,一边说:“你是京城人,对吧?” 她看过他简历。 “我口音很重?”裴谨行喉咙溢出笑,那股劲儿总是游走在轻佻与冷淡之间,不经意的就能烫人心扉。 “那倒不是。” “是因为你这个姓。” 沈周懿若有所思,而后轻笑着垂眸削手中铅笔,温声说:“京城提起裴姓,人们似乎只能想起那家。” 权势通天,踩在华国金融链顶端的那家。 “你觉得我跟裴……”他稍作停顿,后而从容道:“跟裴姓那家,有关联?” “合理的猜测不是吗?最主要的是。”沈周懿唇边弧度微不可察的淡了些:“我有个八字没一撇的口头未婚夫……” “就是裴家人。” 所以,她让赵斐然留下裴谨行,是有一些其他想法。 或许,他们两个从遇到到如今的心思,都算不上单纯。 裴谨行这下,到有了一些微妙反应,他讳莫如深的眼眸勾画出令人不解的光,继而,纨绔子弟行径的往后一靠,语气平静极了:“是么?那真巧了。” 沈周懿不免又打量着那边的男人。 她一直都认为,他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那种人,京城人、同裴姓、气质高贵、浑身过人能耐、无忌不羁,所以她一直在想,裴谨行到底跟京城裴家,有什么联系没有。 裴谨行当然知道沈周懿猜测。 第一次来画廊面试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她就是二房那边看上的女人。 或许是试探,裴谨行又徐徐道:“你对你那个未婚夫,了解多少?” 沈周懿也颇有探索的观察着他的所有细微表情:“没了解,没见过,没查过,甚至姓甚名谁,也没过问过,只知道是裴家二房大少爷。” 毕竟,她刚回国,两家也刚口头约定。 “你就没好奇过他?”裴谨行淡淡的一哂,尾音慢声慢调。 “没打算嫁给他,为什么要好奇?”沈周懿并不介意裴谨行知道这些。 “所以,你是裴家人吗?亦或者……你可能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而且依旧来我画廊工作,是什么意图?你——是谁?” 沈周懿语气没变化,一双柔婉的眸秋水盈盈,也的确并不介意事实是什么。 她只是听说,那大少爷近期会来邕城,具体什么时间并不清楚,恰好此时,裴谨行出现了,好巧不巧的,总能几次三番跟他有转个弯儿还能碰上的缘分。 不多想一些可能性,就太缺心眼了些。 她那些年一直在国外,对于华国一些豪门望族情况所知甚少,沈江海通知她回国,也没有跟她细说过裴家联姻对象情况,她明白,沈江海也是在打太极,试探她对这桩婚事态度,让她同意了之后,再慢慢告知说对方情况。 实际上,她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嫡是庶,没打算嫁,也不会想去了解。 尤其裴家错节盘根,复杂难明,旁支众多,各房分割的情况也晦涩难懂,她也懒得去一一筛查裴家旁支情况,再加上,在这个时间段,裴谨行又恰好出现在她身边…… 那她干脆抱着一丝疑虑,探探他底细。 所以,她上次才会查他。 可惜,查出来的东西更让人惊讶,但是对于他背景,却没任何的缝隙可钻,一点儿光不透。 如果他是二房那人…… 就算是裴家子弟,可只是妾室而已,会被这么大费周章极其周密的保密他个人信息? 好像……并不合逻辑。 裴谨行没说话。 他也没有什么意外,或者否定的表现。 至少,让沈周懿确定,他的确跟裴家有一定的关系,他会是裴家的什么人? 跟她这个口头未婚夫有没有关联—— “懿姐,有人送东西过来了,说是沈忠林先生,你大舅舅派人过来的。” 明杳敲门进来。 蓦然打断了确定沈周懿的分析。 裴谨行松泛的往椅背一靠,好听的声音从喉间发出短促的笑,下颌微抬:“要不,你先处理外面的事?” 沈周懿看他这散漫的态度,心下猜测一二,也没急着非要逼出他身份,他是与不是那个人,那个迟早会明了。 她站起来,跟着明杳一同走向外面。 裴谨行眸光随着那道曼妙背影而去,几秒钟后,他又拿起手机,不疾不徐将陈聿臣从黑名单放出来。 「我这辈子其实没做过什么德行浅薄的事——」 陈聿臣气笑了:「你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 裴谨行不理会对方的无情拆穿,长腿颓肆地往桌上一搭,微侧着头,下颌线在光影斑驳之处,勾勒深谙又削瘦的弧线,隐约下,那若玫瑰般潋滟的唇,忽而一翘。 欲极,也疯的带感。 问出的问题,显然也毫不在乎。 「如果我泡了想杀我的蠢货侄子的未婚妻,会遭天谴么?」 第二十一章 沈小姐,您报警吧 陈聿臣对于裴谨行这言论,的确是惊了一把,裴谨行的个性,其实很冷淡,难得会对什么事热衷。 从小的薄情寡义。 在别的青春期小子还在为泡不到漂亮妹妹为爱伤神抹泪时,裴谨行就已经在十七岁未成年不受法律制裁之时,做了件让lfi国际联查局全体惶惶,气的总局当场进急诊的事。 从而日夜监视。 生怕他再捅出什么弥天大祸来。 现如今。 在23岁,竟然,开了男女情事这一窍了? 陈聿臣:「你来真的?可是你也不认识人家沈小姐,你这种个性,是泡姑娘去的,还是给人家添堵去的?」 裴谨行:「你以为我在给谁当小秘?」 陈聿臣大概默了半分钟,才逐渐反应过来什么:「……卧槽?」 紧接着又追一句肺腑之言。 陈聿臣:「天仙畜,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来真的啊?我就是开个玩笑,玩儿人感情不道德!虽然你也没有这玩意儿。」 裴谨行侧耳,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他一边回复,一边起身:「我不追。」 陈聿臣:「?」 裴谨行:「不能让她来泡我?」 陈聿臣:「…………」 ——沈小姐,您报警吧。 * * 沈忠林派人送来了给沈周懿雕刻的驯鹿木雕,木雕体积不小,重量上也瓷实,加上木材昂贵,专程派了他身边的两个人一起送过来。 保安亭两个保安,高个保安昨晚值了夜班,白班就由矮个子手指残疾的保安守着。 沈忠林的人开车进来。保安立马出去登记。 “麻烦您登记一下手机号再签个字。” 车内的人看了眼保安残缺的手指,皱着眉嫌恶地说:“天底下没人了?招聘一个残疾废物来值守。” 保安也是老实人,只能尴尬的打哈哈,也不想得罪人,还是和和气气地说:“画廊规定,人员来往都需要登记,里面东西毕竟值钱,就麻烦您了。” 车里人不耐烦的下车,摔着车门走过来。 一边签字,一边瞅着保安的手指:“你这怎么弄的?” 保安挠挠头:“年轻点时候干活,不小心意外被机器割了。” “一只手都快没了,俩手指也没用,跟废物有什么区别,真不知道你们老板脑子里想什么,施舍你这种人,到底都不正常。” 保安脸一僵,嘴唇蠕动几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总这是让人送礼,还是送下马威?” 后边。 沈周懿走出来,细白的脸上情绪很淡,温婉不散,柔和的声音,却莫名有力道。 看沈周懿出来了。 替沈忠林送货的人也没悔过,反而笑的更大胆:“呦,周懿小姐,我这不是为您考虑嘛,这么一个废物,您招聘进来,是做什么慈善?我们沈总这木雕,也怪值钱,给您送过来,您也得好好的收起来吧,要是丢失了,你这小辈岂不是大不敬了。” 沈周懿婉约的勾着唇:“有道理,我再烧两柱香,更显尊敬。” “您这玩笑开的,这是沈总对你的爱护,上心点也是应该的,我这不是在提醒身为小辈的您应该怎么敬重长辈吗。” 赵斐然冷笑:“你们沈总是天王老子?身边儿的狗都叫的这么耀武扬威,生怕你主子不知道你这条狗多敬业?明杳,还不鼓掌,敬业精神可嘉啊。” 明杳面无表情的冲着那人:“嘬嘬嘬。” 男人:“……?” 他恼羞成怒的看向沈周懿:“周懿小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好歹我也是沈总的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之所以他会在沈周懿这边这么胆大包天,也的确是他跟着沈忠林十几年了,亲眼见过沈周懿在沈家的境地,仆随主意,潜意识里就没把沈周懿当大小姐,不尊敬,也是从骨子里渗透的。 沈周懿也没把这人放眼里。 正准备让人遣走时。 旁边忽然伸来一条修长有力的腿。 皮靴直踹那人正脸。 伴随着一声惨叫。 裴谨行平稳站直,他手中还握着那黑色保温杯,散漫地拧开,吹了下,浓郁纤长的眼睫轻抬:“我是不是踩着什么了?” 沈周懿:“…………” 赵斐然:“…………” 明杳:“…………狗。” 保安:“……”不敢吱声。 裴谨行淡淡的眼瞳缓缓往下挪,看到了满脸鼻血的男人,他漂亮的眉心忽而起了褶,“这脸挺结实,脸没踩烂,我鞋都受重伤了。” 沈周懿:“…………” 地上的人嗷嗷地哭叫,门牙都断了半颗,疼的要命又气的要命,嘴里叽里咕噜秃噜着骂人的话,半句也听不清,尤其他鼻梁骨怕是也折了,眼泪鼻涕血水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更证明了,裴谨行这一脚,踢的多刑。 赵斐然默默地抖了抖。 他朝着明杳靠了靠,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以后对他好点。” 明杳:“……你怕他踹你?” 赵斐然:“笑话,我只是突然觉得裴先生帅翻天,我喜欢这种有个性的年轻人!” 明杳别开脸:“哦。” 沈周懿看了眼那边的人,又走到裴谨行身边,仰头望着他削瘦精致的下颌线:“你鞋……咳,还好吗?” 裴谨行敛眸:“不好,一双九十八,它脏了。” 沈周懿想了想:“那我给你重新买一双?” “那多不好意思。”他眼尾勾起弧,“43码。” 沈周懿:“……” 赵斐然内心由衷地竖起大拇指:……人挺疯,也挺不要脸。 “车上那位,把你伙伴带走吧,他站不起来了。”沈周懿又冲车里那个没闹事,恨不得让自己透明化的人说了声。 余年和赵斐然火速去将驯鹿木雕搬下来。 另一个人也尴尬又不好意思的将地上的老哥拉起来,深知这儿有个不怕事儿的刺头,沈二爷又在邕城,哪里敢继续找茬,灰溜溜飞速离开。 赵斐然他们去安置木雕。 原地只有裴谨行和沈周懿。 裴谨行轻侧眸光,睨着她:“沈家下人都敢对你这么造次?” 沈周懿微微笑,对自己过去毫不避讳:“对啊。” 边儿上的男人没说话。 沈周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打算进画廊时。 “姐姐。” “……?” 第二十二章 姐姐,不委屈 沈周懿耳边略过徐徐的风,将那很淡、又裹挟着若有似无气声的两个字,送至她耳边。 挠人心扉的低磁声调,本就是世间难有的妄想。 像是贴耳呢喃,染红了瓷白的耳垂。 有些恍惚。 又像是错觉。 沈周懿愣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叫她姐姐。 与第一次医院天台时候的笑谈不同,此时此刻的这一声,恰如其分地,蔓延出一丝不逾越的安抚,也莫名给了一种恍若情人间拉扯的臆想空间。 沈周懿没来由得,心头一震。 她回过头。 发现裴谨行已经来至她面前,以她视角,正对着他修长脖颈的喉结,两秒后,他弯下腰。 黑泠泠又漂亮的眸子霎时间让周遭万物逊色,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眼尾漾了漾,黑睫根根分明的落入他瞳孔倒影。 骨节细长,指腹微凉的手,扣在了她的后脑。 蓦地,往他那边一收。 沈周懿额头猝不及防抵在他肩膀上。 他还弯着腰,配合着她的身高。 愣神时。 他的声音懒淡间又抚人心:“姐姐,不委屈。” 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她觉得,她那半边身子都像是被打了麻醉剂。 感官尽失。 等沈周懿回神时。 裴谨行已经松开了她,独自迈着长腿去往画廊,背影沐浴在清灰的阴影中。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幻觉,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 沈周懿抬手摸了摸额头,那块儿温热着。 过了许久。 沈周懿才又贴了贴脸颊,隐隐发烫:“小男孩儿,都这么会吗……” 其实她并不在乎沈家对她如何。 倒是他,为她境遇怜惜,从而哄了一下她—— 是哄吧? 有点儿…… 小意外。 还以为裴谨行其实是一个我行我素,情感淡薄,并且不善与人交际的人,可是刚刚的事情,明摆着,他其实……很会拨着人的心理防御线,攻克堡垒。 他——人好像很不错? 一直以来,也的确算挺乖的。 * * 一整个下午。 裴谨行没再表现出其他异常行为,一切如常,沈周懿倒是没忍住,偷偷地看了他几眼。 其中有一次,还被他撞个正着。 但是他只是垂眸,不经意的翘下唇,也不戳破。 更让沈周懿觉得,浑身像是被冬日蓬草围裹,生生点了把火—— 关于裴家的事,也因为这莫名‘亲密’后的尴尬,也没再提及。 到了下班时间。 裴谨行率先打卡下班,一刻没停留。 沈周懿这才缓神,在画室呆了很久,在草稿上勾勾画画许久后,她还是放下了画笔,总觉得心里有什么泛滥着,没法安宁。 她很快想起来。 她答应了要给裴谨行重新买双鞋的。 当即收拾起包包,起身锁门离开。 途径保安亭,里面的余年冲着她打招呼:“沈小姐,路上小心。” 沈周懿回以微笑。 天黑了下来,沈周懿回去换了一套舒适的休闲风套装,抵御严寒还搭配了围巾,帽子,将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才又出门去往附近的高奢商场。 墨府江南距离商业街很近,各方面便捷,沈周懿也就没开车,许久没有逛街,她干脆步行过去。 一边逛,一边给宋戎颜打了个电话,想顺便问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你出院了?” 沈周懿在一家店驻足,里面陈列着许多最新款的男鞋。 宋戎颜在电话里长叹:“我要做一个清醒的搞事业的女人,最近刚开机,请假太久不好,身体没什么问题就回去拍戏了,不过啊,今天剧组有个小孩儿出了点事没来,都在这儿待机呢。” “那感情好,多休息一下。” “你说,你去买什么?” 沈周懿正好看中一双黑色高端皮鞋。 示意让导购拿下来给她看:“鞋。” “嗯……男鞋。” “嗯???” “我的母胎单身周周大小姐,我错过了什么精彩事迹?男鞋?你给谁买?” 沈周懿轻声的笑:“一个小男孩儿。” “多小?成年了吗?过了十八没问题,不然你别试探法律红线啊。”宋戎颜像是吃到瓜的猹,兴奋之余,不忘让沈周懿守法遵纪。 沈周懿打量着这双黑皮鞋,是顶奢品牌,版型很正,适合二十到三十岁的男士,适合穿西装、出席正式场合穿,他好像不像是有这些正装配搭的人,给他买,也能以备他不时之需。 她下意识想了下,裴谨行穿西装时——是什么样子? 他身条极好,板正、修长、清瘦却有肌肉,是极好的穿西装衣服架子。 突然有点儿期待,能不能看到他穿正装—— “这双,有没有43码?”沈周懿眸子轻轻弯着,偏头去问导购。 一边又回宋戎颜:“你把我当什么人,我对弟弟不会有那么丧心病狂的想法。” 导购眼睛一亮,“有的,您稍等。” 没想到今天给她来了一个大客户。 这双鞋,刚上市的新款,售价已经达36698。 这位穿着低调的小姐,竟然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你对人家是什么心思?没想法还给买鞋,按照你性格……对方是什么路数?都能让你这性冷淡成功女性做出行动,快跟我说说,他叫什么?有照片吗?我得给你把关啊。” “要不,我们互换信息?”沈周懿挑眉。 宋戎颜:“……”淦! “导演,我马上来!周周,导演催我了,你自己逛哈,爱你。” 嘟嘟嘟—— 沈周懿好笑的看着马上溜之大吉被挂掉的电话。 这个‘意外’先生,到底有什么魔力,就让宋戎颜这么遮遮掩掩。 收了手机。 冲着导购说:“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导购脸快笑出花,甜言蜜语地将鞋子包起来,沈周懿刷了卡,也没有其他想买的,就下了电梯,打算回去。 要回墨府江南,需要过两个十字路口。 沈周懿看了下时间。 八点半。 时间还早,抄个近道,会很快到达墨府江南,而且深巷子里有一家老式火锅,还可以吃个饭。 她熟门熟路地往后街一绕。 南方城市阴雨天多,黑夜里更显黑暗阴沉。 越往小巷走,人越少。 沈周懿从容淡定的顺着小巷深处走。 砰! 一声闷响在附近传来,像是什么砸在皮肉的动静。 沈周懿步伐一顿,往前两步后,站在了一处阴沉无光的巷口。 月光铺洒。 给里面拓下淡薄的光。 里面有四个人。 其中两个已经瘫倒在地,地面久积的污水里隐隐泛着猩红。 那边站着一道纯黑色身影,他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宽肩长腿,脊背板正极了,一手拖着一把扔在角落里废弃的木椅,那手极白,握着靠背的手背突出削瘦的骨骼,很漂亮的手。 几乎很敏锐的。 他在沈周懿站在巷口的那一刻,也回过头。 他戴着一顶压低帽檐的棒球帽,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下颌线延展阴影,唇红的惹眼。 两人隔着数十米对上视线。 沈周懿围巾下的唇,抿了抿。 考虑着如何快速离开时。 那看她一眼的男人,竟毫不犹豫抄起那木椅,狠砸在跪伏在他身前人的头上。 那股果决的狠劲儿,渗的人头皮发麻。 沈周懿:“……” 第二十三章 我们是情侣 说实话。 这种场景,放在平时看的电影里,都是昭示着撞见这一幕的人即将迎来被毁尸灭迹的悲惨结局。 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 沈周懿已经在脑海里盘算了各种可能性。 所以在那一瞬,沈周懿倒也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和行动,她佯装无事的转身,脱离对方视野后,打算先离开这个深巷,大概两百米外,有大道上的路灯影影绰绰渡过来。 沈周懿将围巾往上拉了拉。 步伐也在逐渐加快。 心里暗道:真不走运。 约莫过了十几秒,她隐隐约约听到斜侧方的脚步声,悠哉散漫,却又压迫感极强。 沈周懿下意识侧头瞟了一眼。 那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如影随形般,单手揣兜的走在对面交叉口,与她平行。 沈周懿:“……”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撒腿就跑,她体力其实并不好,跑步不是她的长项,每每体测,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刻。 也就意味着—— 她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拐弯之际,她被路口横着的一块儿灰砖绊了一下,身子顿时踉跄,朝着粗糙坚硬的水泥地栽下去,那只大手猛不防地抓住她的手臂,往他那个方向一拽。 沈周懿心里咯噔一下。 趁着这个空挡,猛不防就朝着他抬腿一踢。 男人似乎对她这个举动有些意外,另一只手又挡住她上踹的小腿,攥紧。 “放开!” 沈周懿声音拔高。 对方太高了,她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像是小打小闹,沈周懿干脆冷静下来,试图商量,“我不跑了,还有,我没看到你长什么样,也当什么都没看到,你不用担心,继续这么下去,反而会引来周围住户,你会更不安全,刚刚那个深巷其实没有监控,要不……你先跑?” 其实周围住户特别少,她得稳住他,拖延时间。 边儿上的男人没言语,巷子里本就昏暗的让人双眼发灰,而他往那儿一站,更是遮挡了头顶零零星星的皎白月光,沈周懿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只被凶恶野兽逼至角落的食草幼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头顶似乎若有似无的溢出声轻笑的气声。 沈周懿:“……?” 他还笑,是不是太变态了点? 她咬咬唇,反正这儿黑,她偷摸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但是还没有碰到,抓着她手臂的那只大手,蓦的松开了她。 然后微微让开一些空间,下颌微侧,示意让她走。 沈周懿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 他……放她走? 似乎是怀疑,她下意识想抬头,却被男人提前一步伸手摁在她的头顶,没让她看他。 沈周懿这回不客气了,抬步就往外冲。 也可能是太慌张了,加上黑暗,她又光荣的踩到了那块儿灰砖上,梅开二度,又是一个崴脚,伸手就捞人,一把薅住他胸口的布料,薄薄的一层衬衫,扣子架不住一个人的身体重量,噼里啪啦的一顿崩开,听到布料撕裂的‘呲拉’声。 男人也去捞她。 长腿一横,实在来不及接住她,便干脆捞着她也往地上一滚,做了个肉垫,沈周懿砸在他胸口,两只手好巧不巧的撑在被她撕裂衬衫的胸肌上,她没心思感受那手感,男人的手就落在她的腰后。 隐隐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沈周懿手忙脚乱,冲着他一阵踢打,张嘴欲要呼救。 身下男人似乎是不耐烦了。 一手不轻不重地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地在她耳边说:“你别乱踢。” 沈周懿哪儿能听进去,她戴着帽子耳朵捂得严严实实,他的声音更是被隔绝在外很多,一时没听出是谁。 眼看着女人慌了,彻底把他当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根本不听他说什么。 再这么下去,要把外面的人都引过来了。 他干脆单手将她两只手攥在一起,另一只手徒手去解开自己皮带,随着‘咔哒’一声脆响,迅速往外一抽,动作十分丝滑的往她手腕上捆了几圈,锁死固定。 没了双手支撑,沈周懿登时跌落他怀里,下巴支在他脖颈。 沈周懿:“……”? 几秒后,他单手搂着她的腰,靠着墙坐起来,刚想将她帽子扯下来,让她看看他是谁的时候。 咔嚓—— 一道闪光灯,照亮了了狭窄的地方。 二人衣衫褴褛的往墙与墙缝隙外一看。 那边站着几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其中一个对着他们拍了照片,另外一个抓着手机放在耳边,通了电话,似乎在恐吓里面‘行凶’中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正在中二期的男同学声音极其粗狂嗷嗷亮:“警察叔叔,这儿有人打架……一个姐姐被强迫了,对,是,很严重的样子,打,打的野架。” “……”野架他个头。 “……”希望的曙光! 因为有这群正义化身同学的死守、堵截、根本不能跑路,片儿警来的极快。 正好警察局距离这边不是很远,开车不到两分钟就一个大漂移,横在路口。 动静大、派了两辆车,根本不给人反应和跑路的时间。 “松开!趁你还没有触犯最后的法律界限!” 男警声音掷地有声。 周围乱糟糟的,沈周懿感受到靠在墙上的男人不慌不忙的理了理她因挣扎而上窜的衣服,好像是已经到这个境地了也懒得作声说什么,随后就松开了她。 他们俩被分开带上两辆车。 又是一个秀技术的漂移,二人来到了附近的局子。 终于,光亮在眼中驱散,进了办公室后。 她手腕上的皮带警察试图解,都没有解开,打的结好像格外讲究,只能把另外一辆车的男人带下来。 所以…… 一分钟后。 ——摘掉头上累赘帽子、围巾的二人,诡异的面面相觑着。 沈周懿:“……” 这一瞬间里,沈周懿觉得,自己似乎瞎了。 *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旁边的男人也特别的狼狈,上身的衬衫被她撕扯的扣子崩了大半,还撕裂了几道长长的口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衣不蔽体。 那极具美感的肌肉赤裸裸地展示在局子里十几个人的眼前,胸肌被抓破,匀称漂亮的腹肌上也都是她的手印儿。 明摆着,更像那个被蹂躏欺负的。 他往椅子上一坐,长腿大敞,一手搭在椅背上,就那么露着肉,眼睑半耷着睨着她,唇边儿还似笑而非,又冷淡又轻佻,仿佛是置身事外一样平静。 那漂亮的过分的眉眼,没生气,没情绪,没失措。 他是平日里极少能见到的那种令人惊艳的长相和气质。 谁看,都觉得,宛若老天追着喂饭吃长成这样的,才应该是那个被惦记的才对。 办公桌后面的男警重重拍了拍桌面:“还看?看什么?想打击报复?我警告你,这里是警察局!” 说着,又安抚的看向旁边一脸复杂的沈周懿。 “姑娘,你别怕,如实说就好,法律会帮你制裁这种败类。” 沈周懿:“…………” “没事的,你说出当时情况,等到核实,我们会依法处置他!如果罪名确立,关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千万别紧张害怕,法律会保护你。” 沈周懿“…………”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也明白,整个事件都出现了某种微妙的误会和偏差。 就问,如何能合理的解释清楚这个诡异的误会局面? 正烦恼时,旁边男人忽而倾身过来,在她耳边语气颓懒低语一句:“巷子里那几个人,是我家里某些人派来弄我的,没死,受点伤跑了,姐姐,别怕。” 一看他动作。 旁边警察火速上前把他拉回去:“你干什么?!还想威胁受害人?!胆大包天!” 沈周懿也没了一些顾忌,深吸一口气,“其实……” “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 旁边警察都恶狠狠地瞪着她身边半光着上半身,姿态表情又格外恣意欠揍的男人。 “其实……” “我们是情侣,但他出轨了。” “当场捉奸,所以就地干了一架。” “?” “?” 裴谨行:“……………” 第二十四章 白月光与朱砂痣 沈周懿语态平稳极了,加上长得又温温柔柔,说话也细声慢调,很难让人觉得她话里有假。 再看看她旁边的男人。 恣意妄为的做派锋利难掩,黑发顺在眉下,办公室里的白炽灯亮的刺眼,十几名警察或坐或站,游走在周围,面对这种压迫感,普通人哪里能从容起来。 而他,仿佛是来串门的。 长腿一翘,懒懒靠着,没骨头似的把玩着手中刚刚从沈周懿手上解开的皮带,这要是谁家孩子,一准儿的逆子行径。 要是男朋友…… 也妥妥的渣男做派! 总而言之,看着就不像好人。 “这……情侣?”男警也疑虑,抱着稳妥又问:“那他叫什么?” “裴谨行,跟我同公司,‘懿’画廊,我是他上司。”话落,沈周懿又似乎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一来二往,就发展成了这种关系,您明白吧?” 裴谨行一手撑着下巴,就那么轻飘飘睨着女人白净的脸庞,笑意不敛。 沈周懿都觉得被他盯着的那半边脸,逐渐升温发烫。 她不由在心里低唤。 ——这小混蛋。 男警都嘶了声,下意识瞟了眼裴谨行,“这样啊……” 说白了。 这不就是被包了。 被包,还嚣张出去找小三,这小子这路子,多少是野了些。 “不管如何,就算是情侣,也不能动手!有任何问题要及时沟通解决,打架能怎么?到头来受伤的还不是自己,而且当街,影响恶劣,小朋友都吓了一跳。” 不免被一通教育。 沈周懿脸色不自然地笑:“好的,明白了,谨遵教诲。” 说着,她看了眼旁边仿佛局外人似的男人。 裴谨行也上道儿,见她看过来,朝着她伸出手,懒淡又好听的音色鲜廉寡耻的:“我错了,姐姐,我只爱你一个。” 沈周懿:“…………” 男警:“…………”这油嘴滑舌的,谁看了不昏头。 余光瞥了眼他伸来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沈周懿犹豫了下。 还是装模作样将自己手递给他。 他不紧不慢地收紧手指,将她柔软小巧的手包裹在掌心,体温互相传递,沈周懿登时觉得坐立不安,想抽回来,又忍住了。 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不去看他。 从而,没看到旁边男人在握住她手的那一瞬,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蛊的不行。 “好了好了,签个字,矛盾私下去沟通,我看你也没受什么伤。”男警打量着沈周懿。 而且本人没追究。 这事儿,也能撂下了。 “麻烦各位了。” 走了一套流程之后。 二人被放行。 就那么面对着一屋子警察叔叔“关爱”的注视,二人十指相扣着,步调一致,就那么走到门口。 还没有装完。 斜侧方就是一声咋咋呼呼的惊呼:“裴谨哥?” 裴谨行慢悠悠扭身。 那边飞奔来一道红的刺眼的人影儿。 等到跟前。 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男孩儿,个子比裴谨行矮半头,穿着一件儿戏服,还戴着头套长发,明显是剧组跑出来的,这种扮相下,也没折损那张脸半分清秀帅气,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偶像,一把抓住裴谨行的手臂。 兴奋地嗷嗷直叫。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邕城?你不是在f国吗?我姐还说你保不齐死那边,回不去京城了呢!” 裴谨行:“……”你姐说的是人话么。 沈周懿没说话,却若有所思打量着那个男孩。 “不过,裴谨哥,你这是被劫色了啊?”闻扬后知后觉地指了指他的衬衫,以及他自己手里的皮带,“哪个虎娘们儿敢打你主意啊。” 虎娘们沈周懿:“……” 本人,谢谢。 “出去说。” 裴谨行没松开沈周懿的手,长腿一迈,往外走。 闻扬这才注意到自己偶像牵着的女人,他眼睛忽然睁圆,忙不迭跟上去:“哎哎哎,你怎么有点儿眼熟啊……” 沈周懿瞥了眼闻扬,没提醒他。 但是几秒钟后,闻扬啪叽一拍手,喋喋不休地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我姐书房看到过你!” 沈周懿眉梢微动。 旁边裴谨行侧眸看她,眼里不乏探索:“你认识闻家大小姐?” 闻家那位,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手腕雷厉风行,接手闻家不过三年,就以过硬的手段过人的胆识,大换血闻家高层尸位素餐的董事,杀得片甲不留后,重整旗鼓,抢占了国内古董市场,发展的如火如荼。 而这位手段狠厉的闻家掌权人,闻鸢,才二十七岁。 闻扬是闻鸢的弟弟。 纨绔世家公子哥一个,跑去混娱乐圈。 从小就把没比他大几岁的裴谨行,当做毕生偶像。 在京圈儿,裴谨行大名也的确是如雷贯耳。 沈周懿看着闻扬,轻声应:“认识,闻总,在国外时我们是校友,她是我的学姐。” 闻扬凑过来,直接怼沈周懿脸上,打算细细看看她时。 被裴谨行无情的揪着后衣领扯开。 闻扬就跟个傻二哈似的,扑腾了两下:“果真是你,我姐办公桌上就摆着跟你的合照,她还没放过跟我的照片儿呢。” 他有些酸溜溜,而后又死死盯着沈周懿跟他偶像紧紧相握的手,“你们什么关系?” “有你什么事?”裴谨行斜着视线:“你怎么到这儿了?” 闻扬横了一眼沈周懿,冷哼一声:“我就吃了块蛋黄派,正好遇到查酒驾,给我逮过来了,坐了二十分钟再查没事儿了就给我放了,害得我翘班,今儿的夜戏误了。” 一听这话。 沈周懿冷不丁一问:“你那剧组,有个叫宋戎颜的女明星吗?” 闻扬惊讶地看着她:“你还干私生的活儿啊?” 沈周懿:“……” 闻扬:“你是追我,还是追宋戎颜?” 沈周懿:“不是。” 闻扬:“啧,女人就是口是心非,我们这戏拍的比较隐秘,大粉站姐都没追过去,你倒是知道,不简单啊你。” 闻扬又扬了扬下巴:“你喜欢我啊?” 边儿上裴谨行眉梢抬了抬。 沈周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闻扬撩开自己长袍,从里面裤兜摸出他个人小卡,抽出一张,又找了根笔,大刀阔斧签了名,塞进沈周懿手中。 “虽然你跟我抢我偶像,但是我原谅你,毕竟喜欢我,是你眼光好。” 沈周懿木着脸,礼貌接下。 裴谨行看不下去了,扯着沈周懿的手腕就往路边走,冷冷淡淡扔下一句:“要跟过来,我把你踹路中间。” 刚迈出一只脚的闻扬:“…………” 从小跟着裴谨行屁股后跑的闻扬深知自己偶像是什么不是个好玩意儿的玩意儿。 所以默默的收回脚。 两秒后,不甘心地冲着那边喊。 “操!哥!你带着她大晚上去哪儿?孤男寡女不合适吧???不是我想的那种吧???哥!” 没人搭理他。 闻扬目送那一高一矮远去,好一会儿才鼓着腮帮子憋出一句:“……操,小爷竟然被抛弃了!” 那女人有什么好的! 柔柔弱弱的,看着就不抗造。 好不容易时隔多年见到裴谨行,结果到手的偶像还没捂热乎,人就给拐跑了。 心里不顺。 闻扬掏出手机就给自家姐姐打了个电话过去,撩起长袍往路边一蹲,冲着路过的流浪狗龇牙咧嘴汪一声,小黄狗莫名瞪他一眼,抬起后腿冲着他做了个撒尿姿势后,撒腿就跑。 闻扬骂骂咧咧。 随着电话那边接起来,他嗓门嚣张极了:“姐,你白月光被我朱砂痣拐了,要不我们合作,拆……” 嘟嘟嘟—— 闻扬:“…………” 冷漠的冬夜,多了个伤心人。 * * 沈周懿被裴谨行攥着手腕一路快行,他步子迈的不算很大,刚好是她能跟得上的频率。 最终。 他们来到一家酒店门口的泊车位。 那边停着一辆似乎改装过的摩托车,纯黑色,构造不算复杂,但是就算不懂行,也大概懂一些门门道道,配件都不是便宜货。 裴谨行松开沈周懿,从后备箱取出一顶头盔,朝着沈周懿招招手:“过来。” 沈周懿心思却有些飘忽,她上前,视线始终停留在男人衬衫崩坏后,半遮半漏的腹肌上。 “你住哪儿?我送你。”裴谨行打开头盔扣,打算给她戴上,沈周懿却抬手阻止:“今天多少度?” 裴谨行低垂眸子,“零度?” “你为什么只穿了一件衬衫?”沈周懿只关注这件事。 裴谨行闻言,舌尖儿在上颚滑过,笑了下:“刚刚打架,为了方便,脱巷子里了。” 间隔两秒。 他不疾不徐地往车上一靠:“剩下的,被你粗鲁的撕了。” 沈周懿是挺不好意思的,尤其,他说话时语气勾了些许的揶揄,叫人罪恶感更加浓郁。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很不好意思……现在这么冷,你骑摩托,会重感冒的。” 就算不骑摩托,就在这冷风里多晃悠一会儿,都受不住。 她穿的这么厚都扛不住,更何况他。 “那怎么办?”男人慢悠悠地问的很是随意。 沈周懿也焦头烂额了一瞬,她无意识的四下打量,目光却突然锁定后方的酒店。 她抬起手指了指,声音柔的被冷风轻易扑灭:“要不……先开个房?” “嗯?”裴谨行潋滟的眼尾漾出别样的情绪:“开、房?” 其实沈周懿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这俩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注入了一种令人羞臊的缠绵悱恻,四面八方吹来的风,都暧昧了。 沈周懿急忙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 “所以,意思是衣服撕都撕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再把我睡了?” “…………”救命。 没有! 沈周懿唇瓣蠕动了几下,因为认真而睁圆的漂亮瞳眸被头顶的路灯照的黑亮,“没有,我没那么想。” “我的意思是,先去开间房,你去里面等着,我去商场给你买一件儿衣服回来,穿上之后该回哪儿再回哪儿,商场有一段距离,你就别来回受冻了,乖乖等着就好。”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而且。 他穿这样。 一路上,人们都当神经病了。 天寒地冻,谁有空欣赏美貌,只觉得脑子有问题才这么穿着晃悠。 裴谨行一点儿没自己刚刚言论放肆而有的羞耻,他轻轻地一声啊了声,“可我没带身份证。” 沈周懿摸了摸自己钱包,“走吧,我带你去开。” 裴谨行没拒绝,半笑不笑地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酒店大厅。 其实,沈周懿是有些紧张的。 跟男人来酒店,着实是第一次。 前台有两女一男。 看二人进来立马起身微笑迎接,但是在看到她身后裴谨行那惨兮兮的行头后,笑容有一刹迟疑,没忍住往那肌肉上多瞟几眼,又看看他的脸,以脸服人后。 前台小姐热情说:“二位,有什么需求?” 沈周懿将自己身份证递过去:“开间钟点房。” 裴谨行跟过来,“大床房。” 沈周懿:“……?” 就呆一会儿,还要大床? 前台小姐熟悉这流程,笑盈盈接过来身份证,又看向裴谨行:“先生,要双人身份证哦。” 裴谨行轻瞥身边女人一眼,那只手不太单纯地拢了拢上身萧条的衬衣,声音慢声慢调也压不住骨子里那灼人的混劲儿:“姐姐不睡我,我一个人睡。” 前台小姐:“…………” 沈周懿:“…………” 就这几句话,都能给他骚一下。 沈周懿果断快速解决,开好房,门卡和今天给他买的鞋都递给他,让他进去等着,她头也不回的往外冲。 只想着快点解决这件事,省的节外生枝。 商场距离酒店,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她直奔店里的男士服装区域。 虽然弟弟年纪小,但是弟弟没少长,目测,一米八八到一米九差不多这个高度,直接跟导购报身高,会推荐相应尺码。 她选购了一件新的白衬衫,休闲西裤,以及一件儿深灰色羊毛大衣,正结账时。 手机响了声。 是条短信。 沈周懿有轻微强迫症,不喜欢手机界面有红点存在,当即点进去查看。 是裴谨行发来的一条短信。 第二十五章 沈小姐酒量怎么样? “小姐,这是小票,一共消费7644元。” 柜台收银小姐微笑着双手递来小票和银行卡,沈周懿这才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些许,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指腹微微摩挲了下银行卡边缘。 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赫然就是前一分钟,裴谨行发来的短信。 「现在坐在床上,我忽然在想,我是不是中了沈小姐的圈套,莫名其妙就来了酒店,一会儿夜半孤男寡女,谁说得清?」 沈周懿好笑地低头回复,也带了些玩笑语态。 「要不,趁我没回去,你先跑路?我不动你。」 「房间挺贵的,跑了不划算。」 「那?」 「沈小姐酒量怎么样?」 「嗯?」 「我开了瓶红酒,现在洗个澡,沈小姐慢些来。」 沈周懿猛不丁地眼皮一跳,洗澡?开红酒?彻夜畅饮?还是……? 她不可抑制的思索了后续一些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成年男女之间的感情,本就没那么含蓄,或许需要一个眼神,或许是一句话,亦或者是一个氛围。 现在。 似乎他直接拉满了。 这小弟弟,是什么意思? 沈周懿摸了下鼻尖儿,任谁看,这对话都多少含着激情因子,只欠一个引子,一触即发。 她轻咬下唇,其实她想说,今天给他花的钱也够多了,开房的钱也不算什么了,她真不在意这些。 重点是,洗澡……做什么? 甩开脑海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沈周懿又看向旁边导购:“请问,有男士内裤吗?” 要洗澡,干脆给他买一套,也相对稳妥些,也算是帮人帮到底了。 而且。 她有点更加困惑,他为什么一会儿叫她姐姐,一会儿又叫她沈小姐,左右无端给人一种落差感,跟小猫抓似的,让人忍不住去不停的猜测、探究。 “有的,小姐跟我来这边。” 导购躬身微笑做出请的手势。 沈周懿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 其他倒是没什么,反正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这辈子没做过的‘第一次’,都快耗尽了。 跟着导购来到了柜台。 款式很多,颜色很多,材质不同。 沈周懿轻蹙眉毛。 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帮你再带一下内衣吧,要什么款式的?嗯……我是说平角还是三角?」 几秒后。 「三角很勒,平角包容性好,谢谢沈小姐的周到。」 沈周懿一看这句平静的话,耳根瞬间晕了一层红,也搞不懂他是怎么这么冷静淡定的跟她就这么科普起来的,直接说要什么样子的不就好?说的好像他很……一样。 沈周懿直接关了手机,抬头看着导购,镇定的不像第一次来买男士贴身衣物,她随意一指:“这条,黑色平角纯棉的,结账。” 她大刀阔斧的购买完。 从店里走出来。 准备回酒店。 从另一家店出来的几个人看到了沈周懿。 诧异地抬头看了下她身后的男士精品店。 “那不是沈周懿吗?她怎么逛的是男装店?有男朋友啊?”葛依依打量着人流里,那醒目的纤纤背影:“央央你姐姐不是订婚了吗?” 沈萝央眸色不明的看向那边:“是的。” “那她这是买给谁的?大家族规矩颇多,没有正式碰过面,犯不上买这些贴身衣物吧,更何况,人好歹是裴家旁支,这种便宜货,怕也也瞧不上吧。” 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的。 明里暗里,都在暗指沈周懿,德行不雅。 陆姿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对邕城这些富家小姐圈子本就瞧不上,只不过现如今人在这边,豪门之间门道深,一些面子上的来往交际,也避免不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跟她也不常在一起,她一直在国外生活,刚刚回国没几个月,我可不知道她私下里结交的情况。”沈萝央口吻没什么起伏,可是眼睛却无意识的追着沈周懿的动向。 葛依依捂着嘴唇一笑:“我说这话,央央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是我还是觉得沈周懿一向自诩清高,艺术家做派,跟我们划分开分水岭,你们就不好奇,这位大名鼎鼎的才女,私下里是什么样吗?” 陆姿琦侧目看她。 葛依依立马眨眨眼:“叙叙旧嘛,走,过去聊聊。” 虽是这么说。 葛依依眼里却只有戏谑,一手攥着沈萝央的手,一手招呼陆姿琦,“过去看看。” 陆姿琦直接退一步,优雅的颔首:“我有些乏了,就在这儿的咖啡厅等你们吧。” 她并不想凑热闹。 低级又自降身份。 葛依依尴尬了下,倒也没强求。 沈萝央冲着陆姿琦点点头,便跟了过去。 陆姿琦留在原地,若有所思望着沈周懿一闪而过的侧脸,她眉心缓缓地皱起。 好一会儿之后,她从包里取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一个联系人,思虑再三后,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最近遇到一个跟你有些像的人……」 * * 沈周懿没多在商场逗留,买好就直奔酒店,从而也没发觉身后其实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人。 直到跟到酒店门口。 葛依依才惊呼:“原来买贴身衣物,是来跟人来开房啊?” “没想到艺术家私生活倒是挺放浪形骸的……”葛依依说完,就去观察沈萝央表情,发现没生气,才继续嗤笑:“我们是不是发现点不好的事情了?哎呀,早知道会这样,刚刚就不该跟过来的,这是不是多事了……” 沈萝央抬头看着那酒店亮着的灯牌。 “做了,又何必怕人发现。”她语气不冷不淡的,眼底却划过几分让人看不懂的冷嘲。 如此这般的女人。 又怎配得人偏爱—— 葛依依:“上纪云酒店,这不是你家旗下的嘛?现在归谁管?好像是沈二爷吧?” 沈萝央倏地回神。 “嗯,家门丑事,依依姐,劳请你可以帮忙隐瞒,我让我小叔查查,省的到时候丢尽两家脸面。” 葛依依眼里一闪,笑着打哈哈:“那是自然啊。” 沈萝央握紧手机,拨通了平日里没理由多打扰的号码。 “小叔,你在忙吗?” * * 沈周懿来到了订好的房间。 敲了敲门后。 从里面打开。 顺着空调,推出一阵湿润的香氛水汽。 裴谨行穿着一件白色浴袍,黑发湿漉漉的淌着水,眉骨略高,刻画的五官更深邃精致,黑泠泠的瞳眸被玄幻暖灯染上几分莫名的暧昧。 沈周懿一顿:“你已经洗完了啊。” 她有些后知后觉,这话问的,好像有些怪异…… 裴谨行瞥了眼女人手里提着的各种包装袋,倒也不揪这个问题:“头发被那几个人染了血,很脏,就洗了下,花了钱的房间不用白不用。” 沈周懿犹豫了下。 “要不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她把袋子都递给他,没打算进门。 裴谨行没接。 只是透过扰人的光痕,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 几秒后。 他一手撑着门框,弯腰弓背在她眼前,顶着那张天仙脸,忽然笑了声。 “你笑什么?” “你怕什么?” 沈周懿不着痕迹往后一轻退一小步:“我只是觉得不合适,该有的礼节应该有,一会儿你换好,我有事儿问你。” 更何况。 他如果洗澡了,换洗内衣没有,岂不是……什么都没穿?她进去更尴尬。 裴谨行没错过她动作,憋了一会儿,低低地笑起来,眉眼始终是冷淡的,让人觉得他即给人距离,又放肆无矩。 他直起身,当着沈周懿的面,伸手就去扯腰间的浴袍腰带。 沈周懿头皮一麻,浑身一栗:“你做什么?” 话落。 腰带也被他扯开,三下两下拉开衣领。 他上身光着,腹肌的肌理线条被头顶的光晕出层层阴影,交错的指印淡了很多,有些狂野的美感,无端的欲极,而精窄有力的腰下,裤子穿的严严实实,根本没脱过。 大概,只洗了个头? “……你没洗澡?” 裴谨行给她看了眼,便重新裹上,瞳眸微眯,好像心情不错的抬抬下颌,示意她进来,“我就逗逗你,我裤子还穿着,你愣是没看到?” 沈周懿脸上微臊:“…哦。” 谁没事儿浑身上下的打量他。 裴谨行边往里面走,边不紧不慢说:“看来,沈小姐想歪了?” 这话,不掩饰那底层的揶揄。 沈周懿哪儿能想到他竟然是开玩笑,她倒是真信了,还贴心的去给他买了内衣,她低头瞄了一眼手中提的大包小包里夹杂其中的一个小包装,不动声色的往身后一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进来吧,我们君子夜谈。”他浑身懒散地往沙发里一摔,头颅往沙发扶手仰下去,裹挟冷感的月光轻柔地笼罩那块儿肌肤,衬出喉结尖的一抹性感的淡红。 沈周懿关上门走进去。 挪开视线。 若是今天跟他同一屋檐的是其他人。 恐怕,就生扑了。 她坐在了距离他一米远的对面,隔开一定的距离——安全距离。 裴谨行拨了拨湿润的发,没错过她的小心思,也不揭穿,指了指旁边一瓶红酒:“饿吗?” 沈周懿点头:“要先去吃饭吗?” “直接点酒店里的餐吧,边吃边说。” 沈周懿对上纪云酒店还是熟的,这是小舅舅旗下管理的酒店,她住过几次,也就熟门熟路的线上点餐。 一边筛选,一边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喜欢的。” 裴谨行侧身而躺,一手撑着太阳穴位置,淡淡睨着她,从额头,到眼睛,到嘴唇,细细的逡巡,眼神算不上清白。 “还好。” “不吃芹菜,不吃生蒜,不吃有刺的鱼,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切丝的蔬菜,不吃萝卜各类品种,香辣可以,麻辣不吃,其他没什么,沈小姐决定。” 听着听着逐渐捏紧手机的沈周懿:“…………” 几秒后,她真诚发问:“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挨打?” 这么挑,如果她是他妈,会忍不住直接把碗扣他头上的。 “没有,我家里人不管我的。” 他从她脸上挪开视线,懒洋洋说一句。 沈周懿抬眸,“嗯?” “一个人野着长大,之后出国,继续野着挥霍时间,不触碰某些人利益最好。”裴谨行平静的声线如深秋里漫过松林的雨,又偏头看她,大抵是有意为之,姿态更松泛,人也瞧着颓唐:“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做个不务正业的混蛋,保不齐什么时候死在某个地方。” 他轻嗤,眼尾情绪坦荡:“你对我,还有什么好奇的地方?我简历上,最大的一桩人生经历,不是写着了。” 沈周懿没听出什么不近人情的势头。 反而,是轻描淡写揭过以往遭遇的复杂。 或许是她有一些经历使然,竟然莫名的有种感同身受的滋味,她想起他说,巷子里那些人其实都是家里派来的,就突然,不疼不痒的被戳了下心口。 她承认,她就是个遇软则软的人,虽然他也没怎么表现,但她就是觉得,弟弟突然可怜兮兮的。 沈周懿点好餐,将手机放置一边,忽然冲着他招招手。 裴谨行没动。 沈周懿干脆自己倾身过去,半蹲在沙发旁,然后摸了下他还湿润的头发,动作很轻,手心温度莫名变得灼烫。 裴谨行微诧,掀起长长的睫毛,莫名地望着她的脸:“摸小狗呢?” 沈周懿噗呲一声笑了下,继续给他顺了顺毛儿。 “你现在是我的下属,算不算有人管?嗯……我觉得,人这一辈子都会经历形形色色的事,或好或坏,但是我觉得,最起码你现在好好的长大了,长得还挺高,特帅,挺合我眼缘的,你这样的人,扔哪儿不是出类拔萃?怎么语气还整的挺颓?” “我不太会哄人,你将就着听。” 房间里的灯只开了两盏壁灯,昏昏沉沉的,勾带着人一种一直被压制的情绪,按照氛围来说,孤男寡女,成熟灵魂与身体,总归会燃起一簇火苗儿。 女人温柔的语调慢悠悠地,浅浅弯着的眸子坠着比繁星还明亮的光,瞧着…… 裴谨行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转身就坐起来,她身子往后仰了仰,又被他捏着手腕捉回去,他两只手的手肘撑在膝盖,弓着背,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 手中细细的手腕,仿佛用点劲儿就能捏折了。 有种娇弱易碎的脆弱感,让他不自觉放轻手劲儿,大拇指指腹,抚过她微凸起的腕骨。 默了两秒。 他松开她,以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她能清晰看清他唇边的笑弧,似笑而非,瞳眸噙着笑而侵略性不减。 清沉的尾音延出受凉后的鼻音,沙哑又轻笑着呢喃两个字。 “姐姐、” “说实话,我刚刚——” “真差点儿被你勾死了。” 第二十六章 姐姐追人很有耐心的 窗外长街万象,高楼林立之间互相交错光痕,就那么影影绰绰落在房间里二人之间。 咫尺距离,气息在不经意间细微传递,双眸就那么凝视了许久,像是有什么会喷薄而发。 但伴随着夜风拂过窗棂,闷雷在耳畔延展。 猛不防的让人清醒起来。 沈周懿和他刚才不久染上昏沉色的眸子,也刹那清明,两人忽然都失声轻笑,缓缓地、不着痕迹的退开些距离,阻断了差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暧昧氛围。 裴谨行长腿敞开,躬身而坐,湿漉漉的黑发润了他的眉骨,睫毛都染上水色,许是因为肌肤过于白皙,眼尾漾出了欲气的红,他动作娴熟地开了一直冰在桶中的红酒,瓶子瞧着略微复古,年份应该算是久远了,就是不知是哪个品牌。 沈周懿对此也并不懂。 她不常喝红酒。 “以后别用那种眼神儿看男人,容易出事儿。”裴谨行往高脚杯里倒了杯酒,食指与中指轻压着杯托微微晃了几圈杯中酒水,给她推过来,语气重新恢复了往日里那种无所谓的恹恹。 醇厚的香味直入肺腑。 沈周懿接过来,放置鼻尖儿下轻嗅。 口吻也不自觉轻松了许多:“难道你刚刚在脑子里浮想联翩了什么?” 裴谨行给自己倒了杯,自顾自的碰了下她的杯口,仰起下颌,一饮而尽,倒也没有什么做作的慢品细尝,酒水划过喉管,那性感的喉结来回滚动数遭。 他轻舔被红酒润红的唇瓣,很随性一动作,却莫名传递一种惹人脸红心跳的色气感。 对此。 裴谨行没回答。 他半弓着背,低着头笑。 漂亮又修长的脖颈骨骼展露她眼前。 沈周懿盯着他后颈,眸光微微一恍。 他骨相、太美了。 她喜欢他浑身上下的骨骼构造,上帝在偏爱一个人时,总是会不遗余力,毫不吝啬对他的精心雕琢。 美人骨,绝命蛊。 “想了。”他坦诚的不行,眼皮抬了抬,喉音发笑,震颤着喉结:“但是不能告诉你具体。” 其实。 在叫她姐姐的那一刻。 他脑子里的东西,并不雅观。 这么多年,倒也是第一次,会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有这种色情思想,大概是氛围所致,让人容易迷了魂,失了理智。 好在。 他从小到大寡情淡欲,也只是转念一瞬。 毕竟,在这种氛围下,凡是正常的男女,都逃不过旖旎想法,他可不是圣人,他本就是个混蛋,无矩无忌。 沈周懿恋恋不舍的从他明显的骨骼上收回眼神:“那我猜不是什么好的想法,我似乎不该继续问了。” 裴谨行笑意不减,冷淡又勾人,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姐姐可太精了。” 沈周懿后脊一麻,心中暗忖,什么环境才能养出这种要命的男人。 “那我们先不谈风月,接着上次的话题。”沈周懿轻抿口酒,醇香在口腔四下散开,压不住心头不明的热气:“你跟裴家情况,还有,对我和那个二房情况了解多少。” “我是裴家人。”裴谨行认的极快,“但是跟二房毫无关系。” “行,我只要你这么一句话。”沈周懿忽而莞唇,她也行事利落地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酒杯放在大理石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她没着急作声。 喝了酒,浑身冒着热气。 干脆抬手,将一头黑卷发在脑后一扎,露出珠玉般的耳垂,脸颊也泛着薄薄的淡粉。 她凝视他,约莫十秒。 脱口的话,打破了她世家名媛的矜持。 “你愿意跟我处吗?” 裴谨行倒酒的动作蓦地一顿。 像是一诧,他是有想过,让她对他生一些心思,主动一下,他好作壁上观。 但是也的确没有算到,沈周懿会如此的直白和果敢,在这种情况下,猛不防的提出交往,比他想象中,要更加的大胆有魄力。 不等裴谨行回答。 沈周懿便又继续温声道:“我猜你在家族里应该地位不低,否则也不会发生被家族里派人不顾后果针对的事情,亦或者,你是裴家某房嫡系,因触及某些人利益,无非就是让人忌惮,你应该比二房那位,更尊贵,对吗?” 裴谨行静静听着,唇畔起了弧。 没否认。 “既然,你地位尊崇,那也代表能掣肘二房我那个口头约定的未婚夫,所以我也直说,我想解决跟他的联姻,而你,我承认我是有好感,跟你在一起,沈家不会有损失,而二房也没有追究的必要,毕竟只是口头,牵扯不到脸面的层面,最多损失点原本盘算好的利益问题,但是如果你出身尊贵,他们也只能退一步认了。” 她不遮遮掩掩自己的目的和盘算。 全部和盘托出,也算是一种诚意。 毕竟。 刚刚裴谨行都已经表态,他对她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想法,不是没有感觉。 裴谨行慵懒从容的偏过头,认真端详面前女人婉婉有仪地表情,纵然是目的性强的求爱,口吻语态也是不骄不躁。 没有失了分寸。 “沈小姐真是——”裴谨行半眯着眼,“比我想象中更理智权衡利弊的让人失落啊。” 沈周懿微微歪头,音色温柔的不像话,不吝啬于口头表白,“但我也的确是喜欢你的,你愿意吗?” 她虽说喜欢。 但是他并未感受到太深刻的情感—— 说白了。 这姐姐,第一顺位是借他抗衡联姻,第二顺位,才是对他微薄的欣赏喜爱。 裴谨行干脆往后一靠,一手轻抚额角,“怎么办,我觉得我好亏。” 沈周懿:“你可以好好的考虑,如果不想处……” “那我不处。” 男人眼中裹挟着意味不明的笑,混劲儿不散,虽然说不处对象,可他却一手撑着下巴,始终看着她。 沈周懿轻轻地啊了声,她也不气恼和意外,反而笑容更加温和:“那没关系,姐姐没追过人,可以试试追追看,我耐心还是很足的。” 他没作声。 却不自觉的滚了滚喉结。 恰巧。 酒店自动送餐车抵达。 沈周懿起身去开门,餐车推进来,裴谨行扫了一眼,一份配着橄榄酱黄油的餐前面包、一份惠灵顿牛排,一份土豆奶油汤,还有餐后水果。 都符合他口味。 沈周懿将餐车推过去,“希望你吃得惯,我今天的话,是认真的,所以这时候我该给你一些个人空间,省的会尴尬,你不用送我,我叫专车了。” 说完。 她便捞起包包,将给他买的东西都安置好。 “那么,明天画廊见。” 她没打算真留这儿跟他吃饭,适度松弛,才有一定的效果。 周到、细致、温柔、恰到好处。 打定主意后的坚定和妥帖,为人处世都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也不给裴谨行什么拒绝的机会,不逾越的嘱咐两句,头也不回的快步出门。 房间倏地静谧下来。 裴谨行没去追,也没去送,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这才又摸来手机,姿态松泛的给沈周懿发了条短信。 * 沈周懿进入电梯,视线一直凝视着他那间房的方向,唇边浅浅弯着,那双包容又温柔的眸,似乎在某一刹那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暗色。 像是一位从未失手的猎手,静候猎物成为腹中食那一刻,深谙地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是这个眼神,只保留了数秒,转瞬即逝。 又恢复了她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模样。 —— 下了楼。 专车刚好到了,司机打开车门,沈周懿却驻足低头看手机,她收到了裴谨行发来的短信,几秒后笑骂。 “这小混蛋——” 「沈小姐追人都不知道加微信的,一来一往发短信,每一条收费很贵的,免费给你上第一课。」 * * 月朗星稀。 更迭不休的车流忽明忽灭。 锦府茶苑。 经年茶香四溢的雅致包厢内。 沈萝央与葛依依相对而坐,手边是昂贵的紫砂竹段壶,茶未煮开,却仍旧怡人飘香。 葛依依时不时的取出气垫,整理自己的妆容和发型,确保自己完美无瑕,压不住心底沸腾的雀跃。 她多次瞥向原木色的精雕木门。 “央央,你小舅,真让你带我一起来小聚?”似乎自行脑补到了一段即将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的罗曼史,葛依依不免兴奋的双颊泛出红晕。 她爱慕沈召卿。 却还是头一次这样私下相聚。 沈萝央微微一怔,心下也有些奇怪。 她的小叔性格如何,她也清楚,绝非是那种愿意跟世家小姐私下来往的,而她给沈召卿打电话聊及沈周懿与人私会这件事时,小叔没发表什么想法,只是说他刚结束项目汇总工作。 临了还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的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然如实回答:“与依依姐逛街时偶然看到的。” 沈召卿几乎没什么迟疑,温沉的声音总能撩起人的几分妄念,“正好,锦府茶苑新上了少数的名贵白茶,我一会儿会过去,如果你们逛好了,不妨一起来品茶小聚。” 沈萝央当然是没意见,当下同意。 虽然对小叔还叫葛依依一同过来有些不解,倒也没多多言多语。 “我听我爸爸偶然提起过,依依姐家跟我们沈家有一桩生意往来,小叔平时最重礼节,当然不会让依依姐尴尬打道回府。” 这话听着没问题。 但是葛依依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深意在提醒她。 一时安静下来。 葛依依只得去刷手机微博,好巧不巧的刷到了有关于沈周懿在国外成就的相关新闻板块,她下意识点进去,评论里一片赞美和喜欢,奉为女神,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白月光。 对此。 葛依依忍不住嗤笑,心里总归是有一直隐藏的嫉妒心作祟。 仗着自己小号,发了条评论出去:「往往越是看着一尘不染的,越肮脏不堪,恰好我认识她,其私生活放浪不堪,现在都还在男人床上求欢,你们的眼光真是差的令人费解。」 很快,有人注意到。 纷纷来询问、惊诧、吃艺术家“淫荡不耻”的瓜,十分热烈。 这让葛依依倒是有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没再回复,收起手机继续等待沈召卿。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 木雕门推至一边,沈召卿出现在视野。 男人臂弯搭着一件儿黑色的大衣,白衬衫扣至最上,领带也一丝不苟,沉敛的眉目天生的清冷气质,但是唇角微微的弧度弱化了些许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 沈萝央顿时欢喜起:“小叔,你来啦。” 沈召卿抬手示意她不用起身:“路上堵,晚了些。” 葛依依呼吸都急促了,她咽咽嗓子,“沈二爷,您好,我是葛依依,是央央的闺中密友。” 沈召卿落座,对此,他声音缓慢:“我知道。” 葛依依脸上一喜。 “这些年一直有听我父亲提起过沈二爷,句句都是赞叹钦佩,说沈二爷莫说年轻一辈,就算是他们这一波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前,都不遑多让,所以,我其实一直都很想与沈二爷结识,今天,也算圆了我少女时代就开始有的一个梦了。” 葛依依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仰慕都倾诉出来,眼睛发光发烫地盯着沈召卿那张迷倒众生的脸庞。 这样的近距离,她心都快从胸脯里飞出来了! 就连沈萝央都忍不住微蹙眉毛,听在耳朵里,变得刺耳的阿谀。 而沈召卿,只是淡淡地敛眸,“过奖。” 他面对这澎湃的爱慕,似乎更享受于摆弄桌面上的茶具,动作不紧不慢地斟茶,单手逆时针转了两圈,沿着盖碗的边沿缓慢倒入。 他给沈萝央和葛依依各一杯。 尽管神态微有冷感,却不失绅士风度。 葛依依欣喜:“二爷好手法。” 这回。 沈召卿才放下茶壶,“尝尝看。” 沈萝央看着自家小叔从容的神态,忽然有点儿心里犯怵,没来由的觉着,温暖的茶室都似乎有阵阵凉意。 葛依依一心想着如何能与面前男人痴缠,照单全收,“自然是极好的,二爷您……” 沈召卿这才徐徐抬眸。 眼角淡褐色的痣若隐若现,忽然说:“葛小姐,似乎对我家阿懿私下往来,很感兴趣?” 沈萝央听到这句,心口终于重重一跳。 第二十七章 早上是一个年轻男人荷尔蒙最重时 葛依依嘴里刚含了一口茶水,听闻这句,没往深处想,下意识的回:“二爷您的意思是?” 沈召卿继续烹茶,动作文雅,赏心悦目的。 温沉的声音悦耳的流淌在茶室中。 “我刚回国不久,最近这些天一直在了解沈家生意往来情况,葛小姐家主营医疗器械,两月前,我跨国与葛小姐家签订了一批价值1.3亿的订单,葛小姐可有耳闻?” 葛依依眼睛顿时亮了,她放下茶杯,心口热烫:“我听我爸爸提起过,因为这种数额的订单,实在是难得,所以真的很感激二爷对我们的信任,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就可以全部妥帖,您不用担心。” 沈召卿重新烫洗茶杯,骨骼明显的手腕上,银色腕表表针一格一格滑动,冰冷的反射着一道光,对此,他唇边微勾,清冷又令人摸不透。 “可我怎么觉着,葛小姐家,吃着我给的红利,却并没有半点合作诚心呢。” 他音色甚至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 却冷不丁的让葛依依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气氛在刹那间,腥风血雨起来。 无形的威压叫人喘不过气。 纵使,他还在给她添茶,可那意图,全然不是她先前幻想的男女罗曼史。 “二,二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葛依依终于察觉了不对劲,这不是闲来无事的聚会,而更像是一道鸿门宴,“是我们这边进度方面您不满意吗?如果是这样,我回去会跟我父亲详谈,尽快给您一个最佳方案,您别生气。” 葛依依字句不由自主的卡壳,脸色不太好了。 就连沈萝央,也感受到了一股萦绕心头的威慑,面色不渝的坐直,没有插嘴。 她不停地猜测着。 小叔才刚回国,跟葛家的订单,对于其他项目,根本算不上什么,也不需要沈召卿亲自盯着,都是他下面的人去接洽,犯不着会得罪什么,而且,葛家这边应该没出什么错差吧? 可这无端的迁怒……又是为何? “贵公司医疗器械做的自然是没什么大问题,技术层面,我没什么好挑的。”沈召卿执杯,冷白的指腹在缭缭白雾中摩挲两下。 葛依依呼吸都急促了,“那,那您对哪方面不满意?我们都可以调……” “葛小姐,与我们阿懿,关系可熟络?”沈召卿却又不急不缓地转了个话题。 神色清落,不见喜怒。 葛依依一愣:“周懿小姐……我跟她虽然年纪相仿,小时候倒是同校过一段时间,后来周懿小姐出国,十几年没见,算不上熟悉。” “是么。” 沈召卿放下茶杯,杯底与木桌碰撞,发出一声脆响:“那葛小姐与阿懿有私仇?” 葛依依胆战:“怎么会!绝没有这种事!” “既如此。” “葛小姐在前二十分钟在微博所发的评论,又是何意?” 匀速的话音,甚至从头到尾以礼待之,任谁看,都是绅士又好相处。 可听在葛依依耳膜里,仿佛一把闸刀悬于脖颈,随时都会斩断骨骼与皮肉。 血液都被凝固,浑身被不见其形的冰碴子刺穿。 她脸色煞白。 骤然一虚脱,跪坐在蒲团下。 沈萝央心头大骇。 她猛地抬头,看着对面仍旧云淡风轻的男人。 杀人不见血,操控的游刃有余。 郎艳独绝的沈二爷,世人都称赞其温文尔雅,冠绝古今。 可此时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沈召卿。 生杀不忌、笑面阎罗。 而他动怒的源头……只是因为她们撞见了沈周懿的……偷欢之事? 沈萝央攥着拳头,脸色不好看地看向葛依依:“你做了什么?” 葛依依已经乱了分寸,“我,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心里被积压许久的嫉妒一时汹涌了而已。 小时候那样一个人人唾弃的低贱疯子,凭什么就风生水起,混的人模人样。 沈召卿姿态不改:“你的账号,我已经让人注销了,你所发的言论也一概清除,阿懿不喜这些弯弯绕绕的恶意泼脏,摊开了解决,也是扰她烦心,我只是想奉劝葛小姐。” 他抬起眼皮:“谨言、慎行。” “阿懿好脾气,可是身为她小舅的我,不会容忍背后阴损污秽近她半分,毕竟阿懿现在有一桩口头婚约束缚,闲言碎语惹人不快,今日请葛小姐前来,一是为注销葛小姐账号的事当面告知,以免失了礼节,二,是烦请葛小姐对今日在上纪云酒店所见,不要过度揣测给人扣上有损名声的帽子,此事,忘了吧。”沈召卿瞳眸里总归藏了些凉,他倒掉了变温的茶。 “葛小姐,你能做到吗?” 字字温雅,也字字封喉见血。 葛依依额角已经被冷汗打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明明他说话时,是那么温和有礼,明明…… “我……我明白了……”葛依依重重地咬着唇,险些被吓哭,哽咽着:“我不会乱说,只求二爷,不要对我家动干戈……” 沈召卿这才徐徐的勾唇,又给她续了杯热茶。 “怎么会,就算没有这笔订单,两家相识多年,薄面也有,何必闹不愉快。” 葛依依却笑不出来了。 她终于懂了父亲曾说,沈家二爷,是一个表面君子实际极为恐怖之人。 笑着杀人,大抵就是如此。 他并不是真的放过她,只是用了更残忍的方式,一旦她有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碰了沈周懿,整个葛家,都会成为这个男人的脚下灰烬。 她仿佛虚脱一般,那杯茶,却不再敢接。 沈萝央凝视着沈召卿,他鲜少如此,对沈周懿的偏袒也从不遮掩,做到了身为小舅的义务和责任,沈周懿从小曲折,母亲离世,父亲失踪后,无依无靠,小叔就对她格外照顾。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 沈萝央突然问:“如果我日后受委屈,小叔,你也会这样维护我吗?” 沈召卿一顿,看向她,须臾之后:“会的。” 沈萝央没再说话。 原本不解决,沈周懿的名声就会在一夜之间狼藉,可是有了这次话谈,终结了往后的许多麻烦事。 无人知晓,平静揭过。 差人送回了沈萝央与葛依依。 沈召卿站在茶苑廊下。 竟飘起了细雨。 像是绵绵针。 助理肖奇给他打来一把黑伞,口吻尊敬:“二爷,来雨了,今晚是回京嚞园吗?” 沈召卿凝视昏暗黑夜里不甚明显的细雨许久,他低头点了根烟,烟雾沿着他眉眼四下散开。 “查查阿懿身边那个男人底细,干净与否。” “是。” * * 夜里下了雨,还未枯败的绿意泛着冷冷的水色。 沈周懿上班路上,去了趟酒店打算接他一起上班,结果说裴谨行夜里就已经退房离开了,她又开去画廊。 早上八点。 停好车。 沈周懿踩着高跟鞋避开水洼,一路进了画廊。 赵斐然与明杳已经坐在工位上忙碌了。 她第一时间去瞧裴谨行工位,没有他的身影,迟疑了一下,她走过去,发现椅子没拉开过,电脑原封不动的关着,人没来。 “他没来?”沈周懿叩了叩桌面,去看那边的赵斐然。 赵斐然从一堆杂物中翻身,声音含糊不清:“啊?小裴啊,是没来,昨天半夜他给我打电话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着凉了回家休息了。” 沈周懿没说话。 又转头回来看着他的工位。 半晌,她才垂着头轻笑一声,“……还挺会磨人。” 请假,不跟她请。 跑去跟赵斐然请,成心让她心情跟着他起伏跌宕,毕竟,昨天才表白,今天他就请假,是不是有些意图明显了。 “老板?你找他有事啊?”赵斐然凑过来,眼力见倒是好。 沈周懿看了看棕色皮带腕表,唇瓣抿了抿,“嗯,有点事,他入职时候登记的家庭地址,有吗?” 赵斐然立马去找:“有的,我看看。” 一边翻电脑,一边他抬头看沈周懿,忍不住多问一句:“您找他什么事儿啊?” 正儿八经工作还没做几天。 有什么必须、重要、一刻不能耽搁的事找裴谨行? “身为老板,关心慰问员工下属,不合理?”沈周懿眸子弯弯,尾音含着几分笑,像是开玩笑。 就连明杳都抬头看过来。 满眼的惊奇。 赵斐然把地址发送到沈周懿手机上,摸了摸下巴,一脸探索:“老板,我觉得你不对劲。” “是吗?”沈周懿查看了下微信消息,边转身往外走,边回:“那你猜的对。” 直到,沈周懿院落的车发出引擎启动的声响。 办公室里二人才醒神。 “那小子太有手段了!” “万一……懿姐是真有正事呢?” “有正事没电话?更何况,大早上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一个美貌上司上门送关怀,性别对换,你遭得住?” “…………”悟了。 * * 裴谨行登记的地址,是一处江景小区。 地理位置极好,处于市中心位置,周围一应俱全,生活便利,是邕城有名的高档小区,房价高、租金贵、距离她的墨府江南,只有八公里左右距离,不是很远。 沈周懿来到小区附近停车场停好车。 她没急着联系裴谨行,而是先去药店购买了感冒药、退烧贴、体温枪等等。 追人的态度要有。 又搜索了下口碑评价都好的早餐店,一边排队购买,一边给他拨了通电话过去。 第一通二十秒,被挂断。 第二通八秒,又挂断。 第三通一秒,再挂断。 沈周懿:“…………” 第二十八章 不好意思沈小姐,我挺难搞的 第三通电话结束。 沈周懿没继续打,收了手机,买了一份早餐,直接去往他的小区,跟门卫说明情况几幢几层几零几姓名,便将她放了进去。 早上八点半。 黑漆漆的卧室内,床上趴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手机搁置在手边,一有动静,可以立马掐断。 叮咚—— 门铃响了。 第一声没管。 但是,第二声,第三声,第不知几次响起来。 男人不耐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意套了条运动裤,踢着拖鞋走到门口,开门那一瞬,他浑身都是冒着不好惹气息,有些吓人,奈何长得好看,弱化了些戾气。 四目相对。 一凉一柔。 “噢,你在睡觉?”女人眸子弯弯,扑面而来一股和煦的暖意:“好吧,我原谅你挂我电话。” 似乎再冰冻三尺,也能给生生捂热。 裴谨行眼尾半耷,扫一眼她手中东西,双手环胸倚着门框,“沈小姐怎么来了。” 沈周懿小幅度侧身看了看屋内:“不请我进去?” 裴谨行眼尾拖着倦怠,终是转身,步子迈的懒极了,“拖鞋在柜子里。” 沈周懿进门,关上防盗门,视线快速的游览了一遍这偌大的客厅,一看就是现成精装房,色调偏冷调,有地暖的干燥热气。 她所站的正前方,就是特别大的一处落地窗,全景落地,远处就是灰蒙蒙的江面,萦绕雾气,没太阳,略显阴沉,有种禁欲风味道。 二十七楼,视野通透。 换好拖鞋,码数都很大,她穿上后有些空荡,但是不太影响走路。 “听赵哥说,你生病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沈周懿跟过去,打开了买来的热粥小菜:“吃点暖暖胃,然后吃药。” 裴谨行显然没睡醒。 他坐在棕色的真皮沙发上,轻慢地睨着女人上着精致妆容的脸,“我有起床气的。” 意思是,他现在被打扰睡觉,心情不好。 沈周懿坐到他侧边,“你能忍忍吗?” “在忍着。” “好乖。” “……”他抚了下眉骨,硬是给噎了下。 “脑袋过来一下。” 沈周懿根本不管他什么表情,将吃食摆放好,一边看药盒说明书,一边对他说。 似乎也对他没有什么期望,说这句时候,她自己就已经倾身过去,撩开男人额前黑发,用体温枪测了测。 一坐一立,女人半弯着腰,被保养的极好的一头慵懒卷发顺着肩颈滑下来,不可避免地扫在他眼尾、鼻尖、最终抚过他淡红的唇。 明明什么都没做。 却又似乎已经将他亲了个遍。 一吐一吸间,满是她身上仿佛清爽雨后晨间推开窗院落里满是藤蔓包裹着的玫瑰香,潮湿的空气恰如其分的中和了几分玫瑰的浓烈,变得温柔又清冷安静,好闻的竟然叫人有种,将她勒进怀里,俯在脖颈,咬一口的冲动。 沈周懿没注意面前人瞳眸里变幻的情绪,自顾自的看着体温枪里的温度。 “没发烧。” 沈周懿又测了一次,还是正常。 “你没生病?” “病了。”他长睫一扫,抬手往脑后一枕,许是因为刚醒,那双含情眼氲了层不清不楚的神情:“被表白精神紧张,自己缓缓。” 沈周懿看着他那颓淡的表情,说这种屁话时候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有句土话怎么说来着,嫖.客却装纯。 大差不差,就那么个意思。 紧张? 她都怀疑,就算把他扒光了在她面前,他都不带眨眼和别扭的,甚至还能跟她讨论讨论男性某些尊严问题。 沈周懿干脆坐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将粥往他那边推了推,“才跟你表白一句,你就不上班,以后要是亲你,看你,上床睡你,你怎么办?” 裴谨行舌尖抵着上牙,突然颤着音似笑非笑。 “沈小姐,人没到手,这就琢磨上了?”他说着,还煞有其事的理了理自己黑t和裤边,动作有些肆意的浑劲,不太正经但语气却又磨人的冷冷淡淡:“我挺保守的。” 沈周懿瞥了眼他动作,眼眸笑弯。 小混蛋。 还怕她当场扒了他裤子啊? “如果你同意跟我在一起,我不介意立马付诸更直白的行动。”沈周懿将侧脸刘海儿撩至耳后,许是觉着屋内热气上来了,她解开了大衣扣子,将外套脱掉,放置一边。 女人里面内搭,是一条刺绣莫兰迪色的旗袍,勾勒着凹凸的曲线,她体态很好,无论坐着还是站着,都是仪态万千的,但是却也有种不符合她气质的大胆。 裴谨行眼神没变,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沈小姐这意思是,肯定会把我追到手?” “我从不做无用功。” 这回,他抄来桌面半瓶水,往喉咙里灌了两口,唇边还掀起个孤儿:“那恭喜沈小姐,我挺难搞的。” “没关系,我也挺难缠的。” “…………” 一来一往,都不落下风。 这追人和被追的,都颇有一种债务往来般的观感。 一个温柔刀要债的,一个嚣张流氓欠债的。 沈周懿不觉得有什么,既然她下定决心追他那一刻,她什么都来真的,人要永远忠于自己的思维和愉悦感。 所以—— 她歪着头,晕着娇弱美的眸子能掐出水。 “裴谨行,我会对你很好的。” 可他忽然起身,一手抄进裤兜,黑发遮眼,窗外逐渐东曦既驾,薄霞衬入屋内,贪恋的伏在他侧脸,低垂的睫毛被光晕照的泛黄,过白的肤色似乎透出了皮下血色,剔透干净,他不言语地绕开桌子。 沈周懿看他,摸不准他想法:“你去哪儿?” 裴谨行头也不回地。 “害羞。” “去洗个澡。” 沈周懿:“…………” 害羞的前提是—— 你走路的气势,能不能不要那么嚣张? * * 裴谨行说洗澡,还真是去洗了,沈周懿坐在客厅里,能听到不远处盥洗室里传来的哗哗水流声。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沈周懿瞥了眼已经要凉了的粥,她冲着盥洗室那边道:“厨房能用吗?粥得热一下。” 哗啦啦—— 估计听不到她声音。 她下意识往那边走了几步,那道门是磨砂玻璃的,走近之后,能透过那磨砂质感,笼笼统统看到一抹肉色,侧面看去,勾出一道弧。 沈周懿毕竟是画画的艺术家,看到后,当即就掏出手机对着那磨砂门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看着没有现实里这么明显,但是也能大概看出若隐若现仿佛被模糊处理了的身体弧线,像是某种颇具艺术氛围的作品。 ——屁.股、挺翘。 第二十九章 甜心,别擦枪走火 沈周懿低头看了看那张照片,满意至极,有意哄弟弟开心的设置了壁纸,又慢吞吞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那引人遐想的范围之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知道正在洗澡的裴谨行听不到她说话。 也就不问能不能用他的厨房了。 她挽起袖子,端着买来的早餐走进去。 厨房里没有微波炉,橱柜上台面上都空空如也的,她弯腰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角落里一只许久不用的小锅。 清洗了三遍后。 才温上米粥。 一边开着火,她一边低头回信息。 赵斐然发来的:「老板,沈家有个叫何琳的,说是你舅妈,刚刚来观摩了下画廊,穿的贵气逼人的,进来就装模作样一通逼逼,屁都不懂硬给自己扒拉点艺术细胞,有点儿装逼怪那味儿,说是到时候来参加展览,两个人过来,让我给整俩电子请柬。」 沈周懿搅拌锅里的粥,单手回复:「知道了,给她吧。」 赵斐然:「得嘞。」 赵斐然:「你在小裴家啊……?嘿嘿。」 看着后面那俩嘿嘿,沈周懿几乎都能想到赵斐然现在是什么猥琐表情。 神色如常的回复:「再嘿扣工资。」 她都没得手呢。 发送出去。 沈周懿收了手机,抬眸去看锅里的粥。 冒着团团白气儿,有股难以言说的怪味儿冒出来。 “…………”糊了。 咔—— 好巧不巧。 裴谨行洗澡出来,飘出来清爽的冷调香。 沈周懿毕竟心虚,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恨不能立马给沸腾的锅底降温,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周懿干脆转身。 铁了心横在灶台前,“不好意思……” 裴谨行早就闻到味儿了,怕是锅底都黑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面前女人有些局促的脸,明显也是厨艺不精,心有愧疚,瓷白的脸颊微微晕出红赭:“我把你的锅烧糊了,我重新给你买一口锅吧。” 裴谨行擦了擦湿润的黑发,眼皮子半耷着,“不用。” 末了:“这口锅是以前我外婆给外面流浪狗煮鸡胸肉时候用过的,不是我自己用的。” 沈周懿:“…………” 她用给狗做狗食的锅,给他热粥—— “第一次照顾人?”裴谨行轻握她手臂,将她拉至一边,自己去将锅里的粥倒掉,把锅用清水泡上,这才旋身,懒懒倚靠灶台,话里明摆着是有几分轻嗤:“那我还挺荣幸。” 话落。 他眼尾倏地漾出几分趣味,黑泠泠的瞳眸好整以暇望着她,“你死去的……初恋,有被这样关怀过吗?” 沈周懿脊椎骨一麻,也没想到他这话题能陡然歪到了这个话题上,她舔了舔唇,温吞一字一句说:“我谈恋爱都很认真的,对他也是认真的,对你也会,所以弟弟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不好。” 侧边儿落地窗外冲进来一道斜光,他松泛的嵌在光影里,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翘着唇瓣,静静听她甜言蜜语,那笑挺扎眼的。 也挺勾人一场景。 她到底是忠于自己,视线多扫了几眼因为被光打着,而变得微透的胸前白t布料。 他发现她眼神儿,上前,细长的手指捏着她下颌,让她脑袋转了个方向,视线也就从他诱人犯罪的身体上挪开,耳边是他说不清是勾人还是拒人的腔调:“心里装着初恋,还对我花言巧语,沈小姐,你可真不老实。” 悠哉懒淡的一句话。 沈周懿却莫名听出一声挺欠的笑来。 ……嗯? 好像是他话里有话似的。 沈周懿抬手想要拍开他捏着她脸蛋儿的手:“好好好,我不看你了,你衣服还穿着呢,这就不好意思啦?” “嗯,脸红着呢。”这语气漫不经心的,鬼信他。 “那我看看。” “看路。” 他又将她脑袋拧回去,就是不准多看他一眼。 特坏。 特难训。 沈周懿被他限制着,他一条手臂横向在她肩膀上,捏着她的脸,体温热烫,这么一来,她又看到了他手臂上青青紫紫的针眼,依旧是有新有旧。 这回她不依着他了。 抬手握住他手腕,然后转身看他,眸光盈盈,包容又楚楚动人。 “你昨天从酒店离开,是又打针了?嗯——你能跟我说说吗?为什么你会这样。” 裴谨行这才想到自己本身的一些问题,他敛眸扫了眼手臂,“你别把我当好人。” 他只有这一句。 字与字之间有微妙的停顿,像是在最后的警告她什么似的,亦或者,是给她机会,不要过分认真。 沈周懿倒也没多大反应。 她细白的大拇指指腹抚过他微微凸起血管上的针眼儿,温柔的眸里被眼睫遮了大半深色。 ——她也没说过,她是纯良无暇的。 几秒后她抬起头,一如往常的温柔,“姐姐请你出去吃大餐怎么样?” 裴谨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几秒后也顺应的岔开话题:“我能拒绝吗?” “去换衣服,穿多点,捂严实,别勾别的小姑娘。” 沈周懿已经去穿外套,不准拒绝。 裴谨行笑了:“沈小姐,我还不是你的人,穿什么也要管?” 沈周懿微笑着走向门口,温温柔柔地:“那你光着性感的屁股蛋子上街,但凡有一个小姑娘还愿意理你,那也算你某些地儿天赋异禀。” 他舌尖抵抵上颚:“姐姐你真不害臊。” “确定勾来的不是警察?” “没关系,领个结婚证抓紧时间给姐姐留个孩子,你放心在里面改造。” “……又趁机占我便宜。” 沈周懿轻声笑,“对啊,骗财骗色,不知道小弟弟什么时候能上个贼船。” 后面男人倚靠着冰箱睨着她背影,喉咙溢出颓肆的笑,微沉的音色裹着离经叛道地滋味:“别叫小弟弟。” 沈周懿还特别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那……” “甜心?” “宝贝?” “亲爱的?” “………” “喜欢哪种?”她笑意盈盈地,突然乐忠于逗他。 这回。 裴谨行不搭理她了,一边走一边抬起手,抓着白t后领,往外一扯,她亲眼看着那衣服布料滑上裤腰、腹肌、胸肌、黑发。 挺随性一动作,硬是在她眼中成了放慢帧率的镜头,隐隐可见他胸肌上还未全部消退的手指印,如果不清楚这印记如何来的,光是这么看着,就已经让人遐想了整个春色过程。 肉体绝美。 本来她应该大胆一点盯回去的。 可莫名的,沈周懿耳根一烫,竟然挪开了视线,没敢多看,直到他从她面前走过,去往卧室,又换了一套衣服出来,黑裤、白衬衫、深灰色羊绒大衣,她给他买的那一身儿,穿着板儿正、宛若t台的名模衣架,长手长脚,每个动作都赏心悦目的。 她有些感叹。 老天爷,有时候太偏心了。 正发愣。 男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足够高的身影,压下来,逼退周遭的光,他一手撑着她身后防盗门的门板,一手虚虚地从她腰侧拢进去,半抱不抱的姿势。 弯腰弓背,微微歪着头,藏着厌世痕迹的含情目潋滟的蛊人,他垂着长睫,凝视她。 沈周懿感觉耳边酥麻,她退了退,嘴巴没落下撑场面的话:“甜心,要吃饭去,不要擦枪走火。” 好吧。 她其实有点儿心虚。 架不住被这么热辣的盯着,沈周懿打算扭头躲视线。 下巴却被温热的手指钳住,强行给她掰回来。 他又低头,附在她耳边,唇边噙着笑,冷不冷淡不淡的,尾音拖着又欲又冷的音色:“……操。” 单字音节。 宛若情话,实则疯极。 话落。 他就拧开门,拍了拍她头顶,迈着长腿走出去。 沈周懿:“…………” 他怎么骂人都骂出了一种让人往不可描述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的遐想感。 ——小混蛋,就叫了他声甜心,隔了五分钟也得给她骂回来。 * * 一来一回,言论随意起来,二人之间氛围倒是轻松自在了许多。 下楼。 沈周懿预约了一家有名但是特别难订的湘菜馆,能不能当天吃的上,全靠运气。 好在今天幸运之神眷顾,她订到了,还是个环境雅致的包间。 走到车前。 沈周懿特意跑去副驾驶座那边,给裴谨行打开了车门,做出请的动作,双眸亮晶晶的:“系好安全带。” 裴谨行懒懒看她一眼,上车。 “地方有些远,得四十分钟,睡会儿?”她格外体贴,充当一位温柔知性照顾人的姐姐。 裴谨行一手支在车窗撑着侧脸,“不用。” 沈周懿转动方向盘,闻言,轻轻地笑:“那我们聊点什么,你光盯着我,我尴尬。” “你说,我听着。” “……那我给你放首歌听吧。” 沈周懿也是第一次追男人,尤其是年纪小的弟弟,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大胆了,但是总有一些无措会趁着空档尴尬的袭来。 主要是。 旁边人视线太磨人了。 总容易叫人飘忽。 她伸手去打开车载音乐。 选择了一首grapevinevalentine. 逼仄的空间她发挥不出来了,就让歌词去见缝插针吧。 裴谨行余光瞟了眼女人认真的侧脸。 又低头回了个微信:「不去,有事。」 那边回:「今儿宿白包了场,他就在这边呆两天,你在邕城躲清闲,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裴谨行:「当鱼。」 「[疑问][疑问]」 裴谨行不再回了。 过了很久。 终于抵达目的地。 几经周折,排队许久,终于进了餐厅。 环境大雅,没有一般中餐馆的嘈杂,很适合约会。 由服务员将二人领进包厢。 沈周懿递给裴谨行菜单,体贴的说:“你想吃什么点什么,我去个卫生间。” 裴谨行没抬头,百无聊赖地翻着。 姿态恣意,眉目漂亮。 硬是让旁边年轻服务员脸红紧张的心怦怦狂跳。 * 沈周懿来到卫生间,她没去上厕所,而是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软件都锁了,界面被控制着,黑屏后,又亮起来,闪烁着特别欠揍嘚瑟的三个大字。 「想我没~」 沈周懿倚着墙,眸中恬静,声音却柔地令人心慌:“继续闹。” 简单的三个字。 那边人浑身一麻,立马收敛,中文有些蹩脚的男声从听筒传来:“人家错了,这不是很久不见,我太想你了。” 沈周懿低敛的眉眼淡的像是笼着雾的远山青黛,温的没半点杀伤力:“有什么事吗?” “唉,你都不说想我。” “好吧好吧,事关你父亲,年代隔得太久了,毕竟他失踪过了十六年,倒退这么多年去查,好不容易才排查出来的,你的母亲去世那天,你父亲失踪前,去过一家私人club,之后才没了影踪,那地方名叫1909,之后才彻底的失去踪迹的。” “俱乐部?”沈周懿轻蹙眉头。 “是的哦,这家club开了很多年了,一直是超级有钱人消费的地儿,好像跟京城圈子挂点关系,明面上只有个挂名老板,姓陆,可以去找一下负责人,说不定有线索喔。” 沈周懿眉心发闷,她说了句:“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个有关于父亲姜遇孑的线索。 必须得去查,一刻都等不了。 又重新把烟收起来,她快步离开卫生间,也没回包厢,给裴谨行发了条信息过去。 —— 包厢内,还未点菜的裴谨行,看着沈周懿发来的信息:「甜心宝贝,我突然有急事儿要办,你先吃,吃多少姐姐给你报销,别生气~」 他眼神淡淡的,指尖抚了抚眉骨。 得出结论。 撩了一通后。 ——她、跑、了。 好一会儿直接起身,又给另外一边发了条微信:「地址发我。」 「又要来啦?」 「鱼被渣了。」 「……?」 渣? 还是炸? 炸鱼是挺好吃的。 * * 1909私人俱乐部坐落在最市中心的位置,四通八达,繁荣奢靡,收揽了最富贵的一群顾客。 总共三层楼,不高,但是占地面积广。 沈周懿火急火燎的过来,但没有开门,问了宋戎颜之后才知这家店下午四点后才开门,硬是等了几个小时,才进入内部。 还是得见了老板才能细聊。 高级娱乐场所,提前预定,开门就有客。 她上楼时,已经有络绎不绝的人穿行。 三楼是酒吧。 全封闭,整个场景都是昏沉的,酒色横陈,能瞧见一切人性贪婪、极恶之地。 地方太大了。 沈周懿一时没捉到什么靠谱工作人员,自己绕了一会儿,途径一处封闭死角时,却听到一道女声,高傲又含着警告。 “你的身份,注定了该做什么事,谢宿白,你不要给我难堪,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订婚时,你要干干净净。” 沈周懿步伐倏地一顿。 这声音…… 很耳熟。 不等她想起来。 另一道斯文却明显没感情又含着残忍意味的男声传来:“买娱乐版块大肆报道我跟你的事,这件事,陆小姐,你已经逾越了。” 似乎是戳中了女人的自尊心,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 “那不是事实?” “怎么?怕你背地里养的那只金丝雀看到?” 第三十章 漂亮吗?我的 沈周懿并不是有意听他们对话的,实在是这边过道没有其他的路径可以绕开,只能经过一下。 听出那个女人是陆姿琦之后,她也没有再逗留。 虽说是有些惊讶。 前不久寒暄时,这位大小姐浑身的傲气难泯,是个要强的人。 现如今。 倒是失态了许多。 感情祸人不浅。 待沈周懿离开之后,那边二人气氛也没多缓和。 陆姿琦压下心头无名怒意:“我从五岁开始,就已经开始听着各种人跟我说,将来是要嫁给谢宿白,从小到大,我永远跟着你谢宿白的标签,你就是拿这种事回馈我的?” 面前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眼里多少是寡漠了些:“世家门第,从小灌输的即是利益固化,陆小姐何必美化这种虚伪关系。” 陆姿琦冷笑:“就算这样,你不在意利益,又能称心如意么?如果我查的没错,那位金丝雀,在你之前可并不干净,怎么?弃我娶她,你能做得到?谢宿白,在权衡金钱权贵前,你不比我高尚。” “别去扰她。” 谢宿白不理她的尖锐,只扔下这么几个字。 平白还是叫人觉得面上无光。 陆姿琦站在原地许久,她才理了理姿态,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 沈周懿没急着一股脑冲,她先去二楼吧台区域找了个卡座,点了杯酒后,给宋戎颜发微信。 沈周懿:「你要过来?」 宋戎颜:「今天会下戏早,匀一点时间陪陪你,免得你怨妇。」 沈周懿笑:「可以,等着你来买单。」 宋戎颜:「吼,你这女人该死的拜金,看错你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聊了一阵子。 俱乐部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划分了许多区域,文化娱乐、餐饮区、有定向爱好圈区域、能想到的任何生活中的娱乐项目,这边都有一定包揽。 而她所在,是二楼的酒吧区。 听说三楼的一部分娱乐区被一个金融大佬包了,那边人员走动的痕迹不少。 看了下时间。 已经过了夜里七点。 沈周懿询问了一个服务员,他们老板一般什么时候到,以及在什么区域活动。 他说:“老板今天应该是去三楼接待贵客了,您有什么事吗?” 沈周懿想了想,道谢之后就往三楼挪动。 光线昏暗,掺杂着纸醉金迷的灯光,她鲜少来这些地方,一时有些晕头转向的。 * * “刚刚你们出去没吵架吧?怎么看陆姿琦表情不太好?”露台包厢,三楼视野极好,俯视楼下一切迷乱躁动。 陈聿臣倒了杯酒,给谢宿白推过去。 谢宿白没什么表情,人显得冷漠:“没什么。” 陈聿臣轻啧声:“陆家大小姐,千娇万宠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还偏偏对她爱答不理,真要给她闹起来,你那些事儿,能兜得住?” 谢宿白眼波平平:“她不会,脸面看的比我重。” 陈聿臣一噎。 得。 大佬真看得开。 陈聿臣干脆扭身去看旁边儿嵌入光与暗交界处的身影,他指尖把玩着手机,闭着眼,把这觥筹交错隔绝在外。 “裴太子您怎么也兴致缺缺,来这地儿还能睡一觉?” 谢宿白也看过去:“你打算在邕城呆多久。” 半边身子隐匿在黑色光影里的男人长腿往台面上一搭,施施然地睁开眼,提不起什么兴致,“看情况,放松一阵子再说。” “你猜他去干嘛了?”陈聿臣却逮着机会就奚落:“他跑去给人当小秘,玩儿刺激的去了,好像是一什么画廊老板的小秘,搞艺术的,浪漫至上,他玩儿的也花。” 谢宿白微挑眉梢,镜片后黑眸若有所思。 “小秘?”他表情明显说,你堕落了。 裴谨行撩起眼皮,漫无目的地将目光落在楼下某处,“正经上班,朝九晚五,宵衣旰食。” “不是吧你,不去收拾那些狼子野心,回国两年天天兼职,换了八百份工作,太子爷还没体验够民间疾苦?”陈聿臣是有点儿理解不了天才的脑回路。 裴谨行似乎心思有些飘离,瞧起来情绪内敛不少,但是那股颓厌的劲儿依旧惹眼,他瞳眸微眯,视线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回去不是给人家添堵,睡不好吃不好,我多大罪过。” 陈聿臣露出夸张的惊恐表情:“哇,那你好善良哦。” 裴谨行直接抬脚踹他小腿。 “起开。” 陈聿臣笑的没边的躲开。 裴谨行单手揣兜的站起身,他迈了两步来到玻璃护栏前,垂着视线,看着从对面二楼楼梯上来的曼妙身影。 眸光从她脸上一寸一寸逡巡后。 他直接转身往外走。 “去哪儿?”后边问。 “甜心加班。” “……??” 从他嘴里说出甜心这俩字,令人害怕。 门关上。 陈聿臣扭头看了眼旁边也似乎心事重重的谢宿白,跟个没心眼儿的马大哈似的凑过去:“哎,天仙儿最近明显病得不轻,你呢?你跟你那位小山雀,解决了吗?” 谢宿白瞥了眼手机上以对方结束的微信消息。 「我挺好,不劳谢总担心。」 他收了手机。 “没有。” 扎扎实实的回答。 陈聿臣摸了摸鼻尖,舍不得了不是—— * * 沈周懿终于被引荐到了1909现在主事人面前,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看着挺精英人士的,叫陆城。 “我认识你,rose小姐,是吧?” 沈周懿微微颔首:“您好,今天多有冒昧,想见您一面,有事想了解一下。” 陆城挥挥手:“能见到大名鼎鼎rose小姐,这也是我的荣幸,我虽然平时接触的都是凡俗之流,但是也对您作品大为震撼和喜欢,有什么事儿您说。” 一来一回的吹捧,大家都是场面人。 沈周懿也不兜圈子了,她问:“我想问一下,您这边顾客、员工、盈利往来、都会有记录吗?” 陆城迟疑一下:“有倒是有……” “那陆先生知道有一位叫做姜遇孑的人吗?他十几年前来过这里,曾经在这边弹过钢琴,短时的,还能查到相关他的信息吗?” 陆城微微一默,不着痕迹的打量沈周懿一下。 “姜……遇孑?哪两个字啊。” “偶遇的遇,孑然一身的孑,京城人。” 陆城思索了一会儿,他说:“不好意思了沈小姐,我对这事儿没什么印象,那会儿还不是我管理,而且,已经过了十六年,有什么信息也都会被更新处理了,这可不是一年半载那么简单,恐怕……对您帮不到什么。” 沈周懿几乎不太意外,虽然还是有些失望。 她极有涵养地道谢:“那叨扰您了。” 陆城面露为难:“没有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恰好。 宋戎颜到了。 沈周懿颔首离开。 等她下了楼。 陆城盯着她背影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陆总,沈家沈周懿小姐,刚刚来打听那位先生的事了……” * * 楼梯拐角。 裴谨行半弓着背,手肘支撑在护栏上,敛眸看着下方那道倩影,刚刚的对话,他也听到了关键信息。 姜、遇、孑。 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在看什么?” 谢宿白也觉得闷,出来抽烟,嘴角咬着一支,还将烟盒递给裴谨行示意他自己拿。 裴谨行看了眼,语气淡淡的:“我讨厌尼古丁的味道。” 谢宿白没表情的收回手。 “老谢,你听说过一个叫姜遇孑的人吗?” 裴谨行视线没离开二楼穿梭的沈周懿,臊眉耷眼地,嗓音懒散至极:“这俱乐部,好像是陆家的产业吧?” “姜遇孑?”谢宿白吐了口烟,“我听我父亲说过,当年京城名人……你知道姜家么?三十年前落魄了,书香门第,听说是发生了些变革,姜遇孑是姜家独子,当年是研究物理的,惊才艳艳,一朝身败名裂……” 谢宿白微拧眉:“毕竟年代太远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你问他做什么?” 裴谨行骨节瘦长的手指不紧不慢敲了敲护栏,他指了指楼下某个方位,不答反问:“漂亮吗?” 谢宿白眯着眼,循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女人臂弯挂着外套,一身莫兰迪色旗袍在昏暗光线中愈发的浓墨重彩,皮肤白的惊人,回头之际,红唇婉婉,柔桡轻曼,妩媚纤弱,饶是淡颜系美人,却颇有韵味。 “有眼睛都能看出来吧。” 裴谨行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唇畔起了弧,眼神明明灭灭的:“那你审美真不错。” 说完。 他转身,悠哉地有目的性的下楼。 谢宿白:“……” 裴谨行他是有病吗。 他咬着烟,镜片后眸子波澜不惊,瞥了眼裴谨行的身影,打算回三楼时,余光却不经意地看到了二楼偏厅门口格外特立独行的在黑暗中都戴着墨镜贴墙进来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儿白色长款羽绒服,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她手中捏着手机,一边走,一边在跟什么人通话,明显并不是因为知道他在这儿而过来的。 谢宿白步伐倏地钉在原地。 一时之间,眼神不明显的发生了变幻。 * * “宝贝宝贝,你人呢?”宋戎颜架着墨镜,视线里一片漆黑,她习惯性走哪儿戴哪儿,毕竟当红女明星,习惯了这种装扮。 “黑天半夜戴墨镜那位傻子女士,向后转。” 听筒里除了音乐声,传来女人柔婉又含着笑声音。 宋戎颜转身,沈周懿就在她三米外,冲着她招手。 她立马乐呵呵地跑过去,一把抱住沈周懿,扒都扒不下来,“我累死了这几天,天天熬大夜,你看,我皮肤都差了,你摸摸。” 宋戎颜抓着她的手就放自己脸上。 沈周懿好笑地捏了下:“够好了,身体呢?才出院就去熬着拍,你对自己好点行吗?” 宋戎颜自觉心虚,她拉着沈周懿的手火急火燎往卡座走:“我知道,我好的很,今天姐姐请客,挑贵的开!” 宋戎颜这人,性格火爆、嗜酒如命,经年在酒桌上应酬,练就一身本领,如今走到这个位置,都是一步一个血印踩着玻璃渣子上来的。 平时挺玩儿的开也大大咧咧一人,好像永远没什么烦恼似的,就例如流产这件事。 她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照样醉生梦死无拘无束。 “你的事儿办好了没?”宋戎颜点了人头马xo,直接上瓶,熟门熟路给沈周懿倒了杯推过去,摘掉鼻梁上的墨镜,一张美艳动人的脸,极其有攻击性的美,不同于沈周懿的柔美清冷感,反而,宋戎颜是典型的一眼让人觉得,她美的不好惹的长相。 沈周懿摇头:“没有,过了太久,不好查,更何况,这种事真动起来很是麻烦,人家没道理这么帮忙。” 宋戎颜一口干了半杯,察觉沈周懿情绪有些低迷,“周周,你外公不让你查你妈妈的事,是不是当年有什么隐瞒?” 沈周懿敛目沉思。 她一直想不通,母亲以那种方式死亡,外公那么疼爱母亲,却不准大张旗鼓…… “周周宝贝!” 对面女人猛的一拍桌。 沈周懿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宋戎颜已经站起来了,她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内里穿着一条性感的黑色长裙,女明星体重管理严格,腰细的盈盈一握。 “嗯?” 宋戎颜:“我学了一个新的舞,跳给你看,暂时别想不开心的事。” 沈周懿徐徐的挑眉。 这个脾气不好的作精,又搞什么名堂。 女人已经提着裙摆,傲然又蹁跹地踏上左手边不远处的舞台,光线暧昧,她身姿勾勒的极为妩媚,这里是高级俱乐部,明星来消费不足为奇,宋戎颜也不再遮遮掩掩。 自信地上台。 冲着台下沈周懿飞吻,火辣又大胆。 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起哄。 沈周懿忍不住笑,这女人,真是一刻闲不住,喝点酒就上头了。 恰好。 裴谨行刚刚下楼。 走至卡座后方。 与后面而来的谢宿白撞上。 但是各自都没搭理对方,目光各有目的性的望着一个女人。 此时此刻。 台上女人热辣的摇曳在舞池,引得声声欢呼。 一舞毕。 宋戎颜从舞台中央的玫瑰摆台里抽出一支,径直走向卡座笑意盈盈的女人。 俯身给她别在耳边。 像是在高调表白。 周围更加热烈,满场尖叫。 而后方两个男人。 一个倚墙而站,眼神微暗。 一个掐灭了烟头,眉头紧皱。 第三十一章 清醒了吗 光影交错,楼外寒流逼人,刮着湿冷的夜风,行人瑟缩快步而行。 一墙之隔的楼内。 音乐声震在耳膜,身着黑裙的女人满脸笑意的走到卡座前,弯腰给旗袍美人理了理耳边碎发,玫瑰与美人相映成辉,不知惹了谁的眼。 谢宿白神色漠然看了一眼黑裙女人。 ……作的很。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不经意地对上视线。 裴谨行淡淡的抬眸:“你下来做什么?” 谢宿白:“散心,你又做什么?” 裴谨行:“欣赏打破世俗的烂俗爱情。” 谢宿白:“……” * “怎么样?有我这样的大美女当众热辣示爱,是不是特别有排面?心情是不是特别特别美滋滋?” 宋戎颜顺了把头发,脸不红气不喘地坐在对面,又干了一杯酒,笑呵呵地逗她。 沈周懿抬手,摸了下耳边玫瑰娇嫩的花瓣。 “你没爽?” 宋戎颜立马拍拍桌:“哎哎哎,你这话有歧义啊,给人听去还以为你搁这儿开和谐号呢。” “噢,谁让你把我桃花都掐了,这里面,倒是不少小帅哥。” 沈周懿单手捏着杯口,动作轻慢的晃动杯身,酒水碰撞摇晃。 又落入了谁的耳。 宋戎颜轻‘啧’了声,“你要是开了那一窍,至于单身至今二十五年?口嗨倒是没落下你。” 沈周懿细细的哼笑。 “欸。”宋戎颜凑过来,戳了戳沈周懿的手臂:“最近不是有个小弟弟,情况怎么样了?说说,给我乐呵乐呵呗。” 沈周懿这才想起来被她扔在餐厅的裴谨行。 她抿抿唇,掏出手机,进入微信,然后用手机号搜索,搜出了裴谨行的微信,一直没来得及添加,这是她第一次搜索他微信,原以为这种吊儿郎当目下无尘的男人,头像这些说不定都是统一装逼的黑白风,但是吧—— 她微微惊讶地看着他头像里那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占据了整个画框,蝶翅上的精细纹路都能看清楚。 不知是什么品种,前翅透明的淡蓝色,后翅自然晕开玫瑰色的红晕,漂亮又张扬,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莫名的。 她觉得这个蝴蝶有些眼熟。 沈周懿眯了眯眼,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便给他发送了添加好友申请。 “现在弟弟很精的,甜言蜜语都不昏头,不怎么样。” 宋戎颜顿时兴致缺缺:“拿捏这种年轻男人,就跟放风筝似的,就得吊着他,不然真就飘飘然了,你矜持点,勾一勾放一放,臭弟弟就该上劲儿了。” 沈周懿仿佛听进去了,漫无目的地刷着朋友圈,“喔……我尽量。” 宋戎颜给了她一个‘我信了你个邪’的眼神。 “原来,包场的人是他啊……”沈周懿忽然看着手机若有所思呢喃一句,宋戎颜立马凑着脑袋过去:“什么?” 沈周懿朋友圈赫然是陆姿琦发的一条内容,一张照片,一段文字。 「聚少离多,但是谢先生有心了,忙碌之余,不忘哄我开心。」 「图片」 照片里。 男人微微侧头,跟旁边女人说着话,女人脸上笑意盈盈,似乎很是幸福,二人离得很近,女人抱着男人的手臂,肉眼可见的亲昵。 不知被谁拍下来,好生恩爱。 沈周懿看到了二人背后的led灯牌logo,就是1909。 宋戎颜看了一眼,眼神闪了闪,不着痕迹的坐了回去,垂着眼皮盯着酒杯里的硕大冰球,晃动着、砸的酒杯叮叮当当的。 “你认识她……们?” 沈周懿轻嗯了下:“见过一次这个陆小姐,在沈家时,她说喜欢我的画,想要加我微信认识,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喔……” 宋戎颜忽然没了兴致,她站起来:“宝贝,我去个卫生间,要不一会儿我们撤吧,乌烟瘴气的这儿。” “嗯?”沈周懿抬起头,“你转性啦?” 宋戎颜哼了哼:“一会儿叫代驾,我怕你喝醉了我抬不回去,好好坐着,有人勾搭你,就说你有主了,是我的女人。” “刚刚你作妖,谁还敢来搭讪我。”沈周懿挑眉。 “那是他们有自知之明……” 女人哼哼唧唧的离开。 等了几分钟。 沈周懿都没有等来小甜心的好友通过通知。 她有些百无聊赖的趴在桌面上,手指戳了戳氲出水珠的杯子,周遭音乐声高昂的头疼。 父亲的事一无所获、还鸽了裴谨行—— 早知道就带着他一起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这里光怪陆离的灯光扰人心,还是什么,她透过杯身,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顿,眼睛无意识的轻眨几下,像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楼梯口处,规避了大部分扫射的灯光,但是时不时一闪而过一道,好巧不巧落在懒散靠在护栏上,一手捏着酒杯,低头看手机的男人身上。 他身材好比例好,黑发随意一抓,有几分浪荡不羁的痞劲儿,但是眉眼是有些冷淡刺人的,偏生的漂亮,手机屏幕的光微暗,映衬在那双眼瞳里,原本俗气的灯影时不时留恋他身侧,倒是徒增叫人挪不开眼的氛围感。 很绝。 沈周懿微微睁大眼。 她视线可能是太火辣了,那边的男人看过来。 对上视线后,他手指还停在手机屏幕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漫不经心敲了敲杯口,就那么睨着她,一副混不吝模样。 沈周懿一侧眼神。 这才发现,他面前还站着三个年轻小姑娘。 个个肤白貌美,都握着手机,眼巴巴地盯着他,意图昭彰。 “…………” 他是不是太招人了。 那一瞬间,沈周懿坐直了身子。 * 那边。 “帅哥,加个微信嘛,你常来这里玩儿吗?下次一起约啊,当然,如果你今天晚上有时间的话……我也不介意的。”女人满是性暗示意味,纠缠了快有五分钟,一点听不进去刚刚男人已经明确拒绝的话。 穿着超短裙的女人有意往他面前蹭。 硕大的胸部眼看着就要蹭到他身上来。 “喝多了?”裴谨行不冷不淡开口。 “啊?是,今天喝的不少,昏昏沉沉的,头晕的很。”女人还以为得到了机会,伸手就去勾男人胸前的衬衫扣。 心急火燎地一心想要把面前男人给睡了。 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绝的男…… 唰—— 头上淋下来冰冷的酒水液体,顺着女人刘海往下淌。 瞬间让女人狼狈的晕了浓重的眼妆。 她愣住,旁边小姐妹也愣住。 就连刚刚抬腿想要过去的沈周懿也愣住。 裴谨行居高临下,眸子昏昏沉沉,没有温度:“清醒了吗?” 混劲儿和目无法纪的冷漠让人脊椎发凉。 沈周懿微微一窒。 她觉得,她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搞清楚他骨子里的本性。 想占便宜的女人傻眼了,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眼,忽然就觉得浑身冒着寒气,好像她继续纠缠下去,他能把酒杯都拍她头上似的。 漂亮的、艳丽的、带刺的、 旁边小姐妹压根儿不敢再造次,急忙拉着丢脸的朋友落荒而逃。 沈周懿:“…………” 哦吼,她勾搭了个什么属性的弟弟。 那一瞬间。 她朝着他迈出的脚步,不着痕迹地趋利避害的收了回来。 而他,敏锐又直勾勾地看向她,没错过她退一步的动作,那一瞬,她看到了裴谨行眼底漾出的笑,张扬的、恣意的、有些低嘲的,总之,不太让人心安的。 沈周懿:“……” 她——应该怎么解决当下这个尴尬的情况? 倏地。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沈……周懿?” 她回过神。 侧头一看,不远处有个穿着名贵西装的男人满眼探究和怀疑的看着她,眼神似乎是不可思议,又似乎燃烧着几分不明的乐趣。 裴谨行也散漫的瞥来一眼。 那男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眼神有些过于热辣,又有种浮于表面的轻蔑:“是你吧?我没认错吧?我都听我表姑说了你回来了,没想到这就碰上了,哎,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老在新闻上看到你,没想到啊,你现如今还能混成这样。” 沈周懿眼神在昏暗中不明显。 “你是?”她语气几乎是淡的。 对方明显拧了下眉,像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又上前几步,一脸匪夷所思。 “你不是吧,开什么玩笑?我,何益华,你能不记得?” 沈周懿眸色冷静:“有点儿耳熟。” 何益华表情立马不太好看了,“你舅妈何琳,是我表姑,小时候你不是老跟我在一起玩儿?这都能忘了?你那会儿在我家大院时候,天天还得靠我……” “想起来了。” 沈周懿神情平静,语气也清清和和,透着刺人的冷淡。 裴谨行却若有所思看她一眼,几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蔓延的一种……烦躁。 何益华这才缓和了脸色,伸手就去抓沈周懿的手,并没有什么尊重意味:“遇到了,就陪我们去喝几杯,如今你可是大名人啊,我那帮兄弟还不相信你跟我关系,走,你必须跟我去证明一下,让你过去喝酒,多给我长面子。” 沈周懿这才蹙起眉头。 她忍耐几乎已经见了底,正想抬脚踹人时。 旁边传来一声流氓哨。 何益华下意识回头。 却迎面飞来一空了的酒杯。 直冲脑门。 砰——! “啊!” 他顿时疼的往后退了几步,也松开了沈周懿的手。 她身后贴来炙热的身子,冷调木质香混合着冰凉酒香,沈周懿微微侧目,裴谨行潋滟的眸,近乎漠然地看着砸出眼泪的男人,又斜着目光看她:“有交情?” 沈周懿抿唇,摇头。 “行。” 他指了指出口那边:“去外边等我。” 沈周懿诧异:“那你?” 这回。 裴谨行忽然翘着唇笑了下,但总是瞧着没人情味:“把人砸了,总归要留下来解决吧?” 沈周懿:“……” 你那表情,着实不像是要好好解决。 何益华终于缓过劲儿来,眉心赫然被砸出半个月牙状红痕,估计后面还会变得更严重。 “操!你他妈找死?!” 裴谨行没搭理,看着沈周懿道:“去洗洗手,卫生间有消毒洗手液,别委屈自己。” 沈周懿明白了。 他什么都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她厌恶极了何益华。 所以才会出手。 心情突然有些怪异,却又莫名有些安心。 “你快点来,不熟的人不用过多浪费时间。”沈周懿没给何益华什么眼神,只是有深意地跟裴谨行说了句,毕竟她见过这个男人爆别人头的场景,还是多嘱咐一句的好。 “好。” 裴谨行挽了挽袖口,眉眼还算是平静,应的很随意。 沈周懿因为何益华的出现心情不太好,有些烦闷的转身,头昏脑涨的,一刻呆不下去。 何益华下意识伸手想抓她。 但被裴谨行拽着后衣领抓过来,瞥了眼对方头上的快要发紫的痕迹,他歪了下头,唇边弧度有些残忍:“疼吗?” 何益华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你他妈有病?!知道我是谁吗?小白脸,以为傍上个有钱女人就腰杆子硬了?装什么?敢动老子,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谨行神色是不耐的。 他踹开脚边碎裂的酒杯碎片,“出去谈谈?” 语气不急不缓,可那双眼瞳幽深至极。 何益华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浑身发冷的危险。 他挣扎,想要挣脱裴谨行抓着他衣服的手:“放开!谈你妈,老子认识你?我要报警!操!你他妈有本事别跑!” 但是裴谨行没理会。 揪着对方领口,不费什么力气地从楼梯口往外走。 音乐声太大了。 几乎没引起什么关注。 但是三楼却看的清清楚楚。 陈聿臣啧了声,转头就打了个电话出去:“c1区那边监控,从五分钟前开始,到后面十分钟,删了吧。” * 沈周懿来到洗手间。 暴露在光线下,才看出她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是冷漠的。 她走到洗手台,冰凉的水一下又一下冲刷着双手,无比嫌恶地冲洗干净刚刚被触碰过的地方,许久之后。 她才轻吁了口气。 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和,纸巾擦干双手,打算给裴谨行打个电话时—— 突然想起来。 宋戎颜似乎离开很久了。 她又转而给宋戎颜拨了个电话过去。 但是被挂断了。 沈周懿微微蹙眉。 给她发了条微信语音过去:“阿颜,你去哪儿了,结了账我去外面停车坪等你,快点出来。” 发送完毕。 沈周懿才转身离开。 很快。 卫生间里间,才传出压抑的声音。 “好了,放开。” “谢宿白,你未婚妻还在这里,你真不怕‘奸情’暴露,惹你未婚妻生气?” 宋戎颜听沈周懿离开,紧绷地神经才放松下来,继而满脸愤怒的瞪着眼前男人,透过那薄薄的镜片与他对视。 谢宿白拧眉:“你好好说话。” 随后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了封闭逼仄的小隔间内。 “我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周周要等着急了,我没时间跟你耗着。” 她完全不想在这种环境下多谈什么。 尤其。 谢宿白的未婚妻还说不定就在哪个方位。 他不要脸。 她还想要。 更何况。 今天是他特意给他未婚妻陆小姐准备的场子,跟她在这儿拉扯,合适吗? 第三十二章 天仙畜不可能做人 谢宿白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暗,他纵容宋戎颜的脾气,好一会儿才说:“你怀孕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甚至流产。 这件事,她明知自己怀有身孕,还疯狂在剧组工作,剧烈活动、吊威亚、打戏、一样没落下。 她就没想过用孩子来牵制他。 宋戎颜皱眉,神情挺不耐的,她抬起头:“告诉你怎么样?怎么?你让生啊?生了上谁家户口?你的?你家接受?还是你未来宏图大业里规划能接受?” 她说话是挺刺人的。 可面前男人总是对她有一些宽容。 犀利的问话,倒是让氛围更僵持了些。 谢宿白眸色深了许多,默了良久:“阿颜,我跟她没什么。” 宋戎颜表情一凝。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 “你不用跟我解释,堂堂谢总,谢家大少爷,何必这么纡尊降贵。” “我是你男人,有什么不可以?” 宋戎颜几乎是僵住,恣意生长的尖锐也被尽数折断。 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头泛酸味,有些委屈,也有些恼怒,更多的是面对当下的无奈。 谢宿白他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一而再的用这种言论戳她,他比谁都清楚她的七寸在什么地方,精准的捕捉狙击。 谢宿白拧眉,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阿颜,下次别作践自己,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怎么样都行,行吗?” 谁能想到。 最不苟言笑、冷面无情的谢家大少。 如今却对着一个女人温言软语。 宋戎颜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僵持许久。 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想要快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但谢宿白不给她机会,长腿一迈,捉住她的手腕,没费什么力气的弯腰将女人抱起来:“我明天回京,我们安静呆一会儿吧。” 话是软话。 行动却独裁。 宋戎颜挣扎:“谢宿白!周周还等着!你别闹!” “嗯,要么你给她说你有事先走,要么我去跟她道个歉借一下人。” “……你敢!” “乖点。” 他扔下包下的场子,以及里面捧场而来的人。 也不管宋戎颜出口即伤人的话,谁都说宋戎颜恶毒、暴躁、没教养,但是他知道的,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纯粹的人了。 * * 沈周懿收到了宋戎颜发来的微信。 「周周宝贝,我剧组突然有点事急着回去一趟,你自己先走,记得叫代驾,到家跟我说,爱你么么哒。」 沈周懿没多想。 看完又把手机揣进兜里。 眸光望着1909门口,等着盼着那道身影的出现,心理莫名觉得不太安稳,她两脚在粗粝的地面磨了磨,垂着头,心思有些散乱。 “小可怜。” 耳边风声渐起,南方城市就算冬天,街面都有数不尽的绿色延绵,偶尔有那么几片泛黄的枯叶被风撕扯,打着旋儿转圈缓缓落地,又随风遁走。 便显得那声仿佛自言自语地低暗声音更加不真实。 沈周懿猛的抬起头。 那边,男人一手抓着外套,单手抄兜,姿态懒懒散散的,长腿窄腰,往那儿一站,就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天生的氛围感。 沈周懿恍惚了一下,她朝着他快步过去:“嗯?小可怜?谁?” 裴谨行目光在她因寒风刮过而微微泛出红晕的脸上逡巡,刚刚看她垂着头站在那边时,莫名就觉得楚楚可怜的—— “没谁。” 沈周懿一心想着刚刚的事,也没多在意,又问。 “你怎么解决的?何益华呢?” 裴谨行敛眸,声音被萧萧的风熏染的低哑:“打死了。” “……”沈周懿几乎是鲠了下,眼睫颤了颤:“死……了?” 他睨着她,“嗯,出言不逊,扬言要雇人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受不了这委屈,干脆弄死。” “……裴谨行。” “你别逗我。”沈周懿几乎攥紧了他抄在裤兜的那只手手腕,特别认真的盯着他。 裴谨行盯着她数秒。 忽然扯着唇笑起来,他声音恣意而清哑,双眸缓缓地撩起,揉入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坏,唇红齿白的,整个一好看的混蛋。 “你笑什么?”沈周懿眉心起了细细的褶皱。 “没什么,就是觉得沈小姐怪可爱的。” 他迈着步子往前走,说话的语气懒淡极了,不知含了几分真心。 沈周懿只得快步跟上他。 “他到底怎么样了?” “活着,活的挺好,能哭能撒泼鼻涕眼泪一大把恶心人。” “…………” 她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担心这个男人会不管不顾,他本性本就无矩无忌的,容易惹事。 “那你没事吧?”她快步跑了一阵,越过他,与他面对面,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倒退着走。 裴谨行步伐不着痕迹地慢下来。 “如你所见,每个地方都非常好。” 沈周懿上下打量他,忽然就放松下来:“你包这么严实,我怎么看?” 他似乎是被她这一阵又一阵的反应搞的气笑了,眼皮消沉地一抬:“大街上,你别调戏我。” 沈周懿忍不住笑,“怎么?还想对那个姑娘似的,浇我一杯酒?让我清醒清醒别打你主意?” 他突然停下脚步。 沈周懿不设防。 下意识跟着他想急刹车停下来。 高跟鞋踢在路沿,稍稍地崴了一下。 被他眼疾手快的捉着手腕扯回去。 沈周懿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扑了满腔的消沉冷调香,是他身上的味道,似雪、似木。 恰好。 裴谨行低下头。 周围风萧萧,他在这夜里独绝而立盖过万顷山河。 几秒后。 他轻扯了下唇角,眼里有光,唇边的笑不知真假:“舍不得。” 说完他就松开了她。 继续似乎困了,半阖着眸,往前走。 倒是站在原地的沈周懿轻抚了下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耳垂。 猛不防一下—— 真让人招架不住。 沈周懿甩了甩头,又笑的美眸盈盈的追上去,“要去吃个饭吗?弥补中午那顿?” 裴谨行倦怠地偏头看她一眼,“不吃。” “困了,回去睡觉。” 沈周懿点点头,也不勉强他,想到了宋戎颜说的话,适当的松弛,不可追的太紧,瞥了眼路对面骑着折叠小电驴而来的代驾,“好,那你路上小心,工作日见。” 正好。 代驾过来,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沈周懿冲着裴谨行挥了挥手:“记得通过我加你的微信,然后在微信上告诉我你安全到家的消息。” 然后——她竟真的上车了。 直到,那辆醒目的路虎揽胜逐渐远去。 倒是留下裴谨行一人站在路边,他倏地低头笑了声。 这姐,真不会追人。 他住的地方距离她的墨府江南,只有几公里,并且就在一天路线上,会途径他住处,她竟然都不说捎带他一程。 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真佛系意念追男人。 难不成让他自己脑补她如何追他喜欢他的?自我攻略? * 裴谨行在路边站了很久。 后方突然嘈杂起来,他才慢悠悠地转身,救护车到了,警车也到了,救护车从1909侧楼用担架抬出一个人,没什么明显外伤,但是浑身在颤抖,整个人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意识很是涣散,情况看起来并不是特别乐观。 但是没有彻底的昏迷。 像是对危险的感知,担架上的人突然瞥到了就那么堂而皇之单手抄兜站在不远处神色淡淡的裴谨行。 宛如作壁上观的暴君。 他整个人猛的激动起来,可是因为受伤,根本说不出话,脸色煞白。 护士连忙上氧气罩安抚,把他摁回去。 他想抬起手指裴谨行,却动弹不了,目眦欲裂、双目赤红、不甘又恐惧着。 裴谨行仿佛是旁观者似的看着,冷淡而俯视阴沟腐朽。 警车那边在做调查,却一无所获。 裴谨行这才转身上了路边停下的一辆车。 是陈聿臣开来的车。 “看看你弄的这么大阵仗。”陈聿臣转动方向盘,扫了眼副驾驶窝着长腿半躺着的男人:“没见你什么时候动这么大的火气,那人怎么惹到你了?” 裴谨行只是垂眸看手机。 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通知栏那里。 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微信名叫rose,他没急着点通过。 “何家,你知道多少?” “何家?没听过啊。”陈聿臣转动方向盘,想了好大一阵,才突然说:“啊,有点印象了,一小门小户,应该是做建材的,中型企业吧,暴发户出身,这些年一直到处投资,我记得我小时候还记得邕城有一家疯人院,就是何家开办的,现如今靠着沈家转型了,你打听这种小公司做什么?” “刚刚被救护车拉走的,就是何家的人。” 陈聿臣挑眉:“跟那种人置气,不像是你风格啊,他得做了什么反人类事才能惹你这么大动干戈的?” 裴谨行向来不轻易生气的,他情绪永远那么淡淡的令人觉得十分欠揍,一旦真的发火,那才叫真的吓人,所以他们这一圈儿,虽然都比裴谨行大几岁,也轻易不敢惹这家伙。 才更惊奇这件事。 “没什么。”裴谨行不回答。 他闭上眼,似乎要睡了。 陈聿臣耸耸肩:“行吧。” 推背感越来越强时,裴谨行才睁开眼,潋滟的眸子里晦涩不明。 言犹在耳何益华的话。 “不就是叫她陪个酒,你还当那个女人是个宝,你知不知道她就是个精神变态!小时候被沈家扔疯人院,要不是我看她漂亮施舍她活路,早就送到护士长那性虐待的床上了,还有你什么事?哦我知道了。” “你他妈就是个捡破……”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了。 他用他的方式,堵上了那张令人反胃的嘴—— 在他看来,行走在这世间万般面孔的人,哪儿有什么值得赞颂的纯好人,只是坏的那面各不一样罢了。他自己也是如此,以恶制恶,在他看来,是最直观有效的方式。 裴谨行微微调整了下坐姿。 又掏出手机看着微信新的朋友界面。 侧脸氤氲出一片阴翳,勾画出更深邃精致的轮廓,眼窝在车窗外忽明忽灭的路灯下,深不可测着。 他指腹轻碾机身。 沈周懿小时候…… 究竟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会待过疯人院? * 回到家中。 沈周懿洗澡护肤一个流程下来,已经过去一小时。 她又处理了一下工作,电子请柬分发邮箱,想了好久,她找了一下裴家二房那个男人的电子邮箱,给他发了一份请柬,郑重邀请对方来参加她两天后的画展。 退婚这件事,还是跟对方面对面聊的比较好。 发送完毕,没等对方回复。 沈周懿便上了床。 睡前打开手机看了眼,她才发现…… 小甜心,通!过!微!信!了! 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同意她的添加请求,看了一眼时间,是半小时前通过的,也没有给她发送任何消息,默不作声的,让人心里怪痒痒。 沈周懿立马翻身趴在床上,翘着两条细白的小腿。 斟酌着应该给他发一条什么内容。 弟弟性格平日里大多消靡冷淡,这个度也不太好拿捏,这倒是让沈周懿稍稍为难了一小会儿。 她撑着下巴,婉柔的眸子浅浅眯着。 几分钟后。 沈周懿终于决定,要对症下药,按照裴谨行的性情,发送出去第一条能引起他心理反应的措辞。 rose:甜心?[爱心] 过了三分钟对方都不回。 不理她,反而让沈周懿get到了某种乐趣,她抿着唇笑,突然好奇他耐心界限在哪儿,便继续发送。 rose:甜心,安全到家了吗? rose:甜心是睡了吗? rose:难道是在忙着回别的姑娘不理我? rose:还是说,是盯着屏幕不知道怎么回? rose:没关系,甜心回我个爱心也行,我会懂你的。 沈周懿承认。 她就是故意的逗逗他,年纪小的男孩子嘛,或多或少正是有一些大男子主义的时候,男子气概、要面子、要崇拜感、她追着这么喊他甜心,小脾气得炸一炸。 果不其然。 似乎忍无可忍,裴谨行回了一句。 butterfly:…… 看着那六个点,沈周懿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揉了揉泛酸的脸颊,又噼里啪啦的回。 rose:有应必回,给你发六句,你也回六个点,你的用心姐姐感受到了。 这回,他没有憋着不理了。 butterfly:你也喝多了? 沈周懿来了兴致,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打字,睡意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rose:两杯,微醺,不多呀。 butterfly:那怎么在这儿跟我耍酒疯? rose:…………[生气.gif] 沈周懿当场被噎了个大的,几乎已经脑补出了这个男人看着手机时,那颓淡吊儿郎当的表情。 她干脆把手机扔去一边。 好。 她听宋戎颜的,晾他一段时间,果然不能太宠着他! 但一分钟后,手机又响了声,沈周懿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几分莫名的期待,解锁打开看了一眼。 butterfly:[链接][链接][链接] butterfly:第一条链接,清心咒整首,但收费,第二条,最全催眠曲,实在睡不着,那就第三条链接,动作片,看看,清清火。 沈周懿:“…………” 酒醒就在一瞬间。 第三十三章 让沈周懿吃点苦头! 沈周懿是很想不通的。 裴谨行这个人阴晴不定,前一秒能让人酥掉骨头,后一秒就能瞬间泼一杯冷水,她终于相信了他所说的,他真的,非!常!难!搞! 不过。 这倒是让她更有熊熊斗志了。 征服欲愈发强烈。 让这样一个野路子、难驯服的男人低下骄傲的头颅,耳鬓厮磨,那应该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 她把扔出去的手机捞回来,神色如常的再次给他发了一句。 rose:「谢谢甜心为我着想。[爱心]」 回完。 沈周懿就躺进被窝了。 她看了眼第三条链接,犹豫了一下,指尖轻点开。 跳转网页。 电影开场序幕,马上要进入正题时—— 屏幕上忽然跳出一行字。 【姐姐,身心健康点,不要想有的没的,睡吧。】 沈周懿:“…………” 这回沈周懿直接扔了手机,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来回滚了两遭后安静下来。 小混蛋—— 够坏的。 * 一如沈周懿的猜测,裴谨行周末直接消失,她给他发的微信也石沉大海,根本联系不上,别说驯服,见一面都想都别想。 沈周懿的重心便落在了画展开办的事宜上。 提前一天忙碌起来,每幅画都格外珍贵的裱装好,陈列在大厅每一个展示位置,这次是回国之后首次她个人作品展,除了邀请名单,还有不少对艺术美术颇为热爱的人购票参展。 作品出库,明杳与赵斐然开始安排流程细节。 忙的不可开交时,沈周懿接到了一个电话,她一边整理作品介绍,一边接起电话,完全没有看来电是谁。 “您好,哪位?” “沈周懿,我是舅妈。” 听筒里传来何琳并不和善的腔调,沈周懿动作没有停顿,声音有条不紊地:“嗯,您有什么事么。” “你见过益华了是吗?” “是的,前天打了个招呼。” “沈周懿!听你这语气,还挺满不在乎的?”何琳陡然拔高了声音,勃然怒意已经透过了单薄的手机。 沈周懿从容地把手机挪开耳边,三秒后才又收回来:“您打这通电话,只是为了大呼小叫宣扬威风么?” 何琳生生地被噎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质问道:“益华住院了,受了伤,被人给打了,肋骨断了一根,上牙缺失,右腿韧带严重扯伤,软组织挫伤,你不解释一下?” 沈周懿手中的动作,这才缓缓停下。 她半眯着眼,瞥了眼不远处空着的工位,想到了前天夜里,裴谨行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弄死了—— 须臾后。 沈周懿回神,她敛目,遮住了眸子里翻滚的细微暗色。 仍旧不改冷静之态:“听这伤势,这是摔了?还是从高处坠伤?” 何琳硬生生地被沈周懿这不以为然的态度震了许久,她反应过来后,更加气愤:“益华做完手术已经清醒了,他说,是你干的!益华只是多年不见你跟你叙叙旧,你就让身边一个小白脸打他至住院,沈周懿,你是疯了吗?!他可是我的表侄子!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沈周懿轻抬长睫,神色淡淡:“片面之词您就大动肝火,证据呢?更何况,您的表侄子是什么德行,您应该比我清楚,哪一桩哪一件能拿出来讲?” 那边被堵了一下,半天才憋出下文。 “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是开始泼益华脏水了?!益华还能说谎?他从小乖巧,如今受到这种伤害,何家和我,都不会轻易姑息!你可以矢口狡辩,但是监控不会骗人,益华已经报警处理了,要对你提起诉讼,我不是没给你机会,是你事到如今还大言不惭,沈周懿,我就说你怎么会变得人模人样呢。” 那边又讽刺的笑了声:“小时候那种鬼样子,还指望长大了能改变生来就有的恶毒?如今益华躺在医院,势必要追究!如果你过来给益华跪着认错,那我们大可以关起门来自家解决,否则等警方拿到证据,可不只是私了这么简单了。” 何琳本就不良善。 小时候,母亲沈妍让行事作风雷厉风行,高傲又手握大权,姑嫂不和,恒古不变,沈妍让瞧不上何琳小门小户做派,向来不给颜面,何琳也惧怕沈妍让的锋芒,一直唯唯诺诺,直到,沈妍让过世,这个女人就暴露出来獠牙,恨不能将沈周懿这个要跟他们分走一大半股份份额的幼女拆吞入腹,后来,是因为有沈召卿的存在,才压制了这女人几年。 只要不在沈召卿的监管范围之内,必然会狠踩沈周懿。 例如此刻。 多年愤懑,见缝插针的汹涌而来。 私下里,从不伪装。 沈周懿握着手机,调整了下坐姿,她抬头看了看外面清透的阳光,有些晃眼,她半眯着眼,似乎是享受这种闲适。 对手机里的威胁,充耳不闻一样。 “那么,您请便吧。” “你……”何琳气得不轻,直接破了音:“你真要撕破这层脸面?仗着你小舅回国,你就目中无人了?就算沈召卿再厉害,沈家还没真的落他手里呢!” 尖锐的声音十分刺耳。 沈周懿不适地拧了拧眉,耳膜都被聒噪的闷疼,没再管对方的歇斯底里,轻飘飘挂了电话。 沈周懿起身,她走到了裴谨行工位前,眼里深谙。 不多时。 她靠在他桌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又照例给他发了条微信。 rose:「甜心中午好。」 rose:「明天要早点到哦,稿子要背好,明天展览会由你来讲解,记得穿正式点。[爱心]」 …… 臣律医院。 住院部,1013号病房。 何琳一脸错愕地看着被挂断的界面,她不懂,沈周懿翅膀怎么就这么硬了,竟然这么顶撞长辈,眼里还有尊卑吗? “姑姑,她认错了吗?”病床上。 何益华上身裹着纱布固定着,右脚打着石膏,说话时,上牙的黑洞格外滑稽,整个人狼狈又凄惨的瘫在床上,只有那双愤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何琳手里的手机。 何琳脸色不好看。 “认错?你想什么呢,她说跟她没关系,怀疑是你自己摔的。” “怎么可能?”何益华霎时间激动起来,重重喘息之后,肋骨更是疼的他脸色煞白,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带过,警方怎么说?监控呢?” 他话音刚落。 病房门就被敲了敲。 几位穿着制服的人进来,出示了证件,“何益华是吧?” 何益华一看来人,立马忍着痛咬牙道:“有结果了吗?查到打我的人是谁了吗?除了他,我还要起诉一个女人,叫沈周懿,她就是个疯子魔头!就是她指使人把我打成这样的,她是故意伤人!我要让她坐牢!” 从小被溺爱,受不得半点窝囊气,又对沈周懿的回应气得不轻,言语也没了分寸。 恶意添油加醋的胡说一通,一心只想狠狠地出口气。 站在前面的男警脸色一沉,“事实如何,我们会经过详尽的调查来处理,容不得儿戏!” 何琳吓了一跳,连忙去安抚何益华,“别生气,他是受害者情绪难免激动,实在是对方目无法纪,我们一定好好配合取证。” 何益华想说话,又被何琳摁了回去。 男警皱着眉,这才说:“俱乐部监控我们核查过了,根本没有你们所说的情况,一点异常都没有,甚至查了跟你接触过的所有人,你们所说的,目前看来,并不属实。” “放屁!” 何益华气的胸口疼:“怎么可能没有异常?我就在酒吧区域被打了的,找1909负责人查人员往来啊,你们怎么做事的?” 何琳脸都绿了。 何益华这个蠢货,竟然敢这么对着警方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男警冷冷看着他,明摆着这就是个被宠坏的二世祖,局子里还有这人犯过事儿的档案,这种人嘴里,能有什么老实话? “我们询问了你的主治医生,你的伤,与其说是被打,更像是意外导致的撞伤,人为可能性太低,就算特别懂人体构造要造成这种特殊性伤势情况的几率也小,何先生,警力有限,如果你能出示更直观的证据,我们会调查到底,如果无理取闹,报假警也是会承担相关刑事责任的,请知悉。” 说完。 他们便转身离去,算是一个警告。 留下傻眼的二人。 何益华情绪波动起来,从头到尾他都想不通。 不就是骂了那女人几句?他说的本来也是实话,沈周懿就是一个卖身男人的贱种,野种、贱胚子、这也是她从小听到大的话,出国几年,就听不得了?那意思,他就白受这伤了? 何琳更是心里打鼓。 原本以为占了理,可以讨伐沈周懿,沈召卿也不能一味闭眼维护,现在这意思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确切证据? “你实话实说,真是沈周懿教唆人对你动手的吗?”何琳恨铁不成钢的质问。 何益华下意识心虚了一下,面子上过不去,嘴硬道:“现在这个还重要吗?反正她认识那个男人,如果不是她,我能躺这儿?反正他们两个我都不能轻易放过!” 何琳算是明白了。 何益华为了报复,嘴里就是胡乱咬一通,满口妄言,指控根本不成立! “以前你胡乱来就罢了,现在,这件事我是帮不了你了!沈召卿还在邕城,你惹他,不想活了吗?”何琳不想冒险了,原以为沈周懿真干了唆使人收拾何益华的事,她才趁机踩一脚,现在看来,根本子虚乌有! 何益华气的双眼赤红,知道何琳想脱手,才阴狠道:“姑姑,现在我们何家跟姑父有一个项目合作,虽然一直因为单品价格僵持,可姑父非常看重这个项目你也清楚的,但是我却因为你们沈家人变成这样,我爸妈要是招标回来知道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何琳神色一冷。 “你什么意思?”还威胁她了? 何益华死死的攥紧拳头:“从小到大,老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你想做什么?”何琳心下一紧。 “怎么也得让沈周懿尝点苦头!” * * 到了展览举办日。 沈周懿在国外这两年名声大噪,国内不少媒体也关注此次的展览会,一大早,除了应邀人员,以及通过正规途径取得参展资格的人,还有三家媒体记者赶来。 画廊占地面积广阔。 能容纳几百号人。 全部奔着齐莱第二十七届美术金奖获得者rose而来。 不少豪车排排停在展厅不远处的停车场,来参展的大多是上流人士,一来二往,少不了熟人碰面。 陆姿琦下了车。 她提前问沈周懿讨了一份邀请函,来参展。 眼前不少人正往展厅方向走,她却敏锐地越过人群,捕捉到了一个美艳的张扬的身影,媒体蜂拥而至,聚光灯聚集,光鲜亮丽的叫人艳羡。 陆姿琦步伐微妙地顿了顿。 一双冷艳傲慢的眼,看了看那边被媒体追着跑的风头正盛的当红女明星,唇瓣抿了抿,掩盖脸上的冷嘲,最终转身去往展厅。 * 裴谨行来时,距离开展还有二十分钟。 明杳看他进门,连忙小跑上前,笑的有些腼腆:“行哥,一会儿就得忙起来了,你稿子熟的怎么样了?” “还行。”裴谨行扫了眼已经安置妥当的展厅,一幅幅作品排列展览,都是她一笔一笔描绘的世界。 明杳轻吁了口气,笑着把一个物件儿递给他:“这是耳麦,一会儿你戴着,讲解时间估计挺长的,挺累的。” 犹豫了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问道:“要吃颗润喉糖吗?我有。” “不用。” 裴谨行接过来耳麦:“她呢?” 明杳差点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愣神着说:“懿姐啊?在画室呢,应该是在……” 话没说完。 面前的男人已经转身朝着那边而去。 明杳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被赵斐然叫去迎接宾客。 * 沈周懿站在镜子前,她调整了一下身上高奢礼裙,复古红丝绒长裙,长袖款式,只露出了漂亮的肩颈锁骨,浑身曲线落拓在最曼妙的弧度,让人从那过分细的腰上挪不开眼,直角肩微凸骨感明显,白的惊人。 裴谨行来时,恰好看到了这样一幕。 女人正侧身,垂着头微微弯着腰,想要拉侧腰隐形拉链,时不时的扭一下身子调整。 这么一来。 本就前凸后翘的身材,更加的惹眼。 ——太妖了。 裴谨行停下,肆意的眸看着她背影,从口袋里掏了一颗薄荷糖,往嘴里一扔,继而又单手抄兜,曲着一条腿。 他就那么大剌剌地站那儿,眼看女人要拉开拉链,他抬起脚,脚尖踢了踢门,发出咣当一声响。 第三十四章 这一脚的威力可不小,发出的震耳声将里面的沈周懿生生吓了一跳,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的拉头顿时断裂。 她回过头。 看到是他,沈周懿又转身看着镜子里,拉链竟然就这么被她撇断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拉好,露着一小节侧腰,在阳光下发着光,像是镀了一层光的珍珠。 裴谨行推门进来,这回不忘关上门。 “你就穿这一身?”沈周懿一边咬着牙扯断在那里的拉链,一边问,裴谨行穿着一件儿皮夹克,黑色休闲裤将两条腿拉的笔直瘦长,脚踩马丁靴,他一边走,一边低头咬蓝白相间的薄荷糖,吃颗糖都能吃出一种勾人的蛊惑性感,若不是那张脸生的漂亮,的确像是个游戏人间玩弄感情的流氓头子。 “嗯。” 裴谨行看她一眼,随意往旁边一靠,也不知这两天去干什么了,眼里有着倦淡:“不好看?” 沈周懿轻挑眉梢,实在扯不出锁头,又扯累了,干脆放下手歇了歇:“人好看,但是衣服不太正式,要不你换换?” “不换。” “嗯?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挺有个性的。” 为了追弟弟。 沈周懿也是不介意嘴上天天抹点蜜。 也并不多问他那两天去干什么,松弛有度。 裴谨行懒洋洋地歪了下头,眸光终是落在女人那又白又细的侧腰肌肤上,看到了断了的拉链,也知道这是自己造成的,他微卷的长睫一抬,整个人往桌边一倚,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往他那边一扯,“抬起手。” 沈周懿眼中划过几分笑,也配合的抬起两条手臂,像是刚刚出水的美人鱼,礼服紧紧贴着她的曲线,抬手间轻耸了下肩,得了便宜还卖点乖,“你的手凉吗?” 腰侧敏感。 她可不想被冰一下。 裴谨行敛目,长睫遮住眼中情绪,咫尺距离是女人细的不禁折腾似的腰,他竟然在想,这么细,能禁得住用点劲儿么? 对于女人的话。 他半阖着眼,伸手去拽隐藏在布料里的拉链锁头,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她侧腰细滑的肌肤。 一烫,一凉。 二人都轻轻地颤了颤。 尤其是沈周懿。 她稍微躲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娇嗔:“你手真的很冰。” 裴谨行这才拉回神,指腹无意识摩挲了下。 他抬头看她一眼,又扯着她侧腰布料将她拉回来,动作没停,给她把卡在里面的锁头挑出来:“还挺娇气。” 沈周懿细声细气地笑。 “要不你提前习惯习惯,免得将来觉得烦。” 呲拉—— 他终于扯出锁头,动作比较轻的给她拉上,封闭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这才呼出一口气,混着清凉的薄荷香:“我还没惯着谁过。” 裴谨行一脸老神在在的顶回去她趁机逗他的话。 沈周懿倒也不失望,摸了下侧腰,的确弄好了,但是他神态却太淡定了,她这样的美人风情在眼前,他都眼里没波澜,帮她拉裙子拉链,耷拉的眉眼都是冷静的,哪怕说糙话时,都不沾任何情|欲。 难道她很普通? 思及此,便拍了拍他肩膀,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见缝插针地展示自我:“美吗?” 裴谨行舌尖勾了下口腔里的薄荷糖,双手环胸,上上下下审视她一眼,喉结轻颤,延出短促的笑,最终给出评价:“是大。” 小流氓。 沈周懿默默地骂了一句。 好好的氛围,他一点儿不配合。 明杳来敲门。 “懿姐,外面好了,你好了吗?” “好了,这就来。”沈周懿冲外面说了句,然后看向裴谨行:“一会儿来的人,有几个f国人,着重法语,英语我来,我们交替翻译。” 裴谨行没意见。 二人从画室一起出来,一前一后。 前面展厅已经陆续进来了人。 多的是想要结识她的各界精英,男士们纷纷上前,国外礼仪,贴面吻,吻手礼,花样百出。 裴谨行不动神色地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切,眼里没波没澜的,唇畔甚至挑着弧,但是很淡。 “懿姐很受欢迎的。”明杳在他身边忍不住低语,“我跟在懿姐身边一年多了,跟着她回国,其实追懿姐的人挺多的,毕竟像是懿姐这样的美人,的确是稀缺。” 裴谨行瞥她一眼,小姑娘看向沈周懿时,是有光的,像是看偶像,又羡慕又欣喜。 他倒是不反驳。 沈周懿的美,无可挑剔。 他承认。 不论是脸、还是气质、还是身材—— “来一下。”那边,女人回眸看他,一条纤细的手臂背在身后,涂着豆蔻粉的指甲轻轻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裴谨行凝视一会儿。 抬腿走了过去。 站在沈周懿的身侧,面对着面前一众外国友人,她身子向他倾靠过来,单薄的肩膀抵在他胸膛,要跟他说话,裴谨行也配合的弯了下腰,将耳朵凑上去。 沈周懿说:“你刚刚那么盯着我看,搞得我很紧张,忘了两个单词。” 裴谨行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正事儿。 结果? 那只指尖透着粉的手突然又稍稍背过来,避开旁人轻轻拽了拽他垂在下面的夹克拉链:“姐姐那么好看啊?” 这回是带着笑的。 裴谨行把她作怪的手扯下来,背在她后背,声音颓厌又低沉,旁边人听不见:“你再勾我,眼前的大胡子该以为我俩刚背地里发泄出来还腻乎着。” 噢…… 沈周懿立马转身看向几位外国友人,f国人天生浪漫,看向他俩时,的确颇有深意,她莞尔一笑:“c''estmonfrère。” 那几位这才恍然。 但是眼神更富有深意了,好像触发了什么禁忌。 裴谨行却似笑而非地瞥她一眼。 沈周懿也很荣幸的听到了旁边那操着一口京味儿的好听男声在她耳边说:“……谁他妈是你弟弟。” 目的达到了。 沈周懿笑着去带着几位去参观作品,这次展览分了几个不同的区域,参展人员不乏各界精英人士,金融界、收藏家、美术爱好者、明星、等等。 为了给她拉人气。 宋戎颜特地推了两个通告,一大早过来,触发了媒体灵敏的嗅觉,一路闻着味儿追过来。 出席的人大多有头有脸。 证明了沈周懿在界内的地位,也上了把热搜前十。 沈周懿提醒裴谨行进行法语讲解,男人这才迈着长腿走去主场,有一类人就是天生的焦点,纵使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基层工作者,面对一众高层精英人士,那股冷淡又从容的劲儿,更像是作壁上观鹤立鸡群。 随着他的走动,大部分视线胶着过去。 沈周懿也不由眯了下眼。 裴谨行站在其中一处展台前。 他一手撑在台山,墙壁上方的灯扫下来,他潋滟若玫瑰的薄唇才轻启,清沉低磁的嗓音不疾不徐的散开。 很纯很从容的法语。 加上一副好嗓子,每个音咬的散漫冷淡,无端的叫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配着那样一张脸,又像是在说什么烧耳的床笫情话。 沈周懿也微微一怔。 她能清晰的听到胸口躁动起来的心跳声,一下,两下,越来越大声,震在耳中,她被勾到了。 裴谨行太正了。 “你知道我看到他站那儿,在想什么吗?”身边趴来一副妖精似的身子,宋戎颜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沈周懿这才慢慢醒神,“嗯?他?” 宋戎颜指了指裴谨行那个方向,满眼惊艳:“就说法语的这个男人,我在娱乐圈合作了那么多顶级大帅哥,都没他这种惊艳,宝贝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沈周懿静等下文。 宋戎颜立马笑盈盈地看她的侧脸,言语直白带着感慨:“他真是那种一眼能让人兽|欲汹涌的男人,一看就是那种根本拿捏不住的类型,都不敢想象彻底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只敢想象一下与他一夜缠绵的那种刺激感,看一眼都能惦记大半辈子那种,太劲儿了。” 沈周懿:“…………” 宋戎颜说的不假。 裴谨行就是长了一张谁看了都会彻夜难眠的脸,第一眼是妄,第二眼是怯,只会觉得这辈子都触不到这男人。 “你那弟弟,是他吧?”宋戎颜笑的美艳绝伦,几乎一眼看穿:“从哪儿淘来的这种神仙?我也去捡一个呗。” “你别闹。” 沈周懿轻笑,但是宋戎颜话不假,就在刚刚,亲眼看着他独树一帜站在那里,从容用法语介绍她作品时,她真有种立马与他抵死缠绵的*冲动。 “要不我给你俩制造个机会?去偷个腥再回来?”宋戎颜倒也不是不正经,而是真的特别替沈周懿着急,这种男人,可别让别的豺狼虎豹惦记了去。 沈周懿捏了下旁边女人腰,低嗔:“你低调点,女明星。” 她有点儿莫名的害臊。 但是那边的男人却突然抬起眼皮睨她一眼,那漂亮的唇还在蠕动,沈周懿莫名觉得,那唇似乎就烫在了她肌肤上,细细吮过,并且,他似乎看穿她了一样…… “rose小姐。” 这种莫名的、隔了数十米的暧昧感被打断。 陆姿琦来到了她们身边,声音尽量的压着那股傲慢,表面也算教养极好的样子,世家名媛做派。 宋戎颜一愣。 下意识抬起眼,两个女人视线交替。 沈周懿侧头,雅淡的颔首:“感谢陆小姐今天莅临捧场。” 陆姿琦淡淡一笑:“本来今天宿白也打算陪我过来的,但是他临时工作变动,又去出差了,挺可惜的。” 沈周懿笑:“以后想看随时欢迎,画廊会常做展览。” 陆姿琦目光环视四周:“今天其实我是想拍一副画送给宿白,我们明年春订婚,算订婚礼,问他,他说都随我,rose小姐作品我都很喜欢,倒是有些为难了。” 宋戎颜神色如常。 甚至是笑着的,她明白了,陆姿琦未必不知道她是谁。 “咦?这位是?”陆姿琦话锋突然又落在旁边的宋戎颜身上,有些突兀。 沈周懿眸色淡淡地看了看陆姿琦,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宋戎颜,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一种诡异。 宋戎颜怎么会不懂陆姿琦是什么意思。 她脸上的笑是放肆的,美艳夺目的,与陆姿琦的矜持冷艳截然不同,她说:“看来这位小姐不经常关注娱乐相关,我还挺红的。” “是吗。”陆姿琦神情还是高高在上的,明摆着她看不上这种满身俗味的明星,却还是说:“真不太关注,太娱乐化的产物,供人娱乐转瞬即忘,我这人也是没有那种闲情雅致。” 宋戎颜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暗讽。 说她是一个资本玩物,用过就能扔,与他们不是一个圈子和世界,不要奢望太多,认清自己。 “那不巧了,我这人生来傲骨,就是喜欢让人欲罢不能为我生为我死,不论是粉丝还是男人。”宋戎颜撩了下头发,美的尖锐又跋扈。 陆姿琦这才抬起眼,正视着她。 脸上表情几乎在皲裂。 捏着鳄鱼皮包的手,用了不少力。 沈周懿垂眸。 聪慧的明了了所有事态。 难怪。 难怪陆姿琦与她搭讪要她微信,旁敲侧击,因为她是宋戎颜最好的朋友,通过她,多少能让宋戎颜看到听到那个男人与她多么恩爱,多么的坚不可摧。 她被陆姿琦利用做警示宋戎颜的渠道。 宋戎颜那位“意外”先生。 原来就是谢宿白。 几乎不用问。 她已经推测了大半。 须臾之后,陆姿琦这才恢复平静,她说:“挺有魄力,但是这种自信用在道德范围内,才算是铮铮傲骨。” “嗯呐,我谈的必然都是未婚且心里干净的男人,不喜欢占着茅坑不拉屎,多谢提醒嗷。” 一时之间。 氛围弥漫无形的硝烟。 宋戎颜同样骄傲,不落下风,她扭身就趴在沈周懿肩膀上,与刚刚对让人的跋扈不同,撒娇说:“我好饿,周周宝贝,你带我去吃点东西。” 沈周懿冲着陆姿琦礼貌颔首。 这才拉着宋戎颜打算去另处。 宋戎颜胜了。 但是沈周懿能感受到,宋戎颜情绪并不高,她太傲了,陆姿琦即将会有的那层谢太太的身份,也是扎在宋戎颜心里的一根刺,出身有别,门第观念,注定了某种并不乐观的结局。 “周周……” 脱离那片区域。 宋戎颜才抱住沈周懿的脖子,缩在她怀里,仿佛沈周懿会替她横扫一片荆棘,从小她就习惯了被沈周懿保护,“我没跟你说,是因为。” “翰临坊的糕点,你吃过吗?特别好吃,这个豆沙糕你试试?”沈周懿什么都没说,抬手给她端来一小碟甜点。 宋戎颜愣了下。 后一言不发的接过来。 突然就笑了。 她有她的周周宝贝做后盾,她有什么好怅然若失的。 忽然。 门口传来一阵躁动,像是有什么人硬闯进来,安保拦都拦不住,打破了艺术交流的雅致和谐。 第三十五章 沈周懿,她是精神病! 门口的媒体一直在蹲守当中,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突兀的小插曲,见有人在门外推搡保安,当即冲上去想要了解事态。 * “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都说了我认识你们沈大画家,得罪我,不想混了?”何益华胸口还明显僵硬着,因为骨折问题,是强忍着疼过来这边,结果保安不准他进,更是火冒三丈。 抄起架在腋下的拐杖,直往保安头上挥。 保安余年连连后退:“这位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或者门票。” “操,残废东西,滚开!” 何益华烦躁极了,挥开人就往里面冲。 看他受伤的样子,保安也不好强制弄出去,只能追着跟进去。 喧哗吵闹下。 让展厅里不少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门口的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靠里的位置。 裴谨行还是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靠在展台边缘,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麦,眼中噙着笑,是冷的。 沈周懿出来时。 何益华已经进来了,惹得周围纷纷蹙眉不适。 好好的艺术享受氛围被破坏了。 看到人。 沈周懿表情也是极冷静的,她挥了挥手,示意余年和另一个高个儿保安不用制止。 何益华看沈周懿来了,顿时笑的十分亲近似的上前:“看看,还是周懿懂事,我可是你青梅竹马的哥哥,蠢货们没点眼力见。” 他伸手就要搭上沈周懿的肩膀。 但是沈周懿不轻不淡地退一步,疏离感煞人:“身体这么快好了?” 这句话,着实是往何益华心里捅了刀子,他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但是想到今天目的,他硬生生的接下来。 “放心,死不了,只是啊,可别让我抓到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白脸在哪儿,不然,老子直接弄死他!” 沈周懿眸色晦涩不明,唇边挂着弧:“是么。” 真巧了。 不知死活的小白脸,人就在这儿。 她倒想看看,他打算怎么个弄。 “至于闯进来,是你养的蠢货没眼力见,我可是有邀请函的,何琳那天不是来要了两份电子邀请函,其中一份就是给我的,本来是想要让我当天过来跟你好好的见一面给你一个惊喜,倒是没想到提前碰见了。” 何益华笑的仿佛先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但是他这刚从医院出来的装扮,着实不像正儿八经来参展的。 宋戎颜也走到沈周懿身边,皱眉:“这人怎么回事?” 她并没有见过何益华,也并不知道何益华是什么人。 沈周懿淡淡地,近乎冷漠的看着眼前人,平静说:“一个、故人。” 听这句,何益华这才笑的更加的张狂了,他绕着沈周懿转了一圈,表情笑呵呵的:“对嘛,都说了是青梅竹马,瞧瞧,周懿成了大艺术家啊这是,混的风生水起的,看看这排场,倒是让人好羡慕啊,瞧着是像模像样的,哪儿还能看出你以前那晦气样。” 一听这话,宋戎颜立刻明白了这人就是来找茬的。 “你放什么狗屁?!”她暴脾气霎时压不住,抓着包包就要过去,但是被沈周懿拉回来,当事人那张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波澜不惊的, 眼神温的像是没脾气,但就是莫名的震慑人。 何益华一看沈周懿的表情,立马捂着刚接好的肋骨那里笑起来,嚣张的无以复加:“看看,看看,就是这个表情,小时候还没十岁,就是这种要死不活的表情,你们猜,你们追捧的大艺术家,是个什么人?” 他拔高声音,环视四周。 看大家表情都不太好,他才一脸后怕似的指了指太阳穴处:“沈周懿啊,她这里,是不正常的,她啊——” “是精神病患者!” 嗬! 能听懂中文的,霎时间吸了口凉气,只觉得匪夷所思。 目光忍不住落在清清落落站在那里,仪态不曾凌乱半分的女人,世家名媛都比之不及半分气度。 ……精、精神病? 这个词,落在这样一位有涵养、礼仪满分、温柔不世故的女人身上,出入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那男人表情,一点不像是说谎,太真切了。 一时之间。 氛围开始怪异起来。 门外的媒体眼睛却亮起来,他们才不管当事人是否会受到伤害和影响,一心只想深挖这个美誉傍身的著名年轻一代黑马画家私下里的大料,长枪短炮恨不能怼沈周懿的脸上去。 里厅的裴谨行近乎冷漠的扫过何益华以及那些媒体,喉咙溢出一声刺骨的冷嘲,原本懒懒倚在展柜上的身子瞬间站直了些,平日里有的散漫、颓厌、尽数散去,眉心起了褶,漆黑的眼瞳寒的吓人。 下一刻,他抬起长腿,一步一步的往那边挪动—— “傻逼,来砸你姑奶奶场子,找死!” 宋戎颜脸色冷的吓人,脱下自己脚上尖锐的高跟鞋就要往他脑袋上砸,如果不是何益华躲的快,头上避免不了一个血窟窿。 何益华急忙对外面的媒体说:“拍啊!别愣着,看看当红女明星恶意伤人,多爆的新闻。” 媒体记者血液沸腾的不停摁快门。 宋戎颜哪儿在乎这个,黑着脸冲着那边冷笑:“你们是狗吗?叫一声就摇尾巴?拍,来,给老娘使劲儿拍,看看这傻逼脑子怎么开花的!给你们冲一波年底kpi!” 眼看宋戎颜要干架。 表情没半点变化的沈周懿才婉婉出声:“阿颜,让他说。” 很静很柔的嗓音。 却极其有分量。 全然不惧。 看着何益华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场事不关己的笑话,以及娱乐大众的蠢货。 宋戎颜冷冷的扯唇,抓着高跟鞋的手缓缓地放下,那边明杳和赵斐然立马上前,明杳心惊胆战去拉宋戎颜,赵斐然则挡在沈周懿的身前,沉着脸道,“大家不用惊慌,展览继续,我们这边尽快的解决问题,很抱歉给了大家一个不太好的体验。” 他安抚宾客。 不想让展览搞砸。 那边陆姿琦也微微皱眉,若有所思打量着沈周懿。 她只觉得,沈周懿这种波澜不惊,尽管表面看着温婉,可是总有种莫名的叫人浑身发冷的感觉,她也觉得很奇怪。 但是沈周懿这张脸,跟记忆中那人微微重合,她难免对沈周懿有一种滤镜…… * 何益华却觉得自己占尽上风,更加的得意,仗着媒体都在,他也更加的猖狂,一手指着沈周懿:“既然大家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给你们爆料爆料,沈家沈妍让,都知道吧?那可是邕城当年最高贵的大小姐,也就是她妈,当年去世,也算是很轰动的事件了,但是她的亲闺女,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渲染氛围,还搓了搓手臂,十分恶寒道:“沈周懿啊,在她妈葬礼上,一滴眼泪都没掉!甚至啊,还冷漠地说她妈尸体太难看了,还说不能请入殓师过来好好收拾一下吗,急着下葬做什么——” “这是一个正常不到十岁孩子说出来的话?所以当年沈家老爷子才一气之下,把她丢去了疯人院,都怀疑她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这种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受到这么大追捧,这不是打你们脸?” 眼看着周围人脸色大变。 何益华啧啧几声,继续戳人骨髓道::“高知女性,大艺术家,享受着世人对她的夸赞,知书达理,温婉端庄,难得的美术天才,却装的滴水不漏,结果是个精神病,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象,是不是挺惊世骇俗?” 他生怕大家不信。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老旧的纸张。 “这就是证据!来,看看,这可是当年她在疯人院精神科的检查单!” 话落。 周围落针可闻。 死寂的可怕。 第三十六章 爷给你讨回公道 何益华挥舞着手中的单子,环视四周,似乎在告诉他们,这件事他多有发言权,顿时之间,叫人表情都微妙起来。 不着痕迹的去打量仍旧脊背挺直,神情自若的沈周懿。 光是何益华那些话,通过第三方这么公之于众,都叫人起鸡皮疙瘩。 不会吧? 不是真的吧? 不然那也太吓人了! 自古流言蜚语是杀人利器,不见其形,却能狠剜人的血肉,每一个字,每一个投来的眼神,惊疑的、悚然的、憎恶的、看热闹的、费解又凑着脑袋恨不能掺一脚的,都无异于是一种无声的、威力不减的伤害加持。 偏生没人会承认自己挥着凶器参与其中。 周遭是嘈杂的,云屯雨集,惹人烦闷,而沈周懿的处境似乎歧路亡羊,迈错一步就是深渊不复。 可她还是目光淡淡的看着何益华,他手中陈旧、甚至墨水都晕开痕迹的纸张。 她稍稍眯了下眸。 似乎是很久了。 久到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啊…… 原来她有病。 “你敢反驳吗?你不能,毕竟那家疯人院啊,可是我家开的,那两年你发生过、做过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吧?”何益华满足了,他就是要让沈周懿好不容易维护的名声,狼藉扫地! “懿姐……”明杳心惊胆战的扯了扯沈周懿的袖口,“我们报警吧,他这是故意滋事……” 宋戎颜被沈周懿拽着,她动不了,她知道,沈周懿是怕她在媒体面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毕竟是女明星,一旦有这些负面新闻,前路坎坷。 可她还是火冒三丈,抬起腿朝着何益华踢去高跟鞋,对方不防,鞋跟直接砸在他肋骨处,疼的骂骂咧咧半天没能继续嚷嚷。 “是啊,这人就是故意趁着这个时间段搞我们!必须报警!起诉!”赵斐然说着就掏出手机,要拨电话。 “他说的是真的。” 很淡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敲在许多人耳里。 霎时间,后劲儿震出滔天波浪。 就连明杳和赵斐然,都愣了好一会儿。 只有宋戎颜,忽然怒火泄了大半,眼睛开始发酸,别人不知道,她又怎么会不清楚,沈周懿是怎么走过荆棘塞途的。 “周周你别听他说……” 沈周懿拍了拍宋戎颜的手背,像是安抚,她仍旧那么温柔平和,“今天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观展感受,很抱歉。” “这是我跟这位先生之间的私人恩怨,他的话,不假,但是我只是一个画家,而你们是热爱艺术的人,初衷是欣赏一件艺术成品,爱的是油彩笔墨构造的世界,我本质如何,我私下里经历,都与其他无关,望周知。” 她神态是冷静的。 声音是温柔的。 字句却是有力量的。 柔到极点,却铿锵有力,一身傲骨,谁都不能折损她半分,也拒绝他人窥探。 忽然。 身后传来了男人清沉好听的嗓音,法语流淌在每个角落,一句完毕,他又转换了英文,翻译出她的原话,确保每个人都听得懂,听的明白。 沈周懿乌黑的睫毛轻颤。 她回过头。 他越过人群,手中把玩着手机,步伐懒慢,那双潋滟的含情目是凝视着她的,一如往常那般,没有其他情绪。 何益华看到来人。 眼睛忽然瞪大,下意识的惊恐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你……你,你怎么……” 裴谨行走到了沈周懿的身边,他下颌线削瘦,黢黑的瞳眸环视四周,又徐徐加了句:“各位绅士名媛,我想,墙壁上的画作应该比哄闹的他人私事更能让你们感兴趣,对吗?” 这么一句。 几乎是绵里带针的刺到了那些人八卦作祟的心头。 明明白白的警告他们,别做掉价的事情。 一时之间,尴尬蔓延。 原本聚集的人群,又佯装不经意地散开,似乎不再关注。 沈周懿看着身边人那懒肆的眉眼,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说:“裴谨行,他说的不假。” “治好了吗?”他问的随意,表情也能看出来,他并不在意好与不好。 沈周懿几乎是不解的皱眉。 他似乎寡淡地垂下眼睫:“还是治不起?” 不等她答,他兀自一笑,笑的有些扎眼:“我钱挺多,借你?” 沈周懿微微一诧。 着实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不以为然的反应,还能与她闲聊玩笑,脸上都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而身边男人没管她心里想法,忽然抬手捉住她手臂,往身后一拉,“别冷着脸,不好看了。” 话落。 他又弯腰弓背的单手摁在她头顶,玻璃窗外天光大亮,折射在他侧脸,他在发着光,隐约可见那漂亮的唇翘了个弧,乖戾藏在颓淡的嗓音里,又震在耳膜: “笑下,爷去给你讨回公道。” 沈周懿这才表现出了从何益华到来后,唯一一次破开她冷静淡然盔壳的表情,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双眸灌入了鲜活的痕迹,她向来冷漠如冰的心在那一刻,奇迹地,在轰鸣。 他也不等她能笑出来,而是用微凉的手指轻戳她唇两边,往上提了下,“你没做错,别丧着脸。” 随后,他直起身,旋身往那边走。 她盯着他那格外沉着的背影,裴谨行是她唯一见过特别混不吝对世界厌淡又不失桀骜不驯少年气的男人,那股颓厌也压不到他与生俱来的、至死不靡、又独有的张扬耀眼。 明杳愣住。 宋戎颜都错愕。 赵斐然身为一个男人,第一时间与女人思维不同,但还是摸着鼻子,闷着咕哝一句:“艹……幸亏哥是直的。” 沈周懿看到裴谨行手里的手机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圈,然后被他开锁,打开了录像。 直对那边何益华。 他单手抄兜,一步一步走过去,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面而来,何益华本就怵极了他,刚刚放大话也是为了面子,现如今,他的确不知道裴谨行竟然也在这里。 霎时间,慌了阵脚,身上似乎更疼了。 “你、你别乱来!外面都是媒体,你想蹲局子吗?!” 裴谨行却只是开着手机录像模式录着他,臊眉耷眼的,莫名漾着一种坦荡的沉郁,“何益华,1990年生,邕城何家,何氏建材独子,高中因不能公开的特殊原因被开除,大学……重金买了个私立三本,混吃等死。” 何益华脸色猛的一变。 “你什么意思?” 而裴谨行继续用摄像头对着何益华变化的脸,不疾不徐一件件漫过唇舌:“十四岁时,在学校女寝安装摄像头,被发现后转学,砸钱压事。” 嗬! 第三十七章 沈二爷来了 大部分华国参展人士,表情惊悚地看着已经脸色惨白的何益华,没想到刚爆料沈周懿之后,又会有这么一个大的反转。 裴谨行步伐缓慢的绕着何益华转了一圈。 嗓音慢中带着讽。 “十六岁,打穿了一个家境贫寒的男同学头部,恶意踹废了他的生|殖器,命差点没保住,也没了传宗接代的能力,何家花了两百万,送走那一家人,掩人耳目。” “你胡说!闭嘴!闭嘴!”何益华目眦欲裂,疯狂地想要上前抢夺裴谨行手里的手机。 他慌了,他没想到,早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甚至他本人都忘了的一些小事,竟然还能被挖出来,并且,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 这个小白脸到底是什么人?! 何益华冲上前,但是被裴谨行一脚踹翻在地,他手里的手机稳稳地继续录着视频。 杀人诛心,刀子往哪儿捅最疼,放血最狠,他最是拿捏的准。 这点料,早在上次酒吧碰面后,他就查的一清二楚。 “十七岁,强女干一名孤儿院出身的酒吧女酒保,闷头窒息致死,事后第一次闹出人命,慌不择路,伙同同伴,将尸体运出酒吧,扔进了乌唐江——因为未成年,又大费周折,胁迫孤儿院,让孤儿院院长出面表示愿意原谅从轻处理。” 话落,他喉咙溢出一声轻慢地冷嘲:“你的罪行,还不止这些,要证据?我有,你说,这个视频和证据公开,你们何家会怎么样?你又会怎么样?” 男人腔调是平静冷淡的,可是说出这话时,却生生叫人浑身冒着寒意,仿佛自己被投江般的阴冷。 惯犯—— 这个词条几乎涌入每个人脑海里。 现在几乎没人会怀疑其中真实性,因为何益华本人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腿软的倒地,冷汗霎时间覆盖了额头,手中抓着疯人院的诊疗单也洋洋洒洒地落了地。 他惨白着脸,但被从小溺宠的无法无天,仍旧不知悔改嘴硬:“你放屁!他诬陷老子!编撰一通,傻逼才会信!” 媒体听到动静,发疯了的要冲进来。 但是门口被高科技密码门拦截在外,裴谨行的声音也录不到,急得团团转。 里面。 裴谨行走到了何益华面前,唇边的弧肆意而冷漠:“你当哪儿都是你能撒野的地儿?嗯?”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他的话而浑身冒冷汗、心神俱颤男人,他瞳眸黑泠泠,继而弯腰,想要将那单子捡起来,可何益华心头一骇,下意识伸手去抢。 裴谨行几乎毫不犹豫,一脚踩在何益华手背,马丁靴鞋底极硬,几乎能听到骨骼错位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凄厉叫喊。 裴谨行眼风都没给脚下人一眼,继续把单子捡起来,对于那个诊疗单也没多看一眼,两手食指与拇指捏着,撕了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将碎片揣进裤兜,里面内容不透半点风声。 光是看着这云淡风轻的一系列动作,都生生惊出人一身冷汗。 这个年轻人…… 太狠了。 沈周懿抿着唇,望着男人挺直宽阔的后背,他撕碎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压在她头顶的质疑和戳脊梁骨的利刃。 她眼中幽幽,翻滚又平静,平静又倾覆。 其实何益华说的一点没错,她一直是一个情感极其缺失的人,温柔平和是她的假象,她需要不停地观察人们的表情、情绪、行事作风,才能模仿掩盖自己过分冷漠的人格,例如此时此刻的何益华。 甚至只把他当做一条只会狰狞污眼的蛆虫。 她已经习惯了被千人所指,生气这种情绪都已经变得陌生。 她也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如果不是裴谨行站出来,她对何益华,也不会手软,骨头里冷漠的人,也是睚眦必报的人,她从未想过,要放过这个畜生,她独来独往惯了,只是一时没料到,有人先行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她觉得很奇怪。 心里并不平静,她说不清楚此时此刻充斥着心肺的那种感觉是什么—— 裴谨行录好视频,将手机利落一收,侧目看了眼那边两保安,眼眸裹挟着残忍:“劳烦关门,他扬言要弄死我,太血腥,不能播出。” 一高一矮两保安这才回神。 听懂了裴谨行言外之意。 急急忙忙去关玻璃门上的百叶帘。 但是还未行动。 他们发现门外的媒体竟然已经被清的一干二净。 门被从外打开。 一道穿着熨帖昂贵西装的修长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出现。 引得四周吸气声接二连三。 有人认出,低语了一句:“沈家二爷!” 裴谨行眯着眸,姿态散漫地扫去一眼。 沈、召、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邕城这位冠绝古今的沈家二爷。 让陈聿臣妹妹要死要活的那位蓝颜祸水。 沈召卿一身贵气,还携带几分风尘仆仆,应该刚刚从某商业场合赶过来,那瞧着温沉的眉眼鲜少的不带笑。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沈周懿那边。 而是慢步走到了何益华面前。 与裴谨行打了个照面,两个男人视线对了一瞬,沈召卿几乎并不遮掩地睨着裴谨行,他唇边是沉雅的弧度,“裴谨少爷,久仰大名。” 裴谨行眯了下眼。 看来,这人已经摸了他的底细。 能隔着层层秘密保护知道他身份,沈召卿,当真是不简单,就算ai都不一定能挖出他的料,这个沈家二爷,已经全然知晓—— 就在沈召卿话落的那一瞬。 同时做出了个所有人都傻眼的行动。 沈召卿面上跟人打招呼,但是动作却不停顿,长腿一抬,狠踹向跪坐在地上的何益华正脸。 何益华晕厥了那么一阵,险些昏死过去。 血迹也蔓了满脸,鼻骨断了。 而沈召卿却招招手,口吻仍旧是温然的:“扔出去。” 像是面对一坨阴沟腐烂的垃圾,不愿这种货色污染沈周懿的地盘一分一毫。 何益华缓过神后已经吓傻了,任由血液流满脸。 他根本不敢想,沈召卿真的会来,并且一点儿颜面不给,向来以礼示人的沈二爷,却是如此狠角色。 “二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姑姑可是你大嫂!二爷!”何益华慌不择言,他一直以为,沈召卿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就算他冒犯深州西,沈召卿也不会驳了何家面子,可现在…… 两保安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着何益华往外拖,哪里有什么面子可言。 裴谨行抬起眼。 难怪陈聿臣妹妹陈静仪会要死要活也没用,她这辈子都吃不透这个沈召卿的,寻死觅活,在这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小舅。”沈周懿走过来。 沈召卿这才侧眸,“阿懿,公事绊脚来晚了些,那个人,小舅会收拾,不用担心。” 沈周懿眸光在旁边裴谨行身上掠了一遭,这才说:“小舅回来很多事务要忙,何家跟沈家毕竟交情,小舅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了。” 毕竟那是何琳亲戚,半个娘家人。 小舅公然与沈忠林闹翻,沈江海老爷子难免微词。 尤其,当下正是争权夺势之时,多少会不利于沈召卿当下处境。 “那又如何。” “何家生而不教,养出一个畜生,迟早会反噬,你受了委屈,他们家得到什么回礼,都得受着。” 第三十八章 未婚夫上门 沈召卿的确是气得不轻,他生怕沈周懿受半点委屈,却被这么当众砸场子,何家又怎么样,有交情又怎么样,交情是沈忠林他们的,跟他没半点关系,光是今天何益华闹的事,他们家就该死千遍万遍。 裴谨行神色淡淡地看着沈召卿。 难怪二房那个男人会愿意答应和沈周懿联姻,一来,他是看中沈周懿在国外的名气,有利于拓展国外市场,二来,更是看中沈周懿背后沈召卿这个人。 沈周懿的亲舅舅。 唯独对自己外甥女不遗余力地百般宠爱,多的是人眼红眼热。 沈周懿懂沈召卿的想法,多说无益,便侧头看向旁边的裴谨行:“小舅,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裴谨行。” 沈召卿抬起眼,细细的审视着面前这一身贵气与桀骜的年轻男人,半晌,才朝着裴谨行伸出手,“幸会,沈召卿。” 裴谨行眸色淡淡,与沈召卿握了下手。 “裴谨行,沈小姐的秘书。” “我知道。”沈召卿口吻算是平和,但是那双眸子,却显得凉薄了些,“裴谨少爷的事迹,我倒是没少听说过,没想到一朝玩心大起,来做区区秘书。” 裴谨行怎么会听不懂沈召卿话里的几分深意,他唇边弧度不变:“给沈小姐这样才华横溢的天才画家做秘书,求之不得,挺有意思。” 沈周懿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移,总觉得二人好像对对方了解颇深似的,便问:“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 “不曾。” 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都表情如常。 沈周懿微微蹙眉,怎么觉得好像哪儿不太对劲? 沈召卿打断她的思绪,“我那边已经结束了,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话落,他瞥向裴谨行:“裴谨少爷赏脸一起?” “多谢款待。” “…………” 一个只是客气,一个是真不客气。 “喂喂喂,我呢?我呢?没人管管我啊?”宋戎颜也凑了过来,不满地抱住沈周懿的手臂。 沈召卿自然是知道宋戎颜的,是阿懿十多年的好友,便也一道邀请:“如果宋小姐有时间的话,自然可以一道前去。” “我当然有时间了,为了今天,可推了好几个行程呢。” “对了,外面的媒体……”宋戎颜皱眉,毕竟也算是拍到了何益华闹事的画面,多少是影响不好,如果再被录到何益华的话,沈周懿难免会被拉出来被质疑谩骂。 裴谨行也掀起眼皮看向沈召卿。 沈召卿:“已经处理了,不会走漏风声,至于参展人员,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参与这种事情自降身份,就算我的薄面不看,可裴谨少爷。” 他忽然看向那边姿态散漫的男人。 “你的面子,应该比我大的多。” 沈召卿语气不疾不徐的。 裴谨行则没什么情绪和反应,这个沈召卿,当真是把他底摸的差不多了,他下颌微抬:“沈二爷说笑了。” 沈召卿淡淡的一笑,也不继续拆穿了。 沈周懿眸光在二人脸上掠过。 这俩人,说什么暗语呢? * * 何益华被扔到了展厅外。 本就受伤还未愈合,现如今又添新伤,还成功的得罪了沈召卿,让他又惊又怕,一腔怒火无处发,余光瞥到了矮个保安余年的断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直接朝着余年腿骨怒踹一脚,余年痛呼倒地,何益华却不解气,疯狂的踢打,嘴里不停谩骂:“艹!疯婆子养的人都是废物!脏手碰我,下贱东西配吗?!” 高个保安立马冲上去:“住手!不然报警!” 何益华生怕再惹是非,扭曲了下脸色,又恶狠狠踹了几脚,这才吐了一口血唾沫,转身狼狈地往外跑。 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张德胜看余年被踹打的脸发白,阴沉着脸怒骂:“嚣张跋扈畜生迟早遭报应!” “请问一下,沈周懿小姐是在这儿举办展览吗?” 忽然。 旁边有人上前。 二人这才回过头。 发现有两个男人,后面的男人西装革履,一身名牌,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英俊的五官有些冷漠,不像是好接触的。 而上前询问的,则是助理模样的人。 余年忍着痛站起来,连忙点头:“是,您二位是?” “麻烦进去知会沈小姐一声,就说……”助理回头看了眼那边的男人,这才又说:“就说裴家裴臻西,裴总想请沈小姐一起吃个午饭。” 余年愣了一下。 裴家?裴总?又是什么人物。 “啊?裴总是?” “沈小姐的未婚夫。” * * “裴臻西?” 沈周懿看着门外,轻问。 余年点点头:“说是您的未婚夫,想约您今天去吃个午饭。” 沈周懿倒也不意外了,毕竟她给裴臻西发送了电子邀请函,对方收到,如果有时间自然会来。 他倒是刚好巧不巧的避开了展览上的闹剧。 裴谨行视线扫了眼门外,唇边忽然掀起一抹微凉的弧度,裴臻西啊……那真是许久不见了。 唯一最近的一次接触。 还是裴臻西在ai雇佣人想要让他死在外面的事情—— “阿懿你有什么打算?”沈召卿侧目看她。 他从来没想要让沈周懿下嫁,就算裴家二房只出了裴臻西一个男丁,可妾室就是妾室,这其中利益牵扯颇多,这种婚约不纯粹,裴臻西哪里能配的上他家阿懿。 说这话时候。 沈召卿还是扫了一眼那边的裴谨行的。 沈周懿身边出现奇奇怪怪的人,他怎么会不查清楚?据他所知,裴谨行在裴家年纪虽小,身份和辈分十分的高,和门外那裴臻西以及二房都并不和睦。 裴臻西是生在二房妾室,但是二房太太只有一个女儿,年轻时候出过车祸,丧失了生育能力,后再无其他子嗣,二房怎么可能膝下没有男丁,便养着另一个女人在院落,这才生下了个裴臻西。 虽是妾室,但是也是二房唯一的少爷,多少都有继承资格。 可裴谨行的身份…… 那可是裴臻西他老爹见着都发怵的亲弟弟。 身份上,高贵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见了面,也得规规矩矩低下头颅尊敬的叫声小叔。 一来二往,裴谨行的存在,倒是扎在不少人心头的软刺。 第三十九章 做个地下小情人 沈周懿抿抿唇,她视线忽然落在了裴谨行的身上,而他也静静地看着她,有些事情几乎已经心照不宣。 “小舅,既然我无意跟联姻,这次正好能把事情说清楚,我先去跟他谈谈吧。” 沈召卿沉吟:“想做什么大胆的去做,有任何问题,小舅会给你善后,日后不相干的人不必多有牵扯,我已经在紫晋阁订了包厢,解决完就过来吧,何家的事我们再细谈。” 他几乎没把外面的裴臻西放在眼里。 沈周懿浅笑:“好。” 说完,她又看向裴谨行,他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倦淡而消靡,察觉她视线,这才徐徐抬起长睫:“嗯?” 沈周懿冲着他眨眨眼。 裴谨行霎时懂了她意思,喉结轻颤,溢出低哑轻笑:“我在紫晋阁等你。” 姐姐这是要他做她地下偷养的不是小情人的小情人,啧,他乖起来自己都害怕。 沈周懿只想跟裴臻西说清楚,这种时候,裴谨行与他没必要碰面,一个是没有实质性婚约的假未婚夫,一个是没有泡到手的人,她体面的把这件事解决好就行了。 目送沈周懿去向外面。 沈召卿的视线却若有所思的收回,继而落在那边有些玩世不恭做派的裴谨行身上:“裴谨少爷,我知道你们裴家权倾中外,是京城第一世家,以你的身份来说,屈就于这小小的邕城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是,既然你现在是阿懿手底下的人,我身为她的舅舅就得提醒你一句。” 裴谨行与他对上视线:“沈二爷有话直言就行。” 沈召卿说:“任何目的,都别把阿懿扯进去,其他,我不多插手。” 这是他最后的告诫和底线。 裴谨行闻言,眼波不澜,他单手抄兜,冷淡中多了几分叫人看不透的无所谓:“沈二爷多虑了,裴家与我是两码事,我在邕城不谈权势利益,只谈风月。” ……风月? 跟谁谈? 沈召卿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 还未多想。 旁边的宋戎颜就问:“我说,你们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 这就是男人的世界吗?话都讲不明白,说一半留一半的。 她只听懂了裴谨行是京城裴家的人,她记得谢宿白曾经有提起过,他与裴家最神秘莫测的太子爷是自幼相识,那裴谨行是裴家哪房的人? 结果。 这俩都沉默了。 这点倒是默契了不少。 宋戎颜:“……” 她此时此刻,像极了被扔进瓜田里疯狂蹦跶却吃不着瓜马上就要饿死的猹。 * * 裴臻西又回了车里,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眉心隆起。 等的有些不耐烦。 前面助理见状,立马说:“裴总,今天展览这边出的那档子事,那您跟这位沈小姐?” 其实画展上闹出来的事情他们一下飞机就已经知道了,但是裴总并不当一回事,只是避开了那情况,不想牵扯其中让自身受到影响。 裴臻西语气冷冷的:“婚事照旧。” 助理不解:“可是如果这位沈小姐真的精神方面不是很正常的话,日后对您的声誉和生活岂不是会……” “她本人如何我一点不在乎,重要的是她在国外的知名度以及她舅舅的势力,借着沈召卿这个背景,更有利于稳固我在裴家的权势比重。” 商人眼中只有利益。 跟谁联姻他一点不在乎。 如果精神有问题,那更好了,更容易受他掌控。 等到他接管裴家总公司时,再作离婚也不迟。 “裴总,来了。” 助理看到窗外缓步而来的一道芊芊身影,低声提醒。 裴臻西这才皱眉侧头看去。 车窗是单向的,今天的天气不错,光线漫过树梢,树影随风轻轻舞动,格外轻柔地落在女人身上,她身上套了一件米色大衣,隐约可见衣摆下方露出的红色裙摆,穿着高跟鞋的纤细脚踝在走动中若隐若现,白的惊人。 裴臻西眉心不自觉的散开。 目光最终落在了女人脸上。 那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淡眉如秋水,独有的江南女子温婉秀美,不张扬、却惊艳。 很美。 这是他心中第一观感。 裴臻西是意外的,他没想到沈周懿长得竟然如此貌美。 虽然知道定下了沈家大小姐,但是他向来心高气傲,只关心利益,根本没关注过这个未婚妻长相。 以至于现在,倒是惊讶了。 裴臻西犹豫了下,还是开车门下车了。 沈周懿看着那边下来的男人,她落落大方的颔首:“裴臻西先生?” 裴臻西有些意外沈周懿竟然一点不输那些世家名媛的气度,毕竟她自小离家独自在外拼搏,还以为多少会染上一些世俗气,倒是他小看她了。 “飞机延误,没赶上展览开幕,希望沈小姐别怪罪。” 到底是视觉动物,裴臻西态度也相对没那么傲慢了。 沈周懿从容淡笑:“无碍,裴先生如果有时间,不远处有家茶馆,我们去坐下好好聊聊?” 裴臻西目光打量着沈周懿,他也有些意外,她竟然会对他如此的主动,这会儿倒是少了些闺秀的矜持,他对她的兴趣顿时折损了一半。 这位沈小姐,有些沉不住气了。 “可以。” 他面上应着。 沈周懿也不多言,助理下来给开了车门,上车直奔茶馆。 从而。 裴臻西并没有看到从展厅出来的几道身影。 * 画廊坐落在四通八达的地段,很多高消费场合遍布,有钱人最喜闲情雅致的事宜,喝茶下棋最是受欢迎。 沈周懿对这家茶馆不熟悉,只是听沈召卿讲起过,还不错。 沈周懿对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落座后,便作为东道主的点了一壶茶。 “这个时候,邕城乌龙是最上佳时,裴先生尝尝。” 裴臻西不喜茶文化,他看着沈周懿斟茶的动作,也看得出她茶艺也是极好的。 心下倒是满意了几分。 不至于会丢面子。 “多谢招待。” 裴臻西抿了一口便放下,“听说沈小姐刚回国不久,之前在国外就读的是paris美术学院?” “是的。”她垂眸,唇边是婉婉的笑,手中轻轻摇晃着茶杯,指腹莹白。 裴臻西对这点很满意,顶级的美院,学历这块,她也没得挑。 日后也能拿得出手。 “之前一直公事繁忙,没有时间跟沈小姐多有了解,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时间才能来一趟,以后也可能是常态,我希望沈小姐不要见怪。” 他神态仍旧是冷漠的,说话时傲气凌人,不自觉带了些大男子主义的强势,几乎是在明示她,做他女人,他不能经常与她相处,只能看他的时间来决定是否来见她一面,希望她能懂事点,体贴点,不要小女人心性。 沈周懿微微挑眉。 只是口头的一个婚约,没有任何实质性,说白了,没有落实的事情就算当做玩笑话也不为过,既然是口头,那是裴家二房给自家留有余地,万一有更好的选择,也能全当不存在,现在裴臻西倒是真的进入角色了。 她放下茶杯,敛着眸,情绪平静:“裴先生放心,日后我绝不会对您有任何打扰。” 裴臻西微微一讶然。 没想到沈周懿竟然会如此懂事,既然如此,他也不兜圈子,直言自己对她这个未来夫人的要求: “你能明白就好,毕竟大家族儿女,都身不由己,裴家百年世家,最重脸面,有一件事,我想跟沈小姐说明白,若是日后过门,你可以潜心创作,但是我希望你还是尽可能的减少抛头露面。” 或许怕她理解不到位,他又道:“日后大概要与我回京城定居,必要时候可能要跟我去国外出差参加一些重要场合,当然了,重心还是在相夫教子这件事上,希望沈小姐能够理解。” 第四十章 土味情话get 沈周懿对于裴臻西的傲慢,她几乎不生气,表情带着淡淡的笑,挑不出半点错处,似乎特别有耐心有涵养。 裴臻西说完,便看着她:“沈小姐有异议吗?” 他的口吻是尽可能礼貌的,可是骨子里还是对沈周懿是轻视的。 有抱负有野心有能力,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偏生母亲出身不好,他只是庶子,只能选择遥远邕城的沈家。 也幸好。 沈周懿长得很不错、舅舅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沈周懿这才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裴先生对于另一半的要求,跟我没什么关系。” 恰好,她手机响了下。 沈周懿不着痕迹的将手机放在桌下打开看了眼。 butterfly:「那人说话叼天叼地。」 butterfly:「忍不了就泼他一杯冷水。」 沈周懿险些笑出声。 她眼里漾出明显的笑意,几乎能想象到男人在那边神色倦淡不是很耐烦的模样。 但她就是莫名因为这两句无所谓的话而心情大好,不想正儿八经的回,就想起了一句土味情话,寻机逗逗他,指尖快速的轻点屏幕:「你是会弹吉他吗?」 但是那边几乎秒回:「会。」 沈周懿:“……”土味情话噎死在摇篮里。 为了掩饰尴尬,她干脆不回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后她便抬起头,佯装喝茶。 裴臻西原以为她会提出相应的要求,但是这句话让他噎了一下,“没关系?” 随后他皱起眉,表情更冷漠了些:“我不是在开玩笑,沈小姐,希望你正视我的话。” “裴先生。” 沈周懿收了手机,眼眸几乎是没波澜的:“其实我约你来这边,并不是想要听裴先生是如何给我制定婚后规矩的。” 裴臻西眉心拧起来,打断她:“我知道沈小姐在国外多年,不喜欢条条框框束缚,国外是国外的风俗,国内是国内的情况,一个世家声誉是最难维护的,我希望沈小姐为大局观考虑。” 沈周懿有些被尬笑了:“裴先生似乎已经认定,你是我最好的选择,而我也是旧时代女性可以锁于深院,为丈夫生为丈夫死,做一个依附于你的毫无思想的贤妻?” 他是大男子主义普信癌吗? “做个衣食无忧贤内助,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裴臻西皱眉。 像极了施舍。 沈周懿唇边的弧度也淡了:“个人追求不一样,所以我跟裴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呢,我是想跟裴先生讲明,我们两家为的某些利益牵扯到一起,虽是没有正式确定,但我出于礼貌,还是当面跟裴先生说明白,我不喜欢裴先生,这个口头的婚约就当没存在过,你去追求你的理想贤妻人选,我继续做我的热爱的事业,互不耽误。” 裴臻西这才流露出几分诧异。 他没想到,沈周懿真正的意图竟然是解除这桩婚事?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要作罢?” 沈周懿认真的点头:“互相没好感,人生信条也不一样,为什么不作罢?” 裴臻西几乎一股气顶在喉管憋闷了好一会,他只觉得,好歹他是裴家的少爷,裴家这种门第,别说沈家,多的是想要攀附的豪门望族,她却用最轻飘的语气说,不想要。 那一刻,他脸色是沉着的,脑海里也蓦然涌出一个词汇:欲擒故纵。 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心思。 脸色愈发的冷漠:“我没时间跟你兜圈子的,沈小姐,我们之间没必要搞这些小儿科的把戏,互相为家族牟利,才是应该做的。” 沈周懿微信恰好响了下。 butterfly:「会弹怎么样?」 butterfly:「那我不会?」 沈周懿没急着回裴臻西的话,对于刚刚和裴谨行试图土味的话题,垮了又捡起来,回复他:「不会弹,那怎么拨动我的心弦的?」 butterfly:…… butterfly:去医院开醒酒药。 沈周懿没忍住轻笑了下。 真翻脸无情。 这个笑落在裴臻西的眼里,他脸色更沉,还以为是戳中了她心思:“这件事就不多聊了,我来邕城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何道商会要在京开办了,我弄到了两张票,两周后,你可以跟我一道去看看,这种机会向来难得。” 就算沈周懿最近在美术界风生水起,但是何道商会可是g国庄先生的古董商会,会陈列各种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瓷器,玉器,种类繁多,是展览,也是拍卖行,亦是身份的象征,她哪里有能耐和资格搞到票? 他弄这两张票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去的都是各界大亨,是一个很好的拓展人脉的圈子,算是抬举她了。 何道商会…… 沈周懿这才意外了下。 她早些年在国外时候就对这个商会如雷贯耳了。 何道商会是g国超级贵族zj家族名下,把握着大半欧洲金融命脉,其zj家族创始人庄先生更是许多国家座上宾,尊贵又赫赫威名,国际上几乎无人不知庄先生名号。 没想到,何道商会竟然开至华国。 但是对面男人的神态,似乎是施舍一样,没有他,仿佛她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沈周懿理了下发尾,“多谢,但我不需要,我今天的话是认真的,您别脑补狗血情节到其他方向,家族也无权强迫我意愿,我们今天就正式断了这层虚无缥缈的关系。” 说罢。 沈周懿便起身。 无视男人瞬间难堪郁结的表情。 她说:“那么,就此别过。” 她柔媚也一身傲骨,温柔也不容置喙。 直到沈周懿离开。 裴臻西过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冰冷的脸上更是难看的近乎皲裂,他竟然……真被拒绝了? 她究竟是凭什么?! —— 紫晋阁是一家连锁全国一线城市的顶级食府,位置难订,要提前一月预定,更别提包厢雅间。 能不费力气订到也最是说明身份的不一般。 三人来到雅间后,宋戎颜一点不社恐尴尬,独自给自己先点了一碗甜羹,这俩男人她也懒得管,想吃什么自己搞。 沈召卿让人上了茶。 而裴谨行坐在椅子上姿态有些散漫,他进门就一直盯着手机,不知在干什么。 沈召卿看着他,眼波淡淡地,周到细致:“裴谨少爷,有什么忌口的吗?” 裴谨行这才抬起头,似乎不觉得这种冷淡的氛围尴尬,他偏头去看候在一旁的服务员,“醒酒汤有吗?” 服务员:“……啊?” 第四十一章 彻夜长谈吧 沈家老宅。 气氛有些焦灼。 沈江海坐在主位上,脸色并不好看。 何琳却在一旁哭哭啼啼,一边抹泪一边道:“爸,我们知道您一直宠召卿,但是他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做事怎么能那么不顾情面?当众踹断了益华的鼻骨,就算益华行事不周,也不能这样残暴吧?这、这让何家怎么看待我们?” 沈忠林也皱着眉:“何家现在与过去大不一样,我们现在也有合作的项目,多年故交,召卿又不是不知道,却为了周懿那丫头,如此鲁莽行事!爸,这事是我们理亏。” 沈江海胸中郁结,咳了两声才道:“何家小子做了什么,召卿才会大动肝火?” “爸啊,那孩子就是皮了些,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周懿不待见他,在召卿耳边说了些不中听的,召卿又宠周懿,这事儿不明摆着了?”何琳拍拍腿,避重就轻道:“这么一来,我们沈家脸面丢了,何家还要问责,不是我说,首要的就是召卿太宠纵周懿了,已经疯魔不顾大局了!一点不成熟!将来还指望他能扛起家族?” 沈江海本就不喜欢这个外甥女,现如今又让他看重的沈召卿这么不管不顾,一时心中冒火。 “行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掰扯也无济于事。” “我看啊,就是周懿这丫头不安分,趁早嫁去京城,省了这些麻烦事,何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正从外地往回赶,沈周懿不去当面道歉,根本没法了结,总不能让召卿去低头吧?”何琳不满老爷子态度,但是还是给了一个台阶。 不管如何。 今天这事也得让老爷子明明白白,沈召卿做事并不是那么稳重,根本没资格接管总公司! 沈江海这才皱眉,想了想,才想到裴家裴臻西前两天来过信儿。 说今天会到邕城。 正好,把那丫头送出去,让人管制,省的一天到晚烦扰沈召卿! 思及此。 老爷子命人取来手机,拨出那个号码。 也认可了何琳的话,早嫁出去早省事。 响了大概五声,裴臻西才接起来。 “裴少,你今日到邕城了吗?” “到了。” “前两日你说过来拜访,不忙就来一趟吧,我叫周懿回家一趟,坐下好好吃顿便饭,接风洗尘。” 那边憋了一阵子,才说:“沈老先生,沈家就是这么玩儿弄人的?” 沈江海皱眉:“你的意思是?” 裴臻西:“沈周懿今天约我,说取消婚约,沈家强迫不了她,说我们就此结束,不得不说,沈家这位小姐,可真是好样的!” 沈江海脸色骤然一变,胸腔撕裂怒意。 原本何益华这事,他想着让人去亲自道歉也就了事了,没想到,她竟然不声不响的把这桩婚事也都黄了! 眼里当真不把长辈当回事了?! 挂了电话,沈江海一阵血液翻滚:“反了天了!” “马上打电话,让她滚回来一趟!” * * 沈周懿抵达紫晋阁的时候,恰好中午时分。 沈召卿已经点了她爱吃的菜肴,倒是旁边的裴谨行,没怎么动筷。 宋戎颜立马招招手:“坐我这儿。” 沈周懿坐过去,还没搭话,宋戎颜就问:“你喝酒了啊?” “嗯?” 宋戎颜指了指那边的裴谨行:“他说你醉了。” 沈周懿看向他,他也恰好看过来,漂亮的眼瞳波澜不惊的,然后给她推来一直温着的一碗醒酒羹。 “…………”沈周懿摸了摸鼻尖,“谢谢甜……嗯,谢谢小裴。” 谁知。 她把甜心强行换成小裴后,也收获了那边男人似笑而非的视线,因为前不久的土味攻势,莫名让她一阵如芒刺背。 沈周懿干脆扭身去看沈召卿。 “小舅。” “谈得如何?” 沈召卿给她递了杯温茶,眉眼温沉,姿态皎若玉树,心里大抵清楚沈周懿是什么人,必然是说开了。 裴谨行也朝着她睇来一眼,指尖不紧不慢敲着桌面,静候佳音。 沈周懿点头,舀一勺羹汤,吹了吹:“说清楚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有问题的应该是老爷子。” 这事,裴臻西大致会与沈江海说明。 “至于何益华的事……” 她轻轻地舔了下唇瓣:“我有办法去解决,小舅今天在展览的事是瞒不住的,索性别管了,何家也不敢向你问罪,具体的我已经盘算好了。” 沈召卿眉心起了褶,又心绞于她今日受的委屈,声音放缓些许:“何家本就轻视你,如若我不管,他们必定耀武扬威,我在前面,他们不敢怎么样,别逞强。” 沈周懿轻笑:“我是会吃亏的人吗?” “放心,他们随便闹,正中下怀。” 沈召卿薄唇微抿。 他了解沈周懿,她应该有一定的想法了。 索性给她低头剥虾:“好,你别让自己吃亏就行。” “不会的。” 沈周懿说完。 这才看向裴谨行,“今天有时间吗?” 沈召卿也侧眸而去。 宋戎颜眼睛咕噜噜地在俩人身上转。 裴谨行懒懒抬了下眼皮,声线沉淡:“做什么?” 沈周懿眨眨眼,语气算是轻快,不觉有什么:“今天有时间的话,我们来个彻夜长谈吧。” 沈召卿:“………” 宋戎颜:“……!!” 裴谨行慢吞吞地抱臂,偏头以一种很蛊人的姿态看着她,声音一贯地平缓:“哪种彻夜长谈?” 刚刚解决婚约。 就勇猛出击? 沈周懿咬着汤匙尖尖,似乎在斟酌这个“彻夜”里的分量应该怎么形容更妥帖。 几秒后,她说:“可能会比较累,你会辛苦些。” 沈召卿:“……” 宋戎颜:“!!!”她懂!她懂! 裴谨行:“……” 其实他没想多想的,但是她语气太让人误解了。 什么彻夜的事情,会比较累? 是不是挺显而易见了? 当然了。 旁边的两人脑里也划过了些许不对头的苗子。 宋戎颜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二人,她抓耳挠腮了一阵,才想起来要干什么,转身去包包里翻了个底朝天,掏出个东西,悄咪咪塞进沈周懿的大衣口袋。 末了,她还递给沈周懿一个‘姐就帮你到这儿’了的眼色,一阵挤眉弄眼,越来越不对劲的眼神。 沈周懿没看到她塞了什么。 只是觉得。 宋戎颜她眼睛抽筋抽的厉害。 沈召卿则是将剥好的虾碟放置沈周懿手边,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上的塑料手套,敛着眉目,眼下的淡褐色痣有些晃人,有些严肃,也有些摄人心魄。 “阿懿。” “嗯?” “是不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让你行事都过分无拘无束了。” 沈周懿:“……???” 她干什么了?? 第四十二章 我的初恋到处说我死了 “周周啊,在你小舅舅面前如此勇猛,等会被打,我可不敢拦啊。”宋戎颜凑在沈周懿耳边,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口,示意沈周懿看看沈召卿已经严肃的神情。 别说,沈召卿她也认识了很多年了,这个男人就是给人一种温雅又极其疏离的感觉,平时会温和待人,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叫人有滤镜,但是生气时候,也不是一般的吓人。 她就记得多年前。 沈周懿还在疯人院时,那次出事,沈召卿才刚刚二十岁,险些没把那个大院一把火点了…… 从此,宋戎颜就告诉自己,越漂亮越是危险,在沈召卿面前一定要乖巧。 沈周懿一看大家神色,恍然:“是正经谈。” 裴谨行睇来一眼,两秒后,又敛眸轻笑,很淡的一下,也没人发现。 沈召卿这才缓和了几分脸色,余光去睨那边自如淡定的裴谨行。 “裴谨少爷不要见怪。” 裴谨行轻飘飘地应:“没事,毕竟我会弹吉他。”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让沈召卿与宋戎颜都心下不解。 只有沈周懿低头舀了一勺汤,扑闪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盈盈笑意。 会弹吉他——会拨动她的心弦。 所以不见怪她对他的令人误会的暧昧言语。 这倒是莫名像一种心照不宣的小情调了。 吃完饭。 沈召卿忙于工作,也并未多逗留。 宋戎颜非要继续回展览,请了一整天的假来浪。 到了傍晚时分,人乌泱泱地散去,又归于一室寂静。 等到闭馆。 沈周懿才知道了何益华临走殴打余年的事情,余年本就老实,受了伤也硬捱着。 沈周懿心下不满,便给他放了几天假,又付了医药费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 —— 离开了画廊。 沈周懿去开车时,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树荫下的男人。 他正低头调试耳机,微侧的侧脸骨骼削瘦流畅,骨相无可挑剔的精致,她有些难以概括他身上那种感觉,肆意、散漫、玩世不恭、又并不沾染俗气、莫说现在,放在学生时代,仅仅一眼必然会是很多人的青春和妄想。 许是察觉她注视。 他抬起头,遥遥相望后,朝着她走来。 浑身裹挟风雪寂灭。 “走?” 裴谨行扫了眼她身侧的车。 没忘记她说过的今夜彻夜长谈。 沈周懿才堪堪回神,“上车吧,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我家?” 本来是想在画廊的,但是停电了,今天展览功率消耗太大了,没法继续挑灯工作。 “你不怕就行。”裴谨行去开车门,语调轻慢。 沈周懿挑挑眉。 怕什么,巴不得。 上车后,发现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歌。 沈周懿开了暖气,不想气氛尬住便问:“听的什么歌?” 旁边人没说话,直接连了她的车载蓝牙,她看了眼显示屏:givingupthegun. 沈周懿惊讶于他品味,这是一首挺小众的反战歌曲。 希望、自由、和平、信仰。 跟他平时个性有些出入。 裴谨行察觉她注视,大概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他一手撑在车窗握拳支在侧脸,正好音乐唱到了某一句歌词,他半阖着眸,通过夜景里闪烁的光痕看她,低磁的嗓音在逼仄的车内仿佛立体环绕:“i''lllivetoloveanotherday.” 沈周懿圈着方向盘的手,就那么倏地收紧。 就好像被隔空一击,思绪都溃散了。 太勾了。 一副好嗓子,还开了唱歌的那扇窗。 他这种人,怕是无论混哪一行,都是翘楚。 通过这么一句,让沈周懿莫名确定,裴谨行看似散漫无拘,实则浪漫主义。 “你再多唱几句?”她是真的很想听。 裴谨行指尖抚了抚眉骨,慢悠悠地:“不了,保留体力,等会有力气干活。” 这句话说的,当真一点儿不脸红羞臊。 沈周懿硬是笑了:“那你勾我那一下做什么?” 他唇畔浅翘:“增加自己魅力值,免得让你觉得我跟你回家,是特别好拐好说话。” 沈周懿腾出一只手,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我倒是觉得你挺会搞这些拉扯战术的,以前谈过?”一想到这儿,沈周懿还是有些不自在。 裴谨行这回闭上了眼,听着车载音乐。 喉结颤动,发出气音:“有个初恋。” 沈周懿又捏紧方向盘。 “初恋?” “嗯。” “她对外宣扬我死了。” 沈周懿微微一讶然:“为什么啊?” 那位姑娘挺不识好歹啊。 裴谨行又若有所思地看她:“因为我不给泡。” 沈周懿:“……” 那算哪门子初恋? 而且听着怎么挺似曾相识的。 “所以这就是那个姑娘恼羞成怒,故意气你,给自己找补找补,有点过分。”她由衷地说。 内心微微松了口气,幸亏弟弟难泡,谢谢前人栽树却翻车的那位小姐妹。 也不知是怎么。 旁边人忽然就笑了声。 “嗯,是过分。” 沈周懿也颇为心疼他的点点头:“没关系,我跟别人不一样,别害怕。” 裴谨行闭着眼笑。 也不多说,等她慢慢品吧。 * * 抵达墨府江南。 沈周懿住在高层。 是一间两百平左右的复式公寓。 颇有生活气息。 裴谨行扫视一下屋子。 换鞋进门。 沈周懿立马去给他倒水:“其实今天叫你来,是想问你要一下有关于何益华事情的资料,你既然能扒出来他那些已经掩人耳目的事,想必相关证据也能搞到手?” 裴谨行其实早就猜到了她叫他来的意图。 他说:“只查了他做过的事,证据,还需要另外继续搜集。” 也就是说,挺费时间、累人。 沈周懿笑眯眯地端着水走过去:“其实我这里房间挺多的,给你算加班费,三倍。” 裴谨行长腿一迈,坐在沙发上,“电脑。” 他同意了。 沈周懿微笑一下,小跑着去抱来了笔记本,“你今天录的何益华那个视频,能发给我吗?” 裴谨行低头摆弄电脑,顺手就把手机扔给了她。 “自己传。” 沈周懿有些惊讶。 “你手机里没有一些隐私东西吗?不怕我看啊?” 他顺势抬起头,电脑的光衬在他脸上,一点儿瑕疵都不存在,眼瞳里藏着倦意,“有。” 说着,他又将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嗓音不疾不徐:“有我的裸照,你小心别乱点。” 沈周懿:“…………” 第四十三章 用“餐”工具 咱就是说,他是怎么做到一脸无所谓说出有裸照这种话的?重点是……正经人谁拍裸照。 引人遐想连篇的。 沈周懿默默地坐在一旁,“密码你输一下。” “没密码。” “…………” “你不怕你哪天手机丢了,别人看到里面你的裸照,然后曝光出事儿?” 裴谨行端起旁边睡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说:“那大概会多一群因我纯天然傲人的自身条件而爱上我的男男女女。” 沈周懿先是没反应过来。 两秒钟后:“…………” 自信、也骚。 她干脆不吱声了,坐在旁边打开他的手机,果然没有密码,往上一划就进入了主页面,干干净净的,里面的app也特别的少,微信、一款手游、听歌软件、然后就是手机自带的app。 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被隐藏了什么软件。 这也太素了。 “我要进入你微信了,真不介意啊?”沈周懿还是注意这些个人隐私问题的,不由得多问一句。 他修长的手指敲在键盘上,黑发随意抓出的发型,没遮盖眉眼,眉骨高,眼窝略深,眼尾双眼皮褶皱落拓的恰到好处,耷着眼皮不说话时,显得清清冷冷。 “随意。” 这话说的,看来是真没鬼,以后不怕查岗似的。 沈周懿摸了下腿骨,莫名觉得有点不知名的亢奋在发酵,她点开绿色图标,他微信也干干净净,只有几个对话框,一列的红色未读标志。 中间夹杂一个备注了名字的对话框。 是她的头像。 沈周懿:“……” 她侧头去看他:“土味、小老板?” 他抬了下眼,多情上翘的眼尾总是藏着钩子,有些痞:“不满意土,还是不满意小?” “土无所谓,小、我怕你不满意。”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更从容地笑着看他,稍微大胆直球了点,有些试探。 追这种个性的弟弟,她矜持,没有什么用。 裴谨行倏地笑了下,一侧唇边挂着一抹笑弧,就在沈周懿被这个笑唬住时。 他脱了他的外套,猛不防往她头上一扣,扑了满腔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冷感、高级,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香氛。 一只手隔着衣服轻拍她头顶。 沈周懿:“?” “我不是柳下惠。” “嗯???” “别老勾我。”这句似乎带了些令人兴奋的狠味警告。 沈周懿:“…………” 三秒后。 她忽然悟了。 他是不是面无表情的害!羞!了! 同时也懂了,她尽管大胆,他才有反应。 最终。 这个氛围被掐死在摇篮中,裴谨行又认认真真去操作电脑,甚至都不多看她一眼了。 沈周懿却心情不错的把他外套放在手边,也开始干正事,微信点进去便进入图库去找视频,过程中还一阵胆战心惊的,生怕真的看到某人傲人的裸照图,以后她还怎么正视他。 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看到,图库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张本机图片,他也懒得删除,一眼望到底,别说裸照,毛都没有一个。 只有孤零零的一条视频躺尸在里面占内存。 他倒是会唬人。 她一边给自己发送,一边把手机递给他,瞥了眼电脑屏幕,有些眼花缭乱的:“你这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十分钟。”裴谨行手指就没停下来过,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沉浸下来的神态,很自如,似乎不觉有什么难度。 沈周懿略微失望:“我以为需要用很久。” “可不是,客房都备好了。” 他忙里抽闲,还能损她一下。 坏到劲儿。 沈周懿干脆也去做自己的事情,她收到了那视频,然后用特殊变声处理器给处理了下裴谨行的声音,然后登陆一个没有ip地址的微博小号,上传、@何氏集团官方微博。 配文案:何氏集团独子跋扈闹事,丑闻意外曝光,手中竟然捏着人命?恶贯满盈却仍旧逍遥法外? 标题党这一套她也熟知套路。 发送完毕过后。 她便不再打算延续后文。 退出了这个微博。 余光扫了眼旁边的裴谨行,他注意力没往她这边放,她才又点开一个隐藏的软件。 上线,点了一个对话框出来。 「处理个事情。」 赵大柱:「亲爱哒~有事吩咐,随时待命。」 「图片」 「图片」 「把这两张诊断记录,一个小时之后去发微博,用曝光的语气,措辞可以狠一些,跟我这条微博[链接]并排送热搜,着重写明,是我在构陷何家,因为私仇,我精神有问题,所以才会背地里发那种视频,发酵越大越好。」 赵大柱:「???」 赵大柱:「我不理解。」 赵大柱:「这是要做什么?自虐?」 沈周懿:「照做就行了。」 发送完毕。 沈周懿退出了聊天框。 很快,裴谨行也停下了动作。 他把电脑推过来:“何家涉及了命案,何益华手里大大小小的犯罪记录基本上都在这儿了,年代久远,以前机关调查范围匮乏时候被逃责钻空子,但是既然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一个建材公司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沈周懿倾身过去,发现他都已经整理好了。 每一年、每桩事件、人物信息、时间线、过程、结局、法院传票、开庭记录,甚至当年被沉江那个姑娘的尸检记录,都被他挖出来了。 “……你不会专业就是干这的吧?”沈周懿大吃一惊,他也太会抽丝剥茧了。 裴谨行揉了下脖颈,瞳眸望着她,也没解释:“打算什么时候发?” “不着急。”沈周懿莞尔,“现在要是一股脑发出去,最多是铁证如山让何益华受到制裁。” 她要的,可不只是这一丁点效果。 裴谨行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这个柔婉无害的女人,沈周懿是那种一眼叫人觉得会想要好好呵护的类型,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美人娇弱易碎感。 但是他却觉得。 太表象了。 尤其现在来看,这个看似温柔恬静的女人…… 骨子里……指不定是什么。 沈周懿也察觉了他的审视,她微微一笑,冲着他眨眨眼:“原以为今天会用很长时间,但是看样子事情已经解决了……” 裴谨行仰起下颌,抬起一只手解开了扣到顶的衬衫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性感的喉结,他这才松泛了姿态,声音不咸不淡:“那,我该走了。” 沈周懿面上不动如山。 但是内心却浪花汹涌。 刚送上门,真让他这么随随便便走人? 她沉吟:“嗯……” 裴谨行已经站起身,似乎已经真不打算多跟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眼看着他是真的一副老神在在正儿八经的样子。 沈周懿捏着手机,也跟着他往门口走。 其实,她还有好多问题想跟他聊清楚的。 例如今天展览闹剧,例如她个人心理精神方面。 他却什么都不问,无端让人觉得心里惴惴。 索性:“时间也不早了,你饿不饿?要不吃个饭?” 话落。 她微信叮咚了声。 沈周懿抽空看了眼。 宋戎颜:「!!!!!!还有时间回我吗!!」 沈周懿:“……” 「有,前菜中。」 宋戎颜:「嗷!我就知道!所以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在你兜里,不用谢,姐是过来人,整完分享事后感!!」 沈周懿疑惑。 下意识摸了摸衣兜。 然后掏出来。 玄关的灯比较昏淡,只能看到手中是两枚方方正正的包装,粉色的。 他刚好睇来一眼。 沈周懿:“……?” ——就问现在这情况,还能解释的清吗? 裴谨行整个人忽然往门口一靠,舌尖轻扫上颚:“这是用‘餐’的餐具?” 他指的是她手里的东西。 沈周懿:“…………” 头顶又传来他颓淡又莫名轻佻的声音。 “吃什么?”他似乎溢出一声气声的笑,最后两个字,尾音延出钩子,引人浑身发麻的缠绵感:“你啊?” 第四十四章 玩儿真的才算你有能耐 沈周懿是真的很想要将这两枚东西扣在宋戎颜的脑袋上。 她哪里是那种生猛直扑的女人? 就算是想。 那也得讲究一下流程。 毕竟裴谨行才二十三岁,年纪小容易被吓到,是吧? 但是现在更加危险灼人的,是距离她不过二十公分,眼神有些难以形容的粘稠,像是一捧温水浇落在剔透的冰上,在悄然的融化,她就是那块被烫了的冰。 僵持不下。 他似乎真就是在等她一个答案。 沈周懿是很想要说,是我,这菜他满不满意。 但是话到嘴边,她又溜了一遭,然后朝着他抬起手,摊开手心那两包,没头没脑又正儿八经的说了句:“玩儿吗?” 她能看到他眉梢一寸一寸轻抬的痕迹。 沈周懿眼神在暗处清亮带着柔光,干巴巴的像是哄五岁以内小孩儿,硬找补:“吹着玩儿,也挺有意思的……嗯,送你?” “…………” 默了约莫三五秒钟。 头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像是被她气的。 下一秒。 沈周懿的后颈就覆上了一只修长微凉的手,似乎天生的冷血动物似的,冰的她不自然的瑟缩了下。 他微弓背,手指在她纤细脖子上一拢,雪白的脖颈勾出指印,徒增几分血脉喷张的刺激,他手臂用力一收,她就被他轻而易举的压至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的暧昧范围之内,玄关本就昏暗,他又生的十分高大,半点光不透。 鼻尖好像都蹭在了一起,她感觉随时都能崩坏这个隐秘的氛围时。 略低的嗓音轻懒着在耳边散开:“姐姐、” 沈周懿脊椎猛的上窜麻意。 这句‘姐姐’,无端的像是一把枪抵在她心口,随时被破膛而入。 忽然有点儿心慌,对危险有极高的敏锐度。 她下意识想后退。 却又被他强势又轻而易举的拎回身前。 指尖似乎顺着她后脑勺发丝穿入,贴紧头皮,一如他晦暗的声线,让她起了层鸡皮疙瘩,“玩真的、才算你有能耐。” 沈周懿脑子里有东西在沸腾。 他这才慢悠悠理了理她鬓边碎发,很撩人的动作话音却混不吝的很。 “但你挺怂的。” 明明音色那么沉淡。 但就是溢出一种张牙舞爪难以驯服的野劲儿。 裴谨行他面对她完全的收放自如,全看他心情。 “……”谁怂,她不怂,他给机会吗? 最终打断这种该死的、一触即发氛围的。 是门铃声。 裴谨行已经斜靠一边,就那么沉敛的睨着她,然后虚虚地抬了下手,示意她去开门。 倒是让沈周懿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词。 他像极了会拔那啥无情的那种男人。 她舌尖轻舔了下唇,用手背冰了下发烫的脸颊,走到门口,打开门,发现是熟人。 门口女孩手臂挎着一只最新款棕色系爱马仕皮包,浑身穿着高奢品牌当下最热款,品味不错,也凸显贵气。 沈周懿眉梢一扬,“你怎么来了?” 沈萝央表情算不得多友善,她几乎是冷笑了下:“搅了个天翻地覆,家里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一个不接,你倒是挺清闲。” 沈周懿静静看她。 清闲什么。 她玩儿火差点儿自焚了。 沈萝央问道:“你退婚了?” “有问题吗?” “怎么没有?京城帝景研究院是裴家参股,帝景第三院是我明年前半年想要去实习的医学研究院,如果你跟裴臻西订婚,裴家二房会帮我递推介信,我才可以有机会进入筛选……”沈萝央压了一口气,肺里翻涌,“为什么退婚?” 她知道这件事时,一时气血不畅。 学医多年,最梦想的事情就是进大拿遍地的帝景三院实习,有机会能拜外科鬼手秦老师为师,沈裴两家挂上联系,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却又被沈周懿给撕碎! 本身当初与裴臻西牵连,也是父亲沈忠林看重了这一点,才极力促成的。 现在,说没就没了? 沈周懿嘴角轻浮起个弧,情绪挺淡的:“这么可惜你的前途,其实我并不介意你为了这个第三院去替我嫁裴臻西,倚靠有了,事业也有了,一举两得。” “沈周懿!” “怎么?” 沈周懿不咸不淡地抬起眼,声音细细柔柔,不失气势:“你多大的脸面,要我为了你的宏图大业牺牲自我?” 她就差将‘你配吗’这三个字钉在对方脑门上。 沈萝央一时之间被噎的脸色发青。 平日里心高气傲,向来不屑与沈周懿多有纠葛,她瞧不起沈周懿低贱的血脉,也憎恶沈周懿身上那种意气风发的风光,但是如今牵扯到了她的利益,她没克制住,直接寻上门来。 谁承想。 沈周懿竟然能如此理直气壮! “你打了沈家的脸,毁了与裴家的关系,搞出了何家那种事故坏了我爸跟何家的合作,还害得小叔为了你在展览上失了风度,沈周懿,你真是好大的威风!”沈萝央几乎是讽刺地一字一句。 沈周懿笑了。 眼眸弯弯,“所以你这意思是,你们离了我就都活不成人样了?我这么重要?” “你!” 沈萝央气结。 事到如今,她也开始分不清,她今天寻上门来究竟是为了哪桩哪件。 “退婚,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吗?”缓了好一阵子,沈萝央才似嘲似讽地问,一手紧紧攥着包包,几乎能看到已经掐出的划痕。 沈周懿冷冷睨她,懒得继续给好脸色:“与你何干?” 不知出于何故,沈萝央阴郁着脸:“与我没关系,但是给你处理糟糕事情的是我小叔!他凭什么总要操心你?!” 沈周懿皱眉,情绪更淡。 她发什么疯? 正僵持。 一道冷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那股压迫感竟让沈萝央觉得自己血液都被凝固:“是有,麻烦滚远点。” 沈萝央愣住。 她下意识去寻找出声的方向,隐隐约约从门后看到一道颀长的影子,她脸色忽然就变了:“你家里有男人?” 但是没等到回应。 沈周懿被一只冷白漂亮的手往后一拽,那扇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扑了沈萝央满脸的冷风。 楼道都是连绵的震动。 可见手劲儿多大。 冰冷无情又透着一股暴戾恣睢。 沈萝央楞楞地站了好一阵子。 第四十五章 愿意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原本的烦躁怒意,无声无息的平了许多,一分钟后,沈萝央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打开微博,此时此刻,两条热搜已经霸揽一二位置。 「惊爆何氏集团独子残虐成性,手握命案」 「金奖黑马画家沈周懿竟患有精神分裂?」 当下。 何家遭受质疑。 但是爆料的号没有放证据,现在舆论正烈,网友已经轮番上阵,三波倒戈,一波质疑何家,一波说爆料小号是哗众取宠有证据早放了,另一波则是哪边都不站,专注在沈周懿心理状态这块不停地发问。 曝光沈周懿精神问题的事情,沈萝央几乎想也没想就断定,这一定是何家放出来的并且买了热搜,大肆抹黑为自家转移视线。 沈萝央皱了下眉,何家已经完全不顾脸面了?好歹跟她爸爸还有合作项目,鱼死网破,是最愚蠢的办法了! 她当然想看沈周懿出丑,但是她也不希望她家被牵连影响。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前途,以及与裴家的问题。 思及此。 沈萝央找到一个在通讯录里吃灰的手机号,发了个短信出去:「查查沈周懿身边的男人是谁。」 * * 门内。 沈周懿后背贴着墙。 裴谨行就站在她面前,狭窄的范围,变得密不透风,都是他身上好闻的香氛味。 她近乎错愕地抬头,看着抵在她眼前的男人。 这一刻,她觉得裴谨行心理年龄远超过他的真实年龄,那种逼人的稳沉,以及摄人心魄的狠意,那种心境,很难会出现在一个正应该恣意洒脱的年轻男孩身上。 此时。 裴谨行捏着她薄弱的肩膀,她没法动弹。 呼吸交缠。 他瞳仁幽深,她似乎被他困于笼中的鸟:“那些人一直这么对你?” 沈周懿一愣,抬头看他:“什么?” 裴谨行眉心没松泛过,那过分好看的脸上,神色晦暗极了,他滚了一遭喉结,才低哑道:“愿意说说吗。” “你的事。” 他很破天荒的主动问了。 原本他忍住了的。 许是刚刚沈萝央来耀武扬威一通斥责,让他心头悬了一把火,从白天的何益华,到刚刚的那女的,对沈周懿的态度,不难猜是从小滋长至今的恶意。 沈周懿许久没回神。 一时没分辨出裴谨行与平时不同的情绪外放是何意。 她这个人从小寡情,十多年都在重复一件事,就是让自己习惯普通人的行事作风、情绪管理,但是她很少会从别人脸上见到裴谨行此时此刻的情绪。 究竟是什么? 沉默了会儿,沈周懿才缓缓的颤动了下睫羽,徒增脆弱,她的声音很轻,柔的没边:“我住过五年的疯人院,小时候性格不好,不被待见,何益华也经常欺负我。” 裴谨行眸色沉沉。 没应。 只有那只捏着她手的手,不自觉的放轻了力道。 沈周懿脑海里回顾着曾经那段黑暗的往事,头有些闷痛,沉默了有一阵子后,她微微叹了声,也显得没什么感情:“但是其他事情,我觉得我现在没必要说给你听。” 那段过去。 其实说出来很容易惹人厌恶的—— 裴谨行静静地凝视着她,多年习惯使然,沈周懿最擅长维持脸上情绪,不漏半分端倪,仍旧浅眉低笑,像是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以及他怎么想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了她的手。 没了肌肤相触,一股凉风见缝插针贴在松开桎梏的皮肤上。 “行。” “那不说了。” 话落。 他在她面前又站了大概十几秒。 她也不继续开口。 裴谨行在黑暗中,潋滟的眸愈发的深,他喉结滚了数遭,喉间溢出一声近乎低嘲的气声。 这才转身离开。 背影都没停顿一下。 沈周懿微微一怔,看着那重新关上的门,其实她挺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情绪并不是很好,但是她没有阻拦,也没有解释,仿佛这件事还没有定论。 房间里又沉寂下来。 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是微博。 不用看都知道,事情已经在大肆发酵了。 但是…… 她眸光轻轻落落地望着门口,他离开的地方。 须臾之后。 她忽然一阵腿软,就着原地蹲坐下去,有些事情挑了头就容易收敛不住,恰好,窗外闪电伴着闷雷划破黑暗,雨声不歇,玻璃上蜿蜒而过杂乱的水痕。 沈周懿揉了揉眉心。 又起身走去沙发。 看了下他刚刚整理出来的东西,条理清晰、细致有加、不用她再多费心思。 隔了一会儿。 沈周懿去点开裴谨行的微信,却不知道该发什么。 他生气了。 她其实知道的。 但—— 她有意而为之的。 * * 从楼里出来。 正在下雨。 裴谨行抬头看了看乌压压的天。 雨幕连成片,寒气逼人。 他脸上几乎没情绪,只有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地摩挲边缘,挺奇怪的。 刚刚就是莫名的窝火。 他性格本就离经叛道,很难有什么事情能挑动他的情绪,就算枪口抵在他额头,他都没变过脸色。 却因为刚刚她那句,“没必要说给你听”而心下汹涌了片刻的烦闷。 也因为她今天遭遇的这么多事情,让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有了想要了解她情况的心思,却被冷冰冰的堵了回来。 屋檐的雨迸溅到了他薄薄的眼皮上,裴谨行抬起指尖轻揩去,手机响着提示音。 打开看了下。 陈聿臣:「整个帝景研究院都等着你这尊大佛呢,g918项目年后就该启动了,如果不早点去安抚人心,f国那边虎视眈眈盯着你,容易出岔子。」 陈聿臣:「对了,两周后何道商会开馆,你要的c03药剂,也在其中,这可是解药其中一环配方啊,不能错过,所以,你必须得回京了。」 回京—— 裴谨行没急着回复。 反而问了句:「帮我查件事。」 「呦,大佬还用我帮忙啊?」 裴谨行不理调侃,在朦胧雨幕中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颓唐:「查查沈周懿在疯人院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她不说。 但是他要知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把悬在心上刀不亮明真身,他没法完全无视它的存在,如果说过去他无所谓任何事态的发展,但是现在,他想了解清楚她。 最了解裴谨行的人,陈聿臣算是其中一个。 所以在看到他这句话时。 还震了许久。 才试探性的发来一句。 「你……查她做什么?热搜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如果你要是对她感兴趣,可她身上出了这种事,要是真的那可是精神方面的疾病,无论如何,你父亲都不会同意她跟你有牵扯的,你身份……可容不得儿戏。」 裴谨行神情冷倦。 指尖点了点屏幕:「我要想干什么,谁都插手不了。」 第四十六章 裴谨行走了 “这个热搜是怎么回事?” 何家。 何父何母已经回到了邕城,对于最近的事情有了全面的了解,知道何益华几年前的事情被人挖出来,硬是吓得一夜没睡。 花了大价钱想要去将那件事按下来。 但是就是无济于事,怎么撤都撤不掉。 像是中了邪似的。 白白浪费了一千五百万。 夫妻二人在家胆战心惊,不忘斥责自家儿子行事不动脑子。 原本何益华想要直接破罐子破摔直接把沈周懿精神心理状态病态的事情曝光,但是何父何母却担心彻底和沈家交恶,从而阻止。 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替他们发了沈周懿这桩黑料。 “哪位好心人啊?竟然还上热搜第二了!”何益华爽到了:“就该让全世界看看,被追捧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货色!” 何父又恨又担忧:“沈二爷没插手这件事,有点奇怪。” 何益华冷笑:“他是商人还能不懂这些道理?给自己惹一堆麻烦,有必要吗?说到底只是一个外甥女罢了,哪儿那么重要。” “但是你那些事撤不掉!有什么用?”何母急得上火,“早知道这样,当初真就弄死这个小贱蹄子算了!” 何益华却冷静下来了,“妈,你还不明白啊,如果发我事情的那个号有证据,要八百年一起放出来锤死我了!到现在大半夜过去了,还没事,不就是因为没有?而且当年的事情我们处理的干干净净,哪儿有什么问题,闹闹就过去了。” 一听这话,夫妇二人脸色瞬间缓和下来。 “不过……” 何益华有啐了一口,神色阴狠:“这个沈周懿,老子必须弄的她声名狼藉!既然有人帮我们曝光她,那添把柴加把火,也情理之中,对吧?” “你要怎么做?” “现在她名誉受损,搞点水军多来点料,就能让她彻底风评臭了,她背地里搞男人,最好把给我录视频那男的也揪出来!俩人一起搞死,到时候她还怎么当那个高洁的艺术家,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她!妈,咱家合作过那么多野生公关公司,随便砸几个钱不就搞定了?” * * 冬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晚,直至现在还在飘着雨丝。 从室内看向外面,远处江面灰蒙蒙一片雾,料峭冬寒扑面而来。 沈周懿晚上睡得还不错。 画展结束,基本上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了。 她可以潜心创作,也相对自由一些。 起床洗漱完,化好妆。 便拿着车钥匙往车库走。 顺便,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果然已经沦陷了。 原本关于她精神疾病的热搜到了第一。 沈周懿眼中格外平和,想必,何家这一晚上没少忙活。 点进去,评论已经达到了五万多条,她点开评论。 [精神病态,反社会人格???这种艺术家画出来的作品,岂不是有带入个人反社会思想,万一传播起来,会影响小孩儿吧?建议封杀!] [情感严重障碍,不就是说明这个女人是个冷血动物,美术组织还大肆宣扬她这样的人,不是埋地雷吗?长得也一脸虚伪味,现在看看,毛骨悚然啊!] [你们看看她作品画风,就拿最新展览上着重推介的这幅《人皮假面》来说,我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恐怖,是我欣赏不来艺术吗?] [岂止是这样,沈周懿是我同学,她为什么住疯人院,就是因为她虐杀倾向!虐杀动物!小时候亲眼看她剥猫皮,吓得我一个月没睡好……] 这条评论过后。 皆是一片附和声。 开始更大规模的“爆料”。 [虐杀动物的事我也听说过!看来不假,重要的是,她这个人坏透了,当年还污蔑照顾她的护士长是个变态性虐狂,要强她,害得护士长都没了工作,还把院里其他老人大冬天推水池里,好像救起来没两天人就没了。] 有人气愤回应:[卧槽?这么毒?那她铁铁的杀人犯啊!@邕城公安,快抓起来!] [我要去她微博骂死她!让她尝尝网暴的滋味!姐妹们跟上喔~] [所以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就那个小号爆料何氏公子的事,一水儿是这个画画的故意泼脏水,她小时候的事迹,做这种事可得心应手了,毒娘们,迟早遭报应] [快看,何氏公子回应了!] 沈周懿刚好坐上车。 她又跟着转去何益华微博。 看到何益华发的那句话时,她低敛的眉眼里才漾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像是讽刺。 何益华:[我跟沈小姐自小相识,她因心理病态原因,才来治疗,我可怜她,小时候对她格外照顾,但是她却觉得我知道她许多把柄,从而反过来诬陷我,损害了何氏集团的名誉,我不该对她心软抱有希望! 其实,之所以她会匿名诬陷我,是因为我知道了她明明有未婚夫还背地里跟数不尽的男人苟合的事,这才恼羞成怒,@沈周懿rose我不期望你给我道歉了,但是别继续那么肮脏的活着了。] 好一篇仁义道德满分的小作文。 下面顿时吵着闹着要扒她“奸夫”是谁的字眼。 还有人想知道她未婚夫是谁。 满屏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婊子]占据视线。 沈周懿眉都没有皱一下,像是局外人一样,只是淡淡地翻阅着。 因为「金奖黑马画家沈周懿竟患有精神分裂」这条热搜里密密麻麻都是对她的爆料和指控,水军满天飞,所以风向彻底转圜。 原本怀疑何益华的,通通忘了他的事。 纷纷来私信,转发,谩骂她。 沈周懿根本没管此时的事态,现在还不到时候。 便任其继续沸腾叫嚣。 将手机扔到一旁,便专心开车去往画廊。 今天她起晚了些。 来到画廊时,已经九点多了。 来到办公室区域。 还是铁打的两个人。 不见了裴谨行的身影。 沈周懿步伐一顿,她看着那个座位,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天晚上他看着她时,那深沉浓郁的眼神,至今想起来都似乎被烫的心尖发颤。 “他请假了?” 赵斐然听到了沈周懿的声音,这才一脸想不通的冲过来,困惑说:“老板啊,小裴没跟你说啊?” 沈周懿侧目,轻轻地:“嗯?” 这时。 明杳也抿着唇走过来,一脸的复杂:“懿姐,谨行哥他今天早上提交了……辞职报告。” 第四十七章 姐姐没有心 沈周懿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的。 她是想着,他可能会有一些小情绪,但是大抵还是会乖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但是没想到。 第二天他就直接辞职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明杳揪着手指,犹豫该不该多问:“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么明目张胆的维护。 谁看了都觉得,两人之间必定不一般。 “没事,我来处理吧。”沈周懿也没解释什么,她笑着轻拍了下明杳的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了,后面我可能会潜心创作,琐碎的事就有劳你跟赵哥了。” 明杳摇摇头:“不辛苦。” 赵斐然没忍住插一句:“那微博上闹的事情……” 沈周懿微微一笑:“不用管,当不存在。” 说完。 似乎没看到两人诧异的表情。 沈周懿便去了靠里的画室。 进门之后。 她开了电脑,查看了一下裴谨行提交的辞职报告。 一如他这个人性格。 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个人原因无暇顾及工作,请批准。」 但是沈周懿就是看出了一种,你批不批准都没所谓的意思,他就是已经走定了,工作交接也不参与,不发工资也无所谓,特别的恣意妄为。 沈周懿指尖轻轻地敲了敲电脑。 最终还是点了同意。 随后她便翻出了裴谨行的微信,心无旁骛似的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rose:「早,甜心。」 rose:「突然辞职,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我能帮忙吗?」 发送完毕。 意料之中的没收到他的回信。 沈周懿也没再管。 照常工作。 中途,宋戎颜火急火燎地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因为拍摄工作原因,她连夜乘飞机去往d国,刚刚落地,就知晓了微博闹大的事情。 “宝贝,你人都要被屠了,微博什么情况?就让何益华那孙子那么泼你脏水?还真敢爆料你情况,等我回国,把这孙子狗头剁下来当狗粮碗!”宋戎颜还在机场,气的扯着嗓门嚷嚷。 沈周懿揉了揉耳朵,“淡定,小事。” 宋戎颜已经恨不得冲进手机咬她一口,但是又冷静下来:“你是不是想好后招了?” “那个关于我精神分裂的热搜,是我自己爆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讷讷道:“无毒不女人啊,够狠。” 沈周懿挑眉:“这不是给何家一个施展的机会,我不爆,他们不会敢自己做这种事的。” 沈召卿挡在前面,何家再怎么样都得掂量掂量。 既然有人帮他们爆,他们假意自己也扭转不了风向,暗地里多添几把柴,佯装局外人来参与这件事,把事情无限闹大,闹难看,沈家又能说什么? “我操,我要是有你这种脑子,我还不早红炸娱乐圈,把互联网舆论玩儿的透透的,我高价聘用你来做我经纪人咋样?” “咋样?” “高薪资、整个圈帅哥任你挑、还能时刻欣赏本仙女的美貌,特许你给我暖床,沈小姐,你好荣幸噢~” “嘟嘟嘟——” “……”这个拔*无情的女人。 * * 沈周懿又百无聊赖似的点开微博,私信页面已经炸了,不停的刷新着红色未读标志。 她没理会。 反而还饶有兴致的四处逛了逛。 好巧不巧地点进了沈忠林的微博里。 他微博里除了工作相关,其他的便都是各种木雕,酷爱木雕到了一定境界,一个成功老总的画风。 沈周懿大致看了看。 看到了不久他送给她的那只驯鹿木雕照片,想了想,还是点了个赞。 这才退出微博。 殊不知 现在多少人对她的微博任何风吹草动在视奸着,他们闹翻天,@了一遍又一遍,本尊没有回应过。 却闲情雅致地逛别人微博,还点赞? 这不就是说明她一直都知道微博闹剧,就是不回应吗? 沈周懿这个行为。 霎时间点燃了数万人的应激心理,气的不少人原地抓狂,在他们看来像极了挑衅! 吵吵嚷嚷着一定要给沈周懿颜色看看。 …… 邕城机场,t2航站楼。 旅客已经走过廊桥,马上登机。 另一边的vip通道人影寥寥无几。 只有一道深黑颀长的身影停顿了许久。 他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微信界面。 甜心那俩字,被她讲的毫无负担。 甚至可以云淡风轻的揭过他辞职的这件事,仿佛不痛不痒似的客套一样询问下他离开的事情。 一点,心都没有的样子。 “走啊,看什么呢?” 前面陈聿臣发现人没跟上来,回过头才发现裴谨行盯着手机好一会儿了,浑身散发的气息比廊桥外阴沉可怖的天还要阴霾四溢。 陈聿臣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到了。 立马从裤兜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就怼向那边的男人。 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头一次从裴谨行身上看到这种诡异吓人的情绪,像是…… 原本躺进棺材的毫无人气的死尸,突然诈尸起来,满嘴叫喊着,老!子!特!别!不!爽! 但是,他这个相机开着声音。 那声“咔嚓”声,格外刺耳。 然后他缓缓对上了那边男人氤氲了阴翳雾气的双眸,陈聿臣下意识腿一软,把手机塞进裤头:“别这么看我,你那眼睛盯着一坨垃圾都能让这坨垃圾爱上你,我可不想对你产生什么超过兄弟情的禁忌情。” 裴谨行几乎嫌弃地瞥一眼陈聿臣裤裆处。 “删了。” “我不!” 裴谨行一边捏着手机,一边走过去,瞳眸黑泠泠的,语气散漫又随性的恐吓人:“敢对我有什么肖想,我打断你第三条腿。” “呸。” “我要发朋友圈!让大家伙看看你刚刚那副被抛弃似的丧样,这照片,点赞得爆了。”陈聿臣如获珍宝似的捂着裆。 生怕裴谨行一个不爽毁尸灭迹的直接一脚踹上来断了他子孙后代。 裴谨行懒得搭理他。 走了两步后,他又折返回去,吓得陈聿臣后退两步:“哎哎哎,好歹我是你哥不是亲哥胜似父亲,你别动粗啊。” 但是眼前眉眼漂亮的让空姐无数次偷偷打量的男人却只是抬着眼睫,嗓音倦怠:“把你拍的照片发我。” “?” 第四十八章 生猛的姐姐 毫不意外,裴谨行一整天都没有回复她。 沈周懿不由得轻叹一声。 弟弟脾气有点大,一句话不对直接消失,日后如果要是亲一下,是不是也得炸毛? 到了晚上八点。 沈周懿才觉肚子里空荡荡地,饿的有些头眼昏花,她放下画笔,起身去看外面,赵斐然他们已经下班了。 她也收拾了一下。 穿上棉服,带着雨伞往外走。 锁门期间,她意外的看到了朋友圈里,三个小时前,裴谨行发的一张照片。 今天邕城下了一整天的雨,天际似乎被笼罩了一张巨大又密不透风的网,整个色调都是昏沉的,只有他像是盛开在绝境当中的花朵,艳丽又危险,迷人又颓靡。 不知是谁给他拍的,他身条儿极好,板正修长,比例好的像是精修图,低着头看手机,屏幕的光倒映在他那双含情眼里,勾勒了一隅清冷的多情。 如果这张图放在任何一个社交平台。 必然都是引爆平台流量能爆火的神图。 他配图的文字,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走了。」 沈周懿这才发现他身处机场vip通道里,还有邕城机场的标志。 有时间发朋友圈,但是没时间回她微信……? 她脚步顿了顿。 “……?” 等等—— 不会就是因为昨天那一句,他就直接气走了吧? 沈周懿又退出朋友圈,又给他发了条微信过去。 rose:「甜心?你离开邕城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 她又是独角戏。 沈周懿不由得抠了抠手指,细细的眉拢起个小褶。 ……嗯? 玩儿脱了吗? 有了这个认知后,沈周懿站在廊下,看着外面飘着针尖儿似的细雨,一时陷入了沉默以及,特别无语。 他这脾气硬的都要比他老二硬了吧。 沈周懿撑开伞,走到水洼处,还重重踩了一脚。 她平复了一下,便又打开朋友圈,给他那张照片点了个赞,还特别厚脸皮的追评一句:甜心身材真好。 刀一刀再哄一哄。 没关系,驯兽师最不缺耐心。 收了手机。 沈周懿打算回家时。 她忽然停顿下来,她视线落在还垂落雨丝的水洼上,夜晚灯火阑珊着,水面倒映着斑斓的夜景,有些突兀的东西,也闯入其中。 转过身。 视线落在画廊写字楼外侧。 墙体是浅灰色,配色也相对艺术性,但是此刻,外墙上覆盖一层猩红的油漆,阴森森地画满了骷髅头,以及密密麻麻地字眼:死死死! 更可怖的是,旁边挂着她的海报,打印出特别大的两张,她的脸上都被泼了血似的液体。 “……” 看了几秒。 沈周懿异常冷静淡定的掏出手机对着那边拍了照片,然后登陆微博,放图,@邕城公安。 又电话报了警。 一系列行云流水的行动。 直接打了微博疯狂叫嚣的人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沈周懿竟然这种时候还敢这么硬刚。 一时之间,硝烟味儿更是浓郁。 警方来调取监控,追踪做这件事的人是什么人。 等排查结果出来,锁定嫌疑人只是两个二十岁的网民后,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沈周懿意思也很明确,不和解,采取法律措施。 从警局出来时,发现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打着伞,不停打哈欠的人昏昏欲睡。 一听到动静,立马睁眼看过来。 看沈周懿发愣。 他不满地抓着伞三步两步跑过来,“愣着干嘛,小爷送你回家。” 沈周懿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她笑:“闻扬?” “你怎么来了?” 闻扬挠了挠头,脚上还踩着拖鞋,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领口还能看到卡通睡衣的衣领。 明显就是睡梦中被人喊起来扔过来的。 “路过,路过不行啊?你怎么一天天惹这么多事儿,我出道两年半都没你今天风光,上那么多热搜。” 闻扬不爽地踹了脚台阶,皱着眉说:“给老子,老子直接提刀干,一群低智生物。” 沈周懿莫名的心情好起来了。 “开车了吗?” “老子打车过来的!” 啪! 后脑勺吃了一掌。 闻扬捂着脑袋回头,白净帅气的五官扭曲:“你他妈打老子干什么?!” 啪! 后脑勺又吃一掌。 “姓沈的!你恩将仇报啊!操!”闻扬嚷嚷,一双眼瞪的老大,几乎已经在喷火。 沈周懿淡淡的,温柔的勾唇:“怎么跟姐姐说话的?” 闻扬嘴唇蠕动半天,气的鼻孔出气:“你他……”妈 沈周懿眼睫一抬。 他咬着舌尖转了口风:“你、你、要不是看在我姐和我偶像的份儿上,老子才懒得管你……” 沈周懿撑起伞,往下面走,声音被雨声润的更清透,弱化了这寒冬的凛冽。 “走吧,我开车了。” 闻扬小声骂骂咧咧地跟上。 他显然是被人派过来的,要进行到底服务宗旨,抢了车钥匙就去开车,沈周懿也乐意享受一把。 “谁让你过来的?”她坐在副驾驶,低头看手机,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闻扬熊着个脸,一句一冷哼:“看了微博,正好路过,怕你被网络傻逼们找过来围殴,英雄救个美,不行?” 沈周懿噢了声,低低地笑:“行,怎么不行。” 说着。 她点开了裴谨行的微信,一点儿负罪心理都没有,毫不犹豫地给他弹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闻扬斜着眼瞄了一眼,认出了那个张扬又骚的头像。 眼皮子一抖,警惕道:“你干嘛?!” 沈周懿头也不抬:“感谢我家甜心宝贝半夜还为我操心,拨个视频以表谢意。” 闻扬:“???”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他没说啊! 哥! 他没说,真没说。 是这姐姐猴精猴精! 沈周懿不理,但是唇边的弧度漾着几分稳操胜券的痕迹,温柔到了极点,却也莫名叫人觉得,仿佛面前是一只城府极深的狐狸精姐姐,尽在掌握。 结果有些失望。 裴谨行没接视频。 啪的挂断了。 闻扬顿时耀武扬威嘲讽的冷哼:“看,人家根本不稀得理你。” 沈周懿并不气馁。 又打一个。 再挂断。 继续打。 还挂断。 她铆足了劲,不放弃。 在第四个视频通话时。 对面冷不丁的接起来了。 镜头里有明显的雾气,伴随着水流声,淅淅沥沥的,正好窗外在下雨,竟奇妙的共鸣了,仿佛他们真实的在同一空间内。 沈周懿漂亮的眼瞳眨都不眨一下,似乎怕错过什么美妙风景。 屏幕里出现一道身影,他黑发湿漉漉的淌在额头,水流顺着那极其精致的脸颊往下滑,落入嶙峋的锁骨,水痕落在他唇瓣上,浸润的更红了,在镜头里显得格外的欲。 被水汽熏染了的嗓音有些哑,透着几分明显不爽又刺人的冷淡:“想干什么?” 明显是洗澡半路被迫来接的。 沈周懿丝毫没有被他这语气吓退。 反而还弯了弯眸子,她轻轻一叹,表情煞有介事,好像挺可怜的:“寒冷的冬夜,没有甜心陪伴,心都仿佛凝固冰封了。” 他压着气声,笑的乖戾,半讽不讽的,偏生眼里湿漉漉的,有种又凶又乖想让人踩着雷区放肆欺负的冲动:“说人话。” “想看小谨行,可以吗?” “……” 旁边闻扬一个激灵,吓得差点将手中方向盘拔下来。 第四十九章 我真的好想你 不怪沈周懿这么大胆放肆的调戏他。 实在是现在这个情景勾人犯罪,是个人看到他这样,都压不住心头的燥火,他自己还不觉得自己是个祸害,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开着镜头,既然如此,她不讨好甜头都对不起自己。 不管手机里男人瞬间气笑的表情。 沈周懿一手托腮,像模像样地说:“唉,你不给看,我知道的,毕竟我们甜心男德班优秀学员,对别的试图勾搭你的女士也要这样,不然姐姐不放心。” 闻扬:“……” 额头逐渐暴起青筋。 妈、的、 他能不能带着这女人直接撞大桥护栏去! 操! 甜、甜心? 她怎么昧着良心叫出这两个字的?裴谨哥竟然没弄死她?? 他都没敢对着裴谨哥那么放肆过!他红着脸恶狠狠地扭头瞪她一身眼刀子。 裴谨行也的确是被鲠住了,他调整了下站姿,半弯着腰,单手撑在盥洗台上,眼里还是那种撩人的涟漪,出口的话音却显得懒散没耐心:“沈周懿,给你两分钟。” 说着。 他又起身走到了花洒边儿,关掉了开关。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她应该是在车上,光线暗,那皮肤白的没丁点瑕疵,妆容也是淡淡的,她最懂怎么最大化展现自己的美。 例如现在。 她屈膝,下巴搁在腿上,像是趴在主人身上软软撒娇的小奶猫,看着屏幕里的他时,眼神是带着笑的、也带着光,仿佛他就是她最心爱的全世界一样。 裴谨行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花洒上残留的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他都没发觉。 但是两秒以后。 他还是轻嗤。 她最会骗人了。 “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你离开第一天,我就有点想你。”沈周懿情话张口就来,丝毫不觉害臊,也把旁边嘴角肌肉快抽失控的闻扬无视的彻彻底底,细细柔柔地说:“甜心,原来你对我这么重要啊,你是不是给我下什么迷魂药了?” 听筒里几乎立马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哼笑,像是在戳穿她。 “少来,我们还没到那份儿上。” 而且,昨儿才不欢而散。 闻扬一听偶像这么禁得住温柔花言巧语攻势,还在心里给裴谨行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他的偶像。 就是这么坐怀不乱。 沈周懿顿时眨眨眼,漂亮的长睫似乎有些小委屈:“可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裴谨行:“……” 她变脸能力挺强啊。 昨天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周懿又轻声轻调怅然的说:“所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邕城?会离开多久?姐姐努力这么久,万一不见面感情又淡了怎么办?有点怕我的甜心被别人勾了去。” 说着。 沈周懿将手机贴近自己的脸,五官在屏幕上放大,红润的唇瓣轻撅一下,眸子水盈盈的:“嗯?会吗?” 裴谨行盯着手机里的她,握着手机的指腹,悄无声息地轻抚过屏幕上女人的唇,他瞳眸微眯,刚刚差点动容的神色稍敛,继而换做慵倦的神情,饶有兴致地地眯眼,透出一股痞坏:“谁知道会不会。”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若有似无的笑。 虽然……像极了冷笑。 闻扬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十层厚了。 那种惊悚,难以用言语去形容。 他鬼神辟易的天仙畜裴谨哥!竟!然!在纵容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卧槽卧槽! 谁来救救他。 沈周懿几乎不理会男人那句,猛不防就问了句:“那你会想我吗?” 裴谨行又走到了盥洗室橘色调的吊灯下,在他身上镀了层釉质的光影,显得不那么刺骨灼人了。 但是那漂亮的薄唇却说:“想你干什么?有必要?” 沈周懿轻啧了声。 真带刺的玫瑰。 昨天的原话又送给她了。 “有啊。” “晚上睡觉说不准能梦到我,就好像我还陪在你身边一样。”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轻叹一声,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羡慕你梦里的我,可以对你无限亲近,或许还能亲你、抱你、更说不准能往深处发展,变着法让甜心开心。” 工具人闻扬:“………………” 哥,你完了,这姐她不简单。 “沈周懿。” 果不其然。 那边声音沉了沉,随后似乎从唇齿挤出一句:“你怎么才能不戏精?” 沈周懿霎时间弯了弯眸子,又成功给她绕了回来:“那给我看看小谨行吧。” 嘟嘟嘟—— 通话被挂断了,但是沈周懿唇边却翘着弧度,始终没下来过,明显就是得逞了的笑,是自信的,也是尽在掌握的,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吃透一个男人。 精准打击。 闻扬抖着手腕,他这辈子都见过这种路数的姐姐。 如果是追其他人就算了。 可是,对方是裴谨行啊! 她知不知道裴谨行在他们京圈儿意味着什么? 竟然就那么外放调戏。 裴谨哥好像还……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你流汗了。” 沈周懿低头给裴谨行发了文字微信后,才想到旁边还有人,她侧头去看左手边僵硬的宛若雕塑的小男孩儿,窗外灯光一闪,刚好能看到他额头滑下的汗,脖子上都浸出一层,亮晶晶的。 好像很热似的。 沈周懿微微疑惑:“你很热?” 闻扬脸红成个大龙虾,脖子僵硬的不行,尤其旁边人就那么柔柔婉婉地注视着他,他生怕被看到自己已经红透的脸,凶狠的道:“你管我!” “噢,年轻气盛,可以理解。”沈周懿垂眸看微信,不再多问,一心扑在手机里的弟弟身上。 “……………” 闻扬视线往窗外一侧。 恶狠狠地咬咬牙。 他才没有害羞呢。 * * 京城的天不同于邕城的湿冷,南方与北方气候相差天与地,邕城属于江南一隅,虽是寒冬腊月,仍旧绿意盎然,但是京城却已经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霜雪,白茫茫的没有边际,雪封千里。 入骨七分寒,却也抵挡不住遥远南方城渡来的缠绵热烫。 裴谨行在浴室待了很久。 出来时才看到了沈周懿在结束视频通话之后发来的一条微信。 第五十章 收网,一网打尽 偌大的房间里,正对面就是落地窗,窗外白雪皑皑,枯叶落尽的树枝上偶尔落下两只麻雀,抖抖擞擞而下一片雪风,稀薄的月光透过树缝,落了一地银色绸缎般的光痕,恰好折射进了屋内。 壁炉正在燃烧,微微响着噼里啪啦的动静。 不吵闹,却给人一种格外安逸的感觉。 裴谨行换了一身黑缎睡衣,衬得身子更加的修长清瘦,介于性感与清冷之间,平白更挠人心痒。 他低着头。 望着微信上她发来的几条信息。 土味小老板:「图片」 土味小老板:「刚刚截图的,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土味小老板:「下次见面,可以试试接吻吗?」 那张照片,正是二人视频通话时,他被水色润则的脸庞,她重点落在他的嘴唇上。 将色心色胆进行到底。 裴谨行敛着眸许久,莫名觉得屋内温度太高,他无视了她见缝插针勾他的消息,不打算真就让她觉得他好哄好骗。 走向床边,放下手机,躺上床。 屋里只有壁炉里暖暖的火光,他闭上眼,却始终没能睡着,脑子里有些凌乱,好像揣了一只不停闹腾的啄木鸟,怼着他中枢神经里坚不可摧的高门,不停地啄,不停地啄,最终,门终于塌了,他抬起手臂,覆盖在眉眼上。 渐渐地,他缩进鹅绒被中。 屋里的热度似乎又熏染高升。 …… 第二天,旭日东升,云辉延顺着江面洒下一层璀璨的光影,天放晴了。 沈周懿在床上赖了许久。 不太想动弹。 骨头睡得都酥了似的。 已经上午九点了。 她难得赖床。 好半天,她才爬起来,洗澡、化妆、搭配服饰,新的一天,她要出门做点事情哄弟弟消消气。 手机铃声有些突兀的响起来,打断了沈周懿的计划,她干脆一边去烧水,一边滑动接听,传来了沈忠林有些不顺畅的声音。 “周懿。” “嗯,大舅舅。”她轻轻嗅了嗅橱柜上水晶花瓶里一株新鲜欲滴的玫瑰,心情都明亮起来了。 沈忠林却与她心境不一样。 “事情已经闹得够人尽皆知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沈忠林语气似乎在极力克制训斥她,继而又苦口婆心道: “你看看现在网络多可怕,轻而易举的就能推翻一个企业形象,一言一行都是利刃,何家现在,在所有人心里就成了受害者,所有人都在可怜何家从而大肆讨伐你,觉得你就是在搅弄是非,也搞得两家关系冰封千里,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周懿倒了杯温水,轻抿一口,才说:“怎么?大舅舅你跟何家合作的项目出现错差了?” 沈忠林这才郁结,语气急了些:“现在何家非要说法,除非让你认错,他们才作罢,我跟何家订购了一起数量庞大的建材材料,现下他家才是我们最优质的合作方,要是从这儿断裂了,去找别家,价格方面会贵许多,总体下来,要多花八千多万,这什么概念?” 本来跟何家就没谈拢最终价格僵持了许久,再加上沈周懿事件,他跟何家没少大动肝火! 现在因为沈周懿要是真的告吹,那是巨大的损失! “这么多啊。”沈周懿深表同情。 沈忠林说:“你看微博了吗?你昨天报警抓两个还在读书的年轻人,要求赔偿你精神损失和财物破坏损失,一人五万块,全网都在骂你心思歹毒,何家都用官微亲自下场来指控你了,继续下去,你以后都混不下去了!别因小失大,懂不懂?” “大舅舅也是为了你好,去面对面跟何家赔礼道歉,微博上也撤了,相安无事不好吗?” “何氏集团官微发声了?” 沈周懿却若有所思问了一句。 沈忠林为了让她知道事情严重性,还特意恐吓道:“对啊,他们控诉你对普通素人都那么不依不饶,不要继续得理不饶人,并且表示愿意为了那两个人与你对抗到底,用集团名誉来对峙,你哪儿能玩儿得过一个公司的公关团队?” 沈周懿挑挑眉:“那是时候了。” 沈忠林以为她想通了:“你要回应?” “是的,谢谢大舅舅提醒。” 沈忠林如释重负,他们的项目保住了:“这就对了,女孩子家脾气不要那么硬,顺应时势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那大舅舅就等着你好消息了?” “好的。” 沈忠林欢欢喜喜挂了电话。 沈周懿慢条斯理的进入微博。 果然看到了最新热搜。 何氏集团官方微博发文:@沈周懿rose,我方原以为你会有丁点忏悔之心,却没想到你会将人逼至绝路,那两个年轻人只不过是心存正义,既然你不打算公开道歉自己曾经所作所为,那我们不再容忍。 至于爆料中何公子做过的事,更是子虚乌有,全部都是沈周懿女士胡编乱造有意抹黑集团形象,前些日子诸多认识她的人爆料,也全部属实,我们何氏集团可以作证!今天话放这里,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与你正面刚到底!并且,我司已经起诉,希望沈周懿女士届时能公开道歉并且退出美术界!以上。 下面评论清一色支持。 对她喊打喊杀,恶言相向。 把网络当做法外之地肆意呈现骨子里的恶。 沈周懿挑挑眉,放下水杯。 何氏集团,可终于上大号了—— 既如此,她起身,用电脑登录微博,将裴谨行整理出来的证据,全部有条理的发送微博。 又发送邕城公安邮箱,正式起诉何氏集团整个公司。 做完后。 沈周懿这才出门。 开上车,从小区门口出来后,却看到了路边何益华的身影,他一眼认出她的车,顿时耀武扬威地冲她走过来。 要拦她的车。 明显就是想要逼迫她认清现实,向他低头。 沈周懿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她抬手放了手歌,脚下却猛踩油门,一声轰鸣之后,车子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朝着何益华冲过去。 轮胎摩擦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紧紧几十米的距离,这样的提速,惹得路边人吓得失声尖叫,似乎一切都始料未及,马上就要见证一场血腥的碾压。 而车内女人。 却悠哉地捏着旁边咖啡喝了口,随着车载音乐而轻轻律动手指。 踩着油门没松开,速度不减反增。 似乎就是奔着撞死那人的目的而去的。 何益华原本嚣张的嘴脸瞬间惨白。 他没想到还没说一句话,沈周懿竟然要撞死他! 那一瞬间,他一个腿软当场摔在地面。 那辆路虎揽胜宛若一只猛兽,带着浓浓的杀气冲过来,那一瞬间,他与车内女人对上视线,浑身血液瞬间都凝固,因为。 她在笑—— 第五十一章 证据确凿,猎杀开始 一品茶点。 独立的包间内。 何父何母已经落座,旁边则是沈忠林夫妇,四人平时也不常小聚,只有谈论生意相关时,才会私下碰面。 服务员前来上了茶之后,气氛才有所缓和。 沈忠林意图也明确,他直言:“已经联系过沈周懿了,她同意和解,事情大概很快就会平息。” 何琳心下对哥嫂瞧不起,但是现在正是合作做关键时期,也应承着:“事情反正都已经要解决了,一码归一码,合作方面还是不要耽误的好,哥嫂,你们啊就放心吧,沈周懿虽然现在有几分能耐,但是终究没什么真本事,沈召卿也没有要管这件事的意思,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何母表情有些轻蔑,拿腔拿调道:“一个小贱蹄子,多长几岁真就不知天高地厚,最终还不是跟丧家犬似的服软?” “还不是嫂子想的全面,对方放不出证据,你们用公司的名义回应,还能提升公司形象,这不,股市上升了百分之一个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何母顿时又看向何琳,神色怪异了下,“不是我说,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沈周懿小时候在疯人院的事,你们二位心知肚明吧。” 一句话。 沈忠林与何琳表情都有片刻的不悦。 尤其是沈忠林,他冷眼看过去:“怎么?过去的事情还想要挖出来敲打敲打?是觉得你们何家现在已经高枕无忧,开始拿上乔了?” 何父到底是个精明人,立马插话:“哪里,这不是觉得我们始终是牵连在一起的,以后互相帮衬,沈总别多想。” 何母撇撇嘴,随着这些年生意做高做大,暴发户心态,不知收敛,“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好舅舅,哪成想一直估算着给在疯人院的亲外甥女下点毒……” “闭嘴!” 何父顿时呵斥。 桌面上气氛霎时间阴云密布。 仿佛揭开了什么丑陋的遮羞布似的。 沈忠林神情阴郁下来。 就连何琳都拍桌而起,“嫂子,我们向来以礼相待,怎么?忘记你们是什么起家的了?我们沈家既然能把你们拉起来,也能让你们回去,说话,还是谨慎些,明白吗?” 和气的气氛彻底崩坏。 露出了各自丑恶的一面。 何父怒骂何母妇人之见,还是赔了个笑脸:“现在各自相安无事,过去的事情自然都会烂在肚子里,何必为了一个区区小女娃子坏了各自利益?” 这么一说。 才缓和了氛围。 但是好景不长。 何父秘书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神情慌张,脸色惨白:“董事长,不好了。” 何母还皱眉骂:“慌什么?” 秘书缓了一口气,才说:“沈,、沈周懿她……” 四人都看过去。 何母顿时得意了,展眉笑起来:“是道歉了吗?怎么说的,我看看这小贱蹄子能憋出什么屁来。” 秘书顿时噎住。 把平板递上去,打开页面让夫妇二人看。 然而。 新闻第一行标题就让二人脸上唰的没了血色。 [何氏集团包庇其子杀人抛尸,动用大量金钱洗脱罪名,集团买通一切关系链遮掩一系列罪名,沈女士一一予以反击,证据确凿!] 发布不足半小时,点赞破二十万。 评论已经三万加。 她颤抖着手点进去,看到内容时。 霎时间。 如坠冰窖般,浑身血液都凝固。 何母更是吓得腿软跌落在地,磕的脑门都发红。 “怎么,怎么会……” 沈忠林觉得奇怪。 也过去看了一眼。 看清后。 心头巨震。 一股无名的冷意贯穿全身…… * * 呲拉—— 一声响彻天际的刹车声,震碎了路人脸颊上的惊恐。 车子在距离男人半步处,精准停稳。 四下无声,只有耳鸣声不停作祟。 何益华冷汗出了满身,被冷风一吹,他冷的狂抖,胯下竟然有了湿意,逐渐濡湿了地面。 他心脏震动,仿佛要震碎。 剧烈的惊吓让他舌头僵硬,说不出一个字。 而车内,视野上仿佛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仍旧笑容不变,宛若三春微风拂面,那是一种高位者对于阴沟蝼蚁的蔑视。 差一点。 就差一点。 她就真笑着撞死他了—— 他确定,她真的敢那么做的。 今天来,是事情发展到了一定地步,沈周懿被网暴,前途也毁了大半,他本着她怎么都该悔恨不已跪地求饶了,结果,事情发展方向与他预想大相径庭! 何益华不受控制的冒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他突然感觉,从始至终,他根本没有拿捏住这个女人分毫,反而……更像是这个女人在作壁上观玩儿的他团团转一样。 然而。 车内女人只施舍了他一个蔑视的笑。 又轻描淡写地转动方向盘,一个利落的转弯,开离原地。 虽然没有造成他身体上的伤害,却让他心理防线彻底崩塌,阴影四下笼罩,稍有不慎就命丧黄泉般的悚然。 他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 几次都又摔回去。 磕的还未痊愈的肋骨剧痛。 身下不停淌着水,他掏出手机,想要叫人来接,开了屏幕,微博自动推送出一条新闻。 入了眼后。 何益华才如坠地狱,眼前发黑。 “不可能……不可能……” …… 京城。 屹立在私人半山腰的恢弘老宅内。 京城最负盛名的宅子。 乃裴家府邸。 占地面积极广,分了八处院落。 四下割据。 前厅谈笑晏晏,一派和谐。 每个人都带着一层假面,不曾交付丝毫真心。 内院。 用高昂的技术打造了一处暖室,精养脆弱的花草,院落里种植着不同品种的名品兰花,随便一株都价值百万。 木雕椅上。 男人坐姿显得随性极了,微侧着头,一手支着侧脸,低敛的眉眼氲在着争奇斗艳又雅致非凡的兰花丛中,远胜其美。 他单手握着手机。 翻阅着陈聿臣发来的文件。 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这就是能查到的全部了,但是……”陈聿臣声音难得复杂起来:“这位沈妹妹,如果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这个成熟的单身高质量男性都忍不住心疼了。” 换来的是沉默。 以及悚然的死寂。 裴谨行静静地游览着,每个字看的都异常的沉重。 他有猜测过许多种可能。 小孩子孤身落在疯人院,再怎么样,凡是有些良知的,都不会对一个孩子太过火。 但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 沈周懿的过去,不是轻描淡写几句话能概括的。 都是血与泪的堆积。 第五十二章 快点给我生个娃回来 “你在听吗?喂喂喂?”陈聿臣憋着一股气,偏生,他们这一辈,就是没人敢跟裴谨行硬呛,虽然他年纪最小,但是这小子最狠啊。 别人十六七岁还在想着怎么泡妞睡女人时。 他就在在f国跟人用左轮枪搏命了。 “全部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筒里的嗓音低低的,明明是出了太阳的好天气,室内暖气干燥热气蒸腾,但是就是让陈聿臣冷不防地冒了一层冷汗。 “反正现在能查到的只有这些了,这还是找到了当年疯人院一些员工才搜罗来的,那些人的嘴很紧,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挖出来的。” 裴谨行垂着眼,指腹轻抚手机屏幕。 “那个护士长呢?” “那个人啊,现在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据说是前七八年时候吸|毒,出现幻觉,自己自虐断了一条手臂,最后下场挺惨的,但是也活该。” “知道了。” 裴谨行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时又寂静下来。 手边的茶凉的彻底。 他却陷入了那平静又残忍的关于她过去的文字与照片当中。 年代久远,只找到了一张色调灰暗的老照片。 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儿独自缩在阴暗角落,浑身乱糟糟,露出的手臂上,新的旧的刀痕格外醒目,像是被折断翅膀的幼鸟,她只抱着一只破旧的兔子玩偶,小脸上没半分情绪,一双黑溜溜地眼睛在看向镜头时,死水微澜,那不是一个不到十岁孩子该有的眼神。 周围有人影走过,或笑、或张牙舞爪、或嗑着瓜子、像是无形的刽子手,在凌迟着女孩薄弱的灵魂。 * 不知过了多久。 裴谨行才从那沉寂中醒神。 他微信响了声。 是沈周懿发来的。 她发了一张图片。 上面是一束香槟红玫瑰,她凑在玫瑰前,对着镜头微笑,她此时眼中藏着星辰,在发光,在热烈。 「好看吗?我想送你的,但是不知道你地址,送不出去,就买下来拍给你看好了。」 「三天后就要跨年了,你可以回来跟我一起过吗?」 裴谨行微微坐直了些身子,心尖儿在发麻。 他不由得弓着腰,想要挤压抑制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 根本无济于事。 他才回复了她。 「你问的是哪个好看?」 那边立马发来了一句话:「甜心终于回我啦,我以为你还会生气不理我呢。星星眼.jpg」 看着这一句话。 四周似乎起了风,荡起了令人捉摸不透的风波,似乎在无声之间已经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他似乎不是赢者。 裴谨行像是放弃了什么,干脆吐出一口气。 一个字的回应似乎用了很久。 「好。」 这个字是答应回去跨年的意思。 正接到沈家人强制命令,让她回一趟沈家的沈周懿看着这个字。 神情恍惚了下。 下一秒。 他便又发来了一句语音—— * * “在跟谁聊天呢?” 一道雅静的女声打破了这种平衡。 裴谨行抬起头。 进门的女人身穿一条白底抚青的苏绣旗袍,腰身柔曼,每走一步都是动人的风韵。 他眼波微澜,语气仍旧是散漫的:“女人。” 走来的女人眯了眯眼。 她端坐在他身旁,命佣人换了一壶热茶。 “哪家小姐?” “无门无第。” 女人这才嗔怪似的看他一眼,“跟你老娘说话这是什么态度?” 女人名叫梁拂灯,裴家掌权人裴彦棠夫人。 亦是裴谨行的母亲。 裴谨行倒了杯茶,指腹冷白,平添清冷。 “您老么。” 梁拂灯的确风韵犹存,今年四十七岁,说她三十五六也有人信。 闻言,她冷笑:“嘴里没一句老实话。” 裴谨行不言语。 梁拂灯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有女人了?” “您这么闲?”他轻抬黑睫。 “怎么不能关心?毕竟你这小子也不是个好玩意儿,我不得看看是什么跟你合属性的能凑一起。” 梁拂灯口吻又冷又毒。 仿佛面前不是自己亲儿子似的。 裴谨行懒懒地起身,“少操心活到九十九。” “以为我想管你。”梁拂灯放下茶杯,“天气挺冷的,我的手怕冷,还容易干燥。” 裴谨行回过头,已经深知自己老妈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事路子,便问:“您想说什么?” 梁拂灯眯了眯眼,“所以,什么时候生个娃回来给我抱着暖暖手?” 裴谨行:“…………” 这个进度条是不是快进的有点儿过分了。 他懒得搭理。 抬腿就要走。 梁拂灯却招了招手,“去把我弄好的那东西给少爷带走。” 裴谨行已经没了耐心。 很快佣人就抱来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大箱子,外面镶嵌着上等的珍珠宝石,光是外面这些宝石,抠下来都能换京城二环一套房了。 他不耐,拧眉望过去:“我大男人用什么珠宝箱子?” 梁拂灯啪的拍下茶杯,扯着唇冷笑:“谁他妈给你的。” “我给我儿媳妇的。” “……?” “你哪儿来的儿媳妇?” “那我白生你这么一副好皮囊?物尽其用都不会,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榆木脑袋儿子?” “……您问问您老公?” “我老公自然比你强。” “…………” 裴谨行不理了,薄唇轻抿,打开了那个过分高调的箱子,原以为里面大概可能是一堆名贵首饰,或者古董首饰。 但是。 他眉心跳了跳。 回眸看身后的女人:“这么贵重一箱子里,装一条丑的辣眼睛的粉……毛、裤?” 怎么? 一条毛裤当传家宝? 梁拂灯抬起眼,抓着贵重的茶杯就朝着他砸过去:“哪儿辣眼睛?直男审美。” 裴谨行习以为常地躲开。 “老娘我在你刚成年时就织好了,想着你小子长了这么一副祸水样,保不齐未成年就给我领回家儿媳妇。” 顿了,她嗤笑:“哪成想你这么没用。” “…………”裴谨行脸色越来越冷漠。 梁拂灯挥了挥手,又握着手机去刷手机,似乎沉迷于什么时事新闻:“大冬天,让我未来儿媳妇注意保暖,将来好生养,哪儿像我,年轻时候爱美,大冬天光腿蹦跶,只生了你一个,不然我还能再生个好玩儿的,哪儿像你成天气老娘。” 说着。 她大抵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事件。 顿时展眉笑起来:“吃了半天瓜绝地反杀,这姑娘铁铁带劲儿。” 她把手机对着裴谨行:“看到没?这种杀伐果决又有心机的,以一人之力扇了全网,老娘喜欢这种。”她又皱了下秀眉:“但你徒有其表,指定搞不赢这种漂亮妹妹。” 裴谨行难得抬了抬眼。 而屏幕上。 正是沈周懿的照片—— “…………”老娘您的媳达是不是响的太准了。 第五十三章 听说你有个联姻对象? “手机给我下。” 裴谨行突然就不急着走了,他上前,抽走了梁拂灯手中的手机,认真的看着此时此刻这条事关于沈周懿的新闻。 梁拂灯倒也淡定。 两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理了理旗袍的衣摆,这才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个长得像极了她的帅气儿子。 “你认识这位沈小姐?” 其实吧,她早就有听闻过沈周懿的名字,她这个人喜好都是一阵一阵的,今天喜欢古玩藏品,明天喜欢山水古卷,后天指不定就喜欢跑去蹦极极限。 所以去年很短暂的有过一阵子。 她爱这个rose小姐笔下的墨彩变幻。 还大价钱的购买过一副抽象派作品。 现在还在她主卧里挂着。 裴谨行没有回应。 他敛着睫毛,看着今天新闻刚刚爆了的内容。 热搜一后面还挂了一个爆字。 是他找出来的事关何益华当年所作所为的所有证据,清清楚楚地摆在明面上,细致到了当年每个介入事情的人员,何益华的狐朋狗友们,一个都没有落下,细枝末节详尽的令人触目心惊。 凡是涉案人员,全部遭受到了警方传唤。 福利院院长,当年被何益华毁掉下半辈子的那个男生,主动出面证明,实名举报。 与此同时,疯人院的护士长、护工等人也收到了传唤,警方给出解释,是因为网络上借这些人对沈周懿往事的抹黑造谣,要进行取证调查。 邕城公安直接贴出公告。 案件已经正式受理,沈周懿女士提供的证据,都有迹可循。 这一句。 无异于证明了沈周懿贴出的证据都是真的,何家真的干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一时之间,前几小时还满口喷粪要讨伐沈周懿的那群人,倏地缝上了嘴。 微博现在的画风着实是可笑。 因为沈周懿没有第一时间放出证据,从而让一群仇女、仇富、厌恶比自己强的一群人集体高|潮,乐忠于想要把一个完美又享誉世界的艺术家拉下神坛来满足自己扭曲变态的心理欲。 结果这个反转。 仿佛带着刀刃的巴掌,狠狠地甩的满脸鲜血淋漓。 许多人趁机偷偷摸摸去删除自己口嗨的恶臭言论,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尤其是昨夜大规模自称沈周懿同学、朋友等相关人员的爆料,也在大规模缩减删除当中。 这样一来。 站在舆论风口的网民们猛的反应过来,他们似乎被何氏当枪使了。 但是还是有一直哪一方都没有站只想等真相出炉的网友。 一看这个情况。 顿时出面讽刺。 [打脸了吗?疼不疼?一群低能儿疯狂跳脚,舔何氏集团的屁股,怎么?舔多了有翔吃啊?] [那些辱骂沈小姐的,在吗在吗?出来道个歉?都死了?] [这是今年我最快乐的一天了,反转又反转,何氏集团还傻不拉几用大号下场打压沈小姐,一通污蔑,否认自己做过的事,利用舆论想要为集团薅羊毛,还要起诉,很好,成功给自己拿到了监狱敲门砖。] [卧槽,现在看看何益华本人和他家公司发的那些微博,脊背发凉啊,这是多嚣张?给爷死!全部死!] [等等,只有我发现原先那一波爆料沈小姐的,都同一时间段删除自己的言论了?这是巧合还是……?] [楼上别怀疑了,见惯了娱乐圈那些操作还不明白吗?那是何家请的水军!] [顶!顶楼上!] [卧槽,何氏好毒!至于hyh起步死刑吧?蹲个后续!] [抵制何氏集团!] [何氏集团biss!] 这回,画风回到了正轨。 纷纷疯狂抵制何氏一家。 在何氏假意受害者,觉得高枕无忧,用大号下场疯狂叫嚣这个时间段放证据,把效果直接拉到了最大,引起网友更无法原谅的怒气值。 几乎在短短的一小时之内,何氏集团的股票大跌,险些跌停,原本趁着何氏集团与沈周懿对峙时站何氏集团而去买了何氏集团股票的,全部赔的血本无归! 裴谨行看着这个结果。 把手机还给了梁拂灯,“我有事,午饭你自己吃。” 梁拂灯:“我又没有备你的份儿,想什么呢。” “……” 裴谨行离开后。 梁拂灯才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算是冷艳的长相,瞧着并不是很好相处,按照现在的话说,美则美,但是美的没有人情味,有点儿刻薄无情。 她是如此。 性格也是如此。 “杨姨。”梁拂灯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 杨姨上前:“夫人。” “那小子前段时间一直在邕城,是吗?” 杨姨点点头:“是的夫人。” 梁拂灯顿时笑了下,眼中意味不明:“巧了,这位沈小姐也身在邕城。” 杨姨侧头看自家夫人。 梁拂灯却打开缂丝兰花扇,指尖轻抚扇面,声音听不出喜怒:“那我可有点期待了。” * * 裴谨行离开院落,走到祖宅安静的侧门,前厅人员杂乱,上门宾客不少,他嫌烦。 只是。 才走到门口。 就见一人上前。 正是大他三岁的侄子,裴臻西。 裴谨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面前停着一辆迈巴赫s680普尔曼防弹车,司机已经下车恭候。 看裴谨行要上车。 裴臻西立马上前,脸上挂着场面笑,“三叔。” 裴谨行眼风都不曾掠过他,浑身是刻入骨的轻慢,他一边拨出去一个号码,一边淡淡地应:“有事?” 裴臻西心头虽不服这个年轻三叔,却也被裴谨行压的死死不能动弹,忌惮于他,只得说:“三叔刚回京城,拜贴已经送上府许多,今天晚上,锦府有个局,三叔可有时间?” 其实今天攒局,是他卖给一些人的面子,只要裴谨行到场,他能拿下个十个亿的买卖,那些人,都奔着结交这位京城太子爷去的,虽然心里并不爽快,但是生意还是要做的。 以后,指不定他们想仰仗的人是谁。 裴谨行电话正好接通。 他就那么目下无尘地睨着裴臻西,霜雪落下,敌不过他散漫的声音里裹挟的阴沉:“把那家内部运营相关全部砸上去,洗钱、公司挂账、质检不合格等等,给上面施施压,骨头也碾碎。” 裴臻西没来由地心下一紧。 连带着脊椎神经都凉了。 裴谨行才刚刚回京,这就脱了哪家的皮? 挂了电话。 裴谨行这才看向他,没应,忽然懒淡问:“听说,你有个相中的联姻对象?” 一听这话。 裴臻西几乎下意识皱眉,沈周懿当下情况不乐观,他为什么要当那个冤大头? 便急忙撇清:“没有,只是笑谈,揭过也就罢了。” 第五十四章 姐姐最好看了 他身份本就容不得半点污点,稍有不慎,就能让他在爷爷面前失了立足根本,沈周懿今时不同于往日,昨天他亲眼看到她被全网抵制的新闻,恐怕这辈子难以翻身。 既然如此。 不要也罢。 裴谨行却微妙地弯了下唇角,瞧着含情的眸子实则厌世比数九夹雪的风还要冷情几分,“怎么说?” 裴臻西完全摸不透眼前人的想法。 他不认为裴谨行是突然讲究亲情开始对他关怀了,他们这种家族,就算是一母同胞,都各自蒙着一层诡心,更别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多谢三叔关怀,但是我们双方都无意,所以这件事本就是一场空谈,往后也是互不相干。”裴臻西向来对外冷漠的脸,面对他时还是挂上了几分笑。 “是么。”裴谨行意态轻慢,“听闻这位小姐最近风波不断,藕断丝连这种问题还是处理的更妥当的好,以免这把火,烧到你二房头上,平白惹不快是不是?” 裴臻西皱眉,几乎明白了裴谨行话里的隐喻。 如若让沈周懿牵连,抹黑了裴家,虽然裴家不会被影响一分一毫,但是重要的是他在家主心里的分量会动摇。 “三叔安心,自然会处理得当。” 裴谨行手机在纤长的手指中打了个圈,他淡淡地收回视线,司机打开车门,微弓腰背径直上了车。 甚至连最后的场面话都不屑于给眼前人。 倒是裴臻西却皱眉,就这样? 到头来裴谨行都没有回他去不去那些酒局的事情,只问了个无关紧要的事? 就好像已经聊完重要的事情了似的。 如今裴谨行回京,他始料未及,再加上前段时间派去的暗地处理他的人无故折损,甚至半点关于裴谨行的行动风声都没有传来,现在裴谨行又对他特意关怀。 反常的让裴臻西觉得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 裴臻西才给沈家老爷子去了个电话。 “沈老先生,近段时间忙碌一直没有来得及与您联系,今天就是想要讲清楚,既然沈小姐无意,那不必强求,各自安好,我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所以,莫要见怪。” 他不想与沈家彻底撕了脸面,自然不好明说他担心沈周懿连累,只能将问题重新推到了沈周懿退婚初始原因上。 * * 现在网络上已经乱成一团,何氏迅速的垮台。 发酵的人尽皆知,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而主人公沈周懿却去花店购买了玫瑰,又悠哉的吃了个早餐。 她上车准备去往沈家时,才想起来裴谨行还发给她一条语音信息。 一边启动引擎,她一边外放。 下一秒。 狭窄密闭的空间里,顿时流淌出他轻沉又裹挟几分漫不经心地声线,字与字咬的很轻很缓,似乎就在贴耳情话般。 “姐姐最好看了——” 她动作不自觉的停顿。 耳廓有些麻意。 一时难分辨他这句突如其来的撩人言语是为哪般。 沈周懿晃神片刻。 才又翻了一下聊天记录。 看到了她发他玫瑰花自拍时问玫瑰花好不好看。 “…………”沈周懿趴在方向盘上一阵闷笑。 笑声逐渐阔至眉眼,真情实意地。 小混蛋。 脾气真是难以捉摸。 前一秒寡情淡欲的让人抓狂,后一秒就能宛若一颗沁人心脾的甜果滋润肺腑,回甘无限,怎么都吃不透似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 沈周懿回沈家路上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抵达沈家宅邸。 正是午餐时间。 但是气氛却并不和愉。 尤其。 正厅里,隐隐传出哭声,毫无章法以及形象,全然地痞泼妇行径。 沈周懿进门。 打断了那种诡异氛围。 正厅,除了出差去京的沈召卿。 都齐了。 沈江海、沈忠林、何琳、沈萝央。 以及,何氏夫妇。 何母更是哭的肝肠寸断,公司资金链彻底断了,前一会儿突然像是降天灾似的,来了一尊来路不明的大佛,落下一掌风,将本就摇摇欲坠的集团,碎的再不成型。 现如今,中大型企业,却像是一只蝼蚁似的,诡异又惊悚的彻底的毁灭。 是什么不得了的狠角色才能做到如此? 在场人,个个面色不渝,尤其何氏夫妇与沈忠林夫妇最为难看。 沈周懿淡淡地走过去。 “外公。”她向脸色不好的沈江海问好。 不等沈江海言语。 何母就突然冲过来。 一把抓住沈周懿肩膀,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掉:“周懿啊,你不能这样的,伯母知道是益华那孩子少了些分寸,但是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吧?高抬贵手吧。” 沈周懿莞尔一笑:“伯母这是哪里的话?” 何母妆容已经花了大半,也顾不得形象了,现在不仅仅是自己儿子要坐牢的问题了,他们两口子都难逃其罪啊! “周懿你听伯母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有些事大可以私下来解决,何必难得这么难看,你,你去解释,解释就说这是玩笑话,撤销诉讼,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不行?” “嗯?” 沈周懿面上的笑柔和极了,静静看着年近五十的女人逐渐失去理智:“可是这种事,又怎么能玩笑呢?” 何琳也窝着火,因为何家,她们家的这桩买卖也损失惨重! “你怎么就这么得理不饶人?你知道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何氏夫妇已经失智,看不清当下状况,但是他们明白,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沈周懿仍旧不变神情。 嘴角很轻的浮起一个弧度。 小事。 刀尖不冲他们,自然不觉半点疼痛滋味。 她淡眸轻敛。 何母更是紧紧抓着她的衣摆,野蛮的力道快要将她掀翻,“你能解决的对不对?你搞出这么多事情,有能耐做那些事,自然有能耐清理现在这个状况,沈周懿,你不能这样!” “了事,的确,应该了。”沈周懿轻叹一声。 何母以为看到希望。 连忙说:“我就知道你不至于那么不懂……” “跪下。” 这一声。 她声音温极了,甚至是笑着的。 可却惊震所有人的心头。 甚至觉得这个向来温婉平和的女人,陌生极了。 何母也愣住。 “你!你……” 沈周懿回以微笑:“不愿意?” 浅淡的一句反问,威慑力却惊人心魄。 何母恨极了,但想到了自家情况,她心有不甘,却又满怀怨毒地慢慢弯下膝盖。 却被面前沈周懿一脚踹在膝盖骨上,她重重地磕到地上。 啪! 一声刺耳脆响,震碎了所有人脸上的丑陋面具。 何母腿疼的厉害,嘴角又溢出猩红。 她疼的脑子都麻木,一手捂着脸,一双发红发癫的眼看向沈周懿:“小贱蹄子你……” 啪! 又是一巴掌。 沈周懿轻轻地皱眉,她垂眸:“我手都痛了。” “沈周懿!” 那边传来震惊的怒喝。 沈周懿却置若罔闻。 弯腰,抓住了何母所剩无几的头发,往前拖了两步,一双柔美的桃花眼扫过众人,她自顾自地笑:“十岁……” “十岁进了疯人院的我,从第一天开始,被锁在零下十几度的仓库整整两天两夜,出来时,我差点没活过来。”随着她声音落下。 厅内所有人脸色都骤变。 而沈周懿却又说:“护工虐待,不给食物和水,任何愤懑全部发泄在我身上,有一次直接被踹破了肝脏。”她又笑出声,清清和和的嗓音仿佛是讲述别人的事:“何益华,天天来找我,往我床上扔剥了皮的猫、老鼠、抓着我用钝了的刀在我身上试,现在还有许多疤呢。” 说着。 她浅浅地眯了下眼。 像是在细细地回忆那个年代。 还有许多许多…… 多到痛苦是什么滋味她都不知道了。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 目光落回在座个个面色难堪的人身上,“你们,哪个没掺一脚?” 第五十五章 她走过荆棘塞途 轻柔甚至算不得语气重的话,像是一把利剑,无情的剐开了一块儿光鲜亮丽的遮羞布,将深藏其下的曳尾泥涂、人性灭绝全数暴露在烈日之下。 深渊有底,人心难测。 放在这种内腐烂不堪的家族,再适合不过。 何母何父神色恍然,却不见任何悔意。 就连沈忠林夫妇二人都面色难堪,倒不是觉得愧疚,而是担心沈周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一旦掀开了这层谁都欲盖弥彰的东西,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沈周懿淡淡地浮了下唇角,本就上翘的桃花眼生出几分媚色,她松开了何母,面向众人,婉婉而言:“何家大势已去已成必然,至于伯父伯母你们二人。” 她轻叹一声:“不知道会是死刑还是无期,总之,您二位,一定要、好好受着。” 言尽于此。 不理没了血色的中年男人女人。 窗外刚好落拓下一束光,刺的她睁不开眼,沈周懿半阖着眸,似乎在打量其余的几个人,一个两个、都见她如见恶鬼蛇蝎。 但是没关系。 做一个恶盈衅满之人,要来的爽快。 * 沈周懿从沈家高门离开后。 厅内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先回神的是沈江海,他忽然扯着嗓子重重咳了几声,咳到满面发红,近乎要咯血。 沈忠林急忙上前:“爸?你怎么样了爸?” 沈江海却指了指旁边还在哭哭啼啼的二人:“赶出去。” 他本就没打算让这俩人进门,现在这个时段,谁都避之不及,这俩人却不管不顾硬闯,打破了平衡。 “沈老爷子!不要!您得帮我们啊!我们跟你家大儿子还……” “马上轰出去!”沈忠林一声怒喝。 门外佣人才蜂拥而至,拖着二人往外撕扯。 乱成一团。 耳边吵吵嚷嚷。 沈江海浑浊的眼里似乎浮现了自己最爱的女儿那张冷艳娇贵的面庞,从生来就带着一身锐刺,妻子因生沈妍让经历许多磨难,从怀孕开始,就危险不断,甚至他开始信了神佛礼教,做一切好事积德,保平安,最终……所以,也让他格外偏爱沈妍让。 好景不长。 沈妍让爱上了一个酒色之地的陪酒小白脸,不顾一切的与家里翻脸,放下了自己的傲气,不怕众世家嗤笑,是死是活都要跟了那个男人。 可姜遇孑那人呢? 他从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对他说,他不爱沈妍让,沈妍让是犯贱。 从此,他痛恨至极这个沦落风尘还傲的刺人的年轻小子。 连带着,他的骨肉。 沈周懿。 他一并不喜。 起初他从不亲近沈周懿,是因为姜遇孑。 后来,沈妍让以那种方式死去…… 他才真正意义上开始对这个外甥女深恶痛绝。 她带走了他最心爱的女儿,毁了他女儿的一生,到头来,死不瞑目,在葬礼那天,就连尸骨都诡异丢失。 不能安葬。 那几年,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了,多的已经让他没办法理智,他是带着恨的,所以沈周懿当年送去疯人院,他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心境。 他知道的。 但是他从不插手。 发展至今。 他忽然恍惚了,半辈子这么过来了,是对是错,已经全然没有意义。 沈江海撑着手杖起身。 沈忠林想要搀扶,老爷子只是挥了挥手:“处理好你们各自的事情,别朝不保夕。” 老爷子也离开。 陷入诡异的静默。 沈萝央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她径直冲出门,一路快跑,终于追上了慢步而行,刚刚走到门口准备上车的沈周懿。 “等等。” 沈萝央喘着粗气,她神情不辩的看着沈周懿。 她从小就讨厌的这个姐姐。 可能是跟父母从小的灌输有关系。 久而久之,已经刻入骨子的一种反感。 沈周懿刚摁下车钥匙,旋身来看她,她表情还是那么淡然自若,仿佛刚刚的硝烟与厮杀,无关自己:“有事?” 沈萝央紧紧地攥着拳头,正午时分,光影透过树枝缝隙落在面前女人身上,她真的很岁月静好的气质,安静、温柔、与世无争。 细想这么多年。 沈周懿与她算不得有什么过节,更别说什么仇与怨。 沈萝央深吸一口气:“你……” “你过去真的经历了……”她忽然问不出口,话到嘴边,脑子里较着一股劲儿。 沈周懿静静看着她,声音缓而慢,“你是来揭伤疤的,还是来表达晚来的复杂心情的?” 沈萝央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想问你,过去那些事,爷爷……我爸妈,有插手多少。” 沈周懿意味不明地浅笑。 “你怕你爸妈不干净?” “……” 女孩儿脸色很是难看,心里有一杆秤,最后的底线在摇摆不定。 沈周懿弯了弯唇,转身上车时留下一句话:“你可以去问他们。” * * 沈周懿从沈家出来,就直接去了母亲的墓园。 说起来她也是个不孝女。 事发至今。 她从未踏足这片土地。 尽管。 她知道母亲尸骨并不在这块土地之下。 很离奇,当年举行葬礼时,母亲的尸体丢失了,还没来得及火化,成了这么多年沈家一根心头的刺。 所以这片独立墓园,一直都是空着的。 她连点念想都没有了。 这片地沈家购置十几年了,沈周懿坐在墓碑旁,坐了很久,日落西山,海天一色。 暮色昏沉。 醒神时,天都黑了。 晚上八点多了。 天都飘起了细细白雪,落地便消融不见。 积不起霜雪。 她要查清楚母亲死亡后的事,找到父亲,大概才能有所进展。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 肺里都凉了,她感觉呼吸有急促的痕迹,猛不防地想起来当时在医院时,他就那么淡定的捂着她的口鼻,给她顺着气…… 想了想。 沈周懿突然就有些想看看他了。 掏出手机。 又给裴谨行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这回,他好像是能感应她心境似的,竟然很快就接起来了。 屏幕上出现了男人潋滟的眉眼,他好像也站在风雪里,有风刮过的响动,雪花恰好落在了他优越的睫毛上,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你在忙?”她笑盈盈地问。 那边的男人看着她,调整了下站姿,“不忙。” 话落。 他眯了眯眼。 有些轻佻气的脸凑近镜头,声音被风雪润的清沉,“姐姐。” “你眼睛怎么红了?” 第五十六章 这个世界正在热烈的爱着你 他声音自带苏感,尤其有意沉下尾调时,容易惹出片片涟漪。 沈周懿觉得在这块儿地方呆太久了,手指冷的僵硬,她还是下意识抬起手指抚了下眼尾:“红?没有吧?” 她明明没有哭。 她几乎不哭的。 从懂事开始,就没哭过了。 裴谨行几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周围环境的不同,有风拂过,树叶翁动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 沈周懿稍稍搓了搓冰凉的手指,还是比较诚实的回答:“外面,还没有回家。” “哪儿?” 他却固执于她的处境。 裴谨行平时懒散惯了,腔调永远是不经意的,往往这种人一旦加持了某种用心,就会变得格外戳人。 沈周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反正就是抿着唇笑了:“一个挺安静的地方,唉,呆太久了,太冷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一手揣兜,慢悠悠地往外走。 裴谨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还捏着一剔透的酒杯,艳色的酒水在杯壁上翻滚摇晃,眼前是连绵的纯白,灯影绰绰,人间烟火。 但似乎不及屏幕里脸颊被风吹的微红的她。 他视线在她脸上胶着了会儿,仰着头将冰凉的酒水送进喉咙,喉结滚动吞咽,一口饮尽。 沈周懿恰好看到这个画面。 她没来由地笑:“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裴谨行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种从不羞于表达的个性,一手撑着护栏,低沉的“嗯”了声,“肉体?美貌?” 沈周懿也轻啧了下,然后也学他似的仰起下颌,一手抚过脖颈:“这里线条,还有你后颈骨相,这么说吧,从头到手的骨骼我都很爱。” 他静静看着女人纤细白皙的脖颈展现在眼前,没有半点瑕疵,让人想要添加几笔突兀的东西上去。 “姐姐,你挺变态啊,喜欢我骨头。” 他喝了酒,嗓音都浸润的更哑了,短促的笑溢出,苏感直飙。 沈周懿刚好离开墓园。 她听着这声不甚明显的笑,低沉微澜,脑子里突然某些东西上了头,垂眸看了看路边的车,猛不防问:“听说你们大家族的子弟,性启蒙比较早?” “嗯?” 那边半眯着眸。 沈周懿歪着头,特别认真:“我在国外时,那些小男生十四五岁就已经无拘无束了,玩儿的特别花,弟弟,你呢?你好像也是从小生活在国外的吧?” 裴谨行哼笑,眉眼清霜如雪,把手机拉进了些:“这是你追人的态度吗?一边喜欢我,一边又怕我啧……百战身经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 她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裴谨行,对她似乎格外有耐心。 也就助长了她的放肆因子,“那倒不是,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他顺着她的话,恰好他那边有侍者上前,为他送上了新的一杯酒,他自如冷淡地接过来,侍者还未走开,就听面前尊贵非凡的爷手机传来一道女声:“你做|爱时,也会像平时那么懒散没骨头么?” “……” “……” 侍者吓得手中托盘猛烈一抖,险些将盘中空了的酒杯摔落在地,要不是有超强的工作心理素质,就真的原地跪了。 裴谨行倒是淡定的多,他不紧不慢扫了眼那边仿佛屁股着了火似的迅速逃离的人。 “怎么?我要说一句你试试吗?”他轻嗤,上翘的眼尾延出醉人的坏意,“激将法不行的姐姐。” 沈周懿快要笑岔气。 好像阴霾在他这儿逐渐散了大半。 “你怎么那么难骗啊。”她打趣。 她这人或许是情感缺失缘故,有一些事情的确没有清楚的边界感。 裴谨行淡挑了下唇边,风扬来了他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万家灯火映衬在那双含情眼里,竟然有种世界安好、亦可披荆斩棘的磊落来。 “等会儿有什么安排?” 他突然问。 沈周懿上车,开了暖气,逐渐温着自己冰冷的身子,但是好像作用不大,也有可能是心里捂了层冰的缘故,用这种轻松的氛围语调,都好像作用不是很大。 “回家睡觉?今天有点累。” 十几年的担子在身上压着,骤然挪开时,还是不太适应,好像胸里那股气喘不匀,空落落、没着力点、 “那就休息会儿。”裴谨行神色被光影晕的很模糊,只觉他的声音是轻慢的,竟然让沈周懿生出一种奇妙感受,他在迁就她。 “嗯?在车上?” “座椅往后放,空调不要开太暖,等会儿我叫你。” 他始终站在原地。 沈周懿没来由放松下来,骨头都是软的,她听话的照做,把手机支在方向盘旁:“可是这样好像挺难睡着的。” 她其实有些近视眼,距离手机远了,她有些看不太清楚他脸上表情,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依旧赏心悦目着。 “闭上眼。”他声音也不自觉的缓下来。 沈周懿有些不放心的笑问:“干什么?你要挂吗?” “不挂。” 她这才安心了。 长久的积压,她在此刻只能一直习惯性保持自己坚强无畏的一面,仿佛今天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也不曾面对任何荆棘塞途一样。 或许是与他相处,她神经能得到放松,真的闭上了眼,但是意识却清醒,躺着也不安分,她又睁开眼:“睡不着。” “想怎么?”他几乎一眼洞悉。 沈周懿歪着头笑,见缝插针的表露真诚:“唱首歌呗,不会不值钱,你在我这儿特别值钱。” 他望着远方,留给她一个削瘦利落的下颌线:“睡觉还得哄?” “是不是挺作?” 裴谨行不回答了。 沈周懿轻叹,缓缓闭上眼,弟弟就是有自我,一点儿不…… 密闭的空间里,倏忽传来他苏而沉的音色,像是在独自漫不经心地哼着调,但是字与句清晰,只有她能听到。 “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驱散了孤独和寂寥,洒向黑暗的每一秒,也会把你照耀——” 沈周懿睫毛一阵轻颤,落在小腹的手突然无声的攥紧,她竟然觉得,他好像读懂她此时此刻的假面了。 “受伤的孩子不再哭闹,疲惫的人不再奔跑,又看到你开心地笑——”他乐感很好,嗓音条件也好,上帝格外偏爱的给他开了无数扇窗,此时此刻,更是难得洒了些纵容的柔,像是爱人在夜晚的晚安曲。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在不经意间裂开一道细细的缝。 渐渐的,沈周懿思维溃散,陷入了沉郁的梦境当中,难得的,梦里是明亮的、温暖的、没有张牙舞爪的一切烦扰。 好像过了很久。 他的声音总是萦绕着,但她就是特别安稳。 等沈周懿再醒来时,她感觉身体都轻盈了许多,窗外夜色漫漫,偶有细细白雪落下,天空的繁星铺了一道银河,越过树梢,抚过迤逦路径,温柔的落于她眼前。 她缓缓醒神,发现视频没挂断,男人刚好垂眸视线落在手机上,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唇畔起了弧:“睡好了?” 沈周懿坐起来,惊觉自己竟然全然放松了。 “多久了?” “不久。” 她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那处地方,黑发上有雪溜走的痕迹。 沈周懿张了张嘴:“你难道一直……” “抬头。” 裴谨行突然将镜头对准了他正前方。 那一刻。 那边艳丽的色彩四下散开,烟火破开了夜色的冷寂,条条小火苗不停的点缀在空中,震鸣不断。 她在遥远的邕城都被花了眼。 声音有些炸耳。 但是他好像说了什么,裹挟轻描淡写的笑,有些轻狂、有些慵倦的缱绻。 “这个世界正在热烈的爱着你,姐姐——” “要爷做你的避风港吗?” 第五十七章 去接我的娇贵玫瑰 烟火照亮了暗夜无边的天,盛大而又绝美。 好像他亲手捧给她一簇人间仙境似的。 砰砰砰的炸裂声,也压不住裴谨行那句直抓心肺的话。 沈周懿耳边轰鸣,她想要透过屏幕看清他的脸、他的表情、究竟是一种什么神色与情感,但是她看不清、分辨不了。 甚至。 她应该作何反应,她脑子里都在迟钝。 只得恍惚地轻喃他名字。 “……裴谨行。” “嗯?” 他敛着眸,尾音又轻又缱绻,指着上空的烟火,“好看吗?” “好看。” 沈周懿好像感觉心口在砰砰,好像不太冷静,她微微坐直了些,“但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裴谨行看着屏幕里女人微微茫然的脸,他这才颤着喉结,笑声肆意,“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又凑近镜头,“今天是不是受委屈了?” 沈周懿心脏猛然一缩。 “裴谨行……” “不想说就不用说。”男人总是恰如其分的点到为止,他衬衫领口翻飞,声音越发的清慵:“叫声哥。” 沈周懿:“……?” 裴谨行唇角一挑,很是散漫道:“叫声,过把瘾。” 沈周懿觉得,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今天她的确是被他哄开心了,她也对年龄不是那么在意,虽然不太理解,还是配合又小声的,慢慢的:“……哥哥?” “……”那边默了须臾。 似乎被甜到了。 裴谨行忽而潋滟一笑,他冲视频里的她招招手:“耳朵贴过来。” 沈周懿呼吸一紧:“你要说悄悄话啊?” 车里只有她一个人,他幼不幼稚。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还是将手机听筒搁置在耳边。 眸里是盛着笑意的。 下一秒。 他似笑而非,浑不吝却生性浪漫:“我好像死在了12月30号的21:17分。” 沈周懿愣住。 烟火燃尽,他的音色也清晰起来:“姐姐,不用你要与不要,爷给的避风港,你可以永远无所顾忌,自有人为你披荆斩棘。” 沈周懿呼吸突然开始急促。 勾带着肺腑里的最后一丝氧气,退无可退,前方就是万丈深渊,下面却开满了妖冶的鲜花,一簇簇、锦簇盛开,是生也是死。 她看了眼时间。 恰好。 此时此刻正是12月30号21点17分。 而他们的视频通话,已经进行了78分。 他一直在看着她睡觉。 沈周懿心尖儿发颤,好像置身于一处广阔的万人篮球场,盛大而嘈杂,扰乱思绪的,是她并不平稳的心率。 就在那一刻。 沈周懿突然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用清淡的声音叹了声:“裴谨行——” “嗯?” “我能去找你吗?” 这回。 换他神情微讶了,但是也只是一瞬,便不紧不慢地哼笑出声:“现在?” “现在。”沈周懿一边说,一边已经准备订票,行动力超强,有些温柔的不容置喙。 “我去京城跟你跨年,怎么样?”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的心情一直处于一种不上不下没有着力点的状态,当下没有任何的想法,这里不是她的家,在哪儿都一样,那还不如去找他,趁机培养一下感情,免得他冷静下来,又不给泡了。 她还是得高瞻远瞩啊。 裴谨行看了下冷银色的昂贵精致腕表,“已经快十点了,你要来,得后半夜了。” “我没关系啊。”沈周懿启动车子,目的地直奔住所。 “会打扰你休息?” “那倒不是。”他瞳眸微眯,像是怀疑她的目的:“只是觉得,你这种说风就是雨的雷厉风行劲儿,好像不是来看我的。” “那是?” “像来强我的。” 还是霸道女流氓那种款。 沈周懿被他的冷笑话逗的笑了声,“别怕,姐姐也是要点脸的,不干强人所难的事情,我喜欢先礼后兵。” 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但是二人似乎都不觉尴尬,氛围仍旧在蒸腾热意。 好像已经无需多言。 须臾后。 “订好票告诉我。” 裴谨行眯着眼,望着刚刚沉寂下来的黑冷天际,指尖轻点护栏,眉骨下深邃的眸,清冷驱散,似有温度,逐渐失去掌控。 就这么一来二往。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结束语。 挂了视频之后,沈周懿也刚好到家。 她需要收拾一下行李了,也不知道具体会去多久。 * * 裴谨行收了手机,从宴会阳台出来,顿时一派吵闹,人来人往,推杯换盏,言辞之间尽是利益往来的托词。 受了风寒,他敛着细密的睫毛,捂唇轻咳一声。 屋内暖了起来。 身上僵硬的感觉在慢慢驱散。 谢宿白手执酒杯走来,瞥了眼他来时的阳台,“听说你一直待在外面?孤家寡人看烟火?” 期间有好几拨人来敬酒,都被裴谨行打发回来,明明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捧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抿着酒,也不解释,他人根本近身不得。 硬生生在外面呆了一个多小时。 这里是京城啊。 零下十多度。 人都要成冰棍了。 “也没多久。”末了,裴谨行轻嗤,他心情好,懒得反驳那句孤家寡人,毕竟谢总年纪大了,受不的刺激。 谢宿白冷笑:“是啊,再久一点,少爷你就得进急诊室。” 裴谨行从小就不喜欢多穿衣,就算是数九寒冬,他也都是单单薄薄的衣服,所以在知道裴谨行就那么在外面待着时候,他真觉得,裴谨行有病,有大病。 “那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命硬。”裴谨行灌了一口酒,让热气在体内蒸腾,暖身子。 谢宿白睨他,像是讥讽:“怎么?失恋了?用这种傻缺的方式找不痛快?” 在他看来。 只有失恋的人才会这么作践自己。 装一套伤心做派,世间万物都是悲伤因子,迎着风雪两行清泪,多悲情啊,真想这么玩儿,他还可以叫会所配合的放首伤情bgm背景乐给他。 裴谨行理了理衣领,天生上翘的眸子一挑,笑的有些渗人:“谢总哪儿不痛快了,也要盼着我也不痛快?做个人吧。” 谢宿白:“……?” 裴谨行晃了晃手机,斜他一眼:“在视频,这里面太吵了,会打扰她休息。” 谢宿白:“……?” 所以,那个红色的、醒目的、挂断键,是摆设? 这里本就是一个名利场,环境太乱了,裴谨行知道,他要是进室内,周围避免不了人来人往,个个想往他身上扑的,安逸不了。 说完。 裴谨行便抓着外套要走。 谢宿白才皱眉:“你干什么去?何道商会的人可能会来,你想要的东西,或许能有渠道。” 而那道清瘦颀长的背影,却奔赴星海似的。 “去接我娇贵的玫瑰。” 第五十八章 热烈又冷寂 回到住宅的沈周懿事先确定了机票航班,现在还得收拾行李,所以订了凌晨一点半的航班。 她打开行李箱,将自己的化妆品护肤品,瓶瓶罐罐独立装在一角落,京城不比邕城,那边大雪纷飞,气温要比江南凛冽的的多,她的羽绒服都很少,仅有的两件全部塞进了箱子。 内搭、首饰、这些零碎全部分装。 收到了最后。 沈周懿打开了内衣柜子,她开始纠结款式。 “要拿这种么……”指尖从柜子里挑出一套黑蕾丝薄款,多少有些情趣那味道,比较性感,她喜欢漂亮的内衣,就买过很多,但是实际上基本没有穿过,平时穿也不如常规款舒适,就是图一个好看。 万一。 她就说万一啊。 她要是去了京城,这么亲密相处之下,裴谨行没有把持住,她的形象也得给他留下点比较记忆犹新的印象吧? 想着想着。 沈周懿就笑了,温淡的眉眼弯弯。 他知道她现在正在想着怎么搞定他么? 如果知道,一定会说,姐姐你一点儿不矜持。 说不定还要跟她拿乔。 不过沈周懿也没有多纠结,她喜欢高效率的事情,直接从柜子里取出五套,收进行李箱内。 收好之后。 沈周懿这才舒了一口气,又坐下来给裴谨行发了她的航班信息,现在十一点,时间还算是宽裕。 正准备出门时。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沈萝央的。 半夜给她打电话,实在是蹊跷。 沈周懿本来也没打算接的,但是对方持续给她打第二个,第三个,她站在门口,滑动接听:“有事吗?” 沈萝央声音变了调:“你在哪儿?” “家里。”沈周懿觉得她问的这句话实属奇怪:“有事直说,我有事,赶时间。” 一听她这话。 对面沈萝央不知想了什么,语气愈发奇怪,似乎有些紧张:“沈周懿!你想干什么?!” 沈周懿眉心浅淡的皱了下。 “到底怎么了?” 沈萝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何益华失踪了。” 沈周懿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眼窝里瞧不清楚情绪,好像很平静,又好像暗藏波澜:“是么,那关我什么事?你通知错对象了吧。” “你不知道?他已经失踪六个小时了!”沈萝央好像很震惊。 “我需要知道什么?”沈周懿徐徐地笑,细细柔柔的声音总是给人一种无害又好脾气的感觉:“你觉得跟我有关?” 那边被噎住了须臾。 “可是你们最近……” 沈周懿根本不想继续听下去。 她说了句不好意思,便挂了电话。 换好鞋子。 沈周懿开门出去。 但是在开门那一瞬间。 才发现门口刚刚停下几个人—— 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她眸子不着痕迹地掠过他们,握着行李箱的手突然就松开了,沈周懿淡淡开口:“找我?” 前面的人。 也是一个熟人。 是刑警大队的黄鹤阳。 当初她从雪区回来时,那个分尸案件,她牵扯进去,就是黄鹤阳接手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又见面了。 “黄队长。”沈周懿如常的打招呼。 黄鹤阳心情也是复杂的,他拿到信息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定后,才知就是沈周懿。 “沈小姐,又见面了,跟我见面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他是重案组。 说着。 他还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她身旁的行李箱。 沈周懿也莞尔一笑,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是么,是那个时候的凶手抓到了?还是又需要我做点什么?但是不好意思黄队长,我今天要赶飞机。” 黄鹤阳不由深深地打量观察面前的女人。 她太冷静自若了。 那种从容,是许多年轻女孩都很少会有的。 二十五岁,才刚刚成熟一点而已。 他向沈周懿例行出示证件,才沉着声音道:“那沈小姐怕是得退票了,你今天得跟我们走一趟。” 末了。 他才又说:“这两天与你息息相关的何氏,出事了。” “是吗?” 沈周懿轻讶。 黄鹤阳皱眉:“何益华,失踪了将近八个小时,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找到就好。” “但是他死了。” 一句话。 氛围霎时间诡异又汹涌起来。 沈周懿这才缓缓地眯了眯眼,一时之间,有一些话语和情绪都没了根底,她知道了,她应该是…… “你现在被列为嫌疑人行列了,所以,跟我们走一趟吧。” 黄鹤阳说。 沈周懿倒也坦然,任何惊慌失措在她脸上都看不出端倪,这种冷静,都让面前见惯了世间百态的警方都颇为震惊。 这可是命案! 她竟然半点波澜都不曾有?! “真可惜。” 沈周懿又摸到了行李箱。 她不能去拥抱她浪漫的避风港了。 “那走吧。”沈周懿轻叹,拉着行李箱出门。 黄鹤阳瞥了一眼那个箱子,没打算让她把箱子送回家,如果沈周懿被列为嫌疑人,她在何益华死亡当晚就收拾行李要走,这种嫌疑似乎更有怀疑价值。 箱子里,他们也得排查。 楼下停了警车。 警笛声有些扰民。 不少人已经从梦乡爬出来,凑在窗口观看,但是天黑,沈周懿又戴了帽子,让人不确定是什么情况。 上车。 沈周懿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夜景。 心里好像又陷入了空洞,她掏出手机,看着与裴谨行聊天的界面,他正好回复了她。 「我等你。」 沈周懿闭上了眼。 自己现在的情境,杀人嫌疑,不是普通小打小闹。 她似乎想了很多。 最终还是将杂乱的情绪从思绪里剖除,她的人生总是在许多跌宕中夹缝求生,所以,她没关系的。 直到来到大队门口。 沈周懿才回了他最后一句。 「抱歉,我不去了。」 只有这么一句。 没有其他。 好像在黎明前绽放的花,被泼了层彻骨的寒霜,霎时间冰封、凋谢、枯萎。 * * 凌晨十二点半。 机场仍旧络绎不绝,华国最繁华之城,承载了无数离乡之人的无奈与悲欢离合。 被埋葬在冷漠的都市之中。 窗外灯火长明,飞机起一架,落一架,昼夜不停。 裴谨行就站在空旷的玻璃窗下。 屏幕上的光映衬在黑泠泠的瞳眸里。 第五十九章 有些伤心 偶尔有广播声在大厅里回荡,空乘人员结队从人群里穿梭而过,成为了人群里醒目的一道风景线。 裴谨行淡淡的看着她回复的最后一句话。 像是在确定。 他又返回去看了一眼她曾发给他的航班信息。 才不过四十分钟。 他轻抚眉骨,本就着凉,头有些疼,身体好像在抽离力气,须臾之后,裴谨行才旋身,他甚至不在微信上多浪费时间。 毫不犹豫地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但是沈周懿没有接。 尝试了三次。 依旧如此之后。 裴谨行也不再浪费力气。 他这个人向来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多大的耐心,就连他老娘都不止一次说过,他这个人生来就是薄情寡恩的个性,从不对什么上心,游戏人间,十足的唯我主义。 如果搁在其他事上。 他甚至不会多关注一分一毫,没有人能让他有这种耐心和猜测。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在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火纷飞里,成为了那个俘虏。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裴谨行又拨出去一个电话,“你今天不是回邕城了?帮我查查沈周懿情况,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周懿个性,他大概摸了一半。 她不是这种跳脱的人,票都定了,他不相信她会因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会突然放鸽子。 京城距离邕城足有两千公里。 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过去,只能先弄清楚,无事最好,有事,没关系,他会解决。 * * 凌晨的局子因为突发大案而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一团乱。 沈周懿坐在审讯室里。 她沉静地看着对面的黄鹤阳。 黄鹤阳都险些要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就算事不关己,坐在这个位置,都得丢了魂,这种沉着,一点儿不正常。 “何益华,与你什么关系?” “小时候认识,我以前住过他家的疯人院。” “你们有仇怨是吗?”这句话更像是陈述句。 因为微博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沸沸扬扬,想不清楚都难,尤其,他们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沈周懿在疯人院受过的遭遇,触目惊心。 如此看来。 也能构成作案动机。 “当然。”沈周懿挑眉:“如果可以,我会想要让他死的惨烈一些,毕竟,他的确是个人渣。” “沈小姐,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黄鹤阳被吓了一跳。 她人都被抓这儿了,还能如此平和的说出自己内心想法。 沈周懿抬起眸子,“不是应该实话实说?” 一时之间,他们都被噎了一下。 黄鹤阳脸色也严肃了,他说:“今天下午到晚上,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没见什么人,我去了我妈妈的墓园。” 沈周懿如实回答。 黄鹤阳问:“你几点去的墓园?墓园位置在哪儿?” “不确定,两点左右吧,在西郊。” “何益华失联的时间段,恰好是两点后。” 沈周懿轻轻地啊了声,许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她眼尾洇出一抹红,但是语气还是不疾不徐地:“真巧。” “今晚九点半,何益华的尸体被人发现浮尸在乌唐江,用编织袋套了身体,从没有监控的乌唐江上游抛尸乌唐江,方式已经是死亡状态,没有外力挣扎,在进入下游时,从而会浮尸水面,让人尽快注意到,而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七点一刻到八点半之间,致死原因……” 黄鹤阳的声音顿了顿,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周懿神情:“失血过多,脸部皮肤组织被剥离,身上到处都是刻刀伤痕,将皮肉一点一点剐下来,像是构造一件活人艺术品,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儿完整皮肤组织。” 他的声音是冷漠的。 尤其在形容时,更是可怖。 更恐怖的。 是黄鹤阳直接把法医尸检时拍摄的照片放在了沈周懿的眼前,让她亲眼看着那张已经没有人样的尸身。 沈周懿敛目。 长睫遮瞳。 她看着照片里的男人。 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样了。 血淋淋、肉色模糊、身上被不知是什么锐器剐出来的纹路,深深浅浅,凹凸不平,如果只有一处,怕是只能算是皮外伤,但是全身密布,那就是残忍致死的源头。 生生的剥肉剔骨。 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惨痛,血液从身体里一寸一寸流失、耗尽,这是一场虐杀,耗干了何益华最后一滴血泪,死不瞑目,让他痛苦了几个几个小时的杀戮。 看着看着,沈周懿瞳仁深处是冷漠的,但是她却闭上眼,脸色苍白如纸,唇瓣细微的抖动,“抱歉,我有些晕血反胃。” 黄鹤阳盯着她。 其实死者尸体捞上来时,就算从事这行多年的警察都难免作呕,但是沈周懿看起来,心理素质还算不错。 又将另外一张照片放在桌面:“既然害怕,那么这个你不陌生吧?” 沈周懿含着雾气的眼眸扫过去。 照片里不是别的,依旧是她的作品。 名叫《人皮假面》的抽象画。 她画这幅画的初衷,就是在隐射当下时代的一种病态假象,画里,是一尊英伦雕塑,面部皲裂,似乎完美的脱下一块,主体上用了破碎黏连的作画方式,用一把锤子,一寸一寸一毫一毫的凿破,色彩构图都偏向暗黑风格,乍一看只觉得抽象的看不出门道。 但是只要深入研究感受。 才能发现这幅作品里,包含着太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有什么问题吗?”沈周懿声音微哑,她好像也感冒了,鼻音有些重。 黄鹤阳眯眼:“法医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何益华身上的伤,虽然看着特别乱,但是,经过侧写师的研究,却奇妙的跟沈小姐这幅画里的手法状态对上了号,你解释解释?” 沈周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索性也不多废话。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们找错人了,至于何益华致死原因……”她半眯着眼,想要避开正前方磨人的白炽灯:“太明显指向我的线索,我的画是公开的,多的是能借着这个由头作案,毕竟何益华得罪的人,不止我一个。” 她语气沉静,声音有些虚弱,但是神情坚定。 黄鹤阳冷冷道:“我们是公事公办,现在沈小姐嫌疑最大,所以,要么你接受调查提供你洗清嫌疑的证据,要么,沈小姐需要留在审讯室了。” 沈周懿闭上眼,虚虚地呼出一口气:“我能提供的证据,只有行车记录仪,但是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你们怕是会认为我是弃车去了别处行凶。” 她所言不假。 这点几乎没有说服力。 因为墓园那一条路线远离市中心,没有监控。 她、陷入了一个似乎不可破的死局。 第六十章 成为了嫌疑犯 沈周懿不出意外的被扣留了。 这件事非同凡响,是一起命案,还是作案手法十分残忍的虐杀案件,一旦细节公开之后,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她一直被扣在审讯室里面。 期间,进进出出的大队人员个个疾言厉色,对事的态度与当初她只是一个牵扯进来的无名小卒严肃的多。 沈周懿态度也很坚定。 因为案件性质不一样,他们队内应该也是收到了上级的强制命令,需要尽快的解决、破案。 这样一来一往。 沈周懿几乎是成了一个刀俎鱼肉的状态。 刑警支队的警官们个个脾气火爆,恨不能撕开她的嘴掏出所有的实话来。 心理压力、身体不支、重重上涌。 沈周懿头昏脑涨的,最后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 京城。 凌晨四点。 裴谨行一直在机场坐着,没有离开半步。 这个时间段,机场才算是安静了片刻。 他也接到了邕城分公司秘书组的电话,沈周懿的确是出了事情。 她被抓捕了。 以杀人嫌疑的名头。 “这件事警方那边压的很死,还没有正式通报,所以相关的情况得费些手段去查,沈小姐现在还在拘留当中,要看警方能不能查到什么证据,若是到了二十四小时还没有进展,就得放人了。” 裴谨行脸色几乎瞬间就阴翳下来,目光又冷又利,“谁死了?” “邕城何家公子,何益华。” 随着总助公事公办的声音落下。 裴谨行才站起身,眸里的情绪在翻滚,比玻璃外阴沉无光的天还要入骨三分。 “不过是死了一条畜生——竟敢往她身上引带。” 他几乎一眼明辨当下的情况。 现在不用想他都能知道沈周懿此时此刻在局子里会遭受什么待遇。 毕竟。 他当年也不是没经历过。 “我马上飞邕城,你们先请金牌律师保人出来。”裴谨行快步往柜台走,阴雨连绵的表情,生生吓退了了刚下晚班后看到他想要上前搭讪要微信的空姐。 总助看了下时间,几乎下意识的提醒一句:“三爷,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警方必然是有理由才扣留人,现在强制的请律师过去,怕是影响不好,而且,这个时间段,京城飞邕城的航班是没有的,只有早上八点往后才有。” 裴谨行潋滟的眸子里温度全数敛去,冰的比结冰的霜还彻骨:“四个小时……” “区区四个小时,她要遭受多少轮的拷问?送你进去受着?” 这一句,几乎是从齿缝挤出,那股穿透手机的冷漠,剐的人肌骨皆寒。 总助浑身一颤。 胆战心惊的应:“对不起,我失言了。” 裴谨行眉心紧紧拧着,问过之后,的确航班已经没有了。 他最后警告一句:“我抵达京城之前,你们就让律师到位,让何家那些个杂畜管好嘴,别跟他们儿子似的,死的不明不白。” “……明白!” 挂了电话。 裴谨行单手扯开了喉结下的领带扣,又打电话出去:“现在马上去申报航线,半个小时之内搞定,五点前我要准时起飞。” 空旷的大厅里。 他声音连绵出回音。 这些年他一直不曾动用自己身上分毫的权势,活的恣意潇洒,有任何事情,他都能利落的解决好,根本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但是现在不一样。 沈周懿她本身有病,她那个呼吸过度综合征一旦被逼迫的太狠,容易出问题,他需要尽快赶过去。 申报私人飞机的航线需要一定的世间,他已经在尽量压缩时间。 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 裴谨行抚过额角。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也没有与他说。 一句多余的求助都没有。 她不习惯依赖人。 同等于,她仍旧潜意识里不亲近他。 * * 邕城。 天在微微亮。 沈周懿一夜都没有合眼。 她始终很冷静淡然,审讯室里温度很低,一直在逼迫人最后的心理防线,她冷的骨节都是白的,没有血色。 在七点时。 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整夜的时间里,她已经经历了七八轮审问,感受到了其中的强度与破案决心,容不得一丝狡辩与儿戏。 这回来的。 是黄鹤阳。 他表情是复杂的。 这起案件,太完美了。 半点线索没留下,更别提凶手指纹、dna。 尸检部门已经忙活了一晚上,提取不出任何有利信息。 “沈周懿,光是你身上,就已经接触到了两桩杀人抛尸重大刑事案件,这种几率,万中无一,你应该也清楚自己嫌疑多大吧?” 沈周懿淡淡地笑:“有什么办法,可能我天生磁场就容易牵连这种事情,黄队长,看来你们仍旧一无所获?” 黄鹤阳皱眉。 沈周懿歪头看他:“距离二十四小时,没几个小时了,要加把劲了。” “……” 她表现得太令人摸不透了。 又像事不关己的无畏,也像是作壁上观完美作案的挑衅。 他觉得诡异同时,又莫名觉得瘆得慌。 这起案子,好像不太一样。 “放心,我们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线索,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凶手在法外逍遥,触犯了法律,都得进去受制裁。”黄鹤阳有些心气儿不顺。 倒不是因为这几个小时什么都没查到。 而是。 沈周懿方的律师到了。 叫陆承年。 陆承年的大名,在律师界就好比金字塔尖。 十年不败神话。 现如今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最强的外包律师团队,各大公司最信任的伙伴,打响了一仗又一仗。 他作为刑警队大队长,自然清楚这个人多厉害。 在法庭上,操控生死,扭转乾坤,那叫一个令人咂舌。 沈周懿认同的点点头:“希望黄队长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黄鹤阳莫名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 明明她说话语气神情都是那么温婉。 就是有种暗刺似的,扎的人不能安生。 黄鹤阳冷脸:“你的律师到了。” “哦?”沈周懿嗓子有些哑。 很快。 她看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对方是典型的一身冰骨,英俊的脸庞漠然的显得薄情寡义,蔑视生死般的冷情。 是一个天生做律师的人。 看到这人。 沈周懿突然就勾唇笑了。 第六十一章 想立马拥抱你 “沈小姐,我被委托作为您的私人律师,为您处理后续相关事宜。” 陆承年落座后语速不慢,但是咬字清晰。 沈周懿点点头:“委托人呢?” 陆承年低头翻阅手中文件,“两位先生。” 沈周懿:“嗯?” “裴谨行先生,沈召卿先生,共同委托。” 沈周懿微妙的顿了顿:“你接受了双份委托,收了双份钱?” 陆承年这才抬起头,黑眸冷漠:“不然呢?” 沈周懿:“…………” 这周扒皮。 黄鹤阳听出了不对劲,他诧异问:“你俩是不是……认识?” 陆承年没答。 沈周懿微微一笑:“他开的事务所,是我参股的。” 黄鹤阳:“…………” 沈周懿还瞟了一眼对面仍旧一脸公事公办态度的男人,就算裴谨行与沈召卿不请,陆承年也会来为她处理事务,但是这家伙,还顺势赚了两笔不菲的代理费。 起步价千万。 也就相当于。 他赚的钱,有一部分,会入她的口袋。 嗯………… 小舅和裴谨行算是给自家人投资了……吧。 不怪裴谨行与沈召卿会同时想到找陆承年,一来,陆承年是国内顶尖律师,二来,陆承年近期身在邕城,可以最快处理她的事件。 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的确不容易瞒得过小舅与裴谨行。 “黄队长,我是沈小姐的律师,所以这起案件我想了解更深的一些细枝末节,比如死者情况,方便吗?”陆承年没管沈周懿,直接与黄鹤阳交涉。 黄鹤阳其实也挺纳闷的,这个沈周懿,实在是有些不同凡响,陆承年这样身负盛名的国际金牌大律师,都是其部下。 “可以,随我来吧。” 陆承年离开后。 沈周懿看着门外。 她知道沈召卿出差了,大概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回来才迅速找了律师来保她,可是裴谨行这边…… 他会来邕城么? 毕竟她也清楚,这么大事情她不告知,无形之间会让二人之间距离再拉宽一寸,凡是有脾气的人,大抵都会心里窝火吧。 沈周懿垂眸。 看着自己被拷在单桌上的双手,审讯室温度低,她手指是僵硬的,心里不多不少有些惆怅,她在推测、猜想、裴谨行会是一种什么想法,心情,但她太空白了,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并且,她好像也没有这样考虑过一个人的想法。 * * 刑警大队里已经忙了通宵。 整理出来关于死者何益华相关的情况。 还有尸检部门给出的结果。 “身上的伤,是类似于刻刀的凶器制造出来的,刻刀这种刀具,一般人不会联想到用这种东西杀人,本身不是致命的器具,有隐患,而且操作起来困难,除非是对这种刀具极其熟稔。”陆承年看着阴森恐怖的尸检图片,语气漠然。 黄鹤阳当然明白。 “这是一方面,重要的是,现在死者受伤与沈周懿画作息息相关,她画里是锤子,这边用刻刀,也有混淆视听的可能性,毕竟全然一致,太蠢。” 陆承年道:“但是你们这边尸检结果里,刻刀伤口都是整齐划一,切面角度一致,有极高的精准度,沈小姐是画家,她最多会的只是不费力气的美工刀,是否应该对当事人有个更详尽的调查再进行审查?” 黄鹤阳被质问的噎了会。 “当一个人处于愤怒仇恨状态,多重原因下,不是不无可能。” “黄队长,我方还是保留意见,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么,就算不得嫌疑人,更何况当下只是仅凭着一幅画来的怀疑和猜测,这对沈小姐是心理和精神的压榨和摧残。” 陆承年给出最后的意思。 要么放人,要么拿证据。 就算是刑警大队,也得有相关公文批准才能执行,不能强行留人耗时间。 * * 飞机停在一处私人停机场。 裴谨行没有换行头,随意穿了一件黑大衣,下了飞机后就有人开车来接,是邕城分公司总助。 “律师已经到了,正在交涉处理,不出意外,今天下午之前应该能出来了。”总助给裴谨行打开车门,快速的汇报一遍。 裴谨行低敛着眉眼,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一整夜没睡,连续奔波,加上生病,状态看起来更加恹恹,有种说不出的消沉。 “三爷,要不您先去休息休息?”总助看出了他状态不好,便没忍住提了个建议。 “去局子。” 裴谨行揉了揉疼痛的眉心,嗓音愈发的低哑,整个人消靡颓厌极了,让人看着心头都不好受。 总助只能闭上嘴,把车内的温度调了调。 裴谨行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多。 沈周懿已经在里面呆了十个小时了。 十个小时…… 他侧目,将视线落于窗外,天下着蒙蒙细雨,阴沉的不见任何光影,冷空气一阵又一阵,他冷白的脸在这灰暗中氤氲出一种阴郁的病态,瞳眸因情绪不好而显得或许清冷,像极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总助不止一次偷偷观察这位很少显山露水的裴家未来掌权人。 真要算起来。 这位可是掌握了许多生杀大权的大人物,要什么勾勾手指头就能到手,从出生开始就浸淫名利场,见惯了豪门望族普通人窥探不得的高门下的阴暗扭曲,仅仅十多岁就让几房大为忌惮,一朝事发,这位爷临出国前一晚,就以冷血无情的雷霆手段灭了裴家旁系一系命脉,打响的第一仗。 就是送自己的亲叔叔……进了局子。 这种狠戾程度,非常人能及。 也更加说明了,他是个足够冷漠、天生的掌权者。 但是如今…… 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奔波。 总助内心一阵唏嘘。 这位女士,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 * 沈周懿想从审讯室出来,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层层手续,层层核查,填了无数的单子。 等真的申办下来时。 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沈周懿几乎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低血糖让她心情并不好,从审讯室出来,解开手铐的那一瞬,她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不知是心理的无力还是身体的乏力。 成功的拿回了她的手机与行李后。 坐在大厅办公室里,沈周懿已经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事项。 她开了机。 低着头打开他的微信。 像是寻求安慰似的。 「好累啊,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想要现在就能拥抱到你。」 可他啊,在京城。 说不定,还在生闷气。 第六十二章 姐姐你别玩我 发送完毕。 沈周懿关了手机屏幕,耳边嗡嗡作响,在审讯室一整夜,她没有合眼,只喝了一些水,还要面对轮番的审讯。 这种强度。 换寻常人,早就崩溃了。 但是她没有,她只是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只静静地让陆承年去处理好一切事务,很明显,黄鹤阳们并不甘心现在的情况,可只能先行解除对她的拘禁。 沈周懿趴在椅子上,半眯着眼,耳边轰乱。 她时不时想要看看手机,想知道他有没有给回复。 毕竟也算是她试探他心情的一种途径。 沈周懿觉得,自己对裴谨行,似乎有点儿太上心了,很奇妙的一种感受,就好像茫茫白雾中,找到了一个目标和方向,她是有动力的。 耳边脚步声不断。 她能分清,运动鞋、板鞋、皮鞋,靴子、等等发出的响动。 但是。 突然。 她就听到了一声声沉稳的脚步声,很杂乱的环境中,有冲击性似的落入了自己的耳膜,之后好像自动规避了其他。 一步、两步、三步、 是皮鞋的声音。 震在她心口,踩在了她心率上。 沈周懿没动。 她在迟疑。 直到。 旁边的陆承年冷漠的开口:“裴谨先生。” “…………” 她觉得是不是听错了。 沈周懿咽了咽嗓子,嘴唇是干涩的,没吃饭浑身软绵绵,但是还是坐起来,向后看过去。 她后方,距离她一步远。 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穿着高级裁剪的黑西裤,包裹出几分性感味道的腿型,地面那双皮鞋,她认识。 是曾经她在商店买来的。 沈周懿心脏突然就砰砰砰狂跳起来,纵然她脸上表情依旧冷静,她猛的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足以颠倒众生的含情眼,尽管此时这双眼眸里,情绪内敛,不见深处。 但是沈周懿还是愣神了半刻:“……裴谨行?” 此刻的他,与曾经在她面前时候散漫的装束不同,他穿着妥帖的衬衫与西裤,脚踏皮鞋,那种清冷质感的贵气扑面而来,让人遥遥相望只觉自卑。 矜贵、清冷、宛如皎皎月,真正的一眼难忘。 浑不吝与散漫颓唐,似乎是他仅仅表现的冰山一角。 那一瞬。 她觉得,眼前人变了。 裴谨行神色稍敛,轻嗯了声,倏然弯腰,额头轻抵她额头,一手扣住她后颈,无视周遭吸气声的此起彼伏,他们二人谁都没有闭眼,就这么注视着对方。 裴谨行眼里总是藏了份情绪,他指腹摩挲了下她耳垂,“不是想抱我?人在眼前,怎么还要我来主动?” 办公室十几号人面色潮红。 说不清是气的还是什么。 怎么着?大家伙今天都没有吃饭,第一顿就是别人踹来的狗粮呗? 沈周懿这才醒神。 她敏锐的察觉。 他情绪还好,没有因为她不告知他而真的生气后,也就放心的开始软下声:“我没力气了。” 或许是的确太累了。 她只想依靠一下人。 这回。 裴谨行几乎猜准了她会来这一下,眼里颓唐散尽。 他伸手将她两只手放在他脖颈上,一手穿过她腿弯,一手抱着她腋下,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沈周懿顿时偷笑,紧紧地抱紧他的脖子,轻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定的味道。 “麻烦陆先生了。”裴谨行冲着陆承年颔首,他就没打算等着一系列流程走完,直接抱着沈周懿往外走。 陆承年瞥了一眼那边,沉着地继续走流程。 黄鹤阳硬是没理由拦人。 能怎么办啊? 人家都把手续和相关法律拍他面前了,他这个刑警大队队长还是头次吃了瘪。 但也没办法。 的确现在没有证据。 强留人,闹出不好的名声,恐怕上级都要让他交辞职报告了。 …… 出了门。 就有人打着伞上前。 一路护送至车上,沈周懿没被淋着半点雨,车内热气已经开足了,她身上的冷意在驱散,男人坐在了她左手侧,车内光线有些昏暗的积压,说不清是什么氛围。 裴谨行清了下微哑的嗓子,“去墨府江南。” 总助开了导航。 几乎没有犹豫,特别有眼力见的升起了前座与后座的挡板。 隔绝了视线后。 沈周懿才轻扯了下他的袖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谨行侧眸,余光瞥着她悄然用小拇指轻挠他手腕的动作,眼里瞧不出情绪,唇畔却上扬着一个颓肆又散漫的弧度,显然并不是一个特别走心的笑:“没多久。” 简短的回答。 倒是让沈周懿犯难了。 啊—— 他还是在生气?她猜测。 沈周懿沉默了会儿,瞥了眼前面挡板,叫了声:“裴谨行。” “嗯?” 他好像挺恹恹的,鼻音略重。 “你在生气吗?” 这回,他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冲着她勾了勾手指,“比如?” 沈周懿没什么想法的倾身凑过去。 “比如我没告诉你的事……”话止于此。 他撕开糖纸,将那颗水果味的糖塞进她唇缝,因为正在说话,便无意识的含住了他微凉的指尖。 二人都是微恍。 裴谨行先行反应过来,他指尖轻抚她唇瓣,收回手收拢了一下:“气过。” 他特别的坦诚。 沈周懿都有些意外。 “啊?” 裴谨行手肘一曲,撑着侧脸看她:“毕竟,你没把我的话放心上,让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容易信任人。” 沈周懿倒也没有反驳什么。 很大程度。 他说的没错。 她这个人从小就是如此,不然也不会让沈家厌烦,亲姥爷亲手将她扔去疯人院不管不顾,所有人都站在她对立面,指责她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是不是他也这样觉得? 沈周懿咬了下口中的糖。 挺甜的,但是又有些涩。 “可我又想了想,沈周懿。”裴谨行忽然就倾身过来,一手捏着她下颌,指腹是凉的,但是他眼神是滚烫的:“我会让你慢慢习惯我的存在。” 沈周懿微诧。 他视线太有攻占性了,口吻却缓慢又磨人:“我不喜欢没把握的事情,你没有彻底的放下桎梏,但没关系,我慢慢跟你耗着。”说到这儿时候,他指腹已经顺着她下巴往耳后旋,指尖插入了她发丝,贴紧头皮。 她感觉浑身都麻了。 沈周懿被他几乎不算太温柔的压至胸前。 耳边热气扑来,他声音更是裹挟着欲与利的厮杀感,浓墨重彩的落于她眼前:“但姐姐,你别玩儿我。” 第六十三章 我能活着离开你家吗 沈周懿有些难耐地推了推他胸口:“裴谨行,你说这话,显得我好像是个渣女,明明我对你最好了。” 这回他轻哼一声,浅撩眼皮凝视她,她从这双眼瞳里似乎看出了几分质疑,他还捏着她下巴左右晃了晃,像是在端倪和揣测,“我多看看。” “看什么啊?” “看你心虚不虚。” 沈周懿:“…………” 她两颊无意识的鼓了鼓:“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他这会儿松开了她,往后一退,又坐回了那一边的真皮座椅上,眼波微澜,当真一副败类浪荡公子样:“我也没开玩笑,但是说实话姐姐。”话音顿了顿,他喉结似乎滚了一遭,是有些哑意,“我这个人挺浑的,你应该清楚,当初查过我,不是吗。” 这句话是陈述句。 他知道的。 他都知道。 当初她用ai那边信息情报网得知的一部分信息。 例如他在国外经历一场震惊世界的残杀、例如他两年牢狱之灾。 沈周懿坐正了些,她也的确没想到裴谨行愿意全部挑明了说,她已经打算不问了。 “怪我吗?查你底细的事情。” 裴谨行难得的笑了下,眼尾洇着一丝红晕,有些病殃殃惹人爱的感觉:“那我是不是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我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给给人家都得啐上一口,有多远跑多远,你为什么没有?” 沈周懿莫名还是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她斟酌着语句:“大概我这人胆大心细不怕死?” “给你颁个奖?” 他似笑而非,浑身透着捉摸不透的消靡,那么大剌剌地往后一靠,透过乌泱泱的光影看她:“不过这次的事情,倒是让我明白一件事。” 沈周懿:“什么?” 裴谨行轻撩起眼皮看她:“男人还是留点本钱的好。” “…………” “避免某些人不当回事,我总得自己给自己创造价值。” “…………” 别说了别说了。 她错了,下次还敢。 虽然这次的事情及时的解决了。 沈周懿大概也清楚,裴谨行的确是有片刻的不爽来着,她也识相,没有继续在雷区蹦迪。 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周懿心中惆怅。 她觉得这波有点亏。 * * 车子稳稳停在墨府江南楼下。 沈周懿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从小就娇弱,气血虚又时常会呼吸不畅,所以她很少会有什么剧烈运动,劳心劳神的事更是避免。 裴谨行事先下车。 他发现后面沈周懿没动,眼巴巴地看着他。 裴谨行唇畔噙着笑,手肘搭车顶,“要抱啊?” 刚刚下车在旁边侯着的总助:“…………” 他后脑勺都是凉的,从脚底直蹿头顶的一种惊悚,像是瞬间被扔进了恶鬼笼,铺天盖地趴在他身上吹冷气。 每一根汗毛都在瘆得慌。 这还是那个在电话里,就差用枪崩了他以及送他进局子的爷么? 沈周懿小幅度的点点头,长时间不吃不喝,声音都软的酥骨:“可以吗?” 裴谨行这回是铁了心。 不能事事顺遂她的意愿。 “可以吗?”沈周懿又问,抬起双臂朝着他:“宇宙无敌最强最性感行哥,嗯?嗯嗯?” 他凝视着女人灼灼艳色的眸:“…………” 须臾后。 他偏头在心里唾骂了一句。 真他妈没出息啊裴谨行。 总助默默看着向来只有别人上赶着阿谀奉承生怕行差踏错惹了他不快的裴谨少爷,弯腰弓背上前,将女人抱出来,不管女人偷笑的神情,恹着一张天仙脸,偏头低骂:“爷欠你的。” 总助:“…………” 他该在车里,还是在车底。 下一秒。 他就看到少爷怀里那个娇贵的美人冲着他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总助:“…………” 好吧,他应该在车里,然后表演个人间蒸发。 * * 乘着电梯上了楼。 外面雨好像又愈来愈烈的趋势。 破开阴兀的闪电伴随着闷雷响彻天际。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嘈杂的雨声下,总是让人格外安逸。 “拖鞋在柜子里,我前天特意给你买了一双大号的。”进门,沈周懿还是紧紧地搂着他脖子,裴谨行直接将她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弯腰去找鞋。 一双黑色的皮面拖鞋。 全新未拆封。 裴谨行莫名想笑。 沈周懿其实是个挺矛盾的人,一边自顾自的竖起防御墙,一边又特别乐忠于做一些引人遐想的纳入她生活的琐碎。 他大概能理解。 她太封闭自己了,但没关系,来日方长。 换好后,裴谨行下意识张开手臂。 柜子上女人立马不客气地搂住他脖子,打算继续霸占他身体,“我腿能缠你腰上吗?” 裴谨行眼皮翁动,语气倦淡,又挑着几分轻佻的气声:“姐姐,你好娇啊。” 沈周懿耳根一麻。 莫名被他这句搞得羞赧起来,她推开他,从柜子上跳下来,也不继续装柔弱了,自顾自去换鞋,一脸平静:“你、好好说话。” 裴谨行半垂着眼皮,轻嗤着笑了下,视线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每隔一段,微妙地停顿一下,他表情仍旧是倦怠的,乖戾又消沉,“不太行。” 她恰好脱了外套回过头,脖颈线条在灯光下白的发光。 凹凸有致的汹涌。 他突然就舌尖顶了下上颚,一声轻啧:“怎么长的。” “什么啊?”沈周懿一时没听懂。 裴谨行走过去,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长腿打开,流言混话张口就来:“夸你呢。” 沈周懿觉得莫名其妙。 “你今天吃饭了吗?”沈周懿其实饿了。 但是不确定裴谨行究竟什么时候来的。 “没有。”裴谨行瞥到桌面上一小盒女士细烟,还有一枚精致的打火机,他抄过来打火机,冷白的指腹摁着小砂轮,“你要做?” 不怪他这么问。 实在是沈周懿已经直奔厨房,套上了围裙,挺兴高采烈的,巴掌大的脸氤氲着浅粉:“我很少做,你今天有口福了。” 裴谨行一顿。 目光怀疑地掠过她。 他想到了曾经她在他家热糊的那锅粥。 “我能活着离开你家么?” 第六十四章 你竹马挺多? “活着问题不大,离开不太行。” 沈周懿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食材都取出来,丝毫不被昨夜的事影响心情,忙的像是个小田螺姑娘,动作有条不紊地,也像模像样。 裴谨行走过去,倚墙而立,姿态慵倦,眼神溺在光里,“我报警来得及吗?” “不行。”她轻哼笑。 他干脆像是个既然注定被强不如躺平享受的混蛋样儿,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衬衫扣子:“借我用下盥洗室?” 昨天参加酒会。 喝了不少。 又在机场熬了半宿,天不亮就乘坐飞机赶来邕城,一等又是一天,大概是有点发烧,他感觉浑身难受,疲惫又烦躁,想清爽一下。 沈周懿抬起头,不由正儿八经打量他。 这才发现,他发型微微凌乱,衬衫都不熨帖了,到处是褶皱,落魄又风流的样子。 心下微动。 沈周懿又跑去给他找了一件纯白t:“可以,换洗衣服穿我的吧,我家居t为了舒服,买的都是oversize的,裤子的话,你将就将就穿你旧的。” 裴谨行接过来。 半耷拉着眼皮,看着的确挺累了。 门关上。 沈周懿听着水流声响起来,她莫名的有种,平衡被打破的安定感,很奇妙。 她失神地望了一会儿盥洗室方向。 这才摇摇头,甩开一些莫名的想法,继续做饭。 虽然别的不太会,但是下两碗面,她还是可以的,想着他忌口的事情,沈周懿一点儿不觉得不耐烦,认真的给他全部摘出来。 等到准备好。 裴谨行也出来了。 带出来一阵阵热气,还有她沐浴香氛的味道。 她穿着能盖住大腿的t在他身上合身了许多,遮住了清瘦却有料的躯体,盘儿亮条儿顺,生的一副绝佳好皮囊。 “在这儿吃还是在茶几那边?”沈周懿心情不错。 裴谨行抬着眼皮认真的看她一会儿,发觉她并未被在局子扣押审问的事吓到,也就放心了些。 “就这儿吧。” 他拉开木椅,敞腿而坐。 面前日式面碗里,盛着一碗泛着淡淡油光的汤面,下了两颗小油菜,几片牛肉,色泽很漂亮。 “尝尝?” 沈周懿递给他筷子和汤匙。 裴谨行没说话,他也饿了一天了,胃里烧得慌,夹着面条往嘴巴里送,也没评价什么,只顾着低头吃饭,最后汤也没剩下多少。 沈周懿正双手支着下巴,淡眸笑盈盈看着他,有些期待。 “我比面秀色可餐?”裴谨行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用纸巾擦了擦唇边,一手搭在椅背,一手落在桌面,悠哉的敲了敲。 沈周懿低头吃了一口,她胃口其实并不是很好,小口小口的:“你都没夸我。” 裴谨行只是若有似无的挑唇:“谢谢招待。” “就这样?”沈周懿碗里面不多,挑了几次就见了底,她又抱着水杯喝了几口。 “那你想怎么样?” “比如,说我人美厨艺好,体贴入微,给一些小奖励。” “比如?” 裴谨行不疾不徐,老神在在的看着她,眼里噙着笑。 沈周懿站起来,冲着他倾身过去,“比如,来一个热辣而缠绵的吻,唾液相融那种。” 但是还没有近身。 眼前男人就抬手,戳在她额头,十分无情地说:“拉什么进度条呢,沈小姐你稍微矜持一点。” 沈周懿作失望表情,“我还以为二十来岁的弟弟都禁不住诱惑,容易天雷勾地火的……” 裴谨行站起身,直接将桌面的两只碗收起来往厨房走,“那是发情机。” “你看你,真破坏氛围。”沈周懿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弟弟出乎意料的有原则呢。 裴谨行将碗筷放进洗碗池内,眉心微蹙,四下找了找洗洁精,他几乎不干家务事的。 “不会就放着,我收拾吧。” 沈周懿很有闲情雅致来逗逗他。 裴谨行斜着眸子看她:“闲下来,我有风险。” 沈周懿瞪圆了眼睛看他:“我没那么流氓的。” “是啊。”他找到洗洁精,哐哐往水池里一顿怼,笑得漫不经心地:“但我害怕。” 沈周懿不由气笑了,小混蛋。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不做家务的大少爷,泡泡堆满了整个洗碗池,冲了好久的水才洗干净。 处理完之后。 沈周懿看了下时间,其实时间还不算太晚。 只是,外面的雨挺大的。 裴谨行揉了下眉弓,敛着眸看她:“我该走了。” 他声音很哑,眼圈都泛着红。 好像精神恹恹,但是沈周懿莫名从这双眼里读出几分不舍。 “要不……”她深吸一口气。 叮咚—— 有人好像闻着风来了。 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安逸和微妙氛围。 裴谨行微抬下巴:“先看是谁。” 沈周懿耸耸肩,走到门口,打开门后,来人是陆承年。 他还拖着她的行李箱。 给她拿回来了。 陆承年往屋里看去,与里面的裴谨行对上视线,口吻古井无波:“我来的不是时候?” 裴谨行懒洋洋地:“似乎是。” “那你们憋着。”陆承年一边说,一边拖这行李箱进门,一脸的漠然与无情。 沈周懿挑眉。 陆承年这狗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裴谨行倒是没什么感觉。 这样也挺好。 省的沈周懿磨他。 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了,一步一个脚印来。 陆承年往沙发上一坐,瞥了一眼那边悠然自得的裴谨行,打了个招呼:“裴谨先生。” 裴谨行若有所思地在二人身上转了几遭视线,语气慵淡着:“你们什么情况?” 知道沈周懿住址。 还如此熟门熟路,仿佛跟进了自己家似的。 比他都自在。 陆承年率先开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相识,关系甚好。” 裴谨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个自我介绍,可真做作。 他长腿一迈,坐在不远处,情绪平淡极了:“上一个说她青梅竹马的,在尸检部门躺着。” 沈周懿:“…………” 陆承年:“…………” 话顿。 裴谨行又看向她,微妙的淡笑,压低的沉哑声线缓慢又磨人:“你竹马挺多?” 沈周懿:“…………” 红!色!警!报! 第六十五章 来,往上边探 此时此刻,裴谨行的脸色说不上不对劲,但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平白让人浑身发毛。 她说不上心里是紧张还是兴奋,别说,她现在觉得自己这种时候兴奋劲儿,多少有些不正常。 “不多,都是正经竹马,我青梅也挺多的,改天介绍给你认识?”沈周懿笑的眉眼弯弯。 裴谨行自顾自玩儿着她的打火机,臊眉耷眼地:“行啊,多认识几个朋友。” 沈周懿虚虚吐了口气。 吃醋啊这是? 陆承年看过去,“我来是有正事。” 谁乐意看你们腻歪。 “那边怎么说?”沈周懿给陆承年倒了杯水过来,问。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态度:“现在还处于僵局状态,事情太大了,基本上压不住,所以警方已经通报了,但是对于你这个嫌疑人身份,瞒下来了,不会有风波延顺过来,” 她还是嫌疑在列。 “凶手借着你的名头杀人。”裴谨行徐徐开口,“对你的画作又剖析的清楚,细节也淋漓尽致,你的画在网络上只拍过远景,所以,这个凶手近处观摩研究过,亦或者,参加过画展?” 他这么一说,倒好像破开了一个口子。 陆承年这才打量着裴谨行:“可能性很大,所以我想提醒一下。”他又侧首对沈周懿说:“何家公司出了事,儿子又死无全尸,怕是疯魔,最近小心些。” 沈周懿摸着机会就往旁边人身上带:“没关系,他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裴谨行就那么睨着她,翘唇。 明明什么都没说。 却依旧是踏实的回应。 陆承年冷眸扫向裴谨行,说实话,他对这个京城的公子哥,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他总部在京,十年打拼,关于这小子的传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他问。 沈周懿瞥了一眼裴谨行,她摸了摸鼻子:“临门一脚吧。” 如果她顺利去了京城。 如果没有发生这个糟心事。 说不定…… “要不是因为她被警局扣了。” 裴谨行倦淡说:“她现在应该在京城,我床上。” 沈周懿:“!!!” 弟弟你你你!!! 陆承年硬被噎了一口,温水都喝出了刀子的感觉。 很好。 难怪他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顺眼,毕竟他把沈周懿当亲妹,觊觎妹妹的男人,对于哥哥来说,天生的磁场不合。 两男人视线对上。 陆承年:没规矩。 裴谨行:多事精。 无声胜有声。 暗地较量过后。 陆承年冷漠地起身,“我今晚要飞京,没时间陪你过年了,沈周懿,年后来京吧,你父亲祖籍是京城人士,既然邕城没消息,就转移阵线。” 沈周懿明白这个理,“等我把这边事处理好。” “嗯。” 陆承年往门口走。 又顿了顿,停下,旋身看着那边的裴谨行,冷到了骨头里:“裴谨先生,我妹性子好,但是不是软骨头,她背后沈家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你得清楚,我虽然只是一个律师,但是我最擅长与权势博弈,打断骨头拔了筋的事,我做多了。” 裴谨行仍旧唇畔弧度不变。 他手肘支膝,滑动打火机小砂轮,燃起来一束小火苗,映衬在他脸上,眼瞳深的没底,笑的更是坦荡无畏:“那怎么办,我腿骨折过,里面有钉子,容易扎手。” 沈周懿:“……”你更扎人。 一点儿不吃威胁这套。 脾气一个赛一个的狠。 最终。 沈周懿送陆承年下楼。 雨声不歇。 陆承年瞥了眼她:“真喜欢?” 沈周懿眸子盈盈笑意,似乎弱化了恶劣天气的寒意,她嗓音也软柔:“这么说吧,我长这么大,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人,但是只有他让我会有种心情在轰鸣的躁动,如果这是喜欢,那就是吧,最起码现在我仍旧对他心怀热枕。” 陆承年冷笑:“你最好别让自己处于劣势,感情这种东西,未必玩儿得过那混小子。” 他今年三十一了。 大裴谨行那么多,叫这么一声,不过分。 沈周懿抱了抱臂,弯唇道:“老陆,男人与女人感情如果权衡利弊的太清楚,那就不是纯粹的了,我们都活的恣意随性些吧,享受当下,缘分这种事,本来就难得。” 陆承年透过雨雾看她。 也对—— 沈周懿太清醒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泥足深陷害了自己这种事,对她来说可能性太低了,有情似无情。 * * 外面的天已经昏暗无边。 室内温暖,亮着一盏台灯,室内光线昏沉暧昧。 沈周懿进了门,一眼看到了已经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的男人,他单手枕在脑后,曲着一条腿,好像睡着了。 她顿时放轻了动作。 轻手轻脚地一步步走过去。 半趴在沙发边,看着他的脸,这让沈周懿很好奇,裴谨行的爸爸妈妈得是什么颜值,才能生出他这么精致的儿子。 她有些贪恋地望着他的每一寸。 伸出手,隔空描绘他的五官。 掌心还能感受到他鼻腔微微呼出的热气,有点儿痒。 年轻的、貌美的躯体,就算什么都不干,都会给人一种旖旎的春光,她凑过去,趴在他耳边,轻声叫:“裴谨行?” 他睫毛颤了颤。 但是没睁眼。 沈周懿又靠近了些,“裴谨行?真睡了?” 这回他侧了侧头,嗓音沉哑:“很痒。” “我没碰你。”沈周懿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她就是对着他耳朵吹吹气而已。 他闭着眼,好像笑了下。 转瞬即逝。 沈周懿还是觉得安分不下来,她又去摸了摸他的腿,从上往下,从下往上,这回他撑不住了,睫毛撑开细缝隙,半支着身体,一手箍住她细细的腰,将人捞上沙发,钳在身边,哑意绵绵:“摸什么呢?占便宜能找准地儿吗?” 搁这儿跟他玩儿声东击西呢? 沈周懿瞬间动不了了。 她突然感觉到了他身上不正常的热烫,一时声音卡壳了几下:“我就摸摸看,我意思是……” “摸腿算怎么回事?”他掐了把她腰,像是被她气着了,藏了乖戾的声音好听又让人心惊肉跳:“来,往中间儿探。” 第六十六章 我可以吻你吗 屋内暖气的热度在蒸腾,呼吸肆意的缠绕着,贴的太近,双方的呼吸声、心跳声、都似乎无可避躲。 她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一时之间弄不清楚是房间里热气开的太足还是他自身的体温有点儿灼人,总之,她有点难受,浑身都不太自在,沈周懿两条手臂被他圈着,平日里看他虽然高高瘦瘦,但是肌肉一点儿不落下,力气也大的惊人,“甜心……” 沈周懿求饶似的小声喃喃:“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真的,我发誓。” 她手指动了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竖起三根手指。 哪儿真敢摸他那儿啊。 虽然…… 她在脑海里适当、脑补了下。 人之常情是不是? 裴谨行低敛眉眼,唇红的欲极了,他微侧视线,落在女人细白的脖颈上,宛若雨后裹着露水的藤蔓散着温暖又清冷,恬静的淡香,“但你就是摸我了。” 沈周懿:“……” 他这话,好像她是地铁流氓似的。 沈周懿看不到他的脸,便仰着头,试探性的轻蹭他削瘦的下巴,宛若情人间暧昧的调情,不过火却引人遐想:“那我负责行不行?嗯?” 头顶传来声低哑的轻笑,他似乎没打算松开她,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搁,嗓音有种恹倦,音色是冷淡的,却听的人手指脚趾都忍不住蜷缩:“你最会骗人了。” 沈周懿身子不自觉的软成水,“你不是说你腿骨折过吗?我就好奇是哪条腿,哪个位置,现在还有钉子?” 她纯纯是小心疼。 裴谨行发出气音的笑,不尴尬自己多想:“右腿,小腿,不严重。” 沈周懿直接去扒拉他裤腿,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怎么伤的?”她趁机换了个姿势半靠着他侧身。 裴谨行背靠软垫,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前几年的意外,好利索了,倒是你。”他透过屋内磨人的昏暗,黑亮的瞳眸看着她:“在家怎么穿这么厚。” 他指了指她身上的毛衣。 室内温度大概有二十六度。 沈周懿低头看了看,“习惯了,我这人怕冷,所以平时里就也比较注……” 话没说完。 她手臂被他扯过去。 宽松的毛衣袖子被他推至手臂上方。 皓腕凝霜雪,细柔若柳枝,漂亮的手臂线条,柔美的让人不忍多使半分力,却在这条手臂的手腕上方,有一条狰狞扭曲的疤痕,不是特别长,大概五厘米,已经成了病理性瘢痕,破坏了些许美感,因为她太白了,除了这条,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其他淡肉色的浅疤,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了。 这样细的手,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留下如此疤痕。 沈周懿下意识就要将袖子扯下来。 但是裴谨行却指腹轻抚那凸起的疤,很轻的力道,轻的仿佛生怕碰碎了她,让她觉得很痒,又有有种很微妙的颤栗感。 “怎么弄的?”裴谨行没抬眼。 一直看着那疤。 沈周懿抿抿唇,有些不自在:“小时候弄的,在疯人院吧,何益华和一个护士长。” “嗯。” 他淡淡地应,静静地听。 一时之间,好像陷入了某种沉寂。 沈周懿垂眸。 她在想,应该怎么说与他听,她曾经的经历,她做过什么,她背负着什么。 “裴……” “受苦了。” 裴谨行忽然说。 他在想。 如果小时候他们能认识,是不是就能避免她那些糟糕灰暗的境遇,他要是比她大几岁,那时是不是也能陪她顶起一片天。 沈周懿一怔,下意识说:“还好。” 顿了下,有些无奈,腾出一只手,摸来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轻咬唇边,‘呲拉’小砂轮滚动,燃起一束光,星星之火落于唇边,她笑的无所谓似的:“这样看着,是不是很丑?” 这下,裴谨行终于透过壁灯微弱的光影看她,两人面面相觑,在墙面投下倒影,他握着她的手臂,低下头。 沈周懿咬着烟,呼吸都乱了。 她亲眼看着。 裴谨行低下头,薄唇淡吻她手腕上方的丑陋疤痕。 狰狞与他唇畔的艳色,形成了极强的反差和对比。 好像至高无上的神明吻了他的凡尘。 他的唇是温热的,柔到了她骨子里。 一寸一寸。 呼吸沿着瘢痕,抚过血与肉割裂的伤痛,轻吻如羽,似触非触,极尽怜惜。 他微垂的细密睫毛在颤动,尾音连绵哑意:“不丑。” 墙面倒影,纠缠亲昵,像极了跪伏在渊底的神邸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沈周懿心头忽然就涌上苦涩滋味。 好像曾经不觉委屈的种种过往,都汹涌起来后劲儿的苦楚,让人平白心头难过,亦想疯狂抓住、得到些什么。 “裴谨行。” 她将唇边的细烟用葱白的手指夹开。 “嗯?” “我想亲你。”她直白的不行。 沈周懿觉得自己大抵是有些疯魔了,她心里似乎有什么在不停叫嚣着,张牙舞爪地想要从牢笼里冲出来,想要一个宣泄口,她本不是这样的。 她从小学会的只有忍,坚强,心如寒铁,世间里只有自己是自己的救世主,人不该对什么抱有期望与幻想。 可现在。 忽然就有些崩塌。 她曾经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裴谨行眼瞳里情绪不明,他拉着她没松开,身体往后靠了靠,盯着她手中的细烟,唇畔轻扯了下:“可我不喜欢烟味。” “这个烟不呛的。”沈周懿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一定像极了某些说只蹭蹭的男人们,多少有点儿信口雌黄、言行相悖那意思:“你从来没抽过烟?这不像你个性啊。” 离经叛道、行事无忌、野路子,却不沾烟? 他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笑,苏的要命:“没有,我挺惜命的,这东西里的烟碱有很强的中枢神经毒性和器官毒性,燃烧起来会生成很多毒化学物质……嗯,对健康威胁很大。” 话音停顿半秒:“你能戒掉吗?” “不能。” 沈周懿想也没想就回答。 她烟龄都有好多年了。 虽然瘾不大。 但是也不想戒,很多时候更像是某种抒发搁寄托,不容易改的。 裴谨行凝视她须臾,长腿肆意又大剌剌地往茶几上一搭,一手曲肘支在太阳穴,一手摸来桌面罐装啤酒,灌了两口,唇色被润的更红润诱人,神情又开始混不吝: “那我不给你亲。” 第六十七章 我亲你一下生气了? 沈周懿没想到他脾气这种时候还是特别特立独行的,什么昏头崽,那是不可能的,清醒又冷静。 她叹息一声,然后干脆就那么坐在他身旁,也没有要掐了那烟的意思,又重新送回嘴里,“行吧,知道你不将就了。” 也对啊。 饮食那么挑,性格又锐,哪儿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他们俩还真是截然不同的性子,都有自己一套想法。 裴谨行侧目看她,女人长卷发散开,衬得脸更小了,仰着头抽烟时,有种颓靡的美。 就这么静静看着。 直到沈周懿抽完了一支。 她突然就侧过头来看他,笑的眉眼弯弯:“我要是强来,你会打我吗?你这么盯着我,我还是会忍不住的。” “大概会。” 裴谨行哼笑。 但下一秒。 女人真就起身,一手撑着靠背,一手撑在他身侧,头发垂在他脸颊上,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低头,在他那诱人的薄唇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在静谧的房间里。 发出来一声“嘬”声。 下一刻。 窗外烟花又窜至上空,炸开朵朵花色,一簇、两簇。 新的一年来临了。 沈周懿又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我的救世主。” 不管裴谨行是什么表情,沈周懿得逞后就火速起身,一边跑一边说:“我去洗漱,你自己消消气。” 砰—— 盥洗室门关上了。 “…………” 客厅又安静下来。 只有凌晨一到四下弥漫的烟火在喧嚣。 裴谨行半躺在沙发上,垂在边儿上的手里还抓着一罐装啤酒,剩了大半没喝完,呼吸间好像还没有散去她身上的香气,以及刚刚扑面而来的那种特殊又清甜的暧昧气息。 好像…… 还没太尝到味儿。 毕竟刚刚那一瞬间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有那个感受的机会。 不过,唇上还有点儿被嘬了一口的麻意。 他没动,视线瞥着盥洗室方向,舌尖轻扫了下唇,倦懒地又喝了口酒:“好像是没有烟味。” 感觉也说不清楚。 从小到大,都没人亲过他。 他亲妈都没有。 据悉,梁拂灯骂他从襁褓婴儿时候就狗脾气,谁凑过来亲都要挥拳头,她这个亲妈都没有得逞过几次,只有睡着了才能偷个。 再长大点,更没机会了。 想着想着。 裴谨行敛目,指尖摩挲了下唇,胸腔溢出闷笑。 刚刚真该咬她一口的。 但…… “新年快乐。” * * 沈周懿磨蹭了很久。 在局子里呆了太久,骨头都软了,泡了个精油澡。 吹干头发出来后。 外面上空的花海还在继续。 她的视线又落在沙发上。 他喝完了一罐酒,易拉罐被捏扁放在桌上,眉头皱着,看起来并不太好受似的,窗外烟花给屋子里添了许多亮光,一来二往,她这才看清了他脸色挺苍白的。 沈周懿心头一震。 快步跑过去。 “裴谨行?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她推了推他肩膀,他有些哑的应:“没事,小感冒。” 沈周懿皱眉,去摸了下他额头。 ……很烫。 这不是小感冒的事儿。 难怪刚刚抱着她觉得他身上很热。 “你都烧起来了,怎么回事?”沈周懿心头有些闷,诧异道:“不是因为我亲了你一下,你气的吧?” 他偏头,忍不住捏了下她后脖颈,被她气笑了:“是啊,我气性特别大,不好惹。” 这女人真会脑补。 没看十年狗血剧都没这脑回路。 沈周懿轻咳一声,也觉自己夸张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温度不低,去医院吧,起来。” 裴谨行细密的睫毛撑开缝。 “夸张了,休息一晚上就行了,你去睡吧。” 他从京城来时,就有点儿小感冒了,后来一整夜熬,一整天的颠簸,天气太冷了,没扛得住。 沈周懿不依他了,转身就去换衣服,“不行,我开车带你去,又不远,吊个针就好了,我不是跟你商量,起来走。” 她不是很会照顾人。 但是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裴谨行看她忙里忙外,已经把他外套给拿过来了,要动手拖他,不走就生气的样子,他干脆起身:“好了我走我走。” 他亲妈都没这么紧张过他。 沈周懿找了自己的一条围巾给他围上。 拿着车钥匙就风风火火的下楼。 刚刚过了跨年夜。 本来应该风花雪月的一天,但是一切都始料未及,忙忙碌碌奔波不停。 抵达臣律医院后。 很快就挂上了水,测了体温,都已经三十九度二了。 烧了一天。 不是一时半刻。 轻度低钠血症。 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硬撑着的。 很快。 沈周懿缴费后,回到病房门口,却迎面遇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长得挺清爽帅气,瘦高个,一看她,便笑着冲着她伸出手:“沈小姐,幸会。” 沈周懿看着对方,“你是?” “我是陈聿臣。”他介绍了下,又指了指病房里:“里面躺尸那位的哥们儿,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脑科医生。” 沈周懿这才轻轻颔首,与他握了下手:“你好,我是……” “那病秧子的心头好,我知道。” “…………” 这形容词,怎么好像有点儿奇怪。 陈聿臣指了指她手中的单子:“我能看看吗?” 沈周懿点头,递给他。 陈聿臣翻看了一下,眉头皱了一瞬。 她没错过。 “怎么了?” 陈聿臣耸耸肩:“倒也没什么,就是这哥免疫力太低下了,血球蛋白偏低。” 沈周懿听出了几分意味深长来。 “意思是,他身体不太好?” 陈聿臣一看她这一脸疑惑,一手握拳放在唇下咳了两声:“没有没有,你放心,他跟死沾边儿的病都没关系,阎王也不敢收他。” 沈周懿:“……” 这是说了个寂寞? 陈聿臣探头看了看玻璃里面,逮着机会就损一嘴:“沈小姐不用担心,他啊,就是冻的,你晓得吧,我另一哥们儿跟我说,他大冷天晚上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个多小时,就傻缺似的穿着一衬衫,说是在视频,就前天,之后连夜赶飞机来邕城。” 沈周懿:“……” “这儿有病的大傻子,你谨慎种草啊。”他啧啧几声,压低了声音。 第六十八章 女朋友,同意我跟那个姐姐在一起吗 “前天?” 沈周懿惊讶了一瞬,那不就是她跟裴谨行视频那天? 这么说。 他也是因为她才这样。 “可不是,大概就是那会儿冻坏了。”陈聿臣推开门,他这人平时油嘴滑舌惯了,倒是挺自来熟的开起了玩笑,“什么视频啊,跟哪国国家领导人会谈吗?做个成功的雪中雕塑,还得看我裴谨哥。” “我。” 沈周懿进门前。 扔下这么一个字。 陈聿臣:“……” 几秒后。 “???” 陈聿臣诧异地看着那个倩丽的背影,转过弯儿之后。 他惊了。 他们这辈儿年纪最小,最难搞的天仙畜,竟然恶心吧啦的做了回大情种? 是不是的呀~ 他正恶趣味,抬眼就对上病房里半靠在枕头上的男人眼神。 “……呃。” 一口气噎住,花枝招展那股劲瞬间泄了。 裴谨行懒得理他,侧首去看沈周懿,“你回去休息吧,这儿呆着也不舒服。” 毕竟沈周懿昨天也累了一天了,在医院更劳心劳神。 “就是,沈小姐不用担心,他命硬着呢,有我看着没问题的。”陈聿臣走进来,笑眯眯地说。 沈周懿瞥了一眼裴谨行吊瓶里的液体,才开始没多久,还得打几瓶才行:“你真没事?” 裴谨行一手枕在脑后,喉咙溢出沉哑的声:“嗯。” “在这里你会休息不好,回去明天再过来吧,让他送你。”他示意陈聿臣,毕竟现在已经凌晨了,不放心。 陈聿臣心里腹诽。 他堂堂陈家二少爷。 咋还成了他家心尖尖的司机了。 沈周懿却轻轻一笑:“没事,不麻烦陈医生,那甜心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抽空再过来。” 她没有要坚持耗在这里的想法。 陈聿臣道:“哎呀,一个女孩子家家,大晚上的,我有时间的,我还可以给你说一下他小时候各种事迹,特精彩。” “陈聿臣。” 床上声音似笑非笑。 听着。 让人浑身冒鸡皮疙瘩。 陈聿臣立马正襟危坐:“不说了不说了,沈小姐慢走。” 沈周懿想了想。 她又看了下陈聿臣:“陈医生能否背过身一下?” 陈聿臣:“?” “算了,不用了。”沈周懿也觉得不妥当,干脆走到病床前,弯腰:“晚安吻可以讨一个吗?” 旁边目瞪狗呆陈聿臣:“……?” 裴谨行睫羽黑漆漆,慵懒道:“旁边有狗。” 陈聿臣:“???” 您有事吗? 沈周懿浅笑依然:“好不好?” 裴谨行存了心要逗她,故作淡然,语气拿捏的分毫不差:“可我们好像还没有什么正式名分,在一起了吗?” 陈聿臣:“……”狗畜生。 沈周懿更凑近他几分,视线黏在他薄红的唇瓣上,惹人心下浮火:“那要不要跟姐姐在一起?” “要不要?” “要不要?” 她一连问了好几句,字字温柔含笑。 围观陈大爷冷笑:“……” 他就看这个狗畜生还能怎么作。 * 裴谨行深深地凝视着她,眼里好像藏了些痛楚,双眼皮褶皱轻轻颤动,他抬起没扎针那只手,轻点她眉心,语气介于冷淡与缱绻中间地带。 “姐姐。” 沈周懿呼吸微屏:“嗯?” “你压我输液管了。” “………………” 双双低头。 的确压了。 回流受阻,输液管内还被压迫回血了。 沈周懿一下子就弹开。 裴谨行扶额。 陈聿臣冷笑:该! 让你秀秀秀。 等会再给你扎两针! 看着沈周懿抱歉的眼神,裴谨行松泛了神态,尾音懒洋洋带点哑:“明天见。” “啊。” 沈周懿泄了一口气,他都没回复她。 怎么个意思? 眼下继续逼问也不太合适,她最不擅长死缠烂打,耐心是有,但是也讲究事情是否在一个平衡点,不让自己过分失了分寸以及格调的情况下,才会合理发起攻势。 说白了。 她挺现实的。 “那你们聊。” 她干脆豁达一笑,反正事宽即圆。 沈周懿转身,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到最后。 他都没说什么。 就那么目送她离开。 散漫的笑着。 仿佛在那张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帅脸上写着俩字儿:渣、男、 沈周懿这一颗心呀,真就是不上不下,悬着一口气,给他拿捏到位了,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男人真翻脸无情后,还是笑容妥帖的关上了门。 病房里里静下来。 陈聿臣走去床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拔了他回流的针头:“呵,谈恋爱天才啊你,这家伙给你拉扯到位了,出书吧,老子第一个买。” 裴谨行闭上眼,语态又恢复了那股劲。 “孤寡老人,你再乱扎我一次,我帮你跳个楼。” 陈聿臣捏着针头扎他皮肉就是不往血管里扎的手僵住,“……” “我这不是手抖,才没扎准。”他摸了下鼻子,果断重新推进血管里:“您老人家兜着点,你当你身体很好啊?天天干一管血,怎么没把你抽肾虚了!” “你免疫力那么低,以后少作死,我在你身上投的钱还没回本,你死了,我问你心头好去要。”陈聿臣嘴巴不停。 裴谨行根本懒得搭理他。 握着手机似乎在干什么。 陈聿臣凑过去脑袋,“病号您先休息休息?” 而裴谨行也似乎不避讳,就让他看着。 看清屏幕上后。 陈聿臣:“……” 他就该瞎了这两只眼。 * * 沈周懿下了楼。 还没有走到停车场。 她微信响了声。 看了眼消息。 是裴谨行发给她的:「晚安。[玫瑰]」 沈周懿神情怪异的看着那朵玫瑰,怎么看怎么觉得,裴谨行发出来就有种无形的骚。 但是。 她还是雀跃了下。 干脆一边走,一边继续逗他:「我的晚安只跟男朋友说,你不要再考虑考虑啊?」 因为是新年第一天,半夜里也不算太冷清。 时不时有炮声响起。 沈周懿来到车旁,抬头看了看天,没星星,广袤无垠。 叮咚—— 他回了她。 沈周懿吸了吸鼻子,上车扣好安全带后,才打开看了眼。 :「嗯。」 嗯? 就这? 就这样? 这是几个意思? 沈周懿饶是有耐心和沉得住气,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咬了咬唇,回: 「要不要正式交往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两秒后。 :「那我需要征求一下我女朋友的意见。」 沈周懿:? ??? 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 不等沈周懿这小火山爆发。 她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甜心 沈周懿心脏莫名一阵狂跳,砰砰砰,跟要罢工了似的。 她接起来。 那边静谧无声,却有他低哑又特别动听的笑音:“你同意我跟那个姐姐在一起吗?” 第六十九章 那我,是她的了 沈周懿愣住。 目光凝滞地与正前方的一处路灯大眼瞪小眼。 那处地方光痕逐渐模糊,眼里失了焦距。 她恍惚了有好一阵子,才讷讷地回:“……同意。” 深夜的车内,静谧地似乎只能听到双方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互相传播,有种很奇妙又亲密的牵连感。 他好像在笑。 若有似无地。 因为高烧的缘故,他音色更沉了,咬字难免拖腔带调地,特别性感,他轻嗯了下。 静默两秒后,短促的淡笑漫出来:“那我,是她的了。” 沈周懿:“…………” 她握着手机的手在不断的收紧,指甲不轻不重地抠着皮肉,不疼,但是心情却在沸腾,血液也在喧闹。 好像隔空被轻挠了一下心脏,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的情绪占据思维,最后变成了没有收敛的喜悦。 先是浮在嘴角。 又蔓延至眼尾,最后整个面部肌肉都牵动起来。 她下意识去照了照后视镜。 果然笑的很傻。 她抬手压了压眼角,再笑,眼角纹都要出来了。 男人果然是一个危险的生命体。 “你可以说了。”他大概是听到了她笑了的声音,又慢悠悠地说了句,耐心好像不错。 “嗯?” 她现在的脑子是有些木讷的。 “不是说跟男朋友才说晚安?”裴谨行应该是翻了下身,被子布料在摩擦,隐隐约约,她还听到几声响动,好像撞着哪儿了。 她启动引擎,嗔意娇柔:“哦~” “嗯?” “快说。” 沈周懿忍不住笑,逐渐变得肆意起来。 最后也不逗他了,对着听筒说: “男朋友,晚安啊,多想我病好得快。” 他在笑,“好。” 沈周懿耳根都麻了,荷尔蒙被他的笑勾的四下乱窜。 她能不能现在就冲上去非礼他? * * 病房。 挂了电话后。 裴谨行淡定的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好像旁边没什么活人似的,他心情好,也不计较刚刚陈聿臣孤寡老人恼羞成怒踹他病床的事情,只不过,现在他精神不太好,神情里藏了倦怠,薄唇泛着白,在冒汗,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受。 病的声音都哑了,还不忘提醒一句:“把床挪回来。” 陈聿臣:“…………” 狗畜生。 他心里叫嚣着,动作还是乖,把刚刚他自己踹开的床又扯回去,“行了吧?” 裴谨行又掀开眼睫睨他:“去送她。” 陈聿臣跨起个批脸:“……” 真他妈把他当司机了。 他可是国内权威脑科专家。 一台手术起码几十万起。 他身价很高的好吧? 先是听他谈恋爱屠狗,看他恋爱谈的飞天入地。 又得替他做回护花使者。 裴谨行真他妈有病! “快点,一会儿她走了。”裴谨行慵倦催促了句,闭着眼,眉心拢起,一手紧紧压在胸口。 陈聿臣偏头骂了句,也清楚裴谨行现在可能是又出现症状了,所以才没让沈周懿呆在这儿。 “别死,一会儿回来给你添一剂药。” 说完,转头就走。 走的那两步,带了个人情绪,几乎快把地都跺塌。 裴谨行睇过去一眼。 啧,酸豆角。 * 沈周懿将手机扔在副驾驶。 最终还是打消了计划。 唉。 弟弟生着病,她不能太禽兽。 正欲启动车子。 她视线却莫名往窗外一睇,医院这个时间段也很安静,周围没什么人影走动,但是她却有种被人盯着的诡异感觉。 观察了一阵。 沈周懿便转动方向盘离开。 陈聿臣下楼还算是及时,追上了沈周懿的尾巴。 只需要看着人安全到家即可,就自己开车跟过去。 沈周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墨府江南,而是饶了路去了下画廊,在凌晨两点。 陈聿臣远远的看了一眼,今天他下了一台十一个小时的开颅手术,本就挺困了,一边打哈欠一边看她。 沈周懿去了趟保安亭放下了什么东西,之后又开车离开。 一直到,抵达墨府江南。 亲眼看着她进了门后。 陈聿臣才离开。 他车也进不去,要登记什么的,挺麻烦,人确保回家就行了,现在他得去看看裴谨行情况。 * * 沈周懿停好车。 小区里其实灯火通明的。 她刚走到了单元门口。 身后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有脚步声、有呼吸声、有恶毒的谩骂声、都集中的涌过来。 她回过头。 看到了一张在夜色里格外狰狞可怖的面孔。 几乎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呛鼻的味道直冲肺腑,麻痹了神经,她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昏迷前。 听到人说:“贱人,你得给我儿子偿命!” 沈周懿听出了这道声音。 但她甚至没多挣扎,眼里幽暗不明,就那么陷入了昏迷当中。 深夜万籁俱寂,偶尔掠过一阵风,拂动了枝桠,一切又恢复了原样,熟睡的人们好像做了个不好的梦,听到了什么动静,起身掀开窗帘看了一眼无边夜色,仍旧是一派安然,又倒头睡去。 —— —— 天蒙蒙亮。 六点半,雾气正浓,遮盖了大半个城市,湿漉漉的水汽落在皮肤,冷的发颤,入骨七分寒。 飞机经过几分钟的滑行。 终于安稳停在廊桥。 vip通道开启。 男人穿着一件黑大衣长腿迈的频率不慢,旁边助理跟的紧,手里捧着一ipad,“隆盛科技方在报价方面提了两个百分点,仗着自己有国内芯片最先进技术,收购计划时间怕是延误,现下我们合作的律所已经着手准备,对方较着劲儿,不愿意让步。” 沈召卿情绪平静,温疏的眉目瞧不出什么端倪来,话音却生杀果断: “最迟这周内,如果他们不愿认可这个开价,那一年内,科颐研发团队会研究出自己一套更成熟芯片技术,他们不出两年衰败,让他们自断。” 助理心神一震,连连应下。 沈召卿这次赶回来,也是为沈周懿。 他看了下时间。 沈周懿这个时间段大概醒了,他离开vip通道,便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但她关机了。 他轻蹙眉头。 也没多想,“回沈家。” …… 沈周懿是被冷醒的。 睁眼后,发现自己躺在粗粝的水泥地上,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她身体早就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点控制感。 她头疼的厉害。 手脚被捆绑着。 没办法行动。 就连想要坐起来都废了好一阵子力气。 抬眼。 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肺里抽痛,她蹙了下眉后,淡淡的笑:“你们怎么这么落魄。” 第七十章 若伤阿懿一根汗毛…… 风声四方袭来。 偌大的厂房内,杂乱无章,经年风霜洗礼,到处都残破不堪,废品、动物腐败的半截尸体、没有什么生机。 沈周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环顾周围,最终看向那边的两个人,不就是何父何母? 曾经也算富贵人家。 如今,二人衣衫褴褛,才几日的时间,曾经的光鲜亮丽不再,满脸沧桑与丑恶,几乎暴瘦状态,看得出来,厂房就是他们的栖身之所,还有一些食物垃圾。 曾经趾高气扬蔑视人命。 现下风水轮流转。 沈周懿不顾肺里抽痛,只是淡笑:“抓我,怎么不杀了我?” 何父佝偻着背,胡子拉碴,眼里布满血丝的盯着她,宛若恶鬼般凶恶:“杀了你?哪儿那么容易就结束你这条贱命!你们沈家,没一个好东西!” 何母则直接冲过来,恶狠狠地甩了沈周懿一巴掌,浑身颤抖嘶吼:“都是你害得!小贱蹄子,你得为我儿子偿命!” 沈周懿被打的偏头。 她嘴角溢出一丝猩红,她只是轻舔了下,缓缓抬头看她:“那还等什么?” 何母惊愕地与沈周懿对视。 年轻女孩眼里笑意不减,唇边也柔的入骨,可—— 阴森。 像极了凛冬最冷的那一刻,风像是下刀子一般,吹的人肌骨皆寒,浑身冒着鸡皮疙瘩,脖颈都被一双鬼手死死扼制住一样,喘不过气来。 沈周懿这一眼。 给了她这样的感受。 何母几乎是一抖,膝盖一软,没了支撑力,猛的摔在地上,与水泥地摩擦碰撞,剧烈的疼痛也让她清醒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这个贱人她这是什么眼神?! 何母气疯了,也好像被贴了一张名为恐惧的灵魂符咒,恨得想要撕碎沈周懿,可她却被震慑到了。 嘴里不停地用最肮脏的词汇谩骂,却没再上前一步。 何父没发现这个插曲,只知道何母吵的他心神不定,烦躁又火大,便直接朝着她踹了脚:“叫什么叫?!闭嘴!在拿到保证和钱之前,这个贱人不能少一根汗毛!” 何母哪里敢惹发疯的丈夫,只能闭上嘴,硬生生要咬碎一口牙。 沈周懿平静的看向何父:“要联系沈家?” 何父啐了一口,撕裂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沈家一点不值钱?你那个大舅舅,沈忠林,那才叫一个畜生!从你送到疯人院时,他就已经盘算着怎么要了你的命,生怕你继承你妈股份抢了他的家产,哈哈哈人面兽心不是你们沈家玩儿的最厉害?” 何止啊。 沈忠林买通了人,天天给沈周懿饭食里下毒,慢性毒药慢慢让毒素侵入骨髓,爆发时就是暴毙的那一刻,到时候查都查不出来,更何况谁会管一个死在疯人院的孩子? “也不知道你多大的运气,都那样了还不死,硬是活到现在,果然就是个丧气货色,谁沾谁倒霉!”何父情绪始终很暴躁,但是想到了什么,他冷笑:“但你小舅舅把你当回事啊,沈家人,就属他有人情味了。” 沈周懿静静看着他。 她眼瞳是纯黑,没有半点杂质,乍看温柔似水,再往深处,那哪里是什么纯良,像是无边海岸深沉的水色。 何父脊背一寒。 心下觉得晦气的骂了句。 还是拨通了沈召卿的电话。 * * 东曦既驾。 天地开明。 沈家宅院。 已经用过了早餐,茶室内。 沈召卿手机放在玉石桌面,显示正在通话中,他开了外放,旁侧是沈江海与沈忠林,例行上午的茶话会。 “沈二爷,沈周懿现在就在我手上,我要十个亿,送我离开华国,否则……” 听筒里外放的声音阴狠极端。 威胁之意放在明面。 沈召卿身穿白衬衫,领口扣的一丝不苟,精致的钻石袖扣在自然光下发着幽幽的冷光,他动作慢条斯理地洗着茶,潺潺水声一派安然。 眼下褐色淡痣醒目的漂亮。 “何先生,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男人音色介于清冷与温润之间,喜怒不辨,好像情绪毫无波动。 何父恨他这种淡然,怒吼:“我儿子死了!他死了!死无全尸!我注入几十年心血的公司也垮了!警察到处找我,你让我冷静?” “沈召卿,我不跟你废话,要么你给我办理新的账户转入十个亿,让我们安全出国,要么,我今天就用这个贱人伤害我儿子的方式,同样弄死她!我让她尸体挂在你们大楼下,让世界人围观!反正我歧路亡羊,什么都不怕了!” 阵阵回音。 昭示着他们身在一处空旷之地。 沈召卿开火烹茶。 狭长的丹凤眸里浮色沉沉,他字正腔圆,谈吐缓慢:“什么都不怕。”话尾夹杂着一丝笑音,无端生出锥骨的冷意。 “何先生当真料理了所有事情?” 他音色太平稳了。 让何父只觉心底有什么在作祟,大脑又乱了几许,他警惕道:“你什么意思?你外甥女的生死,你也不在乎了?!” 想到筹码要没用。 何父脸色更加扭曲,声音更嘶哑。 茶室其余二人都表情各异。 尤其沈忠林。 他沉下情绪,如果、如果何家夫妇与沈周懿一起死—— “一个小时之内。”沈召卿将茶壶煨在火上,“如果一个小时之内阿懿没有安安全全,分毫不伤的出现在我面前,何先生啊。” 他像是笑了下,眼尾漾着浓稠的无情痕迹:“你夫妇二人藏在福利院的那孩子,可就得赔命了。” “沈召卿!” 手机里霎时间传来夫妇二人惊恐万分疯狂的叫喊声。 撕心裂肺地恐惧穿透冰冷的天。 凛冬都不敌这男人丝毫的冷血狠辣。 他…… 他怎么知道的…… 沈召卿给老爷子送了杯茶过去,徐徐道来:“二位,仁义尚在,我可以不动你亲孙子,也可以答应送你们离开,但是,阿懿少一根汗毛,我剁那孩子一根手指,公平吗?” 别说何父何母。 就连身在主位的沈江海都内心惊愕,被自己这个小儿子震了心神,他用陌生又探究的眼神打量沈召卿。 他甚至开始想。 那年将他带回沈家,究竟是对是错。 第七十一章 你真那么喜欢那妞啊? 原本,这是一场他们盘算好,让沈家二爷毫无回旋之力,以沈周懿命搏出路的血色威胁。 却直接折损在了沈召卿云淡风轻的“公平商议”中。 却不曾敢想。 沈召卿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竟然挖出来了他们早就藏在福利院的亲孙子。 何益华从十几岁开始一直玩儿的过火,前几年搞大了一个学生肚子,生下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原本他们是因为公司正在转型上市期间,怕影响公司形象,就没有公开带回家过。 对亲朋好友也瞒的密不透风。 这次。 何益华被杀害。 他们何家差点就断了根。 好在,还有香火延续。 自然是要保护好,在风头上,他们不会带着孩子一起逃亡,早一步安置在福利院,想着等威胁沈召卿拿到巨额赎金,成功出国躲避抓捕后,可以想办法把孙子接到国外,这孩子他们唯一的寄托和希望了。 可沈召卿到底是什么狠角色? 他竟然可以那么轻描淡写说出那种话来恐吓他们! “沈二爷!沈二爷!求求你,不要动我孙子!” 刹那之间,局面置换。 沈召卿敛眸,声音好像慈悲极了:“何先生明事理,想必你也清楚我的为人,不要搞得很难堪,留一丝退路,互有好处,那么,我等何先生好消息。” 他几乎已经筹谋到一切。 不给对方蹦跶的机会。 不管何父何母是何态度,沈召卿生杀决断的挂了电话。 继而看向父亲与大哥。 “大哥,茶凉了。”他重新给他送上一杯,唇边淡淡的。 沈忠林脸色有些白,去摸那杯茶时,心里似乎被扎了一刀,没致命,却是极大的隐患与危机:“召卿啊……” “大哥请讲。” 沈忠林瞥了眼旁边的沈江海,只想搓搓沈召卿锐气:“我们沈家是正统人家,你怎么能用那种手段?如果对方被逼急了,破罐子破摔也不是不可能,你还要真杀了那个小孩?你未免太心狠毒辣了!” 沈召卿淡笑:“那大哥所见?” 沈忠林:“企业形象最为重要,尤其你在京驻扎,开创了科颐科技公司,你身上可容不得半点污点,何氏夫妇,到底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软骨头,报警处理更妥当,他们哪儿敢杀人?” “周懿不会有什么事的,别大惊小怪。” 他以一个兄长身份,苦口婆心劝说,好似真为他好。 “那若是,今日被绑的是央央,大哥还会如此不以为然谈笑风生么?”沈召卿吹了吹茶中白雾,语气轻飘。 恰好。 沈萝央刚因沈召卿回家,而欢天喜地追逐而来。 刚刚抬腿进门。 就听到这么一句听似冷静,实则无情寡恩的话。 沈萝央脸唰的一下没了血色。 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风,像是刀片,剐的人痛不欲生、没有生机。 沈忠林霎时间拍桌而起。 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这种事能这么比喻?” “开个玩笑而已,大哥别较真。”沈召卿放下白玉杯,指腹轻捻桌面一滴水,唇边微翘:“毕竟,换位思考这种事,人本性不会主动做的。” 沈忠林瞪着眼:“你……你……” 沈萝央心都凉了半截。 半边身子僵的麻木。 小叔,竟然用她来开这种玩笑。 那是不是说明,她在小叔眼里…… 沈萝央不敢想了。 她抗拒那个答案。 * 与此同时。 刑警大队。 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像是发现了什么。 “黄队!你来看这个微博!” 黄鹤阳熬了一夜,办公室投屏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细枝末节线索,以及尸体各个部位的图片。 他烦躁的走过去:“微博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想想怎么从沈周懿身上挖点东西出来。” 他还是觉得沈周懿不一定完全置身事外。 走去电脑旁。 看着屏幕。 黄鹤阳原本还不屑,但看清后,神情一肃,猛的清醒了。 屏幕上。 是沈周懿的微博点赞内容。 最近,也是她最后一次点赞。 是一条木雕图片。 那花纹、雕刻层次、角度、手法、多么熟悉? 雕刻技术成熟,发布图片的人看起来是一个酷爱各类雕刻艺术的人。 顺着沈周懿点赞的痕迹进去。 黄鹤阳皱眉,突然有些茫然,好像很多谜团和不解又摆在眼前,这个发布木雕作品的,赫然是立诚集团,也就是沈家长子……沈忠林的微博。 “怎么回事……”旁边人也倒吸一口凉气,好像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巨网当中,分辨不清眼前景象。 他们一直怀疑沈周懿,所以重点一直在查沈周懿细致的行踪和过往的一些情况,今天就是本着严谨点的想法,看看她平日里喜好和不容易纰漏的蛛丝马迹。 结果…… 还真从她这儿摸去另外一个人眼前。 但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有些诡异…… 一时半会儿无从探究。 “沈忠林。”黄鹤阳捶了下桌面,“把这个人调查一下,还有跟何氏的关系,把他个人习惯性的雕刻手法送去比对研究!” “二队,跟我去沈家一趟。” “是!” * * 医院。 裴谨行几乎一夜未眠。 有一口气压在胸口,怎么都顺不下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还烧着,浑身细胞似乎都在割裂,全身像是中了某种毒瘾似的,不能轻松。 他沿着床边坐起来。 邕城潮湿,暖阳很快被一团乌云遮盖。 他喘着气,唇瓣血色淡淡,眼尾洇出一抹红。 削瘦的下颌线,更利落了。 他凝视窗外。 又摸来手机,开了屏幕看了眼。 七点四十了。 沈周懿从昨晚离开到现在,没有联系过他,这并不像她抽空就要挑逗他一下的风格。 裴谨行试图起身。 被刚好进门的陈聿臣皱眉斥责一声:“你不能安心躺着?当你什么情况?命比纸薄的病太子。” 裴谨行半阖着眼,望着手机。 他们刚刚在一起。 好像一切顺其自然,好像一直是他处于一个掌握主动权的位置,好像他是那个被心爱追逐的人。 实际上。 他清楚的。 沈周懿是那一缕烟,他才是那个被动方。 “我打个电话。”裴谨行掩唇低咳一声,给沈周懿发了一条微信,她没有回复后,他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关机状态。 裴谨行眼窝深沉。 “你昨天确定看她回家了?” 陈聿臣啊了声:“回去了吧,他们那小区我开车也进不去,反正是亲眼看她进了小区了,怎么了?喂不是吧,你这么紧张干嘛?”他嗤笑:“不是吧?你真那么喜欢那妞啊?” 裴谨行唇色欲发素淡。 心里莫名有根弦紧绷着,总觉得不对劲。 他一边点开某软件,一边慵声回: “嗯。” 第七十二章 裴谨行不再靡坚不摧 “我说,你能不能躺回去?伯母都打电话来问你了,你折我这儿,我爹都得打断我的腿。”陈聿臣无奈的扶额。 裴谨行不吱声。 他心下泛着些许说不明白的涩味,乌压压的闷在身体里,吊着一口气似的,直觉告诉他,不太对。 “你车钥匙给我。”他收了手机,顺手就拔了手背上的针头,动作有些粗鲁,针口溢出些血迹。 陈聿臣诧异:“你干什么?我才给你换了药,这一小支三十多万呢我操!” “别啰嗦。” 裴谨行眉心聚拢一团郁气。 这双眼,幽暗如礁,透不进半点光痕。 陈聿臣被重重噎了一下,脸色也沉下来,“出什么事了?我送你去。” 裴谨行没应,抓着外套就往外走。 陈聿臣暗骂一句。 不要命的疯子! 转身就跟了上去。 裴谨行让陈聿臣开车去了趟沈周懿家,她车在车位停着,但是人没有回家,截取了一小段监控这才明白,她的确是出了些事情,被人带走了。 “沈小姐出事了?”陈聿臣有些心虚,去看着旁座男人低敛的眉眼,“明明看她进了小区……” “数据线给我。”裴谨行手机快没电了,他没有责怪陈聿臣,只是嗓音透着浓深不着边际的沉凉,显得人更薄情寡义了。 陈聿臣递给他。 充上电后。 裴谨行熟稔地找到一app,输入密码、输入代码、破解层层防火墙,密密麻麻的字符在刷动,最终定格了沈周懿手机定位地址,不太稳定,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出了东郊外23公里处。 这是四小时前的地址痕迹。 “去这个地方。”裴谨行神情说不出的阴翳,徒增头皮发麻的死寂,他把地址输入导航,全程四十分钟的路程。 陈聿臣立马调转车头。 在途中。 陈聿臣还是忍不住侧首去看旁边病恹恹地男人。 他情绪很低,是那种风雨欲来的危险信号。 沉坠下来的眼睫毛,黑漆漆的透不进半点斑驳明亮,他始终盯着手机,不停地、不停地破解、确定着更详尽的范围。 握着手机的漂亮骨节,是惨白的。 陈聿臣没来由地觉得心头被什么钝器凿了下,他直觉,京城人人惧之的裴谨三爷不再靡坚不摧。 自己身体还千疮百孔,犯一次,动辄半条命,他就用这剩下的半条命去为一个女人拼?交代给谁去做、去查、去寻不行? 想要说的话突然散在喉咙。 陈聿臣皱眉。 人与人之间应该自有定数,裴谨行从小生在纸醉金迷又血色汹涌的奢靡腐败中,他该是清醒无情的,他应该,不会让自己置身于不复之地—— * * 天是阴沉的。 好像在昭示着某种风雨欲来。 沈周懿手腕都快被粗糙的麻绳磨出血,火辣辣的疼。 而方才还张牙舞爪的二人,好像顷刻之间被抽了骨髓,精神都恍惚了,尤其是何父,他一张脸惨白着。 言犹在耳那轻描淡写警告的话。 他突然笑出泪看着沈周懿狂笑:“沈二爷啊沈二爷……你们沈家这个半路回家的私生子,可真不是个人啊……” 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 生杀不眨眼的魔头! 他们哪里能玩儿的过那个狼子野心的男人呢。 还不是刀俎鱼肉? 何父散了一口气,只觉得事情有转圜之地:“没关系,只要我能出国……只要我孙子能活着,我就还有机会!大不了……” 他是男人,他有退路的。 何母呆坐原地许久,她精神恍惚了一阵,突然凶恶地瞪着沈周懿:“不会的……沈召卿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直觉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何父却一心自己血脉延续和出国事宜。 他怒骂:“你别发疯!老子家的根绝不能从我这儿断了!现在还有一线生机,马上送沈周懿回去,沈召卿他怎么能做杀人越货那种勾当!” “姓何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何母突然就发疯似的冲上前咬了一口何父的肩膀,“你想撇下我,撇下我这个半老徐娘,你从给他打电话开始,就没有把我算在其中,就算出了国,你也不会善待我……” 何父心头大骇。 他眼神闪了闪:“你,你放什么屁?!” 沈周懿宛若置身事外的看着二人狗咬狗。 纵然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妻,到了这种时候,照样互相猜忌、分崩离析、人心哪里经得住推敲。 何母似乎清醒起来了。 也更加恼怒了。 她怒红着眼,阴狠道:“你休想抛下我过你的好日子,老不死的,你根本心疼的不是你儿子!” 何父被骂的心虚,也更气愤:“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 话音未落。 何母突然就发疯似的扑向沈周懿,手里还握着不止从哪儿捡来的玻璃碎片,就要往沈周懿大动脉割。 沈周懿眼睁睁看着。 眼前似乎变成了慢镜头。 风都静止了。 耳边是何父凄厉的怒骂声。 眼里是何母狰狞可恶欲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她浅浅地眯了下眼。 在那玻璃触及她脖颈肌肤,命悬一线时。 一个人突然就从暗处冲出,手中事先准备好的刀子,刺进何母的胸口,森然道:“贱货,动她,就该死!” 沈周懿缓缓抬头。 看着眼前人。 她眼里甚至没有意外,反而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 出来了啊—— * * 沈家。 黄鹤阳他们登门时。 沈忠林都没想到,这件虐杀案件竟然会落在他头上。 “绝无可能!”沈萝央急急护在自己父亲面前,俏脸惨白:“我爸爸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何益华!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黄鹤阳出示了证件和证据:“这是我们最新得到的线索,沈忠林酷爱木雕,对雕刻了如指掌,如果不是沈周懿的点赞,我们都摸不到你这里来,所以,你得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是否清白,我们都会查清楚,请配合。” 沈忠林没来由的浑身发冷。 他问:“沈、沈周懿点赞?” 黄鹤阳:“是的,带走。” 沈忠林手腕上被铐上手铐。 他眼前昏黑。 好像……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 何益华的死,分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沈周懿从未与他们亲近过,却在这个时间段,突然点赞他的微博?! 第七十三章 你不能打他的主意 沈忠林被强制带走调查。 原本风平浪静的沈家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厮杀当中,好像被下了降头似的,根本没有任何避躲机会。 何益华案,在网络上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因为前有与画家沈周懿之间的纠葛恩怨,反转了几次,揭露了这个人本性极恶,以至于在死亡后,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法制节目记者、社会新闻记者,都蹲守警局。 第一时间知道了警方动向,第一时间跟到了沈家。 亲眼看着沈忠林被带走。 社会新闻记者只知道怎么利用热度来吸引流量,顿时编辑发布了新闻贴,沈家沈忠林疑似与案件有关逮捕。 一时之间。 顶上热搜。 沈忠林名下公司也被挖掘出来。 众说纷纭时。 更有何氏曾经员工出来爆料,沈忠林和何氏最近有项目上的纠纷和矛盾,一直争执不下,关系并没有表面和睦。 这么一来。 好像更让网友往某个方向猜测。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条:「沈忠林为夺权,恶毒谋害亲外甥女」的帖子出现,更加剧了事态…… * * 猩红的血。 顺着刀具往下淌。 水泥地很快被染红。 何母目眦欲裂倒地,身体不住的抽搐,这一刀,直奔着她的心脏,回天无力。 而刺她的人。 身高并不是很高,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缺了手指。 穿的朴素,面相甚至老实憨厚。 沈周懿抬起头,似乎很惊讶:“余年?” 男人回过头。 正是画廊保安。 只不过。 他表情已经不复平日里的唯唯诺诺,眼里的疯狂和极端浮于表面,毫不犹豫地刺死何母,他睁着眼笑:“你看,我帮你把杂碎都弄死了,你一定对我很感激涕零吧?” 何父已经被这个变故吓得一个腿软,原地摔倒,毕竟年过五十,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和精力耗着,他颤抖着:“求、求求你,别杀我!不是我要杀沈周懿的,是她,是她这个疯婆子!” 他精神崩溃又将所有罪过推自己快要咽气的妻子身上。 余年猛的怒骂:“闭上嘴!” 何父吓得眼泪横飞,一动不敢动。 毕竟他哪里见过真的杀人现场,早就吓破了胆。 沈周懿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幸好有你。” 余年手里还攥着带血的刀子,他笑的扭曲:“是啊,你不是去保安室给我留了字,说有人跟踪你,我啊,就立马跟着找过来了,你看,我能保护你。” 沈周懿敛眸。 余年回来上班了。 在何益华死亡后第二天。 重要的是…… 她眼里似乎坠着几分微光,缓慢说:“何益华,是你杀的,对吗?” 何父听闻这句。 猛的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 余年曾经是木工。 手指怎么断的,有可能是他曾经杀人断的,也有可能是作业时候伤的,何益华,绝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余年显然不慌不忙,他去用带血的刀子去割沈周懿手腕上的绳子,阴森森的笑:“是啊,那狗杂碎,太嚣张了,画展那天还踹了我好几脚,他又欺负你,所以我啊,早就想好了要让他死的痛不欲生,你看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跟你画里似的,多好看。” 沈周懿双手得到解放。 她揉了揉手腕:“你不怕我知道?” 余年盯着她,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你不会,你啊,跟我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然你怎么不害怕?” 沈周懿轻叹,不回话。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余年一脚踹开堪堪断气的何母,眼神变了:“你在跟那个小白脸谈恋爱,对不对?” 沈周懿这才抬眸。 瞳色幽幽,唇边微翘,并没有什么暖意:“所以?” “那我也把他一并杀了!” 余年迅速扭头看她,眼白布满红血丝,变得格外可怖疯狂,面貌狰狞。 沈周懿长睫在眼下落拓深浅不一的影,她站起来,好像是头晕,随意抓了一根钉满钉子的木棒支撑着自己:“那不行啊……” 余年:“你什么意思?” 沈周懿耳边轰鸣,她指腹摩挲着木棒,浅笑盈盈:“他是我的男人。”她唇边弧度又猛收,顷刻之间冷漠的刺骨,“你可不能打他主意。” 话音刚落。 她好像突然来了力气。 抓着木棒狠砸在余年头上。 余年一直认为沈周懿柔弱无害,根本没有防备,霎时间尖叫倒地,血从头上流下来。 沈周懿获得自由。 毫不犹豫地狂跑。 余年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他被引出来,沈周懿离开,对他绝无好处! 他忍着疼,去追沈周懿。 不识好歹的女人。 腿应该敲断! 沈周懿跑的速度不慢,但是这个厂房太大了,曾经施工到处是杂物,门口是一处和水泥用过的铺了塑料布的小水池,她一边跑一边计算怎么快速打开门栓。 但是就算余年受了伤,到底是男人。 在她摸上门栓时。 肩膀也被抓住。 那一瞬,沈周懿突然冲傻眼的何父吼:“如果你不想也死这儿,把我手机开机,联系我小舅,报警……” 她被拖拽回去。 因为挣扎。 余年一只手不方便,沈周懿挣脱,摔进了冰冷的水池里。 呛了一口布满灰尘的水。 太冷了。 沈周懿浑身都在抖,她呼吸开始困难。 但是没停止反抗。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里疼的她眼睛都睁不开,冷水刺骨,她换不过气,真要死了。 余年抓着她手臂往下摁,几乎要抠破她肌肤,“那么在乎那个男人啊?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会抛弃你的,听懂了没?!” 他一边控制沈周懿,一边举起刀子。 只有砍了她的腿,才会听他安排。 只有…… 砰! 门口一声枪响。 震了整个厂房,回音不断,震的耳朵嗡鸣,势如破竹又不留生路。 子弹穿透不厚的门栓,门被从外用枪打开。 子弹冲击力太强了,瞬间没入余年肩胛骨。 摁着沈周懿的手松开。 惨叫倒地。 沈周懿试图从水中爬起来,门外透进来一束光,有些刺眼,她往下沉,水不深,但是她犯病了,呼吸不上来,不停呛水,濒临窒息。 要死了—— 她真回不去见他了—— 她—— “沈周懿!” 她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下一瞬。 她腰肢被一双臂膀从水里捞出来,紧紧锁在怀里,她猛咳几声,眼前模糊,入了一双泛红的眸子。 “甜……”她想开口。 但是她肺里似乎被揉碎,缺氧到近乎休克。 而他懂她的痛楚。 丝毫不介意她此时的狼狈与脏乱,倏地捏住她的脸颊,让她微张开嘴,他低头擒住唇,温热的气息瞬间占据了她感官。 他在给她渡气。 用最颓靡共沉沦的方式。 她微微掀开眼,好像看到他眼尾缀着的一抹清透水色。 第七十四章 裴谨行就是彻头彻尾的疯批 他的气息又稳又深,滋润着她撕裂的肺部疼痛感,不停地、不停地、她好像置身于一处绵软之地,脚下虚浮,踩不到重心,只能任凭他来拯救她这条濒临干涸的鱼。 “别慌,慢慢喘匀了气——” “深吸慢吐——” “嘴张开。” 裴谨行的声音有些哑然,像是打磨过砂纸似的,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耳畔。 沈周懿眯着眼,胸腔不停起伏。 她近乎贪婪似的吸取他给予的氧气。 渐渐地,沈周懿那种窒息感在消逝,眼前开始清明,不再陷入昏沉黑暗,她好像被从深渊打捞起来,窥见了一丝天光。 “你来了啊。”她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地蹭了蹭他微凉的鼻尖,声音柔软。 裴谨行呼吸很重,他那双眼像是沉溺在深海永不靠岸的坚冰,眼尾漾起的撩人弧度都变得不近人情,他深深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大手轻抚她濡湿的后脑勺,“好点了吗?” 沈周懿点点头,她能自己坐起来了。 “大概是死不了了。” 裴谨行大概是皮肤太白,眼圈还晕着红,他滑动喉结一言不发的将她抱起来,迈着大步子往外走。 陈聿臣进来,将裴谨行别在腰侧的左轮枪抽走。 眼里震惊不减。 这家伙。 这里可是国内! 他是真不怕惹了什么事端! 沈周懿手脚软趴趴的,还是礼貌的和陈聿臣点头打招呼:“陈医生。” 陈聿臣面上回应,心下却有些复杂意味。 他大概真是低估这个沈小姐了…… 裴谨行面上几乎没什么情绪,唇色淡淡,眸光都潋滟不再,好像是裹了层初冬的潮润湿气。 他根本不给沈周懿与陈聿臣多费口舌的时间。 径直将沈周懿塞进车内,温热的空调热气扑面而来。 驱不散他周身那种阴霾肆意。 “穿上我的外套,格子里有干毛巾,擦干净。”他语气缓而凉,始终没有抬起眼看她,眼睫毛似乎还残留湿润痕迹。 沈周懿想捉住他的手。 裴谨行却关上了车门。 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那清瘦又高的身影迈步重新进了厂房内。 他关上了那道生锈的铁门,隔绝了她的视线。 沈周懿望着那个方向,她抱腿坐在皮质座椅上,淡漪盈盈的眼眸缀着不明的色彩,天更沉了,邕城多雨,乌云一层层的覆盖下来,潮湿即将汹涌。 她大概知道。 裴谨行正热烈的喜欢她。 * * 余年被子弹射进肩胛骨,半个身子都疼麻了,冷汗直冒时不时的疼的叫喊,他错愕地看着从外面回来,一身病号服,看着病恹恹却又戾气重的骇人心肺的男人。 余年往后蹭着:“你想杀我?” 陈聿臣皱眉看向裴谨行。 他耷拉着睫毛,然后朝着他伸出手,一双黑泠泠的瞳眸不含温度,陈聿臣头皮一紧,下意识护住怀中的左轮枪:“你别乱来,想玩儿死这种人有千百种方式,真弄死他,你在京城那边不好交代。” “不杀他。” 裴谨行微咽了咽嗓子,语气淡的令人脊骨发寒。 陈聿臣是知道他的疯劲儿的,研究院才提上日程,f国那边还虎视眈眈,裴谨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那边必然会出动。 “你想干什么?” 裴谨行伸手将枪夺过来,示意陈聿臣另一边:“那男的要跑。” 陈聿臣回头。 果不其然。 何父已经偷摸想要离开这里。 陈聿臣皱眉,快步上前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将人拎回来。 “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啊!我没动沈周懿!”何父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 裴谨行不理会。 却走到余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抬起一只脚,就着鞋底砂砾,狠踩被子弹破开的血肉处,大片鲜血汩汩往外流,疼的余年放声大叫:“啊啊——” 裴谨行半阖着眼,声音很低:“她那病,严重时会要命。” “啊——!” “她怕冷,你将她往冰水里摁。” “松开……啊!” “她差一点,就休克了。” 凄厉的惨叫声下,裴谨行的声音慢声慢调,字节缓却透着残忍。 何父吓得双眼呆滞。 陈聿臣紧绷着神情,没阻止。 直到,余年那肩膀快要被碾碎。 裴谨行才抬起脚,黑睫微垂,俯身半蹲在他面前,骨节修长冷白的大拇指滑动左轮枪的子弹夹,机械声磨在耳朵里,阴森又无情,像是索命的鬼。 “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啊!”余年快要疼到昏厥,却还是狰狞的狂笑,眼球都快掉出来似的。 裴谨行情绪没在脸上浮现,但是却在余年叫嚣那一瞬,枪口怼着他伤口处捅下去,本就断裂的肩胛骨被生生的砸碎,不成型,血肉更没了支撑,仿佛将这片生剖似的彻骨疼痛。 非人能承受的疼痛下。 喉咙几乎都要惨叫到失声,短短两分钟,余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一样。 被面前年轻男人轻描淡写的手段折磨的恨不能立马死这儿。 “我知道,你们这类草菅人命的精神变态,不怕死。”他对面前的惨叫充耳不闻,仍旧用冰冷的枪口剜着,“我不会杀你的。” 话落。 一枚带着血与肉的子弹被生生剖出来。 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陈聿臣立即将子弹捡起来收走。 余年瞬间脱力,双目失神,他那半边肩膀,原本只是中枪,现在已经血肉模糊,骨头都碎成渣,一条手臂就这么废掉,得截肢才有生还之地。 而裴谨行,明明好像并没有做什么。 陈聿臣抿唇。 这才是裴谨行的疯狂与残忍的一面。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可以面不改色剥皮剜骨的疯批。 “杀了我……杀了我……”余年奄奄一息。 他知道。 自己被抓捕也是死,一审二审,各项流程下来,死刑必不可免。 但是…… 他怕落在这个男人的手段内。 裴谨行站起身,白而瘦长的手握着枪,猩红血色沾染在那只过分漂亮的手上。 颓靡又残虐。 他唇畔一扯:“怎么会呢,你还要接受审判,还有一小段牢狱享受,慢慢来。” 余年目眦欲裂。 疯子—— 他是疯子! 裴谨行徐徐转身,淡眸凝视傻眼的何父:“看到了什么?” 第七十五章 我很担心你 何父张着嘴,表情呆滞又惊恐,他目睹着躺在地上的余年,那可怖的血色。 他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颓唐又倦懒的男人,那双深如暗礁的含情目,笑而残忍无情,仿佛下一个就是他一样。 “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没有……求你,求你别这样对我……”何父哭的满脸惨白,腿软的没办法支撑自己身体。 裴谨行握着枪的手垂着。 指腹不停地滑着保险,淡声地笑:“紧张什么。” “守法公民自然不会在你这种蛆虫身上浪费我的力气。” “只是。”裴谨行微微弯腰,用枪口挑起何父布满汗液与眼泪的下巴,他眸色深的透不进光:“有些说辞,我得教教你。” * * 警笛声由远及近。 穿透了雨色萧条中。 警戒线被拉起来,围困整个郊野厂房。 罕无人烟之地,几乎没引起丝毫地影响。 警方来时。 何母咽了气,余年已经大失血晕了过去。 只有何父,颤抖又心神恍惚地跌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他想杀人灭口,杀了我老婆,我才与他搏斗,他是杀了我儿子的凶手,我是为了报仇才跟他在这里厮杀……” 仿佛已经神志不清,但是却将这边情况如实交代似的。 “他就是何氏老总,没想到在这儿。”其中一警官皱眉,现在场面有些太过震撼,死了一个,伤了一个,疯了一个。 “至于这个受伤的。” “带回去调查,沈忠林那里可能有误差。” —— —— 沈周懿肺部发炎了。 与裴谨行一通去了医院,陈聿臣明显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很快给沈周懿安排了病房,因为是高级私人医院,vip病房空置不少,安静又保密。 就安排在了裴谨行的隔壁。 沈周懿吊上了点滴。 她其实没什么事情。 最多就是何母那一巴掌。 至于她换气过度犯病,这个过去也是常有的事情,算不得大惊小怪。 “好在,没什么外伤,只不过你这个病,没什么确切的治疗办法,只能平日里多去注意。”陈聿臣给她调了调点滴的速度,表情也没有什么惊诧,很稀松平常似的,“休息一天就会好。” “谢谢陈医生。” 沈周懿浑身在打冷颤,她没什么困意,眸光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方向,好像挺无奈道:“他呢?” 陈聿臣一顿。 低头看她。 沈周懿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裴谨行解决完厂房事情后,上车之后抱着她让她闭眼休息,之后,来到医院,他就没来看她了,他好像有些冷淡。 陈聿臣抿了抿唇,夹在这儿,多少是不太自在:“他在隔壁,你也知道的,他也在生病,一晚上没休息,可能太累了。” 沈周懿恍惚了下:“是吗?” 一晚上没休息? “没什么事的,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吧,今儿这事儿会处理好的,不会牵连到你头上,那俩男的已经被逮捕了,很快水落石出。”陈聿臣安慰。 “好。” 沈周懿应了声。 心思飘忽。 陈聿臣很快离开。 沈周懿躺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出意料,沈忠林的确已经被抓了,他、以及他公司的形象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网络平台争论不休,再加上,她事先就安排好的,曝光沈忠林当年对她所作所为,更是精彩纷呈。 微博沦陷了。 沈忠林当然不会被定罪。 最多就是关几天调查。 真凶余年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查,才能确定沈忠林的清白,届时,沈忠林就算出来了,他也臭了。 让他背上嫌疑人罪名去闹大,只是一剂调味料罢了。 一个企业。 最重要的就是企业形象。 老总却一桩一件的恶劣事件牵扯,商人最看重稳定性和长久利益,沈忠林在圈子里也失了信誉,这是一次重创,要不了命,却也半死不活。 沈周懿关了屏幕。 她侧头去看窗外。 清色水痕蜿蜒而过玻璃,明明是临近中午时分,却像极了天之将塌。 躺了大概十多分钟。 沈周懿喘了口气。 拔掉了手背的针头,下床,离开了病房。 她来到了隔壁病房。 因为她在最后一间,所以裴谨行这里也好确定是哪一间。 她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沈周懿便推门进去。 窗帘是拉着的,病房黑暗的没有什么光,前面的路甚至都看不真切,但是格局一样,她只能寻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摸索。 正想去开窗帘。 隔间洗手间传来响动。 砰的一声。 沈周懿步伐一顿,旋身看向那个方向,她一边往那边挪,一边轻声叫,“你在吗?” 走到门口。 她再次敲门。 “是掉了什么了吗?”沈周懿有些担心他。 裴谨行脸色好像一直不太好看。 她莫名有种并不是很好的感觉。 许久。 里面才应了声:“没什么。” “你别进……” 话没说完。 门开了。 那一瞬。 洗手间的灯也被他迅速关掉,沈周懿眼前一黑,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陷入死寂的黑。 她一顿,抬手往里面摸。 “你关灯做什么?别闹,我有些近视。”这样更什么都看不清了。 裴谨行视野里,他能捕捉到她的身影,她进门被绊了一下,趔趄地往前两步,前面就是浴缸,很容易摔,他唇瓣一抿,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往他身边一拽。 “你过来做什么。”他浑身气温很高,俯身说话时,正好喷在她耳廓,酥麻的痒意贯穿。 “担心你。” 沈周懿心里莫名很空,有意地往他怀里蹭了蹭,他身上有消毒水的味儿,还有血腥味儿,不是很重,却很明显,她细眉起了褶皱。 “你身上怎么还有血味儿?”她伸手去摸他,“你哪儿受伤了?裴谨行,你开灯。” 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以及—— 一个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力度的拥抱。 他靠在盥洗台边,曲着一条腿,蹭进去,将她半挂在他身上,长臂横在腰肢上,紧紧地、一寸一寸地、收紧。 他呼吸逡巡在她脖颈。 很烫。 第七十六章 沈周懿,你真的喜欢我吗 “甜心……” 沈周懿难耐的想要躲开,但是他的手像是烙铁,又烫又紧,她被困于这分寸之地,严丝合缝地、与他遨游在着暧|昧的范围之内。 “陈聿臣说给你吊针了。” 他不理会她的细微推搡,微弓着腰,鼻尖若有似无地轻蹭她雪白的天鹅颈,一点一点、慢的磨人。 莫名地。 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在狩猎成功一只小鹿时,逡巡着、观察着、该从哪儿品尝最为鲜美。 沈周懿头皮不住的发紧,脑子里有些乱,但她还是抬手,想要抱住他的腰肢,他穿的真的很单薄,一件儿特别宽大的病号服,她的手很容易溜缝儿钻进去。 烫、 又烫又紧实。 纹理明显,匀称的浅浅沟壑、性感又充满力量感。 她有些舍不得挪开手,但是又觉得不太妥当,便虚虚地从前绕到后,半拢不拢他的后腰。 “我刚刚拔了,我想过来看看你。” “……嗯?” 他胸腔发出的这声,裹挟鼻音,尾音略沉,倦淡又欲。 “你肺部发炎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他虽是这么说,但是也没有想着放开她,安静的空间里,裴谨行的呼吸声挺明显的,语速很慢也很淡,好像……情绪真的很低。 沈周懿有些贪婪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又清冷又浮着燃木的燥,“我能在你这儿吗?” 这回。 他不动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秒钟。 他才若有似无的溢出一声气音的笑。 比外面的寒雨都入骨激荡。 沈周懿在黑暗中想要捕捉他的眼神,她觉得,他现在情绪很差。 她直觉。 “那呆会儿吧。”他说。 “姐姐。” 裴谨行咬字挺轻的,淡淡的京腔总是特别撩人:“你知道吗,我今天在没见到你的漫长时间里,我都在想,要是你伤着哪儿,碰着哪儿,亦或者……出了什么事,我会怎么样,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沈周懿静静听着。 “我好像挺怕的。”他像是笑了下,薄唇贴在了她肌肤上,细细的啄吻,“形容不出来的感受,心有余悸,感觉心都跳不动了,快支撑不住我的身体了,我感觉,我好像要死了。” 沈周懿不敢动。 但是太难耐了。 “裴……很痒。”她仰着头。 下一秒。 他张嘴,牙齿咬着她那块儿肌肤,力道不算特别重,但是也不轻,会留下印子,他要发狠却又收歇:“可你却是故意的。” 沈周懿一愣。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你知道余年是什么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知道当初何益华会去画展,你算到了、利用到了一切,把自己也算进去。” 或许是环境太黑暗了。 男人的声音都显得很是令人窒息与心头不安。 沈周懿静默。 抱着他腰肢的手,缓缓地放松。 裴谨行感觉到了,他又狠狠地咬她一口,继而转舔|舐,声音淹没其中,“我给你搜罗来证据,又暗中帮你将何家的违法经营全部深掘出来,成为何家致命一击,你把沈家也算计在内,把控着时间,确保在沈忠林与何家项目矛盾阶段,将何益华事情发酵。” “何益华多么嚣张跋扈啊,他那种个性,迟早会出问题,恰好,余年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杀过人,没被逮捕,嗜杀又没有人性,是psychopathia,人命不当回事,这两个人碰撞,注定了何益华的结局。” 他感受到了她在逐渐松弛的身体。 手顺着她脊背向上,轻抚她脖颈,又顺着发丝插进头皮,嗓音沉而淡:“前提是,你知道沈忠林热爱木雕,所以你那副《人皮假面》就是这个类似于雕刻画法,可以方便后续事态,你又不着痕迹点赞了他送你的驯鹿木雕,将火引到他身上,让他成为嫌疑人。” “何家彻底完了,中型上市公司,就这么一夜之间毁于一旦,沈忠林又因为前因后果的铺垫,成为嫌疑最重的人,公司背负恶名,股市大跌,项目终止了一个又一个,不死也扒层皮,你清楚何氏夫妇会对你出手,你给他们留了空隙,你去找了余年,让他跳出来,真正的凶手出来,关于你的一切也就结束了,并且,他跳出来后就不会留下那歹毒的夫妇二人的命,这个短短的时间里,你把所有人都算进来了。” “包括了我。” 他陈述的声音缓慢,大概是因为生病原因,显得气息很轻很不稳,但是字字句句,却完整的剥离。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沈周懿压至眼前,唇与唇间距,几乎要贴紧。 沈周懿抬眸。 她似乎看清他的眼睛了。 很沉寂,又很轻嘲,他眼尾缀着不明显的色泽,二人就这么对视着,好像是某种殊死博弈。 沈周懿彻底松开了他的腰。 裴谨行啊。 他太聪明了。 他也太懂剖析她了。 “那你,打算怎……” 她语气很平缓温柔,一如往常那般。 他却低头,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唇,气息强势又带着狠意撬开,雪松干燥又清冷的淡香包裹着她,明明是温热的,却也冷漠的令人骨节一寸寸冰封。 她被他勾着腰转身,搡到门板上,肆意妄为,吞食着,雨打窗棂,噼里啪啦的水声,好像奇妙的合上了拍,昏暗无边,他好像半点温情都不给她,又狠又欲地将她淹没在这厮杀的情|色当中。 手边的东西全部被扫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响。 震的人心头发颤。 沈周懿一时受不住。 她抬手去推搡他胸膛。 被他攥紧,反剪至头顶。 她唇胀痛,眼里逼出几分生理泪水,她感觉他想要将她彻底的吞食入腹似的,他太凶了—— “裴谨行……”沈周懿艰难的得到一丝空隙,从唇齿挤出这么三个字来。 终于。 窗外雨声嘈杂,盖过了狭窄洗手间里的动静。 他停下来了。 埋在她颈窝,喘着气。 不知道究竟是谁赢了这场殊死搏斗。 他慵倦的嗓音慢慢笑着,清冷又颓唐,哑的酸涩泛着苦:“沈周懿……” “你真的,喜欢我吗?” 第七十七章 酸涩与淡漠 这句话后。 寂静的令人难过。 成年人的世界里,许许多多的权衡利弊,人总会下意识的占据在对自己最有利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趋利避害似乎已经成了思维惯性,纯粹这种东西,是幼时的妄想。 沈周懿沉默了有一阵子。 她眸子轻颤,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她心里空洞洞的,想要努力捕捉一丁点情绪,但是没有,她在不停地猜想,喜欢这种东西,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觉得她是喜欢裴谨行的。 可好像,话到嘴边,她叙述不出具体。 “开灯好不好?我想看看你。”沈周懿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在黑暗中去寻找他的唇:“谨行——” 她第一次这么叫他。 声音软柔的快要将他溺毙。 裴谨行抬手,细长的指尖勾着她耳边的碎发,在这寸厘之处的炽热范围,好像无尽的温柔缱绻,“姐姐,你要我舍,有何不可。” “但是——” “不用费心竭力的用自己来筹谋算计。” 那一刻。 他也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体温分离,好像有一阵清凉的风见缝插针的遍布四肢百骸,激荡起一层鸡皮疙瘩,是冷的。 啪—— 灯亮了。 她抬头。 他一直低着头。 他皮肤真的很白,以至于现在更病恹恹的白,唇还残留几分潋滟,可见刚刚吻的多么凶猛激烈。 “看好了吗?”裴谨行尾音似乎勾带一声笑,颓厌又漫不经心地,始终没温度。 沈周懿眼眸恍了恍。 垂在身侧的指尖冰冰凉。 “回去吧。” 裴谨行不管她态度,好像始终对她温声细语。 但是不一样了。 沈周懿说不清那种感受,她好像被挖空了那么一瞬,肢体有些僵硬的转身,一直以来的沉静与淡然,让她没有什么行动表示。 开门那一刹。 身后说:“我要回京城了。” 沈周懿顿住。 她忽然心肺有些丝丝缕缕的抽痛,她皱了皱眉,抬手摁住那块儿,难道是犯病后发炎的症状? “什么时候?” “今天吧。” 又是一阵静谧。 沈周懿眼睫卷动,声音瓮声瓮气:“不会再来邕城了?” “近期不会。”他还是有问必答。 “好。” 沈周懿没再回头。 她死死摁着胸脯,抬腿往外走。 门开了又合,响声回荡。 那一缕幽香好像在空间里逐渐的散去。 裴谨行才动了动,他单手支撑盥洗台,顺着那块儿倒地坐下,被他遮挡的盥洗台上,有一个容器,里面注满了猩红的鲜血,台面放着针管,洋洋洒洒在白瓷台面落下不少血。 裴谨行唇色霎时间淡去。 他脖子上暴起青筋,手臂被扎的针眼还冒着血。 浑身像是被刀片不停地割裂似的,耳鸣、眼前发黑、心脏被揉碎。 陈聿臣冲进来时候。 脸色骤变。 急忙上前将裴谨行搀扶起来:“你情绪平稳一下,这次怎么没用?那个药剂不是已经抑制了毒素了吗?” “裴谨行!” “我没死。” 裴谨行掀起眼皮,“叫什么。” 陈聿臣脸色不好看,忍不住低骂:“老子就没见过你这种不把自个儿命当命的,赶紧回去,何道商会这次机会不可多得,那个c03药剂必须拿到手,别搞什么情情爱爱了。” 一个女人。 差点把他命折了。 现在陈聿臣只觉得。 别人都是累赘,对沈周懿开始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裴谨行的情况了,裴谨行这二十三年,如履薄冰,裴家是裴家的水深火热,国外是国外的虎视眈眈,那些人都恨不得让他死无全尸。 从出生就被下了毒,不动情动欲,为了扼杀他的继承权,想要彻底断了他的子嗣,这是最恶毒的一种行径。 好在裴谨行一直薄情寡欲。 再大点。 他被放养至f国,f国为了控制他,注入了新型ya1毒素,就跟最强的毒*似的,断不开药,慢慢一点点消耗他的身体,保不齐什么时候爆发,要命还是什么后果,谁都不确定。 只能每天抽血。 每天研究血液里成分,说不准能研发出解毒药剂。 所以他们一直叫他病秧子、短命鬼。 裴谨行回国后,也就一直乐忠于体验生活,世间百态,各行各业不停地尝试,探险极限,好像真死在这种乐在其中的快感当中,他也无所谓了。 谁承想。 他偏偏跟一个女人扯上了关系。 这是陈聿臣最不想看到的。 本以为他只是游戏人间的不走心的玩玩,现在…… “嗯。” “回去。” 裴谨行敛目。 她到头都没有说,到底喜不喜欢他。 显而易见了是不是。 陈聿臣察觉他情绪,“你……你们刚刚吵架了?” 裴谨行缓了口气,细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陈聿臣啐了一口,心里很不是滋味。 “帮我订个票,我下午回去。”裴谨行坐在床上缓着劲儿,他半眯着眼,看着窗外的萧萧雾色,“她这边你多看着,别让身陷囹圄。” 陈聿臣神色复杂,“你不会真喜欢这女人吧?” 裴谨行闭眼躺床上,声音很淡,淡的像是安慰自己。 “我答应做她的避风港。” 尽管。 她不喜欢他。 尽管。 她只是利用他。 裴谨行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 可他更生气的。 好像并不是她的冷漠。 而是,她只身赴死,用自己做诱饵,坐看他人厮杀,而不将他利用的彻彻底底,让他来帮她清除一切余孽。 他轻嘲地翘了下唇畔。 ——罢了。 * * 沈周懿回到病房。 呆了不知多久后。 陈聿臣又一次的来了。 进门,他脸色似乎没了平日里的自来熟调笑,“我来测测你体温。” 沈周懿回头:“他走了?” 陈聿臣点头:“回去了。” “他身体情况,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陈聿臣摇摇头:“到时候,你们自己聊吧。” 末了,他绷着唇:“总之不太好,你对他好点吧。” 沈周懿沉默了许久,她起身:“谢谢,我不烧,就回家了,麻烦陈医生了。” 沈周懿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她途径隔壁时,果然空了。 心里有些酸涩滋味。 说不清楚。 几经周折再次回到家门口时。 沈周懿看到了她门口柜子上放着的一大束艳丽的香槟玫瑰,朵朵娇艳欲滴,品相少见,不是凡品。 第七十八章 爷会给你铺个一路坦途 沈周懿盯着那一束玫瑰。 她走过去蹲下身,很大一团,上面放着一张纸条,是快递写了留下的:沈小姐您好,这是裴谨行先生昨天为您定的花,定的是今天上午九点送达,您家里没人,等了二十分钟就跟物业说了声,给您放这儿了,见谅。 可能是放的太久了。 亦或者被什么人路过碰过、蹂搡过。 玫瑰花瓣掉了几片,娇艳依旧,但是形散了。 沈周懿眼神沉沉地望着这么一束玫瑰。 她从小就喜欢这种带刺、美的热烈肆意的花,所以英文名也叫了rose,平日里时常会在家里放一朵,日日更换,毕竟美到极致,不容易保留花期,一夜便会枯萎。 也有不少男人送过她。 或追求,或寻欢,或倾慕。 她一笑而过。 无感又无趣。 现如今,是裴谨行送的。 好像感觉又有不同之处,心里的滋味,沉闷着、勾带丝丝缕缕的涩味、像是烦躁、又像是空无缥缈。 她抓不住。 蹲了好一会儿。 沈周懿才发现玫瑰里还有一张卡片。 她神色淡淡地拿出来翻开。 卡片上是他笔锋凌厉,笔势豪纵的字体。 「人活在这个世上,敞亮是给自己的,你可以有你的行事法则,或好或坏自由定义,任世界去糜烂,你往上走,阶梯会砌好,沿途玫瑰会盛开,爷会给你铺个一路坦途。n''ayezpaspeur,allezdel''avant——」 他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国外,自有一份无拘无束的灵魂与浪漫,字字没有爱,字字都是爱。 沈周懿捏着卡片的手在不住的收紧。 她胸口闷的厉害,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好像很难受。 缓和了一阵子。 她才抱着花站起来。 进门后就寻着卡片背后花店的电话,拨了过去。 “您好,这里是wro连锁店,请问有什么需要?” 沈周懿抱着花走到了沙发旁,细声问:“我想请问一下,你们那边是有个裴谨行先生订过花吗?” “稍等,我查看一下。” “是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周懿垂眸,神色不明:“那可以告知我他什么时候订的花吗?具体时间。” 那边顿时恍然大悟:“这位先生啊,我记忆挺深刻的,是昨天的凌晨,因为跨年订单多,我们家还没有打烊,这位先生就打电话过来询问玫瑰,店里有很多品种,就是早上运过来的,到了凌晨可能品相不如一大早,但是其实差不了多少,我们这方面做的很好的,但是这位先生不愿意,非要最新鲜最名贵的,一点儿瑕疵不准有,您这束玫瑰是重金连夜从封城空运过来的,这个品种娇贵又名贵,费了很大心思,卡片也是这位照片半夜过来写好的来的匆忙,您真的好幸福,被这样珍贵偏宠着,但今天专送员送过去您不在家,是玫瑰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沈周懿揉了揉眼皮,温吞说:“没问题,谢谢。” 挂了电话。 她凝视着这一大束玫瑰。 花是昨天订的。 一切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 亦或者,他早有察觉,她这个人就是生来恶骨,她对曾经百般折辱她、伤害她的人十倍奉还,她机关算尽,把一切都当做一场无形的游戏,她作为这个上帝冷眼看待一切事态发展。 而他一直看着她。 沈周懿耳边嗡鸣。 好像身体顷刻之间被抽走了力气,她不停的按压心口,很烦,很难受,摆脱不了。 许久。 沈周懿躺在沙发上,蜷缩着。 昨天他就躺在这里。 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 她觉得自己也挺搞笑的,这是在做什么?他人都去京城了,保不齐,以后他都不想见她了。 …… 很烦。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脑子都是乱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铃响起来。 沈周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开门。 门口男人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服,身板颀长,贵气又清冷,眼下淡褐色的痣惑人心魄。 沈周懿嘴唇蠕动了下:“小舅,你来了……” 沈召卿凝视着她,倏地松了一口气,轻抚她的头:“没事了,阿懿。” “没事。”沈周懿笑,“我挺好的。” 沈召卿微微一愣。 面前女孩,她始终是笑着的,好像永远那么明媚柔和,可她眼眸是红着的,就连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人有一些无意识的动作,是怎么都控制不了的。 沈召卿心被攥了下。 他进门,“谁欺负你了?” 沈周懿摇摇头:“没有人,谁能欺负我啊,小舅还不了解我吗,进来吧。” 是她欺负了他。 沈召卿静静地观察着沈周懿,她很平静,没有受到刺激和影响,昨天的绑架对她来说,已经激不起半点波澜,毕竟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这才算什么。 但是他还是心疼。 他的阿懿,本该万人艳羡的。 “那个人走了?” 沈召卿直言不讳,眉眼温淡,口吻也是不疾不徐。 沈周懿抬眸看他,轻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小舅啊。”顿了顿,她弯:“嗯,走了。” 沈召卿轻抚腕表,倒也神情平淡,“他的底细,你知道吗?” 沈周懿恍惚了下:“大约知道些。” 她只查过裴谨行一次。 其余的,都没再僭越过了。 沈召卿视线缓缓落在桌面那束玫瑰上,名贵难养,运输起来麻烦,他倒是有几分了解。 “京城裴家,听说过吧。”他收了眸光,与沈周懿说话时,总是裹含了些温柔意味,不似对外的笑面阎罗,“华国第一名门世家。” 沈周懿敛目,“嗯,从小就听说过了。” 百年家族。 繁盛至今。 沈家在裴家面前,也排不上号。 沈召卿淡笑,娓娓道来,“裴家复杂,几房根株结盘,嫡庶分明,尊卑分水岭极其的严苛,势力分锯,而继承一脉,更是独立,家族子嗣自古有老一辈人来盘算命盘,裴家大姓裴,而有人生来就是贵命,肩扛重任,根据家族的房房决定,才有资格姓他们从古至今最尊贵的姓氏,裴谨。” 沈周懿眉心微拧。 难怪。 他说过他不姓裴。 “与此同时,这样的门第,这样的身份,对未来主母的选择,自然也是不容儿戏。”沈召卿看着她,很浅的笑了下,眼下的痣淡化了他的清冷之气:“阿懿,你如果真喜欢他,小舅送你去京城吧。” 第七十九章 帝景大学 沈召卿说的平静极了。 他轻抬眼睫,转而淡笑,“小舅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一路跌跌撞撞,你不是一个很轻易表露自己情绪想法的个性,但我比你自己,了解你。” 沈周懿性格看似从容面面俱到。 实则不然。 她从小为自己筑起城墙堡垒,习惯了在冷漠的环境中求生,这样的自我保护机制下,很多言语以及行为,都会竖起一层尖锐的刺,伤人伤己。 “阿懿。”沈召卿透过斑驳的光影看她,他似乎微不可察的叹息了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你想要的,小舅都会帮你,哪怕是那道看不到边界的高墙,也不是不能一砖一瓦的推翻。” 门第。 身份。 他可以给她抬上去。 他家阿懿,不需要卑微。 沈周懿眸色闪了闪,她视线落在那束玫瑰上,“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我会自己打算好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更别说是能不能踏入裴家那高高的门槛,我并不关心这件事。” 她只在想。 裴谨行是怎么想。 他现在的心情是如何。 他们现在的关系又是什么。 “你想好去京城了吗?”沈召卿音色淡淡,“老爷子这边,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他不打算翻出你母亲的案子继续查,你父亲的事,也拒绝提起,这边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所以。 去京城,才是另一个开始。 沈周懿无奈地一笑:“是啊,我当初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外公恨透了我父亲,又怎么会帮我。” “还继续查吗?” “当然,我妈妈绝不是自杀,也绝没有疯癫,她的死,是一个阴谋,我不会放弃的。” 父亲姜遇孑是京城人士。 他当年失踪下落不明,到哪儿都是颠沛流离,母亲多么骄傲啊,却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死去,父亲同一天失踪。 父亲又不爱,甚至恨母亲。 万一,母亲的死与他有关…… 她一定得弄清楚。 沈召卿瞳眸微敛,沉吟道:“那就去吧,这边不用担心了,何父已经认罪,承认了他为儿子瞒天过海的罪名,承认绑架你敲诈我的事情,也指认了杀害何益华的那个人,那人手臂废了,今天应该能手术完,警方已经查他那天的行动轨迹了,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你不会有什么问题。” 最后这句话。 似乎有一些深意。 沈周懿看向他。 而沈召卿只是微勾唇,“你该散散心了,这么多年一直泡在一个封闭的创作环境里,不如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 “嗯?” “帝景大学,听说过吧?” 沈周懿细细地想了想,“我知道,国内排名第一的大学,与帝景研究院密切相关,超一流的顶级天才会有机会进入研究院深造学习,万中挑一,专业过硬世界排名前三。” 要进这所院校,要么天才,要么超级钱才,还得有推介信才行,门槛极高。 名门贵子,都不一定能进得去。 而她父亲姜遇孑,当年就是帝景大学物理系教授。 沈召卿推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帝景学院的理事长电话,帝景美院在招聘美术短期教授,你的能力绰绰有余了,我已经给你打点好了。”他淡嗤,说不出的凉薄:“裴家在校子弟,哪怕裴家人见到你,也得乖乖低头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不得僭越。” 沈周懿微讶。 “小舅你认识里面的人?” 那可是帝景。 小舅那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今年才刚刚回国,他的总公司虽然驻扎在京,但是也才稳定没多久,就已经一夜之间给她安排妥当了这个身份差事,让她能立马在京城立住脚。 沈周懿又忍不住惊叹的调侃:“小舅在京城,这么大威望?小舅,你别是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身份吧?” 沈召卿起身,轻轻地敲了敲她额头,语气温淡:“一般,有点面子,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你的小舅。” “小舅你可别谦虚了,能把我瞬间安排进帝景去,这可不一般。”沈周懿揶揄的挑眉,心情好像瞬间在回温。 “沈忠林大概还得被拘留两天,他出来免不了一场风波,尽早动身吧。”沈召卿提醒了句。 毕竟。 沈忠林公司重创。 想要回血,可不容易。 沈周懿对此不以为意,淡然地弯了弯眸子,“他要是想保全自己,就该懂低调,真撕破脸,当年的事情我放一些证据,他就彻底完了,他不会蠢到那种地步的。” 这回。 沈忠林只能吃这个让他呕血的哑巴亏了。 她让全部人。 都逃不掉。 * * 沈周懿没有立马走。 画廊的事要交接,沈召卿帮她安排了人接洽,不需要她多费心。 等坐上飞往京城的飞机,已经过去半个月。 不知道余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认罪了,没有狡辩,很快承认了所有罪行,承认他杀人诬陷她,何父也承认曾经的罪行,二人一个死缓,一个死刑,下场凄惨。 与此同时,这半个月。 她与裴谨行始终没有联系过,二人好像瞬间断了来往似的,谁都没有跨出那一步,一切回归于漠然,好像,俩人已经在沉默中分手了似的。 而这个恋爱。 甚至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过,就以匆忙与狼狈中结束。 落地。 下午两点。 京城的气候果然与邕城大相径庭。 风中似乎暗藏剔骨利刃,剐的人肌骨生疼,到处都是茫茫白雪,前不久下过一场大雪,迎面吹拂来雪花,冰的打寒颤。 她穿的到底是单薄了些。 穿着软皮高跟鞋,脚都快冻僵了。 出了机场。 她接到了宋戎颜的电话。 “宝贝周周,我这边拍广告走不开,我派了我的一个助理过去接你了,是个很好认的车,奔驰红大g,晚上一起去撸串!”那边吵吵嚷嚷,宋戎颜被催促了好几声,才不爽的应,“宝贝,我先去了,安顿好了打电话。” 沈周懿轻笑:“好,但是车牌……”号是什么。 话没说完。 电话挂了。 沈周懿:“……” 她无奈,算了。 红大g不多,应该是挺好认的。 她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视线在车海中逡巡,终于,在一角落看到了一辆红大g。 沈周懿绕着路走过去。 敲了敲车窗。 “请问,你是阿颜安排过来的吗?” 第八十章 你要叫我一声学长 这个车大多黑色系为主,路面上其实挺少见这款红。 所以看到这辆车。 沈周懿便直接寻过来了,她下意识看了眼车牌号,京a1888。 这车牌,还挺屌。 宋戎颜那么大能耐搞这车牌? 车窗降下来半格,不是驾驶座,而是后面。 车窗玻璃是单向,加上天气阴沉,里面的人缩在后座,十分随意的半躺着,面容隐匿在昏暗中,大概是个男人,在里面审视着她,眼神不明。 “是你吗?” 沈周懿冷的四肢都僵硬了,实在没想到这里的温度与她想象着完全不同:“我是沈周懿,是阿颜的朋友,是她让你过来的吧。” 里面默了几秒钟。 最后说:“上来吧。” 沈周懿早就被冻傻了,她示意对方打开后备箱,对方似乎觉得烦闷,又倾身去摸了前面的钥匙,按了下开关,沈周懿自己去放了行李箱。 想了想。 她还是坐在了前面副驾驶位上。 上车,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后面的人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她隐约觉得他好像在打量她,气场有些说不清楚的戾,沈周懿微微眯眼,察觉这个情况似乎……不太对? 她转身,才看清他脸上戴着口罩帽子,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你好,请问你是?” 谁知。 她这个问题后。 他直接笑了,是那种明显刺人的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不知道我是谁,就敢随便上车?” 沈周懿察觉这人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她抿唇,“我是想确定一下,是否是来接我的。” 这下后面又不说话了。 随之。 驾驶位的门打开了。 上车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不超过二十岁,五官俊秀,神情稍冷,手里拎着一卡牌,看到副驾驶的沈周懿后,他顿了顿,霎时间去看后面。 二人似乎对了个眼神。 秦仕则皱眉,这什么情况? 墨清秋跟这个女人认识?还是这个男的又发挥风流本事,半路拐了个女人上车? 秦仕则心中冷笑了声,上车启动车子,把手中卡牌扔给后面的人,这才视线落在她身上,“小姐,去哪儿?” 沈周懿总觉得怪异。 但是这人什么都不问就直接要送她,好像没什么毛病? “帝景大学,谢谢。”她语气慢吞吞,细声慢调。 这句话。 二人都眯了下眼。 秦仕则眉梢挑了下。 墨清秋好本事啊,随便泡个女人都是帝景大学的。 他透过后视镜看后面男人一眼,没再言语,直接发动车子直奔帝景。 车内放着比较嗨的曲子。 但是氛围却并不融洽。 很诡异。 谁都不说话。 沈周懿目视窗外。 手指不停摩挲手机屏幕。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不同于江南城市,这里更高楼林立颇显冰冷无情。 很快。 沈周懿接到了沈召卿的电话。 “小舅。” “我到了,是直接去找理事长吗?” “这算不算空降?”她半开玩笑。 沈周懿声音挺小的。 但是还是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注意,他们都不着痕迹地扫她一眼,尤其是秦仕则,不明显的轻嗤一下。 原来是一个托关系走后门的花瓶。 学生? 什么背景,能直接送进去? 沈召卿确定了她落地,以及安全情况,帝景大学有教授专属宿舍,就在北校区,独立的一片区域,针对不同的等级,分配不同的宿舍,面面俱到。 她只需要跟学校负责人见个面就好。 其余的,沈召卿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她不需要操心费力。 挂了电话。 沈周懿揉了揉眉心。 就听后面男人说:“帝景的学生?” 沈周懿微微抬眸,淡淡一笑,也不打算跟陌生的人多说什么,便含含糊糊道:“算是吧。” 她也只是客套的回应一下。 墨清秋眯了眯眼,半笑不笑的:“那真是巧了,我曾经也是帝景出来的,这么说,你还能叫一声学长。” 秦仕则:“……” 泡学妹,够不要脸。 沈周懿但笑不语。 也不应,也不解释。 秦仕则侧目看了看她,眼里神情多少有些轻蔑和不屑。 帝景大学哪里是普通学校,多的是名门子弟努力拼搏想要毕业进研究院,结果,这女的说空降就空降,把别人都当笑话?怎么?研究院名额都得有她一份么? 她最好是混混日子就滚蛋。 异想天开! * 一路无言。 抵达帝景大学正门。 沈周懿侧首去看,到底是一流大学,两百多年的历史,那股恢弘韵味更显得气派。 “多谢。” 沈周懿礼貌道谢,下车直奔后车厢。 秦仕则给她打开了后车厢。 才对后面的人说:“你学妹,不送送?” 墨清秋掀开眼睛,戾而冷:“人家指不定还是你学妹,长得那么漂亮,不比那个陆俞冉好看?我让给你。” 秦仕则淡淡看他:“何道商会的分馆主事人卡牌都能丢机场,还在这儿阴阳怪气,你来这儿,到底干什么来的?” “杀个人。”墨清秋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像说踩只蚂蚁那么平和。 秦仕则:“谁?” “裴家那爷。” “……” “你死了别捎带我。” 墨清秋顿时笑起来,“行,我尽量不让你给我烧纸。” 后车厢,沈周懿将行李拖下来。 又走到副驾驶那边,看着秦仕则:“师傅辛苦了,我自己给阿颜打电话吧,你随意行动。” 秦仕则:“……” 师傅? 听这意思。 他真被当司机了? 刚皱眉,打算说什么。 沈周懿就拉着行李箱往校区走,背影恬静又气人。 秦仕则回头去看墨清秋:“这不是你勾搭上车的?” 墨清秋平静道:“不是,她认错车了,恭喜秦小少爷,在做了二十年的金枝玉叶后,当了回免费司机。” “……”墨清秋你他妈有病。 * * 沈周懿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给宋戎颜发微信。 「阿颜,我到了。」 宋戎颜:「????我小助理刚说没找到你,电话没打通,你就到了?到哪儿了?人呢?你飞了??」 沈周懿:“……” 默了两秒。 「我就说,你虽然二,但哪儿有能耐能弄到那种装逼中二的车牌号。」 宋戎颜:「???」 第八十一章 一股穷酸气 宋戎颜甩了个电话过来。 “什么啊?究竟怎么回事?你现在是到哪儿了?” 她那边依旧乱糟糟的,应该还在忙碌,时不时有场记声音回荡。 沈周懿抬头,打量着这所颇负盛名的学校,“我到帝景了,嗯……大概可能是坐错车了,也是个红g,不过不重要了,反正只是陌生人,好了,我要去见理事长了,你先忙吧。” “行吧,安排好了跟我说,我在这边还得呆个把月,你的夜生活姐妹儿包了。” 沈周懿浅笑盈盈:“我很贵的,你掂量着点钱包,挂了。” 挂断电话。 沈周懿给理事长拨了个电话过去,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她,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十分妥帖地帮她拉行李箱:“沈小姐,我是理事长的助理,陈方,您叫我老陈就可以。” “谢谢。”沈周懿道谢。 陈方笑着说:“您的宿舍也安排在了教授住宿区域,独立的单间公寓,就在北校区,一会儿我送您过去,学校的大致情况,我也会给您讲清楚,两天后正式入职,您看这个时间妥当吗?” 沈周懿四处观看着,校区虽有两百多年历史,但是一直在不停的修建完善,发展至今,已经非常的高规格,都是一流的设备与建造,不愧是华国第一学府。 “没问题,麻烦您了。”她莞尔一笑,“那我这两天准备一下。” 新的开始,倒也没紧张什么。 她在国外时,已经做过讲师了,也算有一定的经验。 陈方带着她来到了其中一幢楼,上了七楼,就是理事长的办公室,陈方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一声沉稳的男声。 “进。” 推门进去。 办公室装潢挺简约,墙壁上挂着一幅海派画坛大家梁老先生的《河山》,经年润泽的名贵木制桌椅,釉上了一层漂亮的包浆色泽,桌面还摆着一只珐琅彩瓷瓶。 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那幅画,起码在六千万以上,但那只珐琅彩…… 办公桌后的人。 挺出乎意料的。 他看起来很年轻,穿着正统的西装,身形板正,发丝梳于脑后,露出明明有种经年打磨的沉敛气质,有种四十岁以上的稳重与难以捉摸,却看起来年轻的脸庞。 估摸不出具体的年龄。 好像三十多,又好像四十多。 长得很帅。 气质更胜一筹。 他就是帝景的理事长。 徐昶砚。 他抬起眼,与沈周懿撞上视线,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两秒,便伸出手示意沈周懿落座。 “沈小姐。” 沈周懿颔首:“徐先生您好。” 徐昶砚点了点头,口吻不疾不徐:“沈小姐能力我有一定的了解,又是沈先生推介而来,你在国际上又颇有声望,学术水平有目共睹,经过很多重考虑,我们很荣幸,也郑重聘请沈小姐作为美院短期副教授授课。” 沈周懿淡笑:“希望我可以胜任。” 徐昶砚看起来挺不苟言笑的,但是长得好气质好,也会有挺多姑娘热衷于这款大叔,“既然上任就必须得行,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一卡通,方便日后出入日常。” 沈周懿接过来。 没想到这个理事长是个行动派,丝毫不啰嗦。 “有任何情况,可以跟陈方说,尽量解决。”徐昶砚看着她,眼神深邃:“那么,祝愿沈小姐有一个不错的教学旅程。” “好的,谢谢。” 这个流程走的异常的快。 让沈周懿都觉得惊讶,徐昶砚好像对她没什么特别要求,甚至还有种……让她好自为之的意思。 挺怪的。 沈周懿离开。 徐昶砚才又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看着门口方向。 若有所思地默然了一阵子。 才摇摇头。 他想太多了—— * * 从徐昶砚办公室出来。 陈方便带着沈周懿去往她的宿舍。 比较僻静的区域,隔绝了校园的吵闹,环境依山傍水的,很是惬意,教师公寓规格也极高,她住在二楼,是一间六十多平米的单人宿舍,一应俱全,一米五的床,双开门衣柜,书桌,洗手间,能想到的日常用品全部都有。 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柜子里有全新的四件套,只需要清洗烘干更换就好。 沈周懿也没有闲着,迅速的整理了一番。 好在洗手间洗衣机烘干机都好用,不费什么力气。 又将行李全部拿出来在衣柜里整理好,在同城下单了一束花和花瓶,装点一下。 弄完这一切之后。 已经傍晚时分了。 帝景食堂分了几个区域,校区极大,去不同的食堂需要乘车,总共有十二个食堂,距离教授宿舍区域最近的,也是最受欢迎的食堂,绿盎园。 沈周懿到了晚上不想戴隐形眼镜,就随意戴了个眼镜,散步着过去。 不少学生已经来到食堂,总共三层楼,十二个食堂应有尽有,全世界的菜系都包含在内。 沈周懿想着随便吃点。 还不到六点。 已经人满为患了。 沈周懿取了餐盘,正想着吃点什么时候,身后有人推搡着而来,撞在了她的身侧,踉跄一下,手中的餐盘落地。 沈周懿回头。 是几个女生。 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 相互嬉笑,但是明显都围绕着其中一个女生,她相对矜持一些,五官长得精致,贵气熏染,神情看起来亲和,好像没什么架子。 她身边的女生立马关心又紧张的询问:“俞冉,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着哪儿?” 陆俞冉揉了下手肘,然后摇摇头,目光落在沈周懿身上,“没什么大事。” 顿了下。 她关切地看着沈周懿,一双琉璃眼抱歉着:“有没有摔到哪儿?她们没看到,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沈周懿其实真的磕了下手腕。 她弯腰将餐盘捡起来,还未开口。 陆俞冉身边的蒋一尤皱眉,上上下下审视沈周懿,发现她素面朝天,淡眉无黛,鼻梁上架着一副温文尔雅的黑框眼镜,穿的也挺普通的样子,便道:“那么宽的路,非在这儿挡着,人这么多,谁能看到她啊?” 陆俞冉轻拍蒋一尤的手臂:“那也是我们有错在先。” 蒋一尤撇撇嘴,声音不大也不小:“怕她干什么,一看就一股穷酸气。” 第八十二章 她挺想他的 上帝景的,百分之七十都是权贵子弟。 比比皆是。 哪个不是锦衣华服,吃穿用度都是肉眼可见的名贵,大家从小浸淫在这种富贵环境里,眼力见、品味、对奢侈品的敏感度那都是一顶一的。 是骡子是马。 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了。 更何况。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件普通米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也是随意的用黑色抓夹固定脑后,浑身素淡的没有半点首饰珠宝,脚上踩着的还是学校宿舍里都会统一发放的棉拖,她们一般都扔犄角旮旯不会再碰的。 除了…… 长得好像是漂亮点,气质看着温婉点。 还有哪儿出彩? 尤其这女人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高度近视离不开眼镜的话,那张脸肯定更不出彩了。 而且她们也没见过这号人。 京城大家族都是熟面孔。 更确定只是一个熬灯苦读有幸跻身踏入的女人罢了。 “尤尤,这么说不礼貌。”陆俞冉轻蹙眉,然后看向一直淡淡笑着的沈周懿:“尤尤她性格一向这么没心眼,她太直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蒋一尤没想到陆俞冉会跟沈周懿道歉。 她说:“俞冉,理她干嘛?保不齐是碰瓷的,这种人干这些事儿的还少吗?就秦仕则,他都被这些痴心妄想的女人纠缠多少次了,都存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妄想,还有你姐的事,谢大少不是背地里有人?搞得我现在看到她们这类人就烦。” 陆俞冉纠正:“这不能算一回事。” 蒋一尤不屑地扫沈周懿一眼,环胸:“谁知道呢?” 毕竟。 长得一般的还敢想。 这种有点儿皮囊就嘚瑟的,也不是不可能。 沈周懿眼眸甚至波澜不惊,轻拂去餐盘上灰尘,指尖抵了下镜框,“想来,一个人礼仪教养都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并不是上了高等学府就能纠正的。” 蒋一尤一愣,像是错愕:“你说什么?” 沈周懿莞尔,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将餐盘放进使用后的清洗消毒柜,又重新取了一只,转身就离开。 淡然处之,柔和悠然。 却更让人心头窝火。 尤其是从小被溺宠惯了的千金小姐。 蒋一尤脸上无光,烦恼地沉着脸,“她傲什么啊?” 陆俞冉看了眼沈周懿背影。 抿抿唇:“好了,没必要,你该改改你这暴脾气了。” 蒋一尤顿时噘嘴:“我就是看不惯装的人,而且你明明被撞到了,秦仕则看到了得心疼了,啧,你俩还没在一起呢?追你一年多了,我都羡慕了。” 陆俞冉唇勾了勾:“别打趣我了,就是朋友。” “行吧,别到时候玩儿脱了人家跑了。” “尤尤你这话说的,秦少对俞冉可是死心塌地,谁不知道啊,他们俩是顶配,好吧?” 陆俞冉低头,垂眼遮住了眼中不明的神色。 又一阵嬉闹。 突然蒋一尤说:“哎,你们听说美院要空降一位副教授了吗?好像有点来头,徐理事长通过的,这算不算开后门?” 陆俞冉点了份沙拉,才道:“好像吧,可能是某家子弟来挂个名镀镀金。” “啧,不知道是谁家的,这种差都敢想,帝景美院是什么地方?培养出那么多顶尖画家,就海派画坛梁老先生,那可是世界上最顶尖的画家了,才挂了个教授,这人无德无才竟然敢弄个副教授,疯了吧。”蒋一尤嘲讽。 “相信徐理事长吧,他不是会那种开后门的人,想来应该有一定的能耐。”陆俞冉倒不觉得有什么。 蒋一尤耸耸肩:“算了,反正我们不去听这人的课就行了。”说着,她神情又兴奋起来:“帝景大学和帝景研究院隔了三个校区那么远,坐车也就十几分钟,我听我爸说啊……” 她扭捏地揉着纸巾,舔了舔嘴唇:“裴家那位……他在那边,物理系导师教授一般在校区会活动,说不定他也会来呢。” 一句话。 像是平静的湖泊被透了一枚石子,漾出不轻不重的涟漪,激起许久不平的躁动。 陆俞冉抬眼,看了看周围几个女孩,勾唇笑着摇头。 * * 沈周懿落座。 一边吃一边上了论坛了解了下学校情况。 以及周边大致。 帝景大学位置坐落比较偏,几公里外才有个商圈儿,比较私密独立,除此之外,最近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帝景九大研究院。 沈萝央做梦都想进的,就是帝景第三医学院。 那可是顶尖医学博士都想进的地方。 大拿遍地。 沈周懿退出论坛。 无意点进了微信。 看到了下方一则对话框。 头像还是那只张扬肆意的蝴蝶,美的惊心动魄,却再没亮起来过,明明也才几天的时间,就好像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沈周懿嚼着一块儿糖醋肉,点开他头像,然后进去他的朋友圈。 他真的鲜少发圈。 内容还停留在上次,他离开邕城时,让人给他拍的那张廊桥照,再无其他,跟假的号似的。 裴谨行…… 他知不知道她已经到京城了? 思来想去。 沈周懿放下了筷子,倒也没再保持沉默与矜持,回到聊天界面,十分勇猛的弹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细细数了数。 八天了。 她认为,他们关系应该还没有到头。 最起码。 裴谨行也没有表态过。 表态也没关系。 再追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她觉得她现在挺想他的。 嘟嘟嘟—— 响了几声。 那边没接,也没有挂。 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故意没接。 沈周懿摘了眼镜放在桌面,轻抚眉骨。 她又试了一次。 结果依旧。 不过也正常。 他脾气一直挺大的,从不受委屈。 打了两次。 如同石沉大海。 沈周懿不气不馁,毕竟她知道她在某些方面,可能伤了他的心,慢慢来,反正她人在京城,同在帝景,迟早有一天会见面的。 干脆把手机放一边。 刚打算继续吃。 面前就来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帅哥,他握着手机,紧张的看着她:“请问,能不能,能不能加个……” 沈周懿视线却落在他袖口的蝴蝶样式钻石袖扣上,微顿,“可以。” 小帅哥显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啊?” 下一秒。 桌面手机翁动一声。 第八十三章 能在你怀里捂捂脚吗 沈周懿视线缓缓地从面前小帅哥脸上挪开,逐渐落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上,此时此刻,原本一直未接,屏幕上只有她的界面,上面的一格,出现了一张颓厌又冷淡的脸。 他静静地看着她。 小帅哥正好站在手机一侧,摄像头好巧不巧能覆盖他半边身子,这样一来,似乎形成了人三足鼎立状态。 裴谨行长睫一敛,尾音半笑不笑:“钓着呢?” 沈周懿:“……” 小帅哥迷茫的将视线落下来,猛不防就对上了一双深沉如黑瞧的含情眸,只是,这双眼睛,好像莫名瘆得慌。 “…………”他突然想跑。 “还,还加吗?”小帅哥笑的牵强,眼神不住的往手机上瞟。 沈周懿抿抿唇,展颜一笑,眉眼清丽:“要不我们等会儿再聊?” 这话是对裴谨行说的。 好像是欲盖弥彰似的,她又更加勇猛地、毫不犹豫地点了红色的键。 世界好像明媚了。 她这才笑眯眯看着小帅哥说:“加一个吧。” “啊?”小帅哥明显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脖子好凉,但是架不住面前漂亮姐姐的笑,还是递过去二维码。 “好了,去吃饭吧。” 沈周懿扫了微信,微笑冲着小帅哥挥挥手。 小帅哥拿到微信,顿时心情雀跃,满心欢喜的回到自己那一圈子,兴奋地跟哥们儿们炫耀。 这边。 沈周懿重新架上眼镜。 没再管微信。 认认真真的吃着自己来帝景的第一顿晚餐。 她根本不急着继续去给裴谨行回,以及解释,从容自得的送了餐盘便悠哉悠哉地往宿舍走。 甚至还趁着这个时间段,用手机拍了一张学校的远景照片,发送朋友圈,配文:饭菜不错,合胃口。 回到宿舍。 沈周懿洗了个澡。 出来后,也才刚八点多。 宋戎颜还没有下夜戏,忙的昏天黑地。 沈周懿收拾了下首饰盒,找到一个木制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半边月牙羊脂白玉玉雕,色泽绝佳,难寻的品相,是一枚挂坠,是母亲沈妍让当年从国外古董行当重金拍来的,是珏玉,一枚月牙一枚旭日,她与姜遇孑一人一枚。 清朝时期最顶级的珏玉,据说当年花了三千多万。 玉石冬暖夏凉,上等宝玉,对身体亦是有益。 只是。 旭日那枚,据记载,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拍卖了,这是母亲的心血,她想着把另外一半找回来,成双合对,等日后寻来了母亲的尸首骨灰,也能合葬给母亲一个圆满。 而何道商会,收揽一切奇珍异宝,这次的开办名单是公开的,正好有另一半旭日玉。 这也算她来京城其中一个目的。 将玉饰收起来。 沈周懿取出电脑来,连接登录,立马收到了名叫赵大柱的消息。 赵大柱:「亲爱的~你去京城了,我能不能去找你玩儿几天?」 沈周懿没搭理:「何道商会开办,帮我弄两张票,位置随便,能进去就行了。」 赵大柱:「你去何道商会做什么?想要什么我给你弄呗~」 沈周懿:「青綦珏玉,在何道商会,你弄?」 赵大柱立马认怂:「哦不,何道商会全会上下都不是好东西,入了他们的手,不扒一层皮根本拿不出来,就他们何道商会创始人那庄先生,前两个月截了g国海域一批jun火物资,希尔差点折在他手里,何道商会背后,甚至是整个欧洲的地下势力,搞不定。」 沈周懿当然清楚。 那位庄先生,面上如慈如悲,实际宛若人魔,手段硬的人头皮发麻,绝不可以成为敌对方。 她回复:「弄票就好了。」 切走聊天框。 沈周懿瘫在了床上,床就靠在床边,洁白的纱帘外是一片树影,邕城不比京城的繁荣,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会在这里扎根。 但是…… 沈周懿躺在床上,她发的朋友圈很快有点赞和评论。 宋戎颜:我能做妹妹盘里合胃口的菜吗?[爱心] 闻鸢:要是不喜欢在学校住,我那边有一处别墅,密码你生日。 宋戎颜回复闻鸢:鸢姐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大方? 闻鸢回复:你扔泥里也能活。 宋戎颜回复:????? 沈周懿笑了下。 回了两句这才慢悠悠地点开裴谨行的聊天框。 对着自己的小腿往下,润白小巧的脚拍了张照片,给他发送过去。 沈周懿:回宿舍了,京城的天真的好冷,我的脚血液都冻红了好几块,能揣你怀里捂捂吗? 她总是能抓住一线生机肆意而为。 例如,今天他接了视频。 证明他还是对她心软的。 * * 居尘园。 梁拂灯让佣人煨了一碗羹过来,热气熏人,她轻捂鼻,示意杨姨给那边软塌上的人送过去,“吃了补补,你杨姨炖了三个小时,够烂乎了。” 那边。 壁炉旁,硕大的落地窗下,是一处贵妃软塌,裴谨行半靠着,身着单薄的衬衣,领口开了几道扣子,神情颓唐而懒淡,他握着手机,眼里映衬着一双美腿,见杨姨过来,便将屏幕贴近自己,随手捋了把头发。 “你自己喝。”他想下逐客令。 梁拂灯环胸冷笑:“我喝这东西做什么,不是给我家老头子心里烧火么。” 裴谨行察觉不对。 他掀起眼皮,冲着碗中扫了一眼:“……” 那黑乎乎硕大又粗的一根。 ……是什么? “啊,是牛鞭汤。”梁拂灯提着旗袍施施然往塌上一坐,“挺补的,我见你这阵子又一副厌世嫉俗的死样儿,给你勾勾火,来点儿劲儿。” 裴谨行淡眸扫过去,挺口无遮拦:“我是冷淡,但我不萎。” 梁拂灯:“那我儿媳妇呢?” “…………” 致、命、一、击。 裴谨行稍敛眸色,侧首去看手机,“您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做,去看看狗血剧里的婆婆怎么玩儿的,别招我。” 梁拂灯:“支票,泼水,威胁,你奶奶玩儿过了,狗什么血,艺术来源于生活。” 裴谨行:“…………” “后天何道商会开馆,你跟我一起去逛逛吧。”梁拂灯轻叹,好像觉得有些无趣:“要是有儿媳妇,跟老娘炸街的机会还能便宜到你头上。” 末了,她皱眉:“真没用。” “…………” 第八十四章 她吃准了他 裴谨行皱了皱眉,单手枕在脑后,神情恹恹地:“没时间,你自己玩儿,我要休息了,您回去吧。” 他本来也是要去何道商会的。 但是并不想跟梁拂灯一起。 他身体的事情。 其实梁拂灯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打算让她知道。 梁拂灯扫他一眼,颇有些不满:“你忙什么国家大事?跟国家领导会面呢?” “嗯。” “……?” “像了谁了,满嘴跑火车,您爹也不是这样的啊。”梁拂灯皱眉,嫌弃似的打量自己儿子。 杨姨为难似的看着她:“小少爷跟您年轻时候挺像的。” 梁拂灯:“……” 她嗔怪地轻瞪一眼杨姨,又翩翩起身,瞧着是挺优雅的,“提醒你一句,你爹最近对你颇有微词,那几房蠢蠢欲动,已经戳你几次脊梁骨了,尤其二房你哥那边,他最近得势,说你耽误学业,不务正业,借势打压你,他一直和长老那边有来往,具体你应该明白。” 他们这种大家族。 古时一套规矩仍旧延顺至今,要说思维固化也有一定的程度,长老们对家族继承有一定的发言权,一来二往,裴谨行名声不好,行事无矩,很容易被诟病。 对此。 裴谨行淡淡的敛目,潋滟的唇漫不经心地上翘了下:“任由他们闹就行了。” 梁拂灯轻嗤:“你倒是无所谓,你爹他……” 说到这儿。 她神情恍惚了下,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实在不行,老娘还能给你争一争。”说完,她便往外走。 室内又安静下来。 裴谨行侧首凝视窗外满天白雪许久。 这才将扣在胸口的手机拿起来。 是那张充满诱惑与无意的照片。 洁白纤细的小腿、嫩而小巧的双足,的确,红了好几块,皮肤太娇了,习惯了南方气温,猛然一来,穿衣习惯还变幻不过来,是容易冻伤。 沈周懿来京城了。 他当然知道。 离开时他让人看着她情况,以防不时之需,所以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有收到消息。 看着这条消息。 裴谨行揉了揉眉心。 还是将手机关了屏。 他闭着眼。 思绪莫名有些乱,一直是她的脸,或笑、或可怜、或娇憨、或薄情,一直以来,他被人说,他薄情寡恩,心是冰块做的,但是现在看来,他那里及得上沈周懿。 她还是可以恍若无事的信手拈来。 像是吃准了他。 裴谨行侧首去看窗外,宅院距离帝景大学,足有十几公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好一阵子。 他又打开手机,他微信很简单,加的朋友不多,群也少,有个哥们儿群,有个研究院导师群,还有个帝景大学物理系实验群。 平时一直是屏蔽状态。 只有有人@他是才会显示。 恰好。 有人在圈他。 裴谨行百无聊赖地点进去。 就看到已经聊了挺多。 孙起生:@裴谨行,明天玉青教授有个天体物理课,你可是咱们物理系的大神啊,来撑撑场子咋样?来听课的还不少呢,玉青教授意思是,前半段由你来,毕竟你可是硕导啊。 周楠楠:@裴谨行,你会来吗? 孙起生:@裴谨行,好多漂亮妹妹都对你这个学长特别好奇,楠楠都想你了。 周楠楠:孙起生,你不要胡说! 孙起生:你不是成天念叨裴谨学弟,又不承认,你们女人真奇怪。 周楠楠:孙起生! 眼看着要吵架。 裴谨行恹恹欲睡地回了句:不去。 群里顿时丧气连天。 裴谨行忽然抿唇,他冷白的指腹点了点手机。 又发了句:几点? 孙起生:九点!!! 这回裴谨行没再回复了。 物理系与美院相邻。 距离并不是特别远—— 裴谨行将手机扔在桌面上,双腿敞开,弓背而坐,他淡泊散漫的眸里,氲出几分笑,像是轻嘲。 是啊。 她就是吃准他了。 * * 京城的天有些干燥。 沈周懿第一夜睡得并不是很安稳,早上起床时,喉咙似乎在冒火,浑身都干燥的不舒服,她灌了一杯水才缓过来。 看了下时间。 早上七点四十。 还挺早的。 教授宿舍区域比较安静,不受打扰,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远方操场涌动的身影,青春挥洒。 白雪压枝头,雏鸟起起落落,一派安宁。 她后天才会正式开课,今天仍旧是可以适应的一天。 起床后。 她洗漱完,打算去熟悉一下校园,外面零下十几度,套了个厚实的羽绒服,围巾帽子一样没落下。 帝景校园极大,她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达另一院系,偌大的操场上人影攒动,学子们在操场上晨练,不畏严寒的捧着书背书,让人看了徒增压力。 清晨气温正是低的时候。 绕了一圈,她还是去了另外一个食堂,紫荆园。 很巧的是。 沈周懿碰上了昨天加微信的小帅哥。 “小姐姐,又见面了,你是哪个院系的?”小帅哥没昨天那么害羞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沈周懿莞尔:“美院的。” “那就是隔壁呀,真巧,我们还能碰上,我很少早起的,今天头一回,运气真好。” 沈周懿夹了一块黄油面包,要了一碗鸡汤馄饨,侧眸看他:“嗯?你是什么专业?” “我学物理的,对了,我叫陈不凡,不平凡的不凡。”陈不凡挠了挠头,笑出一口白牙。 “好名字。” 沈周懿觉得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 陈不凡眼巴巴跟着她一起坐一张餐桌上,看起来挺热情一小孩儿:“我得赶紧吃了,一会儿就没位置了。” 沈周懿看了下手机。 是赵大柱发来的。 何道商会的票给她搞到手了。 “什么课这么火热。”她漫不经心一问。 陈不凡眼睛唰的亮了,兴奋的就差手舞足蹈:“天体物理课,物理其中一门学科,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谁来讲课!” 沈周懿对物理方面,并不是很感兴趣。 看了眼赵大柱弄的票号,才应付似的点头:“那希望你能抢到座。” 她无意这个话题。 但是对面的小帅哥来了兴致,双眼炙热,“我高中是在f国读的,上大学回来了,今年大一,就能遇到裴谨大神亲自来授课,我何德何能啊!” 沈周懿搅拌鸡汤的动作微微一顿。 “……谁?” 第八十五章 想扒了…… 她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陈不凡一脸的崇拜神情,郑重其事的科普着:“裴谨行,这个名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是超级厉害的物理大神,我在f国读书时候,他就已经在国外拿到了硕士学位了,那会儿他才十九岁,一路连跨,一路绿灯,挺难有的天才,但是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等我去f国读高中时他却……” 他像是说到了什么禁忌。 猛的噎了一下,神色慌张地看了眼沈周懿,“反正,他就是超级厉害,今天九点他会来讲课,机会难得。” 沈周懿用汤匙搅动馄饨,她情绪很淡,看不出什么猫腻来,“那这个时间,他是不是已经到学校了?” 陈不凡看了眼时间,“估计到了,他还要跟教授们见面的,估计挺忙的。” “哦……” 沈周懿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陈不凡囫囵地将餐盘里的食物解决完,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急匆匆地对沈周懿说:“小姐姐不好意思,我去上课了,好不容易抢到的课,得搞个好点的位置见偶像,我们改天有机会吃饭,我请你啊。” 沈周懿仍旧是温柔的浅笑:“好。” 陈不凡离开后。 沈周懿的食欲也并不高涨了,她将就着吃完所剩无几的馄饨,也才刚过八点,这边是物理系,挺多学生急匆匆往一个大楼方向汹涌。 想不知道是哪个位置都挺难的。 看这样。 还真是名师讲座的程度。 供给不足,教室又容量有限,遇到很好的老师,都铆足了劲抢到手。 但…… 沈周懿也抬腿顺着那个方向而去。 他们已经有八九天没见过了。 她还挺想看看,他正儿八经身为人师讲课时候,是一种什么状态。 顺着人群进了大楼。 一路来到了六楼。 其中一间教室门口已经挺多人了,都是提前来抢座的。 但是时间还早,人还没有全部到齐。 后排有一些空位。 沈周懿进去坐在了一个角落位置,这种位置,学生们几乎不太考虑,尤其是遇到了名师讲课,更不愿意往后呆。 刚刚落座。 就听到一阵阵的惊呼。 教室里挺多人视线顺着门外看去。 走廊里。 有几道身影。 簇拥而来。 因为涉及到一些实验相关,外面人几乎都是穿的白褂,垂坠感十分好的白褂随着走动衣摆翻飞,裁剪熨帖的西裤包裹着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 皮鞋踩在地板上。 踏踏踏、 声响不轻不重,却莫名入了耳。 沈周懿视线追随而去,人群中有一道身影特别高,鹤立鸡群似的醒目,他微微侧着头,低着配合身旁人的身高,听着对方的话语,半垂着的眼睫细而密,剔透的光影透过窗户落在他侧脸,冷白又缱绻。 长相惹眼到看了便会忍不住惊呼的程度。 女孩儿们兴奋地左右交头接耳,有人更是直呼其名:“裴谨行……他就是裴谨大神,我去年偶然见过一面,没吹牛吧?人家虽然搞物理的,不止能力,长得也依旧一骑绝尘,你们还猜测这么个大神是眼镜秃顶,傻眼了吧?” 周围议论纷纷。 走廊里几人路过教室,还特意进来绕了一遭。 算是打个招呼。 裴谨行对此无感,表情挺倦淡,眼皮子都没多抬,他单手抄兜,长身玉立,一身的疏淡恣意,谁看都会察觉不好相处。 但架不住他学术领域成就高,又长得好,那层滤镜原子弹都攻不破。 “裴谨,打个招呼,一会儿去实验室看一下资料,今天第一节课你来上。”旁边玉青教授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肩膀。 旁边周楠楠也满怀兴奋:“我都差点没抢到你这堂课,太火热了。” 裴谨行颓淡地嗯了声。 又抬起眼。 环视教室一遭。 人头攒动,挺乱的,注意力被分散许多。 莫名的,他觉得有一道不一样的视线在盯着他,一时捕捉不到,他半阖着眸,“我是裴谨行,很荣幸今天作为导师为各位授课讲解。” 周围乱糟糟。 沈周懿透过人群看着正前方讲台上的男人。 他与平时差别挺大的。 白褂、白衬衫、黑西裤、清冷又莫名禁欲勾人的行头,他这种身板,穿这类衣服时,是最正最好看的,有种无所拘泥地斯文败类气质,亦正亦邪的观感。 特别的…… ——想扒了。 沈周懿舔了下唇。 欣赏着他的美貌。 也没有急着立马跑下去拥抱,不然今天的重点就不是这堂课,而是裴谨大神的“恋情”瓜了。 她视线很快落在他身侧那个年轻女孩身上。 女孩双眼炙热地盯着他,眼里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仰慕,但是依照一个女人最敏锐的第六感来说……这姑娘心思不简单。 他们没有逗留太久。 很快离开教室。 沈周懿也跟着从后门出去。 看着前面那一行人,撑着电梯往楼上走。 这栋楼最高就七楼,所以沈周懿也不急不忙顺着楼梯上去。 他们总共六个人,到了其中一间实验室门口,其余几个人被安排去另外一间,只有裴谨行和年长那位在那间实验室门口驻足聊了一会儿。 大概三两分钟。 那位年长的教授也转身离开,去往另外一间。 裴谨行一人去了实验室。 看着他进门。 沈周懿才慢悠悠走过去,实验室的门没关上,平时这里很少有学生会过来,重要的数据公式也不在这里,相对没那么严谨。 沈周懿犹豫了下。 这么推门进去是否礼貌。 但是架不住现在她想见他的心。 还是转身进去。 实验室分里间外间,里面传来鼠标点击响动。 投屏下,室内光线偏暗,只能看到他颀长的身子半弓着腰伏在桌面,正在刷什么页面。 裴谨行看了眼手表。 将课堂资料全部下载打印出来。 刚准备转身。 身后传来响动与脚步声。 不算很大的空间里,袭来一阵淡香。 他眼眸里忽而微闪。 下一秒。 他腰上从后环上两只柔软的手臂,手指放肆地轻拨他皮带锁扣。 第八十六章 裴谨行你不舒服吗 实验室里构造也算是简单,各种仪器物件儿,桌子横在其中,室内投屏开着,百叶帘被拉下来,遮挡了窗外熙熙攘攘的光,有些昏暗的朦胧。 裴谨行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他微垂着头,看着在他腰间作弄的柔白细手。 皮带是黑的,锁头扣被勾的发出细微不明显的声响,这双手拿捏着分寸和力道,半解不解,在那个边缘地带不停的骚弄。 挺坏的。 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也没有人会有她这样的胆子对他如此了。 裴谨行视线落在打印机上,神情自若又慵倦:“这学校的人都这么放肆吗,上来就动手动脚。” 他说的语气很散漫,咬字清晰,尾音平和。 也显得冷淡。 沈周懿脸颊贴着他的后背,他总是穿的很单薄,细细体会还能感受到一丝体温传递,“可能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太喜欢了,一时控制不住就想着先捞点油水,机会难得。” 一个明知故问。 一个明知乱答。 谁都没有第一时间撕开他们原先本就存在的那层问题与不是矛盾的矛盾。 而他,倒也没换那两只作怪的手。 挺悠然自得的。 不紧不慢地侧着头睨着打印机。 是有种斯文败类一肚子坏水那味儿。 好像是给机会,但是也不予理会,冷漠又让人难耐。 “对我一见钟情的多了。”他慢声慢调,“揩油揩开心了?一会儿这边来人,你怕是说不清了。” 沈周懿没松开他,抱着他的腰侧身,清澈的眸瞧着他侧脸,盈盈地笑:“我是你女朋友啊,有什么好说不清的,没见过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侣腻歪吗?” 这回。 她明显听到男人胸腔溢出的一声轻嗤。 挺刺人的。 脾气又烈又难琢磨。 裴谨行慵慵懒懒地歪头看她,室内静谧,他的眼清冽如雪,又似乎裹挟几分清酒如醉,摸不透,“女朋友?” 这仨字。 被他从唇齿一字一字的轻咬出来。 沈周懿没来由的觉得,好像咬在了她脖颈嫩肉上,神经都酥麻了。 游神的这两秒,她的手就被微凉的一只大手捉住了,“我还以为我们是分手了的。” 他将沈周懿拎到一边,长腿一迈,走去打印机旁边,将悉数打印好的纸张整理了下,“毕竟你好像也没那么喜欢我。” 这两句话。 沈周懿听在心里是挺别扭的。 拧巴又不喜欢。 明明他情绪挺淡的,说话语气也不紧不慢,没有面红耳赤的斥责,更没有恼火憋闷的不甘,但是就是特别特别的,扎人。 沈周懿沉默。 裴谨行将资料上下理好,倦怠地半靠着桌边,看着在投屏下身影亭亭的女人,上翘的眼尾半耷,抬手看了下音色腕表,声音下沉几个调,催促着,挺坏的,“我还有半小时就得去上课,你还有别的事吗?” 他好像已经捏准了她此番前来的心态。 游刃有余的占据上风,看着她为这段感情挣扎的、在乎的模样。 走廊里时不时有人走过,进行着她听不太懂的物理公式辩驳,各抒己见,学术讨论在这种环境下,倒也正常。 但是…… “这么计算我觉得纰漏太大了,后期根本就没有那个掌控的能力,方向与我们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行啊,那问问裴谨,看他怎么说?” “他如果认同,你就没话说了吧?” 外面一男一女在争辩,声音都挺年轻的。 说着。 就推开了外间实验室的门。 裴谨行在里间,漫不经心抬眼顺着门上小块玻璃看去。 孙起生与周楠楠刚好进门。 他站直了身子,视线回旋到了沈周懿身上,舌尖微扫上颚:“看来现在我没时间跟你耗……” 话未说完。 沈周懿突然就上前了。 裴谨行敛眸睨着她,想着她又能作些什么。 可下一瞬。 女人抬起头,昏暗无边中,眼眸含春带笑,唇边的弧度柔而媚,柔若无骨的手,再次攀上他皮带,这回,不再是若即若离地轻拨,而是异常果敢的一摁。 咔哒一声。 解|开、 灵活地顺着溜进去。 * * 孙起生与周楠楠推门进来,没看到裴谨行人,视线便落在里间那扇门上,他看了眼周楠楠,一边走,一边说:“裴谨你在吗?” 他回头看了眼周楠楠:“不是我说,思维灵活点,公式是死的,人是活的,转换一下不挺明了,你不信我,裴谨你总信吧?” 周楠楠虽不服气,眼神还是不受控制追到里间门上,心里有些小雀跃:“可以啊,那来推算一下就知道了。” 她比孙起生还快力两步跑过去。 敲了敲门:“裴谨?” 里面没动静。 周楠楠踮起脚尖往窗口玻璃处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他的面前是柜子,柜子的角度正好卡住了他们这边投过去的视线,看不到里面。 “你在做什么啊?在忙吗?我们进来喽。”周楠楠没当回事,想要去拧门把手。 但是门上了锁。 里面传来裴谨行略沉微哑的声线:“我在忙,你们先去玉青教授那边。” 周楠楠动作一顿。 “你声音怎么不太对?是身体不舒服吗?”她关怀的询问,莫名不想离开。 * * 里间。 裴谨行当然不舒服。 他低敛眼皮,睨着身前笑容浅浅的女人。 她藏身在柜子一侧,一只手顺着白褂钻进去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却……深|入作恶。 紧紧地、肌肤相贴、每个角度都几乎照顾到。 大胆放肆。 她还踮起脚,轻轻地亲吻了下他的下巴。 “你有感觉了。”女人声音细细弱弱的,音色缠绵,那双美眸盈盈水色,娇而清艳,感受着他的感觉。 她的注视太过于的热烈,观摩着他脸上所有。 逼仄的范围内,气息汹涌,窗外的暖阳似乎都要撕裂百叶窗,狠狠地灼烫一番。 裴谨行倏忽抬起一只手,抚在她脑后,往自己胸膛一压,不准她再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微微低着头,喉结涌动,哑的厉害:“沈周懿,你弄疼我了。” 第八十七章 他挺游刃有余的 他眉心浅蹙。 慵懒颓然的声线就缠绕在耳侧,烧的很。 沈周懿被他压在胸口,看不清他表情,但是她手中能感受到,他现在兴致勃勃,痛并欢愉着。 门外的周楠楠还不死心,也不知道是没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个细细的丝线勒着心脏,不太安稳,“裴谨?你在干什么呢?这都八点半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帮你解决啊。” 孙起生挠了挠头,“他能有什么问题,你这话说的,裴谨要是遇到什么难题,他解决不了,你能啊?” 周楠楠有点儿烦孙起生这没情商的戳穿。 她就是想看看裴谨行而已。 透过玻璃。 裴谨行一直没怎么动弹过,就那么微弓着背,也不知道他面前是什么,宽大的白褂遮了个彻底。 她又敲了敲门。 里面。 沈周懿转头,咬了一口他覆盖在她侧脸的手背,吐气幽兰地:“她可不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身为一个女人。 怎么会察觉不到别人惦记自己男人时候的微妙,外面那个女人,从看着裴谨行时候,眼睛都快黏在他身上,恨不能直接扒着,太明显了。 思及此。 沈周懿像是不爽与吃味地加了一下力,然后骤停。 瞬间听到男人在耳边闷声。 “疼吗?”她故意问。 要不是顾及裴谨行在学校的风评,她倒是不介意现在就侧身与外面的女人打声招呼,作为一个正牌女友,也得敲打敲打这些存了心思的女人们。 她可太清楚了。 裴谨行他太招人了。 放出去多的是豺狼虎豹虎视眈眈垂涎欲滴的。 “沈周懿。” 他叫她名字时,闷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挺咬牙切齿的。 沈周懿却乐了,眉目清透婉约大方,但是下方却在干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你叫我名字好凶啊,叫姐姐。” 裴谨行耳根都烫了。 卡在这个地步,她一动不动,就那么慢悠悠地看着他,好像他不低头、不认输,她就这么磨着他似的。 僵持了几秒钟。 他突然低下头,尾音延出几分恨恨,又有些小委屈似的:“动一下。” “叫姐姐。” “……” “姐姐、快点。” 这声,慵懒而缱绻,勾的她头皮发麻。 她忽然就揽住他的脖颈,声音没在唇齿之间,“让他们走。” 门外。 周楠楠震惊。 她本以为里面只有裴谨行一个人的,但是那一瞬,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环上让裴谨行的后颈,手指轻拢肌肤,几乎要抓出抓痕,亲昵而肆意妄为的动作,被宠纵着。 “怎么了?” 旁边孙起生没发现不对。 只看到了周楠楠表情瞬间没了血色,嘴唇不住的颤抖着。 他还以为她哪儿不舒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周楠楠一言不发,猛的推开孙起生快步往外跑,一刻都没敢多留,脑子里轰然崩塌,不住的幻想里面情境是多么的旖旎。 孙起生一愣,“哎?” 他担心她有什么问题,也顾不上裴谨行这边,跟着离开。 瞬间安静下来。 无人惊扰。 沈周懿咬着他的唇,而他像是绷着最后一股劲儿,不予以回应,任由她攻城略池。 方寸之地,百无禁忌。 似乎谁都没想到,上次闷吵过后,再次碰面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一切都显得猝不及防,本能的臣服在这喧嚣的欲|望之下。 裴谨行眼睫轻颤。 抽空说:“刮着我了。” 沈周懿呼出一口气,望着他被润泽过的唇瓣,水润又潋滟,他语气冷淡又无辜,拿捏着那股劲儿。 “那你忙完给我剪剪指甲。”她觉得累了,越来越迟缓,只能下巴抵着他胸膛,瞥了一眼外面,已经没人影了,她笑了:“那姑娘知道你这儿藏人了,大概猜到我们没在干正经事。” 裴谨行后背往柜子上一靠,一只手抽空拽来旁边的椅子,往那儿一坐,单手揽着她的腰,抱到了腿上,动作挺随性的,但是表情还是慵倦的:“嗯,我被你弄成了一个亵渎实验室的人。” “你这话说的,我罪过大了,这里这么神圣啊?”沈周懿早就累了,心里腹诽,怎么还没到那个点,“那你快点,早点结束心里早安稳。” 裴谨行防止她掉下去,姿态却懒懒地,挺不是个人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那姐姐你加把劲,我还有十三分钟上课,去不了的话,人全部得杀来这间实验室了。” 沈周懿一噎。 睁眼看他。 长腿大敞开,她坐着其中一条腿,白褂垂坠,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随性不羁,衣冠楚楚,看着挺正儿八经斯文的。 谁知道底下是另外一种情况。 耀武扬威着。 “那你能憋回去吗?”她试图半途而废,谁知道这么难啊,不是说年纪小的,一般都挺容易缴械投降? 裴谨行给她气笑了。 把她逃离的手重新捉回来,在她耳边咬耳,“你当憋什么呢?” 沈周懿懊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心虚的缘故,走廊里总是能听到脚步声此起彼伏的,让她总是下手没个轻重缓急,男人仰着头,下颌线利落削瘦,喉结滚动:“你想弄死我。” “对不起嘛。” 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结束。 好像挺踩点的。 硬是烫了满怀。 沈周懿累的肩膀都仿佛被拆卸了。 而他仍旧衣冠齐楚,衣服都没多几道褶皱。 裴谨行弯腰,双手穿过沈周懿腋下,将她抱到椅子上坐下,大手无意捏了捏她酸疼的肩胛骨,“八点五十八分,赶上了。” 沈周懿:“…………” 混蛋,还不停提醒她个时间。 “歇会儿回去吧,我要上课了。”他敛眸,音色润朗了许多,没那么欲哑了,转身拿着一沓资料就往外走。 言下之意,没时间跟她浪费。 甚至没有说明二人关系是否有缓和,尽管……她猛拉了个进度条,但是他态度可难琢磨。 沈周懿觉得。 明明是她故意惩罚他的。 怎么到最后,好像是他更游刃有余一些? 为什么? 凭什么? 越想越憋的慌。 她扔进垃圾桶手中一沓纸巾,快步冲着他跑过去,“裴谨行。” “嗯?” 他转身。 第八十八章 女朋友查岗 只不过。 他才刚转身,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庞,就已经感觉喉结处一阵刺痛、温热、酥痒、湿润。 多重的感受,四下散开。 最终她上下齿一合,牙尖儿咬着他一小块皮肉,收了收力,辗转几个来回后,沈周懿才放下踮起的脚尖,她为他抚平白褂衣领,欣赏着他性感喉结处的暧|昧印记。 “和好了吗?”她虽然是在问,但是行动却果敢,话音也是陈述的口吻。 裴谨行抬手,轻抚喉结旁,刺痛依旧,她是真的下了口的。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什么模样。 看着女人清艳软媚的眸。 他才伸手,指尖戳她眉心。 喉结滑动,压下被她吻咬的蚀骨酥麻。 “看你表现。” 他现在就是要治一治她过去的那些习惯和毛病,沈周懿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浑身覆盖坚硬的保护壳,除非她自己愿意从里面走出来,愿意破开,他是一个理性的人,也不想因为心疼就一味的迁就,顺从她的封闭,与让她走出来,他更倾向于后者。 沈周懿深感男人的难哄,姿态更娇憨,“那你给我提个醒?怎么表现?” 裴谨行理了理衬衫,眼眸似笑而非,话音轻慢着:“开窗,透透气。” 说完。 他就拿着那一沓资料开门出去了。 不提醒也不搭茬。 这句话莫名其妙的。 让沈周懿在原地想了很久。 她才反应过来。 转身就去把百叶窗打开,玻璃窗也推开,旖旎而暧昧的气息才被外面的风吹散许多,虽然他人已经离开了,但是还残留几分令人心猿意马的余味。 她低头。 摊开手掌,嫩白柔软,没有什么茧子,指甲略微长一些,做着藕粉色的美甲颜色,很淡也很衬肤色,漂亮又温柔,但是…… 沈周懿又贴了贴脸颊。 光透进来,才能发现她脸颊其实已经红了许多,白里透红。 她微微收拢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个不俗的形状。 虽然她行动起来是毫不犹豫的,但是这种事到底是第一次做,总归没那么若无其事。 沈周懿也没有呆太久。 关上窗便离开了实验室。 好在人们都没时间注意这边。 下了楼。 那边已经上课了。 走到门口,她视线顺着玻璃窗往里面一看,偌大的教室里面,人满为患,乌泱泱的人头,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仰慕兴奋之色。 讲台上。 男人一手撑桌面,一手调整着话筒耳麦,修长的指尖顺着耳麦往下,让人难以从他动作上挪开视线,自然而然的,喉结处那一抹深红的咬痕也就映入前排许多人的眼帘。 他并无意遮拦掩盖。 就那么大方的坦诚着。 谁能想到。 讲台上这么衣冠齐楚风光霁月的男人,前几分钟经历过那么一场情事,在她耳边性感低|喘,又倦又轻佻地叫着姐姐轻|点,与此时此刻全然不同的景象。 沈周懿忍不住笑,她揉了揉发酸的面颊,靠墙好一阵子,隐隐约约听到男人低磁慵懒的声线传来,好一阵子,她才离开。 不同于沈周懿的心情。 教室里人的心情却各异。 前排,周楠楠坐在那里,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枚痕迹,多么的大胆,他皮肤白,有一丁点就格外显眼,成年人了,谁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更何况。 她亲眼看到他与一个女人在实验室……… 裴谨行,怎么可能没女人。 直到如今。 她才醒悟这个事情。 就连孙起生这样粗枝大叶的,也看到了裴谨行的不同,他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那……他脖子那玩意,应该不是蚊子咬的吧?” 这话说的。 他自己都心虚。 周楠楠死死地抿着唇。 眼里有化不开的伤心。 偏偏孙起生还喋喋不休:“也对啊,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蚊子,京城这个时间有蚊子,那这蚊子得成精了,还专挑长得漂亮的男人咬,女妖精。” 周楠楠:“……” 他好像看不懂周楠楠的表情,“我就说,裴谨怎么可能没有女人,他这种男人,不做个花花公子都对不起这老天爷给的外在条件。” 周楠楠:“……” “不对!他早上明明没有的,这是什么时候被亲咬的?” 周楠楠心猛的收紧,实验室、女人、 她盯着台上正在调试设备的男人,或者说,裴谨行并没有那么难接触,他也可能……来者不拒? * * 沈周懿离开了那栋大楼。 算着时间,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出来后就给宋戎颜发了个微信过去:明天带你去何道商会玩,有不少珠宝拍卖,你最爱的。 发完。 远处突然闪来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很快,一般人感受到只会认为是太阳或者什么镜子反光,不会在意。 但是沈周懿却停下动作。 抬起头,寻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闪光的方向,大概是物理系大楼对面的那栋楼,间距相隔了三十多米,她眯着眼,视线又往上抬,从刚刚闪过来的角度,经过一种计算方式,她视线缓缓的在那栋楼的楼顶定格。 那不是普通镜子或者太阳光反射。 而是…… 特殊制造的瞄准镜。 是枪—— 沈周懿眉心忽而一皱,又转头看向身后物理系大楼,七楼其中一间玻璃上,有白光若隐若现。 那是裴谨行那间教室。 她唇边的笑收歇,枪、远程瞄准镜、这装备,可不普通。 但是这里可是帝景。 大白天,什么人敢拿着远程狙击枪来玩儿?瞄准的还是裴谨行那间教室,以那个角度,明显就是对着讲台。 沈周懿瞳色瞬间漫开一团黑雾,冷而诡异。 她给裴谨行打了个电话过去,也不管是否是课堂上。 一边打,她一边朝着对面那栋楼而去,间隔了三秒,他接起来,“怎么了?” “有人用远程狙击枪瞄你。”沈周懿声音有些压抑,并没有开玩笑。 而那边语气倦淡,“我知道,没事,不会开枪。” 沈周懿步伐一顿,“你确定?” “除非他想横着从这里离开。” 明明他声音那么无所谓,却有种特别笃定的张狂。 沈周懿的心猛然一松。 看来裴谨行知道些什么。 她死死盯着那处:“好,忙完联系。” 那边默了几秒,尾音像是延顺一声气音的笑,特别淡。 “我死不了。” “还等着姐姐好好表现。” “别怕。” 挂了电话。 裴谨行才抬眸,看向教室内数百号学生。 他手指叩了叩桌面,将刚刚关了的话筒又打开,“抱歉,耽误了一分钟。” 末了。 他打开投屏,侧身而笑。 “女朋友查岗。” “………………” “………………” 第八十九章 走错窗了,下次再来 沈周懿没打算就把这事儿翻篇。 因为裴谨行正忙,这事儿相关也来不及去询问。 裴谨行私底下做什么,亦或者有什么仇家,她不清楚,但是现在直接在她眼前舞刀弄枪,她心情自然不爽快。 这里可是帝景。 能拿着那种大物件儿进来,能简单? 她收了手机。 顺着那栋楼而去。 位置大概是在天台。 帝景安保系统很强,对方要么是恐吓,要么是尝试地点,裴谨行说的也没错,对方不会敢轻易下手,倒更像是某种恶趣味的挑衅—— 想着。 她已经来到了楼下。 神情淡淡地乘上电梯,直奔天台,镇定的令人惊叹。 * * 天台。 风声瑟瑟。 墨清秋身前架着一把osv-96狙击步枪,身穿一件夹克,头戴黑色鸭舌帽,嘴里咬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顺着眼下散开。 他通过特制瞄准镜,轻而易举的看到对楼那道身影。 墨清秋懒懒散散地吸了一口,痞的没边,“这颗头爆起来,应该是挺爽的。” 台沿上放着一部手机。 开着通话。 “墨清秋,你在帝景干这种事,真不怕死那儿?裴谨行这个人你动不了,他背后可是帝景研究院,九大院与上面什么关系你不清楚?” 裴谨行看着是纨绔子弟,实际上这个年轻的男人,背靠的可不仅仅是裴家。 “怕什么。”墨清秋俯身看瞄准镜,那一瞬间,那边室内的男人,漫不经心地侧眸,诡异的对了下视线,好像知道他在哪儿似的,墨清秋眯眼:“我就试试我新做的装备趁不趁手。” “我只是在想你死的安不安祥。” “啧,小嘴儿抹了蜜似的。” “你这个g国退伍狙击手,与裴谨行应该没打过照面吧?干什么盯着他?” 墨清秋咬着烟笑,眼底却始终是冷的。 浮着一层假面。 “他惹了我东家。” “难道……庄先生?” 墨清秋不语,始终没上膛,他也就是架着玩玩,不来真的,说是来杀裴谨行的,实际上,还不到时候,得从裴谨行身上挖出点东西,再送他上路。 再者。 帝景这地界,是裴家与闻家投股的地方,与上边挂钩,裴家就不说了,闻家上几代,可是从队里出来的,红辈,近几十年才从商操控古董行业,但根基在那块,终究不是好惹的。 他就是知道裴谨行今天会过来,提前探探。 咔—— 斜后方似乎有响动。 天台门被推动的声响。 伴随着一声清淡温婉的女声:“您好,我报警,帝景学校有人持枪,有行凶作乱嫌疑,可以出警吗?会判几年?” 墨清秋:“……?” 烟灰落在他手背硬生生烫了他一下。 那脚步声还不紧不慢的,“是的,位置我可以报给你,你们多久到?三分钟?挺快的,好的,辛苦了。” 墨清秋:“………………” 冷风一吹,他头都麻了。 极度无语期间,他扯着唇暗骂一句,收了架在身前的大物件,抄起手机,转身就急头白脸往顺着楼下房檐往下跳。 他身手矫捷,抓着房檐往下一荡,似乎楼下并不是八九层楼的高度,徒手攀着,摇摇欲坠中对着其中一扇窗猛踹一脚,虚掩着的窗户被踹开,他翻身跃进去,平稳落地。 刚抬头。 对上一双妖艳的眸。 女人刚刚洗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只穿着内衣,胸前呼之欲出,小麦肤色性感至极,身形不似寻常女人的柔弱,她是有肌肉的,腹肌清晰,手臂与腿上线条紧密而具有美感,又有女人风情,又具有力量感,五官相对艳丽,是极其具有冲击性的美。 俗称。 一拳砸死一个小朋友的既视感。 她神色漠然的看着墨清秋,不遮不挡,对于自己只穿着内衣的事毫无介怀,与这样一双眼睛对上,墨清秋都微顿了下,眼瞳闪烁,也特别诚实的从她身上,来回的扫视、打量、欣赏,眼底不乏赞美。 闻鸢侧眼看了下被踹的掉了根螺丝的窗,就那么半吊在空中。 她没去穿衣服。 而是一步步的走向墨清秋。 墨清秋早已经打量了这个屋子里的情况,比较复杂的套房,门在远一点的位置,他需要越过重重障碍、越过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女人,才能离开。 要么。 就是继续跳窗。 但是不可取。 上边那个女人报了警,他跳出去就跳入警察叔叔的怀抱了。 “美女贵姓?” 墨清秋干脆歪着头,肩膀上架着他收起来的狙击枪,嘴边的烟轻咬着,他扯了下唇,笑的挺痞:“走错窗了,有点急事,下次再聊。” 闻鸢不言语。 仍旧朝着他迈步。 越来越近。 她身上刚刚洗澡过后的沐浴香氛气息就越浓重。 墨清秋眉心都不着痕迹皱了下,他做了那么多年狙击手,对危险与未知的感应是很强的,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他懒得继续浪费时间。 掐着点,三分钟警察到,那局子爱谁蹲谁蹲去。 眼看着女人过来了。 他猛的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撑着真皮沙发,打算越身过去跑路,他速度太快了,一般人根本碰不到他分毫。 但想象中翻身跳的帅气动作没做出来。 就被一不粗却肌肉结实的腿猛拍在沙发上。 腿弯直击他胸骨。 五脏六腑都似乎被震碎了。 墨清秋:“……?” 他身后是枪,身体重砸上去,前后夹击,那痛感,灵魂升天。 “呃……” 闷哼一声。 下一秒。 女人一腿压在他胸口,俯身掐住他的脖子,速度极快的从抽屉里寻出一只手铐,利落而又狠辣的锁上他的手腕,与沙发旁的木桌一铐。 挺s||m那味儿的姿势与动作。 他是被m那个。 墨清秋:“……” 闻鸢保持那个姿势,这整个过程,她表情都没变一下,那种沉稳老练与狠戾,是寻常女人绝不会有的。 她凝着他,唇瓣蠕动,声冷却艳:“让你走了?” 墨清秋:“……” 他牙根微磨,震着喉结笑,也挺森然:“瞧这意思,踹错个窗,我就得赔我个清白?” 第九十一章 练的挺好 闻鸢脸上始终冷艳,她唇边一扯,对上男人痞调的眼,他显然不慌不忙,还不忘开玩笑。 她抬手,掐着他脖子,“有子弹吗?” 视线落在他后背的枪上。 不惧不怕,甚至唇边泛着丝丝缕缕的嘲弄。 墨清秋感觉自己呼吸不畅,眼前女人彪悍又毒辣的令人心底发毛,他干脆敞开腿,眼波带痞,“有啊,哥这是真枪实弹,你试试?” 咔。 闻鸢抬手就将他后背压着的狙击枪抽出来,一脚踩在男人胸膛,利落又精准娴熟的上膛,抬手,枪口对准他的脑门。 墨清秋:“…………” 他踹了块什么铁板。 闻鸢指腹拨弄保险:“消音枪,改装过,连发弹。” 墨清秋眼底浮起兴致:“行家?” 闻鸢不理会他。 踩着他胸膛的脚更加用力,疼的他闷哼,但是还是笑的冷坏。 “轻点。” 闻鸢枪口戳在他下颌,眸色艳毒:“再油嘴滑舌,脑浆给你崩出来。” 话落。 她枪口一转,对准他手腕旁的手铐连接处,直接扣下扳机,子弹贯穿锁扣,没有发出什么大动静,装了消音装备,只有锁扣一声脆响,手铐断裂,墨清秋没动,这个女人,竟然使枪使的这么熟稔? 下一秒。 他领口被抓起来,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拉扯,女人不柔弱,浑身紧实肌肉,力气大的惊人,他几乎是踉跄着,被闻鸢扯到了窗口,她眼眸一敛,用枪指了指螺丝脱落、摇摇欲坠的窗框,“修好,不然横着出去。” 墨清秋舔着后槽牙。 他倒是好巧不巧的闯进了一个女匪徒的地盘。 “成。”墨清秋眼里噙着好整以暇的趣味,瞥了眼女人,上手去拧窗户螺丝扣,视线从闻鸢身体上瞄了几眼。 闻鸢冷扯唇角,枪口抵着男人的裤||裆处:“再看,崩了你|蛋。” 她是真敢那么做的。 他几乎一点都不怀疑。 墨清秋收回视线。 唇边的烟仍旧稳稳的咬着,脸上是挺邪的表情,尽管不达眼底,但是他心情莫名不错,还是头一回,遇着这么野路子狂放不羁的女人,就连国外那些妞儿,都没这个正与烈。 他手上动作不停,将窗户重新安装上去,下方却不慌不忙地顶了顶那枪口,剑拔弩张的很:“美女,这可容易擦枪走火。” 墨清秋将窗户弄好,就着浓郁的青烟缭绕,回眸看她,“我两把宝贝枪都被你摸了,也挺熟了,还这么凶啊?” 闻鸢红唇嘲弄,眼波冷漠:“修好了,那来算算账。” 她瞥了眼手中的枪,这明显是改装过的,部件型号不是国内有的,这么大摇大摆地带进帝景,当真是,不要命了。 墨清秋深知,这女人不是好惹的。 跟上边那女人似的,一前一后夹击,帝景现如今,出的都是这种凶悍型人才? “成啊。” 墨清秋吐出一口烟雾,歪了下头,单手揣兜,“不过这个账,今天怕是不妥,我时间挺挤的。” 他不确定警察到底几时到,也不方便与这个女人在这儿耗太长时间,虽然……这女人身材真的辣爆了。 闻鸢眯眼。 墨清秋便咬着烟咧开嘴笑,眼瞳深冷,下一秒。 他猛的从口袋里扔出了什么,空间里瞬间布满呛鼻难闻的气体,刺激的眼睛都睁不开。 闻鸢眉心霎时一拧。 凭借着极强的敏锐度与反应力,闭着眼寻着一个方向猛的一拽,果决的过肩摔,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单手握住她手腕,长腿向上一卷,夹着她的上半身,用了巧劲儿将她放倒在地,二人登时在地板上纠缠起来。 你来我往,拳脚全部下了死手的往最疼最脆的地方砸。 招招致命。 室内的家具噼里啪啦的被砸了一地,闻鸢眼睛睁不开,手循着记忆摸来不远处一根高尔夫球杆,锋利那边朝着身上人头部狠刺过去,墨清秋偏头,抬手,手肘格挡,衣服布料瞬间被穿透,堪堪没刺穿皮肉。 “真狠啊美女。”他抽空不忘嗤笑。 闻鸢抬脚,直踹他后背,墨清秋到底是部队出身,近身格斗技巧更胜一筹,男女力量天生悬殊,他翻身,敏捷地躲开,闻鸢起来的极快,腿风凌厉地直立胸口,他摔进柜子,同时抓着她脚腕重拽,闻鸢失去平衡的瞬间,他从衣柜里扯出一条女士领带,迅速将她手反剪背后,捆绑。 闻鸢顿时摔进衣柜。 她被化学气体蛰的眼刺痛,根本没法讨到什么好处。 她手脱臼了。 这个人。 身手好的近乎变态。 她费力地睁开眼,“找死——” 墨清秋将人推进里面,俯身捡起那把枪,回眸看她:“后会无期啊美女。” 话落。 门打开。 准备离开那一刹。 墨清秋又点了一根烟,嗓音哑沉:“胸真挺大的,练的不错。” 说完。 他便快速离开。 声音是冷的,但行径极其恶劣。 闻鸢也是狠角色,她使了蛮力,那条细细的领带被她硬生生扯断,从衣柜出来,这里整间房一片狼藉,该砸的都砸了,不少名贵青瓷,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侵略军。 她左臂脱臼了。 侧目,眉心凝起,右手抓着手骨处猛的一摁,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咔”,骨头回归原位,她眉都没皱一下。 室内散开的气体随风散去。 她逐渐恢复视力。 闻鸢唇瓣紧抿,横扫一圈。 那男人的那把枪,配置不普通,顶尖的狙击装备,对枪法精准度要求极高,她见过不少玩儿枪的,但是这个不一样,他是专业的,出身应该是某国特种部队,现如今路子野,没了管束力,匪气冲天。 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鸢随意套了件外套,拨了个电话出去:“排查一下今天监控,有个穿黑衣服的男的,背上背着一个大物件。” “闻总,您找这人是?” 闻鸢扫了眼名贵物件稀碎后的一地狼藉,以及男人临走夸赞那句胸大,“赔钱,挖狗眼。” * * 沈周懿在天台转悠了一圈。 其实她根本没报警。 就是玩儿个心理战。 效果显著。 对方跑的挺快的。 果然与猜测无异。 这人不会敢在帝景做什么。 所以她上来寻人,毫无心理负担。 天台极大,做了个天台花园,只不过落满积雪,无翠绿之色。 沈周懿呆了会儿。 转身下楼。 途径拐角时,与一人相撞。 第九十二章 指甲太长 沈周懿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穿着一身的名牌,但是素面朝天,娃娃脸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文文静静的,秀气漂亮。 她也看了她一眼,二人对了个视线,对方连连低头道歉,挺慌的,有些小结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让跑太急没看清楚,没撞到你吧?” 沈周懿有点儿意外这小姑娘竟然这么慌张。 她摇下头,柔和说:“别紧张,没关系的。” 姑娘这才放松下来,怯怯地看她一眼,便快速离开了。 沈周懿回头看了看她背影。 倒是挺难得的。 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也会有这样内向怯懦的个性。 她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在意什么。 沿着楼梯下楼。 也不知道天台那个人从哪儿跑了,起码短时间之内这个人不会敢继续造次了。 帝景太大了。 沈周懿一时半会儿也逛不完,每个院系都相隔甚远,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反而回到了宿舍里面,又洗了个澡。 早上给裴谨行…… 她都冒了一身热汗。 不洗一下,浑身都难受。 收拾完。 洗好衣服晾好衣服,已经十点半。 沈周懿立马给裴谨行发了个微信,「结束了吗?」 「姐姐要提前预约个时间才能跟你吃饭吗?」 「我不太熟悉京城,改天你带我转转?」 一连发了好几条。 不出意外。 那边还是动静很慢。 沈周懿直接躺平。 至于这个他所说的表现…… 沈周懿突然就眉眼漾出几分笑意,含着满目的春情。 她又打了一排字出去:「今天是什么感觉?手的话——会舒服吗?」 她特别乐忠于时不时的戳一下他的致命点。 调戏弟弟,这种美事,其妙不可言。 发送完毕。 沈周懿就去看了帝景论坛。 方便了解校园人土风情。 挺多元化的,刷起来清晰明了。 只不过…… 她很快就刷到了一条附带图片的帖子,三张照片,其中两张是进大楼时偷拍,另一张,赫然是裴谨行站在讲台投屏前,半垂着头,一手抵在桌面,手背骨节修长,手指轻敲桌面,微微侧身,屏幕光将他身影倒映在幕布上,高清、还特别加了层清灰色调滤镜,唇红,眉睫浓郁,鼻梁在脸颊拓下一层阴翳,显得整个人更有氛围感。 很明显。 这个帖子热度已经炸了。 不是物理系的人很少关注这方面的人员大神。 挺多人问这是谁,哪个系的。 评论里到处是疯狂询问联系方式与个人资料的。 最终楼主解释了这是他们物理系今日代课导师,曾经的物理大神,初中时期参加了全国物理竞赛,金奖得主,跟他神仙打架的都是全国各地的理科状元,年纪小却拔得头筹,直接拿了保送资格,还是某豪门世家的贵少爷,从此身显名扬,后来就出国,销声匿迹。 这履历,看的人一愣一愣的。 甚至有人怀疑,「你当你写剧本呢?」 但是立马有人回了质疑:「帝景天才遍地,人外有人,不要用你匮乏的认知来看待这个世界,会显得更加无知。」 说什么的都有。 最多的还是联系方式,卯足了劲儿想要求一个可能性。 沈周懿看的想笑。 她倒是真没有想错。 裴谨行这种男人,就是走哪儿招哪儿。 她正准备退出去,眼神却瞟到其中一条评论。 「别想了,你们没看到他脖子上是什么吗?人家缺女朋友?」 这条一出。 立马有人循着蛛丝马迹过来,「更炸的是,你们发现前面两张没?那会儿脖子上什么都没有,但是讲课时候就突然有了,细思极恐啊家人们。」 「他女朋友是学校的?」 「格局大点,万一是男朋友。」 「格局再大点,万一是临时快餐‘男女朋友’。」 临时快餐,同等于约-火包。 评论刷了一层又一层。 猜测不休,争论不休。 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唇枪舌剑。 沈周懿挑了挑眉。 倒是没想到,他一张照片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吵闹热度, 正刷着。 上方跳出微信消息框。 butterfly:指甲太长。 沈周懿收拢手指,眉眼弯弯。 「那下次还要吗?」 「你占我便宜上瘾?」 「要吗?」 「……剪了再说。」 沈周懿笑着捂着肚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混蛋。 想了下。 沈周懿又给陈不凡发了条微信:「陈同学,我想问一下,你昨天戴的那个蝴蝶袖口,是哪个牌子?方便说吗?」 陈不凡很快就回复了。 「这个是diy的,京城有家店复古手工店非常不错,就是收费比较高,真材实料的,小姐姐要吗?」 沈周懿:「那麻烦你把地址给我一下吧。」 陈不凡立马发来了一个地址。 沈周懿道了谢。 其实昨天她是看中了陈不凡的那个袖口才同意加的他,裴谨行喜欢蝴蝶这种生物,他大概是研究过相关品种一类,没有那么的死板,他喜好鲜明,也算是具有温度的一种表现,尽管人平时看起来挺颓厌,好像也在明媚的生活着。 真要算起来。 他与她是两种人格与人生。 他为自己活的太热烈坦诚了。 她呢? 好像是挺阳光的—— 沈周懿摇头笑了下。 不再深想。 这个时间段裴谨行肯定是结束了。 沈周懿没特别热络的问他要不要见面的问题,转手去约了宋戎颜,打算去一趟这个diy饰品手工店。 * 傍晚。 六点天就已经暗透了。 陈不凡说的这家店位置还挺难找的,虽然在繁华的商圈里,但是隐匿在一片老式的四合院里面。 灰墙红瓦。外墙绘着温馨的动漫人物景色,增添了几分贴近人心的亲和,这一片四合院内,每一户都是三四百平米以上的格局,在这种地方,动辄售价几个亿。 但是这个店却开在这种地方。 老板不是一般的富。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除了那事,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地界儿,拥有一套我的四合院,爽爆了。” 宋戎颜捂得严实,一边走,一边感叹。 沈周懿低头看地址,闻言笑:“你这些年也赚了不少,还不够?” 宋戎颜撇撇嘴:“都给我那个倒霉小叔还债了,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混迹社会,那些恶习一样没落下,去海城赌博,这些年加起来都几千万了。” 沈周懿停下脚步。 “阿颜,你并没有那个义务负责亲戚的生活。” 第九十三章 莫名的敌意 宋戎颜那双美艳的近乎妖冶的眼眨了眨,看着沈周懿讨巧地笑:“他不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吗?我也没办法啊。” 沈周懿敛眸。 宋戎颜看似毒舌刺人,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行事作风,但是她可最心软了,父母经历了那些事,但是从小良好的教育让她骨子里总是藏了分善意。 她就是怕。 宋戎颜活的太累。 “亲人?” 沈周懿往前走,“你流落黑市时候,你家里被砸被抢的时候,他躲在哪儿?” 她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关心。 出口的话多少有些锐利。 好在宋戎颜懂沈周懿,她扒着她不放,“小时候我小叔对我这么挺好的,我爸没出事时候,他时常送我礼物,偷偷带我去玩儿,你也知道的,我爸那会儿多忙,我又从小没妈,只有我他带我去过一次游乐园,我开心了好久的。” 就只是那么一次而已。 这傻大妞就把自己好不容易长大踩着荆棘赚来的钱,大部分都砸在了那个黑心小叔身上。 沈周懿不再说什么。 宋戎颜从小缺爱,想抓住了这唯一的血脉联系,也算心里最后一点慰藉。 “放心,我又不傻,该拒绝会拒绝的,我最亲的还是你。”宋戎颜怕沈周懿担心,又戳了戳她的脸颊,“没你我都活不到现在。” 早死在黑市,变成刀俎鱼肉。 任人玩弄致死。 “少来。” 沈周懿拍了拍她的手,但是还是无奈的勾下唇。 她跟宋戎颜认识时候。 是她的十二岁,宋戎颜的十四岁。 眨眼就十三年了。 宋戎颜也陷入了一阵回忆。 那天天气也挺冷的。 忘了下雪还是下雨。 沈周懿就用她瘦弱的小身板,毁了黑市那店大半。 想想那时细节—— 她就忍不住笑。 看,她的光就在怀中。 “到了。” 走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门口随意立着一块牌匾的似店又不像店的店。 进了院落。 挺安静的。 院落养着一只田园犬,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圈。 宋戎颜瞥了一眼,暗衬:傻狗。 这处宅院复古装修风格,细节都体现了店主的品味与格调,特别的赏心悦目,两进院,里面有一道长廊,直通最里。 很快迎出来一个女人。 素色服饰,大概四十岁左右,美人风韵依旧。 她上前,轻笑:“来做小物件儿?” 沈周懿点点头。 “那跟我来吧,在这间,这个时间还有几个姑娘在那边,人不多,也挺清净。” “价格就在那边标着了,看做哪几个档位的。”女人指了指那边手写的价目表,字体很漂亮。 原材料价位各有不同。 陈不凡说的果然不错。 价格,是真贵。 最低档的套餐都是7888。 最高的。 “二十八万?!”旁边宋戎颜已经惊呼,“不是,我说,你们这是明着抢劫吗?” 怪不得店开在这里。 关门宰人还不方便? 外面还有那只傻狗。 女人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惊呼,她淡笑:“可能是收费高,但是你用的任何材料,都是真金实银,可以先看品相,没关系的。” 宋戎颜皱眉:“那也挺贵,还得自己做。” 这钱。 买现成的不行啊? 哪个奢侈品也能买了。 女人但笑不语。 沈周懿倒没什么感觉,陈不凡手里那个袖口,用的钻石可是fl级别,这家店……到底做什么的? “吵什么?没钱来这儿做什么?打肿脸充什么胖子?” 里边有人出来。 是个年轻女孩。 沈周懿抬起眼。 巧了不是。 她见过这个女孩。 就是昨天食堂遇到的其中一个。 不知道叫什么。 蒋一尤不耐烦地一扫,宋戎颜捂得严实她看不到脸,但是沈周懿她看了一阵子,猛的想起来:“是你啊?” 随之又笑:“我当是什么人呢,合着又装到这儿了,明码标价的东西,没钱进来做什么?” 蒋一尤并不喜欢沈周懿。 这种云淡风轻却莫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在她看来就是假清高,装的一副温温柔柔绿茶样,当她们这个圈子的富二代都是无脑的?那么好攀附? 她到现在都觉得怄气,这个女人在食堂拐弯抹角说她没教养的事情! 沈周懿淡眸如秋水,几乎没什么波澜。 旁边宋戎颜皱眉,“这傻逼是谁?” 蒋一尤一听,气上来了:“你说谁?” “尤尤!不要胡闹!” 里间又传来一道声音,另外一个身影出现,对比蒋一尤,她更显大家族富贵浸淫出来的闺秀气度。 陆俞冉这回没先向沈周懿道歉。 反而有些抱歉和忐忑地看向一直站在那边的店主女人,“梁姨,尤尤她性情直爽,平时没规矩惯了,希望没扰您不快。” 被她称作梁姨的女人,雍容端庄一身诗意,巧笑倩兮,姿态儒雅,岁月浸润,美在风骨。 任谁都不会轻看了去。 看陆俞冉这态度。 明显是挺紧张这个女人的态度的。 沈周懿不由重新看向梁姨。 梁姨对小辈之间的言谈冲撞丝毫不介意,她淡笑:“无碍。” 陆俞冉这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她绝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她可是盖海派花坛大家梁老先生的亲女儿。 但是,梁老先生一生荣耀,女儿却都没继承他衣钵。 她能否有机会获得与梁老先生见面并且拜师的机会,全看与粱楹意相处下来,她喜欢她,自然会有机会。 粱楹意又看向沈周懿:“小姑娘,可还打算继续看?” 沈周懿婉婉一笑:“那麻烦您,我想做一枚袖口,用好点的料吧。” 粱楹意:“袖口啊,挺复杂的,你有款式吗?或者喜欢的图?” 沈周懿细想了下,轻问:“我自己画,可以吗?” 粱楹意微讶:“当然可以,你学美术的?” 沈周懿弯唇:“是的。” 陆俞冉看粱楹意对沈周懿感兴趣。 她抿抿唇。 心下有些莫名的空荡。 不过…… 陆俞冉打量一下沈周懿。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但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些年她一直钻研国画,其余的不太上心,但是蒋一尤说的没错。 这个女孩看起来挺朴素的。 学艺术的一般来说家庭没点资本是支撑不起来的。 既然如此。 应该也……不足为惧。 第九十四章 你喜欢什么啊? 粱楹意对着沈周懿笑了笑:“那跟我来吧。” 沈周懿一边走,一边问:“您这里倒不像是正经开店的,挺闲情雅致。” 粱楹意笑意不减,“差不多吧,我自己消磨时间,早些年接触一些设计相关,画画没太大天赋,就喜欢倒腾这些手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怎么会,梁姨您的美术功力要是没天赋,那我这么多年学美术就是在浪费时间了。”陆俞冉也跟上来。 粱楹意被逗的直笑:“陆小姐就是嘴甜。” 沈周懿侧目。 与陆俞冉对视一眼。 算作打招呼。 宋戎颜瞥了一眼那边的蒋一尤,冷嗤一声,不予理会,乐乐呵呵去抱着沈周懿的手臂。 倒是蒋一尤被这种明目张胆的轻蔑刺的浑身难受。 忍不住几次三番去瞪宋戎颜。 进了里面。 仍旧是一种艺术气息的装修,多元化,不拘于一格,粱楹意带着沈周懿来到一处长桌旁:“这里有纸笔,画好之后可以进行选材,纯手工可能会做起来麻烦一些,要有耐心。” 沈周懿浅笑,“好的,谢谢您。” 宋戎颜是半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的,她最大的天赋都用在了演戏上,但是架不住爱玩,“我也试试。” 沈周懿没管她。 握着笔细细的想了一阵子。 她想送给裴谨行,算作一个定情信物,有他们二人的共同特征。 落笔。 沈周懿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湿透的脊背,宽阔的臂膀,白色布料下隐隐约约的蝴蝶刺青。 美的张扬艳丽。 她恍惚了一下。 墨脱那个男人,背上纹着的就是蝴蝶。 很特别。 现在想想,好像还挺巧。 她头一次向一个人表白,被拒绝后再遇到裴谨行,他同样与蝴蝶元素挂钩,但是那个22号,现在回想,已经特别的模糊。 沈周懿莞唇,不再深想。 认真的开始设计画稿。 她脑海里有大概的构架,用时半小时画了一副图,蝴蝶伏于一朵轮廓简单的玫瑰花瓣上。 但是这一稿她还是不太满意。 干脆扔去一边,又重新画了一副。 后方。 陆俞冉想做一枚胸针,过段时间就是姐姐陆姿琦的生日了,届时她会回京城,打算做个礼物送姐姐。 她画完。 就去找粱楹意,眼神有些期许:“梁姨,您看这个好做吗?” 粱楹意看了下,“这个款式可能有些过于繁琐了,你要是自己做,很难达成这种效果的,除非去专门定做,不过你可以试试看。” 陆俞冉讷讷地:“是吗,那我精简一下,打算送给姐姐,想自己动手。” 粱楹意合上书本,淡笑:“没关系,后期用珠子点缀也不是不可以。” 陆俞冉颔首,又回到了座位。 沈周懿她们就坐在身后,她一回头,就可以看到沈周懿伏在桌上握笔描绘的手形,视线又往她手侧一挪。 那边放着一张不用了的手稿。 看着那线条走势,浑然天成的框架结构,随性而又精准,画风浪漫又惟妙惟肖,明明看着简约,却层次层层递进,不繁杂又抓眼。 陆俞冉一顿。 视线在那张画上黏了许久。 心头惴惴,一种无端的压迫充斥心头。 她是学美术的,自然看得出来这简单的笔画下,功力不可小觑。 “俞冉?看什么呢?” 蒋一尤也抬起头,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 也注意到了沈周懿手边的那张画稿。 她并不是学美术的,看不出什么门道,虽然觉得好看,但是看不出笔力深浅,只是为了陆俞冉而撇嘴:“不过如此,跟俞冉比差远了,你可是国画派系,与那些凡流不是一个层次的。” 陆俞冉坐下。 手中的设计图被她无意识攥紧,她不喜欢这种无端的危机感,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心情变得很糟糕。 “我也没那么厉害。”她抿着唇,低头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语气淡淡的。 蒋一尤没注意她情绪的变化:“你啊,就是太谦虚了,你们系最优,还没那么厉害?别人还要不要活?” 陆俞冉恍惚了下。 对啊。 她是最优美术生。 这是公认的。 将来可是要代表学校去参赛的。 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简单的画稿就忧心忡忡? 没必要。 她拥有的资源和机会,是别人永远都肖想不了的—— * 沈周懿很快又重新画了一张,她添加了一些细节,便开始选材,粱楹意则细细端详她的设计图,神色有些惊讶的打量她几眼,“小姑娘,你挺有想法的。” 她从小对父亲画作耳濡目染,对国外著名画作都有一定的研究,这姑娘的画风自成一派,很有特色,不显山不漏水的狠抓人眼。 沈周懿倒是习惯了这种称赞,她挑了一些碎钻,淡然出尘:“您过奖了。” 粱楹意不由认真的审视这个女孩。 她觉得挺有眼缘的。 父亲念叨了一辈子,姐妹俩没有一个继承衣钵的,天赋没有耐心没有,她小时候体弱多病,不宜过度劳心写写画画,一直温养着,而她姐姐梁拂灯呢,性子又顽劣,不服管教,野的没规矩,父亲更不抱希望。 都不是那块料。 她都替父亲可惜。 如今看到沈周懿。 突然来了几分惜才之心,“小姑娘,你叫什么?以后也准备从事画画这一行当吗?” 沈周懿妥帖地笑:“我叫沈周懿,以后大概也会一直从事这行。” 粱楹意心下一动。 “不知,沈小姐对海派画有了解吗?” 话音刚落。 那边就传来一阵惊呼。 粱楹意往那边一看。 发现陆俞冉用美工刀削铅笔时,把手伤了,正冒着血,滴在了桌面上,粱楹意只能对沈周懿颔首,然后快步过去找了创口贴去帮忙解决。 沈周懿没在意这个插曲。 耐心地去用银丝做构架,认真的雕刻这蝴蝶袖口。 宋戎颜手艺不好,随便做了个手链,挺粗糙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她自己还挺满意。 沈周懿做好,也没着急拍照片给裴谨行看。 反而在微信上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你喜欢什么啊?」 他大致也不太忙。 不疾不徐地回了她条语音,尾音拖腔带调着:「睡觉。」 第九十五章 可以和我接吻吗 听着这么随意的回答。 沈周懿也来劲儿了,她一边走去结账,一边回:「静态还是动态?」 裴谨行也知道沈周懿有意逗他,自从二人冲破了那层界限,做了亲密的那件事,她更不可能矜持了。 他仍旧是短促的语音:「你要跟我讨论这种问题?那我得跟你说清楚,男人世界里,没有那些纯粹干净的思维,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时候,指不定我脑子里已经把你扒了。」 这话说的挺真诚的。 他倒是一点儿都不虚伪。 她手机幸好是扣着耳机的,这话要是外放,挺不好意思的。 沈周懿递过去卡。 手指敲击屏幕:「北校区b3幢,203。」 butterfly:「……」 他又发来一条语音,尾音藏着慵倦又短促的笑:「你脑子里是不是就想着怎么睡我呢?」 沈周懿将袖口收好。 与粱楹意说:“那梁姨您忙。” 粱楹意却有些舍不得,“那改天再来?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沈周懿正准备回复裴谨行。 却被粱楹意这个话惊了下。 她半迷茫:“嗯?” 粱楹意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倏地就笑了:“怪我,太急了,没什么,就是对美术有一定研究,也挺喜欢你这孩子,有时间一起喝喝咖啡?” 沈周懿当然不会拒绝,人际关系方面,她向来周到。 “当然可以,您有时间约我就好。”她将自己手机号写在一张纸上推过去。 宋戎颜倒是笑眯眯地说:“那您眼光真好,我家周周可是很厉害的,她啊,可是国外……” 沈周懿戳了戳宋戎颜的肚子。 笑着跟粱楹意打过招呼就拉着人往外走。 陆俞冉她们不是没听到这边情况。 她眼神深谙地看着沈周懿那个方向许久,粱楹意会对这个女人一见欢心是她没想到的,这可不妙…… 万一再给梁老先生引荐一番。 她在学校还有什么脸面? 陆俞冉皱眉。 心都沉了。 旁边蒋一尤无聊的刷着微博,忽然问了句:“姿琦姐下月生日就回来了,是不是订婚宴也打算在那个时候办?” 陆俞冉堪堪回神:“可能吧。” 只不过。 姐姐跟谢宿白的感情似乎不太顺,婚事并没有完全谈妥,陆家自然不可能丢了这个脸面,就看谢家如何游说谢宿白本人了。 * * 沈周懿与宋戎颜出来。 宋戎颜还要回剧组,沈周懿便把明天去何道商会拍卖会的票给了她,宋戎颜一看座位:“这个号,好像是vip?周周,你怎么搞到的?” 虽然她不太懂上流社会这些门道。 但是何道商会,她还是听人说了的,没权势能力,搞不到票,更别说还是vip,难如登天。 沈周懿懒懒翘了下眼尾,半真半假,“托关系。” 宋戎颜啧了声,掐了下她的脸:“周周,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 “哪儿有。”沈周懿笑着躲开,“你赶紧回去吧。” 宋戎颜撇撇嘴:“得,我不问了,就当你没有吧,到学校给我消息。” “看情况。” “怎么说?” “打算跟小男友约个会。” “…………滚吧。” * * 沈周懿还是回了宿舍。 把袖口小心翼翼地收进盒子里面。 她这才想起来回裴谨行微信。 「倒也没有那么急切,就是回味。」 半分钟后。 「回味什么?」 「接吻,你好像没正经亲过我。[叹息.jpg]」 天冷萧瑟。 裴家大院,推杯换盏,夜宴难推,心思各有不同。 裴谨行觉着烦闷,解了领口两颗扣子,顺着竹林小路的石板路漫步而行,出来透透气。 看着她这句。 他蹂搡着眉心,半笑不笑。 寻了一处石凳坐下。 乖戾的眉眼缀着淡慢,不急不缓地给她回。 「你还是馋我。」 「食色性也,我都来京城了,你还冷落我。」 「那你想怎么样?」 「预约个时间,把我亲到闭嘴。」 她总是有这样的反差。 淡然自若,又直白无畏。 不吝啬于表达自己所想所求。 裴谨行微弓着腰背,手肘撑在膝盖,伴着徐徐冷风,散漫低哑的笑酥的入骨。 「看你表现。」 「答应了?」 「我没说答应。」 「行。」 她不回了。 裴谨行也不急着追着她多问。 夜里他喝了不少酒,红酒后劲儿足,脑子都昏昏沉沉的,胃里不太舒服,离国多年,今晚鸿门宴,那些长老铆足了劲想戳他错处,很多事情,只要回归这摊浑水,就摆不脱,只能迎着剔骨风刃前行。 倒是与沈周懿这么一番轻松聊天。 他心情舒畅不少。 挺难的。 他对她说不了不字。 他戒不了她。 只能谋略着,姐姐再多爱他一点。 叮—— 手机突然一声提示声。 不是微信。 而是微博。 裴谨行倦意的眸淡淡掀起,滑动上方看了眼。 有人@他。 具体的没显示,只看到有rose这个英文名。 他徐徐地扬了下眉梢,深沉的眼瞳泛着涟漪,顺着那提示链接点进去,加载、最终定格。 挺短的一条内容。 是沈周懿用大号发的一条微博。 rose:@微博用户43009,可以跟我接吻吗? 裴谨行:“…………” 他眼前有些模糊,夜风加剧,屏幕的光映衬在他瞳眸深处,那几个字,逐渐的,一点点清晰起来,一字一字的刻在他身体里似的。 她太敢爱敢做了。 她把他公之于众。 她对世界承认,她此时此刻正在喜欢着一个男人。 她前段时间风波不断,就算没那些事情,她在国外获得金奖,挺多粉丝喜欢她,再加上前阵子的事情,反转后又招揽了许多粉丝。 这样一来。 很多人都看到了她这条公开示爱的微博。 点赞在不停的增加。 评论也在不停刷新。 祝福声一片。 还有不少人表示惊讶与稀奇。 问女神是不是被盗号了。 这条,沈周懿回复了:没有,我在表达我对这位男士热烈的喜欢。 无异于深夜一波粮。 裴谨行的微博没有任何的个人介绍,无人知晓他是谁。 看了一阵子。 沈周懿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过来:「看微博了吗?同意吗?」 裴谨行默了一会儿。 看,她多狡猾。 恰如其分的撩拨他的心。 隔了一会,他垂眸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第九十六章 我有点想见你 京城的冬夜总是剔骨般的冷,簌簌冷风见缝插针的往皮肉上钻,抚起一层又一层的颤栗。 裴谨行抬头,挺冷淡的多情眸,介于轻佻之间,恰如其分地勾勾绕绕,天黑黢黢,没什么光,院落里亮着几盏灯,冷白色的,更加重凉意。 好像要下雪了。 沈周懿说过的。 她喜欢北方绒绒大雪。 手机听筒里,嘟嘟的声响在寂静夜色里格外清晰,震动着他胸腔里的心跳,不经意之间与之共鸣,时间好像是挺漫长的。 在他心里默数第九位数时。 手机翁动一声。 她接起来了,伴随着盈盈笑意,娇酣软甜的,“甜心啊。” 裴谨行抚了下唇,指尖下的唇畔半翘着,肆意又慵倦,“你不害臊啊,半个公众人物,发那种言论。” 手机里传来笑声,柔媚清甜,谈恋爱后她似乎变了一点,没有过去那种特别让人摸不透的温柔淡然,他觉得她还是在靠近他的。 “这不是为了哄我家大、甜心开心吗?怎么样?心情会好点吗?我这算是公开你的存在了,你是有身份的人了。” 裴谨行一腿往前一伸,笔直修长,黑色的皮鞋尖尖上,在夜色中闪烁一抹亮色,一秒便溶于虚无。 他眼睫掀起,天空洋洋洒洒飘起了雪。 不太大。 “托你的福,我微博现在粉丝还在持续增加,哦,还有人在给我私信。” 沈周懿粉丝不少。 就这么十来分钟时间,已经有百来个人关注他了。 都是奔着“扒”他底来的。 沈周懿笑着:“你这个号知道的人多吗?” 裴谨行勾唇:“不多。” 就那几个哥们,还是陈聿臣偶然看到他手机屏幕才顺着摸到的。 “喔,那我就不用担心会给你造成什么‘公开’的困扰了。” “你这是把我当渣男了?”他笑的音色沉沉,挺勾人。 “你长得就挺渣的。” “你哄人时候说话要这么诚实?” “那你让我嘴巴甜一甜,唾液淀粉酶的交换,我说话也就挑甜的说了。” 裴谨行狭长而单薄的双眼皮褶皱微微敛下,遮住眼尾漾出的丝丝缕缕淡笑,尾音勾着弧,裹挟着清沉的轻叹:“姐姐,你好会占便宜。” 沈周懿在那边不知道做什么,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感叹似的说,“下雪了。” 裴谨行脸上扫来凉意。 “你在宿舍?” “没有,我在外面。” “在做什么?” “店里,买烟。” 沈周懿很诚实的回答。 裴谨行舌尖儿轻舔上颚,似笑而非着,半阖着眸,“真不能戒?” 尼古丁这种东西,对身体伤害多大就不用说了。 他这人,平时挺浑的,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楚河汉界,挺泾渭分明的,底线秉持。 “啊。”沈周懿似乎为难的轻喃一声,“那我想想别的办法吧。” 说完。 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好像挺默契似的,看着面前逐渐浓烈的雪花。 裴谨行感觉酒醒了挺多的,心里挺充实的。 特奇怪。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安定过,这一刻却出奇的平静满足。 “你现在是不是挺忙的?”沈周懿吸了一口气,两手搓了搓,缓解了下冻僵的感觉。 裴谨行回眸,看向灯火通明的院落。 “大概。” “但有点想见你。”他声音挺轻慢,漫不经心感知不到什么特别的恳求。 但,就是狠狠地戳了下沈周懿古井无波的心。 她从商店门口起身,“地址,给你看看我就走。” 裴谨行捋了把头发,哑着音散漫的笑:“大冷天,别乱跑,回去休息吧。” 他这儿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快点。”那边软着声催促了声。 裴谨行眯了下眼。 喉结滚动了数遭。 还是说了地址。 尽管,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但是情感浓郁时候,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用忍耐去解决的,他已经困在了这处牢笼里,但是他还是要活出自己的脾性与骄傲。 挂了电话。 裴谨行在原地呆了一会儿。 又踱步回到了宴席中。 偌大的会客厅里,裴家上上下下的面孔攒动,他驱了驱寒,走去酒桌旁端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慢慢蒸腾热意。 “三叔。” 有人叫他。 裴谨行单手抄兜转身。 来人是裴臻西。 他手中端着一杯酒,冷峻的脸上勾着笑,“今天这宴席,也算是为您准备的接风宴,离国多年,最近才回京城,想必对京城已经生疏不少。” 裴谨行淡淡地看他,唇畔似笑非笑,挺懒淡的表情,但是骨子里那种张扬乖戾是叫人站立不安的:“是吗,还好。” 裴臻西笑:“听说,爷爷打算让您去接管东南亚地区or公司了?” 这才是重点。 裴谨行视线往酒杯里一投,慢条斯理摇晃酒杯。 不语。 裴臻西眯眼,试探道:“东南亚那块可不好管理,您也知道的,我在or公司待过两年,人员杂乱,尸位素餐的,结党营私的,人人诡心,你年纪小,真管起来,麻烦会接二连三。” 东南亚那块是人人畏之却也人人想啃下的一块肥肉。 要是裴谨行啃下来了,那么裴家其他重要产业,是不是就是囊中之物了? 老爷子直接就转手让裴谨行练手。 把他付出的那两年当什么了? “看来挺为我着想的。”裴谨行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长睫微敛,语态慢声慢调,不见喜怒:“依你的意思,我该从哪儿入手?还是说做个闲散公子哥最好不过?” 裴臻西心下一震。 “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没接触过,而且学业未结,不急在这一时,是不是?” 只要再给他两年时间。 or,便能入了他的腹。 “裴臻西啊裴臻西。” 裴谨行胸腔震着笑,眼波在绰绰灯光下幽深不见底,犹如深海黑礁,他抬起手,为裴臻西掸了掸肩上不明显的灰尘,指腹最终捏了下他的肩胛骨,无形的收力,唇边笑意泛了冷:“我不在这些年,倒是助长了你不少威风,竟然指使到我头上了。” 他俯身,弯着唇:“嗯?” 裴臻西脸色骤变。 他肩骨几乎要断裂的剧痛,手中酒杯几乎端不稳。 而面前年轻男人仍旧笑着,看着性情近人,实则最是狠戾。 第九十七章 我没亲过 裴臻西眉弓狠狠一跳。 肩上的痛意流窜全身,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这么淡笑着捏碎了,让他额头上霎时间冒出了层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疼的脸都白了个彻底。 他死死的捏着酒杯,才没摔落,不至于引来那边的注意力。 毕竟他在裴家的身份,的确卑微。 只会指责他冲撞了面前这位真正的裴家太子爷。 裴臻西疼的嘴唇颤抖,勉强的扯出一笑:“我怎么敢,三叔莫怪我言语失了分寸。” 裴谨行唇边一挑,落在裴臻西肩上的手没有立马松开,反而还不紧不慢地捏了几下,不经意地摁在最脆弱疼痛的地方,“也怪我,离家太久,倒是让你忘了我曾经的规矩和脾性。” 裴臻西冷汗涔涔。 心中窝着一团火,怎么都驱散不了。 偏生只能在这疯子面前低眉顺眼。 “我就是一时口快,三叔您没必要跟我置气。”裴臻西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口血,被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裴谨行这才松开了他,淡笑又轻狂的刺人:“看来,大哥并没有教会你怎么说话,这样在商场上,多吃亏?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我,轻易不动怒。” 他离开太久了。 很容易让这些人生出僭越之心。 如若不敲打清醒。 那么下次,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 裴臻西牙根咬着,心中怨气,却又惧怕这个年轻的三叔,裴谨行轻易不出手,寻常没什么人与事能让他大动干戈,但是一旦他来了脾气,那就是玩儿命了,不整成筛子,都是轻的。 裴臻西脸色不好看,顺从道,“那,祝愿三叔or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 裴谨行又旋身取了一杯酒,杯身高过裴臻西的杯口,潋滟的含情眸颓唐而笑:“怎么能辜负了你期望。” 裴臻西不得已陪着笑。 心下阴郁一片。 一个毛头小子,终究会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二十三岁,他就想收服or那么大的企业高层? 痴人说梦! 说起来。 or公司在东南亚,而沈家那位千金,在那边名气不小,极受追捧,而且,沈家沈二爷,过去几年一直在国外发展,渠道人脉广泛的探不到边界,现在看来,他还是得利用一下沈家—— 裴谨行不知裴臻西内心打了什么算盘。 他手机响了一声,是沈周懿电话。 他为她设置了特殊的来电铃声,不用看都知道是她。 确保可以第一时间接到。 他接起来,就那么端着那杯红酒,转身迈着长腿向外,音色刹那浅藏几分缱绻的柔,很淡,淡到不容易发现,“嗯?到了?” 裴臻西从深思中醒神。 听着这么一声。 他眉头紧皱起来,虽然好像没什么,但是他还是觉得裴谨行浑身的戾气与危险散了。 他,在与谁打电话? * * 沈周懿打车,行驶了近半个小时才抵达了裴家宅院门口。 这片是私人区域。 占据了广袤无垠的面积。 远离了闹市,足够的安静。 是一座完全的大家族宅院,像古时的府邸,经过更优化的改良,更加宜居。 真正的豪门贵族,才在她眼前铺展开来。 出租车离开。 沈周懿站在远处道路两旁栽着的苍天古树旁,稀稀落落的枯叶随风簌簌,她怀中揣着装着袖口的礼物盒,天际飘着的风雪逐渐的加大,她能轻易的看到雪花的形状。 很漂亮。 沈周懿抬手接了几片,冰冰凉凉。 她弯唇笑。 不多时。 斜侧方传来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她侧头看去。 男人穿着一件黑大衣,从黑暗中迎着风雪而来,雪花从他发梢溜下来,落在睫毛、肩头、裹挟浑身的清寒,又沾染了不经意的温柔。 他走着。 半路忽然停下了脚步。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与她相望,她隐隐看到他那漂亮的薄红的唇漫不经心翘着,“傻站着做什么?” 沈周懿醒神。 笑着抬起步子,一步两步,最终快步跑着,冲着他而去,在距离他一步远时,猛的起跳,直接跳到他身上,双手紧紧的缠着他的脖子,双腿架在他精瘦的腰肢上,而他也特别娴熟似的单手托住她的臀部。 两人都裹了满身的风雪。 扑了一怀的霜意。 沈周懿深深地嗅了嗅他身上的清淡雪松香,“你好香。” 裴谨行仰起下颌,露出修长冷白的脖颈,“属小狗的?” 沈周懿见这个空隙,立马寻着他脖颈而去,脸颊埋进去,蹭了蹭,又顺着他的喉结然后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慢慢地啄吻,在寂静的雪夜里,那嘬声很清晰。 裴谨行觉得很痒,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了她嫩滑的脸颊上,迫使女人噘着嘴,他半笑不笑,眼眸浅浅睨着:“又变啄木鸟了?” 这边距离那宅邸的大门还是挺远的,二人被庇护在古树之下,藏于黑暗之中,附近靠着江,曲径通幽的小路遍布景色。 她视线黏在他薄唇上。 有些口干舌燥。 “你喝酒了?” 酒气有些重。 “嗯,但没醉,不至于能被人趁醉行凶。”裴谨行勾下唇,压下来的声淡而倦怠:“我,很清醒。” 这话。 赤裸裸的在提醒她呢。 坏到骨子里。 沈周懿可惜似的叹息一声,因风而轻颤的睫毛簌簌,声音柔而含笑,“早知道就让你多喝些酒我再冲过来就好了,失策了呀。” 裴谨行喉咙压出哼笑。 眉眼漾出酥入骨的情绪,他拍了下她臀部:“你对我动手动脚这么熟门熟路,下来。” “可以,你轻点放我下去。”沈周懿似乎特别好说话,抱着他脖子的手没松开。 裴谨行弯腰,她两腿落地,但是手还是抱着他脖子不松开。 他直不起腰。 挑了下眉,“你要我腰废了?” “舍不得。” “那还不松开?” “我来的匆忙。”沈周懿悠悠的轻叹。 “所以?” “口渴了。” “哦,后面一百米,那江,水挺干净的。”他好像不懂她意思,微敛着眸,视线逡巡在她脸上,那股劲儿,浑的入骨。 沈周懿娇酣地轻瞪他一眼。 惹得男人闷声失笑。 他抬手,指腹摩挲了下她冰凉的唇:“我没亲过。” “技术可能不好。” 第九十八章 我来教你 雪花飞旋着落下,怜爱似的粘在他卷翘的睫毛上,伴随着轻轻地颤动,构成独一份美景,裴谨行的声音天生的勾带酥意,不经意放慢了语速时,每个字的气音都麻了肺腑。 他手指是凉的,逐渐在她唇上沾染温度、湿润。 沈周懿脑海里有些乱哄哄的,她眼前开始模糊,好像思绪被他这个轻慢又暧|昧的动作缭的没了方向。 太痒了。 心也太乱了。 她无意识地张嘴,咬住他润白的指尖。 温热一吮,细细感受着指腹纹路。 而后,她温吞着说:“这种事情,都是练出来的,多做几回也就熟了。” 她今天好像格外的热情。 裴谨行眸里的光霎时间破碎,在昏暗中不停地变幻情绪,难以言喻的酥麻顺着脊椎向上攀爬。 他仍旧保持着那姿态,眼半耷拉着,唇边似翘非翘,挺有耐心,挺包容似的,出口的话却是:“一起走走?” 似乎。 他挺乐意这么磨着她。 沈周懿有些难耐地臊眉耷眼,但是还是特别宠他的点点头:“好啊,多跟你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裴谨行只是漫不经心地笑。 他迈着步子往前走。 裴家宅邸附近的景色是一等一的好。 加上又是雪夜,更增添了这种浪漫氛围。 他虽然年轻,但是身板丝毫没半分少年羸弱感,肩宽腿长,比例好的堪比名模,在他身边,那种被完整保护的安全感格外的踏实,心里是稳定的。 沈周懿慢慢的跟在他背后。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浅浅地笑着。 想了下,还是掏出手机对着那风雪下的身影拍了张照片。 怎么拍都是好看的。 附近有条江,木桥蜿蜒而过,每隔一段距离点缀一盏琉璃小灯,不算很亮,但是很有氛围。 桥面落了许多雪。 踩上去有松软的脚感,她就那么跟着他,脚踩在他脚印,仿佛两人已经重叠在了一起似的。 裴谨行停下。 回头看她。 也看到她追着他脚步,时不时的跳一步,因为穿的多,整个人埋没在大大的羽绒服之中,像是一只呀呀学步的小企鹅。 他慵懒地倚在护栏上。 看她一步一步地跳向他,留下最后两步时,沈周懿抬头看他,眼眸烂漫地弯着,“我一步跳过去,你接住我好不好?” 裴谨行好笑的看着她,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好像不准备动弹,但也没调笑她的小幼稚,挺接纳的,“不怕滑?” “我来了。” 沈周懿不管他态度,原地摆臂,然后用力一跳,但是脚下落了雪,多少有些滑,她重心靠后,脚后跟打滑,但她不慌张,因为那一瞬间,他就已经伸出手,伺机而动似的握住了她的手,收了手一拉,她得逞的钻进他怀抱。 扑了满腔的香与冷感的温柔。 沈周懿站稳后,就不动了,脸颊贴着他胸膛,透着体温与平稳的心跳,她伸手摸了摸那心跳声,“其实我来,是想送你一个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那盒子,打开献宝似的捧至他眼前。 裴谨行敛目,端详着她手中那枚看起来极有特色的蝴蝶袖口,蝴蝶似乎正在低头热吻玫瑰,用钻石与珍珠点缀着,别致又漂亮,但是不是工业化的那种,能看出细微之处的粗糙瑕疵。 “好看吗?我亲手给你做的。”沈周懿握着他的手腕,将袖口别上去,配着他那精瘦骨骼明显的冷白手腕,更凸显了那只手的漂亮,“那天加那个小男生,也是看到了他别着这种小玩意儿,觉得特别适合你,就加了问了个地址。” 她慢悠悠的解释了下。 裴谨行看着那枚蝴蝶袖口。 视线落在她手上,大拇指内侧有一处水泡,不太大,但是是磨出来的那种,碰一下都会很痛。 他捉住她的手腕,看了眼那水泡,“做这个磨的?” 沈周懿都没想到他眼睛这么尖。 嗔怪似的看他:“你都不夸姐姐,到底好不好看?” 裴谨行细细凝视她数秒钟,突然就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体温传递着,他声音有些哑,眼睫毛扫在了她眼皮上:“我很喜欢。” 沈周懿心跳都落了一拍。 明明是风雪漫天的天气,气温低的血液都要凝固,零下十几度,吹着风,本该冷的僵硬,但是二人这样倚靠着,热意蒸腾,她踮起脚顶了顶他的额头,手顺着他大衣溜进去,腰腹位置的衬衫扣子被她解开一颗,跟条鱼似的滑溜冲刺。 “你还能陪我多久?”她问着,手一点儿不闲着。 裴谨行被她冰了一下,搂着她腰身的手收紧,嗓音闷着:“半小时。” 他还得回去,今晚不能走人。 事关东南亚or公司的裁决。 他爹在场,家族各房长老齐聚,是鸿门宴,硝烟四起。 这会儿正是娱乐时间,他出来一会儿不打紧。 “够了。”沈周懿吸了一口气,作恶地勾了勾他裤腰下内裤边:“我们和好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还没有表态。 裴谨行俯身,任由她为所欲为,“看姐姐表现。” 沈周懿心中笑骂一句小混蛋,又要钓着她,又要姐姐着叫勾的她心猿意马,她也就不客气,踮起脚亲了亲他下巴,顺着他下颌一点一点亲。 “你好热。”她吻了一圈,视线落在那薄红的漂亮的唇瓣上,“你紧张吗?” 裴谨行不动,呼吸就洒在她耳畔,倦淡的笑,眼尾漾着风情,泛着点点红,“嗯,有点。” 因为她的手,逐渐更放肆了。 她好喜欢欺负他。 沈周懿却不管了。 她迎上他薄凉柔软的唇,好像刹那点燃了什么,静谧的夜里除了风声掠过,就剩下那细微的啄吻声,伴随着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时而急时而缓。 他喝了酒,浑身醉气迷人,像是性冷淡似的被她侵略着,含吮着,挺没有章法的,他嘴唇都麻了,尝了满口的清甜,他低头,轻掀起淡而密的睫毛,眼里藏着缱绻的笑,勾的人浑身酥软,他始终放松着,看她沉溺,便不轻不重咬了下她嘴唇。 清哑着说:“姐姐、” “你吻技真差。” 沈周懿:“………” 下一秒。 他压着她腰肢的手缓缓往上,落在她后脑,箍紧,风声压着他低哑的笑音:“我大概会了。” “是不是得让姐姐tui软才算。” 第九十九章 他太会了 桥上的灯似乎应景似的闪烁了几下,他散漫又颓肆的面容,淡而长的眼睫下,藏着一汪深情,又点缀几分灼人的轻佻气,他这样的男人,无论是幼童时期、少年时代、乃至现在、甚至以后更成熟。 都会是女人们心悦的类型。 生来就是祸害。 沈周懿被他的手扣至他面前,他半倚坐在护栏上,长腿敞着,这样与她的高度重合,不至于她仰头太久而脖颈酸乏,微凉的骨节摩挲着她的后脑勺,耳骨,后颈脊椎骨,每一处都仿佛漫不经心的流连而过,随性的生生点了几把火。 “姐姐。” 他下颌微抬,鼻尖与唇瓣慢慢地逡巡在她唇瓣周围,坏心眼的慢条斯理着,宛若作壁上观的情场老手,他笑,喉音轻颤,“你身体好紧实。” 话落,他忽而凑近,舌、尖轻扫她唇feng,笑意颓唐:“放松点。” 沈周懿:“……” 她垂落在身边的手,几乎瞬间攥紧,心跳失了正常的频率,浑身像是过了电,就连…… 也瞬间来了感觉。 他太会了。 也太勾勾缠缠。 他怎么瞬间就这么拈手就来了? 沈周懿被他缓急得当、循序渐进的招数攻的溃不成军,几乎要站不稳,被他手臂紧紧的揽入怀中,她抬手抱住他的脖颈。 温软却极具侵略欲,她被他不断的吻搡着,好几次的确站不稳,他总是能及时抱紧她,不给她半分避躲的机会,甚至在她软塌塌那一瞬,慵懒地掀眸睨她一笑。 沈周懿更心神乱飞。 思维组织不到一起。 只能断断续续的在内心低语,妖、精、 吸食人精气似的。 令人欲罢不能。 沈周懿感觉自己似乎要飘起来了,眼角无意识漫出惹人怜爱的水雾,他吻着,恰如其分地抬手,指尖顺着她脸颊向上,为她轻轻地揩去眼角的湿润。 他太会亲了。 学习能力强的离谱。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恰到好处的在人敏感的苏感区域骚弄。 沈周懿呼吸逐渐薄弱。 他停下,转为轻啄吻,“舒服?ruan了吗?” 他明明知道的。 就是坏心眼的问她,听她自己说。 沈周懿搡了搡他胸膛,突然有些小委屈,“别问……” 裴谨行搂着她的腰,指腹摩挲了下她腰椎骨,颓然地笑:“好,不问。” 但刚说完。 他就压低声音,咬字轻而慢,尾音含着不明显的笑,磨人心神:“我已经感受到了,姐姐为我,软成了一汪春、水。” 沈周懿:“……” 她脖颈忽然漫上红晕。 心中揣着的某种名为理智的细胞,瞬间被杀死。 原来。 情侣之间真正的技术好,达到心神躯体完美重合的吻,是这样的,电视剧里的情不自禁与理智崩塌也不是假的。 他才刚刚开始就这么会。 日后若是多练,多做,她还能有思考的余地与机会? 时间在二人断断续续的亲热中流逝着。 寒冷的冬夜也不再难熬,反而像是煨了一小处范围的火,点燃了冬日里的篷草,熊熊烈火,没法在扑灭。 沈周懿认可了。 某些男人在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的。 在某个领域天才,好像在这种地方领悟力也极其的强。 “你这样,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没经验。”沈周懿得了空闲,窝在他怀里顺着气,整个人晕乎乎的,可惜不可以,他们现在没有那个干柴烈火的条件与时间。 裴谨行把她帽子往下拉了拉,盖住她泛红的耳朵,抵挡风寒,“我学过。” “学什么?”沈周懿惊讶。 他敛眸,半笑不笑地睨她,指尖细细描绘她眉眼:“找视频。” 沈周懿瞪大眼,特别兴奋的道:“行啊你,竟然看不健康的小视频。” 裴谨行哼笑:“不是那种。” “你永远别低估一部分人为了博流量与闲着没事儿干能做出什么事,自诩情场高手的,在网络上发布教人如何接吻,如何讨爱人欢心,挺多的。” 沈周懿喔了声,恍然似的:“他们真亲?” “不是,放一堆口腔图文讲解,我觉得看着挺麻烦的,还不如自己上手试。”顿了顿,他半眯着眼,似笑而非:“事实证明,姐姐真禁不住。” 沈周懿被他看的突然有些架不住,难得的害臊起来,明明她比他大,但是这小子,就是特别会到让人会忽视他年龄。 “所以我挺担心的。”裴谨行将她冰凉的手揣进怀里,用自己体温给她捂热,长睫一敛,“以后姐姐会不会禁不住更多的。” 沈周懿:“…………” 他一定要这么直白这么野吗? 他字典里是不是就没有羞耻与害臊这两组词? 这倒是让沈周懿忽然就思考了一件事,自己是否能拿捏得住他这样的男人,恋爱不怕是弟弟,就怕弟弟是个又野又浪还百无禁忌离经叛道的性子。 看似她占据主导,实际已经被拿捏。 “脑补什么呢?”裴谨行适时地掐了下她的腰,漫不经心地笑:“有没有那种事,你还得多努力努力,毕竟我这人挺现实主义,总不能让自己赔本,姐姐,我挺值钱的,你珍视着点。” 沈周懿忍不住笑,仰着头眼眸温而娇酣,“我这不是在稀罕你吗?专程跑来京城,诚意满满了吧?” 裴谨行眉梢淡挑:“做错事的有做错事的认知,慢慢改给我看。” “噢,那你意思就是说,我们还有很久的以后,甜心,你这拐着弯的情话,我也喜欢。” 裴谨行愣是败给了她这种满嘴蜜舌的招数。 她在他面前,就是挺有恃无恐的。 这样也挺好。 这是她的底气。 他给的。 * * 宴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裴臻西临时被安排出来寻一下裴谨行。 家里他辈分小,这事儿自然落在他头上。 加上与裴谨行闹了不愉快,他有些心情不畅也得低头认了,从主厅出来,他听到裴谨行是跟什么人打电话,有人来了,便想着来门外寻人。 顺着路一路找。 绕了大半天。 才终于看到了江那边桥上依偎着的两道身影,夜色浓稠,他一时看不清,又上前几步。 第一百章 叔侄情敌 今夜的雪下的格外的大。 半边天都被笼罩在鹅毛大雪之中,触了满身的凉意,这才没二十分钟,地上就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不见原本地面是如何形态。 裴臻西眉心皱了皱。 看着那边的人,眼里不禁涌动出了几分惊诧,在他的认知里面,裴谨行一向性情难猜,不近女色,丝毫没有寻常豪门年轻人会有的爱玩猎艳心思。 从来不曾听闻他有什么花边新闻。 身边鲜少会有什么女人来往。 但是此时此刻,他看到了什么? 这位此刻,正拥着一体型纤瘦的女人,谈笑风生,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轻松与纵容的氛围,裴谨行对怀里女人,半分戾色没有,那份温存,羡煞旁人的美好。 裴臻西更近一步。 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惊奇,他想要知道,裴谨行怀里究竟是何等女子,能俘获他这样乖戾的男人。 但是不等他看清楚。 那边垂眸散漫笑着的男人倏然就抬起了眼皮,似笑非笑地朝着他投来了视线,那一眼,不亚于这冬夜风雪剮肤的天,吹的人肌骨皆寒。 裴臻西的步伐不自觉的停下。 内心下意识的不敢继续僭越这个危险的防线。 他嘴角一抿,隔着不近的距离开口:“那边宴会要进行下一轮了,我来寻你回去。” 沈周懿听到了声音。 觉着有点耳熟。 她抬头看裴谨行,他也刚好投下视线来,落在她腰上的手不紧不慢地抚了抚,嗓音也显得薄情寡义,“裴臻西。” 沈周懿惊讶了那么一瞬。 没想到这种节骨眼会与这个人遇上。 显然。 现在直接被看到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与裴臻西好歹刚解决没多久。 并不算特别的愉快。 这样一来,又被他知道她立马就勾到了他的叔叔,多少会有一定的矛盾与口舌。 她倒是不担心裴臻西会怎么想。 她考虑的是裴谨行因为这件事会面对什么,毕竟他身份不一样,在这种水深火热的大家族之中,难免如履薄冰处处需要小心翼翼。 “你快回去吧,我也回学校了。” 沈周懿压低声音,小幅度的拽了拽他的衬衫。 裴谨行丝毫不紧张,坦然极了:“我今天的确没办法多陪你,我送你出去坐车。” 沈周懿点点头,立马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别让他看到。” 裴谨行好笑,“我都不怕。” 沈周懿闷声说:“不行啊,现在这个时机不合适,豪门里的门道我还是清楚的,让叔侄差点成情敌这种事,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她之前是想着利用裴谨行。 但是现在,她对裴谨行是喜欢的,自然会为他的立场多思虑几分,何必招惹不快。 裴谨行静静地睨她头顶须臾。 唇畔不经意似的翘了下。 没再说什么。 他就那么搂着沈周懿,一步步走过去,裴臻西对裴谨行女人倒是没那么好奇,只是惊讶而已,他视线只是在裴谨行怀里那么一顿,也眼高于顶,不稀罕自降身份去寒暄打招呼。 毕竟。 这么遮遮掩掩,想必也不是京城某家闺秀。 “你先回去吧。” 裴谨行淡淡地睨他一眼,搂着怀中人便往宅邸远处走。 裴臻西眯眼,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 这倒是有意思了。 裴谨行谈了女人。 如若不是正儿八经的门第,这恋爱,怕是不顺畅。 尤其…… 若是被老爷子知道了裴谨行私下里的情况,会如何? 棒打鸳鸯? 还是另寻亲事? 裴臻西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他转身往回走。 今晚看到的这件事,他不打算说出去,替裴谨行这么压下来,如果他就真的寻了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那正好,势必会被诟病,家族里上下的微词,都能让人剥层皮。 虽然他是裴谨行。 可他到底还没有接管裴家,一切还没定论,最终的赢家,不一定是他裴谨。 看来。 他要好好盘算一下如何跟沈家小姐重修于好了。 * * 裴家附近路段偏。 走了一阵子才能叫车过来。 好在附近有车,来的也快。 沈周懿松开了裴谨行的手,她笑的柔和,“那我回去了,记得想我。” 裴谨行单手抄兜,懒散的站着,“回去给我发微信,打电话也行。” 沈周懿挑挑眉。 挥了挥手就上车。 裴谨行没走。 沈周懿上车就点了一支烟,司机正在发动车子时候,她侧头朝着他看了过来,忽然又低声对司机说了什么。 而后,她就又下车。 忽然将唇上的烟塞在他薄唇,笑的明艳,“我戒不了,只好拉你陪我共沉沦了,这是我想的办法,不许扔哦。” 说完她就快速的溜上车。 留下一派遐想连篇,走的彻底。 裴谨行唇边咬着被她含过的烟,像是又唾液交缠,激烈的吻了一遭,他姿势没变,烟雾从唇边蔓延,他敛眸,整齐洁白的牙齿轻咬烟蒂,喉咙溢出气音的笑,“可真是坏姐姐。” 他目送那辆车离开,这才转身。 从容的吸了两口,呛了一声,但还是忍耐了。 手机响了声。 是沈周懿发来的微信:「不需背地骂姐姐。」 裴谨行又哼笑一声,「那晚了,刚刚骂的超大声。」 沈周懿:「那我浅浅的生气一下,下次见面,你把人给我,就哄好了。」 他挑眉,一边走一边回:「下次?」 沈周懿:「昂,明天没时间见面,我有些忙,甜心要耐得住寂寞。」 「忙什么?」 「上课啊,备课啊,第一天事情挺多的。」 * 沈周懿回到宿舍。 她没跟裴谨行说明天要去何道商会参加拍卖的事情。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独立惯了,不会因为恋爱就头昏脑热,她是去拍珏玉另一半的,带着他,难不成还让他付钱?没必要。 * 翌日。 沈周懿临时调了下课。 好在徐昶砚理事长那边好说话,准了她这次。 何道商会开办,多的是豪门贵族争相捧场。 谁都清楚。 与g国庄先生搭上一线,于自家,有利无害。 上午十点。 车辆逐渐驶入停车区。 大雪下了一夜,厚雪封路,绕了好半天。 车内。 梁拂灯拢了拢衣领,懒洋洋地问:“少爷几时来?” 第一百零一章 婆媳初见 梁拂灯侧目看了眼窗外景象,她大衣下只是一件单薄的白底抚蓝的刺绣旗袍,风韵雅致,彰显女人风情与婉约,年过四十,却仍旧身条宛若妙龄女子,凹凸曼曼。 前面司机道:“少爷说晚些过来。” 梁拂灯轻哂,眼底藏着几分不满,唇撇了撇:“一天天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立志成纨绔子弟界的成功人士么?” 司机冷汗涔涔:“…………” 这。 这他可不敢附和啊。 主母这性子实在是贵太太圈子里一朵妖艳清奇的花,带刺,怼天怼地,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丝毫没有那种久居高位的稳重与城府,不屑于那一隅虚伪做派,再加上她是裴家主母,地位尊崇,无人敢欺。 梁拂灯取出手机,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过去,司机立马下车去开车门,她提着衣摆下来,漫步朝着何道商会正门走,那边的安保围成了一圈,一一的安检,严格的不允许有半分差池,不能带任何违规物品,一切都由商会提供。 过了繁杂的安检。 总共7层楼,每一层面积都极其的广阔,外圈形成高科技质感的环形,内圈楼内每一层都间隔开来,每层楼层高度极高,又另外分为当层的二层区域,分别为vip看台区,以及一层卡座区。 分区等级严苛,豪门与豪门,富与富,也隔开极大的分水岭。 这里是一个富丽堂皇却也极其残酷弱肉强食的地方。 “裴夫人您好,您的包厢在上层,我送您去包厢就坐。” 有侍者上前,恭敬又不卑不亢。 梁拂灯回以微笑,“麻烦带路。” 这边每一层都有独立的直达电梯,不需要另外爬楼,一层里,布置了八个方位的电梯,保证宾客都有最佳的体验,不会拥挤。 电梯是透明的,可以纵观整层情况。 进电梯时。 另一方向也进来两个人。 两个年轻的女孩。 梁拂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两个女孩都捂得挺严实的,其中一个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几,穿着gi最新限定款,墨镜红唇,美的妖艳跋扈。 另一个,相对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气质,臂弯搭着一件烟灰色的羊绒大衣,身着一件墨绿色苏绣旗袍,将那姣好甚至惹眼的窈窕身材勾画的极为曼妙,腰身不足盈盈一握,纤细的羸弱,侧身点缀着低调莹润珍珠的扣子扣至腿弯上方,随着走动,能可见那过分白皙纤瘦漂亮的小腿,踩着高跟鞋的脚踝骨骼嶙峋。 那里系着一抹红绳。 她脸上戴着口罩还未摘下,墨色卷发如藻铺散,美的不可方物。 那股从骨子里渗透出的温柔知性,是很多闺秀名媛都难有的,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她还挺喜欢这种姑娘。 恰好。 裴谨行那边接起来。 她才不舍的把自己视线收回来:“我不管你忙什么,十点半过不来,老娘亲自去你那边提你。” 沈周懿一听这声音。 轻侧眸光看了眼旁边夫人,明明那么雍容华贵,但是性情好像是挺接地气的。 旁边宋戎颜对着电梯里反射镜照了照,“我说,你那个微博妙啊,周周,我还以为你老僧入定,实则狂野行动派啊。” 沈周懿淡笑:“哄他开心。” “呦。”宋戎颜阴阳怪气,“我瞧这意思,您坠入爱河啦?我再也不是你最重要的小宝贝啦?” 沈周懿失笑,“你吃什么飞醋。” 宋戎颜对着空气一个白眼,“我可没有,我十几年的正宫还怕他一个毛头小子,他亲你都没有我亲你时候多。” 沈周懿:“…………” 她给她一个眼神,收敛点,旁边还有人。 宋戎颜双手环胸冷哼一声,“我摸过你胸,他没有吧?他有我跟你同床共枕时候多?没有吧?” 沈周懿:“…………” 这女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是从哪儿来的。 这能一样吗? 说的好像她们有一腿儿似的。 果不其然。 沈周懿感受到了旁边突然火热诡异起来的注视。 沈周懿:“…………” 宋戎颜偏生还不觉得羞耻,八百年的飞醋都放出来了,戏精附体,“得,谁让我是你见不得光的委屈的小情人呢。” “……” 沈周懿干脆手动捂住旁边妖艳女人的嘴。 刚刚噤声。 旁边就听那长相极其精致漂亮的夫人盯着她,“你们,是les?” 沈周懿:“……” 她尴尬地侧眸,“您误会了,她就是开……” 梁拂灯:“我看过les漫画的。” 沈周懿:“……?” 梁拂灯:“挺刺激的。” 沈周懿:“…………” 宋戎颜墨镜后的眼锃光瓦亮,立马熊抱沈周懿,像是发现了同伴:“是吧,我也喜欢,难道您也是……?” 梁拂灯无情的挂了电话,与宋戎颜握了握手,真诚道,“我没试过,但是我还挺接受的,小姑娘们,祝你们幸福。” 宋戎颜感动的就差落泪,发挥了她入行多少年的精湛演技:“谢谢,我会努力的。” 沈周懿:“…………” 电梯到了。 她扣住宋戎颜,笑着对梁拂灯说:“那我们就走了。” 梁拂灯挥手,“有缘再见见。” 沈周懿:大可不必。 目送那一高一矮离去。 梁拂灯眯眼,“小美女就不该便宜臭小子们。” 身后司机:“…………” 梁拂灯又轻叹,“不过说来惭愧,那个旗袍小姑娘,我都看着喜欢,那身段那气质。” 司机:“……”家主,您头上有点点点绿。 梁拂灯走出电梯,突然拍了拍手,“我忘了要微信了!” 再抬头,早已不见身影。 这层太大了,找人可不容易,她也只能作罢。 思来想去觉得生气,她又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过去,裴谨行大概已经不怎么忙了,接的也挺快的,只是,刚接起来,就听自己老娘恼火的骂:“都怪你,打电话催你过来让我耽误了重要的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小子。” 骂完。 就挂了。 刚刚上车正堵着的裴谨行:“……?” 他又喘气了? * * 来到包厢。 沈周懿挺惊讶的,倒是没想到赵大柱还能弄到这种位置这种票,她以为会是普通的位置。 第一百零二章 撕碎 但是看样子。 她们这个包厢,不简单。 视野最正,可以清晰的看到主台位置,以及下方的座位,每个卡座分布情况。 包厢前景是很大的落地窗,单向的,外面人看不到这里面是什么情况,名贵的茶点水果酒水已经准备完善,沙发都是意大利最昂贵的品牌,脚踩昂贵的地毯,前方是分镜屏幕,可以更直观看到等会儿展出的古董名品细节,以便观赏。 宋戎颜已经踢掉高跟鞋窝在了沙发里,“鸢姐也来?” 沈周懿应声:“嗯,她说也定了包厢,一会儿会过来。” 闻鸢与她们不一样,她平日里日理万机的,撑着整个闻家,族中,乃至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她处理,很是辛苦。 “那感情好,钱不够刷鸢姐的卡。”宋戎颜挑挑眉,闻鸢跟她同岁,但是比她成熟稳重太多,好像她一直是被沈周懿和闻鸢照顾的那个。 明明沈周懿最小。 还记得当年她们还是通过沈周懿才认识,那段时间,她一直将闻鸢当抢她朋友的敌人,俩人特别不对付,这么多年打打闹闹过来了,关系也铁了。 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沈周懿对何道商会还是很感兴趣的,她呆不住,就起身,“我去外面转转。” 宋戎颜专注喝酒,挥挥手:“早点回来。” 沈周懿离开包厢。 漫步而行。 整个馆内都布满高科技产物,智能化运用到了极致,可见何道商会背后这位庄先生是多么的殷实富足,深不可测。 二层都是包厢,她兴趣不大,便又下楼。 来到了一层。 宾客大部分已经落座,穿梭其中的侍者正井井有条的忙碌着,这一层是古董拍卖,所以没有太复杂的分区,她甚至在想,父亲姜遇孑当年也是京城贵公子之一,这些出席的人之中,是否会有与当年姜遇孑故交之人。 她现在对京城还了解不全面。 只知裴家,陆家,闻家,还有一家是很低调鲜少出面的徐家,其余便是国内其他地区的豪门,例如谢家,陈家,秦家。 今日出席其中的人。 她挺好奇的。 当年的事情查起来复杂,母亲尸体为什么会丢失,父亲为什么会失踪,他为什么要走,这件事还牵连了什么人,挺多疑点的。 思绪一时杂乱。 沈周懿抿抿唇,想了想又转身。 “怎么又是你?” 刚刚准备上楼。 不远处有人冲着她嗤笑。 沈周懿悠悠抬头。 那边有一处卡座,人影绰绰的。 蒋一尤抱胸瞥她,“我就纳了闷了,你挺大本事啊,这里都能混进来?” 她是认准了沈周懿是寻常人家出身,第一次见面给了错觉,加上她没见过哪家里有沈周懿这号人物,如今又打扮的光鲜亮丽来这种地方还高调满场晃悠,更让她认准了,沈周懿动机不纯。 坐在里面的秦仕则抬起头,看清后,眯了眯眼。 他当然记得。 这个上了他车,把他当免费司机的女人。 他没记错的话,这女人在车上打电话,空降帝景,是个走后门的,又进了何道商会,这么说来,她后台挺硬的。 京城凡是有头有脸的,今日必然会来何道商会。 所以能碰上,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 她淡笑地睨了一眼蒋一尤,一个刚满二十的毛头丫头,气盛凌人,她只觉得幼稚。 不予理会。 继续转身。 蒋一尤却注意到了秦仕则多打量沈周懿的那两眼,在她看来,秦仕则就是陆俞冉的男人,结果现在果不其然被勾了,再加上沈周懿不把她放眼里,心里更窝火,就上前,拦住去路。 冷笑道:“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是京城哪家小姐?我们好好认识一下。” 沈周懿抬眸,唇畔弧度不减:“非京城人士。” 蒋一尤更不惧怕了,“那你家是哪门哪户?” 沈周懿想了想,沈家不接纳她,她也从未当沈家是自家,便清清和和道:“无门无户。” 蒋一尤讥讽一笑,“果然被我猜中了,今天打扮的倒是花枝招展,憋着大招?看中哪家高枝了?” 沈周懿挑眉,“你家?” 蒋一尤脸色一恼,“尖牙利嘴,真是不知羞耻!” 秦仕则看蒋一尤一眼,眸色漠然,这个女人一向跋扈无脑,若不是陆俞冉,他也懒得搭理。 与沈周懿不熟,他自然也不打算圆场,做个看客。 蒋一尤声音不算小。 倒是吸引了些视线。 前方。 裴臻西听到动静,回头扫了一眼,视线立马顿住,他诧异,以为自己看错了,那边从容自若的女人,可不就是沈周懿?他还正想着联系她,在这儿碰上了。 在看看拦在他身前的女孩。 旁边助理低声提醒:“蒋家人。” 裴臻西冷声一嗤:“越是低门小户越是上不得台面。” 他起身。 原本他还正想着如何缓解与沈周懿的关系。 这倒是给了他一台阶。 —— 那边。 沈周懿对蒋一尤的出言不逊的侮辱性言论不气不恼,淡眸如秋水般,“你对我意见挺大?” 蒋一尤皱眉:“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有什么意见,就是单纯的瞧不起罢了,一个学生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学生?” “怎么?你不是?” 沈周懿不解释了。 挺好的。 真是不知道这位学什么专业的,若是美院的,那就真是好玩儿了。 “少废话!我看你也不是正儿八经能有票进来的,票呢?不如给我们看看?”蒋一尤不打算放过沈周懿,她就不信了,这女人丢了丑,在学校还能抬起头? 她咄咄逼人着。 沈周懿婉婉而立,“你来搜?” 蒋一尤脸色更沉,“不见棺材不落泪,脸皮倒是厚!搜就搜!” 她铁了心让秦仕则看清沈周懿真面目。 伸手就扯沈周懿的衣服。 撕碎最好! 反正也不干净。 但,她手刚刚碰到沈周懿的腰身。 面前淡笑不语的人抄起桌面一杯酒,果断的朝着蒋一尤头上淋下去,蒋一尤还未反应过来,她膝盖一痛,眼前明明温柔的易碎的美人抬脚,高跟鞋用力一踹。 疼的蒋一尤脸色剧变,她站不稳跌落在地,又撞洒了桌面其余酒水,玻璃碎了一地,都迸溅在她身上。 霎时间。 惊动了更多的人。 第一百零三章 她究竟是什么人?! 蒋一尤摔得四仰八叉,酒水落了一身,原本身上穿着高定的礼裙都被染了酒水浓郁的色彩,妆发都溶了,狼狈又落魄,表情错愕又恼怒,看着极为不雅。 “你打我?!” 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像是撕裂了她骄傲虚荣的表面,比衣不蔽体还要更难受几分。 甚至忘了,一分钟前,她自己内心却只想着将面前女人的衣服撕碎,将她尊严践踏,狠狠地羞辱。 位置对换,却难以接受。 沈周懿是以温柔娴静示人,但是她并不是什么软柿子,她竖起来的刺,更能扎的人鲜血淋漓,剖心剖骨。 这个女人几次三番的找茬,总得一击致命才最为爽快。 比如这个场合。 这种开口闭口身份,名誉,利益的人,最怕的不过是一个脸面扫地,闲言碎语。 “是的。”沈周懿应了蒋一尤的话,微微弯唇,“没有教养的人,放出来也是祸害他人的隐患,为了避免你以后吃更大的亏,我就先行教育一下你这种跋扈野蛮的行径,既然这样,我倒想问问,这位小姐您是哪家的千金?在商会如此蛮横,家里人默许的?” 沈周懿的声音仍旧细细柔柔,她轻抚发梢弧度,眸色从容不迫,泛着莹莹的温柔,出口的话,却狠狠地戳破了蒋一尤的心态。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明明是你打我!我只不过是合理的怀疑你是否正规进入商会!商会哪里是你这种穷酸鬼能混进来妄图攀高枝的?!安保呢!还不管管?” 商会出动的很快。 身穿制服,身高个个一米八的安保们上前,将蒋一尤拉起来,询问:“怎么回事?在这里闹事,我们有权驱逐!” 事情无疑是闹大了。 一层的视线一道道的投过来。 还未如此丢人过的蒋一尤咬碎一口牙,指着沈周懿道:“她对我动手!无视了商会规矩,而且,她大概是混进来的,马上开场却不落坐,能是什么人?” 秦仕则漠然的瞥了眼蒋一尤,他眉心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不太明白,陆俞冉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女人亲密来往。 安保看向沈周懿,但是没有质问与核查,反而说:“沈小姐,您受惊吓了,是我们的失职。” 蒋一尤表情一诧,更气急败坏了,“你们干什么啊?!她扰乱会场!道什么歉?轰出去啊!” 何道商会是做的成功。 但是有必要这么面面俱到,一个穷酸货色都给几分薄面?有必要? “蒋家小姐,威风不小。” 远处传来一道更冷冽的声音,众人视线逡巡。 最终落在裴臻西身上。 大家神色各有古怪。 裴家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算是一房妾室,也不容小觑。 沈周懿眯了眯眼,心下觉得有趣,她倒是忘记了,曾经这个裴臻西对她施舍过帮她弄来何道商会邀请函的事情,他也觉得她低微,没能耐自己过来。 裴臻西走来,扫了一眼沈周懿,点头与她打招呼:“沈小姐,好久不见。” 沈周懿淡笑:“裴先生。” 裴臻西不予理会旁边脸色不太好的蒋一尤。 他反而朝着沈周懿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沈小姐去我卡座就坐?” 他似乎十分有涵养绅士的给人解了忧与尴尬。 若是寻常小姑娘,必然好感直升。 蒋一尤心中惴惴,面色惊疑不定。 裴家?! 为什么这个女人与裴家人好像还交好的样子? 沈周懿莞尔一笑,“谢谢,没关系,我有位置。” 说罢。 她扭身去看旁边安保,“为了让这位蒋小姐对我不要有那么重的疑虑,还是验验票吧。” 安保神色明显诚惶诚恐,“沈小姐……” 沈周懿的票与手机都在手提包里,她刚刚抽出来,就听女人艳冷的音色传来,“我看谁敢查你。” 在场人视线一转。 女人穿着一件驼色大衣,身材极好,手长脚长,黑发束在脑后,露出一张美的足够锋利的脸,尤其那双狭长的眸,艳毒又讥诮。 裴臻西微微皱眉。 闻……鸢? 闻家这位怎么也来了? 蒋一尤脸色更白,她当然知道这位女罗刹多么厉害,在京城,闻鸢都是提起来都叫人心寒胆颤的一位年轻家主。 可不是她能造次的。 看闻鸢过来。 甚至不乏有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寒暄的。 奈何女人神色吓人,生生制止。 闻鸢狭眸一扫蒋一尤,伸手就握住了沈周懿的手,“她欺负你?” 就这么一句。 蒋一尤浑身犹如坠入冰窖。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跟闻家闻鸢相识? 她究竟是什么人? 沈周懿握了握闻鸢的手,淡笑,“算不上,我踹她了。” 她那一脚,过几天才是最难挨的时候,这时候疼劲儿还没彻底挥发,她可不是什么心软之人。 “碎了杯子往嘴上砸,搅的血肉模糊,最是管用。”闻鸢语气慢声慢调,却刺的人肌骨生寒。 蒋一尤更是腿弯发软。 她一直听父亲说,闻家这位年轻的女家主,是从国外某战乱硝烟之地回来的,最不忌讳人命…… 裴臻西抿唇,他当然不希望人被抢走,他上前,“闻总,我与沈小姐是旧识,现在小聚片刻,望您……” “你们商会对这件事怎么解决?”闻鸢却不理会裴臻西,她当然知道裴臻西曾经差点成为沈周懿的未婚夫,这种自诩精明的男人,她还看不上。 裴臻西被无视,脸色也发沉。 安保道:“闹事者,一律驱逐。” 蒋一尤瞪大眼,她连忙看向秦仕则,“秦少!你得帮我!一会儿俞冉可就来了!” 秦仕则皱眉。 直接转身回去继续玩儿牌,语气疏离,彻底的划分界限,事不关己漠然处之:“按照规矩办事吧。” 他也不是没看到蒋一尤多跋扈欺人。 尤其墨清秋还是商会主事人之一,这种事,何必找麻烦。 蒋一尤脸色终于惨白下来。 难道,闻鸢就是这个女人抱上的大腿? 今天她要是在这儿闯祸传出去,她爸都能打断她的腿!她以后还怎么能抬得起头?! “呦?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零四章 危机!大甜心抵达 内厅方向。 那边处于一段阴影之中,有一人坐那边沙发上正百无聊赖的玩儿着桌面的卡牌,背对着他们,声音却肃杀冷漠。 闻鸢美眸浅眯,她盯着那后脑勺。 隐隐约约。 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秦仕则扫了一眼,往靠背一靠,半哂地轻嗤。 闹了事儿才出声儿,他可真沉得住气。 墨清秋揉了揉脖颈,握着卡牌起身,低着头洗牌,一步步走过来,看清他那一刻。 闻鸢唇瓣森然的一扯。 这不就是闯她休息室那个无耻之徒么? 许是她视线太过具有杀伤力,墨清秋也看过去,对上视线那一刻,他顿了下,卡牌乱了一张。 而女人唇瓣一扬。 那眼睛里,却已经将他碎了八块似的。 墨清秋脚步微妙的顿了顿。 他可太明白了,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好惹,打架还凶,身手不输于他多少,他有些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原以为两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所以上次临走,他还调戏了她一句。 现在看来—— 她想干死他。 墨清秋舔了一下牙齿,倏地笑了下,他气质过凶悍冷漠,这么一笑,也挺瘆得慌。 他漫步过去,注意到了沈周懿。 熟人啊。 “我们商会规矩是定死的,不管谁人闹出了事,都按照规矩办事儿,这位……”他眯眼,冲着蒋一尤抬了抬下巴,“您叫?” 蒋一尤后知后觉事态不妙,她嘴唇蠕动,没说出半个字。 墨清秋也不介意,他指尖滑动卡牌,“就请出去吧,以免扰了贵客不快,你面前这位小姐,她啊可是vip贵客,你得多避讳着点。” 蒋一尤一诧,她难以置信指着沈周懿,“……vip?” 上层的贵客?! “送客。” 墨清秋一声令下。 安保立马行动。 蒋一尤脸色骤变。 一层周围人都看着,多的是知道她是蒋家的人。 如今…… 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取消了入场资格,甚至,还有可能承受相关责任,更不可能再与庄先生有任何生意往来的可能性…… 谁都不稀罕这个被驱逐的女人。 只觉自作自受。 无脑行径颜面扫地,都是意料之中。 但是。 现在更让人惊讶的是。 沈周懿手中的票。 那是二层vip包厢! 裴臻西神情难言的看着沈周懿。 这个女人,究竟哪儿来的本事? 他都没资格拿到这种票。 原想着今天能趁机博个好感,到头来,他似乎是自作聪明,人家根本不稀罕他的施救。 沈周懿当然不打算与裴臻西有什么纠葛。 她看向闻鸢,“我们上去吧。” 闻鸢却神情有异,一双狭眸妖冶的锋利,“周周,你先上去,我有些事要办。” 沈周懿挑眉:“什么事?这么急?” 闻鸢望着不远处刚转身打算走人的墨清秋。 “挖狗眼,剁老二。” 前面的墨清秋:“…………” 沈周懿:“……?” 秦仕则也抬头看过来,寻着闻鸢视线落在了那熟悉的背影上,“……” 他难道把闻家这女罗刹睡了? 墨清秋其实挺想说他冤枉。 他不过就是踹错了一扇窗,就引来了杀老二之祸。 挺倒霉。 他寻机快速离开。 闻鸢却迅速朝着他这边而来。 沈周懿若有所思望着闻鸢的背影,闻鸢脾气是不好,但是鲜少会当中表露,这人是干了什么? 她摇摇头。 与裴臻西客套微笑,便重新乘着电梯往上。 二层光线要暗上许多。 走廊里的灯光泛着幽兰色,每个包厢都隔绝开,她去了下洗手间,洗了下手,出来后寻着记忆往包厢走,途径电梯口时,余光却瞥到了刚刚下电梯的一道颀长身影。 * 裴谨行在路上堵了许久。 他刚刚抵达门口时,却见人押着一年轻女人出来,他毫无兴趣的收了视线,经过安检进门,手机正在通话。 “听说,那块青綦珏玉今儿拍卖,你爸爸身体越来越差,这块儿玉是难得的极品暖玉,拍下来送你爸。” 裴谨行通过安检,由侍者带领上二楼。 嗓音轻慢:“随您。” “我到了,挂了。” 他挂了电话。 从电梯出去。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没来由地抬起头,朝着深处黑暗边界看了一眼,那边刚刚明显有人注视他,有些熟。 等他看过去时。 有一包厢门口极快的掠过一道身影,他只看到了那翻飞的墨绿色旗袍裙摆,以及一条细而匀称的小腿,脚踝红绳一闪而过。 很快。 残影难捕。 潋滟的含情眸若有似无地眯了下。 侍者低声提醒:“裴谨少爷,您的包厢在贰号,请随我来。” 裴谨行微微回神。 长腿迈动。 似乎挺漫不经心一问:“这层人的信息,是私密的?” 侍者恭敬答:“是的。” 裴谨行敛眸。 “刚刚楼下发生了什么?” 侍者:“宾客起了冲突,冲撞了位贵客,就驱逐出去了。” 裴谨行不再言语。 忽而掏出手机,给备注在首位的电话号码拨了个电话过去。 …… 沈周懿是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裴谨行的。 无疑是撞枪口上了。 她没跟他说,还说在学校上课。 多少是有些心虚。 眼看着他敏锐,她直接随意拉开一扇门跑了进来。 进门。 这包厢要更大些。 视野更好。 前面沙发上坐着一男人,穿着西装,只能看到一道宽阔的背影,而他身侧,站着两个黑衣保镖。 看她冲进来。 神色瞬间变了。 好像犯了什么忌讳。 几乎瞬间就朝她走过来。 恍惚间,她看到了二人衣角下藏着的冷黑色物件—— 沈周懿一顿,余光不紧不慢朝着那不动如山的背影一扫,“抱歉,无疑走错了。” 随着她声音落下。 沙发上男人才放下手中酒杯。 他没回头。 只是挥了挥手。 示意保镖后退。 沈周懿没立马跑出去。 她知道,裴谨行还在外面。 尽管这间包厢里的人,可能极其危险。 但是危不过她甜心逮住她小辫子。 “无意打扰。”她徐徐说。 尽量拖延几秒时间。 不知是不是错觉。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含着酒若有似无的笑了声,那声音质感有些被酒润过的沉哑,很年轻。 好像脾气不错。 但是沈周懿却莫名脊背一寒。 她天生对危险有极其敏锐的感知。 这个人。 绝非善类—— 她正欲走人。 手机响了。 来电:喘的很动听的大甜心 “…………” 他还在外面。 认出她了? 不应该吧。 第一百零五章 亲我时候就不*冷淡了 沈周懿难免会觉得心中惴惴,敏锐的感觉到裴谨行还在外面,他突然给她打这个电话,无非就是他那过人的观察力。 她抬眸,静静地看着就站在她眼前的保安。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明显,她闯入了一个绝对的领域,而这个空间的主宰者,就是前方那还在淡定饮酒,不曾回过头多看一眼的男人。 她沉了下情绪,慢慢地开口说:“先生,我可以接个电话吗?占用您一分钟。” 那男人垂在沙发边缘的手握着一只水晶高脚杯,浓郁的妖艳的酒水不紧不慢晃动着,撞着杯壁,好像有水流声,无端漫出一股凛冽的杀伐味儿来。 沈周懿抿唇。 她低头看还在响动的手机。 正准备挂掉时。 那男人若无其事似的出了声,“请便。” 十分性感纯正的英腔。 尾音裹挟清冽之意,像是凛冬逐渐凝成的霜,好像绅士斯文,却又漫着一种惹人心猿意马的介于邪与正之间的淡哂。 危险的感觉直窜神经。 沈周懿倒也不怕,淡然的道谢:“谢谢。” 就那么堂而皇之接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男人颓肆懒淡的音色:“在哪?” 沈周懿面不改色的胡扯一通,“刚忙完,怎么了?打电话,想我了?” 那边尾音延出短促的笑,“想你干什么?” “你亲我时候可不像这么性冷淡的。”沈周懿懒懒地靠着门,她天生的情感与道德感淡薄,鲜少会在人前有那种不能说、不敢说、羞于表达的想法。 反正。 是那男人准许她接电话的。 裴谨行不紧不慢地舔着上颚笑,“你试图跟一个男人谈亲热与非亲热时候的区别?” “那你意思,别的女人想找你,你也能将就?”沈周懿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危险。 裴谨行漫步去包厢。 余光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刚刚那一抹身影消失的方向,声音慵倦又半含着低笑,“这不是看姐姐表现么?” “裴谨行。” “嗯?姐姐好凶。” “…………” 她哪儿凶了? 不就叫了下他名字。 “你好不讲理。”沈周懿腹诽。 “你摸我时候也没说走个流程问问我让不让,这会儿我就不讲理了?” 沈周懿:“这能是一码事吗?” “为什么不能?我身体和情绪主导权都给你霸了,谁不讲理呢?嗯?” 沈周懿笑了,“好委屈啊你。” “那下次见面,给你个道歉礼,想要什么?” 她可太喜欢他这散漫又随她胡作非为的纵容,小委屈随时随地讲出来,小情趣可以忽略不计,真的不开心也会表现的很明显,坦诚又率直。 直击她的心。 他越来越会怎么磨她的心了。 那边。 裴谨行临近门前,一手搭在门把手上,若有所思地敲了敲,“都满足?” “当然。” 他唇畔不紧不慢挑了挑,眼尾漾出几分勾人的涟漪,“那*吧。” —— 沈周懿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距离他不远的保镖。 有些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听得到那丝毫不收敛、放肆的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 她面色如常,“喔,见面再说。” 她没答应的特别爽快。 总要磨磨这男人的心情。 让他就期待着吧。 同时,她也很成功的听到他一声懒慢地笑骂。 挂了电话。 沈周懿视线悠悠落在沙发那边,“打扰您了,那么您继续看。” 她微微欠身,转身就走。 等沈周懿离开之后。 沙发上的男人才慢条斯理品了一口红酒,耳上的耳机微妙的闪烁了下,同声转播耳麦声音很微弱,通过保镖们超强的接收器,落入耳膜。 他放下酒杯。 将耳麦摘掉,随意扔到了另一沙发上。 英文声腔很淡,优雅却残忍,“门没锁好,自行去找墨解决。” 保镖脸色一变,一句不发,转身出去。 * * 沈周懿溜回了包厢。 宋戎颜这女人已经独自干了半瓶酒。 这种酒后劲儿极大。 她跟没骨头似的翻在沙发上,翘着一双美腿,哪儿有女明星半点注意形象的做派。 看沈周懿回来。 宋戎颜撑着头,“怎么去这么久?都开场了。” 沈周懿落座,看了眼下方。 果然已经开始了。 她不以为意的说:“遇着了点麻烦,解决了。” “麻烦?”宋戎颜当即坐起来,眼神一戾,一手去摸酒瓶。 沈周懿:“……” “闻鸢解决的,安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女人可不省心,提着酒瓶子东倒西歪去干架也不是不可能。 宋戎颜这才松泛了神色:“闻鸢啊,那没事儿了。” 没有闻鸢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 她能把制造事情的人给当场崩了。 “啊,那她人呢?”宋戎颜突然想起来。 沈周懿也茫然了一瞬,“好像是干什么大事儿去了……” 挖,狗眼? 剁,老二? 什么意思? 她一时搞不懂闻鸢这是跟谁结梁子了。 宋戎颜挥挥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下方的展台,“不管了,只有她弄别人的时候,吃不了亏,你看那孔雀翎胸针,清朝的,做工是不是特好看?” 沈周懿投去一眼。 的确精致非凡。 起拍价,78万。 再转头。 旁边女人就已经摁下了叫铃,对着话筒说:“80!” 沈周懿摇摇头。 反正宋戎颜有钱,让她随便造吧。 她只对青綦珏玉的旭日那枚感兴趣。 * * 会馆三层。 墨清秋越过层层人群。 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后面女人还在跟着。 怕是今儿不解决,就完不了。 他脚步没停。 也没走寻常路,一手撑着楼梯扶手,顺着就往下滑,身手极其敏捷,回眸望去。 女人面色艳毒,一双眸凝着他。 抄起楼上一昂贵的花瓶朝着他砸下来。 他偏头一多,抬手就捉住那花瓶。 十几万呢。 碎了,得从他账户上划钱。 就是他接花瓶那一瞬。 女人极快的追了上来,一手绕着他脖子,下死手的一勒,墨清秋被生拉硬拽下来,他“嘶”了声,还笑了下,第一件事就是稳稳将花瓶落地。 这才顺着倒地。 他邪妄地扯了下唇。 “杀人犯法啊,美女。” 第一百零六章 你打我宝贝主意? 墨清秋感觉自己手臂都快要被拽断了。 女人的劲儿大的惊人,丝毫不差他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专业组织人员,这种狠戾,不是寻常女人商人能有的。 但是今儿第一天开馆。 闹出大动静。 庄先生也不会轻饶了他。 干脆。 墨清秋抬手抓住闻鸢的肩膀,用了格斗技巧一拧,女人极快反应顺着滚了一圈,避免了断手的结局。 墨清秋摆脱束缚。 起身冲着她勾了下下巴,“说吧,怎么才能消消火?” 这种日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鸢顺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狭眸冷郁,“自断一腿,我们还有的谈。” 就只算这个男人上次堂而皇之带着狙击枪混入帝景的事,都够她弄死她百八十回了,更何况,他还几乎看光了她,胆大包天的调戏她。 贱男人。 纯粹的找死。 墨清秋眯了下眼,点了根烟往嘴里一咬,好像不慌不忙地:“这么严重啊……” “不就是多看了两眼,美女,胸大是夸你还不行?” 什么母夜叉啊。 这么得理不饶人的。 再者。 踹烂了的窗户也给她修好了。 他还被她那一腿踹的,胸口淤青到现在。 互不相欠了吧? 闻鸢一步步走向他,“那没得谈了。” 女人就当着他的面,又抓起他刚刚放平稳的花瓶,狠戾地重砸在楼梯扶手上,碎了一地,手中留下一布满尖锐瓷片的花瓶口,弄在他身上,得要半条命。 重点是…… 墨清秋皱眉啧了下:“十三万。” 他似乎听到了十三万从他账户划走的声音。 是心碎的声音。 这女人也是毒心肠,砸起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她以后的男人,若是结婚吵架,是不是直接把男人碎八块? 兄弟,真他妈可怜啊。 “美女,你可真不讲人情。”墨清秋咬着烟,一步步往后退。 闻鸢嗤笑扯唇,“跟贱男人讲什么人情?” 不远处传来人朝着这边而来的声音。 墨清秋皱了下眉。 忽而就上前几步,极快的捉住了闻鸢的手。 废了劲儿将女人扯入斜后方的洗手间里。 砰! 门被他甩上。 女人被他抵在门板上。 幽香阵阵。 因为跑的太急,二人进门贴的太近。 他更加体验了把什么叫“波、涛汹、涌”。 他低下头。 又侧了下,避免烟灰落在女人脸上。 迎上女人讥讽艳冷的眸,他咬着烟的唇扯了下,“打架不雅观,我们关起门来解……” 决那个字还没有说出来。 他就感觉下方一阵被压迫到的尖锐感。 她手中握着的碎了的花瓶口,锋利如刀的那一方,直接怼在他家宝贝上,她艳红的唇勾起来,眼眸毒辣的让人胆寒,“你说,我用多大劲就能解决?” 墨清秋唇边的烟不自觉的抖了两下。 他表情却没多大变化。 一手撑着门板,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辣妞儿,你一开始就打的是我宝贝的主意?” 闻鸢迎着他的目光,烟雾缭绕在二人之间,多了几分朦胧危险又剑拔弩张的张力。 她音色一如她这个人的个性,锐而冷:“给吗?” 虽然是问。 但是那动作,可一点儿没松懈。 墨清秋觉得。 没有这女人不敢做的事儿。 他一手捏着烟,在旁边垃圾桶掸了掸灰,又吸了一口,“成啊。” 他往后退一步,咬着烟,凝视着她,手却丝毫不知羞耻的去解皮带,随着咔哒一声,他直接松开,下颌一抬:“给你看一眼再宰?” 闻鸢脸色仍旧艳毒。 她垂眸。 刚刚若是只想剁了这男人*,那么现在,她想彻底的把他狗命拿了。 “找死。” 她抬起脚。 奔着弄死他的目的而去。 但墨清秋身手也不是虚的,他猛的往后。 就在二人马上打起来那一瞬间。 门被推开。 有人一边走一边说:“怎么还关门?” 墨清秋嘶了声。 虽然裤子没真脱了。 但是形象也着实不雅。 再看闻鸢。 她已经侧头去看门口。 与进来的人对上视线。 进来一个男人,这里本是男洗手间。 结果看到一个女人,他下意识就想批判,结果对上女人那狠戾的眸,吓得尿意丧失,“对,对不起。” 说完就关门跑了。 闻鸢收回视线。 在回头。 原本站在后方准备遛、鸟的男人—— 跑了。 往深处看去。 那里有一扇窗,可以通向外面。 闻鸢:“…………” 她脸色一沉。 很好。 他们仇怨又加一层。 不剁了他,都对不起她浪费的这点时间。 心情阴郁,她踹门而出。 转头就让人去查这个男人底细。 * * 包厢内。 拍卖场已经打开了气氛。 几轮拍卖下来。 宋戎颜就消费了四百多万。 拍了孔雀翎胸针、十七世纪古欧某一代王妃佩戴过的钻石王冠,全用在打扮上。 然而…… “你没钱了?”沈周懿惊讶。 宋戎颜轻咳一声,“女明星嘛,消费高,小时候没有的,长大不得对自己好点?” 沈周懿用狐疑的眼神看她:“你入行这么多年,就不攒钱?” “攒钱做什么?以后也用不着。”宋戎颜耸耸肩。 沈周懿觉得不妥,正要说什么。 下方传来了拍卖师嘹亮的声音。 “下面这件珍品,名叫青綦旭日玉,最天然顶级的暖玉,算是今天玉饰里,数一数二的料子,也有极强的收藏价值,因为是珏玉的一半,所以价格有所调整,虽然另一半下落不明,但是这块玉也极其完整,形影单只不会影响它半点价值与美观,起拍价,2600万!” 这个价。 在一众古董里,也算不低的了。 现场不少藏家也看明了这块玉的罕见,就算少了一半也丝毫不折损它价值,重点是,绝无仅有了。 挺多人跃跃欲试。 沈周懿扫了一眼下方全场。 当年母亲送父亲的这玉,还挺吃香。 当年两块三千多万,如今一半就两千六百万。 价格飞涨不少。 随着拍卖师声音落下。 立马就有人喊,“三千万。” 不是一层的人。 是二层。 沈周懿眉心浅浅一皱。 二层有人与她竞争? 一下抬了四百万,这可不是小数目。 对方也势在必得? 听声音,是个女人。 那怎么能行。 她摁下铃,正欲说话。 另一个方向传来深沉的一道男声,“三千五。” 沈周懿:“……?” 第一百零七章 她心被攥了下 她顺着单向玻璃往其他方向寻觅。 叫价的那两位,都是二层的vip。 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大概年纪都不算小。 她细眉轻凝,倒也没记着再叫价了。 宋戎颜转头看她,催促着,“怎么不拍?” 沈周懿微微敛目,叉了一块儿糕点小咬一口,“看他们最终角逐到什么境地吧。” 她现在出声,只会让价位哄抬。 她要静观其变,看看这两位的底。 宋戎颜眼睛亮了下,冲着她抬抬眉:“你账上有多少?” 沈周懿耸耸肩,轻笑了声:“几千万。” 宋戎颜捂住嘴,而后抓耳挠腮的坐起来,“几千?你怎么比我都富?你们画家都这么有钱?” 沈周懿思忖,“倒也不是……” 画画这种行业,能吃饱饭的太少了,这行本就是一个饥寒未知的情况,一众搞艺术的,都很少能手头真正有多少钱的,尤其能出头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行业残酷,要么真有过人才能,并且有业内权威赏识,要么就是凭着一身风骨以身殉葬搏一搏最后的关注与价值。 艺术家。 大部分吃的还是死后被舆论给予的一点噱头下的灰色名气。 残酷又凄美。 她大概幸运些。 “那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宋戎颜眯了眯眼,有些费解。 但是她并不担心。 因为沈周懿从小极为有主见,心思通透,不会掣肘于什么人或者事,所以她倒是不担心她会误入歧途已经有什么大问题。 沈周懿给她也递了块儿糕点,笑容始终柔和:“卖画,你也知道,我的画还是挺值钱的。” 宋戎颜咬了口糕点。 也就缺心眼地过了这事儿,“行吧,你可比我聪明多了,谁吃亏也不可能你吃亏。” 此时。 外面二人已经较上了劲儿。 那位女士也加了价:“4300!” 这个拍价已经很高了。 一层的人没了竞争的能力。 毕竟只是一块玉,就算再怎么罕见独此一枚,他们也插不上太多手了,二层的与他们又不同,很难一较高下。 “4300一次——” 拍卖师眼神盯着二层,声音放的很是缓慢。 但他还未说第二句。 二层那低沉儒雅的男声又开口:“5000。” 嗬! 这个数目足以令人惊讶。 也不由让人猜测,这块玉,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包厢内。 梁拂灯眸色沉沉,她眯了眯眼,红唇一扯:“这人挺大方啊,跟老娘抢东西。” 每次加价,都是猛加。 一旁。 裴谨行慵懒地靠着沙发,潋滟的眸倦怠地扫了眼自己母亲,“一块儿玉,你要是想要再寻其他更好的也不是不可以。” 他对这种事情并不在乎。 只是觉得为了快玉较劲,没劲。 梁拂灯放下茶杯,神情不愉,“那我今天白来?我到要看看,这人到底能提到多少!” 裴谨行支起手臂撑着一侧太阳穴,视线浮浮沉沉地在二层游移,嗓音听不出多少情绪,“随您。” 女人砸钱。 任她去。 梁拂灯摁铃:“5300!” 她眯着眼,绷着一股劲儿。 不多时。 那男人声音还是波澜不惊的浮来:“6000。” 这回。 梁拂灯神色微微一诧,她挑眉,那股气性忽然就散了大半,她开始想,这人究竟是哄抬价格,还是铁了心势在必得。 听这冷静的音色。 倒也不像是凑热闹的。 裴谨行看自家老娘消停,他侧了侧眸,“还要吗?” 梁拂灯皱眉,“看样子,对方有备而来的,目标就是这块玉,六千万都说的轻描淡写的,是准备死磕了。” 古董拍卖,本就是一个不见底的事情。 多的是为了单纯的喜爱而一掷千金的,动辄流水几个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她也不是什么冤大头,这块儿玉,虽是孤品,但是上限也就在那儿了,也不是没有其他更好的。 裴谨行睇了一眼,长睫一转,轻慢地嗤笑:“老娘难得有理智,这么个玉,就算增值,上限也就这6000,不值当。” 完全可以用这价钱去寻一个更好的来。 梁拂灯看他一眼,“你认为不值?” “嗯,这个冤大头,那位乐意就让他。” 裴谨行慵倦地半阖着眸,他真懒得多看,对这些东西丝毫兴趣也没有,如若不是梁拂灯死缠烂打,他都不会过来。 梁拂灯冷撇嘴,“是,没人比你更寡欲了,什么好东西到了你眼里,都不值一提。” 什么是让他感兴趣的? 裴谨行不语。 伸手去摸酒杯。 下方拍卖师拖着声:“6000万一次——” “6000万两次——” “6000万三——” “6100。” 一道柔婉的嗓音通过传声器,变了几分音色,与平时天壤之别,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 裴谨行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眸。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这么一声。 虽然这声音并不一样,好像不是一个人,但是—— 他脑海莫名浮现了一张美丽温柔的面庞。 * 中途截胡。 大家都没料到。 拍卖师神情更激动,抑扬顿挫的腔调道:“陆号间的贵客,您还追吗?” 沈周懿也将视线侧去陆号间方向。 她刚刚特意隐匿了自己音色,不会被裴谨行听出来。 加上传声器也会改变人声音,她觉得相对稳妥。 她现在只想着。 能否在她账户最大限度内拿下。 她账上不到七千万,很危险。 父亲的东西她必须拿回来,圆母亲的念想。 她不懂。 陆号间这位,怎么把价抬的那么高? 但是很快。 沈周懿就更诧异了。 陆号间那位,又开口了:“7000。” 沈周懿神情一凝固。 唇边弧线紧绷起来。 她没价可加了。 来拍卖会,都会提前验资产的,她现在账户只有那么多,若是超出,会场的人不会同意给她,她失策了,没想到会有人铁了心要拿下这块玉。 难道这玉什么特殊之处? 随着拍卖师一声声定价,即将落锤。 宋戎颜都皱眉,“没钱了?” 沈周懿垂眸。 她有些烦闷。 现在去找小舅转钱,怕是来不及了。 那真要失之交臂? 她站起来。 掏出手机,想要联系人。 但是还未拨出电话。 就听一声颓肆低磁的声音漫入耳膜:“一亿。” 沈周懿猛的抬头。 心口被无形的力攥了下。 第一百零八章 拉响天仙红色一级警报! 这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拍卖场。 许多人的视线都朝着二层看去,神色惊诧。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就算是他们这种家族,这种金额都算放放血。 更别提用这个价钱拍一块玉。 别人或许不知道。 但是裴臻西听出了这声音是谁。 他神色一暗,眼里浮现了几分不耐,冷峻的面容绷的更冷酷了。 裴谨行…… 他也来凑热闹了。 还花这种大价钱买一块玉? 二层。 梁拂灯眉梢微扬,她打量着旁边神情仍旧懒淡的儿子。 甚至是轻嘲地道:“你不是说不值?一个亿,小裴谨,这个冤大头还能这么抢着做的?” 她倒是不在乎这个钱。 反正他花的是自己的钱。 只是想不明白。 突然之间,他就看上那块玉了? 裴谨行眸色很淡,淡的近乎颓丧,他唇线轻抿,瞧不出什么想法来,“突然想要了。” 梁拂灯冲着他笑了下,“呦,难得孝心,还知道给你老娘争个面子,这暖玉送你爹,这些钱也算值……” “梁女士。”裴谨行舌尖扫了下唇畔,散漫带笑,混不吝的很:“谁说我给你买的?” 梁拂灯笑容一下就垮了。 她抚了抚额角,笑的冷森森的:“我就说,你这小混球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跟你爹一个德行。” 裴谨行不置可否。 他眼窝浅眯,眸里半笑不笑。 很好啊—— 他这朵娇贵的玫瑰,唬起人来当真是一套又一套的。 虽然沈周懿刚刚刻意的变了声调,但是他还是听出来了,他对她的了解,已经算是刻到了骨头缝里,对她,他总是格外的敏感。 企图用这种方式瞒天过海。 难怪。 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一直让他挥之不去。 那本就是她。 “你买来做什么?”梁拂灯根本不相信是裴谨行突然之间又看对眼了,他这性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百八十年也是一个想法,绝对有猫腻。 裴谨行抿了口香槟酒,长睫低敛,晕着潋滟之色的眼尾漾着饶有趣味的弧度,“筹码。” 梁拂灯皱眉:“你又憋什么坏呢?” 以她对他的了解。 这臭小子这个神态,绝对没憋好事。 * * 沈周懿有片刻的僵硬。 她忽然就有些不确定,裴谨行有没有听出她的声音,按理说,不应该才是,她闲来无事学过一段时间的伪音,还是宋戎颜教的她,应该没什么破绽。 但是…… “这声音好像有点儿熟啊。” 宋戎颜眯着眼,好半天才拍拍手:“那劲儿的性感的要死的弟弟?” 沈周懿:“……嗯。” 宋戎颜:“呀,你被你宝贝疙瘩截胡了啊,不过你要是问他要……保不齐真就给你了呢。” 沈周懿:“我跟他撒谎我在学校。” 宋戎颜笑的幸灾乐祸地:“啧,姐妹儿,你真要把弟弟欺负生气,看你怎么哄。” 是啊。 谁知道他也来了。 京城有那么小? 沈周懿揉了揉眉骨。 不过她很快抬起头,好像…… 陆号间那位没再叫价了。 这意思是…… 不追拍了? 那这块青綦旭日玉,就真归裴谨行了? 沈周懿眨眨眼。 那她…… 是不是该想想怎么撬过来? 弟弟应该……挺好说话吧? 好吧。 她自己都不信。 还是得想办法。 但是毕竟花了一个亿。 她开不了口要的。 他有钱归有钱,不是她可以随便索要他钱财的理由。 沈周懿有些烦扰。 她叹息一声。 正发愁父亲的玉如何通过合理途径拿回来时。 微信响了声。 是裴谨行发来的微信。 butterfly:「忙完了吗?」 沈周懿没来由觉得后脊背发麻,这简单的四个字,好像看到了他那笑的轻慢又危险的神情。 她斟酌着:「刚刚忙完,你呢?」 butterfly:「在参加拍卖会。」 沈周懿:“……” 他越老实,她越心虚。 她又回:「要不等你结束,我们见见面?」 沈周懿试图找补,想着等见面再好好的试探试探,反正玉已经被他拿到手了,她在这儿也没意义了,跟他见面,还能想想玉的事。 这回。 裴谨行没有很快回。 过了一阵子。 她才收到他回复:「会打扰姐姐么?」 沈周懿眉梢一寸寸抬起来。 这话,怎么看起来怪声怪气的? 秉持着心虚就好好对他的想法,她十分认真的说:「怎么会呢,见甜心是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butterfly:「行。」 butterfly:「约个地方?」 沈周懿看了看时间,从这儿赶回学校,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加上堵车,各种不确定因素,一个小时足够了。 :「那来帝景见?带你看看我的宿舍?」 裴谨行不回了。 沈周懿也就收了手机。 她侧头看还在看下面拍品的宋戎颜,“你自己玩儿?我回学校一趟。” “干什么去?” “见裴谨行。” “行啊,好一个重色轻友,周周,你行啊。”宋戎颜阴阳怪气的撇着嘴。 沈周懿起身摸摸她的脑袋,“乖啊,改天再陪你,想买什么,我给你划点钱,好好尽兴。” 她自觉自己不道德,毕竟扔下她跑路。 宋戎颜立马转阴阳怪为完美微笑,“亲爱的金主爸爸您走好,祝您与您的小狼狗一夜八百次,次次天上飞。” 沈周懿瞪她一眼。 还未说什么。 门口有响动。 二人齐齐朝着门口看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那扇门。 被推开了—— 而门口。 男人慵倦地倚靠而立,单手抄兜,白衬衫穿的没那么板正,给他增添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配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蛊的人浑身发麻。 沈周懿:“……” 宋戎颜:“……” 他听到了多少? 裴谨行唇里含着一颗薄荷糖,淡眸掀起来,“我是不是挺打扰二位?” 沈周懿:“……” 红!色!一级警报! 宋戎颜忙着摆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纵使她平时不着调惯了,打嘴炮永远不知害臊,但是面对这个弟弟,她老脸莫名觉得羞耻。 要是真被听到了—— 她身为未来大姨子的威严何在啊! 裴谨行唇畔淡淡翘着弧,他睨着宋戎颜,又轻瞥沈周懿,眼眸泛着深深又摄人心魄的光,“那,我能跟她单独聊聊吗?” 宋戎颜麻溜爬起来,“能!我这就走!” 沈周懿:“……?” 卖队友? 第一百零九章 你可以无所顾忌 宋戎颜从沙发上起身,笑的十分妖艳地冲着沈周懿抛了个媚眼,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我出去遛遛弯,不用担心我。” 沈周懿:“……” 担心你做什么。 她现在担心自己。 裴谨行勾了勾唇,眸色深谙,“谢了。” 宋戎颜心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自家姐妹儿翻车,难得一见,她当然喜闻乐见。 “多大事儿。”她走到门口,又顿了顿,冲着他挑挑眉,“但是吧,你可不能欺负我家宝贝周周。” 裴谨行懒慢地轻笑了声,微微歪了下头,视线却睨向那边的沈周懿:“我欺负姐姐?” 沈周懿:“……” 这话说的。 语气是询问,但是那淡敛的眸却似笑而非的,平添几分撩人的轻佻气,像揶揄。 她脸都发烫了。 宋戎颜都忍不住摸了下耳垂。 ——真操。 遇着这小子,谁不上头。 她轻咳一声,嘱咐道:“那行,你们好好聊吧,我尽量晚点回来,别闹矛盾。” 裴谨行淡淡地弯唇,“怎么会有矛盾。” 宋戎颜给了沈周懿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 还非常“体贴”的关上了门。 包厢内安静下来。 只有楼下拍卖师激昂的声音还在回荡,场子仍旧热着,热衷于各种古董字画的抢拍。 裴谨行舌尖勾了下唇内的薄荷糖。 他垂眸,朝着里面走去。 边走,边一寸一寸挽起衬衫袖子,动作挺慢条斯理的,但是并没有多少规矩的痕迹,反而漾着几分百无禁忌的肆。 沈周懿眨眨眼,清澈地眼眸里平静又恬静,她目视裴谨行走到沙发旁,他也挺精准的找到了她坐的位置,敞着腿坐下后,一手支着侧脸,在昏暗中,审量着她。 有些灼,有些麻。 “现在赶去学校,堵车,一个小时可到不了。” 他好像是翘着唇畔的,但是很淡。 这话。 是戳穿她说在学校见面的事情。 沈周懿心里由衷的叹息,怎么现在,她好像拿不准他了,曾经还以为自己占据上风,如今看来,他从未让自己在这段感情里低上一分一毫,他在侵蚀着她,细腻无声,无孔不入着。 “生气啦?” 她松下神情,走向他。 裴谨行视线始终胶着在她身上,眼神是倦淡的,唇边弧度挺蛊,“生哪门子气?” 沈周懿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 发现他仍旧淡然处之,她便站在他正前方,弯腰,手指轻轻挠了挠他光洁的下巴,“我不该跟你胡说,我有一些顾虑,所以……” “好好说话。”他微微仰起下颌,像是在躲避她逗弄他的手,但是没有出手制止,明明还是在宠纵着。 沈周懿弯了弯眸子,“我错了。” 她认的十分果断。 态度良好,眼眸清澈又柔和,莹莹润润,让人不忍多斥责半句,软的一塌糊涂。 裴谨行静静凝视她一阵子。 然后握住女人的手腕,轻轻一带,她就跌入了他的怀,稳坐在他腿上,慌忙之中,她急急抱住了他的脖子。 “看上这里什么了?”裴谨行没多训她,一手扶着她的纤腰,抬起一条腿,踩在前方的矮桌边缘,防止她后背没着力点,稳稳固定在怀里。 沈周懿对这个姿势有些不自在,她搡了搡他胸口,“你是不是明知故问?” 刚刚她都出声叫价了。 之后他立马就跟了。 又寻了过来。 明摆着心里门儿清。 裴谨行低低地哼笑了声,头懒洋洋枕在靠背上,姿态松泛,“我有吗?” 这就是他坏的地儿。 永远捏着主权。 一点点磨她。 跟刚开始的完全坦然赤诚,似乎有不同之处。 他好像换了种方式与她相处、交锋。 博弈着、拉扯着。 所以才会让她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忽然有那种感觉,他在侵蚀她,她并未完全掌控他。 悬浮着。 爱的热烈,容易上头,但似乎也惹人意味未尽的心思飘摇,不是稳操胜券。 沈周懿总觉得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 她习惯了掌控所有。 未知的东西。 她会警惕。 下意识,她往后退,“你怎么学坏了。” 但是还没退离几寸。 男人修长的大手就落在她腰肢上,用了巧劲儿的一压,她又摔进他怀中,紧紧贴着,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淡香、他翁动的心跳。 好像,他爱死了她。 可她又心下焦灼。 不辨缘由。 “我不是一直挺坏?”裴谨行眼尾挑了挑,深如黑礁的眼瞳倒映着她,“姐姐,你跑什么?” 说这句时。 他手指还捏了捏她的侧腰软肉。 神情淡而混。 沈周懿干脆不躲了,她向前压,鼻腔里有淡淡的薄荷香,是他嘴里糖果的味道,她咽了咽嗓子,“青綦旭日玉,我为那个来的。” “哦?是吗?” 他仍旧笑。 沈周懿抱着他脖子的手缓缓收紧,“你拍到了。” “是啊。” 裴谨行挑眉,落下她腰上的手,不再进行其余动作,好像真的挺性冷淡,没其他欲望似的。 沈周懿抬眸,与他对视片刻,“谨行。” 她知道他姓裴谨。 但是谁都这么叫他。 她不愿。 裴谨行薄薄的眼皮细微一颤,“嗯?” “我必须要回这枚玉。” 她退离了些许,斟酌着她认知内最礼貌妥善的语句,“我知道一个亿不是几千几万那么简单,这个钱,我会给你,不会白占你便宜,你能不能把玉给我?” 这回。 他没说话。 只是那么看着她。 喜怒不辨。 沈周懿又轻拍他肩膀,这个姿势下,她旗袍有些紧绷,身体僵持,跪坐他两侧的腿,都开始细微抽筋,但她没动弹,等他回话。 须臾。 纤细冷白的小腿上,覆盖上一只微凉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抽筋的地方,温柔的让人眼眶温热。 “你跟我算那么明白?”他微敛淡而长的睫毛。 沈周懿思索了下。 “毕竟钱这种事,掰扯不清最是麻烦,我现在账户里有将近七千万,可以先给你转过去,其他的,这两天我会给……” “我缺你那点钱?” 他像是无奈,眼里又有情绪泛着涟漪,“姐姐,我对你没什么保留,你可以无所顾忌。” 沈周懿一诧:“嗯?” “低头。” 第一百一十章 亲我一下 现在的氛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 沈周懿小腿抽筋的感觉还没有完全的散去,而裴谨行的手仍旧细致地帮她按摩着,场外轰鸣,这一隅之地,暧色蒸腾。 她低下头。 裴谨行还保持着懒散靠在靠背上的姿势,他情绪恹恹的眸始终凝着她,薄荷糖香气勾人。 他喉结滚动了下,“亲我一下。” 沈周懿惊讶了几秒钟,她搞不懂这突然的要求是为何,明明刚刚的气氛,她都觉得不太对劲,结果转头就让她亲他? “嗯?” “腰别挺那么直。”他落于她细腰的手搡了搡,嗓音低哑,“容易贴的更紧。” 好像不经意地戳中了她身上什么柔软开关,她一下就松泛下来,双腿臀位都没那么紧绷了,但是就是这么一瞬间,她明白了他刚刚那句“容易贴的更紧”,是什么意思。 “…………” 纵然算是半个老油条了。 也突然感觉坐在他腿上的位置开始不自在。 他真是能足够平静的说出这种十分具有色气的话。 “那我下来?”沈周懿悄然地挪了挪位置,但是效果甚微,还是能够直观感受。 “还没亲。” 裴谨行手顺着她脊背向上,抚在她后颈,半压不压。 像是在引导她。 沈周懿当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人,面对此等美色与诱惑,她眼前恍惚,脑海里乱如麻,场外的喧嚣也被屏蔽在耳外,她没第一时间亲他的唇。 而是吻了吻他的下颌。 一寸寸往上。 最终寻到那一抹诱人的温热,浅啄一下,又深吮,他在吐息,薄荷香清凉又醉人,淡淡的气息声散在耳畔,再之后—— 裴谨行将她更紧的锁入怀中,二人微微的呼吸声共鸣着,他抚了抚她后脑的发,“好了。” 沈周懿没反应过来。 她就已经被他放在了沙发上,倾身下压些许,一手捏着她一腿腿弯,脚踝上那一条红绳衬得肤色雪白。 沈周懿紧张地无意识去抠皮质的沙发,指甲内陷,“不行,这里不行,谨行,你忍……” 耳畔漫入一声轻笑。 沈周懿醒神,眸子水盈盈地凝视着他,“你笑什么?” 裴谨行却已经坐在了矮桌边缘,还保持着抬着她腿弯的动作,另一只手顺着小腿来回捏,“你腿不是还在抽筋?不疼?” 沈周懿被噎了一下,“是疼……” 他淡淡地掀眸,“我还没有那个癖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包厢里都是落地玻璃,可以一览无遗一层,虽然是单向,但是在玻璃前,心里多少会作怪。 “再者。” 他挑眉,环视这包厢一圈,语气挺无所谓,“这里面,你猜有没有监控?” 沈周懿眼皮子微微一跳。 对啊。 这种地方来的都是贵宾,半点问题不能有,监控设施一定不会没有,所以…… 是她思想不干净了。 “那你有必要把我腿这样抬起来?”她还是嗔怪似的道,但声音绵软,柔的风情万种。 裴谨行眸光落在她那细细白白的脚踝上。 那红绳戴起来。 给她这淡然恬静的气质下,增添了几分妖而媚的风情,男人在这方面本就各有喜好,正好,她这点戳中了他。 他弯了弯唇,纤长的手指顺着小腿落在腿弯,“这样缓解抽筋有用。”顿了顿,他俯身,声音淡又颓,混的无矩无忌,“这个姿势,我想过很多次。” 沈周懿:“……” 他怎么越来越浪了? 她忽然觉得哪哪儿不得劲,尤其旗袍往上滑,她忍不住伸手往下拽,“不抽了。” 裴谨行没错过她微微绯红的脸颊。 他眼尾延出笑痕,气音沉沉,“这就害羞了?” 沈周懿侧开头,抬起手压在额头遮住眼睛,声音闷着:“你还笑——” “追我时候那么厚脸皮,现在就虚了。”裴谨行将她手拉下来,又妥帖地吧她旗袍整理好,视线在那红绳上一扫:“很好看,以后多戴给我看,好不好?” 沈周懿低头瞥了眼脚踝上的红绳,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是你的xp。” 裴谨行捏了下她下巴,“你说话真跟你性子有偏差。” “你不喜欢?”她见缝插针。 抬起戴着红绳那只脚踩在他腿上,挺得寸进尺的。 裴谨行咬碎糖,淡哼了声,“不是说让我去参观你的宿舍?” 沈周懿这才拍手,“啊,你有时间?” “今晚见?”他将她脚捏着放地上。 沈周懿立马笑起来,“好啊,要过夜吗?” 裴谨行一顿。 看她一眼,抬手就拍了下她头顶,“别脑补我。” 沈周懿眨眨眼:“你是我男朋友,我还不能臆想?” 他挑眉,眼尾一翘,站起身来:“一会儿我要回裴家一趟,晚上八点前去找你,还有……” “嗯?” “算了,晚上见面再说。”他还留了个悬念。 沈周懿看他准备要走,急忙问:“那玉——?” 裴谨行步伐微顿,折返回来俯身咬了口她唇瓣:“疼一疼,你清醒点。” 说完。 他就开门往外走。 沈周懿云里雾里。 什么意思? 给还是不给? 她摸了下唇,微微刺痛,不明显,但是触感明显,这麻麻的感觉会一直伴随她。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要,从头到尾就亲了那么一下。 甚至不要她以美色换取。 钱也不提。 她摸不懂他了。 很快。 闻鸢回来了。 她进门,看沈周懿游神,“你头发怎么乱了?” 沈周懿啊了声,她下意识顺了下头发,“刚刚男朋友来过了。” 闻鸢眉心皱了皱,“你们在这儿做了?” 沈周懿看她想歪了,好笑的解释:“没有。” 闻鸢显然没有宋戎颜那么八卦,她面色不渝,还是问:“玉呢?拍了吗?” 沈周懿沉吟:“出了点差错……” 闻鸢侧目:“别人拍走了?谁?我帮你弄回来。” 沈周懿唏嘘。 这话说的。 像是在说,我帮你弄死那不懂事的。 “不用,问题不大,你呢?刚刚做什么去了?解决了吗?” 闻鸢这才狭眸冷凝,“差一点就给他卸货了。” 沈周懿:“……” 姐,法治社会。 她干脆不问,思索了下,又说,“这二层vip包厢的身份信息,能查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翘首以盼 闻鸢刚好也想要调查几次三番在她底线上蹦迪的男人,对此,她神情平静,“二层不好查,何道商会保密系统绝佳,轻易挖不倒,你要查什么?” 沈周懿思忖了片刻。 其实她也没个准。 只是—— 她对陆号间那个男人,有些感兴趣。 与她抢这块玉。 抢到了七千万都想要拿下。 这个人好像也挺想拿到手的。 如若不是裴谨行突然出来捣乱加到一亿,怕是已经被这个人拿走了,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又不跟了。 按理说都已经跟到了七千万。 一个亿也不在话下了。 这块玉,就算是什么狂热藏家,也会掂量其中价值,上限也就是五六千万,有钱人是不少,但是她观察了。 陆号间这位。 除了这块玉。 没有对其他古董进行叫价。 根本没有参与。 他只对这块玉感兴趣。 “你也知道的,这块玉是当年我妈妈送给我爸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拍卖,现如今有人目的性这么强,所以我在想,会不会,与我父亲会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沈周懿徐徐说。 她来京城。 最重要的事情。 还是找到姜遇孑。 闻鸢双腿交叠,抚唇片刻,“要是非要查,也能抽丝剥茧,可能需要废一些时间,结果不一定。” 沈周懿淡笑,“无所谓,只要有线索,总好过没有头绪。” 她只希望—— 她努力寻寻觅觅这么多年。 结果不要是最坏的。 无论是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还是母亲沈妍让当年的死,与父亲有关—— 这两种情况。 她都不希望存在。 “你父亲当年也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才子,按理说,如果他在这儿,不可能会悄无声息,这些大家族里,多少都知道他的,例如,裴家二房。”闻鸢神情晦暗。 “裴家二房……裴臻西?”沈周懿凝眉。 闻鸢眸色平平,“裴臻西的父亲,与你爸爸当年也算是旧识,二人算同校,这也是我最近从闻扬他妈那边无意知道的。” 沈周懿有些意外。 事情好像有些复杂。 但是,她得想办法查查这条线。 万一呢? “还有。”闻鸢眉心忽而一皱,“阿颜呢?” 沈周懿醒神,“她出去了。” 闻鸢抿唇,音色渐冷,“当年卖她去黑市的那个人,有下落了——” 沈周懿神色忽而敛去温色,眼眸被灯光衬的明明灭灭,幽冷的吓人,“还活着?” “活着。” “当年黑市的人被我挖出来了,他说对方隐姓埋名了,好像还做了什么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就在京城。”闻鸢捏起桌上一刀叉,冷光幽幽,戳心戳肺的。 沈周懿敛眸。 望着地面,瞳眸晦暗。 阿颜啊—— 看似人美妖艳,性情火辣大大咧咧。 实际上—— 她经历过最惨痛欲绝的事。 十三岁—— 十三岁被卖去黑市,呆了一年多,尝尽苦楚,任何屈辱都受尽了,甚至…… “呀,他走了?” 门被推开。 宋戎颜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把瓜子,美艳动人的脸笑着,“你们这是什么氛围?你俩吵架了?不对啊,鸢姐哪儿舍得跟你吵架。” 闻鸢看她。 宋戎颜抓耳挠腮,“你这眼神我害怕,怎么了?” “没事。”沈周懿拽着她坐下,“喜欢什么?我给你出钱。” 宋戎颜挑眉,“真的?” “不要就算……” “要!别想后悔。”宋戎颜立马跑向前方。 看了看她背影。 沈周懿与闻鸢对视了一眼。 宋戎颜好不容易从过去走出来,这件事,先查清楚了再与她说明更好,省的她忧心。 可二人并未发现。 宋戎颜虽然趴在前方,仿佛是在兴致冲冲看楼下拍品,可眼神空着,表情很木,不知在想些什么—— * * 何道商会从g国发展至京城。 办的盛大。 人员流动较大,不同层面很难碰面。 沈周懿出来后,下意识的去寻陆号间方向,但是很可惜,对方已经离场了,不过她也没有强求什么,如若有牵连,总归会有缘分。 下楼时。 她下意识瞥了眼不经意闯进去的那间包厢门口,保镖已经散场,大概已经走了。 “鸢姐。”沈周懿向着闻鸢侧了侧,“何道商会,凡是进去的,安检不允许带任何危险物品吧?” 闻鸢点头:“嗯,为了保障安全。” 沈周懿挑眉。 那男人身边保镖,带着的可是真枪实弹啊—— 那么,他是谁? 路边,车来了。 她摇摇头。 不再多想。 “我今天下午得尽快去准备课程,改天再约。”沈周懿对宋戎颜与闻鸢说,她晚上还要跟裴谨行约会,所以下午把该做的都做了。 宋戎颜打了个哈欠,“你们一个个比我都忙,一个重财,一个重色,合着就我多余。” 沈周懿挑眉,“你不是还有你的那些先生?” 闻鸢立马看向宋戎颜:“什么先生?” 宋戎颜一僵,暗暗轻瞪沈周懿一眼,要是给闻鸢知道她之前跟男人的纠葛,还掉了个孩子,她一准儿拔刀宰了她! “没什么没什么,我还要回剧组,回见~” 她火速钻进保姆车内。 保命要紧。 闻鸢眯眼,“她跑什么?” 沈周懿轻叹:“怕你训,算了,由她去,她心里有数就行了。” 闻鸢又看向她,抓了重点,“我很凶?” 沈周懿:“……没有。” 她也选择跑路。 这姐,妥妥的生错了性别。 要是男人,也大杀四方迷倒万千少女的款啊。 * * 回到帝景。 沈周懿准备了课程,明天上课,她需要适应一下。 忙忙碌碌到傍晚。 她才歇下来。 从邕城到京城这几天都好像都没歇过,一旦松懈下来,精神与身体都是双重的疲惫。 躺在床上。 她看了下时间。 六点多了。 外面的天早就昏沉下来,冬天昼短夜长,茫茫白雪比那路灯还要亮上几分,窗前枝头压着雪,时不时被风吹的散落几许,美极了。 她给裴谨行发了条微信。 :「什么时候来?」 想想。 还莫名有些小兴奋。 发送完。 她就起身去衣柜挑了一套全新的丝质睡裙出来,将身上的棉麻质感睡衣换掉。 在她看来。 这算是一种仪式感。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过夜吗? 先前倒是不觉得。 现在这种莫名泛滥的紧张感,倒是叫沈周懿哑然失笑,她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相处了一天两天,她难得会有这种怦然感。 她抚了抚心头。 有些燥热。 并不安分。 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拂面扑散了那份凌乱心境。 叮咚—— 裴谨行这才回复了她。 :「想我?」 沈周懿莞尔,起身去寻羽绒服。 回复道:「非常……非常……」 她放下手机,将衣服穿起来。 想着等会儿他来了,一起吃个饭,宿舍虽然有小厨房,但是她不会下厨,去食堂吃,也不方便,毕竟他啊,学校的风云人物,论坛火爆到那种程度,她也不想惹什么关注与麻烦。 思来想去。 去食堂打包些,回来一起吃。 带着钥匙出了门。 低头一边走一边看手机。 butterfly:「七点左右,你宿舍定位发来。」 沈周懿揉了揉酸涩的嘴角,给他发了实时定位。 想了想,她又问:「过夜吗?」 这句话。 就差是问,睡吗? 这回他没有再回。 也不知道是忙还是故意没回。 沈周懿也不在意,她就近去了趟绿盎园,带了几份他不会挑的饭菜,都是根据他口味来的,所有不吃的全部规避了。 这个时间段学生不少,她排了一阵子队,用保温盒装好后,没急着回去,反而拎着饭盒去了学校里的超市,坐落在食堂西边,不是很远,超市挺大的也便捷,她去了酒水架,红酒品质都一般,所以干脆买了几罐啤酒。 走到柜台前结账时。 她余光扫了一眼货架。 很醒目的小盒子总是在这种位置。 她神色淡淡,抬手就摸了一盒下来,一并递给收银员,“结账吧。” 收银员见怪不怪。 但是她这样的美人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一共67元。” 沈周懿扫了码,“谢谢。” 接过来袋子,她拎着往回走。 后面收银员却掏出手机对着那侧身而立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发到了某群内,「不知道这大美女哪个系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特江南美人,水灵温柔,可惜有主了。」 可不嘛。 都买套了。 原本群内正讨论着最新物理资料。 一看这照片,安静了几瞬。 有人圈他。 不凡猛男:「你瞎拍人干嘛?」 「这不是觉得好看,陈不凡,你什么时候道德感这么重啦?」 陈不凡挠了挠头。 他没想到舍友会拍到沈周懿。 而且沈周懿还是他活了十九岁以来,第一次要微信的女孩,但是有主…… 陈不凡心里憋憋闷闷的回复:「就重,别对人家偷拍,删了。」 不凡猛男:「删了!」 不凡猛男:「删了!」 不凡猛男:「删了!」 柜台里某男:“……” 陈不凡有病吧! 他磨不过,只能撤回加删除:「求人办事不叫爸爸?」 陈不凡:「呵。」 * * 这边哄闹。 沈周懿却丝毫不知。 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宿舍,就等着裴谨行过来。 另一边。 距离主校区十几公里的北校区。 充满科技感的矗立大楼里。 正灯火通明着。 五楼b区实验室内。 男人穿着一件白大褂,衣摆垂坠感好,没什么褶皱,白净的不染尘埃,他一手支撑桌面,一手调试面前的阿基米德实验仪,过了会儿。 他转身去记录数据值。 实验室里静谧的只有他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滴—— 外面人刷卡进来。 来人是一位青年,看他还在计算数据。 便斟酌着说,“听说,你否决了院士的大方向建议?” 裴谨行头也不抬,“怎么?” 孙起生挠了挠头,一阵唏嘘,“那可是咱们研究院最有话语权的,你不怕惹毛了院士,把你身上的权利给你收回来,好歹他才是决策人……” 裴谨行是他们院特殊待遇第一人。 在别人还在学海里苦苦挣扎时候,他已经上岸了,还参与了最重大的科研项目,作为首席博士,进行深入研究,当然了人再高,上面还有顶着的,权利最大的还不是他。 偏生,他一身反骨,生来无矩无忌,从不拘泥于条条框框里,当中以一人之力否了院士面子。 他都要称之为,地表最强勇士。 “不满意,他可以来找我聊。”裴谨行放下笔,揉了揉脖颈,语气散漫又不拘一格。 孙起生刚要说什么。 门又开了。 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十多岁,身条板正,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肥胖,身材保持的很好,黑发茂密,岁月在他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五官深邃,年轻时风华正茂不被掩埋半分。 孙起生头皮一麻。 当下就闭了嘴。 他夹在两位巨佬中间,左右不是。 只能恭恭敬敬跟男人打招呼,“院士。” “嗯。”院士点了下头。 视线落在那边年轻男人身上,“实验结果怎么样了?” 裴谨行并不喜欢这个院士,性情锋利又毒辣,看着儒雅,实际不通人情的顽固老头。 “还在推算。”他口吻也淡淡地。 院士倒也看不出什么恼火情绪来,他走过去,绕着工作台扫视一圈,“你是被上面破格安排进来的。” 裴谨行闻言,唇畔一翘,就那么环胸而立,颇有种纨绔的模样,“大抵后门硬。” 院士眯眼,“你在国外时,我听过你名字,知道你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是你正式入院,才不许半月,很多棱角都没被磨,我这人并没有那么好相处,想必你也感觉出来了。” “确实,挺顽固不化。”他倦怠地点点头,挺认同的。 孙起生:“…………” 院士更是冷笑,“在我手底下,我眼里容不得沙子,也最爱训刺头,入院这段时间你特立独行,会议旷了四次,这是你的态度?” 他不喜欢这种心高气傲又散漫的青年。 裴谨行看了看腕表,眼睫一抬,“那您意思是?” “今晚把计算结果给我,否决我,应该拿出有力的东西来,而不是你这对于科学研究丝毫没用的脾气。” 院士话也挺毒。 “真不好意思,不太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热恋男女 裴谨行嗓音低低的,眼尾延顺着云淡风轻那味儿的混蛋感,本就不是一个好管束的性子,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似乎没看到面前变幻的神情。 他唇淡扬:“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您想必知道一些缘由,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不是我需要这个地方发展往高处蹦,亦或者我需要这个地方来施展手脚。” 顿了顿,他喉咙溢出了声笑,“是你们需要我。” 是他们有求于他。 因为他在f国那些年。 接触的可是f国最高的科研机密。 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要他对这儿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产生什么感人肺腑的责任感?挺扯淡的。 他到了该做事时,不会含糊,但是别妄图给他肩膀上、心理上施加什么压力。 院士神情略暗,“小子你挺傲的。” 裴谨行慵倦地勾唇,“多谢夸奖。” “但是你要清楚,你为什么能活着在这儿,没有上面保,你没有这个机会与我唇枪舌剑。”院士倒也沉着,多年阅历,岂是轻易被刮破的。 裴谨行不否认,“所以我来回馈你们想要的了。” 他之所以来研究院。 还是因为华国为他挡了些麻烦,所以他脑子里的东西,就需要一毫不差的挖出来给他们。 “结果我会给,但是不是今夜加班。”裴谨行脱了白大褂,去换了自己的大衣,回过头,“冰冷的数据没我女朋友香,明儿见。” 他答应了沈周懿今天去见她。 自然不会食言。 今天他从何道商会回来就一直泡在这儿,午餐也没吃,他还不至于为这实验卖了命。 院士没阻止。 却嗤了声,“狂妄小子。” 孙起生:“……” 他在哪儿,他该做什么。 大佬们吵架,他是不是该劝个架。 等裴谨行离去。 院士才缓缓侧身,看向孙起生,“你跟他关系如何?” 孙起生颤颤巍巍,“还行……”吧。 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就是不知道裴谨行怎么想。 院士默了几秒,忽然问,“他今日,是不是去何道商会了?” 孙起生还以为会问什么呢,结果? “啊?”他迷茫了一会儿,“我不太清楚……” 这他哪儿能知道啊。 裴谨行才不会和他说私生活呢。 院士皱了皱眉。 凝视门口方向,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干脆不再多问。 毕竟,他也拉不下面子去问这小子索要—— * * 沈周懿收拾好时,已经过了七点了。 她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过去,他很快接了起来,“在哪儿了?” “路上,快到了。” 他声音裹挟着风霜之气。 沈周懿神情雀跃了下,从沙发上起身,“我下楼去等你,这边有些偏。” “下来做什么,很冷。” 他笑了声,“这么急啊?” 这话说的,有股揶揄的坏味,明着来臊她。 沈周懿对他的调侃并不羞赧,反而还从容的换了拖鞋,开门下楼,“甜心,你怎么越来越浪了,以前你可不这样的。” “大概是有样学样?”他轻飘飘地叹气,挺像那么回事,“你觉着呢?” 沈周懿知道他故意的,就假装恶狠狠地说,“行啊你,敢含沙射影,你都送上我门来了,不怕关上门对你实施什么?” 她下了楼。 踩了踩楼底的雪。 “噗呲”“噗呲”的响。 她踩的更上劲。 挺好玩的。 前方有脚步声逼近。 身前路灯被遮了大半,她抬起头,男人就那么站在她眼前,他微歪着头,舌尖在上颚一抵,似笑非笑着,他弯下腰,“实施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她。 沈周懿就一步步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 后背抵在墙面。 她眨眨眼,“我能请求和平谈判么?” “不能。” 他挂了电话,弯下腰就将她扛在肩头,阔步往楼上走,沈周懿在他面前跟个小鸡崽似的,被他轻而易举地控制着,她试图挣扎了下,还笑着戏精似的说,“这是法治社会,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报警。” 裴谨行没走电梯,反正就二楼。 腿长,就那么迈了几步,就到了。 “放我下来吧,钥匙在衣服口袋里,掏不出来。” 沈周懿挑眉。 裴谨行这才把她放下来,侧身让开,整个人溺在黑暗里,就那么望着她,“看我干什么?快开门。” 沈周懿收回视线,一边开门一边说,“你是我男朋友,我多看看怎么啦?长得好还不准人……” 门推开。 她还未把话说完。 刚刚慵懒倚靠在那边的男人就已经逼近,他一手勾着她的腰,她被迫转了个身,被他一路推搡进了屋子里,热气扑面而来,他低下头,精准地寻到了她的唇。 他个子高,俯身下来时,她踮起脚尖,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回了这个磨人的吻。 一路搡着。 进了玄关。 她后背贴近墙面,他一手轻拢着她的后脑,不至于会让她没轻没重地撞到墙面,这跟她想象中的情况并不一样。 她还以为。 依照裴谨行这淡而颓的性子,他们之间的走一些流程,或许还得她进行一些连哄带骗的行径。 着实没想到。 他直接的令人招架不住。 “张嘴。”他啄吻她,嗓音似乎是雪中深藏的一坛酒,清冷中混合着醉人的芬芳,引人醉意朦胧,找不到具体的方向,尤其,他还轻掀着眼睫,细细地逡巡着她沉醉的表情,很淡地笑着,又弯了弯腿,两手托住她腿,往上一提,棉服往上滑,底下的丝质睡裙更是凌乱出褶皱。 沈周懿急急抱住他脖子,嘤咛了声,“你轻点。” 他松开她的唇,盯着那润泽过的唇瓣,喉结轻颤,笑意沉沉,勾勾绕绕,酥的人浑身发麻,软成一片,“我做什么了?就疼?” 沈周懿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她轻咬下唇,她几乎能感觉到羽绒服下的手,轻抚过她tun下,像是调整位置,漫不经心却又撩人一身的邪火。 “你咬我了。” “嗯?” 他抱着她往里屋走,将她放在柔软的懒人沙发上,大手抚过她湿润的眼角,淡笑又勾人的慢条斯理,“怎么还能被亲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掏心掏肺 沈周懿微微地喘了口气,顺了一下被肺部凌乱的气息,这才仰着头,双眸漾着水雾,缠缠绕绕看着他:“你还说啊,门都没关。” 她轻呶了下嘴,示意他看门口的方向。 裴谨行回过头,那扇门还半开着。 穿堂风丝丝缕缕地吹拂进来,有种暧昧之行昭于天下的羞耻,当然了……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她会不得劲。 裴谨行只得松开她。 起身去关门。 途径不大的小圆桌上,已经放着三个饭盒了。 他挑眉,关好门回来,问:“晚餐?” 沈周懿点点头,她坐起来,脱掉了外套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才施施然走过来,“你没吃饭吧?” 裴谨行眸子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拉开椅子敞腿而坐,“还准备了酒?” 他抽了冰桶里一罐啤酒出来,落在桌面,一手捏着瓶口,食指利落一勾,“噗呲”一声,泡沫溢出些许。 沈周懿坐下,用皮筋将一头长卷发一扎,笑盈盈地凝视他:“超市红酒一般,我怕你喝不惯。” 毕竟他这么挑。 裴谨行勾唇,没说什么。 沈周懿带回来三个菜一个羹汤,主食是米饭。 他扫了一眼,没有他不喜欢的食物。 “这个是保温饭盒还热着,饿了快吃吧。”沈周懿心情很不错,她把羹汤给他盛了一碗,“你最近很忙?在京城是有什么工作吗?” 她对这点挺好奇的。 裴谨行抿了口酒,眉眼带笑,“想起来关心我了?” 沈周懿好笑的说,“这不是才哄好吗。” 裴谨行给她递过去虾仁,这才徐徐说:“我将来可能要管理公司方面,最近的话,大概是要从事物理研究相关,我是物理金融双学位,近期就是在帝景从事一些琐碎的物理工程工作。” 沈周懿挑眉,恍然,“帝景?大学?还是研究院?” 裴谨行倒也没有隐瞒什么,“研究院,在国外时候有一些相关经验,所以破格进入,参与一个项目,之后研究院事宜就会放下了。” 沈周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对裴谨行。 要说了解,也好像并没有特别的了解。 只知道他国外的一些经历,以及他曾经的英文名,j. 她垂眸,搅拌着冒着丝丝热气的羹汤,“谨行。” “嗯?” 他被啤酒冰了下,微微轻蹙了下眉,唇被酒水润的更红,抬起眸看她。 “你知道我查过你,我知道你曾经有过牢狱之灾,你方便与我聊聊那个时候的事情吗?”沈周懿问的还算是平和,她细细想了想,又轻声说,“若是不方便,或者不想提,也没关系。” 她只是 想更贴近一下他这个人。 裴谨行神情倒是挺淡然的,他瞳眸微眯,好像是回想当年种种,他弯唇,显得无所谓,“也没什么,就是牵扯了一桩连环杀人案,嗯……” “杀人的是我在学校的博士教授。” 沈周懿不理解,“那为什么你会受到监禁?” 他漫不经心地笑,眼波平平,显得整个人薄情寡恩,好像是在叙说他人事情,“我是唯一活下来的见证人,他是一个学术造诣很高的老师,但是他心理有问题,绑架了七个学生,我是其中之一,另外六个死了,我活了。” 沈周懿一怔。 他正好看向她,抬手捏了捏她嫩软的脸颊,“什么表情?” 这样。 他还怎么跟她说。 万一她听了心里不舒服,心情不好。 沈周懿沉了沉眸色,她握住他的手,体温传递,“然后呢?” 她还是想知道。 反正。 她不是什么听不得大风大浪的软弱性子。 裴谨行审视她须臾,“真要听?” “嗯。” “行。” 他放下啤酒,侧身将她椅子拉过来,“世界上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人格,或好或坏或不容于世俗的极端,那位教授就是这种,我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病的,亦或者他善于伪装,这件事爆发,还是源于他女儿的自杀,过了半月有余,我们被下药绑架至他居住的地方。” “他大概是疯了,一天杀一人,我是最后一个。”裴谨行没有细细叙述当时更细节的东西,说出来,他怕她受不了。 “尸体放久了,会臭,血腥味太重,第七天邻居察觉不对劲才报了警,我当时有挣脱之力,在警察赶来时,把教授打晕了,一地狼藉,我被带走做心理治疗,普通人经历这种事,多半心理会扭曲而出现问题。”他顿了顿。 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环抱着她细腰,声音颓丧的没什么情绪,“当时,我在f国某实验基地,已经接触了一些最机密的东西,难不保成为某些人眼中钉肉中刺,构陷,栽赃,大概是挡了路,不惜一切代价把我扣押在监狱,美名曰,以防我精神失常泄露机密。” 沈周懿呼吸有些沉重。 他那会儿才多大? 就已经经历这种磨难。 她转身,抱住他的脖子,“两年……怎么会那么久。” 他整整被拘禁两年。 裴谨行抚了抚她头发,“两年,我大概被安排见了二十多位心理专家,统一口径我对社会有极高的危害,上级层层闭锁真实情况,很容易抹杀一个人的存在、过往。” “但是我没罪,他们有一条硬性法规,若是拷问不出问题,两年期满必须放人,所以我回来了。” 裴谨行语气淡而无所情绪。 他只是简单的叙述一下前因后果,任何深入细节都不曾说与她听,一句带过。 只觉得没必要。 那些人对他造不成任何的心理压力和伤害。 他这个人生来薄情寡欲,没人能试图击溃他。 还有很多事,他没有说。 例如。 他出了监狱后,f国第一时间派人来解决他。 想要斩草除根。 防止他带着他们最高机密回国。 所以。 他会进入帝景九院,是因为某些不会公之于众的原因,他被保下来,压力由上层去交涉,而他自然要给与回馈,就是协助研究院的科研项目。 利益往来,欠一份情,还一份礼。 往深了看过去。 是人是鬼都是模糊不辨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半深谈 他仰起头颅,咬着烟,唇边一侧半翘着。 他在想—— 真、 挺* 屋内昏淡无光,校园里宿着许许多多的流浪猫,墙头下有*春似的猫叫声,毕竟已经临近春季,正是小猫儿寻觅之时,扰人清梦,也奇妙的与夜色里的色彩共鸣起来。 窗外的树攀爬了一两只漂亮的狸花猫,好像奇怪似的往二楼玻璃窗内投去视线,猫儿抖了抖身上的雪,又低低的嗷叫起来。 —— 裴谨行咬着烟,他手指还落在床头柜上的台灯按钮上,冷白修长的指尖没有规律地轻抚着那按钮,好几次,险些就那么摁下去。 挺奇妙的。 形容不出来。 唇边的烟,是她不讲理塞进他嘴里的,这种东西要学,也是挺快的,两个呼吸之间,他就懂怎么吞吐烟雾了,过一遭肺部,大部分还是随着鼻息散在空气之中。 从小他对什么事,都学的极快。 如今。 他真的特别忠于自己的身心愉悦状态。 所以—— 他将烟抽出来,垂着手去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掸了掸,“会觉得难受?” 沈周懿乏了。 她脑袋枕在他小腹上,盯着窗外清灰的天色,那猫儿还依偎着,像极了他们,它们在互相慰藉,在一同捱着这个凛冬。 “suan。”她声音有些虚,唇畔红润,揉了揉腮帮子后,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烟给我。” 裴谨行笑了声,“就这样啊?” 虽然是这么说。 但是还是把手中的烟递给了她,又伸手捞了一把,将女人从那个位置抱到了他的身边,沈周懿背对着他,而他紧紧地抱着她的细腰,以很赤诚的方式与状态。 沈周懿吸了两口。 感觉那种空荡的滋味消散了许多,但是还是有些不自在,因为—— …… “你冷静冷静。” “嗯?” 他在她身后半笑不笑,尾音带着勾儿,深夜里格外的沉哑,磨在她敏感的心肺上。 “怎么还偃旗息鼓?”裴谨行半阖着眼皮,声音还是有些恹恹的,他这段时间的确挺累的,研究院那位院士挺不好相处的,这段时间一直互相磨着,他这个人呢,一般懒得搭理,但是遇到项目上的问题,还是会认真去攻克,算起来,他这两天就睡了三个小时。 沈周懿当然听出来来了他声音的倦意。 虽然。 他还是精神。 但是这不一样。 她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捻灭,继而转身,与他面对面抱着,他果然是阖着眼皮的,淡而长的睫毛在眼下整齐铺排,末端微微翘着,特别漂亮,闭着眼如此近距离时,她才看到他眼皮褶皱处,有一颗特别小的痣,闭眼时,好看的不得了。 “你怎么状态这么疲劳?” 她指尖点了点他双眼皮褶皱处那一颗小小的痣,有些爱不释手,心下更是欢喜。 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她喜爱的事物。 裴谨行搡了搡腰,没睁眼,潋滟的薄唇似笑非笑地,“别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不然我会觉得你意有所指的。” 沈周懿笑的在他怀里乱拱,“呀?心思这么敏感啊?我是真心疼你,你都有黑眼圈了,我可没那个意思,毕竟你现在多耀武扬威啊。” “安分点。”裴谨行摁着她脑袋压在胸口,抱着时候觉得很是安心,他这个人鲜少会觉得自己需要什么,毕竟无欲无求惯了,可有她时,是一种安定感,“是有点累,不是来陪你,估计还在实验室泡着。” 沈周懿敛去调笑心思,抱着他的腰拍了拍他脊背,“那你快休息吧,这事儿我们日后再说。” 这回。 他倒是掀开了眼睛。 揶揄似的睨她,那双眼皮里的痣,顿时隐匿起来,随着幅度缓慢的眨眼,隐隐约约能看到影子。 “你确定?” “就你这不满十分钟的最高上限?” 沈周懿腾出手捶了捶他胸口,有些恼。 “那没下次。” “那你别碰。” 他说着就往后退。 撤离了她的范围。 他把自己浴袍整理好,特别有心眼的把腰带打了个结,一个死结,也不知道能防个什么,防上不管下的,根本没有用,就是特意做个他的态度,那股坏劲儿,几乎已经摆在明面上,劲儿劲儿的要人命。 沈周懿:“……” 哎呀。 她这刹不住车的嘴。 顿了这么三五秒钟。 她还是朝着他溜过去,也不觉得害臊和不好意思,特别自如,下意识已经觉得,他总是会纵容她。 “可姐姐喜欢死你了。”她嘴里抹蜜也不是一天两天。 但也就是这么一句有意的讨好,让他睁开眼,在黑暗中细细地逡巡着她嫩白的脸,好像在端倪她这句话里含有多少真实性。 “你在外边,去把我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拿来下。” 他忽然就坐起来,一腿曲起,手在膝盖上搭着,挺随性懒散一姿势,好像这样稍微舒服点。 沈周懿奇怪。 她翻身下床,去桌边椅子找来了他的外套。 “怎么?要外套干什么?要走吗?” 对此。 她还有些防备似的把衣服往身后一背。 看她这个小动作。 裴谨行抚着眉骨肆淡的哼笑了声,他招招手,“给我,不走。” 没想到她还有这种小女人娇憨的一面。 沈周懿将信将疑地把衣服递给他。 裴谨行在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找出来一个小盒子。 随手就把衣服扔去床边。 冲着她挑挑眉,神情倦淡又坦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冷干净却又坦荡痞气的少年气,特惹眼,“爷说了对你好,不会食言的。” 沈周懿一时被他这神态迷惑。 醒神后。 她手里被塞了那精致的盒子。 他靠着墙坐着,身后就是窗,玻璃外是一轮清月,枯树枝桠在夜色连绵,他笑的颓唐,“打开看看。” 沈周懿暗暗压下那种覆水难收的心动感。 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不是其他。 正是她不久前还在想,应该如何想办法拿到的旭日玉。 玉泛着暖色,过了这么多年,仍旧被保护的很完好,原以为开口很难,人情难还。 却不曾想。 他会不用她迈出那一步。 直接捧来送与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在爱着 沈周懿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好像被什么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撞击了下心脏,那种闷麻的感觉延顺着四肢百骸,流窜着,沸腾着,叫嚣着。 扰人不能安宁。 好像是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乱语着,迫切的想要告诉她一个答案,让她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答案。 她指尖轻轻地抚摸过那块玉平滑细腻的质感。 鼻子忽而就酸涩了起来。 她合上那小盒子。 紧紧攥着,就那么扑进他怀里,裴谨行一个不防备,后背挺重的撞了下墙壁,他闷哼着,又漾出几分笑,从容地揽住她的腰,“谋杀啊?” 沈周懿说不出此时此刻她的心情。 她只想溺死在他的怀里。 “这块玉……” “嗯,给你的。” 沈周懿咬了咬唇,眼眸迷茫之间裹挟湿润,“真给我?为什么?毕竟……” 很贵。 特别贵。 她并不认为。 他们谈恋爱这点时间,他需要为她投资这么多。 裴谨行情绪挺淡的,他真是不觉得这有什么,“本来,也是给你的。” 不然他做这个冤大头做什么? 之所以会叫价拍卖。 他是能够感受到的。 沈周懿那种迫切想要的心情,自己女人想要什么,他怎么会不给她,更何况,两人在同一拍卖会,怎么会让她破费,不然要他这个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揽着她腰,调整了下坐姿,毕竟也挺难受的,经不住“压力”。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本来想在何道商会时就给你的,想想觉得,不应该啊,就应该磨磨你这心情,让你为我抓心挠肺一回,这一天,是不是就想着我过了?” 说着。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 沈周懿挺承认的,今儿一整天她的确就惦记着他,满脑子想着怎么合理公平的拿回来,他真是把她吃的死死的,分毫不差。 她张张嘴,“那我……” “你要提某些词,那就还回来。” 裴谨行一猜即中,伸手就作势去拿那盒子。 沈周懿急忙护在怀里,“不说了不说了,你真舍得给我啊。” 一亿。 不是一千、一万。 是普通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字。 尽管他有钱。 这种金额,落在被赠与人头上,也是一股压力。 她本想说给他钱。 他把话堵了回来。 开口的机会都别想。 “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敛眸。 其实。 他想说。 他心情特别的不错。 不为别的。 就为了前两分钟她说的那句,她喜欢死他了。 他怎么会告诉她呢。 他其实特别好哄。 所求不算多。 只要她给他一点回应,他自会把繁花锦簇的世界剃去棱角送与她手边。 男人的担当,存在于方方面面。 他从小就觉得,他大概不会与人相爱,生性如此,并不会给与对方什么好的回馈,他是一个爱极了自己,性情薄情并且足够自私能划清界限的个性,他从未想过要耽误任何一位女士。 甚至在母亲询问他,万一你父亲将来逼迫你迎娶一位你不爱,却足够门当户对的女孩,你会如何,他那一瞬间思考过,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陷入热恋的时候,所以他大概会同意,然后对那位女士好,一辈子相敬如宾,不在外花天酒地,给与对方尊重与满门荣耀,除此之外,他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他虽然生来离经叛道。 可母亲是书香门第,有些礼仪教养是刻在血脉里。 根正苗红? 这个词,他觉得形容自己有些过分诡异,却又能贴合些许。 现如今不同。 他有沈周懿。 他明白,世间一切预想都不如真切经历的那一刻,他的责任,他的身与心,会尽数给她,前方荆棘塞途,他自斩清。 因为他足够确定。 他就是在不断的爱着她。 人的情感总是那么的奇妙匪夷所思。 但他对她就是有种没法用词汇言说的喜爱。 不可理喻的,加深着。 “你这样,我承认我是非常开心的,没有一个女人在被宠爱时是悲天悯人的,但是我也实话实说,成年人总归会被束缚,有些莫名的压力,唉,我该怎么不考虑钱又同等公平的回馈于你。”沈周懿心情酸酸胀胀,感动有,愉悦有,惆怅也有。 她觉得惊奇。 长这么大。 她鲜少会情绪这么饱满过。 “姐姐。” 他抱着她又重新躺下,经过一阵子空荡冷静,他也“冷静”许多,没那么难捱了。 “那长长久久吧。”裴谨行说。 沈周懿抬起头,“啊?”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的玫瑰淡香,像被湿漉漉的春藤包围,抚平人心,“你持续喜欢我就行了,我自己会感受。” 沈周懿一怔。 不等她思考。 裴谨行就把被子盖上,与她隔着一层被子,好像有意多一层阻断,“我很困,别勾我,等我睡好再说。” 说完。 他就闭上了眼。 沈周懿:“……” 她缓缓转头。 他果然睡了。 是真睡。 这是多累啊? 沈周懿原本还燥火难耐的,但是看他这么疲惫,又有些心里不得劲了,研究院是多剥削他啊?就拉着他一个人这么用?没别的人了? 想了想。 她没再打扰她。 虽然这一夜有些难捱,后半夜还是睡了。 第二天。 天光大亮。 沈周懿醒来时。 看了眼时间。 竟然快九点了! 正式上课的日子,她这个导师,要迟到了! 沈周懿火速下床,直奔洗漱室,推门,男人正准备掏家伙,她直接趴盥洗台上洗脸刷牙,“你上,别介意我。” 裴谨行:“……” 他还没到那种地步。 “这么急?” “要上课,没时间陪你了。” 沈周懿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 为了气色好点,涂了点口红,就夺门而出。 一点儿没管身后的男人。 裴谨行:“……” 这女人怎么有种,用完就不负责的意思。 昨儿还浓情蜜意。 今天就能头也不回。 裴谨行倚靠着门笑了下。 行吧。 他惯的。 女人跟打了仗似的出了门。 他走之前给她把屋子里收拾了一下,这才离开。 下楼后。 他顺着青石板小路,去距离教授宿舍最近的食堂。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抓当场 只是。 他才刚刚下楼。 就与一人遇见。 周楠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本是来给教授送一下材料,这边是教授宿舍区域,鲜少会有学生过来,距离各个系大楼也远,最近的还是那食堂,不是住这儿的,不会近来。 但是—— 裴谨行? 她竟然看到了裴谨行? 周楠楠错愕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那栋楼,近乎意外的出声,“裴谨?你怎么在这儿?” 裴谨虽然是物理大神,但是他并未真正的在学校挂名导师教授等等,更不可能住这儿,她知道他最近跟系里玉青教授会研讨一些学术问题,所以会在学校露面,可…… 裴谨行刚出了楼道门。 遇着周楠楠,他倒是没什么压力,只是思考了下沈周懿处境,她未必想让学校知道这层关系。 “找玉青教授。” 他淡淡说。 周楠楠凝眉,“可玉青教授的楼,在隔壁。” 裴谨行不急不忙地侧目一扫,“是么,记错了。” 周楠楠:“……” 可你熟门熟路从那楼里出来的样子,着实不像是这个解释的样子。 “你请便。”裴谨行自认与周楠楠也不算多熟,只是同专业,同一教授的关系下认识,他对这些人际关系挺寡淡,也不认为需要维护。 抬腿就走。 周楠楠没有理由拦着他。 她望着那颀长的背影,情绪翻飞着。 上次。 在实验室时。 她明显看到他与一女人私会。 如今。 又从教授楼里出来…… 周楠楠咬咬唇。 是谁? 可据她所知,系里女教授们,年龄基本过三十岁了。 而且,她不认为裴谨行真能看上那些女人。 学识渊博,但是其他方面如何能匹配? 太惊悚了。 她深深地望着那栋楼,抱着文件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着—— * * 美院也在北校区。 这个时间段,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学生,奔着修学分的心态来,三三两两的围坐着。 还有一波。 则目的完全不一样。 中间位置。 蒋一尤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我倒要看看,这位走后门进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徐昶砚理事长都点头,背景多硬啊?” 她其实就是看个热闹。 正好。 她心情特别不好,说不准还能拿这位空降副教授来出出气,让她心情疏解一下。 毕竟被何道商会驱逐出来。 这件事她丢了不小的人。 回家硬是被父亲骂了两个小时,还不准她吃饭,说是如果上了何道商会黑名单,他们蒋家就没有任何一点油头可以捞到了,对于公司前景,是巨大的损失! 对此。 蒋一尤对沈周懿已经恨恨在心。 她旁边。 则是正在画素描的陆俞冉。 她今天没课。 是被蒋一尤拉过来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粱楹意梁姨那边最近没什么空挡,她太热切了,反而容易惹的不快,还是松弛有度些比较好。 对于蒋一尤的好奇,她没什么太大反应,“我还以为你会在家睡懒觉,竟然会来听课。” 还是这位帝景做教授镀金的课。 蒋一尤哪儿会说自己是在家待不了才来的。 她满心想看这个教授是谁,嘴里意思的轻蔑与奚落半分不减:“睡懒觉哪儿有吃瓜有趣,要是大家族子弟,还能认识认识,拖个关系,保不齐学分就……” 话未说完。 前方进来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九章 震惊身份 教室不算特别的大,周围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绘画素材,画架,学生留下的各类画板,堆砌出与其他教室不同的氛围。 左侧是一扇窗。 和煦的阳光透过剔透的玻璃,柔和的落在前方女人身上,她黑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金色光泽,红唇勾勒着婉婉的弧度,气质淡然素净,五官却极具韵味,丝丝缕缕的温,点到为止的清艳,出尘的不染烟火气。 无论走到哪里,都叫人忍不住多多看几眼的长相与气质。 陆俞冉恰好抬起头,看到了沈周懿,微微地惊讶了下。 她旁边的蒋一尤则脸色登时不好看,她蹭的站起来,望着刚刚进教室的沈周懿,有些难以置信,“你也来这儿上课?” 她声音挺烈的。 其他同学都纷纷侧目而视。 但是蒋一尤心情更加不快了,她在沈周懿这儿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二十来年,她从未丢过那么大的人! 沈周懿眉梢轻扬,“如你所见。” 蒋一尤气结,“真是晦气!仗着自己有闻……” 话没说完。 她有些胆寒地打了个寒颤,还是闭上了嘴,没有直接叫出闻鸢的名讳,毕竟闻鸢可是学校其中一任股东,手握大权,真要是惹了那个女罗刹,她毕业都恐怕不顺利。 “尤尤,别闹。” 陆俞冉看着她温吞说。 蒋一尤心里不服气,恨不能立马上前去撕了沈周懿那假惺惺的假名媛做派!装什么! “她还真是学画画的,就是心不干净,玷污这专业了。”蒋一尤环胸,冷笑而视。 其他同学大都认识陆俞冉,这是美院最具有天赋,且前途无量的陆家二小姐,陆家在京城也是高门大户,分量不一般。 蒋一尤则性情跋扈,挺多人吃过亏,也不再与她结仇。 对于这个吵嚷情况,大家都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沈周懿却走上正前方的讲台,温柔又有力量的眸子环视一周,“同学们好,我叫沈周懿,很高兴认识大家,接下来,我将作为各位的综合绘画老师来授课,希望能给大家一段不错的学习感受。” 一句话。 犹如清水下了油锅,生生激起层层激浪。 久久不能平息。 蒋一尤惊愕地瞪了瞪眼。 半晌蠕动不出一句话。 脸色肉眼可见的发青。 ——沈周懿就是那空降的副教授? 她凭什么的?! 这么年轻,就能获得这样的位置,她当她是什么世界名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名誉? 现如今,她得罪了沈周懿,这个女人岂不是会借着老师身份整她?! 不止是蒋一尤。 陆俞冉都神情暗了些许。 她在想。 沈周懿是什么样的背景,京城名媛闺秀她都算熟知,而帝景又与一些望族挂钩,想要从这个地方镀金找切入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女人非但来了,还得了个副教授职称。 “自我介绍结束,那么,正式来上课。” 沈周懿没有打算多玩笑。 她出了课题。 这堂课是综合绘画,需要利用到的元素会多元化一些,与传统绘画有挺大的差别,多彩多样的材料运用,完美融合,和谐一体,要求会更深些。 她从小对绘画有挺好的天赋,曾经都涉猎过,所以笔力手法更炉火纯青些,短期任职,她也会尽心尽力些。 投影上,沈周懿给出了一副名为《山河》的国画。 深浅不一的笔墨在宣纸上灵动晕染,韵味在其骨,前十多年,在国际美术展有缘一见,后面便被梁老先生带回国,现如今这幅《山河》挂在理事长徐昶砚办公室。 “这幅《山河》想必各位不陌生了,今天就以这幅画为型,各位用综合绘画方式进行临摹。” 陆俞冉不由打量着沈周懿。 她越看就越觉得,她太眼熟了。 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似的。 蒋一尤心气不顺,又怕身为导师沈周懿给她穿小鞋,架不住心里闷气,阴阳怪气道,“是不是有点儿怪?谁这样弄啊?完全不同派系,也能混为一谈?” 沈周懿看向她,“这位同学看来对我颇有质疑?” 蒋一尤冷笑,“不然呢?你一个走后门来镀金的,我需要高看你?” “那这位同学可以出去了。” 沈周懿仍旧笑容不改,语态慢慢。 却又似绵绵针,扎的人脊骨生疼。 周围忍不住笑出声。 纷纷缩着肩膀。 蒋一尤面上无光,又不能真的摔门离开,她本就旷课挺多了,学分修不够,再这么下去毕业也是问题。 谁知道沈周懿竟是个软硬不吃的! 陆俞冉已经打算去寻找材料了,“别闹了,坐下画吧。” 现在摸不准沈周懿底在哪儿,不要惹麻烦的好。 蒋一尤气结于心,咬牙落座。 沈周懿根本不管她怎么想。 四处看了看同学们水准。 层差不齐也是意料之中。 她走到陆俞冉画板前时,顿了顿步伐,看得出来,陆俞冉是有国画底子的,她下笔很自信,对色彩掌控也娴熟,不看那副《山河》都笔不停顿,想来是特别熟悉了。 只不过—— 陆俞冉画功扎实,但是存在一定的瑕疵。 太追求在外的一些虚的东西,从而内里不稳。 沈周懿拿起旁边的画笔,看着陆俞冉问,“介意我在你画布边缘示范一下么?” 陆俞冉微微让了让,“您请。” 沈周懿调试了下墨彩,落笔缓急有序,晕出的色彩似乎被入了几分神韵,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布白需要注意,更讲究虚实相生,相辅相成,以形写神,而不是一味追求刻板映像里的像。”沈周懿放下画笔,声音平和。 陆俞冉视线落在那一笔上许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倾注进去,发生了变化,但是她太傲了,学国画十余载,怎会被轻易拂了傲气,她笔没停,好像颇有闺秀气度,不生气却也不认同,“多谢沈老师的建议,我专业是国画,所以,对国画墨彩心中有数。” 这话,无疑是驳回了沈周懿的意见。 听着礼貌,实际上,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周懿巧妙地弯了弯唇。 心高气傲,也是一忌。 罢了。 她转身去巡视其他学生。 教室安静。 时间过得也飞快。 还未下课,陆俞冉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秦仕则:「梁老先生来美院了。」 陆俞冉面上大喜,猛的站起来,收了她刚刚画好的画就起身,也顾不得打招呼,直接开门快跑出去。 蒋一尤一看,急忙也追出去。 * 裴谨行没急着离开。 他操心的是沈周懿早餐没吃,来食堂为她弄了点早点。 才刚刚来到美院大楼。 就听一声宏厚有力的声音道,“臭小子?” 第一百二十章 见家长了 裴谨行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他微微蹙眉,还以为听错了,转身看去,那边一老头就站在一雪人旁边,头上还有不少雪花,头顶稀疏的几根头发更是凌乱,大概被人雪球砸了头。 他穿着一件素灰色的中山装,衣服挺正经的,就是领口别着的一朵腊梅,看着不太稳重。 老头朝着他挥挥手,看裴谨行还迟疑。 老头弯腰就抓了一捧雪,团成球,猛砸裴谨行身上。 “臭小子,我还以为老头子老眼昏花看错了,还真是你!” 裴谨行:“……” 他拂去身上冰凉的雪。 像是无奈,“外公。” 梁老先生拍了拍手,背在身后,像模像样的走过来,横眉竖眼,“好你个小子,回京这么久,愣是没来看老头子一眼,怎么?觉得老头子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裴谨行敛目,唇勾了下,“我看您跟那些小孩儿玩儿的挺嗨的,还以为不稀的搭理我这外孙。” “拉倒,油嘴滑舌,像极了你妈。” 梁老先生哼了声,抬手理了理他稀疏能数的清的几根头发,像模像样地梳了个八二分,“你来学校干什么?还这么一大早?” 裴谨行低头看了看手中饭盒,淡定道,“泡妞,您也是?” 梁老先生瞪他一眼,“你个混小子,嘴都没你老二老实。” 裴谨行哼笑,“您也不遑多让啊,堂堂一代大家,老不正经的。” 要说他老娘性子随谁。 这挺一目了然的。 老头七十多岁了,老顽童一个。 梁老先生啐了一声,“行行行,老头子不跟你扯淡,我今儿来是去找理事长的,聊聊美术协会的事儿,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雪天路滑。 老爷子鞋底都是雪,楼里地板,难免会滑。 他当然不放心,干脆就搀扶着道,“我送您过去。” 梁老先生:“我还没瘫呢。” 虽是这么说。 却也乐呵呵的。 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外孙。 大女儿梁拂灯当年叛逆,要死要活嫁大她十几岁的裴家家主。 二女儿粱楹意呢,年近四十,却不婚不嫁,膝下无子。 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 抵达徐昶砚办公室。 裴谨行不关心他们聊什么,倒是给沈周懿发了个微信,打算一会儿给她送吃的。 徐昶砚给老爷子斟茶,“您对于下一届美术协会开办的赛事,有什么想法?” 梁老爷子抿了口茶,“你们学校不是有一些好苗子吗?现如今国画越来越少人认真钻研,都是一些耐心不足的,也不知能不能有些好的传承。” 现在孩子。 心气不稳,操之过急,亦或者志在利处,他啊,这辈子就教过一个徒弟,就是徐昶砚,可惜他也没有传承下来,以后啊…… 梁老爷子一声长叹。 恰好此时,有人敲门。 徐昶砚才道:“进来吧。” 陆俞冉推门进来。 来的路上她已经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一个更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她视线在那边慵懒倚在沙发里的裴谨行身上打了个转,笑的乖巧的上前,与徐昶砚打过招呼。 “理事长,很抱歉贸然过来,实在是听说梁老先生莅临学校,我一时激动,就匆忙跑过来了,如果可以,我想向梁老先生讨教一二。”她有些卖乖的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袖口,紧张又忐忑兴奋着。 徐昶砚自然没有意见,毕竟他们要聊的,本身也是国画赛事的事情,而陆俞冉,是国画里数一数二的。 他便淡声向梁老爷子引荐道,“陆俞冉,陆家小姐,也是学国画的,底子不错。” 裴谨行眼皮子也没抬。 他并不关心眼前情况。 估摸着时间,想着一会儿沈周懿出来,他去寻她。 陆俞冉深吸一口气,走到梁老爷子面前,余光不由自主瞥了眼裴谨行,“梁老先生您好,我学海派画十来年了。从小受您熏陶,很荣幸能与您见面,这是我今天画的,您可以帮我看看吗?” 虽然今天上的课是综合绘画,但是她还是按照国画画法来的,没去上其他材料,她对自己的画很自信。 大赛要参加。 梁老先生,她也要拜师成功! 梁老爷子对学国画的年轻孩子还是十分有好感的,很乐意看看,他接过画,摊开看了看。 看得出学了挺久,笔韵有力。 的确是个好苗子。 但…… “形有但神欠些火候,落笔层次需要注意分寸,这些东西非一朝一夕能……”倏然,他顿了顿,皱眉,奇怪的咦了声。 裴谨行都稍侧眸光。 陆俞冉紧张地盯着梁老爷子。 还以为哪儿出岔子了。 “是有什么问题吗?” 梁老爷子却指了指纸张角落不显眼的一处,“这也是你画的?” 陆俞冉看过去,神色一凝。 那是沈周懿画的那一笔—— 她有些摸不清梁老爷子想法,只能抿唇说,“不是。” “那是?” “是……我们院里一位老师画的。” 梁老爷子神色一讶,“老师?画国画的?” 陆俞冉没办法扯谎,只能如实道来,“不是,是一位新来的老师。” “新来的,最近只有一位。” 旁边的徐昶砚倒是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嘴。 就连裴谨行都漫不经心朝着陆俞冉睇了一眼。 新来的—— 难道是他家的? 陆俞冉忽然觉得形势微妙,硬着头皮说,“嗯,叫沈周懿。” 裴谨行倒也不惊讶。 只不过…… “那我想见见这位沈老师!” 梁老爷子当即开口,神情竟然有几分明显的愉悦。 裴谨行微抚眉骨,眼尾延出几分意味不明。 沈周懿不喜关系公开,那现如今岂不是…… 要在外公面前作秀? 陆俞冉都一怔。 梁老先生要见沈周懿? 为什么? 要做什么?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脸色隐隐发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生的高贵,从小有天赋,被誉为京都才女,最大的荣耀就是有朝一日拜师梁老先生门下,身份更是水涨船高,更会备受尊崇,但是若是被人截胡—— 绝不可能! 陆俞冉不由觉得脊背发寒。 如芒在背。 徐昶砚也没含糊,“应该没问题,我来联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思被刺 “您找人家做什么?” 裴谨行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机,视线瞥了眼桌面上的餐盒,老神在在的,看不出什么明显情绪,好似就那么开个话口。 陆俞冉睫毛不由颤动,心下打鼓,却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冷静淡然些,不至于失了分寸。 梁老爷子还拿着那画纸端详,倒也没说什么,含糊其辞:“你管我。” 裴谨行干脆不吱声了。 毕竟这老头叛逆不是一天两天。 他窝在一旁看手机,沈周懿还没有回复他微信,明明这个点她应该结束了才是。 徐昶砚已经去联系人了。 会客区就只有他、老爷子、陆俞冉三人。 这么一来。 视线难免会有交集。 裴谨行本想着要不要先走人算了,抬头就捕捉到了陆俞冉投来的注视,她好像也有些意外被他看到了,娇白的脸顷刻红了几分,眼神闪躲了几下,才冷静下来,端庄地回以微笑,“裴谨少爷。” 裴谨行眼睫掀起,似乎根本没注意她刚刚刹那的兵荒马乱,握着手机调整了下坐姿,音色恹恹回:“你是?” 他根本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跟他打什么招呼。 陆俞冉一诧,眼里晃动,坐在那儿都觉得如鲠在喉般的尴尬,“我姐姐是陆姿琦,也就是您好友谢宿白的未婚妻,去年曾经在一家餐厅吃过饭。” 但说完。 她就有些后悔了。 下意识想要提醒,他们是认识的、见过面的,不想让他把她当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可是解释完后。 却后知后觉。 如此这般,显得她更尴尬了。 都一张桌子吃过饭了,人家却不记得她。 她长得那么普通?还是很没有个人魅力? 如此一来,她心情又压抑了些许。 裴谨行敛眸,他没什么记忆,谢宿白那未婚妻他是知道的,那阵子陆姿琦几乎天天去找谢宿白,他想不知道都难,至于陆姿琦的妹妹,有印象,但没特意往心里记,毕竟对于他来说,无关人员是没意义的事。 现如今,被这么提醒,他倒也不尴尬,只是淡淡地应了声,“想起来了。” 实际上他还是没想起来。 情绪平平的寒暄。 陆俞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堪,他想起来,却又忘记过,她一直以为自己天之骄女,在京城也算习惯了被夸赞追捧,也不知道是裴谨行性格本就是如此薄情,还是他真就是对她半点兴趣没有。 在这样一个最纸醉金迷的圈子里,裴家一直是无法撼动的存在,百年望族的根基颇深,影响力与其实力都是不容置疑的,尤其裴谨行,他虽年轻,但是辈分却高,加上身份更是尊贵,是年轻一代里最万里无一的存在。 当然了。 也自然是许许多多名媛闺秀最暗藏心思的对象。 他们这个世界里,拥有一切,却也比普通人更加的现实与趋势逐利,撕开光鲜亮丽的遮羞布,就是无止尽看不到底的贪欲。 陆俞冉不着痕迹地理了理发尾,看向他时,眼眸深处浮浮沉沉,她其实真的挺欣赏裴谨行的,不说身份,就这皮囊,都足够许多女人趋之若鹜了。 更别提,他是裴家继承人,还是梁老先生唯一外孙。 “裴谨少爷,好像离国挺多年?在国外也是学物理吗?听同学们说,你在这方面特别厉害。” 她从容端庄的攀谈,眼里勾芡婉约笑意。 裴谨行眼皮子没抬,“没好好学,f国的美人倒是不错,还有条酒吧街,挺刺激,能在电影里看到的一切,都能玩儿的到,陆小姐,感兴趣?” 他下颌微侧,潋滟的眼尾延出几分轻佻薄情,吊儿郎当又纨绔至极,无矩无忌的坏。 陆俞冉面上一臊。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收紧。 仿佛被他不着痕迹的拂了一层让她别太主动的锐气。 这哪儿是在饶有兴致的与她闲聊。 摆明了是看穿了她某些心思。 陆俞冉顿时有些心情古怪,只能不再去找话题。 很快。 徐昶砚回来。 他冲着梁老爷子道:“一会儿就过来了。” 梁老爷子顿时拍了拍大腿,“好好好!” 陆俞冉更如坐针毡。 心头不快着。 * * 沈周懿下了课。 肚子已经很饿了,本想去食堂的。 却被徐昶砚一通电话阻断了计划。 说是有人想要见她,其余的也没有明说。 她礼貌应下也不好耽误时间。 只能起身去往徐昶砚办公室。 来到楼下。 又看到了在那边打电话的蒋一尤,她好像是在等人,讲电话时,看到了她,表情顿时一拉,把不爽与厌恶都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 沈周懿也不在乎。 何必与这种眼高于顶的单细胞计较。 蒋一尤看着沈周懿进了大楼。 才作势啐了一口,神情恨恨,“装什么大家闺秀,不就是靠着闻总爬上来的么。” 闻鸢她是惧怕的。 那女人就是个蛮横的女疯子,比男人还凶悍。 这么看来—— 或许沈周懿是闻鸢包了的小情儿? 毕竟闻鸢那性子,从不把男人放眼里,对女性倒是能好脾气些,这么一想,更觉得可能性高。 电话那边的人问:“你这是说谁呢?” 蒋一尤冷笑,满脸的嘲讽,“能谁呀,就我们美院新来的一美术教授,学人家陆俞冉那闺秀做派,照葫芦画瓢的,别提多蹩脚了,不说这个了,有个好事儿。” “什么啊?” 蒋一尤抬头看了看高楼层,眼里有几分不知是羡慕还是什么的东西涌动,“梁老先生,来学校了,俞冉去拜见了,依我看,绝对成了,毕竟俞冉在这块儿是数一数二的有天赋,俞冉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她说一定会拜师成功,那就没问题了。” 对面也惊讶:“真的啊?那还不得让她请客,我也觉得能成,她那么厉害,这都是公认的,梁老先生怎么会不认可呢,这下好了,人家俞冉以后会更厉害了,我们啊,都跟人家不是一个层面了。” 蒋一尤撇撇嘴,“哪儿那么夸张……好了,不说了,今儿必须得让她定个紫晋阁的位置好好吃一顿。” * * 沈周懿寻着记忆中路线,来到了徐昶砚办公室门口。 她敲了敲门。 里面顿时传来了徐昶砚低沉的声音。 “请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姐姐有对象吗 沈周懿推门而入。 办公室极大,她视线一扫,立马对上一双暗藏淡笑的含情眸,他气质太过肆意,谁都是端坐在位置上,只有他,随性而为,坐姿慵懒而狂妄,仿佛他才是主场的主人般。 沈周懿:“……?” 裴谨行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个情况有些意外。 她视线不免在他身上黏了那么几秒钟。 陆俞冉不是没看到沈周懿的注视。 她微微抿唇。 果然,她不喜欢这个沈周懿不是没有原因的,曾经蒋一尤说沈周懿很可能就是那种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人,她没当回事,可现在,这个眼神她倒是给抓到了。 沈周懿倒是眼尖的。 知道裴谨行不一般。 沈周懿不知道陆俞冉在这短短时间里猜测了什么,她很快调整了情绪,没再多看那边的男人,反而将视线落在他人身上,徐昶砚与陆俞冉她自然认识。 另一位老者…… 她微讶。 竟是梁老先生—— 她会知道,也不奇怪,早些年梁老先生还没有退的时候,除了他本身名气,因为是海派画坛代表人物,所以也会出席一些赛事,有公开过。 身为美术界的人,怎会不知。 但是不等她上前。 梁老爷子就笑的十分和蔼地站起来,冲着她招招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小丫头啊。” 他很惊讶。 原以为,那种功底的,怎么也年过四十了。 毕竟还是学校副教授,这种级别,多数年过三十。 倒是让他大吃一惊。 徐昶砚看了眼沈周懿,沉稳道,“请你过来,是这位想见见你,他是……” “梁老先生,我知道。” 沈周懿上前,冲着老爷子伸出手,微微弓着腰,姿态尊敬。 梁老爷子更是满心欢喜,他觉得这个小丫头合眼缘! 当即握住她的手,旋即松开。 “小丫头认识我啊?” 沈周懿淡眸含着笑,“我从小就临摹你的作品,得到了许多启发才决定正式入这个圈子,前些年您是否去过g国一场美术赛事?我就在隔壁场地,但是因为您赶飞机,没来得及与您见面,我还遗憾了许久。” “是吗!”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拉着沈周懿就亲切的往沙发上坐,恰好,沈周懿被老爷子拉到了靠近裴谨行那边方向,两个人只隔着一个人的位置,有些微妙。 “那还真是缘分了,那场比赛我记得,我国内有急事就急急忙忙走了。”老爷子说起来,表情还怪异了下。 裴谨行扫了眼,心下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 他一手支着侧脸,就那么散漫地睨着她的背影,挺直、娉婷绰约,腰细的软而勾人心弦。 茶几里的腿,他只要往前伸一点,就能蹭到她的小腿。 “如果我知道是您老,一定更快些过来。” 沈周懿很是真诚。 她是真挺喜欢梁老爷子的。 不然也不会上课拿他的画做教材。 只不过,她后来去了国外,没机会更加深入钻研国画。 梁老爷子更是欢喜的满脸笑意,根本遮掩不住的欢喜,这让旁边的陆俞冉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她突然就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了,原本她是不把沈周懿放眼里的,毕竟一个无门无路的人,没有那种本事对她造成威胁,她也可以完全无视她给她的所谓建议。 现在看来—— 她大意了。 “沈老师,我记得您好像不是学国画的?” 陆俞冉按捺不住,状似无意地出声,声音柔而无辜。 一句话。 梁老爷子神色这才稍微冷静了些,他惊讶的看沈周懿,“小丫头不是学国画的?” 沈周懿漫不经心地睇了眼陆俞冉,她从容淡然地笑了下,“是的,我主要是学油画,国画是我小时候学的,学了大概四年,算是有个底子。” 陆俞冉一听。 这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能不紧张。 能不能拜师梁老先生,是全家都期望的事情,可惜小时候梁老先生游离在外,根本找不到人,她一直没有机会,现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机会,怎么能容许半点差错。 只要沈周懿不是学国画。 她还朝三暮四,梁老先生对她的热情,也会熄大半了。 梁老爷子的确是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会抓到一个特别有天赋的,只要再苦练几年,一定会有质的飞跃。 “是这样啊,但是你这一笔,我能看出你功底很不错的。” 他还是十分认可沈周懿。 旁边的徐昶砚闻言,便对老爷子道,“这位沈小姐,其实已经很有成就了,前半年,g国美术展金奖得主,就是这位沈小姐,英文名rose,您或许会有印象。” 一听这个名字。 陆俞冉脸上这才浮现错愕。 rose? 沈周懿竟是那个黑马画家rose? 她一直有听说这个名字,但是因为不是同派系,所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她本人,只欣赏了不少作品,的确是过硬的水准,个人风格独树一帜,拿奖无数,是少有的年少有为的画家,在国外备受追捧喜爱。 这个女人—— 竟这么有来头?! 陆俞冉心里咯噔了一下。 梁老爷子细细想了会,才明白,“小丫头,你可了不得了啊!年轻有为,你真是不多见的天赋型孩子了。” 他当然也看过她作品。 是一个很有思想很有风格的画派。 说起来,他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又瞥了眼后面沉默不语的裴谨行,“你小子,怎么就没开了这一窍,看看人家姑娘,再看看你。” 沈周懿掩饰惊讶。 听老爷子这语气…… “外公说的是。” 裴谨行颓厌地抬起眼,却始终凝视着沈周懿,唇畔起了弧,京腔混不吝的,“那我争取给您娶一个美术界的外孙媳妇,您看成吗?” 沈周懿:“……?” 谁? ——外公? 梁老先生是裴谨行的——外公? 她纵然再怎么冷静沉着,也不免惊讶的呆了几秒钟。 可其他人却只听到了裴谨行那句“娶美术界的老婆”。 陆俞冉没忍住朝他看了一眼。 梁老爷子却当了真,他拍手,“你说的?老头子的老伙伴们家里适龄女娃子可不少。” 裴谨行:“……” 沈周懿也幽幽朝着他侧了个视线过去。 裴谨行舌尖顶了下上颚,坐起来,冲着沈周懿挑挑眉,朝着她微微倾身过去,眸色肆意又裹挟撩人的轻佻气,“漂亮姐姐,有对象吗?” 梁老爷子:“?” 徐昶砚:“?” 陆俞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姐姐是我理想型 沈周懿自然能察觉到其他三个人诡异的注视,她回头看裴谨行,他仍旧那么笑着,唇边微澜,好像就是一个仗着自己皮囊够好肆无忌惮着。 她抿唇。 这儿还有陆俞冉。 她并不想把他们两个的事情传播出去,总能省去一些麻烦事,她当然也知道裴谨行就是有些恶趣味的开个玩笑逗她玩儿。 只不过现在另外三人表情,着实是太耐人寻味了些…… 沈周懿细细柔柔地睇他一眼,不慌不忙地说,“有。” 裴谨行挑眉,因为从她宿舍出来的,发型没好好搭理,显得落拓不羁,更增添几分颓唐的痞,他作遗憾的神情,“那真可惜了。” 话落,他唇畔翘了下,尾音低沉而磁性,笑音抚在人酥点上,“姐姐刚好是我的理想型。” 沈周懿:“……”浪吧你就。 他说的轻松又从容。 丝毫不管他人表情与想法如何。 但话音刚落。 那边梁老爷子就吹胡子瞪眼地横过来一条手臂,直接拖着裴谨行往后挪,远离沈周懿,气的直骂,“混蛋小子,对人家姑娘尊重点!靠那么近做什么?” 可不是。 刚刚他已经倾身过去,几乎要贴上去问话了。 更何况人家还有男朋友! 他最好收了花花心肠! 裴谨行被老爷子硬拽走,但他还是漫不经心地淡笑,一手扶住老爷子后方,省的他扑腾的摔到。 “您要勒死我?” 梁老爷子这才松开,还是恶狠狠瞪他一眼,怎么出国这么多年,带回来这么多恶习,一副浪荡子行径,这他那儿好意思介绍他老伙伴们的孙女给他,可别嚯嚯人好姑娘了。 “安分点!”老爷子训斥。 徐昶砚看了看二人,笑着摇头。 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倒也无伤大雅。 可陆俞冉不同。 她神色莫名地看了看沈周懿,说实话,心里滋味并不是很好,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可以得到梁老爷子赏识,到头来自己却做了沈周懿跳板,再加上裴谨行,她有意与他攀谈,想要深入交流,却被他刺回来。 他转头就对沈周懿如此感兴趣。 她向来傲气,坐在这里都变得尴尬起来。 裴谨行表态,“你们继续聊,我不打岔了。” 梁老爷子这才重新坐回去,和蔼地与沈周懿说,“孩子,爷爷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那个想法,深入去钻研一下国画?你是一个可塑性特别高的孩子,所以……” 他也是太惜才了。 不忍心错过这么好的人才。 陆俞冉猛地攥紧袖口。 心口惴惴不安地看向沈周懿。 明明这个机会是她的…… 她不懂。 为什么梁老先生还执意于她?更何况沈周懿专业并非国画! 梁老爷子又道,“你的水准,我可以看出来你小时候曾经刻苦学习过,也才学过四年,就远胜于他人十年八载的勤学苦练,这种笔力太令人惊艳了,我还以为你是专业的,爷爷这辈子就只收过一个徒弟,但没传承下去,如果有可能……” “外公。” 裴谨行淡淡地开口,他没看沈周懿,却懂她的想法,“您搁这儿赶鸭子上架呢?人家现在在美术界也获得很大的荣誉了,这个节骨点突然转型,她那么多年的积累不就也算是浪费了?” 梁老爷子一愣。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人家不缺名不缺利,转型需要很大的勇气,必须放下这些年的所有才能尝试,容错率太低了。 沈周懿不由看了裴谨行一眼,她其实也考虑的会比较多,老爷子又太过热情,拒绝起来总归是太过伤人。 深思熟虑过后,沈周懿对着老爷子说,“梁老先生,我如今事业上暂时不方便搁置,但是我对国画是很喜爱的,如果您不介意,可否愿意私下里指点小辈几番?” 她这也不算拂了老人家面子。 她看得出来。 老爷子并非是追求名利与高度的人,他纯粹是一生投在国画上,对后辈多几分关怀与惜才心理,雕琢一块璞玉,对老爷子来说,也是具有成就感的。 她这么一句。 梁老爷子顿时笑起来,拍了拍手,“好啊!那这事儿就说定了,爷爷也不为难你,毕竟你们这年轻一辈能功成名就不是容易的事,哪儿能中途折了,放心,我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爷爷!你这小丫头,合我眼缘!” 沈周懿婉婉有仪地淡笑,没有什么架子,眉眼的温柔总是亲切的,“爷爷别嫌我烦就好。” “怎么会!” 老爷子心情大好。 裴谨行视线落在沈周懿脸上,看着她笑,他也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这倒是挺好,还没有正式介绍,她就已经把他外公搞定了,这以后跟外公说明身份,外公想必会更加开心。 “好了。”梁老爷子起身,“我就不多耽误你们时间了,改天再过来,沈丫头,这是爷爷电话,改天……哦不,周末有没有时间?来爷爷家里吃顿便饭?” 老爷子递过来一张名片。 沈周懿收下,笑道:“好啊,那就叨扰了。” “怎么会,那我们就说定了。” 老爷子心情大好。 虽然并没有成功收徒,但是也不啻为一件好事。 徐昶砚送老爷子往外走。 沈周懿与裴谨行落在后方。 但陆俞冉按捺不住了,她脸色并不好看,今天的所有风头,全部被沈周懿抢走,仿佛成了她的陪衬似的,让她无地自容。 要看梁老爷子要走。 陆俞冉再三做了心里建设。 在后面人没跟上来时。 她寻机上前,拦住了老爷子,“梁老先生。” 老爷子这才看向她,还是笑呵呵的,“怎么啦?” 陆俞冉余光瞥向办公室方向,也不知后面两人是不是在聊什么,还没有出来,她深吸口气,“我从五六岁就开始学国画,我从小热爱这门画派,自认为天赋不输于他人,也愿意勤学苦练,我特别爱您笔下的万千世界,也一直在朝着您看齐,我能不能……请求拜您为师?” 她长这么大。 还是头一次如此卑微求什么。 既然沈周懿已经回绝了老爷子,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争取一下,只要能成功,也不算掉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姐姐不理我? 只要她成功。 她就能获得更好的资源,更好的机会,能在上流社会乃至以后美术界有很大的话语权,毕竟梁老先生关门弟子的身份,足够她得到一切。 这样一来。 镀金是必然,京城再无人能与她相争。 再说一个长远的。 梁老先生又是裴谨行的亲外公—— 如此一来,这个台阶也算是给到了她脚底下。 所以她现在很是迫切,所有人对她期望甚高,她必须要稳固这一切,才能避免被安排的命运,她有自己想要的,有自己的野心,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徐昶砚神情不明地看向陆俞冉,镜片后的眸子深如渊,倒也不言语什么。 梁老爷子细细地打量面前这个高傲如天鹅的少女,年龄不大,但是那种心气儿却高,尽管她此时此刻端着谦卑的姿态,可他到底是活了七十多年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这孩子心思太杂,总是不纯粹。 野心勃勃,尚未平定。 “陆小姐,你天赋不错,再深造几年会更跃进,但是国画与其他不同,心得静与净,孩子,你现在被某些东西束缚着,还没看明白,真要热爱,自会有答案。” 梁老爷子语气并没有太苛刻,可也表明了态度,他并没有收她为徒的意思。 陆俞冉意外,她脸上终于浮现了不解与困惑的不甘,“为什么?那沈周懿为什么就可以?她明明比我不如。” “陆小姐,注意言辞。” 徐昶砚微微皱眉,出声提醒。 陆俞冉一怔,内心的不甘淹没了她的自尊心。 原以为她拜师是板上钉钉。 可—— 是因为沈周懿吧。 如若不是她横插一脚。 梁老先生怎么会看不到她。 “罢了。”梁老爷子挥挥手,也不愿多说,双手一背,就进了电梯。 留下陆俞冉站在原地。 脸上的柔和端庄,逐渐被愤怒与委屈覆盖。 她回过头。 看向办公室那个方向。 也不知是楼道的风,还是什么,楼道隔间里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全然不见那两个人影,也不知道是在办公司没出来,还是去了何处。 陆俞冉擦了擦泛红的眼眶,心情如坠冰窟般,被许许多不知名的情绪包裹,她想了想,一步步朝着那边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往里面扫了一眼。 没人。 她又将视线落在那扇刚刚关上的楼道隔间门上。 心在下沉。 她挪动脚尖。 走向那边。 直到走到门口。 她伸手去推门,但是好像里面有阻力,纹丝不动。 陆俞冉皱眉。 踮着脚,试图从不大的方形玻璃窗看里面情况。 一门之隔。 楼梯间里光线被门阻隔,只有稀稀落落的一点,勉强能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沈周懿后背贴在门上,脚不沾地,几乎是悬空的状态,他一手撑在她脑后的门板上,一手拢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压。 密不透风、严丝合缝的。 她在被他探寻、摸索。 舌尖几乎已经麻痹,吮的耳边只剩下了烧耳的呼吸声,被尽情采撷,方式并不那么温柔的侵略。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又矮了一截。 只能尽可能勾着他的脖颈。 情到深处,眼里泛出水雾,盈盈润润地睁开眼,发现他也刚好抬起眼睫,眼尾微澜,勾的人尾椎酥麻。 他控制着尺度与空荡,与她低声说,“门外,你说她能不能听到姐姐被qin的chuan声?” 他不慌不忙。 显得从容不迫。 死死地抵着门。 沈周懿嗔怪地瞪他一眼。 本来是跟着梁老爷子与徐昶砚理事长一同出门的,结果中途被他劫入这个黑暗又封闭的楼梯间,不由分说就摁着她一通亲,现在还一点儿不怕被陆俞冉发现,大胆又乖戾的狂妄。 她抬腿,膝盖顶了顶他:“别闹。” 裴谨行半弓着腰,配合着她的身高,唇畔的笑颓唐放肆,“闹什么了?” 他一手压着她顶他的那条腿往下,让她落地站稳,“谁挑火?” 沈周懿连忙去捂他嘴唇。 因为门又被敲了敲,还伴随着一阵推背感的推力,陆俞冉在用劲儿推门,她抬眸看他,而他仍旧是那副表情,还饶有兴致地,在她掌心作恶,含情眸挺淡定。 天生的——坏种。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谨行,你再闹,我不理你了。” 弟弟都是这么难控制的吗? 根本学不乖。 裴谨行被她捂着嘴,只能用挑眉来与她交流。 沈周懿松开。 但那一瞬。 他立马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下一秒,他又特别凶恶地踹了一脚门板,巨响一声。 门外的陆俞冉没设防。 猛的被吓了一跳。 连忙后退。 心惊胆战地快步跑走。 没了人打扰。 他才更放肆,狭窄之地,吐息困难。 “刚刚说什么了?” “要不理我?” “不太行啊,姐姐。” 他的音色刻意低下来,好似十分好脾气与委屈,勾的人七荤八素的,可动作却野蛮而又不留余地,沈周懿感觉自己快被他磨疯了,整个人都没了方向,失去了自我主张的能力。 这才亲近几次啊—— 他就已经拿捏的这么炉火纯青了。 她几乎不敢想,真要到了最后一步,这小子得多放肆。 * * 急急忙忙下了楼。 冷风吹来,陆俞冉长舒一口气。 无意识竟然出了点汗。 “俞冉?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蒋一尤一直在这边等着,看她下来,便走上前,“怎么还吓成这样?” 陆俞冉挥了挥手,“没事。” 蒋一尤顿时问,“那梁老先生呢?见过了吧?怎么说呀?” 陆俞冉瞬间醒神,她胸腔似乎被噎了一口气,肺部都抽痛了,“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会儿。” 蒋一尤没发觉她不对劲,还特别热络地说,“你不地道啊,这么大的好事儿还想跑路,那怎么能行,今儿请吃饭,搓顿好的,紫晋阁怎么样?不得好好庆祝啊!” 陆俞冉被聒噪的一个头两个大,表情逐渐溃散。 “我说了,我不想……” “喏,姐妹们都给你庆祝发论坛了,这下好了,全校都知道你被收徒,指不定多羡慕你,真好啊,俞冉你前途……” “什么?” 陆俞冉表情骤变。 她一把抢走蒋一尤的手机。 屏幕上,正是正在发酵热度的帖子,「陆俞冉拜师!成为梁老先生唯一关门弟子,未来国画界的栋梁,开心,散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是挺滑的 虽然这条帖子只发出去了十几分钟,但是发酵速度却快,因为陆俞冉一直是美院的翘楚,陆家的二小姐,身份高贵,又极具天赋,再加上她长得漂亮,一度被誉为美院第一女神,追捧的不在少数。 参加过节目、拍过广告、是美院的代表,这么一来,反倒是像极了一个艺人般被追捧着,粉丝自然不少,久而久之,她的名字也成了一个热门,朋友们也爱拉出她的大名来说事儿,能获得各种关注与热度。 往下翻阅评论。 许许多多惊讶与羡慕的言论。 一字一句的刺着陆俞冉的眼睛。 「啊?果然,我就知道,也只有她会有这个机会了。」 「俞冉真的好厉害,长得漂亮家世好还天赋型,世界到底给她关闭了哪扇窗?」 「太羡慕了,这才是比拿了什么大赛名次都更具有含金量的事情啊!」 「女神!独一无二!」 陆俞冉看着看着,神情愈发的不明,她紧紧攥着手机,脑海里萦绕的却是梁老先生向着沈周懿抛出橄榄枝,以及干巴巴拒绝她时的表情与话语。 再结合现在的局面。 仿佛一记火辣辣的巴掌落在面颊,生生的疼。 “删了。” 陆俞冉在颤抖,眼眶泛红之余,又止不住的泛出埋怨,沈周懿、沈周懿、 蒋一尤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陆俞冉不太对劲后,她奇怪的问,“干嘛删了?发出去让他们羡慕羡慕啊,大赛将近,你成了梁老先生关门弟子的事情,都会加重其中重量,谁不得看面子?” 她觉得奇怪。 陆俞冉以前都不管她们这些事儿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陆俞冉晃神了下。 才慢慢地冷静下来。 她攥着手机的手松懈,把手机还给了蒋一尤,一吐一吸之间,已经彻底的恢复情绪,“算了,就这样吧。” 蒋一尤的话说的也没错。 她要拿到大赛名次,一丁点错差都不能有。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打开自己的知名度,这是重要的一次赛事,只要获得第一,她还能有机会进入华国兰宛美术协会,成为协会主要成员是她的最终目标。 在他们这种圈子里,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身份与层面的含金量,她有能力,自然也有野心。 蒋一尤不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俞冉,你脸色不太好看。” 陆俞冉绷着脸往前走,声音却已经淡下来,“没事,一切正常。” 蒋一尤稍稍一愣,但转瞬即逝就恢复正常,又笑嘻嘻追上去,“那就是真成功了,哇,我太羡慕了,今天你可必须请客!” 陆俞冉抿抿唇,垂下眼睛,遮住了刹那不安的神色,“……嗯。” 反正。 梁老先生不常出面,也不太关注这些小打小闹,这些年,多少说成为梁老先生关门弟子的人,从未被刻意管制过,就那么随之淡去了,所以…… 她不觉得利用一下这个噱头有什么错。 * * 一辆款式复古的红旗车缓缓停过来。 徐昶砚送老爷子来到车前,神情仍旧沉着,岁月在他脸上似乎格外的留情,明明将近四十,却仍旧帅的扎眼,沉稳又有魅力。 “改天我去看您。” 梁老爷子眯着眼看他,他这个唯一的徒弟,只可惜…… 老爷子摇摇头。 罢了罢了。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昶砚啊,学校忙不忙?” “还好,最近没什么特别的事。” 老爷子一手背在后,一手握拳在鼻下,掩唇咳了一声,“那你真不打算结婚生子啊?都单了多长时间了,明年就该四十了吧?真当和尚啊?” 徐昶砚淡淡一笑,“您每到快过年,总会说教我这件事,这么多年了,我不是说明白了吗?” 梁老爷子老眼一瞪,“那能一样吗!我家粱楹意一直对你……” 他两个女儿。 一个叛逆放肆,偏生要嫁一个大她十几岁快二十岁的男人,十头牛拉不回来。 老二呢,生性温柔,性格却倔驴一样。 与徐昶砚耗了十几年。 一个不娶。 一个不嫁。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明明成年人了,有什么说不开? 提到粱楹意。 徐昶砚才沉下眉,情绪稳重却难猜。 梁老爷子挠挠头,头顶本就稀疏的头发丝,更加凌乱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究竟喜不喜欢我家二姑娘?” 徐昶砚微微颔首,给老爷子开门,“天冷了,您早些回吧。” 梁老爷子瞪眼。 什么脾气! 打死都问不出句正经话! 不过这么久老爷子也习惯了,视线往楼那边一侧,“那混小子呢?去哪儿了?” 徐昶砚也回过头,“刚刚没一道下来。” 老爷子皱眉,“奇怪,瞎跑什么,沈丫头怎么也不见了?” 徐昶砚眉梢动了动。 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老爷子摸了摸凉嗖嗖的耳朵,感叹,“沈丫头我是真稀罕,就是丫头无意啊,怎么都收不到门下,太可惜了。” 徐昶砚:“有缘会有机会。” 老爷子认同,“也罢,顺其自然吧,说不准以后会有惊喜呢。” “就是我家这混蛋,刚刚那轻佻样,不知有没有把沈丫头吓着,别是吓的丫头跑路了,看我不打断这小子的……” “哪条?” 前方。 漫漫雪天里,那颀长挺拔的身姿胜了一切绝色,漫步悠然,眉眼被霜雪浸润的更加的出类拔萃,颓唐却清隽。 他身后,沈周懿步调很慢,细看会发现她有些不自然的扭捏,清丽的面容上浅笑安然,只有那唇,更加的红润艳丽,成了这漫漫白雪中格外醒目的色调。 看他们俩一起下来。 老爷子颇为奇怪,“你们干什么去了?” 裴谨行显得随意,眼波微澜,瞧着清清冷冷的洒脱,“聊了聊。” 梁老爷子:“聊什么?” 裴谨行眼睫一抬,落在她身上,“人生哲理与探讨。” 梁老爷子:“……?” 沈周懿:“……”骚死你吧。 老爷子自然不懂,更何况,他可明白他家这小子了,还人生哲理,他不把哲理家气死就不错了。 “扯皮,敢对沈丫头耍滑头,我打断你的腿!” 他懒懒地应,“嗯,是挺滑。” “?” 沈周懿:“……”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耳根红红 沈周懿真是想当场捂住他的嘴。 这男人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就那么短短的十分钟,硬是……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笑着上前与老爷子说,“没有的事,那您路上小心,改天我再到府上拜访您。” 梁老爷子瞬间被带走思维,笑呵呵地说:“可以,周末过来吃饭,到时候爷爷派人来接你。” 这意思是真没有回旋之地。 老爷子是真挺喜欢她的。 沈周懿失笑,“好。” 裴谨行打算说点什么,梁老爷子就扯着他手上车,不准他与沈周懿交流,生怕自家这小狼崽子不说人话不干人事。 裴谨行坐上车,散漫靠在椅背上,笑地眉骨微拢,眼尾漾出勾人心魄的乖戾,他侧头看向车外,就那么动了动嘴型。 沈周懿扭头不去看他。 耳根子还是红的。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大概也是红的。 那辆少见的红旗车渐行渐远。 徐昶砚才看向沈周懿,“那沈老师请便。”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乐忠于跟人交流攀谈的性格。 沈周懿微笑着颔首。 但刚刚走出去两步。 徐昶砚又停下脚步。 回头看着她,眼里似乎有很深很复杂的情绪在涌动,半晌,他才道,“沈老师,老家是哪里?” 关于沈周懿的网络资料。 她一直在国外,也从未公开谈过她的个人家庭相关。 沈周懿挑眉,“老家啊,邕城,怎么了?” 徐昶砚神情恍惚了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默了须臾,才似乎吞下了什么话一般,摇摇头,“没事。” 说完便离开了。 沈周懿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背影。 徐昶砚是想说什么吗? 她有些不解。 却也没再多想什么。 今天的课程没其他了。 现在是周三。 老爷子约她周六去梁家吃饭。 空手去当然不合礼仪,今天刚好有时间,正好去买个礼物,省的到时候准备起来仓促。 沈周懿没立马出学校。 而是回宿舍,脱了衣服又洗了个澡。 要不是裴谨行。 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他真是…… 坏到劲儿了。 敢在徐昶砚办公室外的楼梯间做这种事,她到现在还心头惴惴,万一有摄像头,那可就玩儿大了。 好在,那里是死角。 洗完澡,换了全新的一套。 她这才出了门。 帝景大学位置稍微有些偏,最近的商圈都在十多公里外,位置绝对的安逸隐蔽。 跟老爷子近距离接触时候。 她能嗅到老爷子有一股经年累月滋润的茶香,很明显是酷爱茶道的,她想着送一套茶具或者好茶。 毕竟也是裴谨行的外公。 礼节上,自然会更加注重些。 对于京城,她并不是很熟悉。 来了没多久,也没有好好的逛过。 出了学校,沈周懿就给陆承年发了条消息。 「京城哪里卖茶叶茶具之类的比较好?」 毕竟陆承年的律师事务所就在京城,他算是个老京城人了,相对要了解一些,估计还比裴谨行靠谱点。 陆承年大概是有些忙。 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古北街。」 沈周懿:「谢了。」 正好出租车到了。 她上车直接报了街道。 后面陆承年就没再回她了,毕竟他这种级别的律师,时间都是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用的。 半个多小时才抵达这条街。 跟沈周懿想象中并不同。 这条街并不是那种特别现代化光鲜亮丽的街道,反而古建筑颇多,老京城的建筑,像是一处城中村似的,有古玩商铺、赌石市场、来这边交通并不是特别便利,看起来有些落后,也靠外环些。 似乎与京城这种国际化大都市并不接轨。 很神奇。 这边人流量不算少,街边稀奇古怪的各式各样摊贩,看得出来,这儿也是个中型的淘宝地。 沈周懿边走边逛。 一路上的确看到了不少茶铺。 她没有特别中意的。 直到。 在拐角一处相对并不是那么醒目的位置,看到了一家稍显老旧的商铺,不为其他,而是她看到了玻璃窗内,一只凤头雕茶壶。 几乎一眼。 她就认出。 这可能是真品。 她惊讶。 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看到这种壶,便直接调转脚步,进了那家没顾客的店。 推门而入。 外堂没人。 她觉得奇怪。 环顾了下,也懒得多想,径直走到了那只凤头雕茶壶前,这么细细看来,所有细节的审量,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只宋凤头雕。 价格…… 可不好估量。 但是却被放置在这种地方,好像不怕丢失出意外似的。 这店家,心这么大? 沈周懿一眼就相中了。 如果送梁老爷子,是不是也能稍微抵消些裴谨行为她大价钱拍下旭日玉的人情。 轻手轻脚地拿起那茶壶,“请问,有人吗?” 她朝着里间走。 里间还能通向二楼与地下室。 大白天无人顾店,着实奇怪。 沈周懿皱眉,“老板在吗?” 没人应。 她只能掀开一排珠帘进去,打算去二楼看看,二楼应该也是店面。 但是刚刚掀开。 她太阳穴就抵上了冰凉的物件。 冰冷、特殊的质感,耳侧是细微的上膛声,伴随着男人粗声粗气地声音,“找死。” 沈周懿心沉了沉。 穿堂冷风灌入了领口,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下。 很快。 就有另外几个人从楼上下来。 都是穿着黑西装,但是肃杀之气却格外骇人,这不是寻常人…… 来人看她一眼,皱眉,“碍事,带上去。” 沈周懿被拉着往上走。 那支枪,还抵在她头上。 很明显。 她闯入了什么不该入的地界。 上了楼。 这层面积大概两百多平。 有隔间,竖着一道屏风,周围是货架,摆放着各种茶具,茶香四溢。 楼上有数十人。 而地上,摊着一男人。 浑身是血,模糊的看不清长相。 手骨断了、腿骨也碎了,痛苦的甚至没办法出声。 血腥的叫人头皮发麻。 更恐怖的,是那边屏风后,坐着一道身影,他低头,打火机燃起火苗,烟雾缭绕间,他开了口,嗓音被素冰封裹般,略沉,好听之余裹挟着无尽的残忍。 “生意来了。” “老张,该起来了。” 老张。 毫无疑问,就是地上躺在血泊里的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凶残的男人 雕花木窗支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风沿着拂进来,扑了人满脸的凉意,屏风后的男人,微微侧着脸,光影打的太过模糊,他正在燃烟,火苗簇动着,延绵出莫名震人心头的肃杀。 沈周懿完全看不清,只能看到那稍侧的鼻梁优越至极,但是这个声音…… 好像在哪儿听过。 地上的男人耸动了下肩膀,却说不出半句话,一双眼空洞却叫人感受到了浓郁的痛苦,是痛不欲生却求死不得的眼神。 沈周懿敛下眼睫。 心脏在胸腔不停地震动,她面上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她不能确定里面的男人是什么人、什么路数,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甚至不能出声求救或者以法律法规威胁。 不然。 与地上男人同样遭遇的,极有可能就是她。 “看来是不成了。”那男人咬着烟,喉音轻颤,像是在笑,薄情寡义的味儿极其浓重,“这位女士,老张不能接待你了。” 沈周懿垂着眼睫。 她不打算细细端倪那人。 曾经在国外时,恐怖事件与黑打黑已经不算是陌生,与国内治安环境并不一样,而这人敢在这种地段做这种事—— 她视线极快也极其敏锐地朝着旁边一睇,这群人里,有外国面孔,如此说来…… “生意做不了,那就不打扰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沈周懿沉稳不慌乱,不大惊小怪的惹人烦扰,似乎全然不知似的态度,这种冷静,非寻常人能及。 正因为如此。 她才感受到一道侵略性质很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那是一种带着上位者压迫的审视,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给剖析的半点隐秘都不存在。 良久。 沈周懿才听一声轻描淡写的笑。 没感情,生杀大权在手的残忍。 “不害怕?” 他指了指地上蜷缩着的那人,几乎已经奄奄一息,再不送医救治,怕是回天无力,手脚那种外伤已经那么严重,不难猜测,内脏筋骨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怎么惹了事,要走这趟非人类的鬼门关。 沈周懿仍旧保持着那表情,“怕,但与我无关。” 他人生死。 她的确不关心。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情感淡薄的性子。 没有共情那种感觉,心里甚至没半点波澜。 男人指尖夹着烟,在烟灰缸里掸了掸,匿在天光下的眸,细细地在她脸上逡巡,看着这张极具个人特色的东方面孔,漂亮,淡然,处事不惊。 柔而有力。 像是在一团棉花里深藏利刃般。 总能见血封喉的一击致命。 这是他的直观感受。 东方女人,鲜少能有给他如此这般印象的。 他面前木桌上,放着一把枪,是一把左轮枪,他握在手里漫不经心把玩,唇边的烟星星之火给他那冷魅的面孔染上几分神秘的艳,除此之外,只有锥心刻骨的冷漠。 “走,是可以。” “可这位漂亮的女士,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我该如何权衡?” 这话说的。 音色格外沉稳与不以为然。 沈周懿心下有些不耐烦,却也不能就这么转身往外跑,“你想怎么样?” 索性。 她也抬起眼。 但是立马就有人横在她面前,遮住了她看向男人那边的视线,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棕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他把一把左轮枪塞进她手中。 屏风后男人说,“一发子弹,要么子弹穿透他的脑袋杀了他,要么子弹归你,你命留在这儿,公平竞争。” 左轮枪,一发子弹的搏命。 沈周懿心中骇然。 这人—— 是什么跋扈恣睢的凶恶之徒? 这里是京城。 却敢如此行事? 一时死寂。 沈周懿手中的枪格外沉甸,拽着手臂无限下沉。 这人,要她手染鲜血。 要么就送命在此。 生路死路,都给她安排好了。 若是普通人,杀了人活着离开,也不会敢闹大,只能一辈子活在恐惧的阴影下,杀人诛心的行径。 “我要杀了他,你确保会让我分毫不伤的离开?”沈周懿却格外冷静,她视线落在枪上,今日是倒霉,闯入了这样一桩血腥事件之中,可这个男人大概是小看她了,原以为用这种方法能让她精神承受巨大压力崩溃? 错了。 她不会。 毕竟—— 她也不是没有算计过人命。 倒是这句。 叫里面的男人微微的惊讶了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深眸半眯,倏地摁灭了烟。 这是一种折磨人的安静。 窗外的风都开始被凝结。 好似下一秒就会撕裂这种涌动的氛围。 “看我心情吧。” 沈周懿抿唇。 她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形容这男人的行径,似乎作壁上观的暴君,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那种薄情与狠毒,是骨血里无法泯灭的。 她不再与之多废话。 抬起手。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下。 她对着地上那人,扣下扳机。 咔—— 是空的。 没转到有子弹那一格。 沈周懿将头发捋顺,又对着自己太阳穴。 咔—— 又是空的。 这个过程。 仅仅几秒钟。 却将她骨子里那股从不易变现的狠戾果决表现的淋漓尽致。 就算在场他们这种见惯生死的亡命之徒。 都心头微震。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还有三次机会。”男人神情却淡淡,只有眸底浮着几分兴味,还是像是逗弄宠物般的漠然,他轻抚手腕表盘,“还有两分钟。” 最后这句时间。 沈周懿不知是什么意思。 但三次机会,她中弹可能性极高。 左轮枪是不消音的。 她不明白,这声枪响了,他如何解决? 那一瞬。 沈周懿敛眸遮住了眼里翻涌的神情。 挺后悔的。 当初没跟赵大柱他们学几年格斗。 也不至于现如今如此受制于人。 糟心。 她抬手,继续对着地上的人,指尖没抖,再次扣下。 又是空弹夹。 两次机会。 一枚子弹。 五五分的几率。 她仍旧能察觉到那男人兴致不减的注视。 或许是火气上涌,沈周懿在众目睽睽之下,猛不防地抬手,枪口对准了屏风,那男人的脑袋。 这一举动。 着实让四周的人脸色巨变,几乎要上前拧断她手臂时,那男人躲都没躲,身子都没动半分,又慢条斯理燃了根烟,“最后两次跟我玩儿?也不是不可以。”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送你出嫁 “但……” 咔—— 打火机甩在桌面。 “结果如何,你都走不掉。”他不紧不慢地陈述事实。 沈周懿没开枪,她只是对着他那个方向比划了下,语气仍旧清清和和,“我就是试试,不要这么小气。” 这句话。 无异于暴露了她非善类。 她当然也清楚,真要杀了这个男人,她是绝对离开不了的。 好在。 他们都是聪明人。 而这个男人似乎也挺大度。 并不介意她这一越界行径。 她将枪口一转,对着对上那人,又是一枪。 但很不幸。 是空的。 子弹留在最后弹夹中。 开枪必中。 “看来他命保住了。”那男人终于起身,身高很高,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 沈周懿沉默。 她盯着那把枪。 脚步声愈行愈近。 但不是屏风后的男人的。 是她后方。 楼梯口。 两秒后。 她的手被握住,温热传递。 沈周懿抬头,对上一双略微清冷,却又格外温雅的桃花眸,若天上月,似岭上霜,世无其二的气度与相貌。 她一诧,“……小舅?” 沈召卿垂眸,握着她的手,将那把枪从她手中抽离,口吻一如往常那般,温淡沉敛,却气场不容人放肆,“庄先生,我家阿懿性子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沈周懿凝眉。 侧眸而去。 望着那边倚靠在窗边的人影,忽而想到了上次在何道商会时,她误闯的那间包厢。 那声音也对上了。 原来。 他就是那传闻中的庄先生? 难怪。 难怪不把法规制度放在眼里,他在他的世界里,就是不可僭越的存在。 掌握着欧大半势力,两道皆吃,名声赫赫。 原以为,都尊称他为庄先生,这人大概是一个温雅之人,却不想,如此的残忍无情,目无法则。 风向倏地变了。 沈召卿的出现,几乎打碎了刚刚的死局。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周懿的错觉。 她觉得,她的小舅,似乎在这人人敬仰想要攀上关系,并且也畏惧的庄先生面前,竟并不落下风。 “两分钟,不多不少。” 庄先生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笑音寡淡,“沈二爷消息倒是挺快的,我的动向,你倒是清楚。” 沈召卿握着沈周懿的手,向后一拉,严严实实地挡在她身前,波澜不惊的桃花眼云淡风轻着,“毕竟是贵客,怎能怠慢。” 庄先生看了眼沈周懿,若无其事道:“不得不说,沈二爷倒是个大度的人,护了个你最不该护的人。” 沈周懿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 沈召卿情绪淡而沉敛,“人我带走,你的事,我不掺和,但是这里到底是京城,庄先生有个度。” 话落。 沈周懿就被沈召卿拉着下楼。 沈周懿立马反应过来,她手里还抱着那凤头雕茶壶,“这个……” 沈召卿敛眸一看。 而后看向那边。 庄先生又重新落座,声音寡淡着,似乎觉得无趣,“让沈小姐受惊吓了,就当是礼物赠与了。” 沈周懿:“……?” 这千把万的古董,说给就给? 沈召卿揉了揉她的头发,“拿着吧,这店本也是他的。” 沈周懿醒神。 所以那地上的人,也是庄先生的人? 沈召卿不再多说什么。 就那么带着她离开。 无人敢阻拦。 直到下了楼。 裹挟着雪的风扑面,她看着沈召卿那精致绝伦的面庞,“小舅,你与这位庄先生熟识?” 像是庄先生这样的人物。 竟会给沈召卿面子? 沈召卿沉敛的眉目天生的清冷气质,但看向她时,弱化了些许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总是宠纵着。 “算是。” 他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带着她在街边漫步。 “你怎么会来这边?” 沈周懿也如实说,“打算买点好茶或者茶具,送裴谨行外公。” 沈召卿淡笑,“已经见家长了?” 沈周懿并不为刚刚发生的事而扰神,“不算吧,就是机缘巧合。” 二人行走在风雪中,沈召卿轻侧眸光,透过斑驳的光线看她,“想过跟他的以后吗?” 沈周懿恍惚了下。 “暂时没有。” 她是一个过一天活一天的人。 沈召卿敛眸,唇边勾勒温和有礼的弧度,行走在这路上时,时不时总有视线追随而来,难怪曾经有句话盛传,嫁人望嫁沈二爷。 “如果有机会,多希望是我来为你送嫁。” 他这句说的很轻。 像是自言自说。 沈周懿笑了,“小舅,不是你为我送嫁,还能是谁啊?想撂挑子不干?” 沈召卿莞尔,“也是。” 他停下脚步,“阿懿。” “嗯?” “不要关注那个庄先生,也不要靠近,如果以后碰面,立马走,知道吗?”白雪格外垂怜地落在他睫毛上,衬得那瞳眸更加深邃入骨,这句话,温而有重量,像是在隐晦着什么。 沈周懿微微一诧,“为什么?” 小舅鲜少会与她说这些。 他从不干涉她所有,他从来只会在她做任何事后为她来解决,这是第一次会这么正经的谈论这种事。 更何况。 她不认为她能与庄先生有什么纠葛。 沈召卿没多说,只是指了指对街,“那家的茶不错。” 说罢。 便自顾自地走去。 沈周懿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须臾。 终是不明白其中深意。 * * 惊心动魄的事件似乎是一场梦。 夜去昼来,雪漫遍野。 沈周懿收拾好自己便去上课。 国画教室就在对面。 她过来时,正巧遇到蒋一尤与朋友们在走廊闲聊嬉笑,沈周懿过来时,她眼往过来一睇,愣是笑了,“沈老师呀,要去上课?” 沈周懿停下脚步,“是啊。” 蒋一尤顿时捂住嘴笑,“其实我挺奇怪的,你的水准怎么进来当老师的?哎哎哎,就是昨儿,你不是说我们俞冉画的不好,还给她示范吗?” 沈周懿挑眉,不语。 蒋一尤笑,“你猜怎么着?俞冉被梁老先生收为徒弟了!你看不上,人家梁老先生却认可,总不能说梁老先生没水平吧?” 这话。 明着是来羞辱她学术能力差。 但是…… 沈周懿有些意外,颇有兴致地问,“梁老先生……收陆俞冉为徒弟了?” 嗯?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想我?求我 “是吗?” 沈周懿问的很轻松,似乎是惊讶,皮肤冷白而眼尾泛着勾勾绕绕的红,柔软静美,人畜无害。 蒋一尤被眼前的美色微微晃了神,心口有些不清不楚的酸涩味,好像是怎么都够不到那摇曳在上的裙摆似的,只能仰视那距离拉扯开的美。 很不是滋味。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却也没办法否认。 沈周懿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惹人心生自卑。 如果差距不是很大,给人的只会是嫉妒,但是一旦那道鸿沟拉开了一定的、难以追逐的距离,就只剩下了无力和愤懑。 她紧了紧牙根,来嗤笑着开口,“所以,不懂就别装,俞冉不是你这种人能够评价得了的,她从小接受的,是最高等的教育,享受的也是最优秀的资源,天赋无人能诟病,沈老师啊,我知道你也会忍不住羡慕,但是也得有个清醒认知,别自找不痛快。” 沈周懿仍旧淡笑着,眼眸浅浅地弯着,卷翘睫毛翩翩,没上什么妆,眉如远黛,眼眸眼睫浓黑天然的上了眼线般,唇色润泽的红,也不知有没有涂口红。 太沉静娴雅了。 搞得蒋一尤心里没底。 “听懂了吗?” 沈周懿点下头,“大概懂。” 只是有点意外。 陆俞冉竟然会撒这种低级的谎言。 她又轻抚发尾,漫步走到蒋一尤面前,微微倾身,这个举动让蒋一尤琢磨不清,她想往后退,却又不想落下风,皱眉,“你看什么?” “看你多自卑。” 沈周懿嗓音柔和,笑意不减,敛眸与蒋一尤对上视线,“你是不是……很嫉妒陆俞冉啊?” 就这么一句轻飘甚至柔婉的没任何攻击力的话,生生地击中了蒋一尤深藏的某些心思,她脸色骤然一变,像是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有病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嫉妒什么?” 沈周懿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后退的身子捉回来些许,“别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 末了。 她为蒋一尤理正衣领,“毕竟,她拥有的的确你触碰不到,家世好,长得好,性格好,她优先拥有的东西,你何必自寻烦恼呢?” 说完。 沈周懿便淡淡笑着,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这场以挑衅开头的对话,似乎最终被撕开了什么遮羞布,将人从未触及的东西摆在明面上。 蒋一尤深深地喘息着。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说不清是恼火还是羞愤。 很烦躁。 旁边姐妹轻轻拽她,“一尤?” “别碰我。” 蒋一尤将火气转移。 转身要走,却看到那边众星捧月而来的陆俞冉,许多同学围绕,都在恭喜她拜师成功,她只是微笑,不予回复。 追求者们更是热烈地为她呐喊。 甚至金融系的秦仕则还专程过来,也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陆俞冉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蒋一尤耳边乱哄哄。 倏然想到上次在何道商会,她受到那样的难堪,秦仕则却正眼都不给她,不帮忙,不当回事。 明明她是陆俞冉的好友,他却视若无睹。 归根结底…… 是秦仕则性情如此,还是他觉得陆俞冉也没把她当回事,所以才轻视? “尤尤?怎么不进去?” 正想着。 陆俞冉已经过来了。 笑容甜美的冲着她说。 蒋一尤回神,笑了下,“啊,我在这儿等你呢。” 陆俞冉自顾自往教室走,看得出心情很不错,毕竟更受追捧了,“不用等,我这段时间估计会挺忙的,有个广告要拍。” 行程也排了挺多。 蒋一尤没再说话。 看着陆俞冉落座后又被同学围绕,她的确不太容易插进去,心情顿时变得很怪。 沈周懿的话似乎在脑海里不断的萦绕着。 怎么都摆不脱。 蒋一尤只能戴上耳机听歌。 * * 沈周懿忙完,已经上午十点半。 她本来约了闻鸢吃饭,但是闻鸢要参加公司会议,就没空过来了,思前想后。 沈周懿便给裴谨行打了个电话。 他没接。 隔了好一阵子,才给她回过来。 “刚刚在实验室,手机在柜子里没接到,上完课了?”他第一时间解释了下。 沈周懿去寻找校园里的共享单车。 “上完了,你呢?忙吗?” “应该不会忙了,我过去陪你吃饭?”裴谨行站在走廊里,看着外面霜雪漫天,俯身撑在窗沿,“想我吗?” 沈周懿挑眉,“不想就不过来了?” “是啊,你男人脾气还是有的。” “你不想我?”他似乎笑了声,溺在风里,“看来我那时还是不够卖力,没让你记忆深刻。” 沈周懿停下步伐,生生被噎了下,下意识回看四周,“裴谨行,你说话注意点。” “嗯?” “我说什么了?”他还是笑。 沈周懿被臊了个满面泛红。 “那我不去找你了。” 她一边扫码,一边说。 那边他顿时正色,“要来研究院?” “不行?” “行,怎么不行。”他似乎音色略沉,“我去接你。” 裴谨行这么一说,沈周懿倒是想拿乔了,她挑眉,“想让我去啊?求我,好好求。” 听筒里静默了须臾。 他不说话。 沈周懿脸上还稍稍得意的神情渐渐的不确定起来,她清了清嗓子,“……甜心?” “甜心?” “谨行?” “嗯。” 他回应了,沈周懿这才又笑意浮上眼眸,“刚刚怎么不说话了?” “在想事情。”他嗓音颓厌,闲散下来时,尾音下沉,总是酥在人*点上。 “想什么?” 那边,男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漫不经心地二声轻嗯了声,又松泛地笑了声,挺磨人的。 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沈周懿听的满脑子发懵。 “你笑什么?” “你来了告诉你。” 沈周懿:“?” 不是他求她?怎么还又钓上她了? “裴谨行,你说不说?” “快点。” “在想怎么让姐姐服软的强硬措施,要打码的。” “……裴谨行,你好不要脸。”她骂。 听筒里顿时是他肆意散漫的笑。 鲜活的、恣意妄为的、朝气蓬勃的。 最终。 沈周懿还是没能自己去。 裴谨行开车过来接她了。 他下车,靠在门上,冲着歪着头,下颌线漂亮又凌厉,他朝着她张开怀抱。 第一句话就是:“宝贝,我来求你了。” 第一百三十章 热恋之中 天色清灰,车停在路边一处梧桐树下,他一身黑衣,羊羔绒大衣领口严严实实,不露出半点风光,下半张脸浅藏,黑发散在额前,被风拂动,微微凌乱,映衬出那双似笑而非的含情眼。 当真是黯淡了天光云影。 她忍不住笑。 朝着他跑过去,一下子扑进怀里,他也牢牢接住,压了压她细腰,在她耳边说,“矜持点,我还没求呢。” 沈周懿踮着脚尖轻啄了下他下巴,“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看谁嘴角上扬了。” 裴谨行捏了下她脸颊,直接抱着人往车里塞,“往这儿亲。” 他指了指他唇。 沈周懿看了下四周,“不行,你快上车。” 四周还有学生走动。 免得被人看了去。 裴谨行倒也不纠结什么,关上车门,绕着去了驾驶位,开门坐上来。 沈周懿脱掉了外套,车内暖气开着,热烘烘的,刚刚将外套放在后车座,旁边男人就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一把从副驾驶位上抱起来,然后抱到了他腿上,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沈周懿甚至没反应过来。 一个位置容纳两个人,顿时拥挤起来。 也就挤的更紧。 沈周懿双眸微微睁大,后脖颈就被他抬手捏住,指尖轻摩挲她发根处,下压。 吐息被吞噬。 他还恶意地咬了咬她唇瓣,不轻不重,但是挺磨人,不温柔,但是在这种极有可能人来人往的地段,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刺激与惊心动魄来。 沈周懿下意识往后躲。 结果向后仰时,他也坏心眼的稍微松开了她,她失去重心,手肘一下压到方向盘喇叭上。 一声格外响亮刺耳的‘嘀’。 吓得沈周懿寒毛直竖。 视线立马落在车外。 车子停在路边,周围人影攒动,随着校园内这么一声突兀的鸣笛声,果不其然,她能清晰的看到有一部分人已经看了过来,甚至还有人好奇的探头探脑。 沈周懿:“……” 她坐在他腿上,一动不敢动。 手肘从方向盘上挪开,都显得小心翼翼。 裴谨行却震着胸膛笑,眼尾勾勒着满目的坏意,他抬手,细致地为她拨开脸颊上散开的碎发,动作温柔,但神情却极具侵略感,他往上顶了顶,抬起一条腿,倾斜着让她滑下来,“躲什么,回来。” 沈周懿拽住他领口。 “你要在这儿给人直播?”她搡了搡他,“你要是可以的话,姐姐也不介意跟你玩儿个车|震。” 裴谨行慵倦地侧着头看了看外面。 总有人路过都探头探脑着。 他唇淡淡一扬,“好啊。” 沈周懿被他这随性的模样惊了惊,下一秒,又被他摁回去,缠绵悱恻的吻,落在她唇上,唇内,他嗓音润泽了几分欲哑,“但是这个*|位,会疼的。” 沈周懿被吓了跳。 他来真的? 疯了吧! 她被亲的呼吸不畅,努力地开口,眼里润了水雾,“别……” 裴谨行松开她,潋滟的眸微敛,戏谑着,“姐姐好乖,行,不弄。” 他就是逗逗她。 还不至于真对她做这种疯事儿。 毕竟他家这朵玫瑰,好面子。 他也舍不得。 毕竟姐姐头一遭。 沈周懿松了一口气。 她有时候是真拿他没办法。 他总能变着法子惹她惊慌失措。 沈周懿又坐回了副驾驶座位上,她衣服不平整,是刚刚他寻机蹂搡乱的,她看向车外,忍不住往下滑了滑,“怎么办,好像有人看到了。” 裴谨行发动车子,闻言挑眉,顺着她话锋,“应该吧。” 沈周懿没任何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从哪儿学来的这种野路子?我要是明天上了学校论坛,事儿可大了。” “那我怎么舍得。” 裴谨行觉得她可爱,又腾出一只手捏了下她耳垂,不紧不慢地扬起唇,“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 她那种娇软姿态,风情万种,他怎么舍得给他人瞧了去? 沈周懿松了口气。 这才坐直。 “你吓我?” “谁让你不亲我。” 他是说她坐上车时拒绝亲他的事。 沈周懿哑口失笑,这怎么还又奶又野的,“下车补给你不行啊?” 裴谨行单手转动方向盘。 偏头来看她,笑了笑,“不太行。” “嗯?” 沈周懿理好衣服,眸子望着他,揣了些许疑惑。 “别看我。” 他抬手,捏着她下巴往前一扭,让她目视前方。 “你干什么啊?”沈周懿想转回来,又被他扭回去。 他开了一侧车窗,冷风簌簌,扑灭了车内胶着的燥热,而他声音也鲜廉寡耻地,特淡定,“石更了。” 沈周懿:“…………” 这回。 彻底的安静了。 她缩在座位上,偷笑着。 裴谨行视线往她后脑勺一侧。 眼尾漾出丝丝缕缕的笑痕。 互相热烈着、热爱着、也心照不宣着。 * * 研究院距离帝景大学十几公里的距离。 这边路段偏僻,不存在堵车的问题,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这边依山傍水的,是绝佳的地理位置。 下了车。 裴谨行已经恢复了,他给沈周懿打开车门,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这是其中一栋楼,我的办公室就在这里,等会儿带你四处去参观一下,这里食堂跟帝景大学是一个团队的,味道还不错。” 沈周懿认真观赏着他投身工作的地方。 完全的高科技建筑,进入时,刷了好多次密码,特别严谨,不愧是跟上面同时研究研发的研究院。 “但是,我一个外人进来,确定没问题吗?” 她听说这种地方保密性质很严谨的。 裴谨行带着她乘上电梯,“这栋楼没关系,其他地方就不太行了,都是保密的。” 沈周懿了然地点点头。 上了楼。 遇到了挺多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这种氛围之下,让人不由地敬仰。 都是为了科技发展在努力的人们。 可敬可畏。 裴谨行,要比她想象中,似乎更加优秀。 正思绪着。 电梯抵达。 随着‘叮’的一声。 门缓缓的打开。 电梯外,站着一行人,为首的男人稍微年长些,脸上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他身后的人都恭敬的站的笔直,并不松泛。 无形流露出了尊敬之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奇异感觉 电梯里与电梯外撞了个正巧。 外面的人看到是裴谨行,有人开口兴致冲冲的打招呼,“这位是?” 他们指了指他身旁的沈周懿。 研究院女孩子颇少,鲜少能看到这种令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一时惊讶又兴奋,似乎无意之间就忘记了身前的院士。 裴谨行也足够的坦诚,眼神懒懒一抬,“女朋友。” 哇! 那群人顿时发出了惊讶的气声。 似乎很是意外。 像是裴谨行这样看似懒淡实际最为眼高于顶难以把控的男人,竟然有女朋友,还是正式的。 他们还以为。 裴谨行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以及性情,都像极了那种流连声色之地的纨绔浪荡公子,睡了不负责的那种渣男属性。 所以周围很多女孩,都鲜少有敢真的去对他动心思的。 裴谨行不管他们想法。 握住了沈周懿的手,侧身下了电梯,视线落在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然后算是有礼貌的颔首。 沈周懿视线在那人身上落了须臾。 自然也能够分辨得出这行人里,身份最高的是这位。 男人有一定的年纪了,戴着口罩能够看到眼角略微的纹路,但是眸色沉沉,没什么情绪,显得冷漠,但是表面却沉稳尽显风雅,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叫人不敢轻易僭越。 她只听到裴谨行开口说了一句,“院士。” “嗯。” 那院士声音很是沉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沈周懿觉得他的视线似乎在她脸上停顿了那么两秒。 是何心思,她不太清楚。 两行人就这么错身而过。 就在电梯将要关闭时刻。 那位院士忽然伸出手,阻拦了电梯门,视线落在沈周懿身上,“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沈周懿微微一讶,“我?” 她没想到会突然跟她说话。 这些年,因为她获奖缘故,挺多人都对她面熟些,一时之间,她以为是他在某些展览或者报道上见过她,才这样询问。 不然陌生人何必这么多问。 她浅笑回:“rose。” rose是她在国外的名字,无论媒体还是美术爱好者,基本都认这个名字。 闻言。 院士才放下手,电梯门缓缓关上。 * * 隔绝了两个世界。 电梯内。 没人敢多言多语。 都安安静静的站着,颇有眼力见的不想惹院士耳边聒噪。 宛如念书时与老师同处一室的紧张与不安。 而前面的男人,视线始终盯着电梯门。 眼里光色沉敛,虽然只露出一只眼,却也能感受到他不凡的气度与姿态,这不是寻常人会有,久经风霜的打磨,使得更彰显那深敛之气。 就连院里的小姑娘,都抑制不住的仰慕。 他垂眼。 rose、rose、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回荡,勾连了许许多多的思绪。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已见岁月痕迹的眼,复杂难言。 他在想什么? 早已泯灭的事,竟突然跃于心头。 “院士,您是不舒服吗?”后面人紧张问。 他才挥了挥手,“没事。” —— —— 那道视线被隔绝。 沈周懿却莫名心头不畅,她微微蹙眉,不明这种情绪是为何。 裴谨行敛眸,轻抚她发顶,“在想什么?” 沈周懿思绪万千,却组织不出最清醒明了的线,“刚刚那位……他是什么人?” 裴谨行继续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对于她的问话,倒也解释的算是细致,“是九院的院士,这里最大的头头,叫徐嵘一,学术成就极高,航天空间技术领域的第一梯队,金字塔尖的能力,你能看到的这十几年所有震惊国内外的航天技术突破的研究成果,几乎都有他的参与,领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上面都有一定的话语权。” 这一点。 他是很认同也钦佩这位前辈的。 可是徐嵘一的性情与做事风格。 他并不苟同。 毕竟,他本身也是硬茬,不喜欢被老一套的模式禁锢,入院这个月来,虽然他与徐嵘一见面次数也就不超过五次,但是次次也并不和谐。 他是上边人请来的。 而徐嵘一是一把手,这个领域国内最权威的人,总有一些学术以及思维上的碰撞。 互不待见。 “徐嵘一……”沈周懿喃喃了声,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着实是太陌生了,毕竟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也对这个领域不了解,这种跟华国上面挂钩的巨佬,寻常人哪里能接轨到。 “怎么了?” 抵达了办公室。 裴谨行垂头看她,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心事重重的?” 沈周懿回神。 又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给我挺奇怪的感觉,很难说。” 这间办公室,也是充满科技感的。 白色居多的色调,到处都是仪器与资料,办公桌上洋洋洒洒许多草稿纸,陈列着密密麻麻笔力劲挺的公式,还真是看不明白。 “你每天都会在这里?” 沈周懿不去碰他那些纸张和器械,只是坐在他椅子上,感受着这椅子的柔软。 裴谨行脱掉了外套,换上了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边理领口,边回眸看她,“差不多,不过我最多在这里半年,这时间内都会比较忙。” 沈周懿视线落在他露出的后颈上,那儿骨骼微微凸显,漂亮的不得了,她喜欢他浑身上下的骨相,无可挑剔。 “为什么?” 裴谨行走过来,白大褂衣摆随着走动而翻飞,他身条又修长,平日里的颓唐被这大褂润色成了另外一种勾人的斯文。 “欠的债。”他靠坐在她椅子前,长腿往前,脚尖勾住椅子轮,往前一带,她连人带椅子滑到他面前,“具体的,现在不方便多说,跟国外我被拘禁的事有点关联。” “那以后呢?”沈周懿视线落在他喉结处。 裴谨行弯腰下来,“会接管公司,在东南亚。” “所以你以后不会在京城?”沈周懿浅蹙细眉,“东南亚,那边好像挺乱的,还有上次在学校有人拿枪对着你,那是什么人?” “听过zj家族吗?”裴谨行擦了擦她唇角洇出的口红,神色倦淡,“庄先生,庄怀隽。” 沈周懿霎时一怔。 这个人。 她昨天才正面交锋过。 这事儿她还没跟他说。 但,这人怎么还与裴谨行有关联? 第一百三十二章 蝴蝶宿于玫瑰 “庄怀隽……” 沈周懿轻声呢喃,脑海里是在那间铺子里,落座于屏风后那宛若暴君般,残忍至极的人。 其实zj家族,她是知道的。 这个家族跟寻常国内豪门并不一样,它涉猎更广、更深,再加上国外法律层面有一些不同之处,也给了很多家族日渐增大增强的机会,zj家族接触的,除了明面上的走正规合法途径的企业,大部分还是灰色地带,jun火、毒、文物倒卖,等等。 偏生。 庄先生的一手创办起来的家族太过强劲,无人能制裁。 甚至,明面上,国外*府还得给足了面子。 这就是这个人恐怖之处。 无人能掣肘于他。 据说。 这个庄怀隽,庄先生,今年也才而立之年。 很是年轻。 “我跟这个人有点儿摩擦,我本就是被f国穷追不舍的人,他们不愿意放我回来,派了一些人,有一些国际刑警你知道的,想从这种重重关卡中走人,挺难的,所以,我只能给他们提供点其余的路子。” 裴谨行敛眸,神情淡淡,慵倦无所谓,“当时zj家族在那边正巧有一制药公司的货船运行,这种船上,装着的可是足够他们十年kpi的‘宝贝’,把那些人引过去,f国不在zj家族掌控的范围之内,对方不知是庄怀隽的货船,东西已经从船上挖出来了,怎么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沈周懿大概懂这船上的宝贝是什么东西。 制药公司,跟毒有关。 但是…… “难怪,看来他不打算就这么揭过。”沈周懿都想说一句,这小子还挺损。 裴谨行俯身,捏着她下巴晃了晃,半笑不笑地:“怎么办,我要是死他手里,姐姐,你会怎么样?” 他情绪太冷静了,就算是说这种事,都漫不经心地,眼里不存丝毫的恐慌和畏惧,只有几分打趣和揶揄。 沈周懿抿抿唇,“裴谨行,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她虽然性情淡漠,但是也不希望他会出什么错差。 他是她的人。 她不允许有那种可能性。 裴谨行微微一怔。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 却不想,会看到沈周懿这种神态,她细眉紧蹙,唇瓣也无意识咬着,眼里浮现了过往他从未见过的烦躁。 她—— 好像挺在乎他的? 他面上细润无声,心头却又四下塌方着,眼看着心口那道裂缝越来越广泛,坍塌出了另外一方景象。 裴谨行沉默了会儿,“沈周懿。” “嗯?” “你有想过以后吗?” 沈周懿稍稍一怔,这个问题。 沈召卿也问了。 但是以后,又是什么样的? “你的意思是?”她一时不解。 裴谨行握住她的手,长睫微敛,深如黑礁的瞳眸凝视着她细长的手指,他不停把玩着,最终,捏了捏她无名指,食指与拇指轻轻地、在她无名指上顺着一滑,仿佛是套了什么似的,很容易叫人摸不着门道的无名浪漫。 “我的家教,是责任、担当。” 他抬起眸,唇畔淡淡而肆意,他这样的男人,总是会让人趋之若鹜,站在那里,就会成为很多人的青春与妄想。 “所以。” 裴谨行俯身,眼瞳微澜,眼尾勾勒几分散漫混不吝的笑意,没规矩、却又热烈而灼人心扉,“蝴蝶想宿于这朵玫瑰,见更迭日月,腐烂成灰。” 沈周懿一诧。 她好像是懂了什么。 但是又一时没有答案。 好一会儿,她才笑,“你干嘛呢?突然这么正经?” 裴谨行其实已经猜到她反应了。 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失望的情绪,在这场爱的追逐与博弈当中,他给与她所有他的热烈,其余的,时间会给与答案。 他挑眉,站直了身子,“饿了吗?去吃饭?” 沈周懿笑,“好啊,但是我们要不去外面吃?” 好不容易约个会。 食堂那么多他的熟人,免得尴尬。 “听你的。” 他没意见。 换了衣服就带着她下楼。 二人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他似乎表明了态度却又什么都没说,而她似乎没有懂其中深意,一如既往的热恋。 在这个过程中。 沈周懿没再看到那位徐嵘一院士。 她四下打量过了。 也不知这莫名的思虑是为什么。 去往商圈,应有尽有。 沈周懿选择了一家粤菜馆,相对来说更容易符合裴谨行的口味。 这家店挺红火的。 对面就是百货大楼,从玻璃上看的清清楚楚。 等餐期间。 沈周懿刷了会儿微博。 很快,她注意力被一条娱乐版块新闻占据。 看了会。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裴谨行,他微仰着头,闭目养神。 “谢宿白,你认识吗?” 裴谨行眼皮子也没掀,喉音低哑:“认识。” “很熟?” “熟,怎么了?” 沈周懿眯了眯眼,“刷到了他跟陆家小姐的事,看来这是要大办?都安排这种曝光了?” 裴谨行眼睛撑开,看向她,挑眉,“我不过问他这些事,两家是在约定,但是谢宿白这边还没有确定。” “至于这种新闻。” 他坐起来,抿了口茶,“大概是陆家那大小姐放的,谢宿白从不做这些事。” “哦。” 沈周懿心思不明,“谢宿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感情生活方面很乱吗?” “这圈子的公子哥,从小沾染各种绮丽,见惯了多少纸醉金迷,男女之事大多逢场作戏你情我愿,正经女朋友他也交过几个,其余的,不清楚。”裴谨行说的算是中肯。 也算是实话,这个圈子,指望能找出几个干净一尘不染还坚守如一的? 环境如此。 谁也不是圣人。 沈周懿没说话,神色淡淡。 裴谨行视线在她脸上细细逡巡,指尖轻点桌面,“怎么对谢宿白这事儿感兴趣了?你们不认识吧?” “不认识,就是那么一问。” 沈周懿自然不会说是宋戎颜的原因。 她现在有些担心。 她跟谢宿白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画廊时,那陆姿琦上门,明摆着就是施加压力,暗地里戳人心肺,这事儿不简单,她也不希望宋戎颜做了所谓的第三者。 想来想去。 沈周懿还是不放心。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男朋友背你 吃完饭。 这个话题也就翻篇了。 裴谨行走到门口时,却接到了一个紧急的电话。 电话里似乎说了什么,他眉心浅皱了下,“严重吗?” 沈周懿抬头看他削瘦流畅的侧脸。 电话那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裴谨行淡淡的应了几声,最终挂了电话。 “怎么了吗?”沈周懿紧了紧衣领,好奇地问了句。 “院里出了点事情,需要回去一趟。”裴谨行也没细说什么,他抬起手腕看了看精致的银色腕表,“我送你回学校。” 沈周懿想了想,便拒绝了,“不用,我还有点事,你先去忙吧,别顾及我。” 裴谨行为她拂去头顶落下的雪花,舌尖抵着下颚懒散一笑,“送女朋友的时间是有的。” 沈周懿被逗笑了。 抱着他的手臂,往台阶下跳,“那我去wh影棚,会很远吗?” 雪天路滑,尤其是地板上,难免会有暗冰。 裴谨行怕她这么蹦着跳着会摔,干脆半弯着腰,轻侧过头来,半边脸的线条在冷色的光泽下,泛出层层阴影,高低起伏,眼里的笑颓肆而薄淡,“来,男朋友背你去坐车。” 周围人来人往。 只有他是如此坦然无畏,不在乎他人眼光。 偏宠的明目张胆。 沈周懿纵然算是经历过许许多多大风大浪,也不由被这少年气又足够成熟的爱意惹红了耳畔。 她搡了搡他的背,“别闹了,快走吧。” 裴谨行勾了勾唇。 不发一言,直接勾住她的腿,让她趴在他背上,迈着大步稳当地朝着停车区而去,周围有人惊呼,还有女孩子羡慕的去戳自家男朋友。 wh影棚也不是很远。 市中心附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跟裴谨行道别后。 沈周懿便打电话便往里面走。 刚刚过了晌午,里面还不算太过忙碌。 宋戎颜很快就提着长长的裙摆跑出来,看得出是拍摄广告时的服装,她一边走一边嫌弃地抓着裙摆,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着,看到沈周懿,像是没骨头似的靠上来,“周周宝贝今儿怎么想起来宠幸臣妾,还专程跑过来探班我?好生感动哇!” 女人拿腔拿调着,拽着剧里的腔调,就差做作地比个兰花指出来。 沈周懿好笑地挑眉,“你戏精上身啊?” 宋戎颜揉了揉笑僵了的眼角,过分美艳绝伦的眼眸妩媚流转,“这不是稀奇,你都很少探我班,怎么?不忙了?” “不忙了,你这是拍广告?” 沈周懿跟着她进了影棚内部。 分了好多个区域,大大小小的摄影棚,不同的摄影组,甚至还能看到其他眼熟的明星在那边忙碌拍摄。 “对啊,绣禾这个国风品牌,这两年在国际上大放异彩,特别红,服装啊饰品啊都是复古国风设计,我之前不是拍过一个民国旗袍的戏吗?形象符合,加上这两年呢,我也红,代言人这不是手到擒来。” 宋戎颜挑眉,张扬的美毫不收敛。 沈周懿倒是很认同。 宋戎颜的这脸,这身材,若是穿礼服,那就是艳压四方的红毯最绝景色,若是国风,那也能撑得住那种气场,杨柳腰柔中有骨,坚韧又有内涵的气质。 虽然…… 她本身内里空空。 架不住气势唬人啊。 “今天还有别的工作安排吗?”沈周懿问。 “今天呢,就广告,过几天会进组,也在京城不会很远。”宋戎颜给沈周懿拧了一瓶饮料递过去,“晚上所以嗨吧?” “女明星你收敛点。”沈周懿笑,“不知道多少人蹲着拍你呢?” 宋戎颜撇撇嘴,“我不偷不抢不犯法不触犯道德,爱拍拍呗,还不准有娱乐了?明星就是靠仙气活着,不吃不喝不拉屎不睡男人女人了?对吧?” 沈周懿直接用小蛋糕堵上她的嘴:“媒体都那么写你了,还嘴炮。” 这个时代。 作为公众人物,总会承受着大众的各种审视与严苛要求,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点都能被放大无数倍,大到社会责任,小到自身教养、约束的谴责,尽管在日常生活里,大家都会有的人之常情嬉笑怒骂,却必须一尘不染的活着,做一个漂亮的人偶。 人对除自身外的芸芸众生,总是苛刻的。 反观自身,何足道哉。 “哎呀别怕,我都入行这么多年了,媒体啊网络啊恶言相向啊,早就免疫了,没事的。”宋戎颜安抚沈周懿。 她觉得好笑,沈周懿总是怕她会受伤。 但她活的挺豁达的。 沈周懿看宋戎颜这么无所谓,也就不多说什么,“快去吧,摄影师看你第三回了。” 宋戎颜立马又塞了快小蛋糕,含含糊糊说,“你在这儿等我啊,我差不多还有一个多小时完活儿,无聊就四处转转,看中哪个明星了,姐给你要签名合照去。” 说完。 她又提着裙摆撒丫子跑了。 风风火火,明媚如阳。 沈周懿坐在椅子上,看着那边在镁光灯下又变得冷艳绝美性感美人的女人,心中也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宋戎颜看了新闻。 会萎靡不振,但是宋戎颜似乎没看到?又似乎不痛不痒? 坐了会儿。 沈周懿站起身,打算活动活动时。 “沈老师?” 听到这声。 沈周懿回过头。 左侧方,女孩穿着一身藕粉色礼裙,妆容将精致的五官完美烘托出来,一双烂漫澄澈的杏眼带着浅浅的笑,很是有亲和力,但是生的贵气,骨子里总是无意识会有几分傲。 沈周懿挑眉,神色淡淡,“陆小姐。” 陆俞冉很意外在这儿能看到沈周懿,“沈老师怎么会在这儿啊?” 沈周懿轻柔地莞唇,涵养似乎已经揉入骨,“来看朋友。” 陆俞冉轻笑,“明星?沈老师还与明星认识啊?” “是的。” 沈周懿神情淡然,眉目淡的像远山青黛,虽然没化什么妆容,但是仍旧不输这影棚一众出彩的明星艺人,甚至还稳压一筹。 总能叫人忍不住侧目而视。 所以陆俞冉才会注意到沈周懿在这里。 她视线往这影棚里一扫,看到了那边的宋戎颜,微微眯了眯眼,“宋戎颜?她挺红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生日Party 沈周懿没作声。 她现在与这个陆俞冉在一起,总会想到梁老先生的事,她不相信陆俞冉不知道学校里传出的事情,论坛和学生里一直在讨论,而本尊从未出面解释过,可以说,是默认了她是梁老先生关门弟子的事情。 如此说来…… 这个姑娘心思是有些不纯了。 利用他人名气,作为自己脚下阶梯,沉溺于虚荣、名利、虚假的仰慕中,几乎不难猜测。 但是这终究是她的事情。 沈周懿当然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管束别人。 这条路怎么走,走成什么样,亦或者万一揭穿时会如何,那是陆俞冉的事情了。 “她真的好漂亮。”陆俞冉似乎并不介意当时梁老先生弃她选择沈周懿的事情,反而还笑意莹莹地与沈周懿交谈,“同学们好多都喜欢宋戎颜,长得美艳,身材控制的特别好,是个男人都会爱吧,挺好的。” 沈周懿眼睫轻扫过去,“人是活给自己的,不是活在别人是否爱不爱的思维里。” 陆俞冉眨眨眼,似乎挺尴尬,“啊,不好意思,我可能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我很喜欢她的。” 沈周懿也没说什么。 陆俞冉又说,“沈老师,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啊?” “有事吗?” 恰巧。 宋戎颜又回来了。 摄影师那边在调试,她有十分钟休息空挡。 看沈周懿与一个女孩子聊了许久,凑过来问,“这位是?” 沈周懿抿唇,其实当下这个情况,有些尴尬,毕竟陆俞冉是陆姿琦的妹妹,这个关系,她还是清楚的。 “帝景大学的学生。”沈周懿只是囫囵地介绍了下。 陆俞冉浅笑着与宋戎颜打招呼,“宋小姐您好,我算是您的粉丝,这次能在这儿看到您,真的很开心。” 宋戎颜挑眉,随后开玩笑似的说,“小妹妹要签名吗?或者合照?毕竟是我家周周的学生,开个后门没关系的。” “好啊。” 陆俞冉没拒绝。 沈周懿看了看二人。 谁都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她这个局外人,看着这种情况,心里总归觉得不适,又不方便现在挑明。 很快。 拍完照,陆俞冉心情似乎很不错,“沈老师,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攒了个局,打算开个party,租了个度假别墅,在青禾渡别墅,请了许多同学,沈老师能不能来参加?反正你跟我们也差不了几岁,一起玩儿吧。” 想了想。 陆俞冉又看向宋戎颜,“宋小姐有时间吗?一起来玩儿好不好?” 宋戎颜本就性情豁达爱凑热闹,晚上本来也是打算泡吧的,既然是party,少不了饮酒作乐,便一口答应,“没问题啊。” 沈周懿无意识地轻蹙眉头。 二人已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了。 宋戎颜冲她挑挑眉,勾着她的脖颈摇晃,“我都去,你可不能跑啊。” 她马上进组过山顶洞人生活,这可是难得能嗨的机会。 沈周懿却只看向陆俞冉,特意询问了句:“只是同学朋友们去?” 陆俞冉点头,轻声问:“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那到时候见吧。”沈周懿没再多说多问,毕竟宋戎颜已经答应了,她也不好不同意。 尤其是过生日邀请,不好回绝。 * * 傍晚时分。 京城这个天,昼短夜长,天黑的极快,长街万象,高楼林立,快节奏的大都市,彻夜狂欢已然是常态。 青禾渡别墅区是高档度假区。 许多公司、或者有钱人,都爱来这里团建,或者租赁房子度假玩耍。 其中一栋三层别墅。 已经装点过,到处都是精心装扮过的痕迹,年轻的面孔们嬉笑怒骂,香槟扬洒,朝气蓬勃着。 别墅二层,陆俞冉已经小酌了几口,似乎已经觉得昏沉,秦仕则给她递了温水,“不能喝就别勉强。” 陆俞冉脸颊红红,“没事的,谢谢你啊仕则。” 秦仕则抿唇不语。 他看向门口,“还有人要来?” 陆俞冉点点头,“沈老师,还有一个女明星。” “女明星?” “是啊,长得很漂亮,像是妖精似的。”她眸光流转,落在他身上,“你会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吗?” 秦仕则晦暗地看她一眼,身子往后一靠,“没见我怎么知道?” 陆俞冉顿时放下水杯,笑容稍稍一减,“也对。” 说完。 她便起身去另一边。 秦仕则看了看她背影。 很多时候他都摸不准女人在想什么,陆俞冉有时表现的对他很是亲近,但是又似乎不懂他的心思似的,总是若即若离,不予回应,但是扯到他个人感情问题,他若是与其他女人有牵扯,她又会表示出一些不满。 女人,都这么奇怪? 来到女生堆。 蒋一尤凑过来,“这别墅租一晚上,多少钱啊?” 陆俞冉笑了笑,“可能十几万吧,我妈妈今天在这边办了卡,让你们随便喝随便玩,酒水这些不限的。” 蒋一尤抿抿唇,笑的像是很羡慕,“真好啊,我们俞冉果然是公主啊。” 陆俞冉看了看时间,心不在焉说,“七点了……” “在等谁吗?”蒋一尤问。 陆俞冉站起来,笑了下,“我去看看,是沈老师她们,我去下楼下,你们先喝。” 蒋一尤一听沈周懿要来。 脸色又沉了。 陆俞冉请沈周懿来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她们有过节? * * 沈周懿是被宋戎颜拖拽着进别墅大门的。 宋戎颜嗜酒如命,泡局这种事她最是热衷。 “来来,去认识几个大学生小男孩,多嫩啊。”宋戎颜戴着墨镜都驾轻就熟在夜色中快步而行。 沈周懿不由看她,“你们还交换联系方式了?” 宋戎颜:“对啊,交个朋友嘛。” 沈周懿揉了揉眉心。 这女人,真是脱缰的野马。 真要知道陆俞冉身份,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进了一楼。 挺多年轻男女,看得出来,都是富家子弟,几波几波的分散开来,游戏、喝酒、打牌,无人注意她们这边。 环视一周,没看到陆俞冉的身影。 沈周懿便与宋戎颜说,“这儿都是年轻小孩儿,要不我们去那边待会儿?把礼物送了就回吧。” 宋戎颜搂着沈周懿肩膀往酒台走,“周宝,社恐的毛病我得给你治治,跟年轻血液多接触,多好的事儿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结婚吧 沈周懿哼笑,“行,随你。” 二人往里走。 撞上从楼上下来的陆俞冉。 陆俞冉挥手走过来,“沈老师你们来啦,怎么不上去?是不是嫌我们吵啊?”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对,她们太能闹了,要不你们去二楼或者三楼?” 宋戎颜一点儿明星的架子都没有,毕竟这种富二代圈子,对明星已经免疫了,不会大惊小怪。 她问,“三楼有什么?” 陆俞冉笑:“桌牌游戏,台球啊之类的。” 这对了宋戎颜胃口说了句谢了,说了生日快乐,把带来的小礼物送给陆俞冉,便扯着沈周懿就直奔楼上。 每一层人都挺多的。 三楼人没那么多,都在各处围坐,喝酒,打牌。 宋戎颜一心寻找舒适的位置,酒水架陈列的满满当当,这一个party,一晚上就得烧不少的钱。 沈周懿落座,刚刚收到了裴谨行发来的微信。 「我还在院里,忙完了没?」 沈周懿看了看开了酒去找酒杯的女人,打字回复:「应该也快,你们院里今儿是出什么事儿了?要在那里待多久?」 butterfly:「院士病了,送医了,剩下的收尾工作我来弄。」 沈周懿眸色一晃。 徐嵘一病了? 她想到了白天碰面时,那男人挺拔如松的身姿。 眉心细微地皱了皱。 “想什么呢?” 宋戎颜侧身去看楼下状况,感叹这群年轻人的热情似火,“真好啊,可惜我连个高中都没读完。” 就是凭着这皮囊,进入了圈子,才得以温饱。 沈周懿收了手机,看向对面笑的感慨的女人。 “为了生活努力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在熠熠生辉,阿颜,你更是。” 她家阿颜,不需要自卑。 宋戎颜一怔,而后反应过来,笑地更耀眼,递给她一杯酒,张扬地碰了碰杯,“敬我的守护神。” 沈周懿失笑,“德性。” 酒过三巡。 沈周懿已经觉得肚子里开始冒火了,红酒后劲儿偏大,烧的人心思迷离,身子都轻快了。 反观宋戎颜。 她酒量好,只是脸颊泛了点点红。 楼下忽然有更加欢呼雀跃的声。 沈周懿偏头,朝着栏杆下看去。 三楼可以纵观整个别墅情况,此时此刻,一楼又进来了一波人,刚刚到,还裹挟着风霜气,一男一女—— 都是熟人。 沈周懿神色稍敛。 唇边的笑意无意识地收了收。 下意识去看对面的宋戎颜。 她也看到了一楼的情况,但是她表情不变,握着酒杯摇晃,眼眸半挑,溺在昏暗中,望着楼下那男女。 看的真切。 神情自若。 沈周懿醉意散尽。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压抑在心头的不耐与烦闷。 这就是所谓的,只有同学的party? 一楼。 人群攒动。 欢呼雀跃的声音此起彼伏。 姗姗来迟的二人,饮酒赔罪。 陆姿琦仪态端庄,相较陆俞冉的尚且稚嫩,她显得成熟优雅多了,是另一种高雅的知性。 她挽着身边人的手臂,笑容妥帖,“路上堵车,来晚了些,俞冉你们同学在这儿,我们俩过来,是不是挺坏气氛的?” 陆俞冉抱着她手撒娇,“怎么会啊,你好不容易回京,还想逃啊?要是不爱吵闹,去三楼吧。” 说着。 她看向一旁的男人,笑意更乖巧,“宿白哥,没想到你也来了,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啊?” 谢宿白冷峻的面容上神情平静,瞧着冷心寡情的性情,“不会。” 陆姿琦偏头看他,“那我们去三楼坐会儿?” “随意。” 谢宿白与这群小孩儿玩不到一起,单纯是陆姿琦刚回京,来谢家拜访,父母那边替他应承了陪陆姿琦的事,当着家里九十高龄奶奶的面,不好闹的难看。 周围人都是富家子弟,当然认识二人。 不乏起哄的,也不敢太过,毕竟谢家大少性情他们摸不准,平日里少来往,只是身在这种场子,难免酒精上头。 谢宿白低头回复合同细则。 上楼打算寻找个安静地方打电话。 陆姿琦淡笑着与他人打过招呼,也跟了上去。 陆俞冉看了看二人背影,神色不明。 * * 三楼面积也不小。 不是专门去环视寻找什么,也不容易注意到什么情况,谢宿白上楼,对这环境并不感冒,他打算等陆姿琦妹妹切了蛋糕就走人,陪着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寻找了一处露天阳台,回复完助理,便低头点烟。 夜深露重,寒意侵袭着。 陆姿琦跟过来。 站在他身侧,二人如此一看,也的确登对,无论外貌、还是家世。 “我日后就留京了。”陆姿琦说。 谢宿白眺望远方,那边是市中心的繁花锦簇,灯光闪烁着,有人在大屏幕中熠熠生辉。 “嗯,恭喜。” 陆姿琦深深地看向他帅气的侧脸,“结婚吧,宿白。” 谢宿白手中打火机一收,也没有什么疾言厉色,就是这种冷静,才最为让人面上羞愤。“你知道的,我最多把你当妹妹。” 陆姿琦从小到大高傲惯了,却在他这里屡屡碰壁,谢宿白他天之骄子,从小不缺追求者,女人更是蜂拥而至,片叶不沾身,却始终不愿意安定下来。 她一直以为。 不管他怎么玩,终点只会是她。 可她已经二十六了。 他仍旧如此,甚至没有半点松动。 凭什么? 她差哪儿了? “你是不想跟我结婚,还是只是不想结婚?”陆姿琦定了定心神,问的平静。 谢宿白转身,靠在玻璃护栏,视线投入室内,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恍惚之间,他莫名觉得一道模糊的背影眼熟。 “重要吗?”他眯了眯眼,轻烟袅袅下,视线没从那背影挪开,“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以为你会成熟点,但是你做的那些事,无论是媒体还是舆论,都太幼稚了,在我这儿,没半点分量,如果这种方法奏效,那多的是女人能拿这种事来迈入谢家的门。” 陆姿琦浑身寒意瑟瑟。 腊月寒风吹破骨,而他这冷静沉着的话,威力却更胜一筹。 好像云淡风轻之间就让人尊严狠狠踩入尘埃。 是了。 这才是他啊。 一个冷酷无情的浪荡子,谁拿的稳? 谢宿白睨了室内那边一眼,侧头看向陆姿琦,“我给你留了体面,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没好处,我建议,你跟你父母说清吧,这场戏,我懒得演……” 陆姿琦没说话。 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抻着表情,笑了下,不由分说地上前,踮起脚直接吻上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场输赢 温热相触。 陆姿琦是铆足了劲,手死死地扳这谢宿白的肩膀,让他没办法能第一时间来做出拒绝与抵抗。 唇上被女人辗转而过。 配着霜雪连绵的天,倒也唯美。 纵然主人公神情冰冷。 玻璃门后,连接室内的窄门处。 那里有一间洗手间,免不了人来人往着。 宋戎颜刚用冷水冲洗过双手,尽管室内温暖,只需要穿裙子都没半点冷意,但是两手的手指似乎被厚厚的冰包裹其中,骨节都施展不开,一寸寸地入了肺腑。 她静静看着外面硕大阳台上那两道身影。 以她这个角度,完全可以看清陆姿琦嘴部的一些动作,挺暧昧火辣的,这样一个千金小姐,主动起来竟是如此的豁的出去。 视线浅挪。 也大概是里面男人某种感应。 他也恰好侧目看过了,二人撞上了视线,那双深眸里显然凝固了片刻,眉心霎时间凝起,脸上的愠怒与不悦冰封千里似的。 他猛地推开陆姿琦。 但是宋戎颜没兴趣继续看了,她转身,回室内。 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 谢宿白的怒火也攀升顶点,他唇缝挤出几个字,“你要考验我的耐心?” 陆姿琦擦了擦嘴唇,笑的仍旧高傲,“怎么?碰不得?你万花丛中过的谢大少,还介意女人送上门的好事?” 说着。 她像是赢了又像是痛快似的看了一眼玻璃门的方向,“应该是看到了,但是一个金丝雀而已,应该没资格来管你这金主除她之外怎么玩儿吧?” 她知道的。 两家是世交,谢宿白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当中让她下不来台,他们这种家族里,利益牵扯、脸面牵扯、做什么事都得深思熟虑,不就是亲一下,还不至于…… 啪! 脸颊有痛感弥漫。 渐渐扩散。 陆姿琦偏头,嘴角又尖锐的痛意在告知她,她错了。 大错特错。 原以为谢宿白这人在商场厮杀这么久,他最重礼节,就算心里再怎么厌烦,无伤大雅的事情也就揭过了。 但是—— 她抬头看他,男人眼神冷的入骨。 仿佛藏了无数冰刀子,他没有勃然大怒,没有厉声斥责,没有浮于表面的情绪变化。 他直接行动。 用最伤人脸面与情分的方式。 陆姿琦眼眶发热,死死咬着唇,“谢宿白,你凭什么?” 谢宿白喉咙紧了紧,他从前对男女情爱,的确是没什么禁忌,从读书时期开始,女人对他来说,是生活调味剂,他从不隐藏这些事,生在这种环境与家族,装纯给谁看? 可是他厌恶这种带有强烈目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落在他头上。 尤其陆姿琦。 他不想娶她,这条线他一直划分的很清楚,无名无分最多算是从小相识的关系,相处时间不多,也没交往过,马上订婚也是虚妄之言,有的只是陆姿琦对他僭越的占有欲,把他划分为她的所有物。 既然她执意踩着他的雷点越界,那他也可以暂时性放下他的风度来勒令禁止。 “想来是过去我不够狠,让你还没懂我们之间的可能性是零,体面这种东西是自己维护的,介于两家情况,我向来给你薄面,但是现在,陆姿琦,这条线被你破坏了,那我们就没什么可保留的了,别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毫无尊严。” 谢宿白神情是冷漠的,他说完,便转身进里间。 陆姿琦当然知道他去寻谁了。 她摸了摸脸颊,还在发烫。 冰雪扫在那边肌肤上,刺的锐痛。 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却强硬地逼了回去。 转身。 望着大步走向里面的那道身影。 从小到大,多少人跟她说,你以后就是你宿白哥哥的老婆,以后要嫁进谢家,你们是最登对的,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总会修成正果。 所以她从小就认为就算没正式交往过,他也是她的。 这么多年的认知,却在此刻被撕碎。 还是被一个,低贱的女明星撬走了谢宿白的心,她脸面何在?这么多年就是笑话? 陆姿琦忍下泪水。 侧身进去,去洗手间去整理自己仪态,她没输,她不会输。 * * 宋戎颜回到座位。 并没有落荒而逃,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不好的情绪,她对自己定位一直很清楚,谢宿白捧她,给她一切好的资源,他会带她去参加一些私下聚会场子,一如那些富家子弟带着限时情人玩耍般,就看哪个女人能坚持更长时间。 她与谢宿白算是学生时代就认识。 只不过她没读完书。 后来相遇,也是以最不堪的方式。 他们这段感情,本就不健康,没法公然示众。 虽然在一起已经四年了,但她不认为自己能拿下他的心,也不清楚他在外如何。 不过不难想,他这样的豪门贵少,马上要接管谢家大权,想来缺不了莺莺燕燕,她何必自找烦恼?终有一天会断了这份关系,等他玩够了,等他结婚,就是陌路,何必、何必想太多扰了自己。 她要在意什么? 总之,他娶的不会是她这种女人。 各取所需罢了。 四年,已经够久了。 久到,她差点以为她真是他的唯一了。 “怎么去这么久?” 沈周懿细细凝视对面的女人,她微微蹙眉,刚刚看到谢宿白他们,这种场子,显然变了味道。 她收了包包,对宋戎颜说,“我们回去吧。” 宋戎颜却笑,“干嘛呀,没事,这种场合谁知道谁身份呢?他们也不会表现出来的让别人看笑话,放心玩儿。” 对于陆姿琦,她不是很了解。 但是她确定谢宿白现在没被婚姻捆绑,所以,她不用躲,最起码四年前她跟了谢宿白时,陆姿琦还不知在哪里,她这段路走的干干净净,陆姿琦半路杀出都不害臊,要是她因为身份低微躲避锋芒,才中了陆姿琦下怀。 说完。 她站起身,拉着沈周懿,“我们去打牌。” 送的礼物也不便宜,怎么能不捞回本就走呢? 沈周懿有些摸不清宋戎颜的态度了,她太洒脱了,大大咧咧的似乎根本不在意,任凭今夜是人家秀恩爱的场子,也不避讳。 来到打牌桌前。 坐着的男人,是秦仕则,他百无聊赖地洗牌。 抬眼看过来。 宋戎颜已经热络的上前,“来一局?俄式扑克,我会。” 秦仕则没意见,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周懿对这不太懂,干脆坐一旁观战。 宋戎颜四下环顾,“还缺人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流言杀人 身后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愈来愈近,一道低沉男声延顺过来,“我来。” 宋戎颜唇角微微一僵。 秦仕则看过去,“谢总,您会这个?前两年您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谢宿白解了袖口,落座,恰好坐在宋戎颜身侧,“会点,有人教过。” 这句有人。 他在昏暗中瞥了眼旁边风情万种的女人。 宋戎颜脸上笑容不变。 可落在腿面的手,却无意识攥紧皮肤。 “四缺一怎么能行。” 倏地。 陆姿琦也来了。 她已经整理好了仪态,丝毫没有半分落魄,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那么施施然坐下。 无疑。 这是一硝烟弥漫的战场。 沈周懿唇边弧度微微收敛。 陆姿琦—— 故意的。 反观宋戎颜,她熟练地去洗牌,美艳动人的脸上仍旧刻画着跋扈艳丽的笑,分毫不被影响似的:“行啊,输赢赌注怎么定?” 谢宿白薄唇抿紧,侧首去看陆姿琦。 他认为他已经说的够明白了,陆姿琦到底想干什么? 陆姿琦则情绪稳定,她端庄地翘着二郎腿,笑的优雅,“既然要玩儿,就玩儿点大的,你觉着呢?” 宋戎颜注意力在牌上。 “随意。” “其实玩儿钱挺没意思,这样吧,赢家可以要求输家做任何一件事,事情不限,可以吗?”陆姿琦慢慢说。 沈周懿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宋戎颜。 她笑的风情万种,红唇勾起,“好啊,这有什么不能的。” 谢宿白没说话。 神色漠然。 只是一直看着旁边的宋戎颜,目光微冷深藏情绪。 可女人始终不曾与他对视。 对面的秦仕则更不关心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熟练地来发牌,“那就这样吧,我来发牌。” 牌局开场。 看得出来。 陆姿琦是会的。 一直稳操胜券的出牌方式。 秦仕则也不落下风。 谢宿白大概是没那么精通,显得谨慎些,而宋戎颜却比较进攻型的出牌方式,一时之间,局面焦灼。 沈周懿不太喜欢这种场子。 她心不在输赢上。 而是陆姿琦,想干什么。 裴谨行说过。 谢陆两家根本没有正式定亲。 这又应该怎么算? 真若这样的话,要严格来说。 真正的,想要介入他人感情的,更像是陆姿琦。 她仗着自己与谢宿白交好的世家,在关系没定期间,就以谢宿白未婚妻自居,缕缕营销,逼迫于其他莺莺燕燕,做法已然不太光明。 只是,沈周懿有些不确定,谢宿白与陆姿琦牵连的深不深。 他要是朝三暮四,那么,不管宋戎颜怎么样,她都不会同意他们俩继续纠缠下去了。 * 牌局过半。 挺让人意外的是,陆姿琦要赢了。 她赢面太大。 秦仕则没什么胜负欲,局面也交给另外两个人。 沈周懿隐隐觉得不对。 她走去宋戎颜那边,看了眼牌。 要想赢。 挺难的。 她蹙眉。 没几分钟。 宋戎颜抚了抚眉骨,无所谓地一笑,“行吧,我输了,陆小姐厉害啊,这都这么精通。” 陆姿琦不骄不躁地抬眼,“有几个俄国朋友,时间久了就熟了。” 宋戎颜挑眉,“那赢家打算如何?” 秦仕则放下牌,“小玩儿一把,姿琦姐打算怎么样?” 他想说。 来者是客,毕竟是陆俞冉邀请来的人,应该不至于玩儿太大的。 陆姿琦摸来旁边桌面一杯酒,香槟色泽清透,在这氛围焦灼的桌面上,惹人心头怪异。 “宋小姐,是何时入圈子的?” 她没第一时间说要求做什么。 宋戎颜往后一靠,她不明白陆姿琦这是什么意思,也回的坦坦荡荡:“七年前。” “七年……是挺久了,听说宋小姐高中没毕业?”陆姿琦问的似乎很无意。 宋戎颜却闷声笑了下,“陆小姐查我查的挺清楚啊,费了不少劲吧。” 她丝毫没有被这暗戳戳的恶意戳伤。 不就是没读完高中? 她从出道就没遮遮掩掩过,她不认为这件事,她是丢人的,人生是自己的,她对自己负责就好了。 谢宿白黑眸稍沉,警告的看了眼陆姿琦。 陆姿琦也不慌不忙,反正跟谢宿白之间已经走到如此地步,想要抢走他的心行不通,那她不介意走走其他的路。 “不费劲,对于我们来说,想要查一个人祖上三代也不是难事,宋小姐比我想象中磊落多了,所以才一路绿灯,红了这么几年,虽然有资本作为后盾,但是你也的确是有本事,娱乐圈可能就是这样吧。” “陆姿琦。” 谢宿白漠然看她,“你要撕了脸面?” 秦仕则眯了眯眼。 这是……? 陆姿琦笑了笑,“怎么会,就是跟宋小姐交个朋友,宿白,你着什么急?我能把她怎么着?” 谢宿白旋身就去捉宋戎颜的手腕。 打算带她离开。 宋戎颜没动。 沈周懿眸子不明的看向陆姿琦。 有人逐渐上三楼。 有陆俞冉,还有蒋一尤她们。 眼看着都要凑过来。 陆姿琦敲了敲桌,盯着宋戎颜,“输家得兑现承诺吧?” “你说。” “那就发个个人经历史微博吧。”陆姿琦张嘴。 沈周懿脸色刷的就冷了下来,温柔静美的眸子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心头滚了一团火。 她起身,去拽宋戎颜。 但是这个期间。 陆姿琦又道,“听说宋小姐,高中辍学是因为陪酒坐台,拍不正当杂志,还被富豪包养过,被学校同学发现,戳脊梁骨,纸包不住火,不得已退学?那就把这事儿都在微博自己公开说一说?” “陆姿琦!”谢宿白本克制着火气,可当她说出那些侮辱性的词句,他脸色阴沉的吓人,若不是隔着一道桌子,几乎要动手。 嗬! 来人不少。 这话也听了个满耳。 所有人神情错愕又满目鄙夷地看向宋戎颜。 如果眼神能杀人。 此刻,便是人均刽子手。 甚至还有人掏出了手机。 谢宿白抄起一瓶没开的红酒狠砸在地,醒目又骇人的红蔓延了一地,宛若猩红的血,锐利又阴郁的眼环视一圈,“我看谁敢拍!” 顿时。 死寂一片。 无人敢动弹。 尽管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子弟,却也不敢真的得罪谢家大少爷,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凶猛无比 沈周懿浑身忍不住冒冷汗,是被气的,血液都在沸腾,心尖儿被狠狠地攥了一下,这种毫不遮掩的恶意,用最不堪与恶毒的方式,毁了一个人,何其恶劣! 她参与了宋戎颜的十几年人生。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经历过什么,她怎么从过去爬的鲜血淋漓才走到如今。 却被陆姿琦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打入死牢。 这个女人。 从一开始就谋划了一个局。 从搭讪她,为了隔着她敲打宋戎颜。 又屡次三番如此撕裂他人的伤口,像是个屠宰者,手起刀落,以血盈利。 “陆姿琦,收回你的话。” 沈周懿手脚都是冰冷的。 她害怕宋戎颜又陷入过去。 她快步上前,挡在宋戎颜身前,向来的温婉淡然尽数散去,只剩一身锐刺,扎的人体无完肤。 淡眸里满是滔天怒火。 陆姿琦的确是被谢宿白刚刚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对上沈周懿的眼睛,明明是这样一个江南美人般弱柳扶风的俏丽人儿,却让她无端脊背发凉。 可事已至此。 她没体面,凭什么宋戎颜要有? “激动什么?承认自己的过去有什么难的?的确是千人骂万人骑,我有说错什么?” 秦仕则不由皱眉看向陆姿琦。 他没想到。 向来是京都名门闺秀的陆姿琦,也能说出这种不入耳的下流言论,他不了解宋戎颜,可当众如此,是否太过失了教养? 死寂无声。 周围围观的大气不敢出。 他们都是人精,再怎么样也看出这是一场三角恋的角逐厮杀,经过陆姿琦这么一说,他们心里对宋戎颜,顿时有了轻蔑的憎恶,也对啊,一个娱乐圈女明星,那么乱的圈子,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谢宿白不应该是陆小姐未婚夫? 想来,宋戎颜做了下三滥抢人男人的事吧—— 谢宿白怎会不知那些人眼神如何,他大步走向陆姿琦,唇瓣森冷,“陆姿琦,我的底线不是谁都能触的,再发疯,我拿你陆家算,懂吗?” 陆姿琦浑身在抖,可事已至此,她还是笑着去看宋戎颜。 而她这主人公。 腰背仍旧挺直。 一身媚骨,却也不曾被这种流言蜚语打压佝偻半分。 她脸上没表情,艳丽的妆容让人看不出她丝毫的脸色变化,美的刺骨,美的攻击性十足。 仿佛厉鬼横行,也不曾玷污她高洁灵魂半分。 “是啊,是经历了一些被人戳脊梁骨的时刻,辍学也的确是因为学校流言四起。”宋戎颜缓缓说。 沈周懿心脏一紧。 当时情况,根本不是如此! 可解释,谁信?谁听?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凡是能压垮一个人的事,无关人员总是能恶意揣测与添柴加火,因为他们是看客,只在意这场戏是否足够精彩取悦他们贫瘠又恶趣味的灵魂。 “但是。” 宋戎颜挣开谢宿白的横在身前的束缚,往前迈了一步。 踩着地面上那滩猩红液体,脚染脏污,走到陆姿琦面前,她生的高挑,与生俱来的大美人条件,足够居高临下陆姿琦,就这么对视着,她忽而弯了弯烈焰红唇,闪了在场多少人的眼,“对我恶言相向,有仇我也当场报。” 下一瞬。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酒架一瓶酒,手起又落。 砰! 四分五裂。 陆姿琦额头顿时划出一道猩红。 室内死寂了那么几秒。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穿透房檐。 原本声色犬马的party,乱的无法收敛。 贵小姐们失声尖叫,男孩们神情震惊,却也没上前。 原本富丽堂皇的一场生日party,生生见了血。 以狼狈收场。 陆姿琦头被开了一道口子,陆俞冉吓得面色惨白呼唤着打救护车,沈周懿冷眼看着这一切,说宋戎颜是戏子,可她们以这种方式上演这一场场戏,只为将人踩入尘埃无法翻身,又给高尚到了哪?高下立见。 谢宿白没管陆姿琦。 他想拽着宋戎颜离开。 但宋戎颜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当下甩开。 他抿唇,不由分说将人扛在肩头。 当着所有人面,就那么离开。 也未管众人眼里他的“未婚妻”情况是否危急。 沈周懿没去打扰。 感情终究是他们的,发生了这么多,有些事躲不掉,只能当事人静下来来解决,她对宋戎颜,只能在她偏离轨道时出手拉一把,其他时候,还是看她自己。 她冷眼看着乱作一团的现场。 还是转身离开。 恶语伤人六月寒。 可大部分人却没法完全站在公允角度。 离开别墅。 沈周懿站在漫漫白雪中,凛冽的让人没法好好思考。 她走了几步,脑袋昏昏沉沉,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便蹲下来休息。 脑海里忽然想到了父母之间的感情纠葛。 扯不断理还乱。 对比此时,同样也是那么的歇斯底里。 沈周懿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她从头至尾想要知道的母亲死亡的真相,又会是如何?揭开真相帷幕,会不会是腐烂的无法见人,她忽然没了底。 蹲了许久。 脚麻了。 心情因宋戎颜这件事乱成一团麻。 冷静不下来。 思来想去,心里空荡荡的,她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 他接的很是及时。 颓慢好听的音色在雪夜格外抚人心,“忙完了?” 沈周懿吸吸鼻子,眼神空空,“你忙吗?” “你需要我就不忙。” “可以来接我吗?” “地址。” * * 车子在路面一路狂飙。 指针越来越偏向大数字,推背感强烈而引人不适。 宋戎颜拽着安全带,脸色惨白,语气挂了霜,“谢宿白,你想死别拉上我。” 旁边男人油门踩到底。 他目视前方,冷硬的下颌绷的紧紧,“拉上你殉情,不是一段佳话?” “神经病!停车!停车!” 宋戎颜火气逐渐被激发出来,脑袋里那根弦似乎彻底被崩断了,她不管不顾地去打旁边男人的身子,多重压力傍身,让她眼里怒意与悲戚汹涌,分不清哪个更胜。 青禾渡别墅区本就远离市区。 回市中心这条路,这个时间段没什么车辆,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挂了层层白雪。 方向盘被夺,一时控制不住。 仿佛抱了必死决心,谁都绷着一口气。 谢宿白踩了刹车,轮胎摩擦,刺耳声音响彻天际。 几乎要冲进田地中。 宋戎颜猛地弹回靠背上,旁边男人已经解了安全带,动作迅速地倾身过来,凶狠又似乎不留余地地堵上她的唇。 昂贵的裙子布料被si了个惨烈。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田野绽放 在感情这场盛大华丽却又腐败的博弈中。 好像谁都没有占得上风。 互相不认命、不服软。 仿佛是亡路囚徒,都在博得最后一线生机。 宋戎颜眼里模糊,外面空旷的田野上方是连绵不见边际的漆黑,乌泱泱地压在人心头,似乎在等着,她心底那层堡垒何时崩塌。 而他也不好受。 细密的火气在思绪里汹涌澎湃。 恨不能让她连人带心都疼上一疼,二人都较着一股劲儿,谁都不低头。 宋戎颜不停地踹打着他,可是男人也强势,一如前几年刚刚在一起那段时间,他总是喜怒无常着,也总是要让她难受着、疼着、好像在说,这条命,是他的,只有他可以这么无度。 “谢宿白,你还没腻了我?” 宋戎颜指甲死死抠着他肩颈皮肉,已经快要抠出血肉,声音断断续续又带着冷漠味道。 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 压在她心口,将她夜夜里辗转反侧痛苦对抗的记忆,全翻出来,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幼时到如今,她都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向上爬,让所有人看着她也可以光芒万丈。 可是多年名利积攒,光鲜亮丽包裹,似乎也抵不过有关当年的细枝末节的轻轻一触。 谢宿白捏着她的脸,却也让她更面带痛苦,她不舒服,但这就是他的目的,“腻不腻,我说了算。” 他的确没想到在这儿会碰上她。 可是,她对他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在意,看到别的女人纠缠于他,亲近于他,她也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甚至还可以坐一桌谈笑风生。 就算是白眼狼。 他认为这四年,将近一千五百个日日夜夜,也该养熟了。 她对她自己的定位。 就那么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她对他半点不在意? 宋戎颜只觉得心底酸涩,她抬腿又去踹他小腹,却被他握住,“我烦了,行不行?我对你谢家半点兴趣也没有,别拉我进这沼泽行不行?” 他蹙眉。 也用实际行动让宋戎颜暂时性的闭上了嘴。 但是她还是心里窝火。 她欠谁的? 凭什么他招来的莺莺燕燕要对她这么不干人事? 她是他的谁啊? “我没说要跟她结婚。”谢宿白抚了抚她发梢,音色沉冷,就算是在这种时候,明明可以温情蜜意,也显得没人情味。 宋戎颜挣不开,她从来就玩不过这个男人。 索性不再费力让自己更难捱。 “那又如何?不是她,也会是其他千金,总有比她更合适的,难不成,你能娶我?”她嘲讽,眼底锐利的刺不收敛。 谢宿白看着她,却问,“你想嫁吗?” 宋戎颜喉咙一紧,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无端难过,她笑,一字一顿,撕裂些胸腔的血肉,说着违心的话:“不想。” 这道鸿沟。 怎么会那么轻易填平。 她比任何人都有自知之明。 何必自讨难堪? 似乎是意料之中,也又是情绪之外,他不言语,只是低头去咬她的唇,听着女人因为不适而发出的痛呼,他全然不顾,他与她在这旷野中较劲,没有浓情蜜意,只有互相折磨的血泪。 她骂。 被他摁着脖颈,他逐渐冷静下来,吐露出更惹人脊背发凉却心头闷痛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阿颜,你做不了主。” 宋戎颜不说话了。 她侧头去看昏暗无边的天。 是了。 他们若是算上学生时代,到现在大概认识了有十一年了。 十六岁到现在。 不是简单的金主与金丝雀关系,他也知道她所有不堪,他也在她最难时候给了她一条生路,他是谁啊?是她的救命恩人,哪儿是她说清就能清了的。 她闭上眼。 “我砸了陆姿琦,与陆家,那你得头疼了。” “不重要。” 宋戎颜不再说话。 她在想。 周周啊。 对不起,她还是没活出个人样来。 * * 青禾渡别墅区比较远。 裴谨行开车出来,路上积雪未清,开车时障碍颇多,他换上了防滑链才能保证尽快去到沈周懿那边。 这片区域车辆稀少。 他开了远光灯,在通过一段公路后,进入别墅区域,有救护车的鸣笛声,人声嘈杂着,他很清晰看到在另一条小路上,人头攒动。 他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 慢慢寻找他的姑娘的身影。 最终,他看到在一处梧桐树下,蹲着的瘦弱人影。 他立马关了远光,停车解开安全带,下车。 听到关车门的声响。 沈周懿抬起头。 灯光下,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身姿颀长,被光把影拉的无限长,冷白的面容上散漫淡淡,似乎天塌下来,他都能顶得住,那种无法言表的安全感,隔着一段距离包裹向她。 沈周懿轻轻地叹息一声,“脚麻了。” 裴谨行快步而来。 半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冰凉的耳垂,继而抬手捂住她的两只耳朵,“在这儿待了多久?” 沈周懿算了算,“半小时?” 裴谨行看了看不远处的哄闹,“走吧。” 也没有急着问什么。 她想回去那就回去。 说着,他去抱她的肩膀去腿弯,很轻易将人抱起来。 沈周懿就那么大剌剌把重量都交给他,还特别平静问,“我沉不沉?” 裴谨行望着远处光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敛眸去瞧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那么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无意之间就能漾出勾人的劲儿。 “沉。” 沈周懿几乎下意识就说,“我才九十,哪儿……” 说着说着。 她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凝起漂亮的细眉,沉思了一阵子,“怎么觉得挺熟的……” 裴谨行弯着唇,抱着她打开车门,将她送进去坐好,扣好安全带,“是吗?我也觉得。” 沈周懿抬头去看他。 他已经关上门去另一边了。 她只能揉揉太阳穴,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裴谨行上了车,冲着她勾勾手指,“过来。” 沈周懿不明所以的倾身过去。 他凑到她脸前,微微侧着头,指腹轻摩挲着她下巴,与她唇瓣只有几毫米距离,宛若接吻般惹人脸红心跳。 他喉结微颤动着笑了下,“喝酒了,还不少。” 第一百四十章 爷不清心寡欲 沈周懿下巴感觉酥酥痒痒,往后退了退,又软绵绵窝在了座椅里面,头脑昏沉,眼皮打架,“不多,不至于醉。” 她酒量其实还行。 裴谨行只是揉了揉她头发,“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沈周懿轻轻嗯了声。 一路上。 她没觉得被打搅,车开的异常的平稳,睡得也算是舒服,暖气热度也刚刚好,她好像挺放松的,混乱的思维在渐渐松懈。 等睁开眼的时候。 车也才刚刚停下。 但是,这里并不是帝景大学。 而是一处她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独立的宅院,占地面积很大,跟古时高官贵爵的府邸般,但是融入了现代化的设计理念,更具有观赏性与实用性,小桥流水、楠木古亭、外院深处还有内院,四周植被被白雪覆盖,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布置。 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繁华之地。 可想而知其中价格多么不可估量。 沈周懿恍惚了下,“这是?” 裴谨行看了看时间,说,“我的私宅。” 说完。 他下车。 沈周懿也没磨蹭,解开安全带跟着走下去。 踩在了青石板上。 置身其中,才更发觉这宅子的底蕴多么深厚。 “怎么没回学校?”她四处观赏着。 裴谨行过来牵着她的手,漫步往里面走,“舍不得放你回去,就干脆把人掳过来了。” 沈周懿原本还不太明朗的心情被他三言两语逗的拨云见日了些,“你平时就住这儿?” 她想到了裴谨行在邕城的住所。 虽然也是高档小区,但是跟这儿比,那可是天上地下。 他这矜贵的太子爷,好像也没那么难伺候。 “也不常过来,这儿是我外公在我成年前给我买的,那些年一直在国外,这儿就请人定时打理,清扫,随时过来都没问题。”他带着她走到了里间密码门前,先是用指纹开了锁,又握着她的手,去录入指纹,“数字密码是0517,我的生日,你的指纹也在里面了,想过来随时过来。” 沈周懿听着“滴”的一声,门开了。 她被他牵着手往里面走,却在低头那一瞬,悄悄地弯了弯唇角,裴谨行这是把她规划进了他的生活当中? 进了内庭。 这处宅子,才更加展现了别致与绝伦。 内敛又低调的奢华感。 品味极好。 再深入,是暖阁设计,与外界似乎连成一片天,参天的枝干树木在特殊制造的玻璃顶棚随风摇曳,白雪扬洒,星空尽收眼底,下方是棕色真皮沙发,花圃在偌大的四周边边角角围绕,暖色调灯光,温馨又舒适。 沈周懿眼睛亮了亮。 她喜欢这个环境。 与天、自然连接,仿佛置身于旷野星海之下。 设计的很浪漫。 她踢掉了鞋子,赤脚跑向沙发,整个人摔进去,仰头看着正上方,今夜的星辰很亮,漂亮的不得了。 裴谨行弯腰将她的鞋子收好,放在鞋柜。 这才边脱外套边走向她,“喜欢?” 沈周懿点点头,眼里浮现几分醉意朦胧的娇酣雀跃,“在这种环境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觉得心情愉悦吧。” 裴谨行走过去,蹲在她身前,“那就在这儿住下。” 沈周懿摇摇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行,离学校远,我起不来那么早,要赶路。” 说着。 她又咳了两声。 裴谨行眉心拧了下,抬手摸了摸她额头。 不烫,但是应该也是着凉了。 “坐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买点感冒药。” “别去了,陪我坐会儿吧。”沈周懿拉住他的手,“不严重,就是凉,注意一晚上就好了。” 裴谨行没坚持,舌尖抵了下上颚,干脆就那么脱了身上的毛衣,扔在一旁,里面穿着一件白t,能隐隐约约看到布料下分布匀称的肌肉,他并不是那种过分清瘦的身材,恰到好处的好看,完美的衣架子,脱了之后,光是多看两眼都会惹人脸红心跳的地步。 他朝着她笼罩下来,沈周懿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被他抱进了怀里,两个人就那么倒在了沙发上,沈周懿身上还裹着羽绒服,室内很热,他下巴搁在她颈窝,两手滑溜地顺着羽绒服进去,“你在出汗了。” 沈周懿脊背有些紧绷,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是有点热。” “那脱了吧。”他勾着唇,慢声慢调地笑,动作也利索,拉开她羽绒服拉链,就那么三下五除二的丢到了一旁。 就—— 挺流氓的。 沈周懿里面穿的也不多,一条米白色的刺绣旗袍,盘扣珍珠在暖光下泛着莹润光泽,布料贴着曲线,侧边开叉不是很深,却也到了大腿中间,二人这么倒在沙发上,不用看都知道,开叉的两片布料,估计不知道拧到什么部位了。 他从后抱着她的腰,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似笑非笑的声音含着哑,“姐姐,你腰好细。” 说着。 他还伸手量了一下围度。 那指尖似乎带了钩子,扰人思绪,“我手都可以遮得住了。” 沈周懿并不是什么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这个年龄,该懂得都懂了,该有的反应,也会有。 她喉咙有些干燥,“别贴那么紧……” 裴谨行不管,又搂紧了些,他鼻尖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她耳后软肉,“不贴紧,怎么给姐姐捂捂身体,发发汗?感冒才容易好。” 沈周懿头皮一麻:“……” 可他明明一点儿不老实。 她今天喝的那几杯酒,劲儿都发在这会儿了,都说酒精上头容易乱来,意识却足够清醒,越是清醒才越清楚那种难耐的感觉从何而来。 “你今天不用回研究院了?”她找话题,想要发散一下那乱糟糟的想法。 “你在这儿,我回什么?”他似乎被她这话逗笑了,半狠半痞地咬了下她肩膀的盘扣,“当爷多清心寡欲呢?” 沈周懿被噎住。 大概他也是逗她,好一阵子,两人就这么拥抱着躺在沙发上,望着玻璃顶外的天。 “今天怎么回事?”裴谨行抱着她坐起来,这样她更舒服能窝在他怀里。 直到现在,他才开口问。 第一百四十一章 温馨时刻 沈周懿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她回想着宋戎颜的过去、以及宋戎颜如何走到如今的种种。 她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家人。 所以才更了解,人能安然的长大、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 “发生了一场闹剧,阿颜的感情问题,挺复杂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站在她的角度,她只关心宋戎颜,其他的,她不在意。 只是,她真的特别讨厌那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无论是陆姿琦,还是陆俞冉的行径,都没有什么分别。 这种脸上笑嘻嘻,背地憋着坏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裴谨行撕了一颗糖扔进嘴里,表情也挺淡的,不觉得有什么,“跟谢宿白有关系?” 他总是很聪明能捉住重点。 沈周懿抬头看他,“你知道?” “猜的。”他搭在靠背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玩儿着她的头发,“你问我谢宿白的事情,今天去的又是青禾渡,那边是裴家的产业区,今日包了一部分场子的是陆家,谢陆两家又是那种关系。” 沈周懿睫毛轻轻颤动,“阿颜把陆小姐打了,这事儿不会轻易揭过的。” 裴谨行微微拧眉。 眼梢侧去看怀中女人,“严重吗?” “可能吧,酒瓶砸了头。” “那应该会挺麻烦。”裴谨行眯眼。 陆家他也了解。 就那么两个宝贝千金,出了这档子事,一个女明星哪里能对抗得了资本,虽说有谢宿白撑着,但是陆家到底是大家族,中间调停不是简单的事情。 宋戎颜,要么前途未卜。 要么得吃官司。 就看谢宿白这边会怎么应对了。 “若是谢宿白真喜欢她,她会被护个周全的。”他垂眸去捏她嫩滑的脸蛋儿,“我对谢宿白还是比较了解的。” 谢宿白这人,已经接洽商场这么多年了,他太知道其中门门道道,玩儿的也是狠的,就看宋戎颜在他这儿,分量有多重了。 沈周懿恍惚了下。 希望如此。 要是实在不行…… 正想着。 她忽然感觉胸腔有些闷痛,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本就有些感冒,那种难以喘息的感觉更加强烈,她弯了腰,想要平缓这种来的匆忙的感受。 又犯了—— 她这个病。 不定时的会犯。 仅仅几秒钟,她就难受的脸色苍白。 裴谨行唇边弧度猛然收歇,顿时明白了她是犯病了,便立马将她抱过来,不停地为她顺着气,“有药吗?” 沈周懿痛苦地摇摇头。 氧气从肺部挤出来,手脚都是麻的,小腿更是忍不住小幅度抽搐。 裴谨行脸色郁沉,他将人轻捞起来,捏着她的两颊迫使她张开嘴,倾身下去,不停地给她渡气,将她唇瓣润泽的更加殷红,她嗅觉里是清新冰凉的薄荷糖味道,或许是太喜欢了,她从他嘴里,将那颗糖勾走,任凭他给她渡气。 隔了一会儿。 裴谨行又伸手捂住她口鼻,控制着她杂乱无章的呼吸频率,迫使她回归一个正常的呼吸状态。 他应对的还算及时。 沈周懿逐渐恢复。 几分钟之后。 她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已经没了那种要命的窒息感。 她躺在沙发上,不停地喘气,口腔里的薄荷糖很是清凉,她稍稍清醒了些。 两手软塌塌地折在头颅旁,黑发肆意散开。 裴谨行握着她的腿,给她按摩着,从脚心到小腿,缓解抽筋的疼痛感。 她浑身像是水洗了似的,额头被汗濡湿。 脆弱又易碎。 大概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情绪有些烦闷,喝酒又感冒,才突发引起的换气过度综合征,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引起休克,后果也就严重了。 “好点了吗?”裴谨行看着她这脆弱的姿态,心在下沉,俯身轻吻她唇角,怜惜又烦躁。 他也清楚她这个病多难受,以及后果是什么。 沈周懿半眯着眼,“我想洗澡,都是汗。” “好。” 裴谨行将她从沙发上捞起来,抱着去这层里间的盥洗室。 虽然他不常过来,但是该有的都有,定期更换清理,用起来也方便。 沈周懿发作一回,就感觉抽筋剥骨般,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只能倚在他身上,声音微弱着,“你帮我洗吗?” 裴谨行微微一顿。 头顶筒灯冷白的光扫下来,让他眼底氤氲了一层阴翳,性感的喉结来回滚动了几遭,“介意吗?” 她有气无力,不知该怎么回答。 也算是全交由他了。 裴谨行将她放在盥洗台上坐好,视线落在她胸口珍珠盘扣上,笑音轻颤,“害羞的话,我去关灯?” 一来。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不自在。 二来。 他怕他看了会忍不住。 但是还不行…… 他还不能迈出那最后一步。 沈周懿这才睁开眼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来了那么点心思,她想要看他沉沦欲念时,是什么模样。 便缓缓地,吐字清晰又娇酣着,轻轻勾了勾他胸口布料,“你不想看看我吗?” 好像,她挺少会有害羞的时刻的。 除非有时他做一些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时,她才会片刻不自在,但是现在是她心里打算盘,感受是不一样的。 很显然。 他眸色深了,瞬间似乎融入了化不开的浓稠,漆黑的、危险的、尽管他此刻唇畔还泛着弧,却给了沈周懿一种,处于极端刺激下的感受。 她眨眨眼。 是不是……不应该这样玩? 弟弟逗起来,有意思也有危险。 沈周懿轻叹一口气。 “不用,我就是开个玩……” 啪—— 盥洗室挺大的,这么一声摁下开关的声音也格外的清脆响亮,莫名就震在了她心头,冷不丁地跟着抖了抖。 霎时间。 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没有适应这种漆黑,她只能清晰的感知到,呼吸声在匀称的散在周围,昭示着,他就在她身前。 刚刚她是不紧张的。 甚至带着一点恶趣味。 但是真关了灯后。 她有点慌了。 奈何浑身软绵绵,没力气,就那么僵硬的坐着。 “……真关了啊。”她干巴巴地开口。 腰上缠上手臂,温热的呼吸扑在耳侧,他声音听不出喜怒,乖戾又恹恹,“姐姐、”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甜度满分 盥洗室里的温度刚刚好,他大概调过了。 浴缸那边有潺潺水声,正在放热水,精油的香味随着热气蒸腾,扩散在整个空间内,热的人没法安神。 沈周懿靠着镜子,眼前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撑在盥洗台上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她咽了咽嗓子,“我自己……” 其实她现在真的很无力。 但是这种环境氛围下。 她突然心头发紧,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失衡,只能艰难的自己去解盘扣,但是才解一颗,她就已经又冒了一身汗,莫名觉得,好像这么黑,都在被人注视着似的。 “你在看我?” 她小声问。 黑暗里没什么声音,须臾,才传来他颓唐无矩的嗓音,“我自己女人,不能看?” 沈周懿:“……” 他怎么能那么平静淡淡的说出这么糙的话的。 事实证明。 他还能更糙。 “脱个衣服,别哼唧。” 沈周懿:“……” 她哪儿有。 就是使不上劲儿,无意识的声音而已…… 但是他这么说,沈周懿干脆垂下手,“那你来吧。” 她累了。 有人伺候,她干什么端着。 她说完。 裴谨行就拖腔带调地哼笑了下,漫在耳膜,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靠近过来,一手扶着她的腰,“绷这么紧做什么?紧张?” 他明知故问。 坏劲儿溢于言表。 沈周懿抬腿就踹,被他捉住小腿,挣扎不了,“你快点,我很热。” 浑身黏黏腻腻,实在是不舒服。 他淡笑了声,不说话了。 她能感受到盘扣一颗一颗松开,旗袍褪下,下一秒她被他抱着走向浴缸方向,逐渐适应黑暗后,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分波光粼粼。 入了热气腾腾的水。 沈周懿才觉得浑身松泛下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后知后觉。 她侧头,看向边缘。 “那你……” 她是想问,要不要出去。 毕竟泡澡时间会挺久的。 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等着吧? 谁知。 下一秒,男人修长的指尖轻轻撩了撩水面,细细水流声在耳侧响起来,他淡而悠哉地说,“浴缸挺大的。” 沈周懿眉心缓缓跳动,喉咙一紧,“……嗯?” 这回他没再回话。 他用行动来说明他要干什么。 浴缸因为多了重量,水不受控制的溢出地面,沈周懿感觉自己的躯体已经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之内,也不知道是水热一些,还是他更烫一些。 就这么以最原始、赤诚的方式,感受着所有。 他低哑的嗓音贴着她耳侧,腰被紧紧禁锢着,“糖,还我。” 沈周懿大脑思绪崩断,她被迫使向后转过头,嘴里还剩一半的薄荷糖,就那么被你争我夺,她也分不清,究竟糖是他的目标,还是其他更让他玩心大起。 水又溢出许多。 泼洒在瓷砖地面。 她已经被他探索的分毫不剩。 分明没有到最后一步,她却仿佛感受了无数遭浮于云端的奇妙体验。 这个澡,洗的很是漫长。 水似乎凉了,但是又似乎没有,总有比那更热的东西存在。 沈周懿几乎精疲力尽。 她任由他抱着离开盥洗室。 眼皮沉沉,擦干、吹头发、换衣服、都由他来帮着弄。 “我不想回卧室。”沈周懿闭着眼,握住他的手臂,出声阻止裴谨行要抱她上楼的意图。 裴谨行垂眸,殷红似血的唇畔慵淡一翘,“要在沙发上睡?” 沈周懿点点头,“我想看上面的天和景色。” 这个设计。 她爱极了。 裴谨行直接带着她又嵌入了沙发,用一块儿薄薄的羊绒毯子盖住,相拥着。 “喜欢这儿?”他吻了吻她眼角。 沈周懿睁开眼,盯着沙发上方的玻璃面,星海闪烁,夜色撩人。 “喜欢,夏天会更好看吧,像是在微风徐徐开满野花野草的旷野中。” 裴谨行没看上方,只是一直凝视着她的脸。 比起那些,她更吸引他。 “嗯。” “反应怎么这么平淡?”沈周懿侧头,往他怀里窝了窝。 他眼梢溢出散漫的笑痕,“耳朵凑过来。” 沈周懿乖乖贴过去。 他在她耳畔淡声呢喃。 沈周懿脸蹭就红了。 忍不住搡了搡他胸膛,“流氓。” 而他敞着腿,肆意地笑,坏劲儿由内而外,那股颓淡的气质淡了些许,反而衬出更张牙舞爪的痞。 而刚刚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又糙又流氓,一点儿不收敛。 沈周懿只能背对着他,“好了,我要睡觉,明天要早起。” 其实。 她今天本来想着把他睡了的。 但是她没想到,就在浴室里那一个多小时,她就没了劲儿,根本没心思和精神去再想后面的,算了,以后再说吧。 “睡,我不动你。” 裴谨行也没再闹她。 给她用羊绒毯裹紧,轻声慢调地哼着一首法语歌,在寂静的夜里,给了人最踏实的慰藉。 沈周懿很快入睡。 烦心事被他哄的去了大半。 许是后半夜有些凉。 她缓缓睁开眼。 裴谨行不见了。 她坐起来,眯着眼,隐隐看到二楼有光线。 沈周懿裹紧毯子,光着脚上楼,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直到走到其中一扇门前,门没关严实,只是虚掩着,也有可能是关门声音会惊扰她,干脆没关严实。 她奇怪地推门,往里走了两步。 偌大的阳台前。 他背光坐着,上身的t恤也脱掉了,背部肌肉扎实,肩颈处,似乎有刺青,她看不真切。 但是,沈周懿无暇关注那刺青。 而是盯着他正做的事。 他面前,有一很精密的仪器,还有一个器皿,而此时此刻,他正往手臂血管里推针头,针管里已经抽出了猩红的液体。 沈周懿呼吸一滞。 猛然想到,裴谨行的身体问题。 在邕城时候,他就容易生病,在离开邕城时,还重病一回,连夜在医院度过。 现在看到他抽血。 她才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 猛然想起来这件事。 究竟是什么情况,还需要他总是抽血? 很快。 裴谨行察觉到了动静,他回头,对上她的凝固错愕的视线,他唇畔微微泛白,却还是迅速抽出针管,背于身后。 嗓子稍哑,“怎么起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别憋着 沈周懿视线落在他身后,原本还困意朦胧,现在也醒了大半,她一步步往他那边走,“你在做什么?” 裴谨行只穿着一条休闲的运动裤,上身就那么光着,他睨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她要过来,开了口,“能不能去外面等我一会儿?” 沈周懿脚步被这句话定在了原地。 但是也只是几秒钟。 她又快步上前,几乎不给他什么反应的机会。 一手握住他的手臂,“拿出来。” 裴谨行敛眸,就那么与她对视。 沈周懿抿抿唇,再次开口,“拿出来,我看到了。” 就这么胶着了会儿。 裴谨行才滚了滚喉结,缓缓将那针管落于她眼前,那么一管,鲜红的触目惊心。 都是从他身体里生生挖出来的。 沈周懿抬起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温热的。 “经常抽?” 她问的声音都是缥缈的。 裴谨行低低地嗯了声,一时之间,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长长的睫毛掀起,细细凝视她的所有表情,“但是死不了。” 沈周懿眼皮子跳了跳,她舔了下唇,呼吸不自觉的凌乱:“你先弄完。” 弄完。 再聊。 省的他白白遭罪。 裴谨行也没固执什么,他将液体注入器皿,密封保存好。 这个过程中,沈周懿视线下垂,她看着深灰色地板上滴落的两滴血液,绽放出了绮丽的美。 她在回想。 回想着从遇到裴谨行时,不止一次发现过他手臂上针眼的事情,他好像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强韧,但是她好像陷入了他为她编织的巨大蜜糖里,久而久之就忽视了他本身就有的问题,一直沉浸在恋爱中,对他的关心似乎也微乎其微。 再醒神时。 裴谨行已经套了一件t恤。 他走向她,手指勾住她的小拇指,然后一根一根交叉,握紧,为她传递体温,“我身体的确有些问题,应该是死不了。” 他慢慢地解释给她听。 慢声慢调,音色格外的平淡。 沈周懿抬起眼,他脸色很白,只有那过分殷红的唇为他这张脸点缀了化不开的魅。 “应该?”她觉得自己现在还算冷静,她眼睛还是忍不住去瞟那装满血液的特殊器皿,她当然清楚,若非严重,何必要抽这么多血来亏空自己。 他沉默了会儿。 “周周——”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小名。 他弯腰,一贯的吊儿郎当的颓肆不再那么凌人,他就是这样生性散漫惯了,很少会把什么当做人生信条,自己的事情,无论苦与难,他都可以当做云烟,所以这段感情开始后,他也下意识的忘记了,他哪儿有什么资格。 “具体的情况,很复杂,也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说起。” 沈周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自己抽血,亲眼看着时候,总是会更加触目惊心,她忽然就觉得脑子里乱糟糟地,明明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严重吗?” 她多聪明啊。 当然能听出来他估计没打算,或者没想好跟她说明。 裴谨行咽了咽嗓子,他眼前不太清明,头很疼,思考时容易出现偏差和极端,语气也显得无所谓,“左右是一条命的事。” 沈周懿胸口一闷。 他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让她无端的恼火。 “一条命。”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命在你嘴里就是这么不值一提?” 裴谨行看着她,“我在努力治疗。” 他想活着。 长这么大,他从未像是如今这样迫切过。 但是应该如何说,才能让她舒服些? 他只考虑了这个问题。 “你今天打算跟我完完全全交代清楚吗?”沈周懿还是冷静了片刻,她平日里温柔惯了,难得有这么严肃扎人的时候,“我要知道所有前因后果。” 裴谨行静静注视着她,却也诚实:“我没想好。” 是啊。 他自己都意外。 他还会有怕的时候。 沈周懿头有些疼,着凉还没有完全好,只能退一步,“那我等你愿意跟我说清楚的时候。” 说着。 她松开他的手,声音仍旧是温柔细柔的,“好好休息吧。” 沈周懿转身往外走。 她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整理一下心情,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都被攥着,有些喘不过气,但并不是像是她发病时候的那种痛苦,而是闷,闷的人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是气他的什么都不愿意说。 还是气自己从不关心这些事情。 裴谨行垂眸,眉心皱的很紧。 他压了压心口,便快步朝着她跑过去,“你要走?” 沈周懿已经去找衣服了。 她抬起头,“我回学校。” 这回裴谨行没说话。 他大步向前,将人从地上抱起来,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去一楼的房间,暖气很足,暖和又舒适,他将她抱到了床上,就那么抱着她,“就在这儿睡。” 沈周懿皱眉,“裴谨行——” “嗯。” 她更挣扎。 “就在我面前,好好冷静,我就这么陪着你,有情绪我们来当面解决,别回去之后自己憋着。” 他声音很哑,带有一些情绪,微喘着气。 沈周懿感受到了他很不稳的心情,她想回头去看他,又被他的大手摁回来,沙哑地说,“别看我。” 沈周懿一肚子气脾气,突然就因为这么一句散了大半。 她不动了,望着昏暗的室内,“你怕我跟你分手?” 这么一句说出来。 室内沉寂了许久许久。 二人躺在床上,每一个动作都摩擦的床上布料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脖颈软肉一阵濡湿刺痛。 他低头,在她颈窝不停地啄吻,轻咬那细嫩的肌肤。 也不说话。 但是沈周懿明白他意思了。 她被他蹭的脖颈痒而细微的刺痛,“我不走就是了,你别弄了——” “嗯。” 嘴上应着。 可一点儿不含糊。 沈周懿干脆任凭他去了,“是大病吗?” “不是。” 被子被他扯过来,包裹住二人,她身上穿着他肥大的t恤,现在快要被推至锁骨,沈周懿狠狠闭了闭眼,脚趾蜷缩着,“癌,癌症吗?还是……会让身体怎么样……” 他声音闷在被里,“不是病。” 不是病—— 沈周懿努力的想要思索这三个字的含义。 却被打散思维,怎么都没法集中。 但是。 不是病的话—— 是不是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明明有矛盾立马就解决了。 可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她根本,磨不过他。 他总有办法让她缴械投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不会耽误你的 天晴了。 室内的温度很足,丝毫不觉半点凉意,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将窗外景色模糊成片。 清冷的光扫进来,才淡化了屋内尚且留存的旖旎。 沈周懿醒来的时候,裴谨行已经不在身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起床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有些迷茫,身上的白t褶皱的不成样子,细细回想半夜里矛盾后的旖旎,沈周懿头埋在腿上,抓了抓头发,浑身又冒起了羞赧之意,一时竟然想要找个安全的,避光的地方藏起来缓和一下。 他们恋爱这段时间。 明明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其他方面,却已经被他摸索透了,她完全的,在他面前毫无保留。 沈周懿闷头好一会儿。 才逐渐的平静下来。 算了。 有什么大不了。 男女朋友之间,这不是很正常。 做好心理准备后。 她便翻身下床,去卧室里的洗漱室,她的旗袍已经被洗了并且烘干了,就那么熨的平平整整的挂在衣架上,还有她的贴身衣物……全部都已经弄好了。 沈周懿:“…………” 他要不要这么贴心。 * 穿好衣服,洗漱完出来。 厨房里有叮叮当当的声音。 沈周懿走过去。 他正站在灶火前,背影颀长又具有安全感,微垂的后脖颈骨骼稍稍突出,骨感又具有力量感。 有煎蛋的香味传来,还有热牛奶的味道。 沈周懿走过去。 “你会做饭?” 裴谨行回眸看她,又去忙活,“不会,做个三明治可以。” 沈周懿挑挑眉。 也对。 以前洗个碗,他都能倒半瓶洗洁精,这么矜贵的贵公子,哪儿是那种沾阳春水的。 很快。 他端了一份三明治和热牛奶过来。 放在桌上,然后就那么看着她。 绮丽又厌世的含情眼映衬着清透的光,分不清情绪。 沈周懿一顿,“你不过来坐?” 他不语。 眼里却浮沉不定,就这么看着她的时候,让沈周懿无端生出一种怜惜又柔软的感觉。 “裴谨行,问你话呢。” 隔了一会儿。 他才走向她,走到她右手边时坐下,然后微微弯腰,头抵在她肩膀,轻蹭了几下,嗓音倦淡惹人心头酥麻“不是吵架了吗,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沈周懿:“…………” 那一刻。 像是一口气闷在喉咙,直接断了与氧气连接的缝隙。 那算哪门子吵架啊。 互相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他也认的很快,态度良好,而她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说了句回学校—— 她放下手中叉子,去握住他的手,“所以昨天才那么卖力?怕我生气?” “……也不全是。” 他勾着她小拇指把玩,“我喜欢听你*。” “……” 得。 这小子骨子里就是野而混不吝的,好好的认错机会他也能如此诚实。 沈周懿好好的想了想,裴谨行是什么人,她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也了解了一些,他太无矩无忌了,会随性妄为,也极有主见,他如果想彻彻底底把这件事挑明坦白,他早就说了。 现在过分逼迫,也没用。 “你昨天说不是病,我暂时性想不到其他,还是说先天性的某些缺陷?”沈周懿只能退一步来问。 说着。 她视线不由往下,扫了一眼他小腹下方位置。 也对啊。 明明好多次氛围到了,他就是没进行最后一步。 是……不行? 但是明明他每次都很…… 尤其之前在实验室,她是亲自验过货的。 裴谨行自然捕捉到了她这个眼神,干脆敞着腿,就那么大剌剌坐着,也更将那显示,一点儿不虚着避讳着,黑发微微凌乱,眼眸半笑不笑,“要我科普一下吗?” 他歪着头,“按照你猜测的事情,真要是那样,反应都不会有。” 说着。 他舌尖磨了下牙齿,“但姐姐、” “你可是夸过我的——” “……好了,我明白了。” 沈周懿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也知道自己猜错了方向。 干脆也不说话了。 转头去吃东西。 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就那么默默看着她。 吃完早餐后。 沈周懿看了下时间,早上七点四十了。 “我得回学校一趟,上午有课。” “我送你。” 裴谨行也起身,但是走到门口时,他从后面抱住她,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丝丝缕缕入了她的心:“别担心,我这条命轻易折不了,我会解决好的,万一真的解决不了……” 他敛眸,唇畔淡淡的一扯,“我不会耽误你的。” 他哪儿舍得让她跟他耗着。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他考虑的是以后。 虽然……她似乎从不想那么远。 沈周懿一愣。 心口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下。 她竟然会觉得,很烦,很窝火。 可他的出发点,也的确是为她。 许久之后。 她闭上眼。 也没给答复。 从他的私宅出发。 一路上很是平和。 二人似乎各有心事。 直到抵达帝景大学后。 沈周懿才对他说,“晚上我答应了梁老先生去吃顿饭,你会去吗?” 裴谨行没忘这事儿,“看能不能忙完吧。” 沈周懿便下车。 裴谨行没立马开车离开,而是若有所思望着她背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敲了敲,便调转车头,直奔另一方向。 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别墅。 输入密码进去。 不是一处住宅,而是陈列着满满当当的医学实验仪器,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整栋屋子。 随后,他接到了陈聿臣的视频电话。 “没拿到?” 裴谨行把作日夜里保存好的血液放进一个十分精密的检测器里,淡声道,“没有。” 陈聿臣皱眉,“何道商会明明说了有c03药剂,唬人?” “庄怀隽都想弄死我,又怎么会不查清楚我。”裴谨行倒是冷静的多,他弄半天仪器后,抬起头,“知道我需要这个东西,应该是撤销了。” 毕竟,他当年坏了庄怀隽那么大一桩买卖。 陈聿臣皱眉,“再找找其他途径吧,我过段时间去京,你血液里的成分这些年分析了一大半了,确定最关键的一环药剂就是c03,现在只要查这药剂研究地是最重要的,要不是你身体里还有其他毒素,恰好制衡了,还真就被f国那药给要了命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包藏祸心 裴谨行之所以身体会差,是因为在f国拘禁时候被注射了对方国家生物研究所研发的毒素,对方太想让他留尸在f国,当然想尽办法来牵制他,但是他们都错了。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家族暗害,生怕他这个天定的继承人能安然无恙长大,这个肉体凡胎之躯,承受的非寻常人能想象。 也算是阴差阳错,保了命。 “现在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裴谨行揉了揉眉骨,“我只是在想,这个东西存在身体里,会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陈聿臣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跟别人有什么关……” “……谁?” “你干妈,我女人。” “……?”陈聿臣气的脸色扭曲了下,恨不能从手机里爬过来干仗:“我才是你爸爸!” 裴谨行抬起眼睫,漫不经心又蔫儿坏地哼笑,拖腔带调地吐出俩字儿:“逆子。” 陈聿臣:“…………” 机票。 给老子现在就订机票! 一番唇枪舌剑,陈聿臣还是败下阵来,他逮着垃圾桶一踹,满脸愤慨,“一点儿不知道尊老爱幼……” 裴谨行懒得跟他逼逼赖赖,他揉了下脖颈,语气也懒淡了许多,“我只担心那个问题。” 陈聿臣冷哼一声,“还有你怕的事情呢?怕就憋着啊,别对人家动手动脚,别负距离接触,那不就万事大吉了。” 他瞥了眼手机屏幕。 目光淡淡。 陈聿臣一噎,“得得得,我觉着是问题不大,那种毒素它就是侵蚀神经系统和内脏,没有具备传染性,亲密接触也问题不大,但是……” 他挠挠头,“问题都在你这边啊,你自己清楚对你有什么影响,你们裴家那群牛鬼蛇神,下那种毒手,除非那件事解决,否则你得受着。” 别看裴谨行平日里跟正常人没两样。 但是他体内太乱了,两种毒素互相纠缠,时间久了,对他本身的伤害也是不可估量的,就算是这样,这家伙都能活出一副肆意乖戾的模样,搁在别人身上,就他这些经历,足够摧残的不成样。 豪门世家就是如此。 尤其是子嗣众多、错节盘根、旁支各有企图的百年世家,每个人的心眼都探不到底,明面上挂着血缘关系,实际上互相暗地里等着一击致命,夜里都不一定能够睡的踏实。 为了钱和权。 没人能够想象到人性能到何种地步。 “对她没影响就行了。”裴谨行坐下,手肘搭在膝盖上,垂着头微乎其微的呼出一口气,他自己已经这样了,他早就无感了,只要对她不会产生不好的后果,其他,他无所谓。 陈聿臣震惊,表情欲言又止,“裴谨,你他妈可别为这么一个女人把什么都搭进去。” 他觉得现在走向越来越不对劲。 裴谨行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喜欢沈周懿。 对此。 裴谨行漫不经心地瞭起眼皮,“那也得看她要不要。” 陈聿臣:“……” 疯了。 这一向目下无尘的暴徒,也疯了。 在他看来,最不可能为感情和女人深陷的,就是像裴谨行这样薄情寡恩的男人,因为太清醒,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对一切都足够通透,活的现实又自由,却也逃不过。 “算了……管不了你感情,但是c03药剂,你抓紧时间找,从庄怀隽那边入手,应该会好办一些,这面,不得不碰了。” 裴谨行懒洋洋往沙发后一靠,长腿抬起,搁在桌角,一手枕在脑后,阖着眼,眼下隐隐有倦意。 他昨天一夜没睡。 一直抱着她看着她,想了很多事情。 “知道。” 陈聿臣既然说亲密也对沈周懿没什么问题,那他就可以放心了。 至于庄怀隽这边…… 他眼梢轻抬,瞳眸深的没边界。 * * 沈周懿一边走,一边给宋戎颜打电话。 昨天她想着让他们二人去解决一下,不好打扰。 现在她不太确定宋戎颜是什么情况。 陆家如何解决,也是个问题。 宋戎颜没接。 也不知道是没起床还是怎么。 沈周懿步伐顿了顿,心思有些麻乱。 她靠着窗口没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听到了楼道里嘈杂的声音。 沈周懿抬起头,看过去。 那边楼梯口,陆俞冉被几个同学围着,不停地关心她,安抚她,而她本人似乎很是疲惫,脸色苍白我见犹怜。 面对同学们的关切,她还是笑着回应。 可能是沈周懿的视线太过特殊,她朝着她看过来。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僵持。 作日被邀请的一部分同学,自然也清楚那场闹剧,大家几乎都已经知道,沈周懿与闹剧主人公宋戎颜的关系。 沈周懿没动,眼波浅浅,情绪似乎依旧平和柔婉。 陆俞冉抿抿唇。 昂首朝着她走来。 那表情多么坦然。 沈周懿淡淡地看着,唇边忍不住泛着弧。 陆俞冉在她面前停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哑,“我姐住院了。” 沈周懿静静听着,不表态。 陆俞冉这才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随后,便说,“宋小姐怎么样了?我没想到好心邀请的人,却是人面鬼心,倒是我天真了。” 直到这里。 沈周懿才慢悠悠地勾了下唇,“你什么都不知道?” 陆俞冉眼神被光染上斑驳之色,她苦笑,“我应该知道什么?沈老师,我一直是想要尊敬您的,但是的确没想到您会交那样道德败坏的朋友,破坏别人感情,做一个插足者,还那样的理直气壮丝毫不知羞耻,我的确是想不通了……” 陆俞冉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大家都能听清。 在这种人来人往之地,保不齐转头之后就能传出什么谣言去。 沈周懿却不慌不忙,淡然处之,“我想请问,你的姐姐,跟谢宿白订婚了吗?他们两个之间,是什么样一种关系?确定在一起了?什么时候交往的?” 随着她平静的问话。 陆俞冉眼神微微一暗,“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沈周懿淡笑,眸色没情绪,“只有你说清楚,我才能站在这儿受你指责埋怨,否则——” “你藏的什么心?” 温柔沉静的话音,一针见血,又起来了许多人很容易忽略被带着跑的事实,堂堂正正摆在明面上来讲清楚。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很吃醋 同学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着什么。 谁都听不清楚。 但是这个局面,并不是陆俞冉想要看到的,她眼睛一垂,笑的挺无奈似的,“沈老师,您这是一定要包庇宋小姐的所作所为了?” “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东扯西扯转移话题?”沈周懿细细柔柔的眸光睨着她,清丽的嗓音从来都是坦然的,“我们就事论事,不行吗?陆小姐非要在正事儿上往解决不了事情的道德绑架方向带?” 陆俞冉被噎住。 脸色肉眼可见的更白了,她倒是没想到沈周懿竟然如此难缠,三言两语竟然奈何不了她,反而被她理的清清楚楚,她根本不怕那些指指点点,也扰乱不了她的心智。 她怎么说? 她当然说不清楚。 对于陆姿琦与谢宿白的事情,她很清楚是什么情况,姐姐爱谢宿白,爱了这么多年,虽然从未得到过谢宿白的青睐,可是那也绝不允许让一个万人骑的戏子来蹬鼻子上脸! “我认为我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我姐姐还躺在医院里,这已经涉及到了故意伤人,沈老师您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就行。” 说完。 陆俞冉像是不想再胡搅蛮缠的多废话似的,转身要走。 沈周懿看着她背影,又徐徐出声,“所以,昨天你是知道宋戎颜是谁,所以才特意邀请,又特意让你姐带谢宿白过去,制造那些闹剧,去拉出一些陈年旧事去羞辱她,是吗?” 陆俞冉脚步一顿。 她表情很是无奈的看了看周围,“沈小姐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 便转身离开。 周围的带有怪罪的视线落在沈周懿身上。 但是她始终不改表情,凝视着陆俞冉离去的背影,指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机。 其实她已经很确定了。 陆俞冉绝对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会那么热烈的去邀请宋戎颜。 身为陆姿琦的妹妹,对姐姐的事情怎么会不知?宋戎颜和谢宿白在一起,陆姿琦一定知道所有情况,把她查的清清楚楚,陆俞冉又怎么会不了解。 昨天,就是为了给宋戎颜一个下马威,拉出所有旧事,去给谢宿白看,去敲打谢宿白,维护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他颜面尽失。 宋戎颜是明星。 party那么多人,那么多双耳目,风言风语不会少。 可谓是,给她们玩儿明白了怎么捅刀子最疼。 沈周懿低垂眼睫,遮住了眼眸里逐渐泛滥的晦涩幽暗。 如果昨天她还不那么确定的话。 刚刚陆俞冉过来耀武扬威,她就清楚了。 有些人的歹毒,它是无声无息的。 * * 臣律医院。 病房里传来了痛苦地尖叫声。 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 病床上。 陆姿琦拿着镜子,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头,因为需要缝针,所以额头前方的头发都剃掉了,尽管裹着纱布,也能看到裸露的头皮,这么多头发要想长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需要遮遮掩掩起码半年才行。 而头上会留下疤痕,得做美容手术。 她眼眶红着,又将镜子砸在地上。 “没联系上他?”她努力的平稳着情绪,但是手还在颤抖。 病床前,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坐着,她妆容精致而雍容,正是陆姿琦与陆俞冉的生母,也是陆家当下掌握了大部分权势的女人。 苏伊沉着脸,“没有,之前是关机,后来便是开机不接。” 陆姿琦心口一痛。 她都已经变成了这样,谢宿白也那么狠心? “姿琦,这件事妈妈会处理好,谢家也得给一个交代,至于那个女明星……”苏伊眼里闪过阴狠,“她日子到头了。” 陆姿琦颤抖着嘴唇,也不知道是险些毁容给她的冲击大,还是谢宿白的无情让她更痛心,“妈,我不要失去他,我要嫁给他,谢家这边还是得留几分余地。” 她执着了这么多年。 怎么会就因为现在而彻底放弃? 不可能。 她死都不可能让给那个贱人! 苏伊复杂地看着自己女儿,似乎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收敛心绪,说,“放心吧,谢家老太太会出面的,谢宿白他忤逆不了,除非他想让他家老太太去死。” 陆姿琦心头惴惴,好一会儿,她才攥紧拳头。 是啊。 谢宿白他轻易摆脱不了…… “宋戎颜……我要起诉她。” 生路不选。 那她只能用死路来回馈这个女人。 * * 晌午时分。 沈周懿从学校出来,乘车来到了宋戎颜在京城买的一套大平层公寓,她赚了钱的第二年,就用尽所有积蓄,八千多万,买了这套房子,用宋戎颜的话来说,有个自己的房子,就会有踏实的感觉,感觉自己是有家的。 刚刚走到单元门口。 沈周懿就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男人。 他一手抓着西装外套,浑身蔓延着刺骨的冰碴子,冷玉清霜的面容有疲惫,却不见什么忧虑。 是那种给人冷硬距离感的英俊。 沈周懿神色淡淡。 他也看向她。 他清楚,沈周懿是宋戎颜最好的朋友。 甚至。 沈周懿在宋戎颜心中的地位,都要超过他。 曾经一度。 他很是介意沈周懿的存在。 “她还好吗?”沈周懿轻声问。 谢宿白薄唇抿了抿,黑眸沉入底,“暂时还好。” 沈周懿点点头。 直接越过了谢宿白。 谢宿白回过头,“她向来不跟我掏心掏肺,劳烦沈小姐陪陪她。” 沈周懿脚步顿了顿,眼波流转,没了笑意,“你既然知道她不跟你掏心掏肺,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 她转过身。 注视着男人,一字一句,“是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结果。” 谢宿白掀了掀眼皮。 一阵冷风吹来,戳心戳肺。 沈周懿已经进了单元楼。 谢宿白往外走了两步,他一手撑住树干,抑制住胸腔肆虐的疼痛,他缓和了好一阵子,才掏出手机,“我一会儿回家,有事说。” * * 沈周懿上了顶楼。 28楼。 宋戎颜设定密码时候,还是设定的她们俩的生日。 沈周懿在前,她在后。 117320。 她输入密码进了门。 ……很明显的昨夜云雨之后的景象。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封杀不留情 沈周懿进了门。 找了一圈,才在露天阳台上找到宋戎颜。 她穿的很单薄,只披着一件披肩,里面就简单的睡裙,就那么迎着晌午的阳光,站在风里,凹凸有致的身材竟漫出一种单薄脆弱感,似乎摇摇欲坠。 沈周懿看着这个背影。 心脏猛的一缩,很是不舒服。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宋戎颜的手臂,“你在这儿做什么?不冷吗?” 宋戎颜看到是她,弯了弯眼睛,握着沈周懿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周周啊,过来坐这儿,我这层楼买的视野可好了,你看,江景,商圈,都在脚下。” 她们此时此刻身处的位置,正是阳台最边缘地带。 前方有护栏,但是宋戎颜站在护栏前的花坛上,大半截身子都在外面,稍微风大点,都能把人刮下去一样。 沈周懿无奈,将人扯下来,“不怕感冒啊?” 宋戎颜揉揉鼻子,是有点酸,“没事,就吹吹风,憋死了都。” 说着,她凑近沈周懿,一双过分艳丽的狐狸眼盯着她,笑的前仰后合,“不会吧?你不会以为我想不开?” 沈周懿沉默。 刚刚这个画面的确是吓到她了。 宋戎颜笑了好半天,笑的眼泪都顺着眼角渗出来了。 她随手一擦,勾着沈周懿肩膀往里面走,又没心没肺似的安慰:“想什么呢,我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才不会想不开,这才多大点事儿,跟以前经历的,不就是清粥小菜不痛不痒,别自己吓自己。” 进了屋子。 热气扑面。 宋戎颜去开了窗户,“乱七八糟的,昨天我跟他闹了一夜,还是挺奏效的,烦心事儿忘得七七八八。” 沈周懿瞥了眼她脖颈上的红痕。 “你们说清楚了吗?” 宋戎颜耸耸肩,“这种事,怎么能说得清。” 说着。 她去给沈周懿拿她爱喝的酸奶,背对沈周懿低着眼,“对不起,我一直隐瞒着你,我跟他的事情。” 她最不想让沈周懿看到她不堪的样子。 她很谢宿白开始的就不明不白,可以说,上不得什么台面,她一直都觉得谢宿白就是一个很彻头彻尾的商人,与她之间,就是很泾渭分明的互相利用关系,她图他给她的资源和名利,她给他解决一个男人需要的身体欲望,所以,她一直都压着,压着这段不光彩的关系。 她一个地下情人。 能跟金主谈什么条件? 结婚?杜绝一切莺莺燕燕?为她专一? 想什么呢。 她没那么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人啊,就该豁达点。 沈周懿有些头疼,她抿唇,最终轻叹,“感情的事情,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别受什么伤害就行。” 宋戎颜收了情绪,笑着转身回来,把酸奶递给沈周懿。 往她身边一躺,“及时行乐,我可清醒了,图他年轻,图他帅,图他有钱,还捧我,我受什么伤害?榨干臭男人!” 这话说的。 的确是挺想得开的。 沈周懿认真的打量她许久,“你一点儿不爱他?” 这一句。 倒是陷入了一阵沉默。 宋戎颜眯着眼,情绪迷茫,最终说,“爱吧。” 这个答案。 意料之外。 沈周懿以为她会否认,会无所谓的表态。 但…… 宋戎颜轻叹,“他对我,其实算下来,确实挺好的,四年时间把我捧到了这个位置,从不让我参加什么应酬酒局,生病了也会从外地赶回来照顾我,我想要的,他都会买下来给我,可以说,我要什么他给什么。” 如果撇开这样一段关系。 若是正常男女朋友,这样的男友,足够好,足够令人艳羡了。 毫无错差可以挑。 但……可惜不是。 “阿颜,那样的家族,想要走下去,会很难的。”沈周懿不得不说出残忍的现实,“你们以后呢?” 宋戎颜淡笑,“别说他结婚,只要他打算跟哪个女人订婚,有那个念头,或者身边出现了那个他愿意的人,我会走的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我这个人可是很有原则的。” 她说到做到。 当然,她足够清楚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他也不可能会想要娶她。 毕竟,谢宿白对她过去,多少有一些了解。 他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来让别人戳脊梁骨耻笑? 沈周懿不再多说,她明白宋戎颜的态度了。 既然这样,她也放心些了。 “正好,我会休息一段时间。”宋戎颜坐起来,眯着眼,“假期不定。” 沈周懿皱眉,“不是要拍戏?” 宋戎颜困倦地揉揉头发,自嘲地笑了笑:“我被换了。” 不止。 商务撤了,广告代言违约也在商讨,综艺节目临时取消。 她被暗地封杀中。 沈周懿立马明白了,这事儿,应该出自陆家之手。 她低敛眼睫。 陆家…… * * 谢家宅邸。 偌大的客厅内,氛围极其的低气压。 谢宿白进门时,还能听到里面安抚老太太的声音,他扯了扯领带,眼皮子耷拉着,他指尖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镜,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漠。 客厅里。 香炉袅袅,具有很好的安神作用。 主位上,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老太握着手杖,表情算不上愉快。 旁边,坐着一贵妇,四十上下。 谢宿白进去,往沙发上一坐,“奶奶。” 谢老太太侧目,“你跟陆家那小丫头怎么回事?” “不怎么。” “宿白,好好说话。” 边儿上的女人开口,眉心蹙起,她是谢宿白的姐姐,大他十多岁,他们姐弟二人父母二十年前飞往国外时遭遇了事故,坠机人亡,是她将谢宿白拉扯大的,长姐如母,也颇有威严。 谢宿白显然不是什么软茬,他口吻不紧不慢,“我若是态度不好,今天我不会回来,你们要说的不都心知肚明。” 谢荷心里焦灼,她自然是为弟弟好,但是奶奶这边又得安抚,万一谢宿白没个轻重,惹了老太太不快,事情岂不是更难办了? “陆家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陆姿琦那丫头住院,头上缝了七针,这事儿非同小可!搁在哪里,都是要以故意伤人罪处置的。”谢荷说。 谢宿白镜片后眸色稍冷。 好一阵子。 谢老太太才发话,“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我都清楚,宿白,你不该带着那个女明星招摇过市,岂不是打了陆家脸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人能教她规矩 谢宿白情绪没太明显的表露,他轻嗤,“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何来脸面?” 他跟陆姿琦本就是虚妄。 两家长辈的意思,无名无实,却硬要他做这个戏中人。 以至于,与日俱增了陆姿琦对他的占有欲,久而久之下来她真的把他当成她的所有物,作日的事情,不也是自作自受。 谢老太太脸色一沉,“怎么名不正言不顺?两家一直在商讨,一直看好你们俩,在我们这种大家族里,哪儿会儿戏这些事情?你身为谢家未来掌权人,这责任你不担?家族荣耀你不延?” “家族荣耀,何须一个陆家来帮衬,谢家什么时候到那种伏低做小的地步了?”谢宿白眉眼凝结着化不开的寒冰,他抬眸,字字珠玑:“奶奶,您一大把年纪,这么老糊涂了?” “你!” “宿白!” 谢荷厉喝一声。 “你说的是什么话?生在这种家族,哪家不是如此?就算再强势又如何?人得往前看!利益才是永恒的,你接管公司这么久,这点道理你不比谁清楚?”谢老太太敲了敲手杖,疾言厉色。 说白了。 眼里放着的哪里是人情。 而是利益世故。 谢荷瞥了一眼老太太,自己还是心疼弟弟的,从中缓和道,“这件事,你去好好跟陆小姐聊聊,她心里有你,所以才没有闹大,也留了面子,至于那个女明星……” “趁早打发了!” 谢老太太毕竟年迈,气结于心,说话都上不来气。 谢荷只能快步去给老太太拿药。 谢宿白俊秀的面容上浮上阴郁,他看着老太太不稳的情绪,九十高龄,哪里受得了刺激。 他站起身,走去老太太身边,给老太太斟了一杯热茶,眼里却凉如死水,“奶奶,我会和陆姿琦好好聊清楚,但是——” “结婚不可能。” 老太太脸色骤变,握着茶水的手在颤抖,“你是不是就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 谢宿白直起腰,推了推眼镜,“我会把谢家做到更繁荣昌盛的位置,不用您提,这也是我的野心抱负,用婚姻去换取一个便利,那是懦夫的行径,我的选择,无关任何人。” 说着。 他微微低头,“至于陆家,欺人在先,打压在后,宋戎颜没错,若是陆家执意针对,那我也不介意翻了这多年的世交情面,规矩,不需要别人来教她。” 谢荷心头震惊。 谢宿白从小就是这种冷漠的个性,遇强则强,跟他来硬的,永远不可能有结果。 但…… “你执意维护那个狐狸精,那好,老太太我也跟你说明,她那种出身和心机,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休想登入谢家的大门!” 老太太气急攻心,掌家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如此忤逆于她,更何况还是自己最疼爱最器重的孙子! 她更不允许一个戏子来耽误、抹黑谢宿白的人生! 谢荷也对宋戎颜颇有微词,但是现在不是提出来的时候,她急着说,“宿白,奶奶年事已高,你别说糊涂话!” 本以为谢宿白回来,是想要好好解决身边不入流的女人,却没想到等来了他更坚决的态度,一时之间,陷入了比陆家更难堪的地步。 “姐,好好照顾奶奶。” 谢宿白不打算继续多费口舌。 他曾经是想着,奶奶年事已高,他尽量让老人家心宽些,所以陆姿琦时常上门看望,陪伴老太太,获得老太太欢心,一来二往,老太太也会站在陆姿琦那边,要求他与陆姿琦多加来往,他考虑到老太太的情况,也不发表什么意见,最多是还个人情似的应付一下场面。 可人心哪里会有尽头。 一旦有了缝隙可以钻,就会源源不断。 陆姿琦把主意直接打到宋戎颜身上,这是他不能容忍的,正好,已经闹成这样,他也不用再顾着那边微乎其微的体面。 说完。 谢宿白抓着外套转身离开。 不管身后乱成一团的情况。 接下来,等陆姿琦康复,他亲自上门说清楚。 * * 沈周懿陪着宋戎颜呆了大半天。 工作被撤了许多,但是粉丝和网络平台并没有发酵什么,大概有人在收拾这个摊子,火还算没正式烧过来。 宋戎颜中午后就去睡觉了。 状态不算太差。 沈周懿没再打扰,她答应了梁老爷子今天登门拜访,也不能爽约。 从宋戎颜公寓出来。 沈周懿接到了梁老爷子的电话。 说派人来接她。 老爷子是注重礼节,沈周懿也没再推辞。 回了趟学校,她带上了给老爷子买的礼物,一辆红旗轿车停在校门口,一位年过五十的司机下车,笑盈盈地来接,“沈小姐,请上车。” 沈周懿微笑:“谢谢。” 这种型号的红旗车本就罕见,停在校门口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认出这辆车的车主是谁,拍了照片放在论坛上,还特意的圈了陆俞冉:俞冉学姐,梁老先生又来看你啦?以前梁老先生一年半载都不会来学校一次,最近频频过来,看来真的是很疼爱俞冉学姐啊![慕了] 陆俞冉本在上大课,手机震了一下。 她因为姐姐的事有些游神,没听进去课。 也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拍摄角度有些远,但是足够看清楚车辆细节,如若放大图片,还隐隐约约能看到后座玻璃里一道人影,长发如瀑,是个女人。 或许别人不知。 但是她几乎很快猜测出这人是谁。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为什么——? 她朋友跟她姐姐抢男人。 而沈周懿跟她抢属于她的光环? 陆俞冉关了关机。 笔尖无意识在纸张上划着,直到把那张纸刮破,她才醒神。 思来想去。 她又打开手机,忙活了好半天,过了半个多小时,下了课,时间差不多了,她点进论坛看了一眼,这才退出,又给蒋一尤发了一条微信。 「尤尤,你怎么被挂了?」 * 梁老先生的宅院,位置比较僻静。 依山傍水,风水极好。 屋体都体现着文人雅士的气息。 三进院的四合院,年代久远。 沈周懿下车,下意识去寻找停车位,看有没有那辆熟悉的车辆,但是没有,只停着两辆车,京a牌,但是不是他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婆婆?姐姐? “沈小姐,你在找什么吗?” 司机跟着下来,看她视线在某处停留,便询问了一句。 沈周懿回神,淡笑着摇摇头,“没有。” 也对。 裴谨行说他不一定会来。 两人有一定的矛盾,还没有完全解决好,来了又能如何。 只是她有点儿惊讶自己的某一瞬间的期盼,好像变得不再像是自己了,这段感情,让她体验到了很多不同的感受,她似乎逐渐不那么空白淡薄了。 随着司机进了里院。 进了庭内,很快看到了正在桌面俯身作画的老爷子,他并没有那些文人的距离感,就像是胡同里邻家爷爷似的,穿着随意,脸上总是笑呵呵地,兜里揣着几颗糖,爱逗小孩儿开心。 听到动静。 老爷子抬头,顿时喜笑颜开地招招手,“沈丫头,快进来,这天怪冷的。” 沈周懿笑着进门,“还好,爷爷这是我给您挑选的礼物,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选了这些。” 她将购买的上好白茶,以及一副新的茶具放在桌面。 那日在那家铺子得来的凤头雕茶壶,她没拿过来,一来是没花钱,送人不好,二来是,庄怀隽那个男人送的,那样的男人,肃杀残忍,从他手里得来的物件儿,干不干净另说,万一因为这个茶壶将老爷子扯进来,那就更不好了。 梁老爷子背着手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更是爱不释手,嘴上还客套着,“哎呀哎呀,来就来了,还带这些做什么,这挺贵的吧?” 沈周懿觉得好笑,莞尔道:“不贵,您喜欢我就开心了。” 她还挺喜欢老爷子这种可爱劲儿。 “晚饭还得一阵子,来,丫头,我们去画画打发一下时间,让爷爷看看你这丫头学到哪儿了。” 老爷子遣人将礼物好生收起来,又招呼她往书桌走。 沈周懿刚刚走了两步。 就听一道悠悠的女声从后方传来,“我说,老头儿,有你这么待客的吗?人还没歇歇脚,就被你拉着忙活?热茶也不知道上?” 沈周懿回过头。 在偏门那边。 女人踩着高跟鞋进门,一袭青色旗袍,腰身袅袅,仪态万千既雍容又风情,岁月从不败美人,她保养的极好,肤白紧致,五官生的极其的美丽,就算是淡妆轻描,也美的叫人挪不开眼。 瞧不出年龄究竟多少。 看到她。 沈周懿露出几分惊讶表情。 这位女士,她有印象。 当初在何道商会有一面之缘。 因为气质长相太过出众,所以她一直没忘记。 竟然在这儿又碰到了。 京城明明这么大,却有如此缘分。 梁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脑子,沈丫头,来先坐会儿,小李,去倒茶。” 沈周懿轻笑,“无碍。” 梁拂灯走过来,嗔怪地瞥一眼老爷子,“您就钻你画里了,这么大年纪喝喝茶溜溜鸟不舒服?” 说着。 她这才去看沈周懿。 这么一瞧不打紧。 她眸色微微一亮,听得出来是生在南方,口音里还有几分娇软味儿,更显得风情万种,“呀,好标志一小丫头!” 话落。 人就已经上前握住了沈周懿的手,“但怎么瞧着挺眼熟,这身段和眼睛……” 沈周懿弯了弯眸子,“何道商会,电梯?我是当初戴口罩那个。” 她这么一提醒。 梁拂灯恍然大悟。 更惊喜了,“原来就是你啊!” 当初她没要到联系方式,还苦恼了好一阵子,结果竟然被她家老头子请到家里来了!这不意外之喜吗! 沈周懿没想到这位女士这么热情,她妥帖地笑着,“又见面了,您好,我叫沈周懿。” 梁拂灯拉着她落座。 “多大啦?” 沈周懿:“二十五。” 梁拂灯恍然,“那我四十多,四舍五入四十,保养的也算年轻,说三十多也不夸张,那这样,叫我一声姐吧。” 沈周懿:“……姐。” 梁拂灯更是心情好。 梁老爷子坐过来,横了眼自家大女儿,只觉得这丫头厚脸皮,“你四十七的人了,怎么好意思的?不臊得慌?” 沈周懿:“……?” 她是真没想到,面前这位女士竟然奔五了。 竟然这么年轻? 美貌依旧,年轻时候得美成什么样子? 不过…… “您二位是……?” 她好奇这关系。 梁拂灯这才解释,“他是我爹。” 沈周懿:“……???” ??? 等等—— 不对。 梁老先生是这位女士的父亲,裴谨行又是梁老先生的外孙,那这位女士是……? “沈丫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那天在徐昶砚办公室那个混小子,她是那混小子的妈。” 梁老先生笑眯眯地解释给她听。 有疑惑,当场说明。 沈周懿笑容僵住:“…………” 她刚刚叫了姐的女士,是她男朋友的妈,她直接高了个辈分—— 梁拂灯没发现沈周懿此时此刻表情的不自然,甚是惊讶的问,“还跟那臭小子见过面?这是什么缘分?” 沈周懿只是笑。 也不说话了。 毕竟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 这可不只是见过面的事情,还谈着恋爱。 他是她的儿子,她是她的姐姐,他是她的男朋友。 这要是不把实际情况关系说明,妥妥的一伦理大剧。 收视率爆棚那种。 梁老爷子:“你家那混小子可没规矩,上次还差点调戏人家沈丫头,就是在国外学坏了!你这个当妈的也不制裁。” 梁拂灯顿时看过去,不服了:“他浑,关我什么事,老头你骂他就骂他,连带我一起骂,您指桑骂槐呢。” 沈周懿:“……” 这家庭氛围。 这母亲的个性,难怪能养出裴谨行那样的男人,真不是盖的。 不过这样她反倒挺羡慕。 自由、无拘束、充满惊喜和爱的家庭氛围,培养出来的孩子也是那么的坦荡、冷静、生性洒脱浪漫,多么惹人爱慕的男人。 这种家庭氛围,是她最缺少,甚至从未拥有过的。 “不跟你掰扯,你二妹今天要忙,没时间过来一起吃饭,那裴谨呢?今儿过不过来?” 梁老爷子明显还是期待自家外孙过来的。 嘴里左一句混小子右一句混小子,实际上自豪的紧。 第一百五十章 太老,柴了 沈周懿不由将视线落在院落外的方向。 其实还是有些期待,他可以过来的。 梁拂灯看了看手表,不是很在意,“谁知道,他一天忙的不着家,做个纨绔子弟倒是合格。” “你还说呢,不都是你这丫头专门宠的?就是嘴硬,明明是你怕自己儿子受委屈受裴家那规规矩矩束缚,特意给他制造了那些环境和门路,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你这嘴硬的臭毛病。” 梁老爷子不愧是最了解自己闺女的人。 一针见血。 梁拂灯也淡定的很,“走什么路是他选,身为他老娘,当然要支持他了。” 她败给了她的爱情。 囚于豪门世家那深闺大院之内。 但是她的儿子。 她一定要他活的自在。 只可惜…… “算了,不说他。”梁拂灯又看向沈周懿,脸上换上笑容,拉着沈周懿的手往饭厅走,“沈小姐是哪里人?” 沈周懿笑回:“邕城,一个江南城市。” 梁拂灯恍然大悟,“难怪呢,江南就是养美人,水土养人。” 她喜欢沈周懿。 就是觉得合眼缘。 漂亮、落落大方、身上有种很自然的坚韧与淡然,不被浮沉所扰的内敛恬静。 与她的性子截然相反。 但是人嘛,总是会对与自己是极端的感兴趣。 “您也是,听口音像是沪上那边?”沈周懿很自然的与之闲聊。 梁拂灯挑眉,“听出来啦,是啊,祖籍是沪,长大点就来京城了,毕竟老头子是海派画坛的,就是那边的。” 他们梁家,的的确确是书香门第。 但是就是养出了她这么个一身反骨的长女。 “沈丫头也是学画画的,不过你也不关注这些。”梁老爷子背着手,适时的插一句嘴。 梁拂灯知道老爷子是在趁机说她难教难养,没继承衣钵。 干脆不理会。 热络地拉着沈周懿聊东聊西。 很快。 饭菜上了桌。 保姆说还有汤煲着。 让他们先吃着。 很明显。 裴谨行不会再来了。 沈周懿垂眸,淡淡一笑。 罢了。 只是。 刚刚打开了菜肴瓷盘盖子,门口就有人进来汇报,“小少爷来了。” 沈周懿眼睫轻颤,几乎立马回过头,朝着门口看过去。 外面是石板路,鞋子踩在地面有很闷重的声响。 那步伐显得散漫,闲适的不紧不慢。 枝头压雪,喜鹊落下,震落了一阵飞雪。 恰好就落在了刚刚走到门口的男人肩头,他微微侧头,看着肩膀上的白雪,头顶还有雪花在随风拂动,画面像是慢帧镜头。 他没穿外套,估计是脱在车里了。 身上穿着一件湖蓝色的羊绒毛衣,肩宽腰窄,这个颜色更显得肤色冷白,休闲又修身的黑色长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清冷的气质总是格外吸睛。 他这副皮囊,就算日日夜夜相对,也会在每个瞬间被惊艳。 梁拂灯眯眯眼,招呼着,“快进来。” 裴谨行回过头。 略深的含情眼精准落在沈周懿身上,他不紧不慢掸了掸肩头落雪,才进门,边走边拉起袖子,露出两节肌肉匀称血管微凸的手臂,手腕戴着一只银色的手表,款式简约,却格外衬他。 餐桌是圆桌,不是很大,三人落座,沈周懿身边正好放着一空椅子,他也就自然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拂来一阵雪松香。 “路上堵车,来晚了些。” 梁拂灯递给他一双筷子,哂笑,“难得能见你回来一次。” 裴谨行嗓音倦怠,“今儿不是知道有贵客么,怎么能失了礼数。” 话音未落,眼梢瞭起,延顺着落在她脸上。 无比的自然。 沈周懿都佩服他这股天塌了都淡定的劲儿。 “你俩也算是见过,那要不要正式认识一下?”梁老爷子出声建议了一句。 上次在办公室,在他印象里,他们俩小年轻好像没多说什么话,没有互相介绍过。 沈周懿现在完完全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跟裴谨行之间的关系也不好明说什么,尤其二人现在还存在一定的矛盾。 想了想。 她侧头看他,朝着他伸出手,“沈周懿。” 裴谨行一直在等她态度。 看她没打算说明,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就那么情绪倦淡地握住她的手,修长的骨节完全的包裹住她的手,“裴谨行。” 别提多么自然。 梁拂灯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特意问沈周懿,“对了,上次何道商会那个跟你同行的姑娘,你们真是情侣关系?” 裴谨行:“……?” 他眼梢一抬,看过去。 沈周懿都被噎了一下,“您误会了,她就是我朋友,平时爱闹腾,所以才会……” 梁拂灯明白了。 还有些可惜的说,“我还真以为你俩是一对儿呢,多漂亮的俩小姑娘。” 就不该便宜那些臭男人。 裴谨行:“……” 他慵懒倚靠椅背,长腿翘起二郎腿,落在桌面的手,不轻不重地敲着。 怎么个情况? 他娇的要死的媳妇儿,什么时候弯的? 沈周懿掩饰尴尬的执杯抿了几口水,旁边的视线让她莫名更坐立不安,“假的,我还是喜欢男人。” 这么一说。 梁老爷子有话说了。 他精神隽烁地道:“那沈丫头喜欢什么款?爷爷这儿有不少老友家有适龄男孩儿,二十五了,该恋爱了。” 上回她跟老爷子说了有男朋友,显然老爷子年纪大了没记事儿。 沈周懿眼皮子一挑,“……倒也不……” “陈家,陈家那个小子,年少有为啊!长得也俊。”梁老爷子看向裴谨行,“就你那个朋友,他爷爷是我战友,这孩子现在是不是学医?我记得是这样,成就还挺大的,二十八九岁了吧,跟沈丫头也算适龄般配。” 沈周懿:“……” 倒也不必如此热情。 重点是…… 陈? 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她视线不由往他脸上一瞟。 裴谨行还是那副松泛姿态,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太老,柴了。” 梁老爷子:“……?” 梁拂灯:“……?” 沈周懿:“……” 身在邕城,才做完一台手术出来的陈聿臣,站在走廊里猛不防打了个喷嚏,他皱着眉搡了搡鼻子,“也没感冒啊……” “哪个孙子骂老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仙小疯狗出山 显然谁都没想到裴谨行会接这一茬话风,梁拂灯皱眉,上上下下睨着自家儿子,“你说什么?” 裴谨行坐姿随性,腕骨上的银色手表衬托肤色,下方连绵的青色血管在视野里,也格外的具有性张力,惹人遐想连篇。 他眼皮都懒得瞭,嗓音低低淡淡,混不吝地:“这肉。” 他右手握着筷子,戳了戳精致瓷盘里的京酱肉丝。 旁边保姆:“……” 你这样说,我可意见大了啊。 小少爷您吃都没吃一口。 她还有厨师证呢!菜品都是提前试过才上桌的,根本不可能老,重点是……谁家的京酱肉丝老、柴? 保姆表情幽怨。 只能接下这一口大锅。 梁老爷子还不信邪地夹了一口尝了一下,随后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你牙口难道还比不上我?” 裴谨行眼尾挑了挑,漫不经心的,也不说话了。 二人全当他是空气。 又笑呵呵地看向旁边坐的端庄的沈周懿。 “沈丫头,快吃,这几道菜都是地地道道的京城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知道你是南方人,邕城那边口味喜淡,这个,还有这个,这几道菜都是按照那边做法来的。”老爷子很是照顾她。 沈周懿笑的静美,“谢谢爷爷。” 她尽可能的无视旁边坐着的男人。 只有他身上那寡淡的雪松冷香扰人思绪。 梁拂灯又就着之前的话题道,“陈家那小子我知道,一表人才的,学医的高材生,的确是不错。家里长子,未来要接管他们臣律医院的。” “可不是,而且人幽默风趣,挺招人喜欢,最适合做男朋友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梁老爷子沉了沉心思,改天得问问那陈老头。 “大三岁,包租婆,有保险,有退休金。” 裴谨行又不疾不徐开了口。 梁老爷子看过去,“谁?” “陈聿臣。” “?” “他女朋友?” “他女神。” “比他大三岁?” “比我妈。” “…………” “…………” 沈周懿险些没憋住。 她只能轻咬一下唇瓣,抑制住想要笑的冲动。 陈聿臣,对不起,委屈一下。 “你这小子,今天是发什么疯?”梁老爷子被无语到了,拍了拍桌面,吹胡子瞪眼的。 裴谨行这才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大少爷的坐姿,唇畔起了弧,看着混蛋又颓唐,“开个玩笑,不幽默风趣?” 沈周懿:“…………” 合着他的点在这儿呢。 老爷子夸陈聿臣幽默风趣适合做男朋友,他不乐意了。 老爷子愣是被噎了好半天,最终干脆不理会了。 又看向沈周懿,“沈丫头喜欢什么样的?爷爷认识的这一波,都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条有身条,家世好,人也板正。” 老人家总是爱操心年轻一辈的感情问题。 也逃不掉。 沈周懿也不好拂了面子,就说,“这个还是看眼缘的。” 她总不能说。 喜欢的就是她旁边这个梁家的逆子吧。 老爷子点点头,“也对。” 梁拂灯则没有梁老爷子那么热衷于这件事,她挑眉,“现在年轻人们不谈恋爱不婚的都很多,老头你别拿你老一套去给人家压力。” 梁老爷子哼哼,“就你时髦。” 裴谨行似笑非笑。 可真成。 外公想给他女人介绍别的男朋友。 老妈给他女人灌输新时代不恋不婚思维。 哪条路都要给他堵死。 真是他的好长辈。 重点是。 他这么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好青年放在他们面前,硬是无视他,去介绍其他人。 怎么? 他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就那么差? “感情这种事,确实还是需要看缘分的,缘分到了,拦都拦不住。”梁老爷子笑呵呵地叹息。 沈周懿点头,认同。 她低头去夹菜。 不得不说, 这几道菜做的特别的正宗好吃,她胃口向来一般,也忍不住多夹了两次。 旁边男人没看她,却将她频繁夹的菜挪到了她面前。 刚把一块儿小排骨放嘴里。 就听旁边低淡地一句,“我怎么样?” 沈周懿:“……?” 梁拂灯也看过去。 发现自家儿子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一点儿不矜持,慵倦勾着唇,一副勾引人的不值钱样子。 她瞪眼。 沈周懿咬着排骨,忘了吐骨头,含糊不清的回答:“……挺好的。” 这男人又干嘛? 这顿饭她吃的真是七上八下。 裴谨行看着她撑着两颊的模样,忍住了捏一下的冲动,眼梢一抬,笑:“骨头先吐出来。” 沈周懿:“哦。” 她感觉另外两道视线已经逐渐变了味道。 裴谨行也一点儿不知道收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她介绍对象生气了,又朝着她这边倾身过来,语出惊人:“喜欢我这款吗?” 梁拂灯当即就冷笑,“可拉倒。” 说着。 她看向沈周懿,“妹子,我这儿子吧,看着是长得一副好皮囊,这一点我承认,是像我,但是他这人本质里不太靠得住,太浪了,女人啊,图一时刺激玩玩这种挺好,过日子的话,他不行。” 裴谨行:“……” 亲妈? 重点是—— 妹子?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那几年是随性妄为了些,怎么就落了这么个形象? 沈周懿没想到梁拂灯竟然是这样实诚的个性,一点儿不扭捏,有什么说什么,也就更加不方便在此时此刻表明他们俩的关系了。 她放下筷子,“您说笑了。” 梁拂灯撇撇嘴,“不,我了解,万千少女们啊,别误入歧途。” 沈周懿选择闭嘴。 亲妈。 真真的亲妈。 裴谨行舌尖抵着上颚,都说婆婆跟媳妇是天敌,他家这挺妙,妈跟儿子成天敌了。 本来是想着这关系如何说明比较好。 但现在,怎么说? 他慢慢眯了眯眼,冲着沈周懿道:“沈小姐。” 沈周懿回过头:“嗯?” 下一秒。 眼前笼罩一层黑影,雪松香更加清晰,而后,她就感觉唇角有温热濡湿的触感,他还恶劣地轻扫了下她唇缝。 这个过程,也就两秒。 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饭厅里死寂的吓人。 几双眼睛见鬼似的瞪大。 而本尊,他慵倦地勾了下唇,“要跟混蛋试试刺激的恋爱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家法处置 落针可闻的寂静。 北风呼啸,却压不住人跃然于胸的国粹。 沈周懿头皮一麻。 脊背都僵了。 这个小混蛋。 还真敢——! 不等她做反应。 旁边的梁拂灯已经站起来,一道掌风横扫过来,一把拍在裴谨行的后背,美眸瞪大,气的爆了粗口,“你他妈在干什么?!” 裴谨行就那么堂堂正正受着。 不紧不慢瞭起眼皮,“泡妞。” 梁拂灯头发都快炸了。 她这个混蛋儿子,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人家姑娘!她打断他腿的心都有了! 当然了。 更激动的则是梁老爷子。 毕竟老爷子是文人,礼仪教养是刻在骨头里的,自己外孙这么放肆,在他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他瞪着浑浊的双眼,颤抖着手站起来,“戒尺!把我戒尺拿来!” 沈周懿发懵地脑袋才刚刚回神,“没……”关系。 她想解释。 但是旁边男人在桌下淡定的拍了拍她的腿。 示意她别担心,冷静。 沈周懿侧目去看他。 他特别淡定,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阵仗,旋即起身,迈着长腿往老爷子那边一走,“您消消气。” 这话说的。 要多欠有多欠。 语气慢声慢调,尾音下沉,显然不在意。 老爷子更冒火,从保姆手里抽过戒尺就往他身上呼,“臭小子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家法伺候!” 他腿上穿的单薄,那戒尺落下去,清脆的声音听着都觉得疼,但是他面不改色,还抽空去抬手搀扶一下老爷子,怕他一个激动摔了。 沈周懿:“…………” 那股纨绔子弟的随性疯劲儿,给他拿捏的淋漓尽致。 一声声戒尺抽在皮肉的声音。 沈周懿心都跟着颤了,好像抽在了她身上似的。 她想过去,但是被梁拂灯拉住。 “真是对不住,家教不严,让这混小子做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我替他向你道个歉。”梁拂灯虽然平日里也散漫,却对这些事格外重视,在别的地儿混,她没意见,但是绝不能做这种下流行径,她是亲妈也照打不误! 沈周懿张了张嘴,“其实我们是……” “今天就好好收拾他一顿,就在这儿看着,替你出气!” 梁拂灯现在哪儿能听得进去话。 又一次打断了沈周懿的话。 一家子都以为裴谨行是混劲儿上头,对一个不熟的姑娘做这种轻佻之事,并不知二人就是情侣关系。 沈周懿忽然有口难言。 如若现在挑明。 是不是……更尴尬? 她皱眉。 抬头去看裴谨行那边。 他恰好睇了个眼神过来,挺无所谓的,示意她安心,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小时候常常被老爷子追着抽,长大了一些就没有过了,因为出国了,想抽也抽不到。 时隔多年。 竟然是因为他亲了自己媳妇被抽了。 老爷子抽了十多下,都没力气了,还是咬牙切齿说,“你给我去跪祠堂!饭也别吃了!好好去反省!” 裴谨行站直了身体,“行,听您的。” 梁老爷子:“……” 这臭小子怎么还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裴谨行真去祠堂了。 梁家家教严,孩子犯错绝不姑息。 就连梁拂灯和粱楹意小时候犯错,都是照打不误。 当然了。 粱楹意性格相对乖巧。 梁拂灯是一身反骨,从小被打到大的,越打越皮实,野的上天入地,到后来梁老爷子他们管不住,干脆随她去了。 现如今换了她儿子。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也不至于心疼。 男孩子挨顿打不要紧。 只不过,她觉得有点儿羞愧,她很喜欢沈周懿,却被自家儿子给冒犯了,她这张脸往哪儿放? 还怎么约出来喝茶打牌? “别管他,让他去好好思过,我们继续吃。”梁拂灯拉着沈周懿的手继续往饭桌那边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他是他,我是我,生他的气别带上我,改天姨请你去吃紫晋阁。” 梁拂灯自觉理亏。 也不好意思自称姐姐。 她也是要脸的人儿。 沈周懿尴尬地轻咳一声,“当然,不至于生气,国外常常贴面礼,无碍。” 梁拂灯咦了声,“我看错了?” “嗯?” “那小子亲你的时候好像还伸……” “没有!绝对没有!” 沈周懿连忙摇头,“灯光晃的,看错了。” 梁拂灯抬头看了看,也放了心:“也对,又不是自己女朋友,他哪儿那么大胆子。” 沈周懿:“……” 她选择沉默。 这一顿饭吃的,心惊胆战。 她有道理怀疑裴谨行就是故意的。 ——打预防针? 吃完饭。 裴谨行也没从所谓的祠堂出来,看来梁家是真有这传统,梁老爷子面上无光,临走,还特意塞给沈周懿一幅画,“这是爷爷早些年最喜欢的一幅,沈丫头,你可得收下,爷爷也没别的了,画画还是捻手就来的,这点薄礼可别拒绝了。” 沈周懿没打开看,是一画轴。 卷起来看不见。 但是她清楚,梁老爷子的一幅画都是价值高昂的,随便去拍卖都是几百万起步。 她也清楚,如果不收。 老爷子今天可能都要睡不着了。 干脆就不回绝了。 “谢谢爷爷,那下次我有时间再来看望您。” 一听她这话,老爷子这才放心了些,差点被那个混小子坏了他的事,他这么看好沈周懿,可不能吓跑了。 “好好好!那路上小心!” 沈周懿视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后面的院落。 心中叹息。 这闹的是哪一出。 下次该怎么解释? * 派人送沈周懿回学校。 梁老爷子与梁拂灯回厅内,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 “裴谨从小到大是挺肆意妄为,但应该也不是这么莽撞的人啊……”老爷子皱眉。 梁拂灯则往椅子上一坐,“难不成,您外孙真看上人家姑娘了?” 话落。 二人皆是一默。 ……不、会、吧? * * 司机送沈周懿回了帝景。 沈周懿独自走回宿舍。 天际黢黑,乌云遮月。 冷空气更盛。 沈周懿进门,打开梁老爷子送她的那副画看了看。 是有一定年头的画了。 纸张也不是当今这个时代生产的质量。 保存的很好。 国画的传统画风,但是画法又大胆创新,山水景象梁老爷子研究的足够透彻。 这幅画,她从未见过。 还是说,这幅画梁老爷子就没有公开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教会了她 梁老爷子的作品,大多都会对外展示,沈周懿对梁老爷子的画作也颇有研究,所以了解这幅画她确确实实没见过。 应该就是未曾对外公开的作品。 有一个署名,但是没有盖章。 是自己的珍藏版。 却送给了她…… 沈周懿忽然觉得手中沉甸甸。 这份厚礼,她拿在手里多少有些亏心。 毕竟老爷子很有可能是因为裴谨行今天做的那事情,觉得对不住才赔礼道歉送的。 不是一般的贵重。 思前想后。 沈周懿还是觉得,收不得。 想了想。 她把画装进了包里,到时候再送还回去,好好解释清楚她与裴谨行的关系就好了。 收拾好。 她去洗了个澡。 护发、护肤、折腾瓶瓶罐罐好半天。 再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刚打算上床,微信响了起来,是视频通话。 她瞟了一眼。 裴谨行打开的。 犹豫了一下,点了接通按键。 他那边光线明显的昏暗,有隐隐的烛光摇曳着,能够看到周围一些大概的景象,还真是在祠堂里,还未出来。 “……真在祠堂啊。”她咋舌。 裴谨行就那么跪在蒲团上,尽管是被罚,却也显得满不在意,从容不迫的,“常来。” “……”说的可真自豪。 “回去了?” 他抬了抬下巴,镜头落在他喉结处,喉结特别的突出,因为皮肤冷白,还隐隐能看到喉结尖一抹淡红,欲的不得了。 所以她总喜欢咬他这里。 裴谨行去调了调蜡烛,便低下头。 沈周懿又去倒了杯水,“回来好一阵子了,你呢?今天怎么弄?” 男人淡而黑的睫毛敛下,“跪一晚上。” 沈周懿:“……” “真的?” “真的,家教严。”他无所谓地笑了下,而后睨着她,嗓音沉哑,“下次还敢。” 沈周懿本来心里还算是窝着火气的,因为他对她隐瞒病情的事情,她认为两人最起码有一定的矛盾,她自己还没有消化好,结果看着他此时此刻的状态,又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说明白不就好了?”她现在突然不介意把关系挑明了。 刚开始的确是想的比较多。 但是看他真的在遭罪,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了。 “现在他们听不进去解释,更何况,两个长辈给你介绍一堆男人都没想到我,压根没往我这儿考虑,姐姐。”他顿了顿,眼尾双眼皮褶皱深了深,像是叹息,似笑而非的:“你比我受宠。” “日后要是嫁进来,可能你是亲闺女,我是外人了。” 就这么一句。 沈周懿忽然心头一颤。 好像是春日热流灌溉。 从内到外都被烈烈灼日暖了一遭。 她承认。 裴谨行总是很轻易能够抚平她内心毛躁不踏实的地方,他不会让她带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尽管他年纪比她小,但是他却比她更懂人情与这个世间。 “要不偷偷歇会儿?”沈周懿往床上一趴,恻隐之心按捺不住。 他弯唇,“心疼我?” 沈周懿盯着屏幕里这张好看的容颜。 悄然的截了几张图。 才说,“当然。” “那叫声老公听听。” 沈周懿被逗笑,有些不自然的羞赧,“唉,你是不是太蹬鼻子上脸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老公—— 这两个字怎么想怎么觉得羞耻。 她搞不懂。 男人为什么会对一些莫名其妙的称呼执着。 叫一声能怎么样? 很爽? 裴谨行当然知道沈周懿此时此刻有些别扭,他调整了一下跪姿,膝盖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都不曾表现半分,低而苏的音调在深夜格外醉人,“害羞那就在心里偷偷叫。” 沈周懿抿唇笑,“好。” “叫了吗?” “叫了。” “嗯,听到了,小声音特甜。” “……” 沈周懿忍不住把手机往床面一扣,趴在床上用还凉着的手冰了冰发烫的脸颊,笑意飞上眼底、苹果肌、嘴角。 好吧。 她就是被这个男人给完美入侵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谈恋爱,感受…… 特别好。 他特别好。 裴谨行看着黑屏的屏幕,只有他的那个小小镜头框还存在,表明视频通话还在继续当中。 他微微低头,喉音笑意轻淡。 心照不宣他家娇贵的玫瑰害羞时刻。 她越来越具有人情温度了。 与过去那温柔的空壳子不一样。 她逐渐有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所以,他一直都会用特别直白的方式与她相处,他所想、所思、他一腔热烈,都想捧给她,就算只激起她微弱的反应,他也能感受到,他的姑娘,也在爱着他。 隔了好久。 沈周懿才又将手机翻过来,“我要睡了。” “好。” “那你?” “开着吧,这样跪着也心情好。” 沈周懿悄然的弯了弯唇,“好。”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踏实与甜美,一夜无梦。 次日。 她醒来时,感觉特别的神清气爽。 转头看了看手机。 没电了,直接自动关机了。 毕竟哪儿能开一整夜视频。 她去充上电,迅速去洗漱。 忙活了半天,手机快充下充的也很快。 她拔了线,带着装有梁老先生那副画的包就出门。 去吃了个早餐,这才慢悠悠去办公室。 今天没有她的课。 但是她还是喜欢有时间就到处逛逛。 帝景还没有完全的熟悉,正好打发时间。 去了趟办公室后,沈周懿便去美院其他楼,她也喜欢去听其他老师的课,偷偷蹭个课。 一边走,她一边给宋戎颜发微信,问她要不要出来散散心。 教室内。 还没有上课,不少同学凑在一起聊天。 显然是什么八卦。 陆俞冉坐在座位上,似乎毫不关心的搜着各个时代的优秀国画,蒋一尤来的时候,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一眼看到陆俞冉,快步跑过去,“俞冉,来这么早。” 随着她的到来。 周围很多同学明显将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蒋一尤觉得奇怪。 陆俞冉似乎很复杂的看她一眼,“昨天你去哪儿了?给你发微信打电话都没联系到你。” 蒋一尤目光闪躲的笑了下,“跟朋友们出去喝酒了,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是陪男朋友去疯了,陆俞冉向来瞧不上她那男朋友,所以她很少在陆俞冉面前提。 “你看看微信。”陆俞冉叹息了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嫉妒心作祟 蒋一尤不理解地皱眉,掏手机嘟囔,“怎么了,这么严肃……” 她这才打开了微信。 点进去陆俞冉给她发的微信。 一条是论坛链接,一条是文字。 她看了一眼那文字消息,直接点开学校论坛那条链接。 进去后。 蒋一尤的表情就猛然一变,心脏都咯噔了一下,一下沉入底,忽然就明白了周围同学为什么总会偷偷打量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新账号发送的内容。 标题就是「美院国画系蒋一尤装逼不成,惨遭何道商会无情驱逐」 她往下滑。 竟然是各个角度的照片。 当天她在何道商会,被泼酒水,踹了一脚,狼狈倒地的正面照片,无比的高清,她像是个丧家犬似的,周围都是身家千万几亿的商务人士,还有贵族子弟,都冷眼坐看狼狈丢脸的她,无人上前。 下一张。 就是她被安保左右架着抬出商会的照片。 甚至还有商会出的公告,永久禁止闹事者入场。 就差没把她的照片和名字贴上去了。 在这个圈子里。 有钱人家最重视的就是脸面,她之前因为这件事,被爸爸关在家里面壁思过,让她饿了一天,因为给公司丢了前程,还丢了脸,好在这件事没有发酵,因为没有人在意她是谁家的人,直接翻篇了。 所以她才安心。 不至于闹大让所有人耻笑,唾弃。 结果。 在她快要忘了这件事的时候,猛不防地原地炸开。 给了她致命一击。 蒋一尤止不住的颤抖。 这帖子内容,写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冷嘲热讽,甚至贴出她家公司大名,她所在哪个系,身份信息也清清楚楚。 根本用不着扒和人肉。 全校都会认识她这张脸。 「她家只是一个中型上市公司而已,在学校这种家境也算一般了吧?家里固定资产都不一定能拿出多少,跑去何道商会撒泼丢人现眼,被永久禁止再次入场的,恐怕只有她了吧,得罪何道商会,蠢的明明白白,谁沾上谁倒霉,贴出来给大家避雷,免得自家受连累。什么人都敢碰瓷,碰的起吗? 哦对,这个蒋一尤私生活好像挺乱的,就是你们猜测的那种,和各种下三滥男人接触,脏死了!」 底下的评论。 各式各样。 嘲讽不断。 毕竟人性就是爱吃这种可以站在高处指点的瓜,大家都知道何道商会意味着什么,这算是丢尽脸面的行径,特别唾弃。 讨论贴越来越多。 大概有挺多人认识她,还是愿意踩一脚。 或许事情本身可以当做笑谈一笑而过,但是过不去是数不清的人投来的恶意与讥讽,这是最令人无法忍受的。 蒋一尤脸色惨白。 她一向爱面子,在别人看来很快过去的事,在她这儿却不然。 陆俞冉拍了拍她肩膀,关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过?” 蒋一尤脊背发凉,气的牙齿都在打颤,“我不知道……” 为什么…… 究竟是谁? 陆俞冉眯了眯眼,叹息一声,也愤愤不平道,“当天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在何道商会?” 蒋一尤恍惚,“我不清楚……我不……我只知道秦仕则在……” “不可能。”陆俞冉皱眉,打断了蒋一尤的猜测:“他向来瞧不起这种行为。” 蒋一尤浑身冰冷。 她感觉四面八方的视线像是针尖似的扎在她身上。 仿佛在说她,多不要脸,多丢脸,多下贱。 他们像是看病毒一样的眼神看她。 越是高的圈子,越是现实。 这是血淋淋的真相。 陆俞冉安抚他,“那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同学了?” 蒋一尤死死咬着牙,“没有!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干!以前有矛盾,也不至于这样!她们不敢!” 陆俞冉瞥了眼手机,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这个打码的半边身子是怎么回事?” 蒋一尤这才回神。 她看向第一张照片里,她正前方一角,有占比不大的半边模糊身影,被打上了重码,让人完全看不清。 她盯着那马赛克好半天。 忽然后背一身冷汗,血气上涌,气的头脑刺痛。 沈周懿—— 对啊。 当天她得罪的,只有沈周懿! 她跟沈周懿不合,一直针对沈周懿,也只有她才有嫌疑做这个事情了!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陆俞冉没错过蒋一尤表情,担忧又气愤的问。 蒋一尤呼吸紊乱,牙根快要咬碎。 “认识……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陆俞冉惊讶,“谁啊?” 说着。 她往走廊外一瓢,“沈老师竟然来这栋楼了。” 蒋一尤立马看过去。 门口。 一道倩丽的身影漫步而来,她穿着奶杏色针织衫,下身一条浅棕色包臀长裙,长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漂亮光泽,路过的男同学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大概是巧合。 她正好抬头,视线不经意对上。 蒋一尤脸色更白。 一定是沈周懿特意过来看她笑话! 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的! 她原以为沈周懿只是装的一副名媛优雅做派,还是很好收拾的,却没想到,她竟然比她想象中更恶心! “贱人……”蒋一尤咬牙切齿。 陆俞冉握住她的手,“尤尤,事情会过去的,别担心。” 蒋一尤感受着四面八方来的恶意,才对陆俞冉说,“俞冉,他们都恨不能离我远点,只有你还在我这边。” 陆俞冉无奈,“你是我朋友啊。” 蒋一尤内心松了一口气。 她先前还觉得陆俞冉是不是根本没把她当朋友,只是把她当衬托红花的绿叶,现在看来,陆俞冉才是她最好的朋友。 “那尤尤,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陆俞冉状似无意的问。 蒋一尤咬着牙根,恨恨盯着沈周懿离开的背影,“我会解决的,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她痛快!” 陆俞冉没再说话。 只是瞥向门口方向时,眼里一闪而过深色。 梁老先生想收沈周懿为徒,如果沈周懿臭了,这件事也就没有后续了,是吧? * * 沈周懿进了油画课堂。 她听了一节课之后,才从后门离开。 并不知道一口大锅已经扣在了头上。 中途,她接到了宋戎颜的电话,陆家起诉她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比杀了一个人更恐怖的事 沈周懿从学校离开。 赶去了宋戎颜所说的地方。 不是别处。 是医院。 沈周懿过来的时候,宋戎颜正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天气冷,她向来爱美,穿着一件灰色气质大衣,腰身被腰带勾的很细,长发飘飘,红唇仍旧是她的标志。 艳丽的让人无法忽视。 她脸上戴着墨镜,没人认出来。 沈周懿走过去,“怎么在这儿?” 宋戎颜这才醒神,她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啊,陆姿琦在这儿住院,给我打了电话,让过来聊聊,我还没有上去。” 沈周懿皱眉。 “他们家有说明态度吗?” 宋戎颜耸耸肩,“还没有。” 沈周懿抿唇,沉默了半晌,才说,“不去了。” 这个时候的谈判,对宋戎颜很明显不会友好,目的是什么也很明确了。 宋戎颜笑,她捏了捏沈周懿的手,“我知道,但是,你说我走到现在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大风大浪,你知道吗,几乎是一夜之间,我所有工作都被迫停了,好歹我还是一个一线的明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被压到这种地步,陆家哪儿是那么容易对抗的。” 她太知道了。 那是正儿八经的豪门。 手段硬起来,捏死一个人都轻而易举。 她承认,她玩不过。 但是也不后悔对陆姿琦动那一下手。 沈周懿吸了口冷空气,肺里都是刺痛的感觉,她好半天才说,“是已经起诉了?还是怎么。” “还没正式起诉,等我态度。” “那你打算怎么办?” “去会会。”宋戎颜眯了眯眼,她推了推墨镜,“周周,这是我闯的祸,你陪着我就好了,陆家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你别费什么心思了,我自己去解决。” 她没别的想法。 只要沈周懿在她旁边,她会安心许多。 虽然她比沈周懿大两岁。 但是她在沈周懿面前,更像是小妹妹,她总是受沈周懿保护。 有些事她拎得清。 沈周懿可以帮她很多。 可陆家,这种大集团,太难了。 沈周懿静了静情绪,现在还不知陆家究竟想要干什么,若是实在逼人太甚……她不介意费点心思跟他们玩一玩。 “好,我陪你。” 宋戎颜冲着她眨眨眼,“你不用进去,就在外边等我。” 万一有什么不堪,才不让她的周周看到。 “——好。” * * 沈周懿坐在走廊里。 vip楼层,几乎没什么人。 她想了想。 今日必定不容易解决,陆家一定是私下里来找宋戎颜,不一定会知会谢宿白。 想了想。 沈周懿低头给裴谨行打了个电话。 * 病房里。 苏伊还陪着自己女儿。 陆姿琦情绪已经稳定多了,只是不愿意照镜子。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 二人才回过头。 推门进来的女人身材高挑,走路时有天然的气势,尤其是那红唇,艳丽的扑面而来凌厉的感觉,饶是如此境地,她也依旧光鲜亮丽,似乎不是卑微求饶的那一方。 美丽、张扬、气焰谁都压不住。 就是这样令人动容的美,让陆姿琦脸色愈发的深沉。 她跟宋戎颜是不同类型的女人,她更在意外界眼光,她让自己时时刻刻保持得体的模样,她觉得宋戎颜这种,就是野路子,上不得台面的妖艳货色。 “我来了,二位有什么话,尽管说。”宋戎颜往旁边椅子上一坐,长腿一交叠,似乎谁都压不弯她的脊梁。 苏伊上下打量她。 她还以为是什么人把她女儿比下去了,就这种? “我家姿琦受伤不轻,你应该清楚,这种伤势去鉴定,足够让你吃牢狱之灾。” 宋戎颜当然清楚。 但是她这辈子可以被人唾骂,践踏,但是她绝不能坐牢。 死都不能—— “我清楚。” 陆姿琦冷眼看向她,“你好像并不慌张。” 宋戎颜笑了声,“那我应该痛哭流涕过来?你们想看吗?我也可以当场哭出来,毕竟我是演员。” “你!” 二人被噎了一下。 真不明白这女人在傲什么! “谢宿白倒是将你养的牙尖嘴利,不懂礼仪。”苏伊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比自己女儿更沉得住气。 宋戎颜推了推墨镜,“啊,这点我承认,他的确惯着我,往日里谁动我一根手指头,他都得剥层皮,作为一个男人,他对自己女人够好,我就是被宠过来的,见谅啊。” 陆姿琦胸腔起伏的快了些。 她最期盼的,却从另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 无异于给她心口捅刀子! “你不会以为,他养你这么个女人,就只有你一个吧?”陆姿琦压着火气。 宋戎颜点头,“那不重要,你上赶着他不是也没要。” “宋戎颜!” 陆姿琦终于按捺不住,抄起手边的一颗苹果,直直砸在宋戎颜的额头,冲击力不小,宋戎颜没躲,墨镜落地,她一阵眩晕,明天大概会青了。 她俯身将墨镜捡起来。 “说这些没有意思,直接说二位想做什么吧。” 苏伊安抚陆姿琦,她看向宋戎颜,“你只是一个小明星,在资本面前,就算你是什么国际巨星,照样能让你死的无声无息,但是明星最怕的是什么?舆论,这比不声不响的死更戳你脊梁骨,你的背景,我们查的一清二楚,要我一一给你说清楚?” 宋戎颜捏着墨镜的手悄然攥紧。 苏伊冷笑,“你的父亲……” “闭嘴!” 像是触及了什么绝不能碰的禁忌。 宋戎颜身体颤抖起来,她眼眶瞬间泛红,仍旧倔强的不肯落泪,但是她像是应激反应的样子,让人确定,她最怕这件事。 看到宋戎颜这种表情。 陆姿琦才渐渐冷静下来。 她知道。 她这回触碰到了宋戎颜的命门。 这比弄死她,更让她痛苦。 “你若是坐牢,你父亲的所有,都会被挖出来,会多光耀门楣,你心里清楚。”陆姿琦淡淡地说。 宋戎颜不语。 “所以,你跟他划清界限,我可以大发慈悲,放过你。” 陆姿琦想明白了。 与其从谢宿白这边逼迫。 不如对宋戎颜下手。 谢宿白她没法掌控,但是宋戎颜可不一样,这个女人的人生与过去,比她想象中要精彩多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他爱她吗? 宋戎颜的身体在颤抖,冷意一波又一波地侵蚀着她的神经系统,她今日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觉得自己不会被资本折了尊严,她能挺直脊梁。 但是她没想到。 陆家能查到那种深处。 他们能狠狠地剐着她的血肉,让她不得不低头。 父亲—— 她的父亲—— 绝不能被他们触碰! “看你的反应,我大概是明白了,你不敢。” 苏伊冷眼看向宋戎颜,“那这样也好办了,孩子,我也不是不会给你机会,我们陆家也不至于会那么赶尽杀绝,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给你把这块儿遮羞布盖好,你呢,处理好跟谢宿白的关系,怎么样?” 宋戎颜是真的想笑。 她经历了太多次这种被人扒的丝毫不剩,还居高临下将她踩入尘埃的事情,但是陆家,是最会杀人诛心的。 瞧瞧这施舍的语气。 她甚至还得感恩戴德。 “选择权在你,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你这种,光有骨气是没用的,识时务才是保全所有最好的方式,人总得给自己留点余地的,是不是?”苏伊到底是干练了二十年的女强人,最会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事情。 宋戎颜感觉外面刺骨的风都呼啸到了她的骨头缝里。 让她稍微动一动,就是一地被碾碎的骨头渣。 肺部在抽痛,但是她面无表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应该作何反应,才能捡起自己。 其实今天来之前。 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以为是封杀、面临官司的逼迫。 却不想。 他们会更狠。 思来想去。 她只能淡淡的嗤笑了声,“是我天真了。” 苏伊面色冷静,“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陆姿琦没说话。 她已经看到了一个明艳至极、甚至是张扬跋扈的人,正在慢慢地凋零,想到了曾经宋戎颜的恃宠而骄,她只觉得痛快,痛快极了! 宋戎颜沉默了。 她脚下似乎踩了一团棉花。 有种踩空要摔得粉身碎骨的惊悚感。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 久到,病房的门唰的被拉开。 她没抬头。 身后的脚步声她太熟悉了。 肩膀被人揽住,带着一身的寒意。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寡情的声音,“去外面等我。” 宋戎颜没说话。 甚至没看他,脚步虚浮着一步步离开。 隔绝了两个世界。 陆姿琦看到他那一瞬间,眼里是浮现了几分喜色的,但是很快淡去,她下意识去遮掩自己头上的情况,自己丑陋的样子她不一样他会看到。 但是不等她做反应。 男人就开了口,“对她威胁什么了?” 陆姿琦脸色僵住,看向他,而男人镜片后的眼眸像极了冰潭,他仍旧是那么妥帖,斯文,可是他这样的表情,最是伤人自尊。 苏伊皱眉,出声提醒:“谢总,姿琦还病着。” “不是死不了么?” “你!”苏伊脸色大变。 陆姿琦攥着被子的手在抖,“你来想说什么?质问?那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变成这样,她不应该负责?来登门道歉不是该做的?” 谢宿白仍旧是那副表情,他缓缓地上前一步,话茬子几乎能凝结冰霜,“她额头青了。” 陆姿琦心沉了沉。 “是我砸的,那又如……” “原本我是想着,等你康复了我再过来与你详谈,但是现在,只能讲清楚了。”谢宿白忍耐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他向来注重礼节,但是陆姿琦,他不屑了。 “就算我日后去娶一个妓,也不会娶你,听得懂吗?” 陆姿琦心神震颤,她赤红的眼盯着他,心都似乎被挖了出来,她在他眼里,就那么不堪? “谢宿白……你凭什么这么伤我?凭什么!” 陆姿琦彻底绷不住,她声音都沙哑,她不想崩溃,可是他这句话,对她的杀伤力无异于杀了她。 他凭什么。 凭什么对她这么狠! “我一向是这种人,第一天认识我?”谢宿白冷嗤,脸色冷漠至极,“她不是你能动,你能伤的,我对你,不过是礼尚往来,陆小姐,做人不能太霸道了,是吗?” 他往后退了一步,“介于我家老太太身体不好,年事已高,我们澄清关系的新闻,我就让给你来发,也算能保全你陆家一丁点脸面,给你美化事情的机会,但如果等我发,你们清楚的,我用词可能会不太礼貌。” 苏伊都气的脸色发青。 这个小辈—— 他心是什么做的?! 她堂堂陆家主母,竟然被如此威胁?! “谢宿白你要置两家情面不顾?” 他推了推眼镜,嘴角扯了下,“情面……” “狗屁不是。” 他做事雷厉风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谢陆两家本就没什么利益冲突,撕碎了也影响不了各自的渠道,他是商人,在乎利益,但是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今天的话已经没有余地了。 曾经从未跟陆家正式谈过。 今天,算是都摆在明面上了。 他转身,却又停顿,“哦对。” “听说你们查宋戎颜的背景了?不用白费力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过去是什么样,我要是在意,就不会跟她有这个开始,别试图用那些事情来影响我。” “还有。” “若是陆家敢把她的事情抖搂出去一分一毫,那么——”他冷戾地扯了扯嘴角,“陆夫人,我们生意场上见分晓。” 说完。 迈步离开。 风打窗棂。 偌大的病房里,似乎还有回音在回荡。 这种威胁,才是实打实的。 谢宿白不是寻常公子哥。 他是经历过商场变幻与厮杀的人,他早早就接手了公司,只是现在有谢老太太管家,还没有明面上宣布掌权,实际上也差不多了,他要是用这种方式去跟陆家碰,那么,只会让事情更难堪无法收场。 苏伊都许久没回神。 她曾经就是看中了谢宿白这份杀伐果断的脾性,他有野心有能力,却没想到,会有朝一日用在她陆家身上。 陆姿琦低着头。 不甘与怨恨发酵。 他爱宋戎颜? 怎么可能! 他从未说过爱那个女人。 或许…… 他只是跟她置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看漂亮妞 宋戎颜从病房出来,就一直没说话。 沈周懿也就那么跟着她。 她能感觉得到宋戎颜那种从未有过的低迷情绪,她似乎暂时性的回不过神,好像陷入了什么。 沈周懿看着那高挑的背影。 一时失神。 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 那会儿的宋戎颜可不是这个样子,十多岁的宋戎颜,懦弱,自卑,善良却不幸,她那时候一直低着头,生怕别人多看她一眼,现在的大明星,光芒万丈,美艳刺人,性格跋扈。 很多媒体都说她是装有个性,特立独行。 实际上。 她不是的。 她是想要活的漂亮点,给她爸爸看。 走了一阵子。 下了楼。 途径拐角时候,沈周懿注意力都在宋戎颜身上,也就没看到旁边经过的男人。 男人走过之后,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 或许是在同一个医院遇到,让他心里升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总觉得怪异。 好一会儿。 他才继续上楼。 去到了另外一层楼,相对保密性更高一些。 推门进入。 病床上,男人靠在病床上,正在小桌子上勾勾画画计算数据。 就算是病倒。 也仍旧放不下工作。 徐昶砚提着午餐走过去。 “吃饭吧。” 徐嵘一头也没抬,“你来做什么。” “看你什么时候死。” 徐嵘一这才放下笔,竟笑了下,不反驳。 徐昶砚落座,“陆家似乎最近出了些事情,在楼下住院。” 徐嵘一表情平静,“谁?” “陆姿琦。”徐昶砚去换花瓶里枯萎的花,“那孩子不是小时候还跟你学习过一段时间。” 徐嵘一点点头,“是啊,后来去外地了。” 徐昶砚突然停下,看向他,突然道:“帝景来了个姑娘,叫沈周懿。” 徐嵘一这才有了细微的反应。 他铅笔头戳在纸面,断了。 隔了两秒,又重新去削。 “那是你学校的事。” “挺像的。” 很简约的对话,却总是深藏着许多东西。 徐嵘一神情漠然,“是吗。” 徐昶砚看着他许久,也不知是对谁的惋惜和复杂,“罢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过去的事情。 不能揭开。 绝不能暴露在天光之下。 放下,也是一种解脱。 * * 沈周懿陪着宋戎颜回了她的家里。 进门后,宋戎颜就关门去浴室了。 水龙头的声音很吵杂。 沈周懿皱皱眉。 还是推门进去了。 而她就坐在地上,任凭水溢出,满脸泪痕,妆容都花的不能再看,手腕被咬的出了血,在抑制哭声。 沈周懿心脏猛的一缩。 她上前关了水龙头,抱住宋戎颜。 “没事了,没事了。” 宋戎颜却绷不住了,她卸下了所有伪装,趴在她肩膀,眼泪止不住的流,声音嘶哑着,“他们要动我爸爸……周周,她们要是挖出来我爸爸,我连最后一点净土都没有了……” 沈周懿一愣。 千算万算。 却没想到,陆家踩到了这道雷点上。 与此同时,她脸色也冷漠了下来。 资本,就是这么摧残人的? “不会,不会的,除非陆家真的疯了。” 宋戎颜狠狠地闭了闭眼,“周周,我不甘心,我没找到那个人,我不会就这么倒下的,仇还没报,谁都别想压垮我。” 沈周懿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个人是谁。 一个害得宋戎颜家破人亡的人。 * 宋戎颜情绪恢复的很快。 多年无人提及父亲,今天被人戳到了最疼的地方,一时没忍住,这才崩溃了一阵。 她总是自愈的很快。 似乎想开了,相对能看得开,乐观一些,这样沈周懿也就安心一些了。 陪着宋戎颜吃过晚饭。 因为工作全面叫停,她也不需要拍戏。 过着这些年来没有过的闲散生活。 晚上十一点。 宋戎颜睡了。 沈周懿推开门看了看窝在被子里的女人。 她抿唇。 好一会儿,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下楼后。 沈周懿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 男人靠在车门,脚下已经燃了许多烟头。 大概很久前就已经在这儿了,一直还没有上去。 不经意地对了个视线。 沈周懿表情是漠然的,她承认谢宿白曾经拉过宋戎颜一把,但是如今也算是有他的一些责任。 但是她作为局外人。 对于他们的感情,也没法指责什么。 她淡淡看了一眼。 转身离开。 并没有搭话。 她承认,她就是无条件偏心朋友的人,如果是宋戎颜和闻鸢,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无条件站在她们身边,说她观点有问题也好,说她不辨是非也罢,人心本就是如此,正不了的。 * * 这个时间段。 打车也不好打。 沈周懿从小区出来,感觉心里憋闷,就想着散散心,沿着路边漫步,走到距离小区不远的公园长椅前,她干脆拂走积雪,坐在椅子上,给裴谨行发了个微信。 「睡了吗?」 发送完毕。 她目的性很明确的进入了帝景校园论坛。 她想要了解一下陆俞冉这个人。 陆姿琦将宋戎颜逼到这种境地,陆俞冉也丝毫不落下风,这姐妹俩,手段也是真的硬。 却也走不了什么光明正大的路子。 她打算搜一下陆俞冉的情况。 却点进去时,看到了一条热度挺高的帖子。 是关于蒋一尤的。 看到内容后。 沈周懿没什么表情,更不会同情。 本就是自作自受。 也的确意外,过了这么一段时间,还有人挖出来这件事去爆料。 随意游览了一眼,就退出了。 陆俞冉不愧是学校名人,关于她的帖子挺多的。 好评颇多。 她在同学里吃的很开。 都说性格好,人和善,让人很愿意跟她交朋友。 沈周懿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下。 能维持这种假面如此天衣无缝。 也不是一般人。 叮—— 裴谨行给她回了电话。 她接起来。 “没睡啊?” “在忙。” “忙什么?” “忙着看妞漂不漂亮。” “……?” 沈周懿皱皱眉,“裴谨行,你再说一句?” 电话里嗓音低低淡淡,似乎笑了声,还依旧硬气地、尾音延长,颓厌地夸了句:“特正。” 沈周懿眼皮子一跳,竟然开始不爽。 “拍给你看?” 下一秒。 她微信就收到了一张图片。 女人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肤白如瓷,只是细眉皱着,表情微微错愕。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放纵恋爱 女人黑发在暖色光底下泛着莹莹的光泽,低垂的眉眼描绘了绵绵的温柔,五官点到为止的清艳,被江南美人的淡雅气质包裹其中,格外的吸引眼球。 照片里。 她有些很鲜活的小表情,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娇酣的柔软。 沈周懿一愣。 这不就是她自己? 她下意识抬起头去寻找。 果不其然的在对面便利店门口,停着一辆纯黑色的摩托车,男人颀长的身姿慵倦地倚靠着,一手抓着头盔,抬起一手朝着她挥挥手。 沈周懿惊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了看没有车辆。 她便快步朝着他跑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来到了裴谨行面前,沈周懿打量了一下他这辆摩托车,也是价值不菲,贵少爷们玩儿的款,很多赛车比赛,都是用这种牌子,昂贵漂亮又野性。 很久都没有看他骑过摩托了。 在邕城时。 他一直是骑摩托,几乎没开过车。 那会儿,她甚至还以为他没什么钱,现在想想,这摩托都保不齐比一辆车贵。 “今天你给我打电话要谢宿白的联系方式,我就直接去医院了,还以为你出什么问题了,毕竟陆家不是善茬,怕你吃亏。”他从怀里掏出一杯热可可,包装还完好着,冒着热气,递到了她的手里捂着,“刚来就看你俩从医院出来,摩托车载不了两个人,所以就跟着你们出租车来这边了。” 他能看出来这两个女人情绪不对。 干什么去破坏她们之间的慰藉,正好,今天没去研究院,就在附近咖啡厅办公了,等醒神已经不早了。 自从确定了他身体的问题不会影响沈周懿,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又想见她,又不想打扰她们,干脆就在这边等等。 没想到还真等到了。 运气不赖。 沈周懿惊讶,“你在这边待了大半天?” 裴谨行倦怠地挑挑眉,他弯腰弓背,额头抵了抵她肩膀,嗓音也含着几分清哑:“都困了。” 沈周懿立马皱眉,她有些心疼了,抬手抱了抱他的腰肢。 “吃过饭了吗?” “吃了点。” 说着。 沈周懿想起来他被梁老爷子罚跪的事情,立马去摸他的膝盖,心里还有点儿发酸,“真跪了一晚上?腿疼吗?” 他浅藏倦意的含情眼细细地凝视着她嫩白的脸庞,挑着一边唇角,很淡却又很乖戾的弧度,“真跪。” “但是有些吃亏。” 沈周懿抬头,他正懒洋洋歪着头,睨着她笑。 那种坏劲儿不显山不露水,却特别磨人:“只是亲了一下,都没伸,跪了一夜。” 沈周懿一顿,没来由耳根发红,“……你能不能正经点。” 换来的是他微微垂着头肆意地笑。 张扬极了。 他又成功的疏解了她心里郁结的事。 好像他总能治愈她。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不费什么力气,就那么细润无声的就为她抚平了,是有意,还是他本就如此。 谁能不爱他裴谨行。 笑够了。 裴谨行抬抬眉骨,“趁热喝,我送你回去。” 沈周懿点点头。 他取出另外一个小一号的黑色头盔,头盔上有暗红色的纹路,然后逐渐凑成一朵盛开的玫瑰,荆棘缠绕,开的盛大,明艳,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头盔最底下的边缘,刻着几行法文。 很长,但是字体小,又具有野性的艺术感,像是手刻上去的,如果不注意,就会发现不了,隐晦又热烈的。 mentlespapillonspeuvent-ilsnepasaimerlesroses——」 沈周懿胸腔发烫,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她佯装没看到,扣上头盔。 裴谨行将人抱上车。 “我要侧坐。”沈周懿调整坐姿,“电影里女主角都是侧坐的。” 他抬手将她头盔上的护目镜摁下来,嗤笑,“侧坐,危险系数多高,重心不稳容易摔,要好看还是要命?” 沈周懿:“……” 真是又浪漫又现实主义的男人。 她最终还是乖乖坐好。 摩托本就是刺激性的,他开起来也野,她一路上好多车被吓得失声尖叫,整个人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贴的特别紧,在车流中灵活的穿梭着,伴随着鸣笛声,响彻上空,还有他拧下油门时漫入她耳膜的笑声。 特别的真实,鲜明。 她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裴谨行了。 他活成了她曾经最想要的样子。 带她体验了人活着该有的温度与放纵,而不是拘泥。 所以,梁拂灯说的也没错。 裴谨行这种男人,是很多女孩女人都想要谈一场恋爱的男人,轰轰烈烈,张扬肆意,感受刺激与快活。 但是她有一点还不了解她儿子。 裴谨行不是那种只会玩儿而不负责的浪子。 他是真诚的。 逐渐的,她也有了野心。 沈周懿环抱着他腰的手顺着下方衣摆钻进去,摸到了该有的腹肌肌理,耳边轰鸣,她声音也放大,“裴谨行。” “嗯?” “我给你画一张画吧。” “画什么?” “你要不要做我的裸模?” 恰好,红绿灯到了。 她声音没收住,四周似乎还有回音。 旁边停下等待红灯的车,不知道听去了多少,总之,那些司机似乎都侧头看向她,以及他们,表情像是吃到了什么瓜,意味深长。 沈周懿:“……” 裴谨行护目镜下的唇畔勾了勾,拍了拍他腹肌处那僵住的小手,“不行,我害羞。” 沈周懿:“……” 你害羞个鬼! 很显然。 她失败了。 正打算如何再纠缠一下的时候。 裴谨行忽然沉声但,“抱紧。” 沈周懿愣了一下,“嗯?” “抱紧,别松手,等会儿速度可能会更快点。” 像是突发了什么事。 他将她手一拉,让她能够更扎实地抱着他。 红灯转变成绿灯。 瞬间起步狂飙。 冷风在耳边呼啸。 四周都变成了虚影。 眼花缭乱看不清,瞬间狂甩了一大段距离。 沈周懿大声问,“怎么回事?” 裴谨行没答。 一路上没再走宽阔的大路,而是绕路而行。 十多分钟之后,她被送到了楼下。 裴谨行摘了她的头盔,“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沈周懿皱眉,“这么突然?” 他俯身过来,捏着她下巴亲了下她的唇瓣,“早点睡。” 说完。 便骑车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恨意滋生 她站在楼下。 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成为了一团小小的虚影。 整个过程都快的不可思议。 好一阵子,沈周懿才转身上楼。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 * 夜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过了凌晨时分。 某度假会所。 屋子里亮着一盏落地台灯。 点着安神的香薰。 沙发上,男人指尖夹着烟,在旁边烟灰缸掸了掸,手骨削瘦,骨骼明显。 手边放着平板。 屏幕里是一张照片。 一男一女,站在摩托前,二人相处融洽又温馨。 “庄先生,我们派去的人,被解决了——” 有人进来汇报。 庄怀隽这才将烟蒂干脆捻灭在烟灰缸里,倒也不意外,情绪很是平静,往后一靠,摩挲着自己食指上的银戒,音色缓慢而磁性:“毕竟是j.,警惕性倒是高的很。” 他派去跟踪裴谨行的人。 都被揪出来了,他还脱身了。 这个年轻小子,他从来没有小看过。 当年吃的唯一一瘪,还是裴谨行给他的。 “那这个女人……?” 庄怀隽松了松领带,过分冷魅的脸上不明情绪,薄红的唇挑了挑,“沈召卿护着,裴谨行爱着,又能是什么简单的。” 他眸光落在照片里女人脸上。 意味不明地眯了眯,慢慢呢喃出她的名字:“rose——” * * 次日。 沈周懿起床后看了看手机。 发现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裴谨行就给她发了微信。 说他回家了,让她别担心。 沈周懿不清楚裴谨行昨天究竟是去做什么事了,但是他既然平安,她就不需要再多想什么了,毕竟他也有他要做的事情。 给宋戎颜订了早餐,给她发了信息之后。 沈周懿才出门。 天气有在慢慢地好转。 阳光明媚,温度渗透在皮肤上,冰雪正在渐渐的消融。 路面上湿哒哒的。 宋戎颜经过一夜的缓和,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日的元气,她直接给沈周懿回过来一个电话。 声音虽然还有些哑,但听得出来,心情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昨天几点走的?” 沈周懿跳过一处泥泞,笑说,“十一点吧,还要回来查教材,就没在你那儿睡。” 宋戎颜长叹一声,“我睡着就跟猪一样,没察觉你走,今天你会很忙吗?” 沈周懿走到大楼下,心血来潮的建议道:“你要是觉得闷,不如来学校玩玩?感受一下大学校园生活是什么样的?” “对哦!” 宋戎颜当即兴奋地从床上蹦起来,“那我收拾好就过去。” 沈周懿无声的笑,“好,过来给我打电话。” 手机里是女人音色带着喜悦和忘记烦恼的雀跃声音。 都说宋戎颜长相太过艳丽,像是妖精,光是长相都给人一种她一定心思城府极深,不单纯,并且还狠心的那种女人。 实际上不然。 她啊。 最单纯,最好哄了。 大大咧咧,就是个披着美艳皮囊的甜妹儿。 挂了电话。 沈周懿这才上楼。 上午有她的课。 提前过来准备准备。 办公室还在楼上。 她习惯性的走楼梯。 刚刚走到三楼。 迎面过来一个女孩。 目的性极强的,肩胛骨撞过来。 沈周懿一时不防,身子趔趄了一下,紧紧抓住旁边的护栏,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她抬起头,对上了蒋一尤黑漆漆又含着几分不明怒意的眼睛。 沈周懿渐渐淡下情绪,细而密的睫毛轻抬,波澜不惊地看着她,“有事?” 她总是能沉得住气。 蒋一尤不由努力的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其他的情绪,比如心虚,比如嘲讽,比如暗爽。 但是都没有。 沈周懿太沉静了。 好像天塌了都激不起她太浓重的情绪。 仿佛她这层温柔静美的皮囊里,是一个冷锐刺骨的灵魂。 蒋一尤咬着牙根,心里已经恨不能撕了这张假面,“你删不删?” 她非常确定! 论坛的事情。 绝对是沈周懿干的。 除了她,没人会做这种事。 当天跟她有矛盾的只有沈周懿,而且还把自己打了重码,这种行径,明摆着就是掩人耳目不想让人注意到。 她不就是说了她几句。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歹毒! 害她在学校抬不起头,被指指点点背地里嘲笑! 沈周懿细眉缓缓皱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便。” 她转身要走。 蒋一尤死死抓住她的手臂,“沈周懿,你不要给脸不要!” 沈周懿淡淡敛目,瞥了眼那只手。 耐心逐渐被消耗。 “发疯,去医院,我治不了。”她甩开蒋一尤的手,音色平静如水,继续上楼。 蒋一尤不敢继续追着闹。 还有学生来来往往。 她如果撒泼,很容易又被放上去冷嘲热讽。 她受够了那种异样的眼光! 抬头看了看沈周懿的背影。 蒋一尤紧紧地攥着拳头,这个女人凭什么这么嚣张?明摆着瞧不起她!仗着自己是副教授就那么嘚瑟! 不过就是一个空降走后门的花瓶罢了! 实在是气不过。 蒋一尤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出去,“今天你们有什么活动吗?” “帮我个忙。” “行,时间我到时候告诉你。” 刚刚说完。 就听到有人叫她。 “尤尤?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蒋一尤回头。 发现陆俞冉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了。 蒋一尤下意识收了手机,神色闪躲了几下,“没什么。” 陆俞冉友好又俏丽地对她笑了下,“别想了,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蒋一尤心中顿时觉得陆俞冉这个朋友,值了。 * * 上午。 沈周懿上完课。 她带着背包下楼。 包里还放着梁老先生那副画。 还没来得及处理。 宋戎颜已经到了。 她出去将人接进来。 帝景环境是国内大学最顶的,宋戎颜一路上都很兴奋,四处观赏着,最终,到了操场,她看着那些正在奔跑,打球的年轻男孩儿,结伴同行嬉笑打闹的女孩儿。 发出一声感叹,“青春,真好啊。” “每个年龄段都有各自的好,你羡慕他们,他们其实也在羡慕你的生活。”沈周懿抚了抚她的背。 宋戎颜挑眉,“有道理。” 她这样的大明星,没办法去食堂吃饭,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沈周懿干脆带着宋戎颜去外面吃。 第一百六十章 出事儿了 沈周懿一路上跟宋戎颜介绍学校里的种种。 从而,她并没有察觉到。 在她跟宋戎颜从操场离开时,一道身影跟着,没有惊扰她们。 * * 从学校出来。 沈周懿带着宋戎颜去了学校附近的美食街。 京城有许许多多的胡同小巷,里面藏匿着很多特别地道的美食店,往往是最不惹人注意的,才是最美味的。 寻着胡同深处走,在拐角处,终于找到了一家环境比较安静且这个时间段人还不是特别多的涮羊肉店。 地段安逸。 相对也吃的自在一些。 二人找了个包间。 宋戎颜落座就赶紧摘了墨镜口罩。 “鸢姐呢?来不来?” 沈周懿低头扫码点餐,闻言摇摇头,“她这个时间段还在公司,过不来。” 闻鸢是掌管闻家的人。 什么事都得她来负责,不像她们这么自由。 宋戎颜挠挠头,忍不住啧了声,“鸢姐还不知道我现在处境,不然又得火冒三丈。” 说她是正经生意人吧。 也像个女土匪。 沈周懿笑,“鸢姐为你操的心可不少。” 这俩女人当初明明互相看不顺眼的。 打出来的交情。 “昨天我看到谢宿白在你楼下了。”沈周懿倒了杯茶给她推过去。 宋戎颜戳了戳杯子,“我知道,他在处理我工作的事情了,陆家那边稍微收敛了些,代言那些稳住了,导演也来找我了,同意我继续进组。” 谢宿白把陆家施压的情况,都处理了。 她不知道谢宿白跟陆家说了什么,陆家竟然会先退一步。 但是…… 她还是不能拿爸爸来冒险。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沈周懿轻声问。 宋戎颜眯着眼,默了许久,才说,“陆家知道了我的命门,我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去把我爸爸推到水深火热的舆论风口。” 她爱他,她承认。 但是她不会把爱情当做她的全部。 成年人了。 都知道爱情这种东西实际上是最容易被撇弃的,她跟了谢宿白四年,没有对他动心是不可能的,可她不是什么缺心眼的恋爱脑,她的人生里,还有比他,比命更重要的。 沈周懿了然。 她明白宋戎颜要选择什么了。 只是。 不清楚能不能解决的好。 重点是。 他对宋戎颜究竟是什么想法,没人知道。 爱吗? 谁清楚呢。 吃了饭,天竟然又阴沉下来了。 外面胡同阴沉沉,只有房檐雪消融正滴滴答答着。 宋戎颜去结账。 沈周懿一个人出去等着。 胡同外还有一家刺青店,沈周懿背着背包,往拐角处走了走,避免房檐的水淋到她身上。 她收到了宋戎颜的微信。 她要去个洗手间,让她等等。 沈周懿便干脆四处走了走。 刺青店那边似乎有人影攒动,有车开了进来。 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沈周懿便往拐角里面靠了靠,打算让一下位置,让车先过去。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 车竟然在她面前停下来了。 正好将她堵在了狭窄的小巷缝隙中。 车上下来三个男人。 挺年轻的,穿的流里流气,身上带着各种嘻哈风格饰品,衣服品牌看起来也并不廉价,染着头发,嘴里还骂骂咧咧嫌弃这巷子窄。 沈周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心里却有了许许多多的猜测。 果不其然。 其中一个瘦高个儿朝着她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竟然笑了声,“你叫沈周懿?这妞儿长得还挺带劲。” 沈周懿抿唇,“你们是什么人?” 她背在身后的手,悄然地去打开电话。 想要给宋戎颜打一个电话。 但是那男的看出了她的举动,立马上前将手机抢走,“慌什么,这就没意思了啊,哥儿几个,把她请上车。” 沈周懿皱眉。 但是三个男人力气不是她能够招架的。 几乎不等她开口呼救。 人就被强行拉扯,臂弯的包包都掉到了地上。 嘴巴被捂住,三个人钳制着,强行塞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整个过程也就几十秒的时间。 车子又行驶出了胡同小巷。 恢复了安宁模样。 但是没人察觉,在车子离开之后。 另外一道身影,从后方更偏僻的地方走出来,走到刚刚沈周懿被掳走的地方,半蹲在地上,捡起来掉落在那边的包包。 她抬头看了看远方。 本想走的。 但是包包拉链经过刚刚的拉扯,开了一道口子。 里面的东西掉了一部分出来。 其中还有一小节画轴。 犹豫了一下,她打开看了看。 看到上面的江山如画画作,行云流水,构图极其的细致,层次感扑面而来,仿佛真实的景象跃入眼帘,墨彩的叠加运用,都是令她震惊。 这是沈周懿……画的? 怎么可能? 她有那么厉害? 她脸上表情更加复杂,变幻莫测。 没再停留。 带着背包快速的离开,没有惊动什么人。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 * 宋戎颜从店里出来。 四处寻找沈周懿的身影,但是并没有看到,她皱眉,给沈周懿打了个电话过去,但是手机听筒里却是冰冷公式化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宋戎颜想不通,怎么会突然关机找不到人了。 她四处寻找,“周周?” “周周你跟我玩儿呢?” 但是无人回应。 宋戎颜才察觉了不对。 沈周懿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她脸色骤变,迅速折返回餐馆,找到了老板,急忙问,“你们这里有监控吗?就是外面胡同的。” 老板看她慌慌张张,也吓了一跳,但却说,“监控,只有店里有,外面前段时间老旧破损,派出所这两天打算过来更换的……” 那就是没有了。 宋戎颜脸色发青,咬着牙转身快步跑出去。 绕着胡同找了好一阵子。 她放弃了。 根本找不到。 宋戎颜气的踹向路边的垃圾桶,冷静了一会儿,她打开手机去找通讯录。 她打算给闻鸢打电话。 但是还没打出去,备注为xsb的打来了一通电话。 宋戎颜站在原地骂了一句,想也没想的挂断,但是他似乎跟她较劲,又迅速打了一通过来。 她只能接起来,火冒三丈:“操,你有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处境不妙 那边默了一会儿,察觉她情绪变幻,“出什么事了?” 宋戎颜一愣,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什么,急忙道:“你不是认识裴谨行?你快给他打个电话,周周出事儿了,人找不到了,他是不是方便找人一些,他……” 嘟嘟嘟。 电话挂了。 宋戎颜的话卡在了喉咙。 她瞪着手机屏幕。 他究竟什么意思? 宋戎颜咬咬牙,干脆跑出胡同去拦车。 她要去警察局报案! 这种突发性事件,如果怀疑会侵害到人,可以立马去报案。 她刚刚上车。 备注为xsb的又给她回了电话过来。 宋戎颜抑制住内心的烦躁,接起来。 男人沉冷的嗓音似乎泡在冰里,“联系了,你人在哪儿?” 宋戎颜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宿白还算靠谱,没有磨叽。 “去警局。” “裴谨去解决了,你安心等着别乱跑。” 宋戎颜皱眉。 “不用你管。” 她要挂电话。 谢宿白沉沉地开口,“阿颜。” 他这四年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叫她全名的,很少会缱绻地呼唤她阿颜,向来让人难以捉摸,以至于他这么一叫,宋戎颜都恍惚了一下。 每次叫她阿颜。 她都会有种错觉。 或许,他也是爱她的。 几秒后。 她闭上眼,压制住喉咙的闷痛,“谢宿白。” “咱俩分了吧。” 说完。 她就挂了电话。 也不管他想要说什么。 其实这句话也算是她给自己留了一丝体面,用的是分,而不是断。 毕竟,她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有真的对他动心。 就算是一场,被金钱交易包裹,名不正言不顺,却是她暗地里,一个人的恋爱。 * * 裴谨行才刚刚起床。 他昨夜解决了一些人。 载着沈周懿回去时,就发现了有人跟踪,将她送回帝景大学,里面比外面安全,他才离开去解决。 不用猜都知道是庄怀隽的人。 他们之间的梁子,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才洗漱完,就接到谢宿白的电话。 告诉他,沈周懿出事了。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让裴谨行的心猛然沉入谷底,脸色瞬间阴沉,他要了宋戎颜的电话,一边出门,一边快速的给宋戎颜拨了过去。 昨天才被跟踪,今天沈周懿就出事儿。 庄怀隽这边的疑点,无疑是最高的。 接通了电话。 宋戎颜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 裴谨行开车离开宅邸,声音撤去了散漫,冷的吓人,“是我,裴谨行。” “你打算怎么查?” 裴谨行眸色深的发黑,“你们在哪儿出事儿的?” 宋戎颜如实回答,掩饰不住的焦急:“帝景大学附近的美食街,一条胡同里,这边我问过了,没有监控,怎么办?报警吧。” 裴谨行想了想美食街的位置。 他对京城这边情况还算是了解。 那条美食街四通八达的,胡同错乱,如果巷子里没有监控,连接外面范围会更广,无疑查起来更难了。 掳走一个人,也可以无声无息。 胆大妄为的行径,他很难不往庄怀隽那边想。 “报警没用。” 裴谨行抿唇,“我来处理,你回去等着吧。” 挂了电话。 裴谨行踩下油门,现在有一个不确定性,就是庄怀隽,如果是他,报警反而更加不利,他这个人手上沾染的鲜血数不胜数,警察过去也查不出什么,反而有可能会对沈周懿造成什么威胁。 那个男人向来爱玩儿这种人命把戏。 世人尊崇的庄先生,实际上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罢了。 现在并不是很确定这件事跟庄怀隽关系大不大。 报警不太可取。 裴谨行单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摸了手机过来,只能去破解沈周懿手机的位置了。 * * 沈周懿被掳上车。 这辆车是一辆小两百万的越野车。 想来,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坐在车上,左右都是人,那个瘦高个儿就坐她左手边,正翘着二郎腿玩儿手机,看她冷静自若,倒是笑了,“呦,真淡定啊,不怕把你卖了?” 沈周懿沉敛眸子,声音平稳,“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 虽然有想过人贩子可能性。 但是现在基本上排除了。 人贩子不会这么高调,开这种车,并且还是流里流气的这种年轻人。 “你自己心里没数啊?”他嚼着口香糖嗤笑,眼里尽是恶劣,特别的嚣张,目光止不住去打量她身上,具有令人不适的侵略感,“看不出来啊,长得柔柔弱弱,结果是这种毒婆娘,不吃点教训怎么能行?” 说完。 车上其他几个男的也纷纷笑起来。 似乎正在盘算什么刺激的事情。 沈周懿绷着唇瓣,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是她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或者起过什么较大的冲突。 可…… 她忽然眯眼。 脑海里闪现了一张面容。 ——蒋、一、尤? 能算得上有正面矛盾的。 不就是这个女人? 还次次是这个女人单方面的挑衅和蹬鼻子上脸。 沈周懿不由看向窗外。 这不是去往市区的路。 好像是去郊外。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辆车上了山,盘山公路一路向上,天更加的阴沉,晦暗无光,渐渐的,沈周懿听到了什么嘈杂的声音,狂欢、吵闹、伴有车轮刹车响彻天际的刺耳杂音。 她往车外看了一眼。 前方有一波人,停着四五辆赛车级的跑车。 就算是这种寒冷天气。 也有女人穿的格外单薄火辣,依偎在男人怀里,调情打闹。 沈周懿神情不明。 她在国外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识过有钱人家的二世祖们,仗着家里有点底子,疯狂挥霍、鬼混,赛车,泡妞,吸|毒、玩儿命、群*。 经常玩儿出各种荒诞的事情。 这波人。 明显也是那种流派。 沈周懿的心忍不住下坠,就算她再沉得住气,但是对于能够猜测到后续的情况下,她也忍不住脊背发毛,火气在胸腔肆虐。 “下车!” 有人拽她的手臂。 从车上拉下来,冷风拂来。 黑发凌乱,遮住眉眼。 但是她还是看到了人群中那表情深带恶意的女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人渣的手段 沈周懿早有猜测。 所以也不算很惊讶。 只是没想到会动这么大的阵仗,还跑来这种盘山公路上,这是准备做什么?这种地方,出了什么事都不容易被发觉,任何监控设施都没有,她觉得又气又好笑,这些混二代,都这么胆大妄为的? “就是她吧?” 瘦高个儿往前一站,招招手,那边的蒋一尤便从人群中走出来,直接依偎进了他的怀里,眼神愤恨地往沈周懿脸上一睇,“就是她,这个女人可把我欺负惨了,孙诚,另一个呢?” 蒋一尤又看了看后面。 她记得是看到沈周懿和一个女人一起出了学校的,怎么没见到?她原本是打算把俩人都带过来的,省的另一个去通风报信坏事儿。 被她叫做孙诚的皱眉,一脸的无所谓,“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没看到另一个。” 蒋一尤脸色一变,“那怎么多看准时机?” 她做这种事,还是有些心虚在里面的。 家里有钱,她胡闹也能平定下来,但是沈周懿这个人有点儿不一样,她不太确定沈周懿背景是什么,跟闻鸢有多深的关系,她之前猜测,沈周懿是不是闻鸢的情人,毕竟那个女人凶悍,也不像是喜欢男人的,加上闻鸢在何道商会又很照顾沈周懿,所以才有了这么个想法。 但是左思右想。 就算是情人儿又怎么样? 闻鸢那种女人,眼里利益至上,丢一个女人罢了,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委身于人本质就是不值钱。 孙诚看蒋一尤发火,脸上也有些不爽,“那你自己去?” 蒋一尤忍耐住了情绪。 孙诚是她男朋友。 他家里是做建材的,父母送他来京城读书,根本不知道他在这边多胡作非为,成天跟狐朋狗友喝酒胡闹,跟社会人没什么区别,最不怕惹事,也最会折腾人,因为他们的世界观里,根本没有底线。 “好了,我就是气不过。” 她从小学习不好,一直跟这些人有来往,所以陆俞冉向来看不上她外边的朋友。 蒋一尤又看向沈周懿。 她走向她,想要从沈周懿脸上看出什么惊慌失措,可根本没有,这让她更加火大,“没想到啊,沈老师竟然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你知道我今天把你带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吗?” 沈周懿立于寒风中,山上温度低,让她觉得很不适,唇都微微泛白,对此,她抬眸,“你说说看。” 蒋一尤冷笑一声,上前戳了戳沈周懿的肩膀,“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作自受!既然来了这里,手机给我。” 沈周懿敛目,瞥了眼肩膀上的手指。 语气轻的几乎要被风压过去,“在你男人那里。” 孙诚立马把手机扔给蒋一尤,目光还是死死地黏在沈周懿身上就连旁边的男人们都忍不住吹了几波口哨,眼里对沈周懿都是很赤裸的兴趣,仿佛羊入虎口般。 他们都不瞎。 沈周懿的长相,在这里,没哪个女的能比得过。 这样罕见的清艳大美人。 谁不想要玩玩? 蒋一尤也注意到了孙诚的眼神,她心中冷笑,暗骂了句精虫上脑,没着急说教,而是去给沈周懿的手机开了机。 然后让沈周懿解开密码。 登入了论坛。 她抓住沈周懿的衣领,“我不想跟你耗时间,把你发的那条帖子,给我删了!马上!” 沈周懿压下眸子里的厌恶,她看着她,语气淡淡:“你怎么不自己看看我发过什么?看来是你误会了什么,你说的事,我不清楚,也没做过。” 蒋一尤恼火。 松开沈周懿自己去翻,的确没找到什么。 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小号发的? 她找出曝光她的那帖子给沈周懿看,“这不是你发的,还能是谁?沈周懿,现在还装白莲花?怎么?楚楚可怜能解决事情?只有你与我有这种过节,我的耐心有限,你人已经在这儿了,你觉得你能走得了?” 沈周懿却静静地笑了下:“除了我,你从未跟任何人有摩擦?” 蒋一尤一愣,随后脸色一沉,“他们敢!” 沈周懿弯唇,“那你觉得,我就是会做这种指向性很强的事情的蠢货?还特意给我自己打个码,生怕你看不到?” 蒋一尤心里没来由咯噔了一下。 但是很快就抛之脑后,“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 “与我何干。” 沈周懿瞥了眼手机。 宋戎颜一定知道她失踪了,那么现在应该采取措施了,只是,这边地域偏僻,她不确定能否尽快找到。 很快。 蒋一尤就扰乱了沈周懿的猜测。 她重新去抱住孙诚的手臂,回头看着沈周懿,冷笑阴狠道:“我说了,这个女人就是个贱蹄子,带过来可以随便玩儿,就按照之前想的,让她好好感受一把,看嘴硬到什么时候。” 她今天势必要这个女人跪着求她! 孙诚目光更加下流起来,“你说的,我也有份儿。” 蒋一尤忍着恶心,“当然,只要能让她哭着求饶,就看你们本事了。” 沈周懿皱眉。 下一瞬。 几个男人过来。 “漂亮妹妹,玩儿点刺激的怎么样?”说着,有人用手铐锁上了她的双手,她没办法动弹,随后便将她送车。 沈周懿脸色染上了冷意,“你们想做什么?!” 这群人,目无法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上去不就知道了。”蒋一尤笑的恶毒。 沈周懿的心在狂跳。 赛车开的很快。 大概三四分钟。 她被送上山顶,有人将她扯下来,路中间有一桩子,很奇怪,上面还有一个靶子样式的圆盘,她被轻而易举带过去,锁在那路中间的桩子上。 在身后十几米的位置。 是一面旗子。 沈周懿身子弱,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她手脚都被锁上了,没法动弹。 正前方,就是宽阔而昏沉的公路,右手边则是悬崖。 她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什么。 浑身冒着寒意,又压不住的怒火。 “人渣……” 这群人渣,竟然把她当路障来玩儿!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让她身败名裂 这个时间段。 天逐渐的黑了下来。 山上的温度与市区内截然不同。 要低个七八度。 她穿的不多,站在寒风呼啸的公路中央,悬崖下方的凉意从脚底一路往上攀升,双腿乃至手指都僵硬,血液在凝固。 沈周懿肺里忍不住开始抽搐。 那种快要犯病的感觉。 让她十分不适。 她眼眸染上了几分红,死死盯着黑暗的路口,四周空旷,赛车速度快的叫人心惊胆战,就算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她都能听到那震耳的轰鸣声,在山脉里无限的回荡。 不知道有几辆车。 但是各自都在争先恐后,想要拔得头筹。 万一他们出现什么差错,她作为横在路中间的“障碍物”,便会被碾碎,甚至撞入山崖底下。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玩笑。 这是一群享受久了富贵而精神逐渐病态的富二代无视法纪的游戏,他们是真的敢想,敢玩儿。 因为没担过什么大的责任。 所以更加的变态。 沈周懿张了张嘴,她努力呼吸。 双眼赤红地看着前方。 百米—— 五十米—— 一辆红色赛车率先冲上来,在眼前似乎成了一道虚影,那震耳的轰鸣声,几乎要炸开耳朵,开着车灯,就那么直直地,恶劣地朝着她冲过来,似乎要将她铲平。 而她被锁在桩子上,一动不能动。 不能躲避,不能呼救,似乎必须要接受死神的洗礼。 沈周懿心脏开始狂跳,她浑身似乎被卸了力气,亲眼看着那辆赛车朝着她疯狂撞过来后,又猛的打方向盘,绕着她身侧,擦身而过,扬起一阵刺目的风沙。 旁边护栏被撞了一下,车尾打摆。 光是这声音与场景,就足够叫人精神崩溃。 她喉咙发不出声音。 表情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惊恐,最后变得面无表情。 她就算再怎么冷静,遇到这种恶毒的折磨人的方式,也没办法保持镇定,没有人想要经历这样恐怖的事,也没有人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出什么事。 蒋一尤对付她的这个方法。 厉害的地方就在于。 让她自己脑补会发生的情况与景象。 让她死在她的猜测当中。 折磨她的心态。 不得不说。 他们这样的人,最会让人痛不欲生。 沈周懿垂着头,她努力想要平顺自己的呼吸节奏,她不能出什么问题,她知道,这些人大概不会就这么弄死她,他们就是想要吓破她的胆,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她有这个病,一旦发作严重情况下,真的会要命。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 抑制过于急而乱的喘息。 唇都被她咬破。 可是这群人才体验到了乐趣。 下一辆车又冲上来。 还伴随着疯狂又刺激的笑声,回荡在山崖里。 她被车灯晃的眼睛疼的厉害。 那车还故意的横摆过来,通过控制的惯性,撞向她身后的桩子,又是一身巨响。 她被震动。 手脚都麻的没了知觉。 若非她心智足够的强大冷静。 寻常女孩被这样恐吓。 不死也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最后一辆车冲上来,更快更猛,直直地冲向她,沈周懿抬起头,透过玻璃,看到了副驾驶位上的蒋一尤,她正笑的得意。 那个表情,让沈周懿心情更加的阴郁。 她抬起眸子,唇边忽然就扯了扯,望着那车里,像是在笑。 这个女人—— 是真打算跟她玩儿么? 她能玩儿得过她吗? * 蒋一尤没错过沈周懿这个怪异的笑。 她猛不防觉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有种不明的恐慌感袭来。 旁边孙诚猛踩刹车。 车停在沈周懿的正前方。 只有一米的距离。 这种违法的赛车行为。 看来他们平时干的不少,车技还算是可以。 蒋一尤与孙诚从车上下来。 提前到的人也过来。 哄笑一堂,“刺激啊,活人靶子就是不一样!这妞胆子是真大,都这样了都没掉一滴眼泪,什么狠人啊。” 有人过来捏沈周懿的脸。 她轻飘飘地抬起眼睫,漆黑的无边界的瞳眸盯着他。 没说话。 却让那人脸色一僵。 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后知后觉自己被吓了一跳,恼火地啐骂一声,“越漂亮的女人,就是越带劲儿啊,都这样了还瞪我,蒋一尤,你说,怎么处置来着?” 蒋一尤走过来。 看着沈周懿这么的狼狈,她痛快极了! 她看了看后面的木屋,“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又不是没玩儿过这种,悠着点别太激动就行了。” 说完。 那些男人一阵欢呼。 沈周懿脸色变的没了血色,也彻底冰冷刺骨,“蒋一尤,你敢!” 蒋一尤皱眉。 她讨厌沈周懿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压迫感,她直接掏出摄像机,笑的讽刺:“等会儿你不就知道我敢不敢了?既然你发我的照片,那我也发你的视频,这叫礼尚往来,一报还一报,懂吗?” 她让那些人看看。 这个故作名媛姿态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在男人身下求欢的。 让她名声彻底臭了。 好好出个名! 反正没人会在意她是自愿的还是什么。 敢在帖子里说她滥交,那她也让她痛苦百倍! 沈周懿嘴唇已经被她自己咬破,流着点点猩红,为她那张脸更加增添了妖冶的魅,她胸腔怒意肆虐着,可是她现在没办法,手机被人拿走,似乎已经确定是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她努力地平复情绪,她必须稳住这个局面,“你的帖子,的确不是我发的,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抓出幕后的人是谁。” 这种事。 对于她来说,不算难事。 不管是裴谨行,还是小舅,亦或者赵大柱,都能轻而易举做到。 但蒋一尤不听。 旁边孙诚更是没耐心了,他推开她,去解沈周懿的手铐,“废什么话,兄弟们都等着呢。” 蒋一尤也就压下心中的迟疑。 举起了摄像机。 沈周懿有犯病迹象,她双腿软的支撑不住,抽搐着。 被人强行拉起来,往后方木屋带。 她咬牙。 “蒋一尤,你敢动我,我出去弄死你。” 这是她第一次。 露出这种狠戾模样。 蒋一尤脊背顿时一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句话吓到时。 上空忽然有更刺耳的轰鸣声,在朝着他们靠近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心疼的是他 山里本就空旷。 周围群山环绕,这座山开了盘山公路,但是路段不经常过车辆,是他们时常来疯玩儿的地方,不会引来警察,很是隐蔽。 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容易解决。 听到这道车子声音时。 在场人还四处看了看,孙诚更是不耐烦地问,“还有人没上来?耽误老子快活。” 他喜欢沈周懿这脸蛋身材,蒋一尤跟她一比,简直不是一个层次,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 有人应,“城哥,人都来了啊,就五辆车,都到齐了。” 孙诚骂了一句,“操,那是什么人?” 沈周懿却猛然看向那边。 不知为何。 她如死水般的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震荡着她的神经,她的思绪,有种很强烈的期盼与希冀。 是不是他——? 蒋一尤烦躁,“快,把她带进去,过路车,让他过去就是了,别闹大。” 有她这么一提醒。 一群人醒神。 立马扛起沈周懿往木屋走。 沈周懿尝试踹人,但是没用。 男人力气总是大的惊人。 她被摔在了木屋的椅子上,蒋一尤跟着进来,手里还握着摄像机。 沈周懿发了狠。 抄起旁边一铁片,朝着其中一个人头拍过去。 那人惨叫一声,额头见了血。 蒋一尤大惊失色,“你发什么疯!” 沈周懿来了力气。 她趁着他人没反应过来的空挡,一脚狠狠踹在蒋一尤肚子上,女人跌落在地,疼的胃部都快要出血似的,摄像机都摔的关了机,她没想到沈周懿这么狠。 恼羞成怒大喊,“还不拦着她!等她杀人吗!” 显然那些人都是纸糊的老虎,没见过这么狠而不眨眼的,别说哭闹,哼都没哼一声,这是什么女人?! 孙诚他们咬着牙怒骂。 朝着沈周懿冲过来。 就在他们要碰到她那一刻。 外面车辆轰鸣声更加震耳,光是听这声音,都不难猜测,这油门一定是踩到了底,否则不会有这种音效。 但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外面等待的女人们惨叫声四起。 两秒后。 一声巨响。 黑色的车辆从外猛撞进来,木屋被撞碎,甚至有人被撞飞到对面墙面,又落地,肋骨都要断掉,剧痛无比。 这个变故,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狠戾,惹的惨叫不断。 沈周懿抬起头,那辆车冲进来前半截车子在视野当中,灰尘弥漫中,她隐隐约约看到了驾驶位上的身影。 那张漂亮的、颓唐的、散漫没情绪的脸,此刻是令人从心底惊恐的狠戾,他甚至不在意是否有人被他撞死般。 四分五裂的场地。 几人倒地。 有人剧痛哀嚎,受伤不轻。 就连孙诚的腿都被旁边的铁管穿了骨。 他痛到近乎失声。 蒋一尤更是浑身颤抖着,眼泪从眼眶滑落,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她盯着那辆宛若死神降临的车,怎么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恐怖的事情。 就在她想要往后爬时。 那辆车的车门打开。 颀长的身影下来。 在浑浊的灰尘飞扬中。 那张脸,逐渐的清晰起来。 蒋一尤看清后,脸色剧变,血色瞬间全部褪去。 “裴……” “不可能……” 她像是被闷头一棍,精神都觉得有了错乱的意思。 沈周懿看到他,力气终于散去,她松开手中的伤人利器,身子往下栽,他速度极快的而来,长臂将她揽入怀中。 她闻到了熟悉的,令她心安的雪松冷香。 “周周……” 裴谨行双目泛着红,他脸色阴郁的厉害,看着她咬破的唇,看着她苍白的脸,感受着她还在颤抖的身体,那一刻,他理智似乎被击散,杀人的心都跃上心头。 他甚至怕自己被怒火侵蚀,从而不受控制地会伤到她分毫,手指与她冰凉的手交叉而握,她甚至还感受到几分他的轻颤。 “有被欺负吗?”他喉咙溢出的声音,沙哑的不得了,好听的音色都被沉压。 沈周懿从未感受过这种心情。 看着他的慌张、他的怒火、他的心疼、他的无法抑制。 她无意识抬手擦了擦眼睛,手背一片濡湿。 她竟然流泪了。 好奇怪。 她从来不会哭的。 “没有……” 她想要去拥抱他。 但是裴谨行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安抚的亲了亲她沾上灰尘的脸,“去车上等我,闭眼。” 沈周懿握住他的手,“别搞出人命。” 他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到了车内,用外套将她包裹起来,一双深如黑礁的含情眸不染情绪,是那种风雨欲来的淡。 那一刻。 沈周懿似乎才看到他压制在骨子里的那份暴虐本性,他可以散漫无矩,也可以疯而残忍。 等裴谨行回过身。 蒋一尤已经傻眼。 她盯着眼前这道修长的让人倍感压力的男人。 还止不住的喃喃:“怎么会……不可能……”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 裴谨行—— 裴谨大神—— 裴家太子爷—— 在京城提起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男人。 竟然、 竟然与沈周懿是…… 那么亲密的关系?! 蒋一尤不停往后撤,她被刚刚车子冲进来险些当场撞死几个人的阵仗吓得不轻,“不是……不是那样的……” 她怕了。 她可以不怕别的。 但是裴谨行。 她不得不畏惧。 他背后的裴家,他的身份,都是她招惹不得的,就算赔上一百个蒋家,都不够赔罪的。 裴谨行没多看她一眼。 反而弯腰,抄起地面一根木棍。 他脸上没表情,就当着蒋一尤的面,快准狠丝毫没犹豫的抡在了孙诚头上,木棍断裂,伴随着孙诚的惨叫。 蒋一尤更吓得不停地哭。 “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没用。 所有人都敌不过。 裴谨行觉得不够解恨,抓着人衣领,狠狠地、仿佛要将人活活打死似的,一拳又一拳,那种力度,听在耳朵里都浑身发毛,更别说亲眼看着。 血液在眼里无限蔓延。 拳头上破了皮,他也没停。 沈周懿没动。 她就那么看着,突然觉得她并不是在心疼自己,而是心疼此时此刻为她丢失理智的他。 裴谨行抓着人拖向蒋一尤。 他半蹲着,手上,脸上有血液痕迹。 就那么看着吓得崩溃大哭的女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可以依靠我 殷红的唇似乎是勾了勾,没什么温度,却惹的人头皮发麻。 裴谨行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四周,扯着孙诚的衣领子拉到蒋一尤面前,视线落在蒋一尤手边还亮着灯的摄像机上。 “这是做什么的?” 他音色淡而凉,透着沁入骨髓的狠。 蒋一尤嘴唇颤抖,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哪里敢实话实说,可是她看得出来,裴谨行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她怕他把施加在那些男人身上的手段落在她身上。 她怕这个男人弄死她。 “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嚣张跋扈不复存在,只剩下难以平复的惊恐,她不停地掉着眼泪,似乎在博取面前男人的一点同情与怜香惜玉,可她错了,眼前人哪儿是什么心软多情之人。 裴谨行没理会女人的哭泣,他拿起那摄像机,将内存卡取出,朝着蒋一尤抬起手,蒋一尤猛的瞪大眼,下一瞬,那摄像机就狠狠朝着她这边砸下来,她肝胆俱裂地放声尖叫,摄像机落在她手边,四分五裂,巨大的冲击力之下,零件全数砸在她身上,脸上,疼的她痛苦呻吟。 脸上皮肤更是被利器所划伤,鲜红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滴。 一片狼藉。 外面这些二世祖带来的女人如鸟兽散,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谨行。” 沈周懿从车里出来,她望着他背影,轻声叫了声。 裴谨行迟缓了一下,慢慢回头。 舌尖舔去牙根渗出的血,才缓缓地回,“好。” 他懂她的意思。 她不希望他在这儿闹出什么重大事故。 沈周懿情绪依旧很冷静,她的冷静是令人最不解的,好像被如此针对伤害的并非她本人一样,裴谨行不喜欢、也并不想看到她这种坚强到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哪儿有什么天生的胆子大。 无非就是看透了、看惯了。 激不起波澜了。 几乎不受任何控制的,他想起来了沈周懿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那个浑身伤痕累累蜷缩在疯人院角落的瘦弱女孩儿,面对着厉鬼缠绕,她逼迫自己不在乎,逼迫自己成长,逼迫自己麻木—— 裴谨行忽然就觉胸口一阵闷痛。 他忽然就不想此时此刻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想拥抱他的姑娘。 沈周懿看着他又走回来。 一言不发地将她抱住,她的腰被他勒地紧紧的,他身上没温度,好像在压制自己的脾气,最终只是说,“你可以难过,可以哭,可以依靠我。” 沈周懿愣住。 黑漆漆的美眸里隐隐有涟漪渐起。 * * 车顺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下疾驰。 沈周懿穿着他的黑大衣,她侧头看着窗外的昏暗,树影在不停地倒退着,成了一道道残影。 车内灌入冷风。 驾驶位那一侧,玻璃窗下降,吹拂他的黑发更加凌乱,散在那张在暗色中显得过分冷峻颓唐的脸上。 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在用力而骨骼明显。 沈周懿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那人交给我吧。” 裴谨行这才侧目,鼻梁拓下淡淡的阴翳,“谁?” “那个女人,是帝景的。” 沈周懿拢了拢发丝,瞳眸里幽幽藏着什么,“叫蒋一尤。” 裴谨行想了想。 明白了她指的是那个跪地求饶的。 “好。” 他甚至不多问,沈周懿有她的打算。 那个女人他可以不管。 但是其他那些人渣。 他有他的方式。 一个都不能幸免。 “送我回学校吧。”沈周懿有些累,除此之外没别的感觉,刚刚要犯病,好在也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症状,这个身体还算是在关键时候争了气。 不然,很容易出大问题。 今天的事情。 完全是没有防备,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论坛的事情能让蒋一尤误解还恨上了她,但是,过了那么久,突然就又翻出来曝光…… 当时如果拍了照片,当时就应该发出来。 现在才发出来…… 她很难不去深想门门道道。 “太晚了,回我那边。” 裴谨行这回没有依着她。 在进入主路段时,掉了车头,是往另一个方向。 沈周懿看了看他,虽然裴谨行自从上车都挺冷静的,但是她能察觉出来,他根本没疏解那火气。 索性。 也就不多拒绝了。 * * 山上的事情,很快有人报了警。 不合规的赛车本就是明令禁止的,又出了事故,事情严重性更不一样。 但是蒋一尤不敢提到他们做了什么,以及裴谨行来过的事情。 他们当然分得清这几件事孰轻孰重,一来是绑架,二来是赛车故意玩儿人命,这两件事,任何一个都够他们蹲局子了。 三来,裴谨行…… 他们得罪不起。 所以,只能咬死了说就是几个人没刹住车,出了事故。 这样处罚要轻的多。 而蒋一尤并没有开车。 加上给家里打了电话紧急过来保人,才出来。 来人是她的妈妈。 爸爸甚至嫌弃丢人,没有过来。 她低头,身体还会时不时的打个寒颤,脸上到处伤痕,浑身狼狈不堪,蒋母看着很是心疼,却又忍不住哭哭啼啼:“尤尤,不要再气你爸爸了,今天来之前,他说如果你再闯祸,就把你送乡下去,不准你回来了……” 乡下—— 蒋一尤猛的回神。 她脸色更白了,“爸爸怎么会这么狠心?” 蒋母泫然欲泣,“还不是这段时间你一直出事儿,本来是想着你去学国画,学个长脸的艺术提升一下家里,毕竟我们也算暴发户出身,多的是瞧不起,结果你……” 蒋一尤浑身在抖。 她不要回乡下……她要在京城过她锦衣玉食的生活! 但是今天的事…… 想到裴谨行。 蒋一尤腿一软,险些没站稳,“妈……妈,今天家里公司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蒋母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蒋一尤目光闪躲,身上痛意笼罩,明明上了车,暖气足,她却仍旧觉得浑身冰冷的僵硬,“没,没事……” 为什么没对她家动手? 她害怕又庆幸。 实在想不通时。 她手机响了。 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陆俞冉。 蒋一尤想求救。 但是碍于蒋母在身边,硬生生憋住,没接电话,反而给陆俞冉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俞冉,你要帮我!我闯祸了,我惹了裴家裴谨行……」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在烦躁 陆家。 陆俞冉坐在书桌前。 看着捡来的背包里的画卷。 她难以控制地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她画了这么多年国画,却不及这幅画的色彩运用与构图笔法。 怎么都没想到,沈周懿竟然有这种画。 难不成…… 她画的? 陆俞冉皱眉。 再看这幅画时,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她视线往下,在中间位置,看到了梁游昆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写的很是随性,似乎是画完随笔一写的,并不正式。 陆俞冉震了震。 梁老先生的名字? 怎么会在这上面? 这是梁老先生的画? 但很快。 她打散了这种想法。 因为她从小就想拜师梁老先生,对他的画研究的一丝不漏,梁老先生所有画她都知道,落款一直是很正式的隶书,还有个人的章。 这个什么都没有。 她猜测。 是不是沈周懿画好,又仰慕梁老先生,才写的梁游昆这个名字? 这样解释,倒是能通了。 陆俞冉心情突然很烦躁,她没想到沈周懿竟然有这么高的造诣,这幅画如果给梁老先生看,必然会被收徒…… 这怎么能行?! 思来想去。 她想到了今天的事,抿唇,给蒋一尤打了个电话过去,她想打探打探,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蒋一尤没接。 她又收到了微信。 看裴谨行名字后,她脸色也一变。 这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蒋一尤又发来一条:「俞冉,我今天能去你家住一夜吗?」 陆俞冉抿唇,想要了解情况,便同意了。 很快。 蒋一尤便来了。 佣人看着她这幅样子,都吓了一跳。 连忙问要不要去医院。 蒋一尤笑的勉强地摇头。 陆俞冉也暗自惊愕,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面上还是很妥帖,“尤尤,你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蒋一尤连忙拉着她进门。 陆俞冉嫌恶地看了眼她那脏兮兮的手,忍着没出声。 进了房间。 蒋一尤才松了一口气。 她怕今天回去被她爸打死。 “我……把沈周懿抓去山上了。”开口第一句。 陆俞冉内心毫无波澜,她脸上却露出震惊,“怎么回事?你抓她做什么?尤尤,你做什么了?” 蒋一尤顿时哭起来,“我本来想吓唬她把帖子删了,但是没想到她死不认,最后我气不过,就开了个小玩笑……想要用要摄像的方式威胁,可,可裴谨行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跟沈周懿认识,他把人带走了,怎么办俞冉,我家是不是要受牵连了?” 陆俞冉本来还想着。 这个蠢货交的男朋友都是那些二世祖混混,做事不管不顾很容易让沈周懿声名狼藉,只要沈周懿坏了脸面,梁老爷子就看不上她,毕竟艺术最忌讳行事不正有辱体统。 结果失败了? 还扯进来了裴谨行?他跟沈周懿又是什么情况? 只是沈周懿好对付。 可裴谨行……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善茬,陆家也不能跟硬碰硬的存在,这样一来,万一查起来,是不是容易露馅? 陆俞冉抿唇,心里开始烦躁不安,“你怎么做事的?!还能落成这样蠢的结果!” 蒋一尤一愣,没想到会被陆俞冉训斥,“俞冉……” 陆俞冉装不下去,她皱眉,脸色冷下来,“你也清楚,裴家那种人家,哪里是谁能帮得了的,做错事,若是人家帮着追责,我不能拿陆家去搏!” 蒋一尤反应不过来。 陆俞冉去拉她,“你回去吧,希望能好好解决。” 蒋一尤起身,被推搡了下,她趔趄的撞了下椅子,撞掉了椅子里面放着的东西,她低头看了一眼。 是一幅画。 露出了一半,角落还有一个包包? 但是不等她多看一眼。 陆俞冉却像是慌了,她呵斥,“张嫂,送客!” 从陆家出来。 蒋一尤才逐渐缓过神。 陆俞冉…… 竟然驱赶她了? 还这么大变性情? 她们认识十年,就这么廉价?她竟然这么翻脸无情? 蒋一尤这才醒悟。 果然曾经的隐隐猜想不是假的,陆俞冉根本没把她当朋友! * * 抵达了裴谨行私宅。 沈周懿解开安全带。 旁边男人已经快速下了车,绕过来,打开车门弯腰进来将她抱起来,抬腿踹上了门。 这个过程中。 沈周懿瞥了眼那车头。 车灯坏了一只。 瘪下去一小半车身,如此昂贵的车子,修理费就得几百万。 她唇瓣轻轻一抿。 抱着他脖颈,没说话。 开门进去。 他将她抱到了那暖阁玻璃天窗下的沙发上。 她抬头看着。 不得不说。 今夜的星星,真的美极了。 “想吃什么,我叫餐过来。”裴谨行将她身上厚外套脱掉,给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声音仍旧泛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凉意,他很少会有情绪这么外放的时候。 沈周懿也就乖乖地说,“想吃紫晋阁,菜无所谓。” 他立马去掏手机叫餐。 紫晋阁有会员制,最高级的会员,可以叫餐,专人来送,保证菜品,五星级的服务。 很快,他打过电话。 侧头去看她,“洗洗?” 她浑身都是灰尘。 沈周懿点头,她指了指他手上、身上的血迹,“你也去洗洗吧。” 裴谨行捋了把头发,声音淡淡,“好。” 他们这回是分开洗的。 他似乎不愿意让她多看他不好的情绪,没有过来与她一间。 沈周懿泡了个澡出来。 发现他早收拾好了。 紫晋阁的菜也送到了,用最紧致高级的保温餐盒装点,都放在餐桌上,而他就坐在那棕色真皮沙发上,黑发微微湿润,穿着一身黑色,黑色t,黑色休闲裤,衬得人更清冷,又不失张扬的欲。 此时此刻。 他正弯腰弓背,两手肘撑着膝盖,骨节瘦长的握着打火机,殷红的唇咬着一支烟,“咔嚓”一声,淡蓝色火苗簇动,给他脸上燃了一隅冷魅。 他在抽烟。 应该是她口袋里的。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抽。 之前都是她老是习惯性抽两口塞他嘴里。 他不喜欢。 她却喜欢捉弄他。 但现在—— 听到脚步声。 他脸皮瞭起,透过袅袅烟雾看过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心疼死了 沈周懿脚步顿了顿。 眼里终于浮上了一层烦闷,像是在无措,她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应该以什么模样去面对他,但是他这一副与平时全然不同的模样,让她有点儿鼻尖儿都是发酸的。 犹豫了一会儿,朝着他走过去。 他咬着烟,星星之火在唇边忽明忽灭,衬的这张脸更颓唐的帅,是那种禁忌又欲的碰撞。 “怎么抽烟了?”她抬手抚去了他发梢将要滴落的水珠,“不是不喜欢吗?” 裴谨行抬起眉骨,眼睫向上翘起来,就那么睨着她,嗓音被烟冲的微微哑:“抽起来,喉咙很呛,肺里不舒服,头晕,恶心,很难受。” 沈周懿一怔,连忙去抽他唇边的烟。 “那就不要抽了,这是不习惯这个烟才有的反应,尼古丁里的毒素对神经造成的一些中毒反应,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快给我。” 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还老是喜欢把烟塞他嘴里。 他也总是宠着,不管不顾,就让她那么闹腾。 裴谨行微微偏头,躲开了她的手,继而抬手,骨骼削瘦的握住她的手,“以前可以忍。” 他敛眸,细细地摩挲着她纤瘦的手腕,这里还有被手铐卡出的红痕,她身子骨纤细娇弱,一点重力就会泛红,更何况是那种冰冷的铁制品。 “但是,现在觉得,这个东西有弊却也有利。”他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他一条腿上,仍旧咬着那只烟,腾出手去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的医药箱,找到药水和棉签,敛眸给她一点点涂着,“好像能缓解一些难受的心情。” 沈周懿心尖儿一颤。 认真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又轻咳了声,声音很缓,很低:“你受苦,我不舒服,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从前一直觉得电影、电视剧里那些主角因为情情爱爱而撕心裂肺痛苦的情感,是虚无且可笑的,可人无论再怎么厉害,在某些层面也是无知的,就好像是我现在。” 他为她涂药的动作好像停滞了下,像是恍惚,又像是自嘲:“——心疼死了。” 果然。 曾经的他的确是太轻狂了,有些话,有些想法,也总是会想的太绝对。 人这一辈子太长了。 都是过一时成长一时。 沈周懿看着自己手腕,涂着冰凉的药水,舒服很多,他动作始终很仔细耐心,没弄疼她半点。 他在身体力行的,怜惜她,珍惜她。 她头枕在他肩膀,轻轻嗅着他身上冷调的淡香,“谨行,你真那么爱我?万一今天发生了什么呢?” 这句话。 她像是有了女人常有的思维。 在假设性的问题上,在意了起来。 裴谨行轻瞭眼睫,他将人抱起来,“你还是你。” 沈周懿才有所恍惚。 她还是她。 他依旧还会爱她—— 走去餐桌旁边。 他将她放下坐好,打开餐盒,“趁热吃,今天别想其他的。” 沈周懿也没再扭捏,低头吃饭。 但是胃口并不是特别好,吃了半碗粥几口菜就搁置了。 裴谨行又点燃了另外一支烟。 他也没胃口。 沈周懿知道。 今天他心情真的很糟糕。 或许,是真的吓到他了吧。 “山上的情况,会怎么处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她放下筷子,担忧的问了一句。 “不会,他们会咬死说自己赛车出的问题,罪名轻与重,在这些人心里,门儿清。”裴谨行低低淡淡地说。 沈周懿思考了一下,也对。 她倒是脑子迟钝了。 至于其他的。 沈周懿没再过问。 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会在自己受了委屈之后还宽宏大量的为大局观求个情,她其实挺睚眦必报的,骨头里就是恶劣的性子,或许是像了妈妈,妈妈那样的娇纵大小姐,有些特性,她还是遗传到的。 只不过。 她不像是母亲那样不留余地的歇斯底里。 她喜欢不动声色地将一个人慢慢的磨死、利用能利用的一切,最叫人脊背寒凉的方法。 吃完饭。 餐盒收了起来,不会有味道出来。 沈周懿给宋戎颜通了电话。 报了平安。 宋戎颜抓着她不停地问,不停地说。 她能感觉到宋戎颜的慌张和心有余悸,便也时不时的温柔应一声。 闺蜜间的通话似乎总是漫长的。 裴谨行打完电话从楼上下来。 看到女人抱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因为穿的是他的t恤,衣服很大,领口微微朝着一侧肩膀滑落,露出半边雪白的肩颈线条,她微微抬着头,看着头顶的玻璃棚外的星空,黑卷发散落在身上,两条腿在暖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又细又长,腿型柔美漂亮。 在棕色沙发上,她整个人格外的惹眼。 裴谨行瞳眸微恍,便朝着她走过去。 * “今天吓死我了,确定没受伤?”宋戎颜很焦灼,语气也有些凌乱,她担心沈周懿在逞强。 沈周懿眯着眼,看着那闪烁明亮的星辰,“没有,别瞎想。” 正说着。 身后沙发微微塌陷。 腰上环上了一条手臂,收紧,她耳根后方,脖颈处有些温热和酥痒,她惊了惊,下意识瑟缩了下,侧过头,他不说话,悄无声息地做着隐匿的事。 沈周懿感觉肌肤上滚烫,她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吧,我现在过去看你,不然我不放心。”宋戎颜又说了句,显然不太踏实。 沈周懿咬咬唇。 “嗯……” “拒绝她。” 耳边是只有她才能听到的低哑声线。 抚过她耳畔,带来了一阵燥意。 沈周懿抬起了手,握住了胸前他的手,迫使他停下,缓了一口气,才说:“不用跑了,已经很晚了,真的没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睡吧。” 宋戎颜:“你声音怎么不对?” 沈周懿回眸去瞪他一眼,“就是有点儿困了……” 宋戎颜这才退了一步,“算了,你先好好的睡一觉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多想,脑袋放空,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懂吗?” “好……” 嘟嘟嘟—— 手机挂断。 沈周懿几乎立马就倒在沙发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下雪了,热烈的 寒冬料峭。 冬夜里结了冰,窗外雪压枝头,皎皎白月浮于云梢,半羞遮面,风拂来一阵,吹散了稀薄地云雾,月白若隐若现着。 屋内的温度与墙外相差了近四十度。 玻璃上因为热气而蒸腾了水气,水珠顺着蜿蜒而过,一遍又一遍的被潮湿水汽冲刷,窗边的绿植都滴落了水珠,润泽的更鲜嫩欲滴。 沈周懿眼前很是模糊。 也不知是这里的灯太暗了,还是她眼里浮了层水雾的缘故,眼前都缭乱起来,耳边轰鸣着,伴随着她正在不停震动的心脏。 她伸手,想要去摩挲沙发头顶柜子上的灯。 手却被他重新拉回来,手指被他细长而漂亮的手一根根扣住,交叉,扳在身侧,她像是落于一团巨大的甜蜜棉花糖之中,柔软,塌陷,像是快要坠落,但快要到这种时候,他就将她重新拉回来,喂她一口甜蜜。 “裴谨行……” “嗯。” 她叫着他名字。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该做些什么,没什么力气,像是任人操控的娃娃。 “要在这里?”她问,另一只手还是得空想去关灯。 “你可以好好看星空。” 他亲吻了下她的唇。 用最热烈的方式。 沈周懿眼泪都顺着眼角出来了,她突然就有些委屈,“可我明明专心不了……” “那一会儿想想办法。” 他抚过她眼角的泪痕,鬓角上似乎有汗珠划过,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今天左右是忍不了了——” 沈周懿点点头,眸子盯着那忽闪忽闪的星星,在那一刹那,似乎有一颗流星急促冲过,她眸子睁大,她在想,真漂亮,可也好疼—— 房间里温度太高了。 沈周懿浑身被汗打湿,她恍惚着去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的钟表,秒针走的很快。 哒哒哒—— 哒哒哒—— 始终不停歇。 她都快要分不清,究竟过了多长时间。 沙发皮面都挥洒了水光。 她缓了一口气,微弱地嘟囔了声:“我腰好酸。” 裴谨行没说话,扶着她的腰坐起来,他就那么靠着沙发靠背,头懒散地枕着,骨节细长,漂亮,玩儿出花的手,正揉着她腰部,但是这样一来,她更坐不住。 “别了——” 这么揉,好像人更往下沉了。 不妙。 这种感觉她受不住。 “抬头。”他声音很沉,混杂了些许沙哑。 沈周懿抬起头,玻璃顶棚上,忽然洋洋洒洒下了雪,仿佛要冲破那层玻璃落在她身上似的,美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那一刻。 她大脑断了弦,什么都看不清了,眼前都昏黑了。 这个冬夜。 下雪后,是滚烫的,热烈的。 * * 这个夜好像很漫长。 漫长到沈周懿都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她意识好像昏沉了,半梦半醒,的确随了宋戎颜的话,她睡了很好,很长的一觉,睡到她一丁点闲杂事情都没空去想,脑子在兴奋与完全空白中不停地转换,很奇妙。 天亮起来。 沈周懿睁开眼。 她正好侧躺在床上,眼前就是落地窗,明明昨夜下了很大的雪,今日却不见端倪。 她动了动,那种难受的感觉才汹涌上来。 明明当时不觉得。 可能是她的动静吵醒了旁边的人。 他靠拢过来,又习惯性似的揉了揉她的腰,后半夜时,他一直在帮她按摩,“不睡了?” 沈周懿声音都是哑的,“越睡越累,想起来。” 她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毛病。 裴谨行睁开眼,眼尾漾着倦意和浅淡的红,他就那么下床,沈周懿无意瞥了一眼,心跳猛然加快,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挪开视线。 他怎么—— 还那么—— 他随意套了一套衣服,又折返回来,弯腰将她两条手臂圈在自己脖子上,又把人抱起来,往盥洗室走。 沈周懿的确是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进去后,他敛眸看她,眸里隐隐有笑,“抱紧我脖子,我腾个手。” 沈周懿立马听话。 他腾出一只手去摘了一件厚实而绵软的浴袍过来,放在盥洗台面平铺叠起,确保足够柔软后,这才将她放上去坐下。 沈周懿心下触动。 莫名有种说不清的羞涩。 他这种太细致的举措,她反而很面上发烫。 “你干嘛啊。”她挪开视线不看他。 裴谨行捏着她下巴将她脸蛋儿转回来,唇畔起了弧,又混又痞,“你昨天不说疼?垫着舒服。” 沈周懿:“……你记性真好。” “这个我不否认,不然我学习能力也不会那么强。”他还挺淡定的,顺手去给她拿牙刷挤牙膏。 “自己刷。” “哦。” 沈周懿很怪异的接过来,这莫名的尴尬又自然的氛围,她突然就适应不了了,毕竟这是他们谈恋爱以来,突破最后一层。 裴谨行利索地去收拾自己。 很快回来又帮她擦脸,一边擦还一边眯着眼,“怎么眼睛还有点肿。” 沈周懿摸了摸眼皮,“没睡好吧。” 他两手撑在她身侧,眉骨轻抬,挺混蛋的:“我以为是哭的。” “……你骚不骚。” “还行,偶尔。” “……” 沈周懿抬腿去踹他。 结果她嘶了声,又瞪他一眼,但是经过一整夜,她这种眼神毫无威力,只有娇酣的嗔味:“你属什么的?” 裴谨行看她难受,一时还自责了下,但很快烟消云散,他将她又抱出去,声音漫不经心地:“马达。” “…………” 小男孩儿果然轻易就不要脸皮了。 他真不会害臊的。 出了客厅,她还是下意识往沙发那边瞄了一眼,很多画面不停回放,她不由挪开眼皮,但是这个小动作还是被他察觉了。 他说,“都收拾了。” “……哦。” 好像二人更拉近了,比以往更亲密了些。 浓情蜜意,正是最浓郁的时候。 早餐是裴谨行让人送来的。 他不会做,也不会在她第二天让她吃不好。 一天的时间里,早餐最重要,好好的补充一下能量。 沈周懿咬了一口西班牙火腿,又用牛奶润了润嗓子,“我今天要去学校。” 裴谨行抬头看她,“不多休息休息?”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让她今天这么劳累,昨天她才被绑走,也不缓和一下,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去学校,就恢复的那么快? 第一百六十九章 筹谋 沈周懿摇摇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不用,我没什么问题,别担心。” 裴谨行没再多说什么。 早上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时间过得很快。 后又驱车送沈周懿去学校。 沈周懿回宿舍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二人这才分开。 裴谨行没着急走。 他的车停靠在路边枯树下,他视线望着不远处的大楼,眼里神情有些冷感,昨天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翻篇。 那几个二世祖底细很好查。 都不是什么本地人,也不算什么大门大户,就是有几个臭钱的畜生,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不过二十二岁,在学校混日子,拿个结业证书回家继续过纸醉金迷的生活,最起码还是个有文凭的,表面光。 这种人,最怕的不过就是蹲局子。 想让他们吃十年八年捞饭,太简单了。 现在重点是。 沈周懿提到过的,那个叫蒋一尤的。 外地过来的,刚拿了京城户口没几年,家里生意做的还算是在蒸蒸日上,他找人查了一圈,这个蒋一尤跟陆家二小姐走得近,陆俞冉他不清楚,就上次在徐昶砚办公室见面他才想起来点。 可她跟蒋一尤的关系—— 裴谨行半眯着眸。 陡然想起来了上回这个女人想要拜他外公为师,但是外公没有同意,反而对沈周懿抛出橄榄枝—— 年关寒意阵阵。 他敛眸,遮住了瞳眸里的晦暗。 这些事情里,她最好没动过什么歪心思。 * * 沈周懿在与裴谨行分开后,还出了趟学校,去了与宋戎颜吃饭的那家店那边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后,便又回来到美院楼下。 看到了不远处有人群攒动。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京城美术协会要举办美术赛事了,就在后天,几个学校美院纷纷出了名额参加,提前就报名参加了,但是初赛出刷掉了许多人,极为严苛,而后天是最后一场,会诞生一名冠军。 沈周懿大概游览了一眼。 转身继续往另一边走,她垂着眸,手指摩挲着身侧的包包,她昨天装有梁老先生画卷的包,丢了。 她被抓时所在的那个逼仄小巷子里,是死角,不通路,又昏暗,平时也不会有人会专程进去,但是她的包不在那边。 沈周懿淡淡地勾唇。 倒也不着急。 她直接去了徐昶砚办公室。 徐昶砚看她过来了,眼睛微闪一下,随后便说,“坐吧,沈老师有什么事?” 沈周懿落座,直述来意:“徐理事长,关于京城美术协会的赛事,我听说会邀请一些美术界的人士作为嘉宾,有资格给出评分?” 徐昶砚合上文件夹,点头道:“是这样的,你想去?” 他倒也不打弯弯绕绕的那腔调,很直白。 沈周懿微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 她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毕竟她在界内也是拿过许多次国际顶级赛事大奖的人,资格是足够的,梁老先生先前有邀请过她,但是她那会儿还没想好,现在她想去。 就得过来从徐昶砚这儿报备一下。 徐昶砚思索了下,最终说,“这个是没有问题的,梁老先生前段时间举荐过你,所以这个名额一直是有的,如果你时间上没问题那就好,后天去悟以美术馆,时间是上午十点。” 他递给沈周懿一张入场函。 沈周懿接过来,颔首表示感谢。 “那就不打扰您办公了。”她起身打算走。 徐昶砚忽然抬起头看她,目光似乎有些复杂。 “你来京城就只是想来帝景当个老师?” 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沈周懿回过头,“不是。” 徐昶砚抿唇,想说的话,最终化作虚无,绕了个圈子,想给她一些底气:“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可以找我。” 沈周懿心下觉得奇怪。 但是还是礼貌应下,“谢谢您。” 她离开后。 徐昶砚才往椅子靠背上一靠。 沈周懿是个好孩子。 但是…… 徐昶砚苦笑了声。 “可你父亲不想见你。” * * 沈周懿又去向美院。 今天她其实没课。 但是她还是来了。 毕竟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 她去了国画教室。 这个时间段还没有正式上课,学生们都零零散散的,有的在整理工具画板画布,有的在握着手机嬉笑玩闹,还有的…… 沈周懿视线逡巡一圈。 看到了靠边位置,陆俞冉正握着铅笔画画。 沈周懿没犹豫,就那么朝着她走了过去。 在陆俞冉身边坐下。 察觉有人,挡住了一些光线。 陆俞冉才侧着眼睛看了一眼。 看到是沈周懿后,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去观察她的状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后知后觉自己不该有什么反应,她又继续动画笔画画,“沈老师怎么过来这边了。” 沈周懿语气轻柔,好像脾气很好,“喜欢这门课程,也想过来听听,怎么?不欢迎?” 陆俞冉眼中微动,“怎么会,沈老师挺会开玩笑的。” 沈周懿只是笑,她揉了揉手腕,昨天上了药,今天好多了但是还是有些肿,陆俞冉自然也看到了。 “你跟蒋一尤关系挺好,是吗?” 沈周懿一手托腮,就这么问了句。 恰好。 不远处,蒋一尤一夜没睡,又被父亲驱赶来学校,进来就看到沈周懿和陆俞冉攀谈,她冷汗顿时冒出来,想要走时。 便听到陆俞冉不痛不痒说,“你误会了,她家生意有时候需要仰仗陆家,所以向来巴结我,没有关系好那回事。” 蒋一尤脸色更白。 巴结—— 虽然昨天陆俞冉就驱赶她离开陆家。 但是她还是抱有一点幻想。 结果。 陆俞冉她果真没把她当朋友,甚至没把她当个人! 她是她身边的狗吗?! 蒋一尤恨的牙根咬紧。 这边。 沈周懿恍然,靠在椅背上,勾着唇慢慢地笑:“那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昨天啊,她跟我发生了些摩擦,因为校园论坛的帖子,那个帖子,你知不知道?应该看过吧?匿名的,热度很高。” 陆俞冉心头更翻涌不耐烦和烦躁。 她不想跟她这么公然讨论那个帖子的事,也不喜欢沈周懿这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沈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章 暗刀子最要命 沈周懿不紧不慢地说:“就是好奇,这个帖子究竟是谁发的,却能引到我身上,挺厉害的。” 陆俞冉看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写写画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压制住一些得意:“看来也只能吃哑巴亏了,毕竟匿名帖子,一个新建的小号,查不出来的。” “是吗?”沈周懿似乎并不认同。 “难道能找黑客?”陆俞冉竟然还笑着看她一眼,像是在审视沈周懿有多少能耐:“黑客这类人本就低调难寻,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而且这里是帝景,估计没哪个愿意来黑帝景的网,但沈老师要是想找,我劝你,注意别被骗。” 沈周懿淡淡地勾唇:“那谢谢你的提醒。” “不用客气。” 好像变得相安无事。 和和气气。 沈周懿也就那么打发时间的听了一堂课。 淡然又静美。 似乎没有被影响丝毫。 就连陆俞冉都百般不解。 蒋一尤就那么没用?人都抓走了,结果就这么不痛不痒的揭过了?她还以为,蒋一尤那混混男朋友们会多放肆。 现在沈周懿仍旧风光,不仅是国际上有名的画家,还受到梁老先生欣赏,她得另外想想办法尽快提升自己去拔得知名度才行。 思前想后。 她正准备走人时。 沈周懿接了一通电话,“是,找不到了,是一个褐色的皮质包包。” 听到这句。 陆俞冉脚步猛然停下。 沈周懿语气挺无所谓的,很轻却入了耳,“倒也没什么重要的,我平时不放什么值钱东西,就是有以前的一幅画,私藏的吧。” 陆俞冉睫毛颤动,无端松了一口气。 像是在庆幸。 随后,她快速离开。 * * 沈周懿下了楼。 还没走多远,手臂被人拽了一下。 她回过头。 却发现是神色慌张的蒋一尤。 她没了平时那种趾高气扬的感觉,眼神四下乱瞟,不愿意让别人看她们这边的情况。 沈周懿整个人嵌入了角落的阴影里,眸色昏昏沉沉,叫人看不明白,她说:“没被拘留?” 蒋一尤心猛的咯噔一下。 浑身都凉了。 她咬着唇,满是不甘,“我……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 现在她不确定沈周懿跟裴谨行是什么关系,但是孙诚给她打电话了,他父母家里生意忽然突击被查,面临关厂整办,家里资金链也被冻了,上面派人来盯着,好像工厂出问题了,一旦落实,他家就要被强制关了,他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知道?! 关她什么事?! 她现在更害怕的是,那些未知的危险落在她和她家头上。 她绝对不要再被打回乡下! 沈周懿歪了歪头,因为光线暗,根本看不清她神色,“哦?” 好像隐隐之间,她在淡笑。 蒋一尤没来由的觉得浑身发凉。 她按捺住内心的怨恨,“我向你道歉,求求沈老师,原谅我,不要对我赶尽杀绝,求求你。” 沈周懿看她泛红的眼睛。 她在想,这可真是鳄鱼的眼泪。 这种人不实实在在疼一疼。 怎么会知道自己错? 她拂开蒋一尤要碰她的手,像是挺可惜的:“可你犯罪了,我一个律师朋友曾经说过,你这种性质,绑架,恶劣恐吓,意欲侵犯拍视频,起码,十年起步。” 蒋一尤一愣。 血色一点点从嘴唇上褪去,腿软的险些摔倒。 律师? 十年? “哪个律师?我明明还没有做!” “陆承年,不知听过吗?”沈周懿报出了陆承年的名讳,她知道的,他在京城上流社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彻头彻尾的律师界的大魔王,多复杂严重企业的案子,在他这里,都能轻易解决。 蒋一尤怎会不知陆承年。 所以,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陆……陆承年……你认识陆承年?!”蒋一尤几乎没控制住自己声音,尖锐的尖叫了声。 沈周懿神色漠然地看着她,“那么,祝你好运。” 蒋一尤慌了。 她不管不顾地在她身前跪下来,疯狂的摇着头,“求求你,我真的知错了,不要起诉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给你公开道歉,我,我一定不会再……” “哭什么?” 沈周懿俯身,轻轻抚去她脸上的眼泪,婉约一笑,“你看你,多狼狈,所以我在好奇,怎么就那么肯定想到是我的?难道,有什么人提点过你?” 经过沈周懿这么一说。 蒋一尤恍惚了一下,猛然间,她脑海里跃入了陆俞冉的脸…… 对啊。 从一开始帖子是陆俞冉发给她的。 也是陆俞冉问她得罪谁了。 还提醒她照片里打码的人是谁…… 蒋一尤越想越觉得脊背生寒。 她颤抖着嘴唇,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沈周懿没错过他表情,她眯了眯眼,“看来真有这么个人?那你大概是被利用了。” “可她利用我对付你做什么!”心绪混乱的蒋一尤声音尖锐。 沈周懿挑眉,“谁?” 蒋一尤脸色一沉,“我……” 沈周懿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不说,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随你吧,我还有事,要去拜访梁老先生……” “梁老先生?”蒋一尤迷茫,“你怎么会认识……?” 她停下脚步,轻轻的啊了一声,“梁老先生算是我半个师傅,前段时间老先生来学校了,正好遇到了。” 蒋一尤更混乱了,“那陆俞冉……” “陆俞冉?”沈周懿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也不介意多解释一些给她听,更是轻嗤了声:“她想拜师,梁老先生没同意。” 说完。 她便转身离开。 没有被抓、被恐吓后的怒火中烧,反而很平静,没有失控的斥责与厮打,这样的淡然,让蒋一尤又惊又怕,反而比歇斯底里更让她夜不能寐。 是灵魂上的担忧和悚然。 但是现在更让她震惊的是…… 陆俞冉竟然没有拜师成功?! 梁老先生根本没看上她?! 那她怎么说拜师了?! 还获得了这段时间一切能薅的红利,被所有人吹捧! 再想想裴谨行与沈周懿相识的事情,梁老先生又是裴谨行的外公,二人相熟也不奇怪了,再加上梁老先生看中的是沈周懿,陆俞冉没达成目的,一来二往…… 沈周懿的确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蒋一尤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理清楚所有情况。 越想越觉得合理。 陆俞冉竟然借她的手害人?! 这样一来,那个帖子是谁写的……陆俞冉嫌疑是最大的,虽然不确定,但是她还是觉得八九不离十。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背负官司和牢狱之灾。 “心机婊……”蒋一尤气的牙根痒痒,她阴毒着表情,怒火攻心,“还跟我撇清关系,贱婆娘!” 越想越气。 她直接就转身上楼,直冲陆俞冉平时可能在的地方而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公然动手 下了课。 陆俞冉收拾好背包,她打算回家里一趟,那个背包也得想办法处理,省的佣人们弄出什么岔子。 但是刚刚出门。 就有几个女生朝着她走过来,兴致冲冲地说:“俞冉,听说你进入终赛了?” 陆俞冉脚步停下,浅笑着回头应着,有教养又亲和:“是的,后天要去决赛,还有些紧张。” 那女生立马笑着起哄,“你还紧张啊?你都已经这么强了,几个院校的参赛美术生,难有能打的过你的吧?别谦虚啦。” 陆俞冉有些羞涩地低头将头发拢入耳后,“也不至于,人外有人,大家都很强。” 另一边。 秦仕则单手抄兜的上了楼,他手中握着最新款还没正式发售的游戏机,旁边人搡了下他肩膀,“嘿,别玩儿了,快看你女神。” 秦仕则这才抬了抬头。 看到那边众星捧月的陆俞冉。 她的确是漂亮,身子骨纤细又柔美,长发及腰穿着素白的蕾丝内衬长裙,妆容精致不浓重,五官清淡却清纯没攻击力,性子平易近人,也有爱心,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她。 秦仕则眯了眯眼。 没过去凑热闹。 干脆靠在一边等着。 陆俞冉也看到了秦仕则,心情更好了些,她朝着他挥挥手,笑的明亮清秀。 好多女生看到那边的秦仕则,都忍不住感叹,“系草哥系花,你们俩真的好般配啊。” 陆俞冉脸红了红,有点局促道:“没有,我们只是好朋友,别乱想了。” “可别,秦仕则多喜欢你,全学校都知道的好吧?” 陆俞冉弯唇。 “唉,我要是像你这么优秀就好了,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天赋好,比赛肯定能拿名次,最重要的是,还受到了梁老爷子的青睐,拜师收徒。” 陆俞冉眼皮垂了垂,“你也有机会的,画画就是多练,我也是不停地练才有今天的。” 她不否认梁老爷子的事情。 不得不说。 这个名号很好用。 给了她许多便利,在比赛里,也会是加分项,大概也是从论坛以及同学们嘴里得知,毕竟梁老先生鲜少出面,近些年随着年纪增大,身体抱恙,干脆就退居幕后,几年都不一定见露面。 所以,她算是吃了这波舆论的红利。 再加上。 她是陆俞冉。 陆家二小姐,以第一名考入帝景美院的人。 可信度,自然高的多。 几乎所有人都不曾怀疑过真伪。 既然这样。 她何必解释? 就这么顺势而为得到她想要的,只要她拿下大赛冠军,顺利进入美术协会,梁老先生终究还是会高看她一眼,迟早,是她囊中之物。 正想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 打断了当下这种愉悦的氛围。 “俞冉就是好厉害啊,能拜师梁老先生,这段时间里,论坛上多少人羡慕讨论,不知道俞冉能不能去请求梁老先生,有空来给大家伙讲一堂课?好歹梁老先生也是帝景美院教授啊,是不是?” 随着这声音。 大家伙看过去。 蒋一尤从楼下上来,笑着看着陆俞冉。 陆俞冉则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个蠢货想做什么?她说的还不明白吗? 但是蒋一尤这话,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希冀之心,热络地看向陆俞冉,“是啊!我做梦都想上梁老先生的一堂课呢!俞冉,可不可以?” “是啊俞冉。” 多数人当场把陆俞冉架在了这里。 陆俞冉内心烦闷,对蒋一尤更是厌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太令人失望。 她抿唇,“这……你们也清楚的,梁老先生退居许久,毕竟高龄了,不太方便折腾了。” “究竟是不方便,还是你根本就是冒牌货!” 蒋一尤猛然快步上前。 厉声一喝。 几乎整个楼道的人,都听到了这样一句。 所有人面露疑惑。 不解看着这昔日的姐妹俩。 这是什么情况? 陆俞冉心头一震,她盯着蒋一尤,有些不确定蒋一尤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软下语气:“你在说什么?不要在这儿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她以为蒋一尤是针对她那帮助她的事情而闹脾气。 结果。 她才说完。 蒋一尤就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她手起又落,力道极重的一巴掌,落在了陆俞冉脸颊,脆生生的一声“啪”,在走廊四下回荡。 嗬! 所有人表情惊愕又悚然。 死寂的吓人。 陆俞冉脑子都疼懵了,她捂着自己火辣辣刺痛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跟班。 秦仕则在那边看到,脸色也一沉,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蒋一尤的手一拽,“你发什么疯?!” 蒋一尤阴狠地看向秦仕则,情绪早就崩溃了,跟着也口无遮拦了起来,“你他妈什么眼光?!这种婊子也能入了眼?!” 秦仕则脸一黑,“叫安保过来!” “放手!” 蒋一尤挣扎。 她大声嚷嚷,“你们都被这个虚伪的婊子骗了!她根本就不是梁老先生的徒弟!梁老先生根本就没看上她!是她欺世盗名,利用名气去获取资源和渠道!” 这句话声音很大,几乎是声嘶力竭的。 重重地敲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都错愕地看向被打了一巴掌而疼的落泪的陆俞冉,“什,什么意思?不是梁老的徒弟?” 陆俞冉表情没控制住变了。 她心脏猛的咯噔了一下,像是从高空坠落似的失重感,她面对着那些投来的怀疑眼光,咬着唇,“蒋一尤,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秦仕则都情绪沉重,他看了眼陆俞冉。 目光落在蒋一尤脸上,“证据呢?” 蒋一尤指着陆俞冉,冷嘲热讽:“有本事,让她亲口承认,她就是梁老的徒弟!” 她敢吗?! 最多就是敢糊弄不应不否认,钻空子罢了! 陆俞冉一听,心中恨得要死,偏生必须得忍耐。 这个蒋一尤,她怎么敢惹她的?! 此时此刻,无数道求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无异于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进退失据! 秦仕则皱眉,叫了她一声:“俞冉?” 陆俞冉心尖儿颤抖。 今天被打本就够丢人了,过段时间指不定怎么传这件事。 她怎么能否认梁老的事? 以后她怎么在学校立足?! 最终。 陆俞冉咬咬牙,“我怎么不是?”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事发前夕 我怎么不是——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落入每个人的耳畔。 说实话。 在蒋一尤出面嚷嚷这件事的时候,许许多人的心里还是不多不少的升起了几分莫名的兴味和期盼,毕竟陆俞冉太优秀了,她优秀到让人总归在午夜梦回忍不住嫉妒,同样的美院学生,看看人家,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还有天赋,受到多方追捧。 竟然连界内天花板的梁老也抛出橄榄枝。 明面上大家都在羡慕、恭贺。 可实际上呢? 谁没泛酸? 人心人性本就大多如此,大家哪里会把阴暗面公之于众。 但是陆俞冉掷地有声地认了。 又转念一想。 是啊。 陆家小姐何必要做这种欺世盗名的事情。 以她家的能力,以及她未来姐夫的谢宿白,想要什么没有? 陆俞冉心脏似乎被一只骨骼嶙峋的手死死地攥着,她盯着四面八方来的审视视线,她不能退,不能否认,否则明天的她将会脊梁骨被敲断! 蒋一尤这个蠢货,她究竟从何得知的?! 秦仕则深深地看了眼脸颊已经肿胀起来的陆俞冉。 “你们怎么回事?” 陆俞冉揩去眼泪,嘴唇抖着,“我怎么清楚,可能是她心里不平衡我如今拜师的事情,才会这么莽撞吧。” 蒋一尤都要气笑了,“陆俞冉啊陆俞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东西呢?你说已经拜师,那你证据呢?拜师礼什么办的?梁老怎么没对外公开这件事?你能解释的清楚?” 陆俞冉攥紧拳头,抬眸看她,“梁老早就退居幕后,他老人家素来喜欢清净,谁人不知?尤尤,你这么害我,这个机会就能是你的了吗?” 蒋一尤睁大眼,“你污蔑我!” 陆俞冉抚摸了下疼的发涨的脸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是我识人不清,你好自为之。” 说完。 她转身离去。 蒋一尤站在原地,接受着许许多多嘲讽与憎恶的目光。 “什么人啊,就是一个白眼狼,陆俞冉对她多好啊。” “可不是,还嫉妒人家,她算什么东西。” “果然,那个帖子写的不错,有些人生来就是贱啊……” 蒋一尤感觉自己皮肤都被尖锐的刀子凌迟着,内心的防线似乎在崩塌,如若她心理防御能力再差那么一点,恐怕就要被逼的当场去跳楼。 人言可畏。 谁人不知。 她当众教训陆俞冉,给她难堪,结果被陆俞冉利用人言舆论来压死她,让她在帝景彻底待不下去! 蒋一尤眼中含泪地咬着牙。 这个贱女人—— 从一开始就利用她,还将她弃若敝履,害到这种地步! 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 * 陆俞冉走到了洗手间。 她的脸已经肿的不能看了。 一路上,那么多人看到她这幅样子,保不齐明天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今天蒋一尤当众拆穿她的事,就算她硬着头皮认了,也绝对有人会怀疑其中真伪。 陆俞冉用手帕接了冷水冰了冰脸颊,脸色阴郁下来,越想越烦躁,猛的将手帕扔在水池里。 这个蒋一尤。 她必须得尽快解决掉才行。 绝不能让她再给她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 从洗手间出来。 陆俞冉看到了等在对面,正低头玩儿打火机的秦仕则。 她收敛情绪,走过去,“走吧。” 秦仕则垂头看她,英俊的脸上情绪不明,“她为什么会那么说?” 陆俞冉心下咯噔,有些不悦,“不是说了吗,她这个人善妒,我们俩早就关系不那么好了。” “那被梁老收徒,陆家没有表态?” 陆俞冉看着他,“你怀疑我?” 秦仕则微微抿唇,“没有,只是担心你。” 陆俞冉独自往前走,像是在闹脾气:“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不信就算了。” 秦仕则收了打火机,快步走上前。 “好,信你。” * * 沈周懿专门乘车去了趟梁老爷子府邸。 有些事,她需要跟老爷子聊聊。 好在老爷子也是性子豁达爽快之人,甚至都不太多过问原由,就那么一口应下。 陪着老爷子吃了中午饭。 沈周懿才重新回到学校。 午后的阳光正好,今天骄阳明媚,拂动着细细的风,不算凉,操场上甚至回还有脱的只剩下一件单薄卫衣去打篮球的学生。 在操场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会儿。 沈周懿接到了闻鸢的电话。 她接起来。 传来女人冷而艳的音色,“你出了点事?” 沈周懿轻轻叹,“阿颜跟你说了?” 闻鸢:“这么大的事,能不说么?你现在在哪儿?” 沈周懿看了看前面因为进了一个三分球而欢呼的男生们,她弯着眸,“美院外篮球场这边。” “等我,五分钟。” 挂了电话。 沈周懿晒着太阳,都有些昏昏欲睡。 她昨天没睡好,裴谨行几乎没怎么放过她,后半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快乐是真的,累也是真的,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浑身酸的厉害,没什么精气神。 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啊。 真是精力充沛的厉害。 她揉了揉发酸的外腿根,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 转头,就看到身穿gi限量款大衣而来的女人,她不似寻常女人那般柔弱,明明五官长得美艳绝伦,气质却毒辣,浑身气场格外骇人,走路生风,又美又飒。 难怪那么多人总是觉得,闻鸢是t。 沈周懿眯着眼冲着她挥挥手,“这里。” 闻鸢走过来,两腿交叠,坐在她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恨不能立马扒了她衣服来检查有没有受什么伤,“检查过了吗?” “没事,一点儿皮外伤都没有。”沈周懿无奈地笑,抬手环住了闻鸢的手臂,“我能吃什么亏?” 闻鸢看着她,“那个叫什么?” 沈周懿不隐瞒,“蒋一尤。” “蒋家……”闻鸢冷嗤,“区区蝼蚁也敢造次。” 帝景,她可是参股的。 想要开除一个富二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做出这种事。 怎能不处置? 沈周懿却勾勾她小拇指,轻声说,“鸢鸢,除去这个,你是不是有校园论坛管理权限?” 闻鸢侧目,“是有,怎么了?” 沈周懿只是淡淡地笑,望着远处那群年轻人,她还颇有兴致的掏出手机拍了张,声音柔和:“当然是——精准打击。” 闻鸢一时没理解。 沈周懿却给她看照片,“这么多帅哥,是吧?” 闻鸢扫了一眼,“毛头小子。” “那你什么时候谈个恋爱?”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好喜欢他 闻鸢往后一靠,嗤笑了声,“男人有什么用,耽误我搞事业。” 她是真的没有那个想法和心思。 生活里的事业已经足够她忙活,多一个男人,就来分散她的专注力,她不是什么柔软娇嗔的女人,反而她性子强硬,比较不好相处,没有几个人受得了她的脾气。 当然,也没人制得住她。 沈周懿弯了弯唇,“有个安定的人,也不错的。” 闻鸢不由侧头看她,“看来你挺喜欢那个人?” 好像才……23? 在她眼里,这个年龄太小了,尤其男人成熟的晚,这么一个小弟弟,平时得多累?首先思想上就容易有分歧吧?沈周懿一直挺成熟的,她大多时候也会去惯着对方。 宋戎颜就是让她宠出来的坏脾气。 沈周懿眯着眼,望着头顶恍惚的日头,穿透干枯的枝丫,斑驳而下,她回想了一下过去种种,婉婉一笑,“挺喜欢的。” 闻鸢表情这才有片刻的惊讶,她望着沈周懿表情许久,这么多年感情,她当然清楚沈周懿是什么人,她太冷静了,这种个性下,很难会陷入一段炙热的感情,因为她始终是置身事外,她是感情里作壁上观的那个,既然能让她说出喜欢…… 这个男人,这么大魅力? 闻鸢哼笑了下,也罢。 年轻的姑娘们,大胆的爱,大胆的享受青春,挺好的。 “要管理权限,想查什么?”她又问了回来。 沈周懿挑挑眉,呼出一口热气,“查人ip地址。” * * 陆家。 正是晚饭时间。 陆夫人苏伊坐在主位上,只有陆俞冉陪着吃饭,陆姿琦还在医院没回来。 她看了看时间,看向陆俞冉,“比赛的事宜,觉得稳吗?” 陆俞冉抬起头,展眉一笑:“您放心,我有信心。” 苏伊这才稍稍顺心了些,这段时间一直被陆姿琦跟谢宿白的事情扰的心烦,好在二姑娘也争气,只要拿下京城美术协会会员名额,这对她日后,乃至陆家,都是有利无害的事。 “好好比,这两天多练练,不要失误。” 陆俞冉笑着应,“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对了,我怎么听说你学校有人说,你拜师梁老了?”苏伊猛然想起来,惊讶的问。 陆俞冉神情一凝滞,低头戳着米饭:“梁老……挺欣赏我的。” 她不知应该怎么和母亲解释。 毕竟母亲向来在意这些外在的名声以及脸面。 苏伊更满意了,“怎么还瞒着妈妈?改天请梁老吃顿饭,这事儿也就落实了。” 陆俞冉抿唇,她并不希望在学校的事被苏伊知道,否则她又会被训斥,毕竟太丢人了。 “妈妈,人家很忙的,就连这次比赛,梁老都不出面,他隐退就是不想被打扰,很多年都不容易见到他了。” 苏伊迟疑,“是吗……” “嗯。”陆俞冉放下筷子,心情有些烦闷,“我吃饱了,回去练画了。” 苏伊只好挥挥手。 “别出岔子,家族里本就多的是人盯着我这个位置,就等着揪错,更何况你经常在镜头前露面,有一定的粉丝团体,更得将自己打造的更光鲜亮丽,明白吗?” 这句话不轻不重。 但是陆俞冉却听着不舒服,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母亲施加给她们必须优秀,必须完美的压力,让人很不舒服。 “知道了。” 说完。 她自顾自上了楼。 进门走到书桌前。 她盯着桌面上画了许许多多张的画,这段时间她不分昼夜的练,已经小有所成。 她抚摸了下画纸,神情不明。 “很抱歉,我必须要赢——” * * 次日。 因为没有课,所以沈周懿在宿舍里呆了一天。 一直在沉迷画画,这段时间太松懈了,一直没有好好的静下心来拿起画笔过,明天就是美术大赛,她也来了几分瘾。 裴谨行从昨天开始一直联系不上。 她大概能猜到。 他又泡在了实验室,毕竟他们院士生病,正是需要挑大梁的时候,身为被专门请过去的人,有些责任不得不撑起来。 沈周懿放下画笔,揉了揉脖颈。 她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落在她桌面,神情却微微恍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又想起来那位叫徐嵘一的院士。 他病的很严重吗? 最终打断她思绪的,是闻鸢的电话。 她醒神,接起来。 那边说,“给你发微信了,自己看看。” 挂了电话。 沈周懿看了一眼闻鸢发过来的详尽内容。 细致到就差读出身份证号那般。 她唇畔缓缓扬起。 倒也没迟疑,直接就通过一个隐匿的邮箱,发送了出去。 弄完之后。 她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 浑身都软塌塌的,可能是休息太久的缘故。 果然还是要运动才好。 叮咚—— 门铃忽然响了。 沈周懿回过头,脸上展露出几分浅淡的笑意,心脏忍不住开始怦怦跳,她快速起身小跑过去,面带笑意的打开门。 还未看清外面人时。 她就被人推进来。 俯身而下一团黑影,一句搡着她往里面退。 唇舌被攻略,酥麻又微微刺痛,她被迫仰着头,快要跟不上他的节奏,还是努力的偏过头,他微凉的唇落在她脸颊,“关门。” 裴谨行将人推在椅子上,一手摁着她脖颈,又俯身重重汲取了下她的甜蜜,这才转身去关门,上锁。 沈周懿安抚了一下狂跳的心脏,凝视着回来的他,“忙完了?” 裴谨行走向她,将人一把抱起来,走到窗边的桌子旁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他一手握拳支着太阳穴,睨着桌面上她画好的画,另一只却在空闲之间顺着她t恤liu入。 “刚刚画的?” 他嗓音低低淡淡,说话间微微抬起眉骨,窗外的光线正好拓在他侧脸,薄薄的双眼皮褶皱下的痣若隐若现。 沈周懿腰身一软,两手不由撑在桌面,搡乱了纸张,有束缚却也被寻进去,她不得已弓了弓腰,“刚画的,你手好凉……” 她有些嗔怪,搞得她起了身鸡皮疙瘩。 男人却挑了挑唇,眼尾漾出的笑轻狂而颓唐,“姐姐很暖,正好捂捂。”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阳光正好 沈周懿耐不住,她去制止他的作恶,唇瓣红的艳美,眼眸更是氤氲出丝丝缕缕水雾,“裴谨行——” “嗯?”他还是支着脑袋,就那么懒懒散散看着她,眼神坦坦荡荡,唇边淡淡弧:“力重了?” “……”她微微瞪他一眼,发现他还更过分了,那么磨着,用凉意去刺激她,让她更坐不踏实。 沈周懿干脆别过头,拿起画笔,继续伏在桌面,毕竟画还没画完,就算不画,他也不会老实,干脆让自己静下心。 裴谨行视线落在她脸上好长时间。 发现她脸蛋儿泛着红晕,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他这才半笑不笑地挑着眉,看向她画纸。 画的正是窗外的景色。 她油彩晕染的层次极其漂亮,行云流水的自然,拿着画笔的手更是稳,纵然是现在这种情境之下,她都能专注在画上,画对她的吸引力,似乎比他都强。 他眼睫低敛,手指挠了挠她最痒的那地儿,“一天半没见,不想我?”说着,他将人更往腿上抱了抱,牙齿微磨,“画比我香?” 说着。 他都想笑。 沈周懿瞟他一眼,得空缓了口气,默默把他手往出挪,“想,但是画也香。” 裴谨行哑着嗓子笑了声,笑音里延出一句骂声。 他抽走她手里的画,扔在一边。 沈周懿哎呀了一声,去抢,但是被他摁了回来,他示意她坐好,“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你快给我,还差一点就画完了。” 沈周懿探着身子,没明白他那句是什么意思。 裴谨行干脆不制止她,反而把作恶的手抽出来,细长的指尖拨开衬衫扣子,从领口,一直往下,渐渐的,沈周懿目光不由自主黏着过去。 他将女人抱起来,放在桌子上坐好。 然后拉着椅子往后,“上次你说的,画我。” 沈周懿惊讶了一下。 “你确定?” 她说的,可是画luo的他。 “窗帘拉好。”他挑了下眉,就那么扯掉了衬衫,然后又往下—— 沈周懿呼吸一滞,耳廓甚至都是凌乱的心跳声,她急忙去扯窗帘,拉了一半,足够能将他遮起来,另一边没拉,能透着光,不会露了他。 她越来越兴奋。 学画画的,都画过人体模特,读书时,有模特的课,他们经常会祈祷,来一个漂亮的,帅气的模特,画起来也能开心些,像是裴谨行这样的模特……八辈子都找不到。 她坐在桌子上,将画板取出来,就那么开始。 而他就那么坦然地敞着腿坐着。 因为最近学会了抽烟,他闲的没事,还去取了一支烟来抽,眉眼低敛,殷红的唇格外诱人。 她尽量让自己清心寡欲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落笔速度很快,人体构造已经了然于掌,线条落得十分精准,逐渐的,她也静了下来,不再像是前半个小时那么心浮气躁,满脑子热气,已经渐入佳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窗外的阳光似乎已经在往西边落。 已经下午三点半。 她还没有画完,才往细节里处理。 裴谨行抽了两支烟,室内很热,不会冷,他瞳眸微眯,透过光痕看着她,黑发顺着肩颈滑下来,被她勾至耳后。 他翘了翘唇。 忽而站起来。 等沈周懿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逼至眼前,脚踝被拽了向前方,她整个人到了他面前,惊然抬起头,对上他漂亮又深谙的眸,“你怎么……” “我是要收费的。”他哼笑了下。 身子往前抵,她急忙往后仰,两手撑在桌子,窗帘被他拉开一点,光透进来的更广泛了,她被刺的晃眼。 温度就那么散在身上。 实木桌结实、耐得住。 她的稿纸被她不经意之间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响着,夹杂着一些其他音效,好像是桌子在吱吱呀呀的响,楼下好像有车经过,再远点的地方,是操场,呐喊声、尖叫声、篮球拍在地面,啪啪的震动,奇妙的合着。 沈周懿后背抵在窗台边沿。 脊椎骨被磕的有些疼。 她的手被他抓了一下,重新往前。 而他手里还拿着她的画板。 上面是她画了一大半的他。 他眼尾洇着一点欲,声音低淡,“细节没画好。” 沈周懿手指抠着他肩膀皮肉,“没来得及……那你让我,画。” 他不紧不慢地笑,那殷红上翘的唇,蛊的人头皮发麻,尤其他现在还做着叫她无法抗拒的事,“好,你继续画。” 裴谨行又把画板放在她肚子上,又特别“贴心”地给她拿来了铅笔,全然不管她正在支离破碎。 沈周懿瞪了瞪眼,脑子被冲击的空白。 “你……” 他似乎恶劣地笑了下。 勾着她的腰,让她背对他,让她就那么看着窗外远方,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你紧张了?” 这句明摆着是明知故问。 沈周懿都紧张死了。 全体现在了她表现上。 她这里是二楼,又是窗边,虽然附近不会过学生,视野不会轻易地漫上来,她仍旧害怕。 虽然她现在,t恤还挂着。 “你别闹,这儿不安全……”沈周懿断断续续地说。 裴谨行低笑,“我以为姐姐会觉得喜欢。” 沈周懿只能去求。 他这才抱着她从那里离开。 退出了所有。 裴谨行就那么样沙发上一坐,从桌子上摸来了烟盒,点了一支,烟雾袅袅,朦胧又魅惑。 他朝着她勾勾手,喉音轻哑:“姐姐,过来坐。” 沈周懿:“——”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太疯狂了。 这才第二次。 她就觉得自己要死在这场厮杀中。 从下午,到傍晚,傍晚到天黑。 以至于到最后。 沈周懿两条小腿都在细微抽搐,他总是能及时发现,为她按摩着,缓解那份痛苦。 外面已经漆黑。 沈周懿闭着眼。 旁边男人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俯身过来抱住她,“你是不是给我下什么蛊毒了?” 沈周懿眼皮子都不想睁开。 只能哼着,细细柔柔地说:“你不怕自己出什么问题?” 这也太不收敛了。 他抚了抚她长发,竟然精力仍旧很好,笑声从胸腔震出来,恣意又乖戾,“怕我死你身*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原来是你! 沈周懿被他蹭的脖颈痒的厉害,又觉他在床笫说的话太过露骨,只能抬脚去踹他,但是被裴谨行捉住了脚踝,顺着她小腿往上捏了捏,慵懒地半阖着眸,“不抽着疼了?” 沈周懿散了一口气,腿还木着,就索性任由他那么捏,反正也挺舒服的,虽然今儿换了好多个地方,好多个方式,但是在书桌上时她腿没个着落,酸疼了许久,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他伺候,也是应该的。 “今天要走吗?”沈周懿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九点多了,外面的天已经漆黑无光,冷月悬挂,半羞遮面。 裴谨行坐起来,他上半身还没有穿衣服,转身去坐在她腿旁,将她两条腿都放在自己身上,就那么一寸寸按摩着,“陪你。” 沈周懿舒服地眯着眼,透过室内暖色的光去看他,“那你身体怎么样?” 她还是担心他本身问题。 可他还是没跟她说清楚他问题。 裴谨行微微侧目,眼皮褶皱浅垂,“如你所见,依旧骁勇。” 沈周懿被他这句臊了一下脸面。 她发现男人在这方面,真是永不知羞耻。 怎么都能耍个流氓开个黄腔。 她拽了拽被子,裹住自己后去看他,正好,他帮她捏腿时微微弯腰,光线使然,他肩胛骨靠近脖颈的地方,有漂亮的花纹若隐若现,在那冷白又充满肌肉力量的躯体上,格外的性感。 沈周懿眯了眯眼。 对了。 上次她隐隐看到他背后还有刺青来着。 一直以来,他很少在她面前脱上衣,就算脱了,她没有刻意去注意过他的后背,现在看到,她才来了性质,朝着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裴谨行回过头,握住她的手一拉,“怎么?” “你转过去。” 沈周懿拍了拍他肩膀,眼睛逐渐的炙热。 裴谨行眉梢扬了扬,就那么转过身背对着她。 男人脊背也具有安全感的宽阔,肌肉并不过分,而是恰到好处,具有美感和清瘦之间,在他左肩处,有一只色彩极其漂亮的蝴蝶刺青,漂亮剔透的翅膀翩飞,渐变的红色,与淡雅的青绿色相间着,美则美,却格外具有锐利感,是锋利而张扬的,一如他本人似的,更将他增添几分轻狂的魅。 沈周懿神情恍惚了一下,记忆深处的东西似乎被渐渐拉出来。 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或者猜测错了。 为什么这个刺青。 像极了……当初那个人? 当初一面之缘,她只是隔着衣服布料隐隐看到的刺青,只记得一个大概的形态,现在这个刺青栩栩如生的跃然眼前。 沈周懿嘴唇蠕动了一下。 喉咙干涩又惊诧,“你这刺青……” 裴谨行侧头,看了看他左肩处,姿态松泛地回过身,“不好看?” 他以前在国外时候有研究过生物学,有段时间对蝴蝶很感兴趣,跑了很多热带地区,了解了许多特殊品种,所以那时候就专门去弄了这个刺青。 沈周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记忆中的人逐渐的清晰起来,本来已经模糊,毕竟只见过一次,还没看到脸,只有大概的身形和音色,很容易忘记,经过这个刺青,她悚然的发现…… “你是不是去过墨脱?” 她问。 裴谨行淡淡的凝视她好半天,唇畔似笑而非,看着她惊愕的表情,他忍不住地想要笑,对于她的惊讶,他也明白是为什么,便存了心要逗逗,“去过,你怎么知道?” 沈周懿被噎了一下,“你不记得我了?” 裴谨行挑眉,“嗯?” 沈周懿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猛然地兴奋起来,她一把抓住他手臂,“我!就是那个被困在雨林的,是你把我背出去的。” 这是什么缘分?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裴谨行恍然了一下,散漫地说,“我怎么不记得了?” 沈周懿脸上表情逐渐淡下来,她凝眉,“我长得那么普通?” 她这张脸,怎么都不至于会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吧? “我看看。” 裴谨行俯身过来,捏着她下巴,左右晃了晃,就那么细细端详着,含情眼里洇着淡笑,“这么看着……” 沈周懿心情开始不好了。 结果男人直接将她扑倒在床褥之中,抵着她唇缠绵,耳侧是他微微的呼吸,恣意地叫人脚趾蜷缩,“——漂亮死了。” 沈周懿生怕又擦枪走火,急忙抵住他胸膛,却又明白了一件事,“你记得?!” 裴谨行勾着她的腰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身上,一手搭在她细腰上,一手摸来了床头的烟,轻咬一根,笑的肆意,“毕竟被某个头脑不清醒还差点见阎王的姐姐求爱还是头一遭,怎么舍得忘。” 沈周懿感觉自己心跳特别快。 原以为这件事这辈子都不会有后续,毕竟茫茫人海,哪里能容易相遇,却不想不仅遇着了,还到了她手里。 但—— 她对着他胸口咬了一口,“我、不、好、泡——” “说的是人话吗?” 这臭小子当初这张纸条,可把她气了好一段时间的。 裴谨行抚着她头发笑,喉音里“嘶”了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沈周懿茫然,现在还沉浸在莫名的兴奋里,“什么啊?” 他压了压她的腰,“我的初恋死了……” 半笑不笑地睨着她,“这不是你当初说的?” 沈周懿:“…………” 离离原上谱。 怎么还一报又一报。 他怎么什么都记得? 那会儿他看到了那件外套问起来,她又被拒绝了,心下不爽,所以才那么口嗨了一下,他这脑容量这么大的?这都记得? “所以那时候你就知道了,然后一直憋着不说?”沈周懿当然会倒打一耙,毕竟没面子的事也要找一点别的切入口,果断甩锅。 裴谨行哼笑,“怪我?” “不然?” 明知道是她,还硬是看着她左一句初恋又一句初恋的说他,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 “那好,我认错,补偿姐姐。” 他认的很快,唇边咬着烟,就那么翻身,烟雾缭绕中,他神情性感的要命,“*张开。” 第一百七十六章 比赛开始 沈周懿纵然好脾气,也又恼又羞的骂了声,“裴谨行,你别浪。” 结果换来他更恣意妄为的笑。 他俯身过来,吸了一口烟,将烟抽离,狠狠堵上她的唇,“爷就想死你这儿了。” 最终。 沈周懿还是磨不过他。 她觉得很疯狂。 甚至二人连饭都没吃,她不明白他究竟哪儿来的那么好的精力,好像他对她根本没有任何自制力,又好像挑破了最后一层纸后,他开始仗着是她先爱他,而持爱行凶,他喜欢极了她先喜欢他的模样,以至于沈周懿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到最后。 她只能说,“我明天上午有事儿……” 他才应,“好,不耽误你。” * * 次日。 沈周懿险些睡过头。 醒来的时候,是八点半了。 今天是美术大赛决赛,她向徐昶砚要了入场券,十点前入场,她得赶紧爬起来准备。 裴谨行已经离开了。 桌面上放着保温餐盒。 但是沈周懿还是揉着后腰低声骂了句,“小王八蛋……” 提起裤子就走人了。 这家伙还是那么无矩无忌的。 她快速收拾好自己,化了个淡妆,将脖子上的痕迹全部用遮瑕掩盖,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出了门。 * 美术馆门口。 今天热闹非凡,聚集了不少的记者媒体,毕竟美术赛事一直也是许多人关注的新闻,加上陆俞冉经常出席公开活动,代言等等,有一定的人气基础,长得漂亮总是受追捧,自然热度不会太低。 沈周懿到场的时候。 意外的在正门方向看到了陆姿琦。 她大概是戴着一顶假发,掩盖住了头顶被剃掉的参差不齐的部分,妆容精致,仍旧高傲贵气。 她正站在她妹妹陆俞冉身边。 接受着记者采访。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沈周懿,视线投过来的时候,沈周懿甚至表情都没有变一点,反而陆姿琦眸色略深,眼里终究遮不住那不明的讽刺。 毕竟沈周懿和宋戎颜是朋友。 陆姿琦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好感,却装作友好的接近。 沈周懿淡淡地收回目光,径直往里面走。 陆家对宋戎颜还是撤销了上诉。 大概是谢宿白那边做了什么,才能够平定风波,但是陆姿琦这边,不一定会真的就那么放弃。 进了内场。 特邀嘉宾都有专属的席位,沈周懿看到了几位在国外时就认识的画家,她过去后,便有人上前来打招呼。 很快。 参赛人员入场。 是几轮比赛下来成功留下的人。 这次比赛是各大院校派出来的拔尖儿美术生,以及自主报名后因为水平出类拔萃而成功杀出来的,水平都很高,也算是几个院校的荣誉之战。 而陆俞冉。 就是自主报名。 帝景美院向来强悍,这些年对这些赛事很少竞争,但是有机会,还是愿意给学生提供渠道。 另一边。 陆姿琦跟着陆俞冉一起进来。 她下意识去寻找沈周懿的身影,却发现她坐在嘉宾席位,当即皱了皱眉,“她是受邀嘉宾?” 陆俞冉也看过去,有些意外,但是并不当回事,“应该是,怎么了姐姐?” 陆姿琦抿唇,神情微暗,“我与她朋友有过节,她成了可以打分的嘉宾,万一这个女人带着私仇心理不给你分,这不无可能。” 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她不相信沈周懿会公平理性的看待她妹妹的比赛。 陆俞冉对姐姐的提醒却并不放在心上,她反而很自信地笑,“别担心,她只是嘉宾而已,手里也只捏着两分,对我没有丝毫的影响,重头戏还在评委这边,她左右不了我的成绩。” 更何况—— 她有自信会赢了这场比赛! 陆姿琦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她看向评委席那边,“今天的评委有什么人?” 陆俞冉:“美术协会会长尚奕,国画界张琪,以及杨志宁。” 这些老师,她都认识。 曾经也碰过面。 尤其张琪老师还指导过她一段时间。 所以…… 陆姿琦微微放心了些。 也对。 她想的有点深了,沈周懿到底不算是国画界的人,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就算是心生不满,也只得好好忍着。 * * 沈周懿不知那姐妹俩是什么想法。 她落座最后便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看,对于这场赛事,好像并不是特别的关心似的。 直到。 主持人声音在耳侧响起来。 比赛马上要开始。 台下不少人开始呐喊加油,最多的还是陆俞冉的名字。 不少是专程为她而来的。 陆俞冉上台后感激的躬身致谢。 沈周懿收了手机,就那么看着陆俞冉走去位置落座。 参赛人员会在另一安静的舞台进行作画,全程摄像机会跟踪,给他们投放过来,相当于是直播的形式。 周围有媒体人在窃窃私语。 “不得不说,陆俞冉最近风头很盛,冠军可能就是她跟a大习清清之间了。” “要不要打个赌?我赌陆俞冉是冠军。” “怎么这么肯定?” “你没听说啊?陆俞冉是梁老先生关门弟子!这能差?美术协会四十多年前创立,还是梁老先生那波人创办的,一左一右都是人脉,结局铁定了。” 沈周懿听了个大概。 挑眉一笑。 不置可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镜头追到了陆俞冉的桌面上。 沈周懿这才眯了眯眼。 她最终只是不明的哂笑了一声,身子往椅背一靠。 直到。 三个小时到。 作画时间结束。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把参赛人员的画都整理好,从后方取出,陈列在台上,每一幅画都跟进了镜头放大。 期间起此彼伏的惊叹声。 目光全部聚拢在了03号作品上。 媒体扛着摄像机拍摄不停。 “这色彩运用和搭配,出神入化了啊!” “尤其是这山水竹林形态,更是入木三分,层次把控的非比寻常,这水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师啊。” 就连评委都纷纷赞叹和惊讶。 而聚光灯,也落在了这幅画的主人公,陆俞冉身上。 很显然,就算没评分,也胜负已定。 陆姿琦坐在台下,微微放松,她就知道,她妹妹不负众望。 美术协会会长尚奕都惊讶问:“你学国画多久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触犯众怒 媒体人立马将镜头拉到了陆俞冉的身上,这场赛事是直播,虽然艺术类的热度向来比不过娱乐性,但是陆俞冉本身就有一定的粉丝基础,所以这个时间段还是小小的上了一下热搜。 就算是排在二十名外,却也有一定的热度了。 面对尚奕的提问。 陆俞冉看向镜头,显得从容淡定,毕竟她从小就出席各种活动面对各种镜头,早已经适应。 “我已经学了十多年了,具体的话,十二年。” 尚奕面露几分惊讶,“十二年就能悟出这种境界,陆小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旁边张琪开了口,不乏几分与有荣焉:“我曾经指导过陆俞冉一段时间,这个孩子的天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能有今天这种能力,倒也不奇怪了。” 陆俞冉有些羞涩地笑了下,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感谢老师们的高评价,我还得继续努力才行,毕竟国画深奥不测,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会更静心去钻研的。” 她人长得漂亮,性情乖巧可人,又颇有天赋,还谦逊,顿时赢得了许多人的欣赏和喜爱。 台下。 陆姿琦满意地勾唇,她下意识的去看了看坐在嘉宾席位那抹淡然出尘的窈窕身影,却发现,沈周懿也笑意淡淡地望着台上,脸上没有任何诡色,反而温柔恬静,没有她想象中的恶劣情绪表现。 陆姿琦不由地皱了皱眉。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就算沈周懿脾气再怎么好,可是她们之间到底不睦,这种层层恩怨下来,她怎么还能那么平和以对? 可她现在也想不明白其中问题所以。 台上。 几个参赛选手已经就位。 等待着最后的评分。 这是一个严谨的赛事,所以每一位的分数,都会结合评委团,总美术协会,国画协会,以及美术界颇有名气的嘉宾席画家们来综合评定。 这个过程明显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与此同时。 网络上也掀起了一阵讨论的热潮。 呼声最高的当然是陆俞冉。 任何圈子,只要有粉丝参与,那必然会代入粉圈模式,更加热闹非凡。 沈周懿闲时还掏出手机看了下社交平台。 陆俞冉这个名字竟然上了娱乐热搜页面的前五。 很显然。 这不是她当下名气能有的热度。 除非。 陆家有买热搜来为自家大肆宣扬,毕竟获得这种荣誉,的确有利于企业形象。 她淡淡地莞唇。 不置可否。 直到。 轮到嘉宾席开始投分。 媒体镜头也追溯过来,沈周懿到底是有名的画家,媒体捕捉到后,还惊喜地更加拉近。 陆俞冉抿唇看了看沈周懿方向。 她无意识地攥了攥手指。 说实话。 她没想到沈周懿也会过来,原以为可以不声不响的拿下比赛的,但是有沈周懿的存在,必然会有事生出,但…… 没关系。 她不怕。 其他几位都投了分数给台上的人。 几乎毫无意外,都是投给了陆俞冉。 轮到沈周懿的时候。 全场注视着。 沈周懿看向陆俞冉,忽然就问了一句,“你这幅画,是你独立思考完成的吗?” 陆俞冉心还是紧了紧,面对众多镜头,她挺胸抬头,“怎么不是?直播形式,还能作假?” 美术协会尚奕都有些疑惑,“为何会有这样一问?” 沈周懿神情不变,她始终淡笑,“就是觉得,这张画似曾相识。” 此言一出。 震惊四座。 谁不明白这话的深意是什么? 不就是说陆俞冉这幅画不干净? 就连尚奕都皱眉,有些不悦,“rose小姐,可有依据?否则这种话是会让他人蒙上恶意质疑的,请再三斟酌。” 他希望不要说这种揣测的话,要么就直截了当的证实,否则无头无尾的话,对参赛的小孩在日后会面对很多的麻烦。 教导过陆俞冉的张琪都冷下脸,驳斥道:“这是什么话?这孩子是我看着成长的,她是什么水平和人品,我想,我应该比你清楚!” 这话说的多么掷地有声。 顿时引起全场的认同声,与对沈周懿的反驳。 但也不乏一些置身事外纯看戏的,另外一位国画界大师杨志宁看向沈周懿,没有质疑,反而询问,“rose小姐为何会如此说?” 陆俞冉心头恨恨,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是沈周懿那次打电话说过,不值钱的画,还是私藏的,所以根本不曾对外公开过,没人知道的情况下,有什么好怕的? 沈周懿与陆俞冉对上视线,她莞尔,“这幅画,是我一位尊敬的老师画的,陆小姐似乎是取其精髓,照着模仿了大概,没有完全抄,还是挺聪明的。” 陆俞冉脸色一变。 ——别人画的? 不是沈周懿画的? 那究竟是出自谁手? 当时的判断有误,搞得她现在心中没底,却也早已经想好了对策,眼泪浮上眼眶,“请问,为何要如此质疑我?就因为我陆家与沈老师有私仇,所以才公然这样欺辱于我?让我蒙冤遭受质疑,这就是为人师表做出来的事?” 她拉出私怨。 顿时。 惹出一阵非议。 周围人不停地议论纷纷,对着沈周懿指指点点,“原来是有私人恩怨的啊……” “那她的话岂不是可信度很低么?”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rose小姐竟是这样的人,真是走眼了……” 沈周懿不慌不忙,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点场面算什么。 陆姿琦表情微暗,她就说,沈周懿怎么会安分,果不其然,这就开始张口陷害她妹妹了。 她站起来,声音平静却暗藏刀子:“沈小姐,你身为美术界年轻一代的表率,如此行事,是不是太有失体统了?让外界怎么看?” 陆姿琦的出面,沈周懿不意外,心情却不受任何影响。 纵然现在被这姐妹俩轻而易举的受千夫所指。 她却淡定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分数投给了紧追陆俞冉的第二名a大美术生习清清,又平静如水说:“如果我所言不假呢?” 陆姿琦冷眼看过来,“你想如何?” 沈周懿抬起头,身子往椅背一靠,眸光睨着台上陆俞冉,唇畔浅勾,眸藏晦暗:“那她退出美术界,从此不再作秀。” 第一百七十八章 声名扫地 此言一出。 几乎令全场脸色大变。 媒体人疯狂的拍摄,恨不能怼到沈周懿脸前来拍。 网络平台的陆俞冉粉丝更是骂声一片。 污秽字眼长篇大论,恨不能冲进屏幕厮打一番。 这场赛事本就很多院校关注。 事发之时,校园论坛实在热闹。 陆俞冉平日里在学校积攒的好人缘,在此刻也得到了回馈,许许多多的学生开始驳斥沈周懿,甚至不乏有人举报投诉到了徐昶砚的名下。 要求开除了沈周懿这种为师不尊,公然陷害自己学校学生,不配留在帝景任教。 徐昶砚听着助理的汇报,俊雅的面容上波澜不惊,他平静地合上手中画本,“还有吗?” 助理摸不清理事长的态度。 斟酌着道,“现在不止是美院,其他院系学生也颇有微词,美院那边说的比较难听一些,这位陆小姐人缘很好。” “我看看论坛。” 助理立马把平板递过去。 徐昶砚翻看着论坛的评论。 眉心渐渐地皱了起来。 虽然这些人接受了一定的高等教育,但是也不乏一些本性就恶劣的人在网络上发表极其放肆的言论。 「平日里看着温柔静美,谁知道是这么个豺狼,我看啊,就是嫉妒陆俞冉,这种人最下作了。」 「太恶心了,让她教书,带坏风气吧?赶紧滚出帝景,哦不,滚出京城!」 「联名给学校投诉,还能开除不了这个女人?让她在界内好好出一把风头!」 「太贱了,她底细呢?快,大佬们去好好人肉出来!」 骂声难听的徐昶砚都是皱着眉看完的。 他拧眉,“这些言论过分的,都处理一下。” 助理却悚然道,“理事长,已经有人处理了。” 徐昶砚侧目。 那些账号竟然一个个在封禁。 这件事在论坛更掀起风浪,让人脊背发凉。 徐昶砚眯眼,什么人敢对他帝景防火墙动手动脚? 但是现在他不会对此事予以追究。 反而起草了一份声明,“定时,一个小时后发到官微,恶意带头挑事者,言论过激者,学校将予以处置,对无辜之人语言暴力行径不可取。” 助理震惊徐昶砚的态度,竟然…… 如此果决的维护沈周懿? 为什么? “理事长您……这件事还没有确定,万一是沈老师说谎呢?您就这样处理,岂不是……”助理想提醒,这事非同小可,都是站陆俞冉的,很容易引起众怒,并且被人诟病袒护惹事之人。 “就事论事来说,这些恶意言论之人更可恶千倍万倍,事态尚未有定论就急着人肉网暴,无非就是网络杀人犯,对这种人何必纵容?必须严肃处理,才能震慑那些小孩,谨言慎行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在帝景,就是我的学生,该教育的时候,必然不能轻拿轻放。” 徐昶砚放下平板,神情淡泊。 助理却心头大震。 反应过来之后,连连点头,“好,我明白了。” 临走前,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徐昶砚垂着头,声音平淡而微冷:“心浮气躁,一步错,步步错。” 助理听不懂,只能点头。 但是出去没多久。 助理又快步回来,“理事长,论坛上又出事了……” * * 现场。 沈周懿那句永久退出美术界的话震惊四座。 陆俞冉一时没控制住,心慌的表情大变,嗓音锐利起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周懿感觉闪光灯刺的眼睛酸涩疼痛,她微微避了避落在她脸上的光线,轻问,“陆小姐在前几日,可否捡到过一个褐色皮包?” 陆姿琦不解地看向陆俞冉。 而陆俞冉红着眼,一字一句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就事论事何必乱扯?” 沈周懿缓和了下视线。 也深知这姑娘已经走入歧途,不想再回头。 她轻笑,“你可知,那副画究竟是谁画的?” 所有人不解地看向沈周懿。 尚奕开口,“rose小姐,你这是何意?” 张琪冷笑:“无凭无据,东拉西扯,可笑至极。” 陆俞冉咬定心思,镇定回:“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梁老。” “梁游昆老先生。” 随着这两句轻描淡写却也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 现场死寂的令人悚然。 评委席三位神情大变,听到那个名字后,几乎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个个难以置信。 更别提陆俞冉。 她没控制住一骇,对上女人淡然婉柔的眸子,直到此时,才惊出一身冷汗,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 梁……老? 怎么可能? 梁老的画作,她都知道! 根本没有那一幅画! “你的意思是……03号参赛画作,涉及抄的是梁老的……画?”尚奕好久才冷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扯出梁老先生,那这件事就严重多了! 沈周懿淡眸一瞥,“前些日子我丢失了一幅画,至今未寻回,而陆小姐这幅画却将那副画仿了百分之八十,所以想问问陆小姐,那副画,在何处?” 摄像机快门声不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抄,而是涉及了国画界泰山梁老,还有偷盗嫌疑?! 陆姿琦都好久没缓过神。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不等她上前解决。 陆俞冉便红着眼道,“你胡说,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你所谓的褐色背包和画!你有什么证据?” 她害怕极了。 但是她不得不硬撑着。 毕竟媒体这么多。 她不想身败名裂! 不可能的—— 她不相信那真是梁老的画。 梁老怎么会送沈周懿那么名贵的画! 更何况。 当初那个小巷子也没有监控。 查不到她这里来的。 沈周懿却淡笑,“是吗?” 忽然。 她侧过头,看向观众席方向。 随着她的视线,很快有人站起来,镜头追随过去。 看清那人后。 陆俞冉手都开始颤抖。 蒋一尤从观众席走出来,冷脸讽刺:“我可以作证。” “蒋一尤!你发什么疯!”陆俞冉绷不住情绪,到底只是二十岁的女孩,城府也不至于能稳如泰山,当即怒喝。 蒋一尤指着陆俞冉,“我在她卧室,见过一只褐色皮包,还有一副画卷,如果真是梁老先生的画丢失了,那可是价值百万的珍宝,能报警立案了吧?警察可以去搜查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水落石出 “蒋一尤!” 陆俞冉克制不住自己的惊慌失措,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盯着蒋一尤,她就不该想着比赛事重,从而暂时放下这个女人的事。 蒋一尤冷笑,“你慌什么?没做错事大可以坦然无惧!” “闹事的人,还不清理出去?!” 陆姿琦忍耐不下去,她走向陆俞冉冲着门口方向安保低喝了声。 但没人动。 甚至媒体人都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时。 楼上传来了动静。 一声苍老却浑厚的嗓音由上而下,“闹闹哄哄,成何体统。” 沈周懿回过头,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身穿款式简单的中山装,步履稳健,身子骨尚且硬朗,丝毫没有佝偻之势。 随着梁老先生的出面。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连评委席的三人都立马快步而来,尊敬又谦卑地微微弓腰,“梁先生,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而且还一直在楼上? 这么说来,从比赛开场,老爷子就到了。 只不过并没有出面来面相媒体。 梁老爷子悠悠应了句,“闲来无事,想着过来看看新生代孩子们的情况,要是通知你们,免不了一通繁琐,索性就悄悄来了。” 现场先是一阵躁动后,记者们眼睛骤然亮起来,抓住了重爆新闻似的出声询问,“梁老,既然您知道了个大概,那么可不可以请您亲自来证实一下这个情况,是否是误会?” 记者话音落下。 陆俞冉眼神晃了晃,她脚底灌了铅似的,心在下沉,她不确定沈周懿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梁老到场,是意料之外,如果沈周懿只是为了闹大事情害她才撒谎说是梁老的画,那还好。 如果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几乎不敢往下想。 陆姿琦也发现了自己妹妹的不对劲。 近距离之下,她看到了陆俞冉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猜测跃上心头,陆姿琦神色都不由一滞。 难道…… “沈丫头,你让爷爷安静观看,可憋死爷爷了。” 梁老忽然就朝着沈周懿招招手,还嗔怪又宠溺的笑了笑,明显十分相熟。 陆俞冉身子晃了晃。 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就连美术协会众人都傻眼。 沈周懿竟然与梁老关系这么亲近? 沈周懿清丽一笑,上前道:“是不是吵到爷爷了?” 梁老眯眯眼,“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失望至极。” 老爷子音色浑厚。 最后那四个字咬字清晰又沉重。 他看向那边的陆俞冉,眼里遮不住的失望,“原以为,你这孩子有一定的天赋,只要沉心静心,好好的守住本心,你将来会有一定的成就,却不想……” “欺世盗名,偷奸耍滑,公然将我的画复刻入画争名夺利,何其卑劣!” 掷地有声地声音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连绵出不尽的惊诧。 气氛僵持又悚然。 媒体众多,又是直播形式,却闹出了如此大的丑闻,现场抄老前辈的画,这已经不是恶劣一词可以形容,简直胆大包天! 陆俞冉嘴唇一抖,脸色惨白着,她脚步虚浮,眼眶逐渐泛红,“我,我没有……梁老您相信我。” 梁老爷子皱眉,“你意思是,我撒谎?我在抢夺你这小辈这幅画的光环名誉?” 陆俞冉不停地摇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姿琦心狠狠一坠,陆俞冉竟然敢! 今天的事情曝光。 不止陆俞冉,就连他们陆家上下都会蒙羞蒙耻!再也抬不起头来! 谢家会如何看待她? 岂不是更竹篮打水? 她恨陆俞冉的莽撞和虚荣,却不得不出面解决,当即忍下情绪,谦卑地道,“梁老,这件事是否有一些误会?俞冉不是那种激进的人,可否严谨查证一下?比赛还在继续,不然我们先私下解决,别耽误了其他选手的赛程才好。” 不管如何。 私下里总比在媒体前继续丢人的好。 梁老爷子挥了挥手,旁边的尚奕立马将椅子搬过来,老爷子稳稳坐下,“反正就差一个最后分数了,不急,要查证?好。” 说着。 他拍了拍沈周懿的手,“丫头,爷爷送你那副画你说丢失,事关重大,的确需要报警处理。”他又看向那边的蒋一尤,“这个小姑娘,你说在哪儿看到了?” 蒋一尤愣神了一下,缓过神后连忙回:“陆家,陆俞冉房间里,我亲眼所见!” 她那天绝没有看错! 梁老爷子点头,“好,报警处理,那我们就在这儿等候一个公平的结果,陆家小姐,有意见吗?” 陆姿琦心里没底。 她看向陆俞冉,不确定她是否处理好那所谓的背包和画卷。 却发现。 陆俞冉早已失了冷静,她眼眶濡湿,死死抓着陆姿琦的手想要求救,指甲抠的她生疼,对上这个眼神,陆姿琦更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她没处理好?! 这件事非同小可。 这可是挑衅权威。 性质极其恶劣。 媒体更是蹲守。 网络上已经炸了锅,议论纷纷。 陆俞冉三个字实实在在上了实时热搜。 不多久。 陆家被查,很快,就有警察到场。 同时到场的,还有一只褐色包包。 陆俞冉甚至想离开现场,却被人群挡住了去路,生生被逼入镜。 显然警官与梁老相熟,语气也熟络:“梁先生,根据提供的线索和照片,找到了这只包,这位小姐看看是否是你的包。” 他将包递给沈周懿。 沈周懿淡笑,“辛苦您,是我的。” 说着。 她将背包里的画取出来。 当着镜头打开。 这幅画落入镜头那一瞬。 周围惊诧之声此起彼伏。 与台上陆俞冉那副对比,相似度已经高达百分之八十多! 结果已经很明显。 偷盗、抄袭、 竟然是陆家二小姐做出来的事?! “我没偷!” 陆俞冉再也受不了这些对她十分鄙夷不屑又震惊的眼神,她大喊一声,哭着指着沈周懿,“是她陷害我!沈周懿不安好心!” 直到现在。 她忽然猜测,这一切,为什么能这么巧合?这么顺理成章?并且查证的毫不费力?既然是梁老的画,那么名贵,前几天为什么从未报警和声张?好像一切都有人推动掌控一样! 沈周懿—— 一定是这个女人! 第一百八十章 算计之内 陆俞冉到底也是聪明的。 她越想越不对劲,好像无形之中落入了一张黑暗残忍的大网之中,被丝丝缕缕的线勒紧脖颈,让她无法呼吸。 明明沈周懿在学校时说画不重要—— 明明沈周懿没想大费周章去找包。 明明她表现的很不在意的。 却在她人生最重要的这个时刻,当着所有媒体镜头,所有粉丝观众,将她脸面撕裂践踏! 沈周懿怎么会是单纯无辜的?! 随着陆俞冉的怒斥。 沈周懿缓缓旋身看向她,她脸上表情始终如一的淡如秋水,漂亮清艳的眸波澜不惊,唇畔微微而扬,沉静地让人不忍在她面前多加放肆。 可就是这个淡笑。 却叫陆俞冉浑身发寒,止不住的打颤。 “我陷害你?陆小姐做错了事,与我何干?”沈周懿声音缓慢,不气不恼。 陆俞冉大步向前,脸面已经丢光了,她指不定会被怎么唾骂,但是她必须揭穿这个黑心肝女人多么歹毒! “你早就知道这个包在我手里是不是?你就故意引导我,让我误解你不重视里面的东西,你处心积虑让我身败名裂,就等着这一刻是不是?” 陆姿琦听的心惊肉跳,她看了眼那边沈周懿,忙不迭上前去拽陆俞冉,“俞冉!” 沈周懿没什么情绪变化,她看着陆俞冉,温柔却有力量:“陆小姐,难道是我拿刀逼着你必须抄?是我摁着你的手去模仿复刻?还是我日日夜夜在你耳里说教,抄一下无妨?就算我包里的画不名贵,你就能偷成自己的?嗯?” 她轻笑,有嘲有讽:“动了不该动的念头,经受不住名利诱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人逼你该怎么做。” 一字一句。 字字沉重。 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层层剌开人皮肤软组织,更加折磨更加让人无地自容。 反而更加揭露了她最恶劣的地方。 媒体争先恐后地冲过来拍摄。 陆俞冉如遭雷击。 哭都忘了哭。 似乎被轻描淡写打入了无底深渊,再无法翻身。 沈周懿…… 她好恐怖—— 可没人懂她的感受。 陆姿琦同样脸面拂地,原以为今天是荣誉之战,却不想,也连带着摔了个粉身碎骨,姐妹同体,她振振有词维护陆俞冉的话语,都将成为日后别人戳在她脊梁骨上的利刃! 她陆姿琦何其骄傲。 从始至终最在乎的无非脸面与尊严。 但是此时此刻。 她竟也入了局,失了她的体面。 她不由自主看向那边淡然自若的沈周懿。 而她淡淡瞥过眼,不发一言却仿佛凛冬的风,吹的人肌骨生寒。 陆姿琦心下一骇然。 她拽着陆俞冉想离开。 被人拦住去路。 “你的比赛资格取消,还有……” “骂了人,不道歉?” 来人是美术协会的尚奕。 他最不喜欢这种行径,偷他人功名,还胡乱咬人,对沈周懿一通阴刀子,说走就走? 陆俞冉喉咙一鲠。 她不甘心地看着沈周懿。 镁光灯刺的她眼睛生疼。 可若是不低头。 她只会更难堪,更抬不起头。 几乎是形势所逼。 她一字一句,声如蚊吟:“对不起……” 沈周懿点点头,“再说一次。” “你!” 陆姿琦脸色一黑,“沈小姐。” 沈周懿不应。 事已至此。 陆俞冉狠狠闭了闭眼,“对不起,我错了。” 沈周懿这才轻声道,“嗯。” 陆俞冉身形恍惚。 被陆姿琦拉着离开。 场面乱哄哄。 谁都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种闹剧。 因为陆俞冉的事件,冠军自然成了a大的习清清。 窗外阴云密布。 沈周懿陪着梁老爷子漫步在美术馆附近的园林里的通幽小径上。 梁老爷子倒是没受影响。 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稀奇,自然不痛不痒。 可沈周懿却说,“爷爷,对不起。” 梁老爷子看了看她,豁达地笑了笑,“何来此言呐?” 沈周懿迎着冷风,她手指冰凉,难免瑟缩了下,“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知情,画丢失,我知道,被她拿走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制止,反而任由发展,让她玷污了您的画作,还劳烦您出面一趟。” 甚至。 她辱了老爷子对她的好。 她承认。 从陆俞冉算计宋戎颜,再到陆姿琦凌辱宋戎颜,害得宋戎颜丢了一切,这些种种的开始,她就没打算轻易翻篇。 恶人当然要有恶人来磨。 她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坏种。 所以那句对不起,是她给宋戎颜讨来的。 她比谁都清楚。 她的心,多么硬,多么冷。 很多时候,她会把所有能利用的都算计进来。 其实她外公和大舅他们说的没错。 她生来就是罪恶昭昭,哪儿有什么善念。 梁老爷子叹息了声,最后拍了拍她挽着他手臂的手,“这世间哪儿有无缘无故的恶意,爷爷不清楚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孩子,路终究还是自己选择的,你知道一切,但是哪里能猜到对方会不会动歪心思?无非就是他人管控不住自己,就算你不这样,终有一天,那丫头还是会走这条路。” 所以他没同意收了陆俞冉。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了。 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看不透? 只不过,沈周懿只是推动了事态进度条而已。 早与晚都一样。 反而…… “我以为你这丫头不会跟爷爷挑明,没想到你什么都愿意说出来,足以证明,你活的比谁都坦荡清醒。”梁老爷子倒也不恼怒,反而自在的笑着,“相反,你要是不坦白,爷爷才会生气,幸好你这丫头老实,不然爷爷可得不理你一阵子,我们沈丫头以后处事多沉着更好。” 前几天沈周懿去找过他了。 目的就是请他来观看赛事,那时还请求他帮忙低调一点,他应了,今日才知,是如此事件。 如果陆俞冉没动歪心思,以她能力也会画出好成绩,老爷子看了保不准也会欢喜,来一趟也值当,但终究还是一头扎进错误的路上。 人生道路,谁能插手多少。 全在于自己的心,正不正罢了。 沈周懿恍惚了一下,老爷子没怪罪,她有种说不清的滋味,好像从未被年长的长辈如此教诲过、疼爱过,慈爱却也想要将她摆正。 怪不得。 她会如此喜欢裴谨行。 他明明比她年纪小,却始终接纳、抚平她所有。 如果…… 一生中必须有个一直走下去的伴侣—— 她大概、愿意嫁给他。 第一百八十一章 毁灭式 学校里事态愈演愈烈。 美术馆这边的情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热度攀升不灭,连带着陆家企业也被送上前排,陆俞冉的所作所为一时之间成了最大的笑柄,声名尽毁。 艺术界最厌恶的行径,她不仅做了,还踩在所有人都敬仰的梁老先生头上,窃取不属于她的一切,经年经营的一切好人缘与影响,顷刻覆灭。 陆姿琦带着陆俞冉避开了媒体的围追堵截,甚至家门口都有人蹲守,只能暂时的去往别处。 陆姿琦气的说不出话。 她去看微博情况。 很糟糕。 漫天骂声不说,向来不太发声的梁老发了一条微博:「郑重声明,我这十几年来再未收过一徒,大家不要被误导欺骗了,理性看待。」 就这么一句。 没有指名点姓,却让知道一系列事情的人纷纷跳出来回应。 「我知道梁老说的是谁!就今天那个陆俞冉,她自己亲口在学校说她是梁老徒弟,哈哈哈哈她好丢人啊。」 「姐妹们,我有视频,正好那天录到了,她亲口说的!」 「还有现场版?快快,给大伙开开眼!」 热度高的离谱。 陆姿琦死死攥着手机,猛的砸在车内。 她侧头去看旁边的人,心里窝着一股火:“这就是你做的蠢事?让这么多人戳陆家脊梁骨!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在谢家她本就胜算不大。 现在好了。 谢家看了笑话,她怎么立足?! 陆俞冉甚至没敢看微博相关,她咬着唇,“是沈周懿她故意引导我的,她陷害我才这样的,姐,她是为她那个女明星朋友整我们啊。” 陆姿琦狠狠闭了闭眼,隐隐也觉得可能性极大,却也觉得离谱,“一个普通人,哪儿那么大能耐。” 说着,她揉着眉心,心里烦躁又愤懑,又问司机要来手机,按了个电话出去,“查个人,叫沈周懿的。” 打完后,她顾不得安慰精神崩溃的妹妹,又忙碌着去尽可能解决网络平台上的舆论。 陆俞冉满腹怨恨,还是按捺不住,又点进去帝景的论坛看了看,果不其然,也已经沦陷了,她被挂了,被蒋一尤。 将她匿名曝光蒋一尤在何道商会的事情摊开,她的ip地址,追踪到了她的宿舍,甚至确定了她的手机号,把所有都挖的清清楚楚,就那么曝光于天光之下,让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是她两面三刀,明面上与蒋一尤交好,背地里匿名大骂自己朋友脏和贱。 再加上今天比赛她冒犯梁老先生的事情。 顿时雪上加霜。 天都塌了一大半,再无翻身可能。 陆俞冉哭不出来。 她眼睁睁盯着评论里那些谩骂她的字眼,仿佛在凛冬被扒光似的,骨头都被碾碎成渣。 「太贱了,竟然被她骗了,平时那么和善,原来就是个恶毒白莲花,还抄梁老的画,又污蔑老师,豪门养出来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这下她没脸再来帝景了吧?赶紧退学吧!她都被美术界抵制了,以后混不下去了。」 「还成天抛头露面去拍广告,不得都解约?」 「姐妹想多了,陆家多牛逼啊,轻易不会被压成那样的,不过反正陆俞冉是再也混不了这个美术圈子了,她没法给自己镀金立人设了,有一说一,这直播看的,打脸打的太爽了。」 「重点是!梁老澄清了,根本没收她为徒!整笑了。」 评论刷了几千条。 对她的冷嘲热讽已经化作无数剔骨利刃。 陆俞冉关了机,窝在座位上。 指甲狠狠抠着自己皮肉,几乎抠出血色。 沈周懿—— 沈周懿—— 这个歹毒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 * 梁老爷子没待太久。 沈周懿将老爷子送上车,老爷子还特意问,“上回……我们家那逆子冒犯到丫头了,爷爷替他跟你道个歉,那小子就是混头,空有一身臭毛病,可别生了爷爷的气。” 沈周懿下意识心虚地咳了两声。 看来老爷子是真的很愧疚,还一直记着。 “没生气。”她讷讷地说。 睡都睡了—— “那就好。”老爷子舒心地一笑,又滞了滞,小声嘟囔了句,“要是沈丫头是我外孙媳妇就好了……” 沈周懿:“……” 她木讷地抿唇。 目送那辆红旗车远去。 她这才站直身子,揉了揉耳垂,不经意之间,笑意浮上面颊,宛如点缀了熠熠星光,美丽而婉约。 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的跟老人家坦白一下了。 但是一旦坦白,就是见家长。 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如此说来…… 她跟裴谨行像是无形之间又多了一层羁绊,缠缠绕绕,很难再分明。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晌午。 她掏出手机给裴谨行发消息。 「甜心宝贝,吃过午饭了吗?」 发出去没多久,她就收到了回复。 「没」 一个字。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沈周懿挑挑眉,伸手去拦车。 坐上出租后,又孜孜不倦的发:「是在忙?想吃什么,我去买了给你带过去?」 「h」 “?” 沈周懿眯了眯眼。 这小子,敷衍她? 昨天在她宿舍可不是这样的。 她微微磨了磨牙,跟司机报了地址,也不回了。 抵达了紫晋阁。 她提前预约了餐,所以过来的时候只需要等一会儿就可以带着餐离开。 被服务人员带到了休息区。 刚刚坐下没多久。 她听到了一道惊讶的声音。 “沈小姐?” 沈周懿抬起头。 那边,男人大概是刚刚从应酬桌上下来,途径这边时看到了她,便停下脚步,甚至径直走了过来。 沈周懿情绪淡淡,微微颔首:“裴先生。” 裴臻西看到她,好像少了许多过去那种眼高于顶的傲慢,有意的寒暄:“一个人?” 沈周懿眼皮浅瞭:“是的。” 裴臻西顿时看了看手表,“是还没有吃饭?既然碰到了,一起吃个午饭吧。” 沈周懿睨着他,这个男人外貌自然不差,裴家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只不过,从小浸泡在名利场,又加上身份不是嫡系,让他无形之间总是格外刻意表现自己的高不可攀之气,就连口吻也是没什么询问之意。 “不了,我打包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危险人物 裴臻西却不想要放过这个机会。 自从上次家里有意想要安排裴谨行过几月去东南亚那边接管海外近几年比较重点的分公司,他就夜不能寐,忧心了许久。 只要裴谨行正式上任。 他的商业版图就要被断掉了全部。 而沈周懿,她本身是国外有名气,东南亚地带有很强的优势,她小舅更是海外声名赫赫之人,芯片研发蒸蒸日上,开拓了一定的渠道和市场。 他若是能拿下沈周懿。 自然而然,一切都手到擒来。 所以,裴谨行上任这种情况。 他不想看到。 他上前,神色还算是肃冷,口吻稍微软下来,“沈小姐,以前或许我们有一些误会和开罪的地方,正好借着机会,我也想正式的道个歉,希望沈小姐不要生气,给我一个机会。” 跟沈周懿的婚约。 若有机会。 他想继续。 习惯使然,沈周懿向来有涵养又得体,不会轻易表现自己的情绪,便温声说,“裴先生多虑了,我对之前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气恼,反正我们二人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订过婚,谈不上开罪。” 裴臻西眉心轻拢,缓下声,似乎很是耐心绅士一样:“我是诚心的,绝没有半点玩笑成分,其实,我对沈小姐还是有好感的,你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许多闺秀都达不到的,如果可以,沈小姐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周懿内心有了一些波澜。 不是动摇。 而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男人是怎么个情况? 是觉得三两句好话,就可以让一个女人对他倾心? 更何况。 他知道他正泡谁的女人吗? 她尽可能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不多说什么,只言一句:“我有男朋友。” 裴臻西一怔。 男朋友? 她这么快就谈别人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 沈周懿就越过了他,那边服务员已经将她订好的餐全部用精致高档的餐盒打包好送过来。 不理会裴臻西,她直接绕着往外走。 裴臻西情绪不佳,他看着那道背影,眼神微暗,“男朋友……” 那又如何? 他必须得考虑他的前程,所以,就算她有男朋友,他也不一定就没机会,女人能有多难哄,追追也就心软了。 * * 沈周懿打算去裴谨行的研究院。 学校马上放假,她会空闲许多。 走到门口的檐下。 却发现竟然又下雪了。 冬季似乎快要过去,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地面,很快消融成水,这要是走到外面去打车,头发衣服都得湿掉。 她抬手,接了几片雪花,掌心冰冰凉凉的,有些刺骨。 想着。 还是打算手机叫车。 刚掏出手机,头顶覆盖一层阴影,遮住了本就淡薄的天光,与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沉香,很特殊,不会刺鼻,沉香也莫名不再静心,反而勾芡了令人捉摸不透的阴沉。 沈周懿抬起头。 眼侧,映入眼帘一只骨骼明显的手,苍白、细长、淡青色的血管明显,正握着黑色的伞柄,虎口处是一颗痣,可以去做手模的一只手。 “雪很大。” 头顶声音也是寡郁的滋味,裹挟着不明的郁沉,勾连的人浑身都在忍不住起鸡皮疙瘩,音色好听,但是情感不清。 她转过头。 身边男人很高,大概跟裴谨行相差无几。 皮肤有种病态的白,下颌线流畅的似乎精心雕刻而出,鼻梁高挺而精致,他正抬着眼睫,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雪,空气清润,扑散了满面的凉意,而他这张脸,却在这极白之中,杀出了让人刻骨不忘的冷魅。 他唇边咬着一支烟,青烟袅袅,西装大衣,身条颀长,又垂下来眼皮看她,声音慢声慢调,莫名戳心的郁沉:“雪大,打把伞好走。” 沈周懿盯着这张脸。 竟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明明绝世风华,却锥心刻骨的冷漠似的。 “谢谢,不需要。” 她不认识他。 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要与她搭讪,索性冒着风雪往前走,男人却不紧不慢地跟上来,头顶的伞始终打着。 沈周懿想不通,只能停下脚步看他,“先生,我们认识?” 男人忽而俯身,唇边烟雾随风扑在了她脸上,呛了满腔的烟草味与他身上的沉香。 这样一张脸映入眼帘,若是一般女孩,估计无法抵抗。 沈周懿却皱眉。 往后退。 被男人拽住了袖口,轻而易举拉回来,他另一只手戴着一只黑色皮手套,有些令人不适的强势,尽管他神情寡郁,却让沈周懿从心底发毛。 这不是普通男人。 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残忍漠然,直窜心头。 “怕我?”他淡侧瞳眸,握着她手腕抬起来,将伞柄塞进她手心,“当初用枪指我脑袋的魄力,去哪儿了?” 沈周懿神色一滞,记忆浮现。 ——庄怀隽? 这个年轻男人竟然是庄怀隽? 上次在那个小店,他弄死一个人,让她开枪,一直有屏风挡着,所以根本没看到他长什么样。 沈召卿曾告诉她,如果再遇这人。 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现在却面对面—— 她不动声色的抿唇,想松开握着伞的手。 “打着把,雪凉伤身。”他似乎没看到她变幻的表情,食指与中指夹着烟,轻微掸了掸,“看来沈召卿给你做了一些思想工作,例如,见到我就躲远点?” 他宛若鬼魅似的洞悉人心。 音色有种勾的人心猿意马,介于邪与正之间。 危险至极。 沈周懿松泛表情,“不然再被您送一把枪玩?” 他不是好人。 甚至能逼迫她杀人。 这种人,让人摸不到底,小舅让她警惕着些,绝非随口一提。 如今碰面。 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 “牙尖嘴利。”庄怀隽不气不恼,却淡淡哂笑,阴郁地叫人心底发毛,“他将你养的,倒是厉害。” 这个他。 自然是沈召卿。 沈周懿天生对危险很敏感,她不想多呆,“无事那我先走了。” 庄怀隽也不拦着。 “伞送你。” 沈周懿抿唇。 想扔地上的心也就收敛起来。 万一惹了这人不快,岂不是自找麻烦? 她把着伞就走。 身后视线始终缠绕。 阴郁不适。 庄怀隽没动,雪落肩头,很快就有人上前重新打了一把伞隔绝霜雪。 他望着车来车往的方向,轻哂:“比小时候獠牙更锐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那么熟 “沈二爷那边对我们有所防范,对于这位沈小姐很是保护,今天的事,不一定能瞒得过沈二爷。” 身后把着伞的人低低的出声提醒。 如今突然来京。 本就已经触及了一些禁忌条约,再加上,沈二爷那边与他们庄先生早有嫌隙,难免会有冲突。 庄怀隽掸了掸烟灰,苍白的指尖跟雪似的,像是郁沉的笑了声,并不含什么温度:“我也挺好奇的,他现如今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个沈家人而已,早晚都要走上不归路。” 身后的人沉默下来。 隔了一会儿,才又道:“可这位沈小姐,又是裴谨行的女人……” 这些底细,他们早就查的清清楚楚。 裴谨行这个人早在国外时候就已经声名赫赫了。 不仅是裴家的太子爷,他参与的还都是保密性质的工作,重大航天工程必须有他的参与,并且还跟华国有一定的交易,能够回京完全是与华国上头互相掣肘,一旦…… 庄怀隽迈起步子,步调悠然,嗓音斯文却阴沉的邪魅:“裴谨行回国只有一年的保护机制,华国利用他来达成科技飞跃,在一年之内攻破技术难关,但是合同时限若到了,f国那边可就要有动作了,他不一定能活。” 世人都艳羡裴家裴谨。 但是谁能知道这个人身负重任,举步艰难。 前有狼后有虎的唯恐不能挖他心肺果腹。 f国那边更是虎视眈眈他脑子里的东西。 当初裴谨行从f国监狱出来,那边上下要他命,这不,因此他们也结下梁子,裴谨行为了脱身,引来国际刑警坏了他一桩生意,断了他北欧的地下链条,那可是百亿的纯利生意,说一句死对头也不为过。 所以裴谨行这条命。 他的确想要。 但是—— 庄怀隽瞥了眼身后紫晋阁门口刚刚出来的男人,正是裴臻西,他收回目光,又阔步而行,“他没有解毒剂又能活多久,而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就看这裴谨太子爷,怎么拿。” “那这个沈周懿?” 上车。 庄怀隽敛眸摸了摸自己虎口那颗痣,眼里冷漠薄情,却隐谙残忍之色,“拔了牙的猫,爪也是利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动她,这个女人可没别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可不是么。 就连沈召卿和裴谨行都不一定知道这个女人的老底究竟是什么。 “你好像认识她?”副驾驶位的秘书艾莉丝没忍住问了句。 庄怀隽没应。 他挽起袖口,戴着百达翡丽腕表的手腕上,骨骼嶙峋处有一浅浅的月牙形疤痕,他抚了下,喉咙溢出一声嗤笑,良久才道,“不那么熟。” 也就隔了十多年而已。 她记忆也早就没了。 艾莉丝满目疑惑,总觉得有所不对劲的地方,庄先生什么性情,她算是比较了解的,他从不心慈手软,但是这个沈周懿,明明是可以用来掣肘沈召卿和裴谨行的女人,却没在她身上有所动作,尽管困惑,却也不敢再僭越细问。 庄怀隽闭上眼,“让墨清秋别盯裴谨行了,京城有最大的一处古董倒卖市场,让他尽可能拿下。” 艾莉丝点头,“好的。” “但是这个市场,是京城闻家的盘中肉,那个女人不是善茬。” 庄怀隽轻哂:“墨清秋也不是好东西。” 艾莉丝:“……” * * 雪天路不好走。 午后也堵了许久,沈周懿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帝景九院分为六个区。 并不是每个区都会限制和严防死守。 上次她去的那个区域,是可以参观的,其他地方就不能再深入去接触了,她打车过来时,门卫看到了她,立马给她开了门,还笑呵呵说,“请进,裴谨先生交代过了。” 沈周懿挑挑眉。 微信上那么冷淡。 还有时间来吩咐人留意她。 “谢谢。” 她温声道谢。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里面走。 这种地方进来后就会无端有种敬畏之心,科研科技的进步,是一个国家迈向更大里程碑的必经之路,而她的男人,正做着这样的工程,怎能不与有荣焉。 楼上。 周楠楠从办公室出来,她是刚刚进入研究院不久的实习人员,可能在外界看来,她是天才,能进入九院是无上荣耀,但是这里面个个翘楚,她才是最底层那个。 她手中抱着一沓资料,一边打电话一边按电梯。 今天开了个大会,九院很少出面的教授博士都出面了,她需要跑腿给各个实验室、办公室送些资料。 电话没通。 电梯门开了。 她刚刚上去。 就看到一个身穿浅灰色针织裙的女人窈窕而来,修身长款掐腰针织裙将那细腰勾的极其惹眼,前凸后翘身材绝美。 皮肤白的如瓷,黑色复古大波卷发慵懒散在一侧肩头,淡颜系的五官,却又裹挟清艳,没上眼妆,眉毛细长古典美,漂亮的唇上涂着复古红唇膏,却足以惊艳四方。 有些人的美,看了会羡慕、嫉妒。 而有些人的美,却让人连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更多的是自卑和不敢触碰以及直视。 周楠楠眼睛闪了闪。 这样的大美人,她几乎没见过。 很快,美人也上了电梯,将臂弯的外套往里颠了颠,音色柔和,“可以麻烦摁一下六楼吗?不好意思,我手上东西有些多,谢谢。” 周楠楠回过神,“没事。” 她正好也要去六楼。 只不过,这个女人她之前都没有见过,按理说不是他们院里的人吧?还能自由进出这栋楼,想必是某个家属。 正想着。 电梯到了。 沈周懿微笑着与周楠楠点头打过招呼后就往下走。 她有点忘了上次是走哪个方向,稍稍迟疑了一下。 周楠楠急着送资料就没注意沈周懿。 她来到了裴谨行的办公室门口,缓了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发型,确定妆容精致后,这才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低低淡淡的嗓音。 “进。” 周楠楠推门进去。 裴谨行刚刚从大会议室那边回来,今天开的是正式的会,上面还派了人下来,所以着装都是西装,办公室开着窗,他慵懒倚靠在桌边,正在看手机。 她既紧张又兴奋,毕竟她就是为这个男人才选的这个专业。 “这是今天会议整理出来的细则,你过目一下。” 但话音才落。 男人就忽然站直,迈着长腿快步往外,慵倦的声音落下,“你放下吧。” 周楠楠追了几步过去。 “裴……” 却见,裴谨行径直走向外面走廊里站着的那美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会分手 周楠楠心下不自觉的梗了梗,脚步慢慢随着裴谨行的步伐挪动,她想要看清那边的情况。 等她抱着资料顺着门出来时。 裴谨行也刚刚走到了那美人面前。 他俯身,下巴搁在美人肩颈,轻轻蹭了蹭,以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裴谨行唇边若有似无地笑痕,眼里慵倦又缱绻,亲昵的惹人艳羡。 周楠楠一怔。 手中资料登时滑落在地。 啪的一声。 也搅乱了那边的氛围。 沈周懿微微侧过头,看到了手足无措蹲在地上捡资料的周楠楠,她搡了搡裴谨行的腰,“她好像是来找你的。” 裴谨行漫不经心应了声。 将沈周懿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来,腾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拉着她往那边走。 走到了周楠楠面前,沈周懿便松开他,俯身帮着捡起来。 周楠楠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白。 她蠕动嘴唇,“谢谢……” 沈周懿淡淡微笑,“不用客气。” 裴谨行看了看,“给我吧。” 他指了指周楠楠手中的会议资料。 周楠楠抬起头,看着眼前男人那倦淡颓唐的神情,好像刚刚他对着旁边美人那缱绻散漫的笑是错觉似的,他对人对事,永远是最淡而不惊的,但是就在刚才,他笑的好让人心动。 虽然是对别人—— “这位是……”周楠楠将资料递过去,忍不住多嘴问了一下。 裴谨行接过来,甚至没有任何迟疑,就那么平静而坦然地说:“我女朋友。” 坚定的四个字。 周楠楠脸色更不好看了。 就好像追逐了多少年的信念,轰然倒塌。 沈周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这个女孩。 其实她记得她。 在裴谨行在帝景大学讲课那次,这个姑娘看裴谨行的眼神,是非常炙热的,那种爱慕遮掩了却也会流露出来。 想来是受了点打击。 裴谨行又抬起手,揽着沈周懿的腰往办公室走,还对周楠楠说了句:“谢了。” 说完。 关上了门。 他就是这样,洒脱也周到,惹了无数倾慕,却总会用最平淡又令人无法挣扎的方式,拒之千里。 对于喜欢和不喜欢的人,反应相差万里。 周楠楠红了眼眶。 看了看那扇门,转头就跑。 * * 沈周懿看了看裴谨行。 他今天穿的是纯黑色西装,本就是无矩无忌又放荡不羁的灵魂,穿着这种束缚的正装时,好看惊艳之余,也压制不住他那散漫不惊的气质,有种人天生的闪光,任何对于他来说,只是陪衬。 他将资料放桌面,又将沈周懿带来的餐盒拿到茶几上。 “正好饿了,有个女朋友就是好。” 他往沙发上一坐,冲着她挑挑眉骨,眼睫黑黢黢,似笑而非。 沈周懿走过去,“好吗?断了你多少桃花啊。” 裴谨行一边倒水,一边哼笑:“损我?” 他将水杯给沈周懿推过去,“吃醋了?” 沈周懿神情镇定极了,仍旧笑着,“看来你是知道别人对你是不是有想法的,还装不知道。” 他长腿一敞,慢声慢调:“那是别人的事,若是她们直面跟我表白,那我会说清楚,一劳永逸,若是没表达出来,我有必要去多此一举打别人脸?” 只要不冒犯到他,也无伤大雅,正常的喜欢这是是人都会有的一些情绪,他不会去刻意说教和制止别人,伤及自尊。 别人喜不喜欢是别人的事。 他不喜欢是绝对不会给机会是他的态度。 沈周懿唇角没忍住扬了扬。 他知不知道,就是他这种无形之间流露的性情最是有魅力,难怪那么多姑娘会喜欢这个男人,崇拜、爱慕、像是一颗星一样。 但是她还是说,“她、们?们?还有多少?” 裴谨行愣是给她逗笑了,他唇畔扬了扬,“有危机感了?” 沈周懿两腿交叠起来,优雅从容,却也有种唬人的架势,“裴谨行,你在国外时,是不是玩儿挺花?” 但是他却特别镇定,“追我的绕了最大华人街十圈。”说着,他半眯着眼,瞳眸微澜,轻啧了下:“姐姐,你赚大了。” 沈周懿:“……” 她哼了声,“挺得意?如果分……” “我对这个词有些敏感。”他懒淡的拨了拨耳朵,像是无声的威胁。 沈周懿铁了心逗他,笑着说:“ptatьcr。” 裴谨行放下手中筷子。 就那么慵懒地往靠背上一仰,抬手松了松领带,动作恣意,透着股混不吝,然后他看着她,半笑不笑的做了个国际通用手势——中指。但是他这个国际通用手势有点儿不一样,他中指一竖,但是大拇指又横过去交叉,让人看不懂。 沈周懿挑眉,“你什么意思?” 混蛋是不是骂她呢? 裴谨行冲着她勾勾手指。 沈周懿俯身过去。 立马被他松松的摁着脖子压在沙发靠背上,他翻身,一腿屈膝在她腿间,一手撑在她头旁边的沙发靠背,一腿站着,就那么弯着腰细长的手指捏着她脖子,懒淡颓坏的脸上有股危险坏劲儿,嗓音沙哑,说:“操——”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爱死姐姐——的意思。” 沈周懿:“…………” 合着在中指上加上大拇指比个心,就是骂她又爱她的意思? 简直是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她推开他,“就你玩儿的花。” 裴谨行被她重重一推,摔在她旁边沙发里,就那么仰着头,喉结滑动,恣意的笑,蛊的人头皮发麻:“当我听不懂e语?” 不让说中文的分手。 她还用e语来一句。 沈周懿不闹了,她忽然想到了今天偶然冒出来的那个想法,便去看他,“你真打算跟我谈一辈子恋爱?但是只要是恋爱,总避免不了分手。” “我不会。”他侧头看她,眼里有光。 “我不会跟你分手。” 他又着重强调了一句。 好像是在告诉她,她可以无条件信任他,倚靠他,他不会离开她,除非是她动了那种念头,不然他永远不会。 沈周懿被他这个看似平静却实则风起云涌的眼神给震慑了,心口不轻不重地被戳了下,不疼,却让她神经末梢都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妹回国了 她从小到大颠沛流离。 母亲没有去世前,与父亲并不和睦,她记忆中关于父亲的一切都很模糊,父亲似乎很少会回家,她鲜少能见到,只要见到,那必然会是在与母亲的不愉快中度过,母亲从而一直浑浑噩噩,经常酗酒,可以说,她从小就是没有家的。 再大点。 母亲去世,父亲失踪,外公厌恶。 丢到了疯人院过活。 只有小舅偶尔来看她,那些人才会收敛一些。 所以,对于家,对于婚姻,她是非常迷茫和不确定的。 甚至,以前她是抗拒的。 人这一辈子,很多性格上的缺陷,几乎都来源于幼时环境和影响,她也逃不脱,所以在这一刻,裴谨行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他永远会与她在一起,触动了她心底最坚固的那一块。 真的,会永远不离开她? 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答案的。 不到最后一刻。 谁也不清楚会是如何的。 只有等七老八十,才能盖棺定论的事情,她竟然——有了些期待。 沈周懿沉默了一阵子。 她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光说怎么能算呢。”这句,她说的很轻,轻到旁边的裴谨行都不一定能够听得到。 吃完饭。 沈周懿还打算回学校一趟。 裴谨行正好有时间,就送她回去。 下楼时。 沈周懿环视周围,“你们那个院士,出院了吗?” 裴谨行单手揣兜,看了看手表,“应该是出了,最近没来。” 沈周懿漫不经心问,“他得什么病了?” “不清楚,没说过。” 沈周懿点点头,不再多问。 裴谨行却垂眸看她,揽着她肩膀俯身,“你对他好像很感兴趣?” 沈周懿摇摇头,“就是总能想到他这个人,挺奇怪的。” 裴谨行若有所思地敛眸。 思绪游离猜测。 离开九院。 抵达学校侧门时。 沈周懿却接到了沈召卿的电话。 她有些意外的滑动接听,“小舅?” 电话里,沈召卿声音清润却莫名压抑,“你在哪儿?” 沈周懿看了看周围,“刚刚到学校,怎么了?” “我在正门。” 沈周懿更加惊讶。 她回头去看裴谨行。 裴谨行显然也听到了,立马驱车调转车头,直奔正门方向。 过去时。 立马看到距离院门口二三十米处一辆迈巴赫停靠路边。 沈周懿指了指那个方向,裴谨行便开了过去。 在那辆车对面停下。 沈周懿下车,裴谨行紧随其后。 沈召卿也下来,他狭长的桃花眸淡扫裴谨行一眼,口吻平静:“裴谨少爷,别来无恙。” 裴谨行懒懒往车边一靠,他大概清楚,沈召卿其实对他并没有多大好感,实在是碍于沈周懿面子,所以,他也回以礼貌,“挺好的,恋爱谈着,工作做着,还算舒坦。” 沈召卿淡淡一笑,“我们阿懿在我这里是唯一的掌上明珠,既然你们在一起,作为她最亲之人,不得不提醒一句,我家阿懿受不得半点委屈,裴谨少爷要好好待之。” 他怎么会不清楚沈周懿已经和裴谨行在一起了。 该知道的,他一点不落下。 裴谨行这个人,危险、性情难琢磨、接触的人和事还都危险重重,可他阿懿实在喜欢,他怎会不成全。 只要她要,就必然得有。 裴谨行懒淡地抬起眸,与面前这位世无其二的沈二爷对视着,他很承认,沈召卿是为数不多他欣赏的人,但是这个男人,太深不可测了,看着清雅绅士,但…… 若要是他真负了沈周懿。 他相信。 这个沈召卿,绝对有能力且会毫不犹豫与他,甚至裴家抗衡、厮杀。 裴谨行唇边一翘,视线落在沈周懿身上:“那我是不是应该发个誓?要是我让周周受委屈,这条命,你取了便是。” 沈召卿淡眯眸子。 良久后,才不紧不慢说:“言重了。” 裴谨行不置可否。 是否言重,只有他们清楚。 他晓得的,沈召卿绝对做得出来。 沈周懿半句话没说。 这种情况,无异于正式确定关系后的见家长,她还是少说为妙。 沈召卿得到了还算是满意的答案后,便看着沈周懿,“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沈召卿眯了眯眼,“今天,你是不是见了个男人?” 沈周懿先是愣了愣,后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小舅是说庄怀隽?” 她声音不算高。 但是这边人少车少,还是多少落入了裴谨行的耳朵。 他敛眸,眼里闪过一抹暗色。 庄怀隽的确猜测不错。 他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沈召卿。 所以去见沈周懿的事,他还是第一时间知晓了。 当即来寻沈周懿。 “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沈召卿说到那人,音色逐渐薄凉,隐隐有不耐之色。 那个人。 就是踩着他雷区试探。 沈周懿想了想,当即摇头:“没有,他就是送了我一把伞,没再说别的了,也没动我。” 沈召卿皱眉。 思忖了良久,他才安抚,“好,我知道了,以后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跟小舅说,这个人,绝不能接触。” 沈周懿不明白,她问:“他怎么了?他来找我是因为什么?” 沈召卿眼下淡痣晃了晃,他沉敛下情绪,似乎隐瞒了什么:“没什么,就是这人残忍无情,不易相处,离远点好。” 沈周懿若有所思地应。 她总觉得…… 小舅的反应不太对劲。 还是说,小舅和这个庄怀隽之间有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当下自然不可能有答案。 裴谨行殷红的唇抿了抿。 他手指摩挲着手骨,眼里遮盖几分冷漠。 庄怀隽—— 竟然去见沈周懿了? 这个人定然是查了他。 难道要从沈周懿这边下什么手来威胁他? 他情绪陡然晦涩起来。 正想着。 手里震动了几下。 他抽离思绪,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陈聿臣发来的微信。 总共三条。 陈聿臣:「我妹回国了。」 陈聿臣:「我过几天才去京城,就让她把你需要的药剂给你带过去了。」 陈聿臣:「她今天去帝景大学了,你在哪儿?让她给你送过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没变她也没有 裴谨行有些意外。 陈芙一回来了? 他几乎下意识便抬头瞥了眼那边的沈召卿。 男人郎艳独绝,兰枝玉树,长相与气度无可挑剔,的确是许多姑娘所爱慕的款,但是这个陈芙一不一样。 她差点为沈召卿送了命,也没有换来半点怜惜。 沈召卿这个男人,比外表看着,要薄情的多。 正想着。 不远处就有一道声音传来,颇为惊讶:“裴谨哥?” 裴谨行眼皮子一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姑娘穿着水青色的棉服,扎着丸子头,一张俏丽的小脸胶原蛋白十足,鹿眼明亮而纯净,可爱又精致,像极了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公主。 以她在对面的位置。 的确看不到车内站着的沈召卿。 她兴奋地朝着裴谨行挥挥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裴谨行舌尖轻抵上颚,微微站直了些。 原想着阻止,但陈芙一已经跑过来了。 就连在里侧一些的沈召卿都稍眯了下桃花眼,他视线睇过去,小姑娘像是春日里的漂亮鸟儿,翩然地小跑而来,比几年前长大了些,褪去了一些稚气,不变的是她的明媚。 沈周懿寻着他们视线看了眼。 她是第一次见这个姑娘。 并不知道这是谁。 也不明白自己小舅为何会像是见到熟人似的睇过去那一眼。 陈芙一过了马路,刘海儿凌乱了些,有几根头发还沾在嘴巴里,她下边扒拉,一边小声的呸呸呸,试图把头发都拨出来。 裴谨行侧过身,手肘懒懒搭在车顶,垂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陈芙一就比他小一岁,小姑娘不像她哥那么鸡贼,每次叫他都会特别甜的叫哥,所以他们这一块儿都对这个小妹妹挺照顾。 “怎么来帝景了?” 陈芙一扒拉了半天头发,才仰起头笑嘻嘻说,“我来看看我老师,过段时间就去帝景三院报道了,挣个好印象嘛。” 说着。 她从口袋里翻了翻,掏出了一个国外著名建筑的钥匙扣,塞进裴谨行手里:“呐,礼物。” 裴谨行敛眸,掂了掂手中的钥匙扣,“就这个?” 陈芙一睁圆眼睛:“很贵的好不好?这是我跟着世界医疗协会到处去救治得来的纪念品,你俩气质不一样,我哥的是一只大雕,给你的是比较好看的一个世界名筑欸。” 裴谨行哼笑,对说辞还算满意:“行吧。” 说着,他看向那边的沈周懿,径直走过去,握住沈周懿的手揣进兜里,散漫地挑挑眉骨:“叫嫂子。” 沈周懿:“……” 陈芙一傻眼了。 她隐隐看到二人身后还有一个男人,光影绰绰,让她有些看不清,一时被裴谨行的介绍惊了神,没忍住脱口而出:“我哥明明说你不行找不到女朋友的!” “……” “……” “……” 死寂无声。 沈周懿险些没笑出声来。 她明显感觉握着她手的那只大手,微妙的抖了抖。 裴谨行牙根微微磨了磨,半笑不笑的透出几分危险苗子,眼尾漾着不明的情绪。 陈聿臣—— 真*妈的孤寡老贱逼。 不抹黑他就一天活不下去。 陈芙一还认真的点点头。 其实她情窦初开,就是裴谨行,自己亲哥身边这么个帅的过分的哥们儿,她怎么能扛得住小鹿乱撞,但是她哥总是跟她说,裴谨行他花花公子浪断腿,还不行,将来吃大亏守活寡,渐渐的她初恋滤镜就碎了,以至于后来…… 她摇摇头。 竟然又想到了那个人。 她摆脱那个思绪,毫不犹豫上前将裴谨行手里的钥匙扣挖出来,转头递给了沈周懿,双眸明亮:“嫂子,这个送你,下次我去南非,回来给你带钻石。” 沈周懿被这个小姑娘给逗得失笑,她好真诚的样子,便轻声说:“谢谢你啊。” 裴谨行轻侧眸光,唇畔微微一勾。 陈芙一眯眼笑,正欲说什么。 余光却从缝隙看到了后方的人。 那一刻。 她脸色瞬间僵持,动作都僵硬在原地。 耳边轰鸣不停。 像是出现了幻觉似的。 裴谨行看了看她反应,这个情况几乎无可避免,陈芙一还是躲不过,看样子,这姑娘还没从几年前走出来。 沈周懿也察觉了。 她回过头。 看向后面站在树下的男人。 他清冷的脸上情绪淡淡,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沉敛又迷人,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清雅,绅士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引得无数名门闺秀趋之若鹜,两城皆有美誉,嫁人望嫁沈二爷。 却始终不动凡心。 陈芙一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 她盯着沈召卿,浑身都在抖,是难以置信,也是开心与复杂的纠缠。 三年。 她三年没再见他了。 沈周懿微讶,她不是什么没眼力见的。 这个妹妹,明显认识她小舅。 反观沈召卿。 他从容处事不惊,成年男人少有的内敛沉静让人着迷,他神情没变,淡淡的颔首,“陈小姐。” 一句陈小姐。 让陈芙一眼眶更热。 她追着他身后跑了两年,从十七岁第一次见面,到十九岁他亲手碎了她所有的期盼与梦,至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 不是没想过有生之年再碰面时的情景。 想了千遍万遍。 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又平凡的午后。 偶然却又毫无波澜的。 他没变。 她却好像仍旧溃不成军。 感情这种事,可真是不可理喻。 “召卿老师……”她喉咙酸涩的厉害,闷的她头疼,“你回国了啊。” 他们是在国外遇到的。 若不是沈召卿,她现在恐怕早已尸骨腐烂,三十三天的相处,她不可自拔,但是他始终不把她当一个女人看待,他好像总是那么淡泊,似乎无情无欲。 沈召卿神情自若,语气也温沉:“回来不久。” 沈周懿看向他,有些惊奇,毕竟沈召卿鲜少会与女人女性有什么牵扯,他身边一直空着,无人能踏入他的那个亲密范围之内:“小舅,你跟这个姑娘……?” 沈召卿视线一侧,声音好听,清雅却无形的推开距离。 简约阐述着疏离。 “曾经偶然救过她。”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呼吸 陈芙一心中泛着苦味。 少女时代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的一颗酸梅糖,尽管味道很酸涩,却被她无尽的爱恋包裹其中,也变成了一块蜜糖,时不时自我安慰的啃一口,迫使自己忘记他原本的滋味,她宝贝着、珍惜着、甚至藏在她的乌托邦世界里,但是回归现实后,嘴里却只蔓延着苦涩滋味,像是过期了,惹人久久不能适从。 她视若珍宝的那段时间,在沈召卿眼里,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救过一次的关系。 除此之外。 好像再无其他。 他始终绅士,甚至有种温柔的错觉。 他会顾及她的脸面,却不会就此给她任何感情回应。 他是只不喜欢她。 还是就是没有心? 沈周懿没错过陈芙一脸上失落的表情,小姑娘年纪不大。很难遮掩心事,对一个人的喜爱都浮于表面。 但…… 成年人世界里的感情。 哪儿那么纯粹。 她小舅对男女感情似乎生来就没有那个欲望。 否则也不会一直孤身至今。 “不是要放假了吗?我另外给你找了一处住宅,安全安静,搬过去住我放心些。”沈召卿不打算多和陈芙一寒暄什么,他来学校的目的,只是为了庄怀隽这个人。 他跑去见沈周懿。 这让他很是恼火,庄怀隽是什么性情,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为了沈周懿安全,不被那个人利用在内,他打算让沈周懿活动在他的保护之内,省的出现什么错差。 沈周懿其实也有这个计划。 学校放假她自然不会继续住学校。 找房子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小舅已经安排好了,那她很乐意接受。 “可以啊,正有这个打算。” 她不问其他,也猜得出,小舅绝对是因为庄怀隽才跑过来的。 裴谨行也没什么意见。 他对这些还是拎得清的,虽然想要让沈周懿去他那边,但是沈召卿到底是沈周懿舅舅,虽然没有年长几岁,也是一个长辈,他很清楚,沈召卿对于沈周懿来说,就是最亲的人,所以,他也会给予尊重。 再者。 沈召卿能力,他清楚。 这个男人不是那些富家子弟里的酒囊饭袋,他可远不止在京芯片研发公司那么简单,国外的情况,谁能摸得清? 所以沈召卿想要将沈周懿保护起来。 他没意见。 也放心。 至于庄怀隽那边…… 他会另外解决。 “那我现在送你过去。”沈召卿看了看银色腕表,没把今天的事当做小事。 沈周懿:“这么快?” “安置好我才放心。” 帝景虽然安保系统很强,但是也顾及不到方方面面。 他不放心。 沈召卿坚持。 沈周懿也不多说什么。 沈召卿又看向裴谨行,“一起来看看?” 裴谨行没意见,“认认门也可以。” 有利于他身心。 说着。 他又看向陈芙一,“你还打算去哪儿吗?” 陈芙一回过神,视线从沈召卿身上抽离,心情空落落地,“可能……回家吧。” 裴谨行看了看时间,“那一起?去认认你嫂子的家,以后无聊找你嫂子玩儿。” 陈芙一落寞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可以吗?” 她这句话是对着沈召卿说的。 对此。 沈召卿甚至没什么情绪波澜,淡声应:“随意。” 陈芙一兴奋的脸都红了。 她从未放下过沈召卿。 这样一个男人。 爱上之后,哪里能轻易抽身。 她做不到。 沈周懿上前握住她的手,轻笑,“走吧。” 小姑娘点点头,既紧张又不知所措,只能紧紧贴在沈周懿身边。 * 沈召卿为沈周懿安排的住宅,是一处安保系统极强的别墅区,就连门口看门的,都是三十多岁的健壮男人,坚毅健壮,一看就是练家子,那种血性叫人倍感安全。 抵达一栋三层别墅,雅致的院落,包裹在层层绿植之中,占地面积不小,价值不菲。 周围还有几家住户,亮着灯。 裴谨行四下扫视。 这个小区,不简单。 住户不多,却都集中围绕在这栋的附近。 严丝合缝的。 如果猜的不错,整片都是沈召卿名下的。 进了门。 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一应俱全。 暖气充足。 沈召卿脱了外套,“楼上是房间,你看喜欢哪间,都是现成的。” 沈周懿直接上楼,“我去看看。” 裴谨行自然不会待在楼下,就随她一道上去了。 顿时。 偌大的客厅就剩下了僵在原地的陈芙一,和打电话的沈召卿。 陈芙一不敢动。 她呼吸都慢而轻。 似乎生怕戳碎了现在的情境。 以至于。 等沈召卿边打电话,边倚靠着窗沿回过头时。 小姑娘憋的满脸通红,室内温度热,她穿着厚实的羽绒服,额头已经漫出了汗珠,站在沙发前像是罚站似的,一个滑稽而略显标准的军训站姿,好像不会动也不会走路了。 沈召卿一顿。 电话里的人还在汇报着:“庄先生最近在拓展古董市场,线人那边说并没有安排人来介入我们的运营范围,他到京城一个月,目前还没有去过邕城,但是不确定他去见沈小姐是否是为了那件事……” 沈召卿视线从那边挪开,一手撑在窗沿,靠窗的大理石上,总是冰凉的,他掌心没挪动,“盯紧他那边,阿懿这边的人都别大意,轮班来守。” “明白,二爷。” 通话结束。 庄怀隽向来行事不讲常理,万一他提上进度,事关重大,他不能让他去靠近阿懿…… 他握着手机的手垂下。 视线正前方就是陈芙一。 她还是那个样子。 跟傻了似的。 顿了顿。 沈召卿站起来,迈着长腿走过去。 陈芙一更僵了。 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就那么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她,跟梦似的。 直到他身上清淡的冷香入了肺腑。 沈召卿低敛眉目,看着她被汗浸湿的头发,缓缓吐出两个字:“呼吸。” 陈芙一手脚都麻木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感觉大脑缺氧的厉害,整个人晕的很。 沈召卿抬起手,轻拍了下她头顶。 很细微的动作。 可那一瞬间,陈芙一才觉得氧气重新进入肺腑,她猛的松了紧紧鲠着的喉咙,憋气太久,当即瘫软。 沈召卿只得腾出一只手去扶住她。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成年了 男人宽厚的大手稳稳地托在她的手臂上,不至于让她会摔倒,但是这种近距离之下,却也没有失了那种距离感,他低敛着桃花眼,眼眸温沉内敛,静静看着她,不再进一步,只是出于绅士风度的行径一般。 陈芙一遏制不住酸涩的眼眶。 三年啊—— 她一千多个日夜没再看到他。 现在就这么面对面,他仍旧沉静有礼,一如过去那般,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似乎这个世上没有再让他死水微澜之人、之事。 她小心翼翼又显得拘禁珍惜的扶住沙发,手都没敢搭在他手上去借力,生怕破了这层幻想似的。 “谢,谢谢。” 沈召卿看她站稳,便妥帖地收回了手,“不客气。” 他转身,高而挺拔的身形拓在她眼里,白衬衫将他身材隐隐勾勒,肩宽腰窄,走至茶桌旁坐下,“喝茶吗?” 陈芙一愣神的点点头:“好。” 沈召卿挽了挽袖子,露出两节小臂,细致地洗茶、烫茶。 好像二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恩怨过往似的。 他似乎永远那么成熟理智,从不会跟她生什么气。 明明,三年前他们闹的并不算多愉快。 陈芙一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心脏跳的并不平稳,白净的脸蛋儿仍旧发红发烫。 沈召卿洗茶动作从容自如,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指尖而下,低敛的睫羽没抬,淡声说:“不热吗?” 陈芙一愣神了一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连忙去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将衣服脱到一边。 她一直没变。 在他面前总会像是一个心思剔透的白兔,想遮掩却又无意开诚布公,在他面前总也没有保留,没有女性魅力,没有性感热辣,没有神秘面纱,难怪,她总也吸引不了他。 就连…… 陈芙一被面前煮茶蒸腾而出的白雾模糊了眼,她攥紧腿上布料,“召卿老师……” “嗯?” 男人仍旧保持那个松泛又优雅的坐姿,推给她一杯清茶。 陈芙一憋了好久,才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沈召卿这才看她一眼,耐心的询问:“生什么气?” 陈芙一喉咙一鲠。 他…… 忘了啊。 她觉得这茶的热气实在熏人,便低下头,“三年前……我自杀那件事,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不是吗……” 还是说。 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当年她已经追在他身后两年,却换不来他的回应与回头,机缘巧合之下,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从而,借机去试探他反应。 沈召卿果不其然去医院看她了。 他向来绅士的。 但,他只是对她说:“陈小姐,你还小,等再过几年自然会想清楚,人生很长,别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值当你这么飞蛾扑火,我没想过谈情说爱,更不会结婚,傻事有一无二,这次我会来,以后不会,珍惜自己。” 正如他所说。 他从那以后就再也不给她机会。 别说见他。 就连他在什么地方,她都再也不知道。 他并不是常规情况下那种将冷漠表现的很明白的男人,但是他会用看似儒雅随和的方式,更快刀斩乱麻,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他无神论,无信仰,无情爱。 好像生来就是孑然一人。 爱他的人,她不是第一个,可她有的,好像只有一腔热忱。 对此。 沈召卿甚至没起什么波澜,只是淡笑,“无碍。” 陈芙一失落又不意外。 “其实,我那时并没有自杀,是意外坠落,但是我……” 陈芙一甚至不敢看他。 她那时候是存了一点私心。 她在想,他向来情绪波澜不惊,假若她寻个借口不是坠伤,而是为他自杀,他会不会有一点反应?会不会改变?会不会表现出对她的一点在乎? 事实证明。 她失败了。 他知道她的一切心思,也不生气,却也不纵容。 三年没见。 就是他的态度和回应。 “我知道。”沈召卿挺安静的,他不觉得这件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就算从那以后关于他和陈芙一的事流传各有不同,他也不喜欢解释什么,任凭而去。 “年纪小,可以理解。” 陈芙一急急说:“我成年了的!” 她二十二岁了。 她可以对自己负责了。 沈召卿看她这急的结巴又满脸涨红的样子,还是当年那个小丫头模样,哪里成熟了? 但他还是淡淡的勾了勾唇,敛眸烹茶:“好,我知道了。” 陈芙一所有情绪被袅袅淡淡的回应压在心头。 男人句句有回应,温和有礼着,最后这句,竟然让她生出一种无端的羞赧,好像自己是迫不及待摆在他面前的一盘菜似的,向他显示着、推销着。 而他只是淡淡地、将她托起,不让她尴尬。 明摆着。 他还是将她当一个小孩儿。 陈芙一说不清的挫败在心头,只能闷头喝茶。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还是改变风格? 她安静下来。 沈召卿视线才稍微渡过来些。 陈芙一这个丫头。 他其实并不讨厌。 她心思单纯,什么都藏不住,总会把最真诚的捧在手心,少女情怀难免,会稍微叛逆一下也无伤大雅,她是纯粹的,他身边鲜少有这样的人,新鲜?是有一点。 仅限于此。 所以,他对她才算有点耐心。 * 沈周懿只是大概的看了看楼上情况,就与裴谨行一道下来了。 看到偏厅里情况,她走过去问,“要一起吃个饭吗?” 说这话时。 她是看着陈芙一的。 轻轻柔柔地冲着小姑娘笑了笑。 陈芙一几乎立马就懂了沈周懿意思,她在为她创造一点相处机会,她立马如小鸡食米似的点头,“嗯嗯。” 但沈召卿却道:“你们吃,我还有事。” 陈芙一双眸几乎立马像是灭了光的灯。 黯淡下来。 沈周懿也只好摇头。 她小舅太沉敛冷静了。 感情的事,为什么他一直也不考虑呢? 她始终想不明白。 沈召卿出门时。 裴谨行寻机也跟过去。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庭院。 院落北风萧萧,寒意刺人。 沈召卿站在廊下,摸了根烟出来,白色烟雾腾起,他侧目看裴谨行,“想问我什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塞进去点了 裴谨行慵倦地看向他,男人臂弯搭着西装外套,清冷又儒雅,淡泊无欲,只有唇边腾升的袅袅烟雾,似乎给他灌溉了些许人气儿。 对于沈召卿这个人。 他其实是很好奇的。 这男人太不显山漏水了。 看似能有所亲近,实则谁都摸不透。 他一人在国外开拓了绝佳的市场,才短短几年而已,但是却还是屈居于沈家之下,这点,他有些好奇,这样能力卓群的男人,究竟所图为何。 “庄怀隽。”裴谨行开口。 他眸光睇过去:“沈二爷对这个人似乎很熟络?” 沈召卿其实已经知道裴谨行想问这件事了。 他平静如水地道:“是认识。” 裴谨行侧过身,“他去找周周,必然是抱着一定的目的,而你对这件事这么机警,是跟他有什么宿怨?” 沈召卿勾唇:“裴谨少爷,你跟庄怀隽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我这边,就不劳操心了。” “什么都瞒不过二爷啊。”裴谨行单手抄兜,背光而立,“我只是想说,不管你我与那人之间情况如何,别把周周牵扯进来,庄怀隽既然去找了周周,必然是有一定的想法,所以想说明一下,有什么问题能解决最好。” 他不想让沈周懿牵扯进来。 庄怀隽这个人不是寻常人。 被他盯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对沈召卿的事不感兴趣,就是提醒一下。 对此。 沈召卿尾音淡淡:“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希望阿懿平安顺遂。” 裴谨行眯了下眼。 沈召卿捻灭了手中烟蒂,冷风入肺,他轻咳了两声:“好好对阿懿,其他的裴谨少爷不需多虑,你现在手中尚未掌握大权,很多事都不一定能在你计划中进行,我希望,裴谨少爷能尽快掌权,有些事,总归会应对的有回旋之力。” 这句话。 有些莫名其妙。 像是在告诫他什么。 但是沈召卿却不说明什么原由。 他抬起步子,又顿了顿,“我不管你曾经经历什么,将来又要面临什么,你最好妥当处理,阿懿喜欢你,你就要身居高位的好好活着,顺了她的心。” 说完。 男人便漫步进苍茫雾色里。 三言两句。 似乎说了许多。 裴谨行没动。 他凝视着沈召卿那个方向。 这个男人…… 似乎知道他的情况。 而且。 提醒他尽快掌权,又是为何? 他在暗示他什么? 沈召卿这个人似乎笼罩在一层看不透的云雾之中,操控着一张看不见的大网,似乎有什么事正在发酵,或许—— 与庄怀隽有关? “怎么在发呆?” 沈周懿半天没等到人就出来寻,看到裴谨行正站在廊下看着远方,她走近都没察觉。 裴谨行回神,“你舅舅能力强,为什么还没有继承沈家?” 沈周懿挑眉,“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裴谨行勾着她手指拉过来,“觉得可惜。” 沈周懿这才恍惚了下,犹豫了一阵,才慢慢说:“因为我小舅,是半路来沈家的,他……是我外公在外生的孩子,大概可能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大权始终没给他。” 说起来。 小舅来沈家时。 她才六岁。 小舅那会儿已经十二岁。 在沈家正是处境维艰时。 所有人不待见,处处冷眼。 而她呢,母亲终日酗酒度日,父亲很少归家。 可以说,是小舅照顾她,互相取暖才长大的。 谁都赞叹小舅如今风光霁月、是人人敬之的沈家二爷。 但谁又知晓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 裴谨行有些意外。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但是直觉告诉他,沈召卿没掌权沈家,绝非这一点原因,很奇怪,他竟然会这么笃定。 “好了,带着芙一去吃晚饭吧,我宿舍还有行李,今天打算搬过来。” 沈周懿没多想,拉着裴谨行进屋。 裴谨行回头看了看沈召卿离开的方向,便随沈周懿去了。 他们三个人去一家老京城涮羊肉店吃了一顿。 也互相熟络了起来。 陈芙一是医学系高材生,一直在外深造,他们陈家是医学世家,不缺天才,陈聿臣是主攻脑外科,陈芙一则是研究神经外科方向,这次回国是直接进帝景三院,顶尖的人才。 沈周懿本来好奇陈芙一和小舅相识过程的。 但是时间有限,她得回宿舍收拾,就暂时放了放。 吃完了饭。 陈芙一独自打车回家。 裴谨行陪着沈周懿又回了帝景大学。 车子刚刚停在楼下。 就发现一个闪送快递员等在楼下。 怀里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 也不知道是等谁。 沈周懿好奇地看了那边一眼,“那玫瑰还挺好看。” 她喜欢玫瑰,早已不是秘密。 裴谨行往外睇了眼,臊眉耷眼地看她,轻笑:“有我好看?” 沈周懿挑眉:“你跟花比?” “人比花娇,有问题?” 她忍不住笑。 下了车。 她刚走了两步。 那边快递员就好像抓住了目标,立马抱着那一大束玫瑰快步跑过来,看来是等了挺久了,冻的鼻子通红,斯哈斯哈地说:“您是沈周懿小姐吗?” 没想到快递员会直接过来问她。 沈周懿意外地挑眉,“我是。” 裴谨行锁好车,迈着大步子走过来,正好,就听到了那快递员说:“这是一位先生送您的玫瑰,这里是那位先生写的卡片,沈小姐,您签收一下吧。” “……?” 裴谨行步子一顿。 瞳眸微眯。 ——谁他妈勾搭他女人? 沈周懿都愣住了,她实在是想不通,是谁送她的花,她也没有跟什么男性有过接触,更别说能到送花表达爱意的程度。 她皱眉。 正打算看卡片时。 裴谨行走过来,睨着那快递员,声音慵淡,无形透着乖戾:“哪个先生?” 快递员看到他,被气势唬住,傻眼了,“啊?” “姓什么?” 快递员连忙道:“裴,一位姓裴的先生,这上面有署名。” 他察觉危险,立马把那张卡片递过去。 裴谨行则递给沈周懿,由她来打开。 沈周懿摸摸鼻尖,摊开卡片。 裴谨行视线往下一扫。 看清那个名字后。 喉咙溢出一声嗤笑。 就那么一手懒懒搭在沈周懿肩膀上,单手抄兜,神情倦淡又轻哂:“这样,我给你十倍价钱,你把这束花送回去,塞他裤裆里点了,让他大冬天灿烂一把,清醒清醒,怎么样?” 沈周懿:“…………” 快递员:“…………” 这、这、刑不刑? 第一百九十章 尝尝酸味 快递员一时没分辨出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觉得面前男人虽然表情颓淡,却透着一种格外瘆人的气场。 他只是个送货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鬼知道客户在撬人家别人的女朋友。 “您就别开玩笑了……沈小姐,您签收一下,这个是无法退回的。” 眼看着这个年轻的快递小哥笑不出来了。 沈周懿无奈叹口气,“好,辛苦了。” 快递小哥如释重负。 放下花骑着他的小电驴就跑路。 裴谨行微侧着头,舌尖抵着下颚,笑的痞又混的瞥了眼她抱着的花,倒也不恼:“裴臻西这人还没死心呢。” 他倒是有点意外了。 这个男人明明当初自己说的撇清关系,生怕沈周懿牵扯到他,现在又是作什么妖?吃个回头草? 在他妈谁窝边横呢? 沈周懿抿抿唇,“其实今天我在紫晋阁遇到他了,他的确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拒绝过了,但是……似乎没什么成效。” 花都送过来了。 裴谨行将那卡片抽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酸不溜秋的所谓“情话”,他轻嗤了声:“希望给我个弥补的机会,我是真的很、喜、欢、沈小姐。” 沈周懿眨眨眼。 默默地盯着他平静又恣意哂笑的面容。 有什么东西。 似乎打翻了。 味儿好重。 裴谨行敛眸,睨着她,“我能把这扔了么?” 他指了指她怀里的玫瑰花。 一股子匪气,明显今儿不扔了是不行,还非得要再询问她一下,走个流程。 沈周懿立马特别配合的递过去,“随意处置。” 裴谨行尚且满意,抓过来直接一个抛物线,完美落入垃圾桶,只有花束把还在外面露着。 凄凄惨惨。 “明儿爷送你个大的。” 他揽着她脖子,半带着她往宿舍楼上走,语气清清淡淡的。 可沈周懿就是乐的止不住笑,她捂着肚子,抿着唇掩饰笑意:“不用,我不兴这仪式。” “我兴。” 他语气淡又不容拒绝。 沈周懿仰着头看他,抬手,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低头我闻闻,这是几百年的老陈醋?” 他轻耷拉眼皮,正好走进宿舍单元门。 转手就将她推在墙面上,一腿抵进她的腿间,一手撑墙,一手护着她后脑勺,弓背而下,侧头咬住她的唇,“闻有什么意思,直接进来尝尝。” 沈周懿切身体会了把汹涌的“醋意”。 她有点儿惊慌于他的大胆放肆。 这可是宿舍楼道! 人来人往的—— “沈……老师?” 果不其然。 还是受到了制裁。 一道女声从外面传进来。 沈周懿本就紧张,当即上下牙一紧,咬破了男人的下唇,她立马将人推开,让他藏身进入楼梯下方隐蔽的拐角。 加上灯光暗淡。 根本瞧不清情况。 裴谨行后背摔在墙上。 他轻“嘶”了声,就那么敞着怀,看着她。 一动不动。 好像挺委屈的。 沈周懿擦了擦嘴,立马看向外面。 却发现。 是陆俞冉。 她明显是有意避着学校其他同学的,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的很低,刚刚从小路上过来。 沈周懿挑眉,“你怎么来了?” 发生那么大的事情。 还有心思来找她? 现在情况可不妙。 陆俞冉现在名声扫地,学校也不一定会待的下去了。 陆俞冉视线不由地看了看刚刚楼梯间的方向,她没看错,刚刚有个男人正在和沈周懿激情热吻,如果不是她过来,二人指不定还会怎么样,可她没看到是什么人。 但是藏的那么快。 ——一定是见不得人的人以及关系。 陆俞冉眯了眯眼,“沈老师在忙?” 沈周懿敛下情绪,“你来什么事?” 她怎么可能跟这个女孩多聊其他。 陆俞冉醒神,从这件事里抽离,想到了来这里的目的,“沈老师,我想,跟你道个歉。” 沈周懿意外了。 什么情况? 陆俞冉低下头,她肩膀瑟缩了下,眼泪在夜色中格外明亮,“我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所以才会用了那种方式,我太热爱美术了,我不能放弃这件事,如果因为这件事,您心中有怒气,我可以好好的道歉,补偿。” 沈周懿觉得挺有意思,这个陆俞冉,倒是比陆姿琦性子圆滑些,能拉的下脸来。 “不用,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不需要对我道歉。” 陆俞冉上前一步,她咬着唇,“不,是我的确错了,我年纪小一时没想清楚是非对错,沈老师是教授,比我年长几岁,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吗?” 沈周懿反而觉得好笑。 若是心软点的人,听听这话,也就不忍心了。 道德绑架这一套,从来都好使。 可惜了。 她这个人,软硬不吃。 可能是她平日里性情温婉淡然,给了陆俞冉一个错觉,她是好说话并且好糊弄的。 “我没生气。”沈周懿淡淡说。 陆俞冉微不可查松了一口气,这才绕着弯儿表明来意:“我看沈老师跟梁老先生关系好……并且美术协会今天发了个微博,诚邀沈老师入协会,以后沈老师就是美术协会的其中一位理事,能不能,帮我求个情?不要将我除名在外。” 她觉得沈周懿看着柔柔弱弱,她哭诉着求求,估计有用。 现在美术协会抵制她,她不能真的被除名,否则她这十年就白费功夫了! “美术协会?” 沈周懿微微拧眉,她掏出手机点开微博看了看。 这才发现,两个小时以前美术协会果然@了她,邀请她入会,是梁老先生举荐,可以任职理事一职,只要她愿意。 原来如此。 怪不得陆俞冉会专门跑过来。 因为她被美术协会邀请这件事,是陆俞冉最梦寐以求的。 是她只要入会,就有资格处理陆俞冉的事情,能保全她一下。 沈周懿觉得好笑。 这人将他人踩在脚下凌辱践踏,闹了矛盾还愿意求和,只为达到自己目的,不得不说,这种人心理强大同时,脸皮也极厚。 因为她们潜意识里觉得,她们伤害别人的事无伤大雅,不以为意,心是黑的,哪里能拎得清是非。 “可以吗?沈老师……我是你的学生啊,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陆俞冉眼圈红着,潸然泪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还没说爱我 天知道。 她看到沈周懿被邀请,轻而易举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时,她有多么的憎恨,可是没办法。 现在她处境并不好。 美术协会一旦下达了抵制除名的声名。 她这辈子就完了。 就算她是陆家的女儿,也无力回天。 母亲苏伊为此大动肝火,因为美术协会隶属于华国,得罪了这个团体,只会给家里蒙黑,里面的人都是各方的官员等等,再有钱,也敌不过zheng。 总会死死压制。 她还想借着美术协会为以后铺路。 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事关重大。 低头又何妨? 日后她风光,沈周懿又能算得了什么? “沈老师,我求求您了,我如果不能再继续画画,我还不如去死,我这辈子没有别的追求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她擦了擦泪,可怜的叫人心疼。 沈周懿稍稍退后一步,“与我何干?” 陆俞冉愣住:“什么?” 沈周懿收回视线,“二十了该为自己行为负责了,我不是你老师,别用这种事绑架我,你自行解决。” 说完。 她也不管对方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陆俞冉错愕地看着那个背影。 半晌没有缓过气来。 好一阵子。 她才扯着帽子恼火地转身。 沈周懿一而再打她脸。 最好别让她抓到机会,否则她让她在京城呆不下去! 离开学校。 陆俞冉喘着粗气,问司机:“梁老先生那边怎么样?” 司机:“一直闭门不出,谁都不见。” 陆俞冉烦躁的厉害,她看向车外,车流涌动时,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裴家主母……梁拂灯夫人,是不是最近在华畅俱乐部打牌?” 司机:“是的,太太前两天还碰到过裴夫人。” 陆俞冉神色稍亮,忽然来了主意。 裴谨行的母亲,梁拂灯夫人,那可是整个京城第一夫人,只要搞定她…… 她道:“去华畅俱乐部。” * * 沈周懿的东西不多。 也就一些衣物、随身的东西。 收拾起来也很快。 全部搬上车之后,裴谨行站在车边,视线瞥到了被他扔在垃圾桶里的那束花。 思忖了一下。 便走过去将那花提出来,塞进了后备箱。 沈周懿下楼时,并没有发现不对。 上了车。 裴谨行单手撑着方向盘,问了句,“陆俞冉找你做什么?威胁你了?” 美术馆的事情他知道。 陆俞冉做不入流的事情,正面跟沈周懿杠上。 他可不能让沈周懿吃了亏。 沈周懿摇摇头,“没有,放心。” 裴谨行也不再多问。 沈周懿不是没有主意的人。 不然也不会把他吃的死死的。 回到了沈召卿安排的别墅。 也不用收拾什么,衣服一挂,化妆品护肤品首饰一整理就好。 最贵重的,也就是父母亲的那双珏玉。 收拾好时间已经不早了。 裴谨行帮她将衣服整理好,瘫进沙发里,看着坐在化妆台那边整理那些高矮不一瓶罐的女人,她刚刚洗了个澡,脸上敷着涂抹式面膜,这个画面,莫名的戳他的心。 好像。 他们已经算是融入对方世界,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若是一个屋檐下,生活一辈子。 就这么看着她,只属于他,经营一个属于他们的家,有可能……再生个小孩儿? 是男是女他倒是没想那么多。 只觉得。 若是那种生活——他似乎也觉得不错。 想了一阵。 他站起身,朝着她走过去,从后抱住她的细腰,就那么溜进去,痒的沈周懿顿时摔了一瓶精华,咣当一声。 “别闹,我还没陈列好。”她避了避。 “你整理你的,我做我的。” 他将人搂腰抱起来,让她站起来,他贴着她后背而上,沈周懿仍旧面相化妆台,面对着她的那些护肤品。 哪里经得住外力冲撞。 顿时东倒西歪,有两个瓶子快要滚落。 沈周懿心一紧,下意识身体也一紧,“很贵……” 男人低吸了口气,“放轻松点。” “你男人不想三分钟就出来。” “……” 她臊得慌。 渐渐渐入佳境。 原本是新的房子,硬生生是热了一把。 但是这次裴谨行没太纠缠她,一个小时后就撤身战斗。 沈周懿伏在床上,困意朦胧。 “我还要回一趟家里,晚点回来。” 就是因为他还有事。 所以才让她歇歇。 沈周懿已经困了,挥了挥手。 裴谨行看她那柔软的模样,心下微动,又俯身亲了亲她眼角,“姐姐——” “嗯……” “还没说你爱我。” 沈周懿翻了个身:“哦……” 他又追过去:“快点。” “……” 他去捏她后腰,她最痒的地方。 沈周懿被弄烦了,暴躁:“喂……” “说。” “……” 她掀开眼睛,对上他那双淡而肆的含情眼,忽然就偃旗息鼓,将被子一扯,嘟囔着:“我,我爱你。” 裴谨行唇边弧度漾开。 又狠狠揉了揉她脑袋,“真乖。” 说完,磨蹭了会儿,这才离开。 沈周懿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又闷声失笑。 好吧。 她承认。 她最受不了他叫她姐姐。 骨头都软了。 太乖了。 * * 裴谨行回了趟裴家老宅。 没别的。 他带着那束花,避开了监控,来到了二房宅院,裴臻西人还没有回来,他唇边咬着一支烟,将那束花扔在了床上,烟头扔过去。 哗的一下。 燃了起来。 床褥顿时烧穿。 烟雾腾起的瞬间,房屋里烟雾感应器响起来,防火装置触发,冷水浇落,扑灭了一团火,残留着没烧完的玫瑰花瓣,床几乎报废。 他神情颓淡,却无形泛着几分流氓暴徒的脾性。 就这么个情况,足够让裴臻西狠狠吓一跳。 来时安静,离时也不波不澜。 他又回到了他的私宅。 今天回来是因为陈芙一带来了药剂,他需要注射一下。 再者…… 裴谨行扯开衬衫扣子,搬了个电脑过来。 今天庄怀隽的事。 他可没翻篇。 那个男人既然触碰他雷点,那这事儿怎么能算完。 既然窥伺他的人,不得来解决? 随着他手指在键盘跳跃,电脑屏幕在闪动。 很快,屏幕上强制破开,切入一个视频通话画面,远程破开了对方的电脑防火墙,掌控了部分功能。 画面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在他破开对方电脑那一瞬,里面两个人也察觉,瞬间看了过来。 当看清对面其中一个人是谁时。 裴谨行却皱眉,意外又惊讶。 这位…… 为什么跟庄怀隽在一起? 第一百九十二章 怜香惜玉 庄怀隽敞着腿坐在黑皮沙发上,唇边咬着烟,手中把玩着一副扑克,看得出来的确是练家子,那牌在他手中格外的灵活,赏心悦目也眼花缭乱。 光线发暗,他格外的白。 对于自己地盘电脑被侵入的事情并不惊讶与恼火,就那么睇过眼神来,“好久不见,j.” 裴谨行眯着眼,眼风略过庄怀隽对面的人。 “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 庄怀隽闻言唇边微澜笑意,并没有什么温度,寡郁阴沉:“哪儿的话,都是贵客。” 说着。 他在腾升的烟雾中瞥了眼对面的人。 “二位介意一起聊聊吗?” 裴谨行神情不明。 而坐在庄怀隽对面的人…… 赫然是徐嵘一院士。 原本还在住院,听说身体不佳,现在却在跟庄怀隽碰面?他们为什么会认识?这样平日里完全想象不到的两个人,竟然同框了,实在令人不解。 徐嵘一情绪平静:“你们先聊。” 他并没有跟裴谨行打招呼。 似乎不熟似的。 裴谨行瞭起眼皮,不波不澜地扫了一眼也不说什么了,直接看向那边一身邪妄的庄怀隽,“没什么,就是觉得庄先生最近在京城做的生意太大了,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正式管理家里事务,但是也见不得有人手伸得太长,您说呢?” 庄怀隽呼出一团薄雾,“j.的意思是?” “半年前,京城辽西路337号大楼,一家生物制药公司被收购,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把该吃的红利全部吞食入腹,订单翻了百倍不止,金额庞大,一个中型企业,业绩激增到堪比大型企业,庄先生,这爪牙,若是砍了,是不是得放放血?” 裴谨行腔调轻慢,他身子往后一靠,眼尾漾出丝丝缕缕的凉意,淡哂:“断了这处中转站,得损失多少?八十亿?百亿?还是更多?” 像是庄怀隽这样的商人。 g国的zj家族的创始人。 经手的生意明与暗都错综复杂。 明处的,就带动着那个国家的经济。 更别提暗处的,那才是重头。 数额都是寻常人不敢想象的。 这一个中转站,就能高达如此。 若是累加呢? 明面上的那些企业,都足够惹的一众大型企业趋之若鹜想要寻求合作,这样一个男人,手里握着的可不仅仅是金钱,还有无上的权利。 在欧称霸就算了。 如今,探入了华国,必然需要设立几处公司,作为明面掩护,暗地中转的运转点,供各种灰色产业、项目、金钱合法化。 驻扎在京的那处公司。 就是重点。 当然不希望出问题。 庄怀隽听着,倒也不慌不忙,他怎么会不清楚裴谨行是什么意思,这个小他几岁的男人,在他人看来,生性不羁、散漫寡情,大概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和精神,别说什么刻意的筹谋和对付。 实则不然。 裴谨行,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暴徒的性情封存在那漂亮皮囊里,压根儿不是什么温良之人。 不然当初怎么会为了回国,逃脱国际刑警的围追堵截,特意将他拉下水去拖延? 疯子都不一定能干得出来裴谨行做的事。 他指尖摩挲着扑克锋利的边缘,眼睫里深藏郁沉的残忍,泛着场面的笑:“威胁我?” 裴谨行淡淡地勾唇:“哪儿的话,就是觉得,这种隐藏地下的公司若是没了,损失不少,怎么会不心疼,庄先生把这么个公司安插在这边,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是吗?” 短时间损失百亿以上。 更别说长时间。 庄怀隽幽幽地敛眸,他长腿一舒展,竟笑了:“裴谨行,谨行谨行,谨言慎行,可我瞧着,j.先生你可一点儿没有应了父母的期望。” 裴谨行扯唇,“谢夸,我这人就是气量小,容不得别人的心眼儿往我的人身上插,我们关系不好,以后还是省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好,否则闹起来,不好看的,您说呢?” “看来,沈小姐对你的确很重要,竟让你亲自寻上门来。”庄怀隽笑的薄情寡义,“就这么把自己底牌亮出来了?” “畏畏缩缩的才是孬种,我喜欢玩儿摆在明面上的,界限就在这里,拿女人来说事,我想你庄先生应该没那么低级。” 旁边的徐嵘一不着痕迹地蹙眉。 没作声。 庄怀隽弯唇,狭长的眸浅眯:“不要紧张,沈小姐这样的美人,我还不至于就那么不怜惜,做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按你们华国的话来说……红颜知己?” 说实话。 他还挺意外的。 沈周懿什么魔力,能让裴谨行这种家伙都这么护着。 更别提沈召卿了。 毕竟沈召卿是从小看着沈周懿长大的,也就稍微能理解一些了,可只是谈谈恋爱而已,一个女人真就那么让人着迷? 那他倒是对她更好奇了。 若是裴谨行知道了他其实一早就认识沈周懿,又是什么想法? 裴谨行倾身靠近镜头,眼里没温度,“那试试。” 说完。 视频通话结束。 庄怀隽这才看向那边的徐嵘一,“很可惜,被他看到你在我这里了,按照j.的聪明程度,一旦查起来,很容易寻到蛛丝马迹,当年的那些事情……” 他说这话时。 显然跟个局外人似的。 徐嵘一面色微冷,“我来没有别的,就是提醒你一句,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但是别把不该牵扯的人扯进来,冤有头债有主。” 庄怀隽忽而将手中的牌砸在桌面上。 砰的一声。 “既然现在都不够狠心,那你当年为何要抛下她离开?” 一句话。 登时陷入了死寂当中。 显然是触碰了互相的雷点。 不管徐嵘一的神情如何。 庄怀隽起身,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 “改名换姓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阻止她跟裴家人来往来的更好。” 说完。 庄怀隽单手抄兜往外走:“送客。” 离了那间屋子。 庄怀隽沉郁的眸子垂下,松了松领带,“让别人轻而易举破了防火墙,这点都防不住,犯下大错,自行解决。” 金属质感的音色,冷感骇人。 那句自行解决更是令人闻风丧胆,脸色褪了大半。 他走至酒架前。 很快。 秘书艾莉丝就进门,神情严肃:“庄先生,我们在辽西路的生物制药公司……被窃了与海域的通讯,那批货被海警盯上了,进港就会被查,公司怕是会麻烦不小。” 庄怀隽倒酒动作顿了顿,他殷红的唇扯了扯:“疯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车祸了 裴谨行关了电脑。 今天他不仅仅是警告庄怀隽。 更是动了真格的。 懒得与这个人废话周旋,只有刀子狠狠的捅进去,才能有所震慑,庄怀隽看中那个公司,那他就去断了他这条臂膀。 这人在沈周懿身上动一丁点念头,他就砍掉他的一条腿,直到一点点消耗殆尽,就算庄怀隽再怎么家大业大,但是在华国他终究还是有所限制,跟他杠上,对庄怀隽来说不会有好处,所以这件事,只会让庄怀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该避开。 以恶制恶,才是他裴谨行的法则。 窗外的夜色消沉,笼罩一层化不开的浓雾,似乎整个城市陷入了一阵死寂,不见丝毫的光亮。 裴谨行指尖点了点眉心。 和庄怀隽直接对上,就注定了他想要的c03药剂无望,但是没关系,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走一步看一步。 他起身。 看了看时间。 已经十点半了。 还要回去陪沈周懿。 毕竟新房子第一夜,免得她会害怕。 他去洗了个澡,又剃了剃刚刚冒出头不太明显的胡须,随意穿了一套休闲一点的衣服,这才抓着钥匙出了门。 只是刚刚上车。 他就接到了裴家司机电话。 “什么事?” “少爷,夫人这边出了点车祸,车子剐蹭挺严重,车坏这儿了,夫人现在正发火,我担心事情闹大,您有空吗?” “位置发我。” 裴谨行长眉轻拢。 收到地址就立马朝着那边赶过去。 自家老娘什么脾性他知道,出了车祸,他怎么可能不去看看情况,今夜雾重,的确是不安全。 等裴谨行赶过来的时候。 这是华畅俱乐部附近。 天气反常,下了一场大雾,路段看不清,加上这边车流量又不小,种种原因下,出现了问题。 跟一辆私家车撞了。 车头损坏严重,门都凹陷进去了,又发生了漏油情况,若是人不及时出来,很可能发生爆炸情况。 问题就大了去了。 裴谨行过去时。 就发现梁拂灯站在不远处。 她身边除了司机,还有一个女孩。 裴谨行没多注意,快步过去,“受伤了吗?” 梁拂灯看自家儿子过来了,她看了司机一眼,这才说:“你老娘福大命大,没受伤。” 这司机,嘴那么快。 等下又要被这小子训打麻将了。 她不要面子的? 裴谨行眉眼清清冷冷,显然情绪不高:“报警了吗?得专业人士过来处理,防止爆炸。” 梁拂灯挥挥手:“处理了。” 裴谨行转身去看了看车。 他眯眼:“车门都凹陷严重,你怎么出来的?” 梁拂灯立马看向旁边的女孩儿,“是这个小姑娘,她不顾危险过来帮着砸门,撬了好半天才打开,不是她,你老娘都不一定能出的来。” 就连司机都被困了。 一旦爆炸。 死无全尸。 裴谨行这才稍侧眸子,看向站在梁拂灯身旁,一身机油和灰尘的女孩。 他淡淡说:“谢了。” 陆俞冉摇摇头,因为救人而格外狼狈,她神情腼腆又乖巧:“没事的,只要夫人没事就好。” 说着。 她忍不住“嘶”了声。 梁拂灯低头。 就看到陆俞冉的手都因为撬门而被锋利碎片划伤,猩红的血顺着手心往下滴。 而陆俞冉因为疼而脸色泛白,死死咬着嘴唇,额头冒着冷汗,好像伤的不轻。 梁拂灯顿时皱眉,“伤口有点深,得快点去医院处理才行。” 陆俞冉本就是为了救她而伤的。 就算陆俞冉不受伤,她都欠这个姑娘一个人情。 更何况她还受了伤。 裴谨行瞥了一眼,的确,手臂一侧一道血口子,大概还得缝针才行,虽然陆俞冉冲撞了外公,偷窃外公的画,但是现在又救了他妈,一码归一码。 “上车吧。” 陆俞冉吸了吸鼻子,“谢谢……” 梁拂灯心里也不得劲,她将自己围巾取下来裹住她的手止血,“我也去。” 司机留下等着处理后面的事。 保险公司也马上就要过来。 裴谨行开车去往臣律医院。 挂了急诊。 很快,就有医生过来处理。 陆俞冉打了麻药,进行处理伤口。 她似乎很怕血,在医生剪开她袖子去看伤口时,她吓得抖了抖,整个人慌的抬手就去抓站在后方的裴谨行。 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快要扑进他怀里。 “我怕血……” 裴谨行敛目,舌尖抵了抵上颚,也不说话,抓了病床上的针头递给她,让她有个抓和安慰的东西。 然后就挣开陆俞冉的手。 “我去缴费。” 他冲着梁拂灯说了句,丝毫没有那个怜香惜玉的意思。 梁拂灯点点头,也不太愿意多看那缝合场面。 陆俞冉看着那漫不经心离开的背影,心下微怔,低头又看了看怀里的枕头,一股不舒服的滋味涌上心头,让她格外烦闷。 她差哪儿了? 很快。 处理好了伤口。 裴谨行也回来了。 缝了四针,伤口深,但是不长。 医生嘱咐了几句注意事宜。 梁拂灯也不是眼高于顶的,她是非分明,对陆俞冉就态度软和了一些:“谢谢你救我,要好好听医生的话,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其实她知道陆俞冉是谁。 也知道这个孩子做了什么。 她有听老爷子提了一嘴。 但是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说到底,还是陆俞冉救了她一命,这人情可不轻。 陆俞冉红着眼摇摇头,“夫人您言重了,今天就算不是您,我也会去救的,毕竟是人命,我又怎么会置之不管,我相信很多人都会这样的。” 她是聪明的。 不会当即讨要什么好处。 梁拂灯毕竟是裴家主母,半辈子待在尔虞我诈的环境当中,怎么是简单人物?就算外界说她一点儿不想大家族主母那样端庄稳重,但是这个女人,仍旧不容小觑,能坐稳那个位置二十多年,哪里是善茬? 天都助她,正巧碰上梁拂灯出事。 所以,她要循序渐进。 慢慢讨梁拂灯喜欢。 还能借机…… 想到这里。 陆俞冉不着痕迹朝着裴谨行那边看了一眼。 梁拂灯若有所思地看着陆俞冉,徐徐笑了,眉眼明艳的叫人黯然失色。 “小姑娘倒是挺善良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被炸了? 陆俞冉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接下来讨了梁拂灯的欢心,第一夫人为她保驾护航,以后无论做什么都是一路绿灯,更何况她家世又不差,虽然不敌裴家,可是也是京城里第一梯队里的世家。 “裴谨。” 梁拂灯侧首去看旁边慵懒而立的男人,“等会儿有事儿吗?” 裴谨行顿了顿,眼波微澜:“没有。” “那行,陆小姐毕竟帮了大忙,她司机也没在这边,就送她回家吧,时间不早了。” 该有的礼数,自然也是要有的。 裴谨行没有什么意见,裴家司机正在现场处理事故,他送一下也无妨。 “走吧。” 梁拂灯微微一笑,“今天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改天登门拜访,陆小姐好好养伤。” 陆俞冉苍白着脸浅笑:“夫人不用客气。” 从医院出来。 梁拂灯自然也要一道走。 上了车。 车内谁都不是话多之人,迫于裴家主母威严,陆俞冉也不敢多造次什么,尽可能维系自己乖巧端庄的一面。 总而言之。 她搭上了梁拂灯,这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好事。 抵达陆家门口。 陆俞冉拨弄了一下背包,这才下车,微微欠身,“裴夫人,裴谨少爷,浓雾还未散,路上要多加小心。” 梁拂灯挥挥手:“去吧。” 陆俞冉没再多言语什么。 再三感谢之后,这才进了门。 梁拂灯收回视线,优雅地交叠双腿,一手扶着太阳穴,轻笑:“现在的小姑娘,都挺聪明的,才二十岁,就已经面面俱到了。” 换而言之。 也算是有一定的城府。 裴谨行对此并不感兴趣,调转车头,语调散漫:“这个人情怎么还?陆家到底也算是高门大户,画画的女儿为救你宝贵的手受了伤,这事要是被着重说起,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豪门贵胄里,最怕的就是这种一来二往的人情债。 所会牵扯的利益和目的,只会越滚越大。 梁拂灯眉梢扬起,“怎么?怕我把你卖了给他家当女婿?” 裴谨行轻哂,不说话。 “虽然你小子混,也是我梁拂灯的亲儿子,别说手划伤,就算是断了一条手臂,在我眼里,也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会跟我儿子能抵的上。” 梁拂灯悠悠地哼笑。 她可不是那种轻而易举被拿捏的人。 一个善良的小举动,她会欣赏,但是其余的,都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裴谨行这才将视线顺着后视镜溜了一遭,唇畔起了弧:“行啊老娘,难得做了回亲妈。” “德性。” 梁拂灯哼了哼。 转而。 她道:“过两天就是你爹的寿辰了,到时候会举办一个宴会,宴请挺多精英人士,你得回来。” 裴谨行淡淡地应:“知道了。” 梁拂灯想了想,慢悠悠说:“你想请什么人过来,也可以请。” 裴谨行挑挑眉:“您跟我这儿打什么哑语呢?” 梁拂灯登时抬起手,指了指他脖子:“都淤了,挺激烈啊。” 裴谨行:“……” 他下意识照了照镜子,隐藏在喉结下方,有一处红痕,斑驳着,也暧昧着。 梁拂灯笑呵呵地眯眼:“谈了?还是一次性的?” 年轻人嘛。 她懂的。 酒吧夜总会俱乐部,多的是快餐爱情。 她儿子又长得这么花枝招展,多的是姑娘往上扑,而且他还混不吝,谁看谁觉得不渣男都对不起那皮囊和气质,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小子身上被种草莓。 裴谨行指尖抚了抚喉结处,他视线睇向车窗外,隐匿了几分颓淡的笑,她真是喜欢啃他的喉结。 情有独钟的。 没事就喜欢摸摸。 “谈了。”他也特别的坦诚。 梁拂灯惊讶。 她不是听不出他话音里的些些笑意,这是认真的? “长什么样?好看吗?” 裴谨行哼笑,“别人家的老妈知道儿子有对象,问的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什么情况,父母等等,您倒好。” 梁拂灯轻嗤:“我们裴家还需要在乎那些?要什么有什么,你喜欢不就行了,漂亮点更好,对下一代好,生个霹雳的儿子或闺女,有面儿啊。” 裴谨行抚额笑。 也不说什么了。 梁拂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她掏出手机,“还得邀请一个人。” 他抬眼。 梁拂灯直接微信发了条语音:“懿懿啊,后天是我家老头子寿辰,开设宴会,你有时间吗?过来玩玩?” 裴谨行:“……” 他老娘的媳达,总是这么准。 不用他说,她都能精准的找向沈周懿。 还特别喜欢沈周懿。 要是告诉老娘他对象就是沈周懿…… “上次你亲人家,也不知道还气不气着。”梁拂灯又蹙了蹙眉,抬眸瞪了一眼他后脑勺:“再给我把她吓跑,腿给你打断。” 裴谨行:“……” 他还敢。 不过…… 也是时候该想想怎么正式介绍了。 * 回到裴家老宅。 刚刚进门。 就听到前院吵吵嚷嚷的。 梁拂灯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老管家上前,“回夫人的话,二房少爷房里被人放火烧了,查监控查不出来,也不知道是进了什么人,正闹腾。” 梁拂灯对此只是淡淡应:“那真有意思。” 她对二房不感兴趣。 更是瞧不上那裴臻西,便直接回院落了。 裴谨行则没动。 慵懒倚靠在木门旁,隐隐听到了裴臻西恼怒的声音:“要你们有什么用?房子烧了都不知道!查!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疯子干的!” 他一回家,因为太累,没开灯往床上一躺,结果衣服被余温烫了几个洞,浑身都是湿哒哒的灰烬,面对着一室狼藉。 床铺被烧穿,满床的灰烬,若是他晚上睡着后被人点了呢?他是不是得送个命?重点是,床边还残留一瓣玫瑰花瓣没烧完,这让他脑仁嗡嗡的疼。 今天他才给沈周懿送了花。 结果就发生了这种事…… 裴臻西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昂贵的西服烫坏,满身脏兮兮灰烬,脸上头上也没落下,他刚刚从院落出来,迎面对上还站在那边的裴谨行,他一怔,随后便正色,恭恭敬敬地唤了声:“三叔。” 裴谨行歪了歪头,单手抄兜,语气慵淡:“你被炸了?” 裴臻西:“……”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怀孕了 裴臻西心头憋屈。 本来今天就倒了霉,结果还被裴谨行给撞上了,他现在这幅样子,的确是狼狈丢脸。 “出了点事情。”他说。 裴谨行点点头,懒散又不可一世:“知道谁干的吗?” 裴臻西皱眉,脸色不好看:“没谁……” 他不太确定。 床上怎么会有玫瑰花,送给沈周懿不久就出现在床上,但是沈周懿又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溜进裴家,躲开重重监控,没道理是不是? 更何况。 他追求她,也满足了一个女人该有的虚荣,怎么会如此不识趣。 裴谨行意味不明地哼笑,月色沉寂,眼里透不进光,显得更冷淡:“做事过脑。” 他只扔下这么四个字。 转身就走。 今夜心情还不错。 他这人喜欢有仇当场搞。 若不是考虑沈周懿还想不想公开的问题,他更想要直接把那束花插这裴臻西头上。 告诉他,别他妈泡他女人。 裴臻西看着裴谨行离开的背影。 莫名郁结,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叉腰踹了一脚旁边的花坛,被他知道是谁做的,他饶不了这个人! 思前想后。 裴臻西心头不快。 满脑子是玫瑰花和沈周懿。 他又掏出了手机。 * * 沈周懿其实没太睡得着。 可能是换了新环境的原因,裴谨行离开之后,她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就又清醒了,到最后就彻底不困了。 实在是无聊。 她跑去楼下,开了投影仪,找了个恐怖片看。 她这个人其实胆子很大,很少能有吓到她的事物,恐怖片也相当于是调味剂,看个兴奋。 储物柜里有许许多多高档零食,都是小舅差人安排好的,对她习惯了如指掌。 抱着吃的和一罐鸡尾酒坐在沙发上。 看了一阵子。 便收到了梁拂灯夫人的微信。 沈周懿咬咬唇,微微考虑了那么一下,她知道梁拂灯很喜欢她,又专程邀请她,当然不好拒绝。 更何况学校放假了。 便回复了梁拂灯:「好,没问题,那就多有叨扰啦。」 将手机放在一边。 她一边喝酒,一边看电影。 对于即将发展的镜头一猜一个准,也就渐渐的兴致缺缺。 她揉了揉因为喝酒泛红的脸颊。 有点儿想裴谨行了。 将剩余半罐喝完。 她正欲再拿一瓶,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 是陌生号码。 她工作性质,经常会有陌生电话,所以也习惯接起。 “沈小姐?” 听到声音,沈周懿稍微凝眉,“裴……臻西?” 他竟然搞到了她的手机号。 “这么晚了,会不会很冒昧?” 沈周懿挑眉,知道冒昧还打? “有事吗?” “花,收到了吗?” 沈周懿:“收到了。” “喜欢吗?你的英文名就是玫瑰,所以我想你应该会喜欢,那个品种挺珍贵的,很衬你。” 沈周懿只觉得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对她又突如其来的殷勤,便直截了当:“我有男朋友。” “这跟我追求你,并不冲突,沈小姐,我很喜欢你,我们可以慢慢相处着,或许你也会对我改观,我有这个自信。” “……”他怎么听不懂人话? 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傲不可攀的姿态。 真觉得,只要有权有钱,世上女人都会喜欢他? 沈周懿已经渐渐皱眉。 涵养几乎要消失殆尽。 “我打电话,还有一件事,就是两天后裴家会在紫晋阁举行宴会,邀请各界大拿到场,沈小姐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参加一下,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沈周懿扶额,有些忍无可忍。 “裴先生,其实,我怀孕了。” “……?” “孩子爹年纪小,负不了责,三个月了,我不想打掉,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我,你介意我带着孩子嫁进去吗?虽然帽子绿,但是心是诚的,省了努力就得了一个孩子,是好事,对吗?还有,我男朋友事业才刚刚起步,可能以后也需要我多加扶持,婚后我会尽量背着人不被知道,毕竟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您大气,会介意吗?” “……?” 沈周懿叹息:“你是个好人,对吗?” “…………” 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钟后。 嘟嘟嘟—— 他挂了。 沈周懿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突然就咧着嘴笑了起来,整个人窝在沙发上,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算是她第一次“皮”。 实在是忍不了这种纯纯大男子主义过头的霸总语气和态度,她好言好语拒绝没用,那她就给他来点猛的。 一治一个准。 毕竟这种心气比天高、又直男癌的,最受不了这种话和事。 最起码她敢保证。 接下来这个裴臻西,应该是会对她死心百分之九十九了,剩下那百分之一,除非他真的脑子有病。 刚刚挂了。 就听窗户玻璃有人敲了敲。 沈周懿侧头。 发现是裴谨行,他正站在落地窗外,借着月色,一身光痕。 沈周懿立马跳起来,去给他开门。 开了门就扑到他身上,“你怎么进院子的?” “翻墙。” 他接住她,“刚刚笑什么?那么欢?” 沈周懿立马眨眼,张口就来:“看电影,觉得有趣。” 裴谨行侧目。 看向投影仪那边的画面。 被切去半边脑子,满脸猩红,目眦欲裂,裂开嘴的恶鬼正冲着镜头撕心裂肺着。 “这、有趣?”他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沈周懿眼睛亮晶晶点头,认真的讲解:“对啊,你想啊,这个鬼它大声嘶吼的时候,其实它身体会用力,所以呢每每大声喊叫,它菊花就会跟着发声而剧烈收缩,脑补一下,多搞笑。” 裴谨行:“……” 他默了几秒钟。 又看了看屏幕里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很好。 他被带偏了。 哪儿还想着太血腥吓人,满脑子只剩下那收缩灵动的菊花—— 为了抛开那诡异又奇怪的思维。 他抱着她走向沙发,又低头闻了闻她脖子上、嘴巴边:“喝酒了?我不跟酒鬼睡一起。” 沈周懿将人推在沙发上,他顺势一躺,单手慵懒枕在脑后,还不轻不重“嘶”了声,蔫儿坏的半耷着眼。 “姐姐,你什么嗜好,开着恐怖片、上着我?” “助兴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吃个醋看看 沈周懿拍了拍他胸脯,顺势就趴下去,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贫嘴,你去干什么了?” 她嗅了嗅他身上,有沐浴香氛的味道,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消毒水味,她可能是嗅觉太敏感了,“怎么还有消毒水味?” 裴谨行勾着她一缕头发在手指缠绕,“我妈出了点事,车祸,过去处理了一下,去了医院。” 沈周懿顿时爬起来,“阿姨受伤了吗?” 他安抚地轻抚她后脑勺,像是在摸一只小猫咪,动作轻柔带着点呵护,哑着嗓子道:“没受伤,就是车废了。” “那怎么会去医院?” “是陆俞冉把我妈救出来的,车门被砸死了,里面开不了,她从外面撬开的,受了点伤。”他语气轻描淡写,室内只有投影仪的光,就在黑暗中细细逡巡着她细白的脸。 沈周懿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又重新趴了回去,蹭了蹭他的胸肌,特别的踏实,“没事就好。” 但是裴谨行却将她捉起来,让她就那么坐在他腿上。 “干什么?”沈周懿眨眨眼,不明所以。 裴谨行还是单手枕着脑后。 看着她时,竟多了一些冷冷淡淡的滋味,但是他这副皮囊却太过渣苏感,更增添禁欲又轻佻的色|气感。 “就这样?” 沈周懿想去抱他脖子,但是被他一手抵住肩膀。 “怎么了?什么就这样?”她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下。 裴谨行膝盖微抬,顶了顶她的,脸上还是那么从容不迫,“我说,我送陆俞冉去医院了,跟一个年轻女孩儿在一起,你就这点反应?” 她会不会吃醋啊? 他有些不爽的想。 沈周懿立马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所以你是在生气,我一点儿不在意你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也不多问?” 他唇畔淡淡扯着。 “重新再给你个机会,好好说。” 沈周懿没忍住,笑意浮上眼尾,也不管他的阻挠,推开他的手和腿,一个滑溜儿劲儿俯身下去,像是只泥鳅,三下两下蹭到了他的怀里,亲了亲他锋利又性感的喉结:“她漂亮吗?有多看几眼吗?对比我怎么样?说了什么?有被她近距离接触吗?如实交代。” 她这股狡黠劲儿倒是惹他心里舒畅许多。 他任由她为所欲为,仰起下巴,露出她最爱的喉结和脖颈,一手懒懒揽着她的腰,“还行,没看,你好看,没说什么,有。” 他一个一个都回答。 并且毫无隐瞒。 坦诚又极其的洒脱。 也不屑于故意讨好她而美化什么。 但是听到有近距离接触后,沈周懿抬起头,眯了眯眼:“接触哪儿了?” 他挑挑眉,漾出一股杀人的坏劲儿:“这儿。” 抬起手,甩了甩那白色的袖子。 沈周懿:“……” 这算哪门子接触。 不过…… “还行是什么意思?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这回。 裴谨行胸腔震着,笑的格外恣意。 敛着的单薄双眼皮褶皱处那颗痣很是蛊人,“长得还行,但是我不喜欢的意思。”他勾着她脖子往下压,凑在他唇边,轻语微哑,“长你脸上,我才会喜欢。” 沈周懿:“你油嘴滑舌。” “这点,你的确感受的最清楚。”他还认同的点了点头,搭在她后腰的手若有似无地往下刮了刮,意有所指。 沈周懿:“……” 骚不骚啊你。 最终还是给这臭小子得了便宜。 也不知哪里擦出了火花,投影仪还在运作,细微的声响在客厅里蔓延,沙发上有皮革摩擦发出的吱吱哇哇的声音,沈周懿又被他亲了,大开大合,恨不能与天共沉。 热恋时,好像总是消耗不完的精力和需求,似乎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漾出无限的勃勃生机,蒸发、沸腾、喧嚣。 沈周懿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慢豁然开朗。 窥见了天光。 * * 次日。 因为有梁拂灯的邀请。 既然是裴谨行的父亲过寿,到场参加,礼物不能不带,问过裴谨行,他也不清楚他父亲喜欢什么,所以沈周懿就只能自己定夺。 她买了一条当季限量款的领带。 国内数量不多,价格也不低,小两万。 男士无论出席什么正式场合,都需要一条好的领带,所以这个礼物应该是不会出问题。 这两天她得了清闲。 除了跟宋戎颜闻鸢他们吃吃喝喝就是在各大商场购物,裴谨行又投身进工作,他最近好像更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院士那边的问题,所以她也没见着他。 到了裴家家主寿辰这天。 沈周懿起了个大早。 因为是正式的宴会,出席时也需要好好的装扮,自然不能随性而去,她提前一天去准备了一套墨绿色的一字肩高定礼裙,坠着点点钻石,款式简单,却十分挑气质,能够驾驭的人,少之又少。 沈周懿穿好。 镜子里,女人身形高挑,比例极好,臀部线条显露无疑,细腰不及盈盈一握,天鹅颈优美白皙,露出的肩颈手臂,白的发光,黑卷发如瀑,港风又绝美。 梁拂灯专程派人来接。 沈周懿有些受宠若惊。 也省去了许多繁杂过程。 紫晋阁酒店区。 今日包场。 明显清了场,停车场的车都是价值千万的座驾。 一眼望去,皆是圈内巨鳄。 今天闻鸢也会到场,是受邀之列。 毕竟是闻家女家主,地位分量自然不同寻常。 来人非富即贵,现场安保也格外严谨。 入场皆会进行合法安检。 确保万无一失。 进了内场。 沈周懿四处逡巡,都是生面孔。 她也不是什么性情热络之人,就旋身去寻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刚刚转身,就听到一道声音。 “周懿姐姐!” 她回过头。 就见陈芙一提着裙摆,踩着她并不习惯的高跟鞋趔趔趄趄地跑过来,小姑娘还未褪去婴儿肥,小脸儿圆润可爱,又生的精致,十分惹人喜爱。 “你也来啦,我刚刚还以为看错了。”陈芙一亲昵地圈住沈周懿的手臂,俏皮地眨眨眼:“噢,不对,我应该叫嫂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拉拉扯扯 沈周懿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叫什么都可以。” 陈芙一立马说:“裴谨哥没有陪姐姐一起过来吗?” “他有事,我们分开来的。” 他俩也并不想是其他情侣那样,需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都会各自有空间和时间,这样相处起来,她觉得是挺舒服的。 陈芙一也不再多问,拉着沈周懿去甜点区:“这边是最好吃的,多年吃出来的经验,今天来的人可能会很多很杂,姐姐要是不自在,就在我身边,我带你吃吃喝喝。” 沈周懿被逗笑。 “就你一个人吗?” 陈芙一拿了块糕点塞进嘴巴里,鼓鼓囊囊地摇摇头:“我哥也来啦,他刚刚到京城,专程过来参加裴叔叔的寿宴,正在二楼应酬呢,忙得很。” 沈周懿顺着二楼看过去。 护栏边,她却看到了梁拂灯,她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男人已经年过半百,并没有什么老态龙钟,反而身形板正颀长,身材保持的很好,头发微白,却给他更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瞧着大概六十上下,没太多皱纹,五官依旧可见年轻时候的帅气,就算老年,也仍旧气度不凡。 这就是裴家家主,裴昀江。 难怪。 在当年能将梁姨迷的非他不嫁。 就算大十几岁,也一股脑扎进去。 的确是有魅力。 难怪裴谨行也那么优秀。 “裴叔叔很帅的,我家还有裴叔叔年轻时候照片呢,那叫一个帅炸天,我真的一点儿不夸张的。”陈芙一小声说。 沈周懿感叹:“保养的真的很好。” 这哪儿像六十多岁的人。 说五十也信。 “裴谨哥哥来了!”陈芙一忽然戳了戳沈周懿的手臂,兴奋地朝着一楼楼梯口努嘴,眉飞色舞的像极了磕到糖的cp粉。 沈周懿立马看过去。 裴谨行今天穿了西装,他身材好又高,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穿的板板正正非得西服扣子都扣好,反而随性恣意,白衬衫解开两道扣子,脖颈修长,隐隐可见嶙峋的锁骨,瘦而格外衬衣服,单手抄兜,上楼的步伐迈的不紧不慢,黑色与白色碰撞,在他身上形成别样的氛围感。 随着他出现。 肉眼可见周遭女性的目光都引了过去,死死粘着。 这种款的男人,极少会有不喜欢的。 无论老少。 “看什么看,又不是她们的。”陈芙一也没错过那些眼神,努努嘴小声嘟囔道:“挽着别人的手臂,眼睛还管不住往裴谨哥身上瞄。” 沈周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心:“没事,看几眼掉不了他的肉。” 陈芙一感叹:“姐姐你好大度,如果是我……” 她又黯淡的叹了一声,“我会很紧张难受的。” 例如沈召卿。 她或许是太自卑和从未拥有过的患得患失,根本没办法理性对待。 沈周懿沉眉。 “你跟我小舅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发生了什么?方便说吗?”她真的好奇,小舅那样的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缘分。 陈芙一张了张嘴。 正欲说什么。 “沈周懿?” 沈周懿侧过头。 来人却是裴臻西。 他看到她显然很不可置信。 毕竟前两天沈周懿那番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还历历在耳,又是怀孕,又是男朋友,又是绿帽子,又是婚内包养,让他觉得沈周懿整个人在他心里大打折扣。 他从未如此看错一个人。 原以为是涵养极好的名门闺秀。 没想到是一个放浪形骸没有世俗三观的渣女。 沈周懿抿抿唇。 不言语。 裴臻西却皱眉,“你来这里的意思是……” 他邀请了她,她用那种话搪塞他,现在又出现在他面前,所以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受邀前来。”沈周懿温吞回答。 “是因为我?” 裴臻西心情复杂,他越来越搞不懂沈周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是喜欢她这皮囊和气度。 毕竟上得了台面。 “裴夫人邀请,你误会了。”沈周懿语气很淡。 陈芙一看了看她表情,察觉她不喜欢裴臻西,便横在前面,“姐姐,我们去另一边吧,乌烟瘴气的。” 她自然知道裴臻西是谁。 一个二房的庶子。 成天异想天开想抢她裴谨哥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人? 裴臻西皱眉,他怎么会相信沈周懿的话,梁拂灯是什么个性,他也清楚,生性尖锐,不喜与人结交,尤其是他邀请她之后,沈周懿又搬出梁拂灯这种说辞,可能吗?就算可能,哪儿那么巧? “我们聊聊。”裴臻西有些反感女人们对金钱势力的算计,尤其是沈周懿这种城府,搞这些弯弯绕绕让他多看一眼,在他眼里,太低级了。 仗着他对她有好感,就开始试探? 说着。 他伸手抓住了沈周懿的手臂。 陈芙一反应最大,她白嫩幼态的脸上浮上愠怒,“裴臻西!你有没有礼貌啊?” 沈周懿蹙眉,眼里淡去温度,耐心逐渐削薄。 裴臻西看了眼陈芙一,在他眼里,陈芙一不过是一个毛丫头,“大人谈事儿,陈小姐不要插手的好。” * 二楼。 陆俞冉寻找梁拂灯的身影,刚刚走过去,就看到一楼偏僻一角的情形,她皱了皱眉,——沈周懿? 正想着。 梁拂灯与贵客寒暄完,正要下楼。 陆俞冉立马走过去,“裴夫人好。” 梁拂灯侧目,“陆小姐,今日人多,恐有招待不周。” 陆俞冉笑着摇摇头,“您邀请我就是我的荣幸了。” 梁拂灯挑眉,“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碍事,您不用记挂心上。”说着,陆俞冉状似无意地侧头,轻轻“咦”了声:“沈老师……?” 梁拂灯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看到了沈周懿与裴臻西在一处。 裴臻西抓着她的手臂,似乎在拉拉扯扯着,不清楚二人之间是什么情况,若非关系亲密,怎么会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拉扯。 梁拂灯眉心一皱,有些愠怒。 这二房!—— 陆俞冉瞥了一眼她表情,还以为是厌恶放浪行径,便好像自言自语的说:“沈老师是裴少爷女朋友吗?欸……不对啊,前几天还看到沈老师和别的男人在学校宿舍门口亲密……” 她像是无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顿时急急忙忙看向梁拂灯:“裴夫人,您别多想,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男朋友是谁 梁拂灯神情微微一暗,她轻侧眸光看了看陆俞冉,“我多想什么了?” 陆俞冉先是一愣,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梁拂灯的意思。 “夫人,我……” 梁拂灯美艳的眸子一沉,红唇轻启:“别人的事,不要妄加揣测的好,陆小姐,你觉得呢?” 陆俞冉心里猛的一跳。 她不懂,为什么梁拂灯竟然半句没听进去。 难道是因为沈周懿得到了梁老先生的赏识,所以梁拂灯也跟着颇为偏护?不应该才是啊。 她今天之所以说这个话。 就是为了能够让沈周懿在梁家的形象大打折扣。 梁老先生最注重人品、教养、不允许私生活亦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辱了国画,可是她说的话也的确是真的啊! “对不起夫人,我是无心,是因为真的看到了,您别误会我。” 陆俞冉惴惴不安。 她实在是摸不准梁拂灯是什么意思。 而梁拂灯介于陆俞冉救她,还受伤的情况,淡淡地说:“罢了。” 说着。 她已经转身下楼去。 陆俞冉脸色不太好看,但是还是提着裙摆跟了过去。 楼下宾客来来往往,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一派和谐。 角落里却截然不同。 沈周懿惯有的涵养消耗着,她想挣脱裴臻西的手,但是男人力气很大,也是铁了心想要跟她好好的“谈谈”,哪里轻易要放开。 “裴臻西,放手,免得一会儿闹大了你难看。” 她沉着音色。 陈芙一气的跺脚,“你的礼仪教养就是如此吗?” 裴臻西被一个毛丫头训,俊脸微沉:“不多管闲事也是一个人的教养所在。” “你!” “那我管呢?”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在耳边环绕,女人的声音颇具威严,裹挟着几分刺骨的冷漠和讽刺,仿佛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让人浑身不寒而栗。 裴臻西情绪这才稍变。 他回过头。 却见梁拂灯走来,女人天生的冷刺气质,身居高位许久,那气场自然是压人,尤其心高气傲,眼风拂过来的时候,颇感压力。 裴臻西无意识松开了抓着沈周懿手臂的手,不明白梁拂灯怎么会来寻他,“夫人,您这是……” 他不懂。 梁拂灯声调极冷:“谁给你的胆子来对我的贵客指手画脚?” 就是这么一句。 狠狠地震慑了裴臻西的心。 他愕然地抬起头:“您的……贵客?” 沈周懿真是梁拂灯请来的? 就连身后跟过来的陆俞冉都没忍住一诧。 沈周懿为什么人脉和人缘总是那么好? 梁拂灯红唇淡扯:“道歉。” 裴臻西顿时一僵,表情几乎说得上是难看了。 在场人这么多。 周围有人睇了眼风过来。 他好歹是裴家的少爷,就这么打他的脸? 跟一个女人道歉,若是传出去,他颜面何在? 沈周懿揉了揉手臂,眼睫抬起,轻轻唤了声:“梁姨。” 梁拂灯一听,顿时心尖软了下,踩着高跟鞋快步上前,握住沈周懿的手臂看了看,“都红了,混账东西。” 二房的人不多加管束,在这种大亨云集的场合,公然对一个姑娘如此不绅士,脸面早就没了!还用得着她来给? “无碍。”沈周懿自然清楚,今日的场合不同,就算有事,也得说没事,毕竟举办的人是裴谨行的父母,这点人情世故,怎么会不懂。 裴臻西畏惧于梁拂灯的威严和身份,却也心有不甘,毕竟,是沈周懿先对他其他心思,“夫人,我和沈小姐是旧识,您许是误会了我,开个玩笑不打紧。” 陆俞冉实在是憋不住,便寻机问了句:“旧识?” 裴臻西抿唇:“是的,我们早就认识,当初还险些订了婚,只不过发生了一些意外和问题才不了了之,算起来,我们关系也算是亲近,现在我只是在追求沈小姐。” 梁拂灯都惊讶了一下。 这点她倒是不清楚。 沈周懿则淡声道:“口头之谈,我与裴先生先前并无任何的私交,只是当初解除婚约时碰过一面。” 言下之意。 何来亲近? “开玩笑也得别人觉得好笑才是玩笑,追求不是强迫,怎么?二房最近如此行事乖张,连我这个当家主母都不放在眼里了?”梁拂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软茬子。 谁都看得出来。 今天她是护定了沈周懿。 那种偏袒,叫人无端艳羡。 这可是裴家的当家主母。 京城第一夫人不为过。 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地弯腰弓背? 沈周懿被偏爱,不就说明她可以在京城横行? 陆俞冉手指不断的收紧,指甲刺着掌心嫩肉。 她不明白。 也不甘心、不服气。 沈周懿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梁拂灯和梁老先生这样两个大人物的青睐?就因为她会装? 若是之前她看沈周懿不算喜欢是因为沈周懿是宋戎颜的朋友。 那么现在。 她是真的控制不住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和泛滥的嫉妒。 裴臻西深吸了一口气,“夫人,我绝无此意,我只是在追求沈小姐,您误会我了。” 他怎么能不惧。 梁拂灯一声令下,他就能举步维艰。 这个女人…… 蛇蝎心肠也不是一天两天。 渐渐的。 周围人的视线不停扫过来。 甚至还有人寻上前询问:“怎么了这是?” 甚至有人认出沈周懿,惊呼道:“竟然是rose小姐!” 裴臻西僵立原地。 人越关注,他就越会被耻笑。 他鲠着嗓子,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才脱口一句:“抱歉了沈小姐,是我唐突了。” 一个他勉强瞧上的女人。 怎么就得了梁拂灯的赏识了? 他想不明白。 但是周围朝着他漫过来的目光,让他格外不适,脊背生刺。 怎么好像他是一个登徒浪子一样! 沈周懿情绪始终平静,她淡淡应:“无事。” 正好。 梁姨出面,也省了这个人继续惹她不快。 梁拂灯这才满意。 她牵着沈周懿的手,甚至没把裴臻西放眼里,“来了怎么不跟梁姨说,一会儿梁姨还要去见宾客,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个清净的位置休息休息,高跟鞋穿着怪累的。” 沈周懿笑笑:“没关系,梁姨您忙,我没事的,就是给您添麻烦了。” 梁拂灯嘟囔,“跟我客气什么……” 眼看着二人要离开。 陆俞冉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忘了分寸不分寸的事,幽幽地“好心”建议了句: “沈老师不是有男朋友吗?就是那天在你宿舍门口亲密的那个,是谁呀?是帝景的哪个老师?说出来,不就让裴先生死心了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男人终于能见光了 陆俞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让沈周懿来公开说清楚,她这不是在帮她解决一个麻烦吗? 裴夫人应该没法指责她什么吧? 既然现在沈周懿和裴臻西已经闹得不愉快了,裴臻西口口声声说在追求沈周懿,而沈周懿却不拒绝,还跟别的人在学校里做那种苟且之事,有辱师德!败坏帝景的名誉! 重点是。 既然在学校里亲密,无非就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 若是老师。 学校大多的男性老师都是有资历的老师,年龄都在五十、四十左右,年轻的也三十大几,几乎都是成家立业之人,再大点的,还有六十岁以上。 要是其中一个。 那么沈周懿就是道德败坏介入他人婚姻的第三者,该人人喊打!她会更加被唾弃。 若是学生。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教授不好好教学生,却勾引学生谈恋爱,在学校卿卿我我,她三观不正,会带坏正值少年的学生,学校同学大多非富即贵,哪个家长愿意自己孩子被美色扰乱耽误学业? 师生恋更不可取。 左右。 都会让沈周懿狠狠丢把人,再重重摔一跤! 到时候别说帝景会开除沈周懿。 就连梁老先生都得跟她划清界限,梁拂灯女士更会厌恶于这个女人,想想都觉得痛快。 陆俞冉几乎觉得胜券在握。 这句话,她是故意加大了音量。 宾客们都是绅士名媛,就算是交谈也是轻声慢语,环境还不算是嘈杂,她这道话音,几乎落入了一楼许许多多人的耳中。 这也是她的目的。 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探视目光。 陆俞冉极力忍耐着得意的心情,再次乖巧地说:“沈老师,没关系的,你只要说出来,裴先生他就明白啦,感情的事,大家还是划分的很明白的,互不耽误不是吗?” 梁拂灯突然觉得窝了火。 她不是不清楚这个孩子有野心和心机,但是一而再将沈周懿的事情扯出来,罄竹难书! 一个黄毛丫头,真觉得自己心思能藏的很好? “这是别人的私事,还轮不到别人将其扯开逼迫开诚布公的任其非议!陆小姐,这不是一个淑女该有的行径。”梁拂灯冷言冷语,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和警告。 沈周懿淡淡看着陆俞冉。 清楚极了不过是想要看她的笑话。 面对许许多多的注视,陆俞冉无后退之地,鲠着说:“我也是好心,正常谈恋爱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沈老师的另一半,不便……公开?” 她话音里的停顿,无形给了别人遐想空间。 聪明人再结合事情去想想,很容易想到一个不正常的方向。 就连裴臻西都皱了皱眉,“难道你……” 陈芙一见状,一时气急,说话都控制不住结巴了两下:“你们在乱猜测些什么?周懿姐姐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心里能不能干净一些?” “也没人说些什么啊,沈老师,你在怕什么?学校的人我大多都认识,我就是特别惊讶,是谁能拥有沈老师这样的才女。”陆俞冉瞥了眼陈芙一,笑盈盈地说:“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陈芙一抿唇。 她去看沈周懿。 虽然她生气。 但是她会尊重沈周懿他们,得看他们愿不愿意说。 事情愈演愈烈。 几乎已经到了一个大戏台的程度,四周停下私聊,纷纷关注过来,八卦的灵魂,就算是名媛绅士也不可避免,是人之本性。 沈周懿却始终从容淡然,她唇畔翘着轻柔的弧度,美貌挑不出半点瑕疵,就算置身于这水深火热之中,也不少人为之倾心。 她似乎轻叹了声:“行吧。” 说着。 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抬起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大家伙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上。 只有一个人正顺着台阶往下走。 他臂弯搭着西装外套,白衬衫干净妥帖,长腿迈的不慢,深如黑礁的眸肆无忌惮,在朗朗乾坤之下意气风发着,是不灭的少年气,亦是不可触碰,遥遥无际的妄念。 不拘一格又乖戾耀眼。 多少人的贪念。 就是这么一眼。 先是错愕,后便演变成了更加实质性的厌恶和嘲弄。 什么意思? 想告诉所有人,她的男朋友,是裴家的裴谨太子爷? 随着沈周懿这个注视。 叫人更加觉得她不可理喻。 因为扯进来了裴谨行。 触碰了不少人的心理防线,顿时克制不住议论起来。 “之前挺欣赏她的,没想到也是芸芸众生里的凡夫俗子一个,这种谎也敢扯……” “可不是,就不怕被拆穿,看到裴夫人那惊愕的表情了吗?这就是结果。” “如此看来,裴谨少爷的‘红颜知己’肯定排了几个城,毕竟谁都能说一句,我跟他关系匪浅,也挺有意思。” 梁拂灯都险些没回过神,半迷糊问:“周懿,这是……?” 就连裴臻西都忍不住扯着嘴唇嗤笑:“沈小姐,知道他是谁吗?” 陆俞冉也皱眉,心里不是很舒服沈周懿竟然意图说裴谨行是她的男朋友,“沈老师,你在开什么玩笑?” 沈周懿不理会她的讽刺。 看向那边。 楼上的男人已经下了楼,朝着这边走来。 她当着所有人,朝着他伸出手,“谨行。” 这么一声低低柔柔的轻唤。 这已经是指名道姓。 就在所有人都会以为裴谨行会不予理会时。 男人却径直下楼,迈着长腿越过人群,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女人的指尖,缓缓收紧,珍惜又珍爱的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阻隔了男人们的窥探。 他轻敛睫毛,弯下腰,手落在她后颈,五指微收,亲昵的令人耳根发麻。 低低淡淡的嗓音慵倦又肆意,唇边微澜: “姐姐、” “你男人终于能见光了?” “……?” “……?” “……?” 死寂无声的局面。 震撼程度像是平地一声雷,搅乱了所有猜测和思绪,也用最平静的方式,回馈了最重的反击。 楼上。 刚刚从休息室出来的梁老爷子往下一看。 手中手杖险些一个趔趄。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 前一分钟这臭小子不是还在跟他下棋打发时间? 第两百章 我的姐姐 梁老爷子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上前了几步,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下方的具体情况。 但是实际上就是自家的混小子,和自己最喜爱的沈丫头—— “???” 刚刚还在一起下棋,没下完就说有事非要出来,结果怎么一下楼就恋了? 这个混小子难道背着他们干了什么混账事?! 别说是老爷子。 就连站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梁拂灯都感觉大脑里轰鸣不断,表情从惊愕到恍惚再到惊喜。 “你们……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 直到梁拂灯这么一声惊呼。 才唤醒了四周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人群。 渐渐醒神之后。 裴臻西心情跌入谷底,仿佛无形之间被人在后脑勺重击,震碎了他的所有思绪和脸面,让他登时变成了一个肖想对自己三叔女朋友的无耻之徒。 沈周懿则有一些不好意思,她轻轻地捏了捏裴谨行的手,让他稍微收敛那么一点,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这么的明目张胆亲近。 裴谨行却不觉有什么问题,轻轻捏了捏她耳垂,散漫地笑:“姐姐,我是你的男人,别害臊。” 周遭寂静无声,几乎目瞪口呆。 沈周懿接收这四面八方的注视,轻咳一声,搡了搡他。 裴谨行则是微微低着下颌,眸里藏着笑意。 “梁姨,其实早就想要跟您说的,但是好多次的时机都不是太好,就耽搁了一些,其实,我们俩早就在一起了,上次去老爷子家里拜访时,谨行其实是在故意的逗你们,很抱歉,现在才以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形下说明。” 沈周懿的声音不轻不重,但是足够叫一楼关注这边的许许多多的人都听到。 她,的的确确是裴家的裴谨太子爷女朋友。 梁拂灯眨眨眼,喜上眉梢,“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之前我还特别的可惜,现在正合我意啊!” 她最理想的儿媳妇人选,原本只是想想,担心沈周懿看不上自己并不是很着调的儿子。 谁知道,这混小子竟然是闷声干大事! 今天岂不是喜上加喜! 裴谨行忽而抬眸,语气低低淡淡:“至于陆小姐所说,在学校与姐姐亲近之人——也是我。” 他殷红的唇轻翘,没温度:“怎么?没见过情侣接吻?这么大惊小怪?” 陆俞冉唇瓣一抖,许多情绪几乎淹没她。 这个变故谁都猜测不到,原以为会看到一个虚荣女人打脸的现场,却发生了这样惊天的大逆转。 而且还得到了梁拂灯的认可和喜爱。 当即……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缓缓落在了裴臻西和当事人陆俞冉的身上。 神色各异,不乏几分鄙夷和厌弃。 “这么说来,这位陆小姐其心可诛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让沈小姐坦白,现在想想,不就是想要看人家的笑话?” “才多大啊,就这么多的心眼,前几天才发生了丑闻,又按捺不住了,啧……” “陆家两位小姐,大小姐挺聪慧的,但是这二小姐怎么……” 细微议论声渐渐蔓延了过来。 臊的陆俞冉浑身发寒。 她唇色苍白,表情僵硬的做不出什么明确的反应。 从裴谨行刚开始与沈周懿亲昵之时,她就仿佛如遭雷击。 全身血液都跟着凝结了冰碴子。 怎么可能…… 怎么会…… 在这样一个盛大的名利场里,欲打人脸却被反打,可谓是公开的丢人,若是她成功将沈周懿拉下神坛,无人会猜测她用心不良,可是现在—— 耳边嗡嗡作响,闲言碎语正在发酵,无形的利剑戳在她的脊梁骨上,脸颊似乎火辣辣的。 但是却又止不住的不甘、愤怒。 她眼中忍不住泛出泪花。 不受控制去盯着裴谨行。 而男人却满心满眼只有他身边的女人,那种偏袒和深情款款,叫人艳羡,却又无可奈何,无法肖想。 “裴谨少爷……”她不愿意相信。 裴谨行微微回过头,眸光几乎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像是看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似的,眼里倦怠又漠然,“你似乎很容不下我家周周?” 我的周周—— 我的周周—— 陆俞冉心头一鲠,“不……不是的……” 裴谨行淡淡地扯了下唇,慵淡又无所谓:“姐姐脾气好,我一般都喜欢纵着她,但是,别人要是动了折辱她的心思,我这个人混,眼里没什么法规法则,喜欢以暴制暴,想必,陆小姐曾经也听说过我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手段又是什么。” 陆俞冉膝盖发软,眼里泪珠挂着,她在颤抖,不知是不甘还是妒忌,亦或者恐惧。 字字句句。 落入每个人的耳膜、心头。 沉重如斯。 砸的人心神震颤。 都惊愕地看着站在女人面前的男人,京城年纪最小,却最尊贵的太子爷,生来就是万丈光芒,独立于世间万物,却为一个女人,撕裂出鬼神辟易的一隅之地。 与此同时。 也叫人更加的惊骇。 尊贵的裴谨少爷,也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开始仰视他挚爱的信仰。 陆俞冉心头惧颤。 她忘记了反应。 裴谨行已经收回来视线。 站在沈周懿的面前,为她提来了一把椅子,让女人坐在椅子上,也不管外界眼神是如何,他就那么平静又稀松平常地,半蹲在一旁,将女人的小腿捉起来放在腿上,为她揉捏着细白的小腿肚,抬起淡而长的睫毛:“姐姐,抽筋别忍着。” 沈周懿神色恍然。 她很少穿这么高的高跟鞋。 站的时间太久了,小腿不舒服,所以小幅度的晃了晃。 还以为没人察觉。 结果他永远能注意到他任何细节性的举措。 这个画面,毫不避讳,偏爱宠爱的世人皆知。 当即,就算有人升起来太子爷只是玩玩,很快厌弃的心思也顿时消失殆尽,无人再能低看沈周懿半分。 全场心思各异。 不少妙龄闺秀都忍不住的失落。 谁看到这样的男人也会忍不住妄想,尤其他身处高位还专情又坦诚,给了女人最想要的安全感与偏爱,谁不羡慕? 梁拂灯却脸上浮着喜色,她下颌微抬,心情大好道:“我们周懿面皮薄,大家散了吧。” 她不是没看到沈周懿阻止的小动作。 这怎么能行! 继续恩爱! 她喜欢看! 第两百零一章 容我装一下 她儿子被治的服服帖帖,她这个当妈的看着,那是相当的舒心啊! 有了梁拂灯的话,宾客们自然不会再继续看热闹,也就陆陆续续的散了。 原以为是看一个异想天开女人的笑话。 却没想到是一场他人丢脸的大戏,还顺带被喂了一把狗粮。 尤其是裴夫人的言行举止,不就更加说明了,沈周懿嫁进裴家也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另外一位少爷……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边透明人似的裴臻西。 竟然敢泡自己的三婶? 谁给他的胆子? 裴臻西自然也清楚自己现在这个处境有多么的难堪,他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只有陆俞冉,还呆滞在原地。 梁拂灯不冷不淡的侧目去看她,笑的有些薄凉:“陆小姐,看来原计划的登门拜访致谢得省了,我要陪我家儿媳妇,见谅了。” 这句话,却叫陆俞冉更加的心如死灰。 原以为她救了梁拂灯,让梁拂灯上门,一来二往,总归有机会能提一提跟裴谨行的事情,现如今…… 一切都化成了虚影,不复存在。 甚至,还得罪了梁拂灯—— 陆俞冉几乎站不稳,深知自己……闯了祸。 不理会陆俞冉丢脸的处境。 梁拂灯转身笑盈盈地看向沈周懿:“走,我们上楼去,这边乌烟瘴气的。” 沈周懿只能淡笑。 原来想着是找一个比较合适又体面的机会坦白,今天倒是阴差阳错了。 裴谨行握住她的手,缓缓地十指相扣。 特别的坦然。 沈周懿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原本她不太擅长这种情况的,但是有他在,她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陈芙一没跟着一起走。 倒是留了下来。 她还是懂事儿的,一般这种情况下,周懿姐姐一定跟个国宝似的要被裴家人围观一阵子了,她凑什么热闹呢? 她自己寻找了一处角落。 给自己哥哥发了条微信过去:「可怜的单身狗,你要是能像裴谨哥哥长得那么帅,对象应该也不会难找了,如果单身有奖项,哥,你绝对称霸冠军之位。」 三楼,某包间的陈聿臣:“……?” 死丫头,干脆姓裴算了。 成天裴谨哥哥裴谨哥哥。 再努力点,能去下蛋了。 他愤然回:「明天周末,去派出所断绝关系去。」 陈芙一:「那你能问问裴谨哥哥缺不缺妹妹吗?」 陈聿臣:“……” * * 紫晋阁今日包场。 所以,二楼三楼都是宾客,一楼的情况并没有传播很远,相对算安逸。 上了二楼。 沈周懿他们立马被梁老爷子带去其中一间休息室。 老爷子握着手杖来回踱步,显然还没回过神。 讷讷问。 “沈丫头,你看中这小子什么了?” 裴谨行挑眉:“外公,我是你外孙,搞搞清楚。” 老爷子瞪他一眼:“闭嘴。” 沈周懿偷笑:“他哪里我都喜欢。” 老爷子才晃过神,兴奋的喃喃自语:“真在一起了啊……这混小子,还挺有我当年的风采,速度雷霆啊……咳咳,那、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 梁拂灯啧啧两声,“爹,你别给人家压力,多谈谈恋爱也是好的。”说着,她从手包里掏出一张黑卡,不由分说塞进沈周懿手里:“彩礼,先拿着,这是一部分,不限额,我先安安心。” 沈周懿:“…………” 裴谨行:“…………” 梁老爷子:“……”死丫头明明比我都猴急! 沈周懿当然是拒绝了。 裴谨行却直接替她收起来,“不要白不要,老娘有钱,她对我都没这么大方过。” 沈周懿:“……” 梁拂灯心情大好,“不够姨这儿还有,对了,今天去裴家吃个晚饭吧?姨给你下厨。” 沈周懿只好应下:“那就麻烦梁姨了。” 老爷子拍桌而起:“得得得,我也不催了,反正我就认准了沈丫头,臭小子,好好待丫头,否则,你外公我第一个不认你!” 裴谨行往沙发上一靠,眼神却落在沈周懿脸上,散漫地哼笑:“瞧,姐姐才是亲生的。” 沈周懿耳根一热。 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温馨感觉。 被长辈疼爱着,珍惜着。 他的家庭氛围,是她一直缺失的。 若是可以…… 她忽然挺想拥有这样一个家。 幸福的家。 裴谨行的爸爸裴昀江显然是很忙碌的,他是主角,又是京城权势最盛的男人,应酬多的没有什么控制,也没来得及见面。 跟梁老爷子和梁拂灯坐了一阵子后。 裴谨行就带着沈周懿上了三楼。 走到其中一间包间门口,裴谨行忽然低下头,一双深情的漂亮眸子望着她,殷红的唇淡淡翘着。 沈周懿眨眨眼:“做什么?” 裴谨行这才歪了歪头,露出自己修长白皙的脖颈:“亲一下。” 沈周懿:“……?” 她看了看四周:“你干嘛呢?人这么多。” 裴谨行还保持着那个动作,喉结滑动数遭:“我想要。” 受不住他这种湿润润又蛊人的眼神。 沈周懿抿抿唇,踮起脚尖,在他喉结处落下一吻。 他似乎怕痒地颤了颤喉结,声音藏着几分欲念:“重点,吮吸下。” “姐姐、” 沈周懿:“!” 当即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沈周懿经不住美色诱惑,将人摁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抚在他胸口,濡湿滑过,他皮肤白,稍稍用力就会留下一处红痕,暧昧的、湿润润的、 裴谨行仰着头,唇畔恣意翘着,笑的痞态十足:“嗯……姐姐现在好会亲。” 沈周懿一下子被勾起来,她喘息了一下,“那我们去洗手间?” “不行。” 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她的,笑意慵淡又混不吝:“不去装个逼,就亏了。” 沈周懿:“……??” 说着。 他勾住她肩膀,直接打开了旁边包厢的门。 顿时,扑面而来一阵嬉笑怒骂的声音。 伴随着淡淡的酒气。 包厢里。 围坐着几个男人,都是京城富少。 有陈聿臣、有谢宿白、还有几个沈周懿不熟的面孔。 这么一来。 视线全部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不停地逡巡、打量、最终爆发惊呼。 沈周懿:“……” 她…… 忽然明白了什么。 裴谨,好一只花孔雀。 第二百零二章 我要娶她 “什么情况啊?公开啊?”陈聿臣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顿时皱了皱眉,颇为嫌弃和愤恨道:“一脸欠扁的死样子。” 呸! 他唾弃这种狗人。 裴谨行郑重其事地拉着沈周懿的手走进去,迎来了一阵打趣欢呼的口哨声,他显得淡定极了,先给沈周懿拉开椅子坐下,这才懒洋洋扯了个椅子坐在她身旁,长腿一翘,手搭在沈周懿身后的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儿着她滑溜的卷发。 “我家宝贝,沈周懿,认识一下吧。”他淡淡的京腔听着格外的低沉不羁,混合着些些散漫,格外酥耳。 陈聿臣脸色扭曲了一下:“……” “你他妈酸不酸啊,还宝贝,谈恋爱的人都这么腻歪?” 裴谨行瞭起眼皮,轻啧了声,“孤寡老人。” 陈聿臣脸色继续扭曲,暗中冲着男人竖了个中指,表达他不屑和鄙夷,面儿上还是得体的和沈周懿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吧?” 裴谨行侧身在她耳边说:“研究脑子的那个。” 沈周懿笑了下,“你好,陈先生。” 陈聿臣挑眉,虽然之前他还挺不看好这一对来着,那会儿裴谨行这家伙,为了沈周懿命都快搭上了,现在看来……人家俩稳定的很。 谢宿白看过来,与沈周懿不经意对了个视线,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沈周懿表情淡淡的,唇边勾着弧度,也点了下头。 宋戎颜最近已经在进入正轨,甚至拿到了个s级的大ip电影,只要顺利上映,她可以转型入电影圈子,这个资源,很显然是谢宿白给的,并没有像是前段时间那样被打压解约,都是谢宿白的手笔,他摆平了一些麻烦事,虽然,这些事本就是因他而起,最起码,他在负责,就单说这一点,她也不会让下不来台。 “今儿这是见家长了啊?裴谨,你行啊,哥儿几个你最小,就你最争气啊。” 对面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笑说。 一说起这个。 顿时大家有了不同的想法。 “可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是想着结婚?” 陈聿臣他们也看过来。 裴谨行眉骨一挑,淡定地拿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皮,连上面的脉络都清理干净,“我无所谓,看姐姐。” 说着。 他摘了一瓣橘子递到了她嘴边。 这个行为,顿时引来了一阵唏嘘怒骂。 “喂喂喂,你差不多行了,照顾一下我们这群贵族成不成?” “可不是,年纪轻轻不想着吃喝玩儿乐,硬是来卷你兄弟们了,不地道。” 沈周懿微微走了一下神。 其实。 她刚刚真有想了一下结婚的那个事情。 她抬起手把送到嘴边的橘子拿走,状似无意说:“多谈谈恋爱也是好的。” 裴谨行视线在她脸上溜了一圈。 没说什么。 陈聿臣刚想倒酒,眼神就一个不经意,瞥到了男人脖颈喉结下的一抹红痕,他手抖了抖,顿时牙痒痒,“你能不能遮遮?” 裴谨行眸子一转,歪着头,修长的脖颈似乎更展露无遗:“什么?” 陈聿臣:“……装,继续装。” 什么什么你个狗男人。 裴谨行指尖漫不经心在喉结一滑,抚着额低低淡淡地笑:“别担心,不疼,挺爽的。” 陈聿臣:“……” 我呸! 他站起来,抓起酒瓶一副要捶死他的神态。 谢宿白手指抵了抵镜框,冲着裴谨行举了举酒杯:“关爱一下老陈,荷尔蒙失调,女朋友吹了七个,现在,怕是被你气的内分泌都要失调了。” 陈聿臣:“……???” 裴谨行下巴往沈周懿肩膀一搁,瞳眸微眯,唇畔起了弧:“那倒是我的错了,姐姐太粘人,不能不宠是不是?” 陈聿臣:“????” 你俩是人吗? 是吗?? 一派哄笑。 氛围渐渐热烈起来。 沈周懿认全了他们这个圈子的公子哥。 其实,裴谨行的心她清楚,他将她带入他的世界,他的人际关系里,让她被所有人认识、认可、接纳、也在给她一个安全感,他正在爱着她。 中途。 沈周懿去了下洗手间。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 发现走廊靠窗位置,男人正在抽烟,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斯文,五官俊逸,气质沉稳。 听到脚步声。 谢宿白抬起头。 “沈小姐,聊聊?” 他倒是率先开口了。 沈周懿步伐停了停,还是走了过去,“想说什么?” 谢宿白见人过来,便捻灭了手中星火点点的烟蒂,微微拂散几分烟雾,这才敛目看她,嗓音清淡:“我清楚,身为阿颜最亲近的人,你心里对我最是不满,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做好。” 沈周懿不为所动,淡笑处之。 谢宿白沉着眼,他语调很慢,“阿颜脾气,其实跟高中时期半点没变,只是表面看起来明媚了些,根子就在那里,哪儿能轻易改变。” 他们相识于学生时代。 至今十多年。 好像挺多事情都隔着一层阻碍,很是无奈。 “所以你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是怜悯?同情?还是闲来无事养个有个性脾性的金丝雀玩一玩?”沈周懿这是第一次,跟这个男人正面谈论。 既然要说。 那就说清楚。 求个心安,或者得个能洒脱的结果。 谢宿白垂眼,他手中还捏着那灭了的半根烟,指腹摩挲,“我要娶她。” 平静,甚至是波澜不惊的四个字。 像是早就盖棺定论似的。 那种稀松平常到觉得,本该如此的语气。 沈周懿一怔。 纵然再多的情绪,也突然无处安放。 意外是她最大的感觉。 原以为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他有他的家族责任,他的宏图野心,放在任何一处,做这样一个决定,都是极其艰难的。 他是谢宿白。 是高门世家的继承者。 沈周懿从来不会刻意去无视他会面临的这些问题。 “……你认真的?”她表情微微一诧,想了很多也没想到谢宿白会跟她说的是这样一件事:“你打算怎么做?你的家族,你怎么解决?” 第二百零三章 今晚留宿 但随之而来的,是许许多多的问题。 她皱眉:“为什么跟我说?阿颜那边呢?你怎么说的?” 谢宿白喉咙溢出一声令人不解的笑,像是自嘲:“她不愿意。” 沈周懿渐渐的缓过神来。 便明白了宋戎颜。 “不是不愿意,是这个世道压榨的让她挺不起脊梁来,你有多风光,就会衬的她多灰暗,过去的那些事……”她喉咙微鲠,火辣辣的酸涩着:“你不是也知道一些?” 直到如今。 她们都没人敢正面提起宋戎颜经历的那些事。 若是放在其他芸芸众生之中,恐怕早就支撑不住,选择一死了之。 可是宋戎颜她骨子里是不服输、不认命的。 她家庭特殊。 注定了,她身上要背负什么。 “我知道。” 谢宿白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连带着指尖都发麻,心尖儿似乎抵了一把刀,“不是她的错。” 一句话。 沈周懿猛然看向他。 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 这是她们曾经说最多的话。 除了至亲之人,在这个现实的世界和世俗里,谁又能毫不犹豫又毫无偏颇的说出这一句,不是她的错呢? “你……爱她?”沈周懿复杂问。 可是她几乎在心里几乎在笃定,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答案? 谢宿白没回,“她现在不太愿意见我,你也知道,她这个人难缠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我知道她在找什么人,我会帮她找到,帮她解决所有后患,然后让她光明磊落的嫁给我。” “那你家里呢?” “无所谓。”谢宿白平静说:“大不了,我带她去国外分公司,那是我个人名下的产业,谢家奈何不了我。” 沈周懿竟觉得,好像没法再指责什么。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把这个带给她。” 谢宿白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沈周懿看了一眼,她认识这个牌子,做钻戒的专业品牌。 她皱眉:“你怎么不亲自去给?” 谢宿白淡笑,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足够了解:“我给,她会当着我的面直接扔掉,你给,她才会有所保留,她从来都是这么别扭的。” 沈周懿语塞了。 谢宿白,的确是很了解宋戎颜。 “这段时间,我会出国处理一些麻烦事,就麻烦沈小姐了。”谢宿白微微颔首,他性情本没有那么热络,甚至是冷漠的,但是却寻求她的帮助。 沈周懿低头看着手中的戒指盒。 “你怎么确定,她就一定会等你?” “不必等,我会寻她。” 结束于此。 沈周懿思绪万千了许久。 再回神。 她抬起头,看着谢宿白离开的方向。 他要赶飞机,好像是弄什么比较复杂的事情,他也没有明说,但是隐隐觉得,或许与他对宋戎颜的计划有关。 归期不定。 沈周懿一时心情复杂。 她承认,谢宿白这个人她不太喜欢。 但是不得不说,这是宋戎颜爱着的人,他们之间的纠葛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的,十几年的纠葛,谁又能介入去处理什么。 但求…… 谢宿白说的都是认真的。 他真的会娶宋戎颜。 真的会给她公允—— 沈周懿回过神,她搡了搡眉心,将戒指盒好好的收起来,掏出手机给宋戎颜发了条微信。 「明天我去看你,一起吃个饭吧。」 宋戎颜立马回了过来:「准奏。」 * * 寿宴上,最后一个环节便是切蛋糕。 偌大的场地,人员攒动。 都在为裴昀江祝生。 结束了最后一环节,已经下午。 等到沈周懿跟裴昀江正式碰面时。 已经是到了裴家老宅时。 答应了梁姨来裴家做客,沈周懿自然不能爽约。 裴家老宅,她之前来过门外一次,过来看望裴谨行,还没有进去过里面,今日一来,裴家不愧是京城金字塔尖儿的世家,百年老宅经过时间的更迭,更加的韵味悠长。 价值不可估量。 数不清几进院,面积辽阔。 客厅。 裴昀江不似梁拂灯那般亲和,甚至是严肃的,毕竟快要七十,尽管看着年轻,却也历经千帆。 “沈小姐不必拘谨,今天多有招待不周。” 他做了请的手势。 依旧不苟言笑。 毕竟是长辈,沈周懿还是相对重视些,将礼物盒放在桌面,“不会,这是我为您挑选的礼物,不知您喜欢什么,就选了一条领带,希望您喜欢。” 裴昀江这才认认真真打量了沈周懿一眼。 他知道这个姑娘是美术界的,气质淡然沉静,处事不惊的温柔,并不刻意言行举止,一切落落大方,是从骨子里透出的端庄和静美。 性情,他觉得不错。 “我对他感情不会插手什么,可以放松些。”他缓缓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裴谨行则敞腿坐在一旁,对自己老爹,语气算不上多亲近,甚至透着一股寡淡:“不到半年。” 裴昀江看了眼自己儿子,“对未来有打算吗?” “我心里有数。”裴谨行淡道。 裴昀江收回视线,似乎没察觉这股刺,又对沈周懿说:“对他知根知底吗?他不像那些富家子弟背景干净,他坐过牢,惹过事,未来未必安宁,沈小姐可有了解?” 梁拂灯不由微微侧目,倒也不打断。 沈周懿淡淡微笑:“我都知道,他都跟我说过,我们之间都很坦诚,叔叔,我知道您意思,我不觉得某些经历就能代表一个人,而且,若是说家世和金钱方面,我承认裴家很强,或许挺多人会认为,是不是看中钱或者权,但是我也不差。” 她并不胆怯。 甚至是比寻常人更直言不讳。 不藏着掖着这种家族里会避讳的一些问题。 一句话。 裴昀江不表明情绪。 好一阵子,他才起身:“好好相处吧。” 说完。 他便上楼了。 好像,比许多长辈都更加洒脱、看得开。 沈周懿意外。 梁拂灯则笑眯眯道:“老头子就是这脾气,他是认可的,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周懿有点儿惊讶。 这…… 跟她想象中的家长见面丝毫不一样。 不是说世家里最严格要求?最挑剔? 就这么……草率? 梁拂灯心情大好,她道:“今晚留宿,怎么样?” 裴谨行手中把玩着一颗苹果,闻言抬起头。 她顿时皱眉,“但,你俩分开睡。” 裴谨行:“?” 第二百零四章 甜不甜? “看什么看?有意见?”梁拂灯自然没错过裴谨行递过来的眼神,她嗤,“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又不是缺房子,安排一间多不体面?你最好老实点。” 裴谨行干脆长腿往茶几一搁,懒洋洋地应:“成啊,听您的。” 沈周懿挑挑眉。 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他正吃橘子,洇的唇更红。 她挪开眼神。 梁拂灯则站起来,“今儿我下厨,你们啊就在这儿聊聊天,隔壁房间是一个星空电影房,挺大的,休闲消遣,打发打发时间不错。” 沈周懿立马也跟着起身:“我帮您吧。” 梁拂灯笑眯眯上前拍了拍她臀部:“乖乖待着,我们家不兴客套那一派,张嫂,来帮我一起弄。” 她风风火火带着佣人一道去了另外一间屋子,兴致冲冲的。 沈周懿低头去看裴谨行,“梁姨很爱做饭?” 裴谨行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热衷于剥橘子上面的经络,“两年到五年进一次厨房。” 沈周懿:“……” “不过她闲得无聊的时候去考过一级厨师证,做出来的东西不会有毒,能吃。” 沈周懿眨眨眼。 那……还是真挺热爱的。 裴谨行起身,手懒洋洋搭在她肩膀上,“走,在家约个会看个电影去。” 这回沈周懿倒是感兴趣了。 在家里装电影院,除了特别会享受注重生活品质和情趣的,几乎很少会这么做。 “没问题吗?”她回头看了看梁拂灯离开的方向。 裴谨行推着她肩膀走路:“让她去忙活,省的打扰。” 来到了这个院落的另一间房。 是类似于阁楼设计,但是面积很大,天已经黑了下来,影院顶棚却装有高科技的星空,微微闪烁,不会晃眼,却恰到好处的美轮美奂。 巨大的屏幕在正中央,屏幕前方是环形沙发,铺着厚实软绵的白色地毯,干净整洁,在中间是一张几何型茶几,放着未开瓶的酒水,情调、氛围几乎拉满。 四周装着几盏暖光小灯,微暗,让人沉浸其中。 沈周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家庭影院。 眼睛亮亮地到处观看。 裴谨行散漫走在她身后,“老娘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实际上,弄了之后一年不一定进来两回,但是里面是天天打扫更换的,随便坐。” 沈周懿惊奇,又走到环形沙发前坐下:“什么电影都能看?” 他手中还拿着几瓣橘子,闻言,抬眸看她,嗓音低低淡淡,“个别不行。” “嗯?” “限制级的不行。” “……谁要看那种。”沈周懿瞥了眼他剥出来的漂亮的橘子,伸出手:“酸不酸?” 他瞥她一眼,慵懒往后一靠,长腿交叠搁在茶几上,眼神勾了勾:“过来吃。” 沈周懿朝着他挪动过去,刚刚倾身,就被他摁着脖颈下压,唇舌交替,橘子的清甜传入味蕾,带着一丝丝微凉的涩,回甘无穷,偌大的、空旷的空间里,只剩下沈周懿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摁着她耳廓脖颈的那只手顺着脸颊向上,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水雾,感觉到她喘不上气了,才稍稍退开一些,喉间溢出一声低磁漫不经心地笑。 “馋橘子,还是馋我?” 沈周懿搡着他胸膛,“别闹,这是你家里,那么多长辈都在。” 裴谨行竟大声地笑起来,笑的胸腔震动,喉结滚动,“这房子,隔音好,在屋子里开枪外面都听不到。” “那又怎么样。” 沈周懿顺着他怀抱靠着。 裴谨行将橘子喂进她嘴里,指尖有点点濡湿,低头在她耳边说:“姐姐、叫再大声,也没关系。” “……” “裴谨行!” “好好好,不说。”他仍旧是笑,那股混不吝的坏劲儿从不收敛,对外的清冷难以捉摸,在她面前总是会消失殆尽,由内而外的赤诚。 二人在这个空间里看了一部治愈系的电影。 安逸又美好。 看完时,门口就有铃声,佣人的声音通过对讲传入屋子里,“少爷,沈小姐,晚餐好了。” 没有人进来打扰。 裴谨行立马起身,俯身握住她的手,将她也拽起来。 沈周懿在这样一个影院观影的体验感很好,心情也很好。 来到正厅时。 桌面上已经陈列了满满一桌子菜。 精致又香气扑鼻。 梁拂灯姿态仍旧没变,旗袍得体,妆容发型美丽动人,看得出来是一个非常注重自我的人。 “看电影啦?”梁拂灯问。 沈周懿笑了笑:“对,挺好玩儿的。” “那就好,以后我们娘俩一起,这几个大老爷们都欣赏不来,没有品味。”梁拂灯热情的并不会叫人不适,反而恰到好处的,“尝尝,这几道是京城菜,这些是粤菜,还有湘菜,周懿是南方人,应该有你喜欢的口味。” “裴叔叔呢?”沈周懿出于礼貌问。 梁拂灯挥挥手:“这个时间段他在开国际视频会议,一般不吃晚餐,养生。” 沈周懿这才不再多问。 也不敷衍,一道一道都尝了,由衷地夸赞:“您的手艺真的特别好,这个汤特别鲜。” 梁拂灯更是轻咳了一声,下巴微扬:“过奖过奖。” 说着,又给沈周懿添菜。 裴谨行淡淡的看了看二人互动,垂眸悄然地勾了勾唇。 正聊着。 梁拂灯忽然就看向他,像是终于想起来他这么一号人物似的,“对了,你前两天问我要西储园的钥匙,是做什么?” “那宅子都空十多年了,给你修了你也不去住,就知道往现在那个小点的府邸跑。” 沈周懿也看向他。 前一天他跟失踪了似的,两人也没联系。 裴谨行给沈周懿推过去一盘虾仁,这才慢悠悠道:“自然是有用。” “要住?那让人去重新收拾一下。” “不用,给我弄坏了。” “嗯?弄坏什么?” “没什么,您吃您的。”裴谨行给梁拂灯也盛了一碗汤,不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 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吃完晚饭。 梁拂灯确实安排好了客房。 不过…… 裴谨行的主卧在东,而沈周懿的客卧,在距离他卧室一百多米的西北方向,中间隔着一处暖阁,没法直达。 可以说。 他老娘、 把他当狼防。 第二百零五章 我的周周啊 沈周懿来到了客房,也是中式设计,却并没有那种压抑和恐惧感,反而很敞亮,处处都是小心思,床边放着一盏安神香薰,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床边右侧是一扇很大的窗,玻璃透亮,外面就是老藤古树,悬挂一轮皎月,院落里的灯若隐若现,静谧的美。 很是舒适。 沈周懿趴在窗口好一阵子。 她才想起口袋里谢宿白给她的戒指。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 打开看了看。 钻石大概五克拉左右,但是并不是寻常的钻石,而是紫钻,纯度绝佳,紫钻本就极其珍贵稀有,尤其这么大的紫钻更是罕见,可以说有价无市,成品极少。 沈周懿心忽然就松了松。 她合上盒子。 放在了包里。 谢宿白—— 用了心。 宋戎颜最喜欢的就是紫色,而他寻来了价格高昂的紫钻送与她,就凭着,他斩钉截铁的对她说,他会娶宋戎颜那一刻,她哪里还能否认他什么。 希望,她的阿颜最后能有最好的归宿。 收敛情绪。 沈周懿去洗了个澡。 出来时,看到了裴谨行五分钟前给她发来的微信。 「怕吗?」 沈周懿一边擦头发,一边笑着停下回:「我不是小姑娘了,怕什么。」 「怎么不是。」 稀松平常的陈述句。 她似乎能听到他那漫不经心又不认同她话的语气。 沈周懿愣了愣。 旋即垂眸笑起来。 「如果怕,就叫我,我过去陪你。」 他又发来一句。 沈周懿弯了弯唇:「不用,没事的,梁姨用意你还不明白?」 他又发了句语音过来,尾音裹挟着颓淡的笑:“她要我尊重你,怕你受委屈,你未来婆婆,真的很疼惜你。” 沈周懿沉默了一阵。 她心神恍惚着。 未来婆婆—— 结婚这件事,她曾经的确半点期许都没有。 因为她父母的婚姻就是伤痕累累的,甚至付出了血的代价,争吵、出口伤人、长时间的冷暴力、两败俱伤的歇斯底里、像是仇人一样,永无止境的痛苦。 那个家,像是一个冰窟窿似的。 活在其中,压抑又黑暗。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救赎。 她很多时候都不明白,结婚前的爸爸妈妈,不应该是相爱的吗?为什么婚后会变成那种样子? 以至于。 长大至今,她都对婚姻这件事,下意识的害怕、烦躁、抵触。 好像,觉得自己会步那样一个后尘。 裴谨行他那么好,她怎么舍得让二人以那样一种支离破碎收场。 恍惚了一阵子。 直到发丝冰凉的水滴落手背,沈周懿才回过神。 低头。 发现裴谨行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她揉了揉眉心,滑动接听。 听筒里传来他低低好听的音色:“不让过去就不过去吧,这还是我头一次这么守规矩。”说着,他低笑了声:“我的周周啊,值得被这么疼着。” 沈周懿忽然就鼻子泛酸。 她看着窗外东边方向。 “打电话就为说这个啊?”她佯装无事。 “不是,哄你睡,怕你害怕。” 沈周懿低着头,埋在腿间:“可我是你姐姐,都比你大,怎么还反过来让你哄我。” “大就不是女孩子了?” 他慵淡地轻笑。 沈周懿轻松下来。 忽然之间。 一个想法,和一个问题滑上嘴边。 “谨行,你有没有想过……” “嗯?” 沉默了许久。 沈周懿揉了揉眉心。 “没什么,那我吹个头发就睡了。” “好。” “对了,过几天带你去个地方。” “行。” 沈周懿没再说起。 其实她想问的是,有没有想过结婚。 但是种种原因,不太能问的出口。 毕竟他年龄还小,刚过结婚法定年龄,多好的青春啊,谁会想被牵绊住,尤其是他这样洒脱不羁的性子。 * * 次日。 东曦既驾。 裴家早餐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吃的,这是老一辈就传下来的规矩了,所以早上七点,宅邸最大的饭厅里就已经有各房的人到了,主要是三房。 裴昀江上面有个姐姐,但是十多年前得病去世了。 裴谨行父亲裴昀江是家族里老二。 还有个三弟,也就是裴臻西爷爷这一支系。 裴谨行上面有一个姐姐,现在身在国外做动物救助相关事宜工作,是裴昀江第一任妻子生的,很少回国。 裴家家大业大,在此刻,才得到了更充分的印证。 沈周懿与裴谨行过来之时,正看到了园林里漫步的人群,二十多个人,脸都记不住。 “别紧张,虽然一起吃早餐,但是不在一张桌上,尤其这些人心思各异,都戴着一层假面,很少去寒暄和聊什么,吃完饭就忙各自的事情去了。”裴谨行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沈周懿点点头。 其实她也没那么紧张。 大家族根深蒂固,亲情这种东西却薄凉至极,可以说,这是在他们眼里最不值钱的一项,谁都不在乎谁,只管眼前利益。 刚刚走到湖中桥上。 前面有人在喂湖里的锦鲤,穿的西装革履的,大概四十多岁,神情严肃刻板,而他旁边,站着的人正是裴臻西。 裴谨行睇了一眼:“那是裴臻西的父亲,也是我二哥,裴禹城。” 他是老来得子,所以年龄小。 沈周懿不由着重看了看那个裴禹城。 许是察觉了她的注视。 裴禹城忽然就抬头看了过来,一双眼晦涩深沉。 沈周懿没多逗留。 被裴谨行带着离开。 裴臻西也看到了二人,脸色微阴沉,胸中仍旧郁结,偏生,抢了他喜欢的女人的男人,是他三叔。 裴家地位最高的裴谨氏。 “裴谨身边那个女人……就是他那个女朋友?”裴禹城忽然问。 裴臻西抿唇:“是,也是曾经您欲为我定的那个未婚妻。” 裴禹城眉头一皱。 “沈家人?” 裴臻西问:“您怎么对她感兴趣了?” 裴禹城看着沈周懿离开的背影,脑海里隐隐有一张脸浮现,本来已经模糊,现在看到她的脸,便开始清晰起来。 他表情一沉,喃喃自语。 “……难道是……” 裴臻西不解:“爸?你在想什么呢?她怎么了?” 裴禹城醒神,陡然将手中鱼食撒进湖里,神情怪异,却转瞬即逝:“想起来一个故人——” 第二百零六章 尽早叫三婶 这顿早餐吃的其实氛围很是怪异。 有种异于常人家里的冷漠和镇静,全程无人对话,只是安静的吃饭,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只有梁拂灯在照拂沈周懿,时不时跟她说上那么一两句,来缓解一下不了解他们家族情况的尴尬。 沈周懿自然不觉有什么,其实算起来,这种安静之下,不也是波涛汹涌,跟她在沈家时的刀光剑影不相上下,说白了,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 吃完饭。 也没有呆很久,梁拂灯亲自将他们送出门。 “有时间就过来,如果嫌那些人烦,就不用见,反正见了也没用。”她的举止神情里,丝毫没有封建迂腐的想法,反而很尊重照顾年轻人的心情。 沈周懿不发表什么想法,只是浅笑:“好。” 正欲上车。 正门里,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裴臻西跟在裴禹城身后,瞥了一眼沈周懿这边,眉心皱了皱。 沈周懿淡淡一侧视线。 却发现,裴禹城正看着她。 梁拂灯自然也没错这个眼神,介于先前的关系,便开口:“介绍一下,周懿,我们裴谨的女朋友,周懿,这是裴谨的二哥,你也可以叫一声二哥。” 这么郑重其事,更叫人面上无光。 裴臻西心里窝火。 二哥? 那怎么? 他辈分就突然被沈周懿压了? 沈周懿冲着裴禹城微微颔首,“二哥。” 裴禹城语气不咸不淡:“我听臻西说了,邕城沈家小姐,曾经也算有点儿旧情。” 闻言。 裴谨行也懒淡地瞭起眼皮。 沈周懿却显得从容不迫,“旧情算不上,裴先生当初瞧不上我,特意通知家里撇清关系,只能说无缘无分。” 一句话。 四两拨千斤的将问题抛了回去。 他们之前的那些事情,无名无分无实的所谓约定,早就划清界限了,现在也轮不到他们暗有所指、阴阳怪气。 她怎么会不知。 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裴家继承人裴谨行的女朋友,裴家二房其实是心里有气和愤懑的,曾经被他们鄙弃的女人,又想要利用的女人,却死死的压在了他们头上,这种种种不满之下产生的情绪,不难猜测。 裴禹城顿时正眼看着沈周懿。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竟然如此绵里带针,丁点不被压迫和局促。 半点羞耻心都没有。 明明之前跟他们臻西有瓜葛,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又去攀附勾搭裴谨。 她自己不会觉得尴尬? “姑娘年纪不大,个性倒是有锋芒,这倒是我们做长辈的行事武断了,却阴差阳错促成了另一桩。”裴禹城笑着说,眼里情绪不明。 梁拂灯眯了眯眼。 裴谨行微侧视线,舌尖抵了下上颚,笑的薄情寡义的:“说起来,倒是得多感谢二哥和臻西了,有时候眼界儿高,不一定是坏事对吗?那我也不辜负各位,尽早得让臻西唤上声三婶才是。” 裴臻西一听,气结。 沈周懿看了他一眼。 忍笑。 这小子,可真损啊。 裴禹城抬起眼皮子,“那坐侯佳音了。” 裴谨行单手抄兜,下颌微仰,唇畔若有似无:“您请好就是。” 裴禹城皱眉,抬步就走。 很显然。 暗里刀光剑影之下,没有讨到好处,面上也是无光的。 走到了一半儿。 裴禹城又回过头去看沈周懿,“你可认识一个叫……” 说说到了一半,他又止住。 沈周懿看过去。 裴禹城收敛了一下情绪,“无事。” 说完,又匆匆离开。 沈周懿若有所思地看着二房二人离开的方向,心下跟明镜儿似的,她曾经查到过,裴禹城跟她父亲姜遇孑是相识关系,据说曾经关系不错。 想来。 裴禹城是觉得她面熟,便想问一句。 至于为什么欲言又止…… “走吧。” 裴谨行低头,轻抚了下她的后脑勺。 沈周懿回神,点点头,冲着梁拂灯打招呼后,便上了车。 另一边。 裴臻西上车,憋了一肚子火,心情不顺脸色不佳的松了松领带,情绪几乎表现在明面上。 旁边的裴禹城则道:“罢了,跟我们摆脱关系也是好事。” 裴臻西不解:“爸,您刚刚说她像旧人,是什么意思?” 裴禹城恍惚了一下,神情莫名的严肃起来,“姜遇孑,听过吗?” 裴臻西一愣:“当年京城最有名的才子?” “嗯。”裴禹城眯了眯眼,“沈周懿那个女孩,像极了姜遇孑,倒不是长的多明显的相似,而是……那股感觉。” 裴臻西诧异:“您是说……沈周懿极有可能是姜遇孑的女儿?他当年不是离开京城出事了吗?怎么会跟沈家……” 裴禹城皱眉:“沈家又非小门小户,想要遮掩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和行踪,也不是难事,重点是,现如今的姜遇孑身在何处,他意欲何为……” “爸,您这么紧张做什么?姜家不就是一个落魄家族,他当年也无权无势,就算他跟沈家牵扯到一起,那又如何?” 裴禹城却显然有心事。 他闭了闭眼,“他当年出事,有我一份力……” 裴臻西惊愕,“什么?”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算了,过去了,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也无足挂齿了。”裴禹城却不打算多说什么。 他不信。 姜遇孑都已经落魄成那样,还能再做什么。 更何况,都过了二十多年了。 尤其,沈家当年大小姐去世,听说那个入赘女婿也失踪亦或者出事了,就算那人是姜遇孑,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至于沈周懿…… 一个黄毛丫头,有何惧。 * * 沈周懿跟宋戎颜约了一家餐厅,但是时间还早,她选择,去见朋友前,先将男朋友哄好、哄舒服了,再去赴约。 于是乎。 沈周懿决定带着裴谨行约个会。 时代广场这个时间段正是热闹时候。 等待裴谨行去买饮料期间。 沈周懿闲得无聊,便跟陈芙一聊起微信。 女孩之间友谊总是建立的快又匪夷所思,种种关系之下,也就更加熟络起来,她给陈芙一透露一些沈召卿的喜好和相关,而陈芙一呢,也会向她说一些裴谨行在国外时的事迹,他们从小相识,又同在国外,熟的不能更熟,几乎有什么都跟她聊上一嘴。 例如现在。 第二百零七章 辉煌过去 陈芙一:「但是不得不说,这些年的裴谨哥,好像正经了不少,没以前那么浪了,以前那可是h人街到几所学校都知晓的一枝花,可受欢迎了。」 沈周懿仿佛嗅到了一丝微妙。 「例如?」 陈芙一:「姐姐想知道什么,身为你的贴心小闺蜜,我!知无不尽!」 沈周懿眯眯眼:「他以前有暧昧对象吗?追他的人多不多?」 陈芙一:「这个我知道!我知道!裴谨哥那会儿爱泡吧,那个圈子的富二代嘛,泡吧,玩儿赛车,他呢,长得又好看,我情窦初开还是他呢,前几年我哥去看他,带着我一起去酒吧,你猜怎么着」 沈周懿:「如何?」 陈芙一:「!!裴谨哥身边儿就坐了七个模特级别大|x大美女,视觉盛宴,那会儿我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超级叼的!」 沈周懿:“…………” 七个……? 大、x……? 陈芙一:「而裴谨哥就坐那儿玩儿牌,别说,是帅死了,现在我还记得那场景,美女还想用*喂酒,我哥差点没把我眼睛抠出来。」 沈周懿:“…………” 裴谨行、你真有种啊。 「然后呢?」 陈芙一:「然后!!重点来了!!老陈就上场了,他当场过去抱着裴谨哥亲了一口,说裴谨哥是g,是他的人,因为这事儿,我哥还被裴谨哥扔真g吧里,差点屁*不保。」 沈周懿:“……” 这、这丫头怎么语出惊人的…… 陈芙一:「不过吧,虽然那七个美女没得逞,但是不代表裴谨哥其他地方不受欢迎,据说,还有专程跑去他住宅送pao的,学校追的一大把,可受欢迎了,但是没听说过跟哪个正式恋爱的,我觉得是没啥问题。」 沈周懿几乎已经面无表情地回:「瞧不出来啊。」 陈芙一:「国外嘛,向来对两性关系开放,不过裴谨哥应该没问题,越浑越挑,尤其还有我哥这么个搅屎棍,我哥眼红,来一个搅一个,活**啊。」 沈周懿默默地摸了摸酸着的腮帮子。 她抬头看了看广场人攒动的人群。 咧着嘴笑了。 真行、真有种。 裴谨少爷过去真辉煌。 她唰唰给陈芙一回:「行,了解了。」 陈芙一咧着的嘴忽然收起来:“……” 等等—— 她是不是一个激动上头……说多了? 裴谨哥…… 应该……皮厚吧? 陈芙一后知后觉,战战兢兢回:「姐姐,我了解得不全面,要不你再核实核实……?」 「好~」 陈芙一:“……” 哥,对不起,走好。 * * 沈周懿坐不住了,她起来走了两圈。 感觉头顶生烟。 又看了看手表,抬起头,却看到不远处,男人刚刚从对面咖啡厅出来,面前围着三个漂亮妹妹。 沈周懿:“……” 她忽然就冷笑,就那么盯着。 或许是察觉了注视。 他看过来,也不知跟那几个妹妹说了什么,带着饮料快速回来,上前就递给她:“店里人多,等了一阵子。” 沈周懿笑着,皮笑肉不笑:“是不是挺爽?” 裴谨行挑眉:“爽从何来?” 他怎么嗅到了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沈周懿环着胸,慢悠悠地。 “七个。” “送上门。” “爽哉。” 裴谨行缓缓地歪头,“……?” “白吗?” “大吗?” “……行吧,那个国家美女的确是好看。”她自说自话。 裴谨行很敏锐地察觉不对劲,沈周懿这表情,他还是头一回见,是那种温柔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什么意思?要不再多说几个词,我猜猜?” 沈周懿气鼓鼓:“不用了,你回去吧。” 她扭头就走。 裴谨行百思不得其解。 快步追上去,“生气了?刚刚我跟那三个女的没说什么,要微信我说我婚了。” 沈周懿头也不回。 满脑子七个肤白貌美大长腿。 “我没生气,你忙你的去吧,我要见阿颜去。” 裴谨行又快步过去,“姐姐、” 沈周懿咬咬牙,别过头,“闺蜜时间,别打扰。” 她跑了。 裴谨行抬手,抚了下眉骨。 不对劲。 他都没见过沈周懿生气。 这明摆着脸上写着,我很暴躁。 正想着。 他手机响起来。 是陈芙一。 他接起来。 陈芙一:“哥?你还喘气吗?” 裴谨行眯眼:“什么意思?” 陈芙一:“啊没什么没什么,挂了。” 她火速挂断。 裴谨行察觉什么,立马打过去,陈芙一架不住,胆战心惊接起来。 “是不是你说什么了?” 陈芙一:“……就,你国外的……英勇事迹呗……” 顿时。 裴谨行懂了。 他舌尖在后槽牙一滑,硬是笑了,“添油加醋没?” “…才没有!…我很客观!” “行,我知道了。” 他也懒得训斥,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沈周懿离开的背影。 他也不追。 就这么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沈周懿倒是接了起来,就是不吭声。 裴谨行无声地挑唇:“晚上去我那边?” “不去。” “行,我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 “跟你解释清楚,你男人我从小到大的情况,事无巨细。” 沈周懿:“……” 虽然刚刚上头,现在听着,又平息了一些:“讲那些做什么。” “不能让我们周周带着情绪过夜啊,等会儿闺蜜时间,我不打扰你们。”他嗓音懒懒,似乎含着笑,不太明显。 沈周懿明白大概是陈芙一跟他说了。 她温柔地说:“那明天前你没有女朋友了哦。” 说完,挂掉。 小混蛋。 没想到以前那么浪,一个字儿都没跟她说过,她就看他今儿打算怎么解释。 去到餐厅。 过了一阵子宋戎颜才姗姗来迟。 一坐下,她就灌了一杯水。 “今儿我晚上没戏,去跟我睡?”宋戎颜冲着她抛了个媚眼。 沈周懿淡定地翻菜单:“不行。” 宋戎颜拍桌:“why?” 沈周懿慢悠悠地将头发勾到耳后,从容淡定道:“陪我前男友。” 宋戎颜震惊脸:“???” “你们分了?” “分半天。” “……吵架了?” 沈周懿眨眨眼:“没有,我单方面制裁他。” 宋戎颜竖起大拇指:“活到老,学到老。” 沈周懿不理会她那甩过来的嘲讽,将戒指盒放在桌面,“戒指,给你的。” 宋戎颜捂住嘴,又惊呼:“你分手,就是为了跟我百合?” 第二百零八章 你值得 沈周懿抬起头,轻轻地嗤:“你肖想我,不可能,我直的。” 宋戎颜当即戏精起来,“是啊,为了我们能够继续做朋友,我就忍痛压下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只当你的朋友,这样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拥抱你,从而不用面临分手,分道扬镳,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悲惨结局,呜呜呜……” 沈周懿淡定地倒了杯茶,抬了抬手。 示意,你继续。 宋戎颜演不下去了,干脆挺胸抬头,手指点了点那戒指盒,“那你这什么情况啊?” “打开看看。” 沈周懿不说。 宋戎颜只好嘟嘟囔囔地打开。 看清那一瞬间。 她脸上尚有的表情被掩盖,笼罩了一层并不明朗的情绪,她没说话,却瞬间明了。 沈周懿看着她凝固又莫名悲伤的脸。 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谢宿白找过我了,他托我把戒指给你,他要出国一段时间,据说是归期不定,你不愿意见他,他就只能从我这儿做突破口——” 宋戎颜垂着黑黑的睫毛,看着那颗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的紫钻,思绪一时恍惚。 她大概是在去年。 偶然的一次机会,跟他聊起来过。 那会儿二人难得安宁,在家里看电视,有个新闻就是某个国家找到了一枚罕见的大克拉的紫钻,价值连城,据说十几个亿,她感慨的说了句,真好看。 那会儿,谢宿白正忙碌,闻言抬头看她,“想要?” 她则开玩笑似的回:“是个女人都会喜欢的,不过这个紫钻已经被y国皇室买走了。” 谢宿白没再说什么。 好像云淡风轻地就翻篇了。 而她,也根本不再记得这么一个微乎其微的小插曲。 这种罕见又稀世珍贵的钻石,哪里那么容易寻找,更何况是品质最顶级的。 却不想。 在时隔一年的今天,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午后,春色似乎已经悄然拂开了凛冬的料峭,窗外的光线有些刺眼,反射在那色泽纯粹的钻石上,熠熠生辉着,存在感那么强,强到过去种种那么清晰地浮于眼前。 沈周懿抿抿唇,轻声说:“阿颜,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最大的结是什么,可是你爱他我清楚,人有时候不能活的太封闭,那些人强行欲加之罪,错的从来不是你,放下负担,我们一起走出来,好不好?” 她已经想过不止一回了。 宋戎颜这短短的人生里,活的太苦了,若是……谢宿白能带给她一点甜,能把她拉出来,她不会有什么意见。 宋戎颜恍惚了一阵。 看着那枚戒指,他好像是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他好像也在努力给她一个好的结果。 曾经。 她以为只是谢宿白一个漂亮的金丝雀。 他是一个商人,心也是无利不往的。 就算,他们认识十多年,他仍旧是高中时期那般,是她不敢触碰、不敢追逐、不敢妄想之人。 所以这个界限,一直是由她来主动划清的。 她从不敢幻想,这个男人会倾慕于她。 毕竟,她多么不干净、多么颠沛流离啊。 “周周……”宋戎颜眼睫颤了颤,“可我清楚,我配不上他的,就算他不计较我的过去,可是……真能当做不存在吗?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那么大度,更何况,是他这样功成名就的人。” 沈周懿心口一拧,她握住了宋戎颜的手:“谢宿白他跟我说,他要娶你,不是想,不是打算,是要,他想给你一个家,你知道的,我其实不喜欢他,可是他可以坦诚又毫不犹豫跟我说这句话时候,我确定,他是认真的。” 这一点。 让她才对谢宿白改观了许多。 他好像并不是无情索取的那一方,他对宋戎颜,是有感情的。 宋戎颜一怔。 他要娶她—— 她几乎想象到了他说这句话时,那平静又不容置喙的语气,一如往常那样,他从不说任何不确定的事,他从不轻易允诺什么,所以这句话的分量,叫人一时竟喘不过气。 “阿颜,你值得一切美好的,他跟我说,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这个世道和那些人性泯灭之人,不要给自己施加压力,他要娶你,就是你值得。”沈周懿轻声轻语。 宋戎颜这才醒神。 她鼻尖酸涩,眼眶温热。 “我值得……吗。” “当然,这个世上,除了你至亲之人,没有任何人能对你有任何评判,我的阿颜,看着毒舌难相处,实际上还有谁有你心肠软?” 宋戎颜其实火了这几年里,赚的钱绝大部分都捐赠给了各个国家的贫困地区,孤儿院,光是这两年,她就救助了十几个因为重病无钱救治的家庭,无法估量究竟有多少钱。 她很少会给自己大手大脚什么,最大的消费,还是拍卖会购置的几个首饰。 网络铺天盖地的黑。 黑她性格,黑她尖锐刻薄,黑她耍大牌,黑她口出不逊,许许多多的人都觉得她就是一个恶人,攻击她长得就不单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谁又清楚,她本来的样子。 宋戎颜缓缓将那戒指盒攥在手心,拂去眼角的泪:“我也是很自私的,也就你觉得我好。” 沈周懿抿抿唇:“缉毒警察的孩子,本该受到保护和敬重的。” 宋戎颜怔愣。 爸爸牺牲太久了,久到她快要忘了,她爸爸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英雄。 所以,陆家以她爸爸威胁时,她才会那么害怕。 她怕爸爸因为她,被拉出来谩骂,蒙上污点。 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在她很小时候因病去世,父亲又是缉毒警,常年不在家,执行任务,奔波于各国,她一直跟年迈的奶奶生活,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十一岁生日,从那以后,父亲在边境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而死亡原因,是被人出卖。 受了数不尽的折磨。 尸骨带回时,眼球缺失,肋骨尽断,手指被砍,甚至内脏都被残忍取出,奶奶当场受到刺激,心梗去世。 她十二岁披麻戴孝,葬了双亲。 好像真就是一夜长大。 可是悲剧却未就此结束。 她受到了保护,资助,等等之后。 却在十三岁那一年,被找到,打击报复。 从那时候,属于她的炼狱才真正开始…… 第二百零九章 小脸儿绷着也好看 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像是父亲那样的人,死后无名,功勋都不能傍身,因为工作性质特殊,需要保护起来,为了家人不被报复,一切从简,英雄冢无名碑。 可她却被找到了。 但是对方并不是犯罪那些人,而是另一个。 ——出卖了父亲的那个人。 为了杜绝一切威胁,怕被找出来,怕被定罪处决,对年幼的她下了手,她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渠道,或者什么手法,将她从保护中掳走。 卖进了最大最黑暗的黑市。 通亘了所有灰色链条。 她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绝望的深渊。 她成了一个交易的工具,被凌辱,被卖好价钱,被送上虎口,打骂是最轻的一项,她经历了所有小孩不会面临的一切,徘徊在死亡一线,她没了一个女孩最珍贵的东西。 她像是一个傀儡娃娃,再也无法直视这世上的骄阳。 若是给他人,不一定能活得过第一个冬天。 但是她活下来了。 在她想死的那一个冬天,沈周懿来了,她带她逃出去炼狱,她好像是重生了。 她在努力活的更光鲜亮丽一点。 不为别的。 只想要给爸爸看,她很好,他要放心。 她是英雄的女儿,她的骨头也是正直且不屈的。 光到达不了的地方,和煦的风总会拂去稀薄的暖意,随风而生,她在努力冲破那肮脏的桎梏。 沈周懿握了握她的手,柔声细语:“阿颜,辛苦了。” 幸福会来临的。 老天爷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善良的人。 如果迟了。 那就再等等,天会明。 宋戎颜擦了擦眼角的泪,她笑了声:“过去了,我得好好生活,才能对得起自己吃过的苦。” 谢宿白—— 那她,等等他。 “这就是了。”沈周懿俯身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谢宿白得到你,是他的福气。” 不要妄自菲薄。 宋戎颜捏了捏沈周懿的脸,“那我信了啊。” 二人相视一笑。 好像一切都已经看到了曙光。 吃过饭。 宋戎颜要在四点前赶回剧组,这是一个大制作电影,宋戎颜是女一号,是她转型翻身之仗。 刚结账完。 二人从侧门想要离开。 宋戎颜想着再去买个饮品。 环视一周。 她忽然看到一个人,脚步猛然钉在原地,脸色唰白,耳边轰鸣不停,她看着那个不太清晰的侧脸,手机摔落在地。 啪的一声,屏幕碎裂。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周懿第一时间察觉:“怎么了?” 宋戎颜手冰凉,呢喃:“是……他。” 沈周懿皱眉,顺着她注视看过去。 那一瞬间,宋戎颜不管不顾的朝着那边跑过去。 “阿颜!” 沈周懿脸色一变,也随着跑过去。 但是这个时间段人太多了,餐厅人来人往,层层阻碍下,离开餐厅,看着那道人影上了一辆车,瞬间隐蔽在车流之中,最终却扑了个空。 宋戎颜喘着粗气,望着漫漫人世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像是一个幻觉似的。 沈周懿跑过来时,宋戎颜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苍白又包裹滔天恨意:“周周,我看到那个人了,是他,是他!我忘不了!” 沈周懿几乎第一时间明白,是害得宋戎颜家破人亡的人。 “没看错?” “不可能,他那张脸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左脸眉上有刀疤!刚刚、刚刚他上了一辆宾利……” 但是现在,人丢了。 沈周懿看宋戎颜情绪激动,连忙抱住她,“没事没事,车型号记得吗?只要这个人在京城,就一定会找到,阿颜,我帮你找,谢宿白也会帮你找,跑不掉。” 宋戎颜狠狠地闭了闭眼,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她一定要报仇,这辈子,她没有其他念想了。 * * 那个人像是昙花一现。 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再难去找到。 但是宋戎颜却没看过,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梦魇一般的面孔,怎么会轻易忘记。 但是别无他法,只能静下心慢慢再查。 送宋戎颜回了剧组。 陪着她一下午,确定宋戎颜情绪稳定下来。 沈周懿这才离开。 她心里窝着一股气,怎么都抒发不出来,走走停停,好一阵后,沈周懿才揉了揉眉心,脑海里还有宋戎颜的话。 宾利飞驰,型号暂且不能笃定,宋戎颜跟着谢宿白认识不少豪车型号,但是她没太看清那款车是v8还是w12。 如此找起来,偌大的京城,不是易事。 思前想后。 她一边拦车,一边给沈召卿打电话。 沈召卿这个时间段不知道忙不忙。 刚响了几声,那边就接了起来,“阿懿。” 沈周懿回神:“小舅,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京城,京a宾利车,能不能查出来多少人有?” 沈召卿微微沉了下声,清冷微润的嗓音格外动听:“有一定难度,但也能筛,做什么?” “找个人。” “行,我叫人去查,有结果跟你说。” 沈周懿松了一口气,“谢谢小舅。” 沈召卿在那边似乎安静了一下,声音沉敛:“开春后,想回邕城一趟吗?” 沈周懿敛眸,淡笑:“就不了。” 那不是家,她没有念想。 似乎隔了几秒。 他才低低应:“好。” 好像想说什么,最终无言。 * * 回到了沈召卿为她安排的别墅区。 沈周懿观察了一下附近住户,好像又搬来了一家,这片区域,住着的人家还真不少。 走到了别墅门口。 通过栅栏门看向院落。 却看到一道颀长慵倦的身影。 他正坐在竹椅上,长腿搭着,天色昏沉,冥冥暮色,温柔地拓在他身上,形成了一隅柔光。 穿的向来单薄,天冷,他肤也更冷白,衬得那唇更殷红。 也不知在这儿呆了多久了。 沈周懿顿时思绪回笼。 脑子里又被他当年辉煌过去种种占据。 情绪顿时又下坠。 她默默抿抿唇,攥了攥拳头。 这才神情淡淡地推门而入。 他也恰好回眸而来。 斑驳的光影下,男人微动,眼里有笑意,蛊人心魂:“姐姐怎么小脸儿绷着也好看。” 第二百一十章 你想要就会有 沈周懿步调半点没乱,目不斜视,淡定又沉着,就那么越过此时此刻十分招人的男人,走到门前去输入密码。 其实密码他也知道,但是估计是心里清楚她在生气,也没有贸然进去,这点分寸感倒是把握的极好,恰如其分的。 裴谨行看着她的背影。 也不吭声。 就那么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在沈周懿要进门之前。 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扳住门,一双漾着风情的含情眸浮沉不明,比那皎月更胜几分姿色,“周周。” “干什么?” 沈周懿也沉得住气,语调慢慢地:“芙一没撒谎吧。” “没有。”他点头,认的干脆利落,一点儿不优柔寡断,这种坦诚下,却更叫人觉得无端恼火。 沈周懿转头就走,语气淡淡:“那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要睡了。” 裴谨行却捉住她的手腕:“很困吗?跟我去个地方行不行?” “不行。” 她拒绝的也特别果决。 裴谨行微抚了下眉骨,眸里藏着几分情绪,慵倦之余,又低低地笑起来:“那我来强的了。” 说完。 他直接上前,将人拦腰扛起来。 沈周懿吓了一跳,紧紧抓住他后背布料:“裴谨行!你干什么呢?快放我下来!” 他迈着长腿往外走:“带回去锁起来。” “你别闹!” 裴谨行将人带到车上,塞进副驾驶,给她扣好安全带,抬起眼睫,盛着散漫地笑:“那不行,今天的脾气,得给你捋顺了。” 说完,弯着腰在她唇上亲了下,便出去关上了门。 沈周懿气的瞪眼,他已经快速上车,直接踩下油门,一点儿挣扎之力都不给她,不由分说地载着她去往不知名的方向。 沈周懿不服软,“你带我去哪儿?”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闻言侧目,不答反问:“还生气吗?” 沈周懿憋着一股气,声音生的轻甜,威胁起人来也显得细细柔柔,“裴谨行,你再闹我跳了。” “姐姐这是想玩儿点刺激的?”他懒洋洋地瞥了眼窗外,夜色被薄雾笼罩,远处长山叠峦,被霓虹争尽了风采,街边鸣笛不断,偶有车辆擦身而过,正值灼灼。 沈周懿还是头一次被激起这般情绪,面对裴谨行时,总能打破她许许多多的不曾,话赶话之下,毫不犹豫地说:“是,玩啊,所以你停不停?” 他轻侧眸光而来。 昏暗交织,他望着她的眼神,似乎勾芡了蜜汁。 又粘又恣意妄为。 下一瞬。 他便伸手过来,握住了她左手手腕,轻而易举地拉到了他身边,果决地、放肆地、无视法规地、放在了他安全带下方。 “这才是刺激的。”他语气依旧倦淡,尾音若有似无地笑音,不明显,却蛊人又疯狂。 “裴谨行!” 沈周懿头发一炸,四周还有车流涌动,车窗玻璃不是单向,很容易被察觉。 她急忙之下,手一使劲儿,然后快速溜走。 他还是稳如泰山,虽然喉咙溢出一声低沉闷哼,唇畔却始终挂着一道惹人脸红心跳的弧。 “有点疼,但姐姐生气起来,挺辣的。”他这话坏劲儿十足。 沈周懿一时气结,扭头不去看他了。 毕竟这个混小子是真的不怕事儿。 有了这个插曲,沈周懿也就安分了,将自己两只手紧紧抱着,生怕再被“刺激”一下。 裴谨行挑了下眉骨,无声地笑。 离开繁华的街道,渐渐进入另一方世界。 同往目的地的路上,宽阔而静谧。 逐渐依山傍水落拓眼前,进入了一片绝佳的风景圣地。 沈周懿不解。 最终。 车子停在一处园林宅院门口。 复古木质高门,门前石狮镇守,白墙灰瓦上有竹林隐隐绰绰。 不在闹市,这里像是另一处桃源。 沈周懿下车,细眉微蹙:“这里是……” 裴谨行关好车门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我妈说的西储园,也是我名下的宅院,小时候住的,自从出国就空着了。” “来这儿做什么?”而且,门口路灯似乎坏了,黑漆漆的,有种幽暗的森然,这里只有他們二人。 “跟我走。” 他不说。 只是拉着她进门。 前院比她想象中要大,而且结合了现代化设计,更加美观,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宁静之美,裹挟春色,淡去了料峭的冷意。 “这个宅院,比我现在住的那边要大很多,设计也更讲究,这是以前按照我婚房标准来准备的,配置都是最好的。”裴谨行慢慢解释。 沈周懿心下微动。 婚房……? 她不由走神了片刻。 也不知走了多久。 待到她醒神,耳边有他平缓的嗓音,“姐姐,这是我送你的。” 沈周懿这才从思绪中抽离。 她抬起头。 夜色正幽悄。 一眼望去,剔透的玻璃内,大片浓艳似火的花开的艳丽,隔绝了寒意,美的窒息。 沈周懿愣住。 她不自觉向前一步。 那花瓣上还残留夜间露珠,娇艳欲滴。 赫然是一片玫瑰园。 泥土松动,刚刚植来不久。 “什么时候弄的?”沈周懿心思恍惚,好像怀里被塞了一大块柔软蜜糖,神经末梢都浸透甜味。 裴谨行拉着她的手,又走向另一边通道,走过长廊,进入屋内,窗前就是玫瑰园。 “前天,我没找你,抽空来弄了这个。”他低头,“我说了要送你的。” 裴臻西送她玫瑰,他心里不顺,一把火点了,但是他的周周既然喜欢,那她会拥有更好的,他就费点力气,请人弄了这个暖棚,耗费一天时间,亲自栽了这么一片玫瑰园,赔与她。 本来想过几日,玫瑰习惯了水土,会长成的更好,再带她来看,可姑娘今日心情不佳,他惹的,就提前让她开心点。 这一刹那。 沈周懿喉咙鲠瑟。 汹涌地情绪在占据大脑。 她无意识去抓着他的手,喃喃自语:“可现在不是玫瑰季节……” 裴谨行敛下睫毛,唇边弧度淡而肆,他往后一靠,月光浸润,显得整个人落拓清淡:“你想要,就会有。” 第二百一十一章 消气了吗 “你……那你还故意惹我。”沈周懿心下松泛,松开他,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他,看着那红的灼目的玫瑰园,原本憋着的气,顿时烟消云散,在车上,他还故意逗她,看她炸毛,却又捧与她满园春色的浪漫。 裴谨行上前将人捉住,抱了个满怀。 “我的过去,混不吝的存在过。”他下巴搁在她雪白的脖颈,眼皮浅垂,这才徐徐地解释着今日沈周懿生气的事:“或许身边都是声色犬马,这点我不否认。” “圈子是那么个圈子,但我不爱那么玩儿。”他在她耳畔低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若有似无抚过她耳骨,“我以前玩儿赛车,人员难免杂乱,富二代们相对比较肆意,奔着玩儿车的名头去玩儿那些禁忌的,女人是不少,但是我不喜欢,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听,可我心里的确是反感的,乱的没章法,跟动物没区别。” 沈周懿象征性地挣扎了下,但是气已经泄了,再难聚集,他总是有这样的魔力,叫人无法舍得:“你还挺洁身自好?” 他似乎不介意她这含枪带棒的语气,耐心好脾气的说:“我只是对我自己负责,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大好的青春和人生,不是用来浪费在低级趣味里的,这么说吧,我不是好人,但是我也会有底线,人连界限都没了,那就真的救不了了。” 国外的环境,有钱的圈子,会有许多想不到的乱,他这个人最大的一点,就是薄情,对世俗里的诱惑欲望低,所以那些东西影响不了他,他向来拎得清是非好坏。 “你那会儿才多大,心智那么强?” 沈周懿弱弱地绷着一股劲,她其实知道的,裴谨行喜欢极限运动,赛车、登山、探险、他喜欢那种真实带给他的刺激感,但是对其他寡淡,少年心性,若是他是个底线低且容易沉沦的,现在跟她也不会有结果。 “十七八岁。”他手臂箍紧她的细腰,嗓音颓唐寡淡:“家族里许许多多的人都希望我堕落,一败涂地,看我在那种圈子厮混,他们才会放心,觉得我难成大器,于他們少了威胁,我连在自己家长大的权利都没有,孤身在外,只有自己给自己定规矩,成方圆。” 简单的话语下,却是不见形色的腥风血雨。 身为一代世家的继承人,却得从小离国离家,保全大局,保全自己,中间是何等艰难,已经不难猜测。 还以为是富家子弟的国外镀金,不想却是另一个层面的放逐和避讳。 沈周懿心里微澜,好像这是他头一次这么提起自己的过去和处境,一直以来,都以为他天之骄子,无灾无难。 可若是细细去想…… 又能得几分安然。 “真没有过?”沈周懿抿唇,她挺在意这件事的。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男人曾经夜夜笙歌,艳遇不断。 裴谨行敛目看她,眼里带笑:“第一次给你的手了,如果我自己弄不算的话。” 沈周懿老脸一红。 “欸,不用这么直白吧。” 这么一说。 她立马又想到了当初刚到京城,遇他去帝景讲课,一身白大褂,显得清冷难接近,她才斗胆放肆,在实验室里摁着他。 裴谨行似乎没察觉她难得的小羞赧。 低头微蹭她脖颈,唇边微澜,“消气了吗?” 沈周懿别开头,他头发蹭的她痒,硬是压着嘴角,一本正经地:“我那么容易哄啊?” “嗯?” 他抬起头,眼瞳透亮,眼尾洇着淡淡的红。 “那你说,说什么我做什么。” 沈周懿:“……” 对上这样一张脸,用如此视线胶着着她。 这令她尾椎骨窜升一股麻意,四肢百骸都仿佛酥软了。 裴谨行他…… 他犯规! 沈周懿咬咬牙,不小心咬到了腮肉,硬是佯装无意:“好了好了……回去吧。” 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这男人似乎会下蛊似的。 平时乖戾张扬,蛊起来也要命。 裴谨行翘着唇,“这么大的房子,住不了啊?想在哪间,在哪间。” 沈周懿头也跟着一麻。 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后面有可能会发生什么。 她轻咳一声,问:“卧室在哪儿?” 裴谨行指了指右侧,“这边有,楼上也有,如果想看花,就住一楼。” “哦。” 沈周懿很确定自己此时此刻表情一定是沉着冷静的,她应了声,就推开他,径直往右侧走廊那边而去。 她要睡一楼。 她要看玫瑰园。 看着她故作镇定的背影。 裴谨行懒懒倚靠在窗边,无声地笑了下。 “姐姐,你顺拐了。” “……” 顿时。 脚步声加重加快。 哒哒哒—— 然后砰的一声。 门关上了。 紧接着。 “啪嗒——” 上锁了。 裴谨行:“……” 几秒后。 他又漫不经心地挑眉。 也不着急过去。 * 沈周懿来到房间,有单独的盥洗室,窗外就是玫瑰园,视野极好,她四处看了看,配置的确好,应该是主卧,没想到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家里就已经为他考虑到了日后婚房相关。 看得出来,有重新翻新过一部分。 床、被子、生活用品都是全新的。 她走到床边,还有淡淡的清香,是洗衣香薰的味道,混合着太阳晒过的味道,很是好闻。 漫无目的游荡了一会儿。 沈周懿看向门口。 跑过去耳朵贴着门,外面没动静。 静悄悄的。 好像就…… 同意分房睡了?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沈周懿硬是扯着嘴角笑了,行啊裴谨,这么有种啊。 随后。 她便去看盥洗室有没有洗漱用品等等。 应该是定期更换的。 有浴袍、浴巾、还有一次性内衣,方便偶尔来一次不用准备了东西再过来。 纵然内心蠢蠢欲动又有点小小的不爽。 她还是决定先洗个澡。 反正门锁了。 不来睡就别来。 以后也去睡客厅。 她恨恨的想着。 带着情绪洗澡,东西都噼里啪啦的。 等她站在花洒下,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声,水流顺着额头而下,眼睛都睁不开。 可大概是神经敏感。 隐约之间,她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声。 一阵穿堂风拂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早日当爹 沈周懿微愣。 眼前模模糊糊,好似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朦胧雾气里,男人颀长的身影慵懒倚在门上,一双黑泠泠的眸似乎化作了实质性的触感,漫在她每一寸,一点点的燃起来了炙热。 她喉咙微哑,像是错愕,“你……” 裴谨行就那么隔着雾与她对视,隐隐唇一翘,“这里是我的家,上锁防有钥匙的房主?” 沈周懿一噎。 顷刻之间回过神,她下意识双手抱胸,有些羞赧的恼意:“你出去。” 吵架了还没多久。 就这么“赤诚相见”。 她不要面子的吗? 他不是分房睡?怎么还过来了? 但是他没听话,反而坦然的走进来,温热的水顺着他黑发而下,划过冷白的脸庞,将睫毛都浸的黑亮,像是润泽了细细的一条眼线,眼尾上翘,含情深深。 身上单薄的t都贴在肌肉上,弧线明显。 沈周懿一诧,“裴……” 裴谨行俯下身,就着水流,额头抵在她细滑的肩膀上,声音伴随着水流,“我来赔罪了。” “好不好?” 他指尖轻轻的勾了勾她的小拇指,像是找到了一个称心的玩具,小心翼翼又珍爱,带着几分漫不经意。 沈周懿头脑一热。 心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明白。 这个小子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能让她这种冷心肝的女人都控制不住去怜爱宠纵。 她强制自己稍微冷静一点。 别过头,“我说了明天前你没有女朋友。” 裴谨行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却抬起步子,顶着她后退,直到,她靠在墙壁上,后背压在花洒开关上,水停了。 盥洗室里似乎陷入了短暂的静谧。 沈周懿脚下一滑,“你别闹我……” 他从容地伸出手,勾住她腿弯,“要滑倒了。” 沈周懿面红耳赤。 要你说! 这个姿*算怎么回事! “其实我从小到大,鲜少会与人亲近,你知道的,我十岁就出国,独自生活,我独来独往惯了,要成长,要成熟,没人会在我耳边教育我,督促我,像是一颗野草,随风生长,漫无居所的。”他不理会她的羞赧,轻而易举地勾住她的腿将她抱起来。 沈周懿心下惴惴,不敢乱动。 似乎一触即发。 裴谨行将她头上湿润的发丝轻抚整理好。 “没人设身处地的对我好过。” 说着。 他抬起湿漉漉的睫毛,凝着她,瞧着清心寡欲,却又莫名浪荡:“姐姐,你多疼疼我,好不好?” 沈周懿霎时间愣住。 大脑里似乎有什么顷刻之间被重击,勾连着她的神经系统,窜升绵绵无尽的麻意,生生的点了把火,焚烧了所有情绪和不满。 姐姐,你多疼疼我—— 这句话无限的回荡着。 又磨人又令她心疼。 她忘记了今日里对他的意见,对他的不满,遵循自我的圈住他的脖颈,“那你乖点啊。” 话音落下。 他便封了她的唇。 就着这个位置、方式、就那么让她瞬间死死抠住他的肩膀,指甲嵌入他皮肉,偏生堵上了她的呼声。 墙壁湿润滑溜。 她没有重心。 不小的盥洗室似乎有无尽用处和地点。 最终。 沈周懿坐在盥洗台上,头顶光线晃着眼,看着他将东西扔进垃圾桶,她像是思绪不清晰,脱口而出一句。 “裴谨行——” “要不我們试试结婚?” 说完。 整个世界像是被静了音。 好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动作。 沈周懿眼神闪烁着。 她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明明她害怕婚姻,害怕被捆绑的两人会因为柴米油盐磨平所有激情和爱意。 可是…… 他说,多疼疼他。 这句话像是让她着了魔,在潮湿的晃荡中,也一直在脑海里回荡,无限的占据大脑,她大概是真的疯了。 跟他在一起之后。 好像在不甚明显的,慢慢改变着过去的自己。 为什么? 她暂时没有探究清楚。 所以现在,沈周懿心脏不断的收紧,不知名的紧张,使得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幻,恨不能从他每一个细微之中,捕捉猜测到丁点想法和反应。 而他。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与惊讶,也没有什么反感与不解,平静,淡定,眼里不波不澜,仍旧那么云淡风轻的混不吝模样。 长长久久。 他没说话。 沈周懿渐渐的觉得自己好像在冷静了。 她撇开头,“我刚刚有点……” 裴谨行这才动了。 他抬手,抽出架子上一条厚实的白色浴巾,就那么铺在地上,绵软又隔绝冰凉坚硬,看向她,“求婚是不是得有求婚的样子。” 沈周懿愣神了那么几秒钟。 而裴谨行还是那么注视着她,眼神缱绻又淡淡。 她像是get到了什么,试探性地跳下盥洗台,握着他的一只手,单膝跪地,“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但是话没说完。 甚至膝盖还没有完全压在浴巾上。 他就握住她那只手,将她捉起来,让她盘腿在他腰上,推门就往外走,扑通一声,她被扔在床上,昂贵的床垫回弹力也相对更舒服绵软,她整个人弹了几个来回。 大脑还是发蒙空白时。 黑影已经遮挡一切光亮,死死地将她困于着方寸之地。 接下来在那漫长的时间里。 他前所未有也难以言喻的狠,好像,游戏这才刚刚开始。 窗外皎月悬挂,投射进屋内,扬洒了一室的乳白光景。 直到后半夜,沈周懿已经昏昏欲睡,皆抛之脑后之际,男人勾住她的细腰,握住她一只手,做了个套戒指的动作。 “凌晨了,昨天过了。” “——我愿意。” 这声,尾音轻慢倦淡,裹挟着沉沉的笑音,酥了耳膜。 沈周懿却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眼皮子都抬不起来,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但是今夜。 裴谨行却怎么都睡不着。 天快亮之时,他也早早起床。 进了盥洗室,一地狼藉已经清理了。 他就那么光着上半身站在镜子前,看着略显疲惫,却神采奕奕的自己,指尖轻搡眉心后,低低地笑起来。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唇边肆意,语气更是落拓不羁。 “裴谨,争取早日当爹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狭路相逢 这一觉,沈周懿睡得很沉,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裴谨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累的像是腿脚都被撵了一遭,敏感又怪异的难受。 等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日上三竿。 十一点。 室内窗帘密不透风的隔绝了窗外骄阳,半点没扰乱她的美梦,睡得更加安稳。 她爬起来时,缓了好一阵子,才下了床。 走到窗前。 她拉开窗帘,阳光争先恐后涌进来,金灿灿的沐浴之下,那暖棚里的玫瑰园似乎被洒了一层漂亮的金粉,熠熠生辉着,美得令人挪不开眼,比黑夜里更加直观的美。 她神情缓缓浮上惊艳,好一阵子才笑了声。 年纪轻轻,他从哪儿学会这些招数的。 不过很快。 她就抓了抓头发,浅浅叹息一声。 她昨天晚上…… 好像太冲动了。 大脑兴奋之下,竟然…… 跟他求婚了? 现在想想,又忽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她对这件事实在是太陌生,太茫然了。 都怪他。 昨天跟她那么软,让她心疼。 搞得她也冲动行事了。 一阵抓耳挠腮后。 门被从外推开。 裴谨行穿着松泛的黑色休闲服,更衬得他肤色冷白而禁欲清冷感,可实际上……行事作风有极大的反差。 “这边没准备食材,带你出去吃?” 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从容不迫。 沈周懿心思恍惚的啊了声。 裴谨行挑眉,回过头看她。 “在发什么呆?” 沈周懿沉吟:“嗯……就是……” “戒指什么时候补给我?” 他走过来,稀松平常地一问。 沈周懿:“……” 她怀疑他预判了她。 裴谨行淡淡地垂眸,“其实我挺传统的,姐姐向我求婚,戒指可不能少,手指围度6。” 沈周懿:“…………” 完、了、 最终。 沈周懿还是没能开口当做什么都不发生。 算了,就拖着吧。 * * 二人衣服洗了已经烘干,换上衣服出了门。 因为已经是晌午,这个时间段的餐厅都几乎人满为患状态。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邕城菜馆。 离开邕城许久。 她还真是有些想念那边的饭菜。 好在京城地大物博,广纳百川,几乎什么都能寻找到。 这家邕城菜馆位置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好,有些偏,客流量也没有很多,老板是个讲究人,店铺装修的十分具有特色,复古又融合了邕城地方的特点。 总共二楼。 一楼有乐队,但是二楼相对安静些,露天设计,视野好。 她便选择了二楼。 类似于卡座似的座位,左右隔着屏风,雅致安逸。 同样没什么人。 沈周懿落座后,就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只有斜对面有一桌,好像坐着一个人,安静的用着餐,其他位置都空着。 “来京这么久,饮食总归还是会想念吃了多年的饭菜,看有没有想吃的。”裴谨行将菜单递给她,又给她倒了杯水。 沈周懿翻看菜单。 的确是邕城特色菜。 她点了几样爱吃的,又替裴谨行点了一些,他比较挑,不好养,这方面,她会格外照顾他,精细着些。 “你在院里还会待多久?”沈周懿抿了口水,问。 “两月。” 裴谨行没隐瞒。 “之后就是东南亚公司的事。” 其实他同意过去。 一方面是那个公司的确是重中之重,另一个方面,是他要找的东西,会在那边。 沈周懿若有所思地挑眉,“那就是说……接下来你会很忙?” “差不多。” “那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得搁一搁了,是吗?” “……” 裴谨行舌尖抵了下上颚,眯着眼看她,半笑不笑:“姐姐、赖账啊?” 沈周懿眨眨眼:“没有,我没那么说。” 她享受现在二人相处的氛围,结婚的话……意味着责任。 而她这个人生来责任感、道德感都低下。 给人做妻子,她不清楚要如何去经营。 想着,她看着他,不得不谈的一件事:“可你……你的身体情况,什么时候跟我说明?亦或者,能否解决?” 裴谨行知道她会见缝插针的问这个事。 也不意外,从容道:“我既然要跟你在一起,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解决。” 如果不行。 他亦不会叫她伤了心。 沈周懿皱了皱眉,“可……” 倏忽之间。 一声很淡的笑从不远处传来。 音色寡郁,惹人浑身泛着不明的寒。 沈周懿立马抬头,看向斜对面。 透过屏风,那边座位上的人一动不动。 但是很快有其他人挪开了屏风。 那一瞬。 男人的面容落入他们眼里。 裴谨行眼神微暗,殷红的唇若有似无地扯了下。 而那边。 男人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筷子,整个人嵌于避光的阴暗处,浑身散发着郁沉的气场,病态的白,却长得极为出色,是一种阴郁的精致,透着薄情的冷魅,高挺鼻梁下,唇近乎讥诮似的扬着。 冰冷、涩沉的像是湖里的冰碴子。 令人无法接近。 仅需一眼,就可断定,此人极其危险。 他语气也是不紧不慢地:“邕城菜许久没吃了,没记忆中的味道了。” 沈周懿神色一凝。 她莫名对这个人有种防备感。 庄怀隽—— 为什么还会遇到他? 裴谨行神情更为寡淡,他半眯着眼,倒是没想到,距离上次正面威胁,这么快见面了。 庄怀隽侧过视线来。 “二位,好像很惊讶?” 说着。 他看向裴谨行,轻笑:“这回是真巧合,我先来的。” 沈周懿看向他,“你们……?” 裴谨行懒洋洋地一手搭在扶手上,翘着二郎腿,混蛋模样却在气场上毫不落下风,“认识。” 庄怀隽闻言却敛声笑。 眼里温度冰人。 “就是有点小恩怨罢了。” 说着,庄怀隽摩挲了下手指上的银戒,“沈小姐放心,我們还不至于那么不文明,青天白日下就搞什么擦枪走火的祸事,在女士面前,不绅士。” 他性情明明那么生涩如冰,脱口的话,只会更叫人像是六月飘雪般,血液凝结。 沈周懿心情并不好。 她起身。 去扯裴谨行的手,“看来这一餐,吃不下去了。” 但就在她动的那一瞬。 庄怀隽漫不经心地说:“裴谨少爷,看来你没有跟沈小姐交代清楚你的状况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不会守着你 店内安静。 只有零零星星瓷器微微碰撞的清脆声响,庄怀隽坐在那边,眼皮子都没瞭起来,似乎自言自语似的一句,薄情寡恩又惹人不适。 沈周懿眉心下意识皱起来,心里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滋味,好像被什么锐器戳了一下,她看向旁边神情慵淡的男人,下意识捉住他的手腕。 “谨行。” 庄怀隽那句,能活多久…… 是什么意思? 她知晓裴谨行情况可能会严峻些,但是从一个危险人物嘴里说出来,更让她心里不安。 裴谨行视线流转,低头看着她,“信我。” 沈周懿眼眸晃动了下。 攥紧的手,缓缓松懈。 庄怀隽若有所思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某种交流和默契,却意味不明地轻扯唇角,他放下茶杯,颇有些不适和嫌弃这茶的劣质,“看来猜的不假,沈小姐你对你这位小情人了解不那么多。” 裴谨行偏头看过去,眼里黢黑无光。 “庄先生,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庄怀隽笑了声,更显的阴郁:“你要想未来安逸,要么从我这里得利,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要么,就是跟f国那边和解,但很可惜……后面这条有些不太可能,带走了他们最高级的机密和技术,投入了h国,裴谨少爷,好魄力。” “那庄先生想从中做什么角色?” 裴谨行轻嗤,乖戾从眸里漾出,散去了往日里一些散漫,刺的人脊背生寒。 庄怀隽不紧不慢的看过来,眼神诡秘地从沈周懿身上一掠而过,“裴谨少爷没想过,试试第一项?” “怎么?你改过自新想做一回好人好事?”裴谨行唇畔翘起,眼里温度薄凉。 庄怀隽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 都已经几次三番派人来找茬,次次直逼他的命,真能做回好人,给他c03药剂? “当然是有条件的。” 庄怀隽一手撑着下巴,嗓音微凉,眼里带笑却压不住残戾的气性,“不知有没有机会,邀请沈小姐共进晚餐?” 他目标直指沈周懿。 刹那间。 氛围变得更诡异骇人。 沈周懿视线渡过去,对上了男人隐秘不明的眸子,似乎暗藏风云,她并不认为庄怀隽是单纯的对她感兴趣,不一定是男人对女人的侵占欲,而是,另外一种她觉得怪异,却难以参透的……恶意。 为什么…… 他们明明不认识。 仅仅见过三次。 但是不等她想清楚。 面前的裴谨行已经迈起长腿,一步步走向庄怀隽,无视了旁边的两个黑衣人,他就那么坦然又淡然地坐在庄怀隽的对面,殷红的薄唇勾着,瞳眸深如黑海。 指腹漫不经意地把玩一盏酒杯。 “看来上次破坏了庄先生一个中转站,还不够分量,让庄先生如此乖张行事,倒是我的不对了。” 庄怀隽稳如泰山地坐着。 甚至还冷静地推去酒瓶,中文说的腔调慵懒,音线宛若金属质感般生涩冷感:“毕竟心情总归会不好,也就忍不住做点什么讨回来不是?” 但就在下一秒。 裴谨行冷笑,视线平视着,手中酒杯碎裂在桌面,锋锐的碎片划过庄怀隽的脸颊,登时,漫出一条细细的血痕,两厘米长度,红的妖异。 “你知道的,我上次做的事,还能做百次千次,京城是什么地界儿,还轮不上外来者动心思在我眼跟前试探。”裴谨行利落的黑发下,是一双漆黑又沉冷的眸,轻佻的情意不再,撕裂了平静的表面,冷的骇人。 霎时间。 旁边两个黑衣人衣摆翻开,欲要上前。 剑拔弩张,似乎要血溅当场。 庄怀隽却抬起手制止,冷白修长的骨节似乎索命的骨刃。 他情绪没有半点起伏和变化,指尖抹去脸颊那一道血痕,反而轻笑,瘆得厉害:“开个玩笑,怎么还就当真了。” 这话,说的鲜廉寡耻,惹人更加不快。 但他却慵懒地往后一靠,意味不明地瞥向沈周懿:“你们真认为,以后可以心无旁骛的在一起?” 沈周懿对上这样一个阴鸷的眼神。 似乎在心里无声地破开了一道缝隙,冥冥之中在提醒着什么,一时半会儿,无法拂开层层大雾看与清楚。 她抿唇,表情沉淡地上前抓住裴谨行的手腕。 “走。” 庄怀隽并未拦。 听着那两道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才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指腹上猩红的血迹。 狭长上翘的眼微垂,凝视着桌面洒出些许茶水的杯子,隐隐倒映着他模糊的面容,水面久久没有归于平静。 “这家店难吃。”他音线凉而缓,透着一股不知名的戾。 旁边人上前,“庄先生,那条鱼已经咬饵了。” 庄怀隽起身,“那那位心里会舒畅些了。” 说着。 他走到护栏前,看着灼灼烈日下,那并肩而行的一高一矮,交握的双手似乎是拧不开的痴缠锁扣,抵御万敌般。 一声若有似无地嗤笑漫出。 “那就试试吧——” ** 沈周懿铆着一股劲,朝着宽阔的梧桐大道快步而行。 裴谨行不发一言,就那么跟着她步伐。 直到,来到一家便利店门口。 这个时间点店里没什么人,外面的桌椅也空空如也。 沈周懿拽着裴谨行坐过去,淡声说:“坐好等我。” 裴谨行看着她进了便利店。 不出两分钟,她出来了,手里拿着一盒创口贴。 她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一只手,翻开掌心,看到了指根处几道血痕,被玻璃碎片割了,还挺深的。 沈周懿沉默不言地给他处理了一下,贴上创口贴,隔绝一些细菌滋生,整个过程,他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 直到。 “我不管你隐瞒了多少事,毕竟过去的事情,你有权提或者不提,但是……” 沈周懿抬起眼睫毛。 那双向来温柔恬静的眼睛,浮上了一层冷漠,“你这条命,好好护着,你要是死了,我不会守着你。” 多么无情的一句话。 她沈周懿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是自私又冷漠的,这些年学会了隐藏自己的锐利,容于这个世间,她虚假又无心,可她不喜欢这种茫茫无措的感觉,糟糕的要死。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好爱他 可裴谨行就那么松泛地坐在她面前,淡淡的光痕透过树枝,斑驳的落在他身上,照的那瞳眸更加透亮,像是世间最纯粹的色彩,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唇若有似无地勾着,很淡。 他似乎不生气。 沈周懿给他处理好,也直直看向他。 却在她抬起头那一瞬间。 男人俯身下来,受伤的那只手扣住了她纤细的后脖颈,死死地压着不让后退,就那么咬住她的唇,发了狠的,汲取着、进攻着、大开大合地欺负的她难以招架的不满。 沈周懿感觉嘴唇又麻又微痛,在这大路旁,时不时有车流经过,过路人,还能听到有车慢下来速度,冲着他们这边调侃吹哨。 好像让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正在谈一场热烈的爱。 沈周懿被亲的呼吸不畅,又气的捶打他胸口。 “裴谨行……!” 他松开了她,薄唇被润的更红,欲的令人发狂,他指腹擦了擦她嘴唇,“生气了?” 沈周懿不想去看四周情况。 大概会觉得他们这年轻人,过分放肆。 当然了。 谁能肆意轻狂的过他裴谨行。 “你干什么?”她情绪像是被点燃,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没多少威慑力。 裴谨行淡淡地望着她的嘴唇,“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她皱眉。 “我在想,幸亏姐姐性情理智冷静,就算以后我如何,姐姐都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好,活好。” 他弯唇,眼里忽明忽暗,“同时也竟然在庆幸,毕竟爷疼着的女人,怎么能受委屈和磨难。” 沈周懿一鲠。 她忽然就没了脾气,她也是莫名的窝火,他的种种未知性和不确定性,以及有可能会经历的危险,都让她恼火。 “那你觉得无所谓?” 说着,还看了眼他摁她脖子的那只手,又出血了。 又一阵烦躁。 裴谨行也不管她情绪如何,直接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抚了抚她后脑勺,扣着不准她动,嗓音倦淡:“有所谓。” “刚刚也委屈了那么一下,在想你爱我有多少,我有没有揉软你的心。” 他勾勾唇,揉了揉她头发。 也不等答案了。 “但真要有那么一天,你最好头也不回,不开玩笑的。” 所以。 他的确是理想主义了。 没有安定下来之前。 谈什么婚姻。 但…… 他也有小小期待了那么一下。 沈周懿恍惚。 耳边轰鸣着,搅乱了她所有平静冷静的思绪。 再醒神时。 已经回了别墅。 裴谨行半路接了个电话,似乎是裴家打来的,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他送她回来之后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 就有外卖送上了门。 午饭没吃,他又叫人送了过来。 沈周懿坐在餐桌上看着那几道菜,竟然开始烦恼,她从未为什么事什么人这么多心多思过。 胃口变得不太好,又觉得是他给她点的,还是忍着多吃了一些,实在吃不下开始反胃,这才作罢。 她走到窗前,窝在沙发上给宋戎颜发微信。 「阿颜,你跟谢宿白吵架后是什么心情?」 宋戎颜很快回复了她:「抄家伙,宰了他。」 沈周懿:“…………” 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紧接着,宋戎颜又贼兮兮发来一条:「不是吧?你跟弟弟吵架了?你们会吵架?你生气了?心情很暴躁?周周你竟然会生气啊!!!」 看着她大惊小怪的发来一堆。 着重惊叹于她会生气这件事。 沈周懿啧了下:「不是,也没有,没生气。」 宋戎颜:「那你吵了个寂寞?吵架不得抡圆了膀子干啊,咋的?你们这是情趣剧情y啊?」 沈周懿斟酌了好一阵子,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跟宋戎颜描述了一下,二人说的话,起因,等等。 「就是这样,所以我现在心情很怪,闷着不舒服。」 宋戎颜立马回她:「我的宝贝周周啊!!!这算哪门子吵架!!!裴谨都没舍得说你一个字不是!!!你还难受郁闷,你明摆着是……」 沈周懿疑惑。 「是什么?」 她对这些向来不如宋戎颜通透。 几秒后。 宋戎颜:「宝贝你真的!!!好爱他啊!!!」 沈周懿愣住了。 看着这句话,宋戎颜仿佛怕她不当回事,还特意加了好多感叹号,让她更直观一些。 窗外偶尔有飞鸟展翅而过,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即将迎来复苏而明媚的暖春。 熙熙攘攘的光伏在她身上,更清晰照出眼中片刻的迟疑和茫然。 许久之后。 沈周懿才渐渐醒神。 她有那么爱他? 可爱这种事,哪里能清晰实质的落在眼前,尤其像是她这样情感有一定障碍的人,看待问题更是存在巨大的弊端。 不等她说什么。 宋戎颜又说:「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裴谨好委屈啊,被你那么凶,口不择言的凶,他还得哄着你,这种神仙男朋友搁哪儿找啊。」 沈周懿沉默了好一阵子。 「那你意思我错了?」 「你没错?」 “…………” 两秒后:「那我怎么做?」 等她问出这句话后。 不出意料得到了宋戎颜的一阵猖狂的嘲笑。 好一会儿,才给她出主意。 沈周懿看着那句话,皱眉:「你确定……?」 宋戎颜:「确定,男人都一个德行。」 “…………” 最终,沈周懿还是同意了。 想了想,她又点开了裴谨行的微信聊天框。 * * 下午。 天色渐淡。 荣华证券公司。 此时此刻,董事会里已经乱作一团,各抒己见,争吵不断,恨不能将自己立刻摘出去,无人愿意负责一应后事。 坐在最前方主位上的裴禹城,脸色阴沉难看,长长的会议桌两旁,都是各个高层。 争的面红耳赤,场面一度很难堪。 裴臻西紧绷着嘴唇,隐隐发白。 好一阵子。 裴禹城才忍无可忍,拍桌怒斥:“够了!” 一句落下,口诛笔伐登时停歇。 裴臻西冷冷看过去,“平日里油水个个没少刮,出了事,谁都想推卸责任,怎么?钱确定亏损了?就急着散伙?” 十多个人大气不敢出。 可谁不清楚。 那可是一夜之间被套二百二十多个亿! 如何能补全? 裴禹城则看向坐在他斜对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人。 他从进门,就一直慵懒而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对他这个二哥,可有半点敬畏? “怎么停了?” 裴谨行察觉视线,似乎才如梦初醒,淡淡瞭起眼皮,轻慢一问。 不说还好,开口就让人心头堵了一块石头般。 更加郁结。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抢了又如何 裴禹城皱眉,脸色明显不善,他开了口:“今日公司出了这个问题,始料未及,现在需要一些资金赔付运转,二叔叫你过来看一下具体情况,所以,是帮忙,还是落井下石?” 他心里不顺。 今天的损失,虽然不至于会让他一败涂地,他们二房产业也不仅仅是证券相关,但是要赔付这两百多个亿,却也是出血。 毕竟能红利有多少,资金周转有能有多少,得从其他公司调取,才能解了燃眉之急。 会议室里噤若寒蝉。 那些老油条们纷纷看向坐在一边坦然又无所谓的裴谨行,他们怎么会不知这位就是裴家太子爷,说到底,还是比他们老总都高一阶的存在。 裴谨行淡淡地掠过众人,不紧不慢地挑挑眉:“二哥哪里的话,一家人哪里能做落井下石之事,又不是什么牲畜。” 裴臻西闻言脸色隐隐一变。 硬生生忍耐下来。 裴谨行…… 他就是明着骂人! 裴禹城沉着脸,明明是一个毛头小子,却仗着辈分和家族地位,跟他耀武扬威,二叔果然是管教不严。 “不过我想问问各位。”裴谨行慢悠悠敲了敲桌面,语气漫不经心地:“一夜之间损失这么大,这么多钱是如何安排的?流向了何处?你们高层财务记录,没有明细?” 一句话。 所有人神色微变。 都看向了前面的裴臻西。 迫于现场压力,裴臻西忍了一口气,“三叔,这是荣华证券,不是你名下产业,要过问这么细?” 裴谨行勾唇:“当然不用,对你们有微词的,是我爹,我就是派遣过来的跑腿的小喽啰,你们对接的人不是我,是老头儿。” 搬出来裴昀江。 这些人脸色才更难看。 这些年几房分割,最大的掌权人,却仍旧是裴昀江。 翻手云覆手雨,谁有了错差,一句话下就能覆灭。 而裴谨行又是未来家主,这哪里是派他来看情况,明明是派来震慑人,让人绷紧神经,不要僭越。 裴禹城缓了一口气,才说:“投资失利。” 他简单的叙述了原因。 裴谨行却慵倦地笑:“股市坐庄,恶意操控证券市场导致了失利,证监会也会介入严厉打击,如果一旦被查实,责任可不仅仅是这二百多个亿,二来,投资股市,是筹资来的钱,还全部砸进去——” 他抬起睫毛:“这是多大的野心啊?” 以这种方式牟取暴利,来钱快,却风险高。 就是在万丈悬崖过钢丝,哪里能轻易过岸。 就这么轻飘飘的话,让会议室更死气沉沉,各个人脸色变幻莫测,全部去看那边的裴臻西。 很显然。 这就是这位公司二把手做下的事。 裴臻西如芒在背,他攥着椅子扶手,不甘辩解:“你不懂这一行,谁不是如此?商人眼里没有利益,是做慈善家吗?” 裴谨行百无聊赖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淡而哂:“所以后果你担?你账户有多少钱可以划?” 裴臻西顿时语塞,脸色发青。 裴谨行视若无睹,又道:“我更好奇的是,你突然做这件事起因是什么,或许,跟什么人和公司打过交道?” 一句话。 所有人看过去。 裴臻西神情阴鹜,他死死拧着眉。 骤然一身冷汗,他……好像是被下套了。 前段时间接触了一家国外的风险评估公司,在国外名声远扬,对证券界更是了如指掌向来强势,一来二往的接触、交流、咨询下,他选择坐庄,资金不够,又筹资,却短短几日,就崩盘! 裴谨行眯了眯眼,“看来是真有啊,那很可惜,你应该是上了套,查查对应的人,虽然……很可能无用,毕竟金钱得你们赔付。” 他也很好奇。 究竟是什么势力,会这么坑害荣华证券。 这件事明摆着不正常。 裴臻西谨慎惯了,却犯了这种错,又暗地里接触了什么,才导致如此,究竟是什么势力给他洗了脑? 如此来势汹汹,目标就是整裴禹城他们? 裴禹城他们二房得罪什么人了? 这绝非一般的人或者势力。 二百多个亿,本也不是小数目。 够二房狠狠吃一壶了。 裴臻西看向他,咬着牙根,“三叔,虽然吃瘪的是我们二房,但是外界看的是整个裴家的笑话,收收戏谑心思的好。” 裴谨行勾勾唇,眼神里延展几分深谙:“与其想着在口头上争面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调全这两百多个亿,以及怎么跟老头儿交代的好,今天的事,我了解的差不多了,各位忙着。” 他起身。 仍旧一身的懒散与淡泊一切的肆意妄为。 裴禹城气得不轻。 裴臻西忍不下去。 快步追出去。 一出门。 裴臻西就叫住了他,“抛开这件事不说,我想问问三叔,您可知道我当初意图跟沈家之女订婚的事?” 他越想越气。 事关男性尊严,他总觉得裴谨行似乎在嘲讽他似的。 闻言。 裴谨行步伐停顿,回过头,一双潋滟的眸子不含多少情绪,生的风流而艳丽,带着慑人的毒刺,瞧着都让裴臻西一阵不知名的胆战心惊。 “怎么?心有不甘?”裴谨行话音清寡,透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还是,找我讨说法?” 裴臻西抿唇,眼神烁闪了下,“我只是想得个敞亮。” “敞亮——”裴谨行轻嘲地从喉咙溢出笑,眼睫一抬,尾音生寒:“我看上的,抢了又何妨?” 裴臻西脸色大骇。 裴谨脾性张狂乖戾,是从小不避讳于人的,小时候他就讨厌裴谨行,明明年纪差不多,裴谨却身份尊贵,他却只是一个庶子,极度不平衡下。 他将七岁裴谨骗到狩猎场一整夜,让他待在野兽的山头,原以为会将人吓个够呛,却没想到,凌晨七岁的男孩就从里面找了路出来,手里提着一只被枪开膛破肚的兔子,就那么冷静又阴冷的将血淋淋的尸体扔在了他的床上,扔下一句给他的回礼,从而让他做了一个月噩梦。 因为是他骗裴谨去的,也不敢声张这件事。 硬生生被吓到从此对裴谨行有心理阴影。 无法控制的惧怕。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弟弟好乖啊 现在。 这明明算不上多疾言厉色的一句“抢了又何妨”,却像是剔骨利刃,在他隐藏起来的那份畏惧上,又更添几分羞辱。 仿佛在说他的不自量力。 他的卑如尘埃。 他们之间的鸿沟,不仅仅是身份,更是方方面面的碾压。 “为什么……女人很多,不是吗?”裴臻西问出这句话,是试探,也是屈辱。 裴谨行看着他,半讽半嘲:“你的意思是,她就得在你发微博撇清关系取消口头之约的事后,还对你一个未见过面的男人痴心痴缠,守着你等你回头施舍?” “人活一张脸,懂吗?” 裴臻西心神一震。 裴谨行都……知道。 看着男人闪烁的表情,裴谨行唇一扯:“你算什么东西?” 他的周周,娇贵如斯,这种骨臭之人,哪里能折辱她半分。 裴臻西像是吞了苍蝇般难堪。 心有怨怼和不甘,却只能硬生生吞下。 裴谨行不理会男人变幻的表情。 他手机响了声。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却是沈周懿发来的。 他微微一诧,中午她还发了脾气,现在却给他发消息。 是一条语音。 也没多想。 就点了开。 ——“你……喜欢护士还是女仆?” 裴谨行:“……?” 裴臻西:“……” 女人细细柔柔的声音,还裹着几分不自然的卡顿,好像是很艰难才问出这一句,婉转柔美之间,让人为此不惜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裴谨行神情没变,甚至从容的放低音量。 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开。 而留在原地的裴臻西却仿佛被当头一棒,久久不能回神,一股更加汹涌按捺不住的火气在肚子里乱窜,焚烧的他无法平静。 他猛的踹倒了身旁的花瓶。 伴随着剧烈的声音。 满脑子都是那道柔和的声音。 成了点燃炸药的一根导火索,怒火更加难平。 * * 上了车。 初春的风更烈。 吹的他忍不住低咳几声,冥冥暮色染了大半天,他才又掏出手机,看了看那条微信。 说实话。 他对女人了解不深,但清楚女人来了脾气难消,中午她发脾气,他还没有好好哄,结果就发来了这么一句。 护士? 女仆? 什么东西? 关于什么学术领域的? 他虽然懂的不少,各种学科也能知晓一二,但是她这句给他问住了,护士和女仆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医疗方面,一个菲佣。 思忖几秒。 「做什么?」 他回复过去后。 沈周懿没再回他了。 思前想后。 他又给陈聿臣这个医疗界的人发了一条:「女朋友问你,喜欢护士还是女仆是什么意思?」 但是陈聿臣大概忙的昏头。 来京接了几个大手术,动辄十几个小时。 也没看到。 得不到回复。 裴谨行也就不强求什么了,大不了,晚点他找沈周懿去方面弄清楚。 现在还得回裴家,二房事态不简单,得让老头知道。 * * 别墅。 沈周懿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 「做什么?」 她抓了抓头发。 怎么还这么直白的问? 不应该心照不宣的选一个? 他非要扯开这个遮羞布,她哪里好意思说出来? 说什么? 说讨好你? 给你奖励? 变着花样睡你? 她深呼吸一口气。 把聊天界面原样给宋戎颜发了过去。 毕竟这个主意是这个女人出的。 很不意外,得到了长达六十秒的语音狂笑嘲笑。 笑出了几种不同的家畜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戎颜那边养了多少鸡鸭猪。 宋戎颜笑够了,才一抽一抽的说:“没想到啊,弟弟竟然不关注这些直男最爱的y,他!好!乖!啊!哈哈哈哈!” 沈周懿默默闭了闭眼,莫名的羞耻。 明明这家伙浪飞天。 却不知道女朋友问的护士和女仆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这么多反差萌? 她咬牙切齿地回:“他不懂,我怎么办?” 本来是今天凶他,心里过意不去想让他开心点才问的,结果严重翻车了。 不是。 他这种性子,竟然一点儿不关注这些? 连她都知道。 虽然是受到宋戎颜的熏陶,成天给她说这些,科普一堆。 宋戎颜笑出眼泪,“还能怎么办,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俩都买回来,来直接的,男人这方面领悟力很强的,给他看到,他就得螺旋升天了。” 听这笃定的声音。 沈周懿半信半疑:“你确定?” 宋戎颜:“确!定!他老二得嗨三天三夜!” 沈周懿:“……” 闭嘴吧你。 这个女人有毒。 简直就是语出惊人,她也是有毛病,竟然会去请教最不靠谱的宋戎颜。 沈周懿果断退出微信。 但…… 咬了好一阵手指,她视线落在唯一那个购物app图标上…… 这种东西到底是羞耻的,她自然不会在外面逛着买,犹豫再三,硬着头皮,在购物app上看了一阵子。 过了好一会儿。 她弄完,付了款,脸都是烫的。 为了让自己平静平静。 她点开了微博,打算逛逛新闻。 没几分钟,却刷到了一条财经新闻。 热度已经起来了。 荣华证券被证监会警告,赔偿超两百亿。 看到这个新闻。 沈周懿神情才微微一变,荣华是裴家二房名下,也是裴臻西管着的,当初她都查清楚这些底细了,又出了这档子事,便点进去了解了一下。 看完通篇后,她才更惊讶,裴臻西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 敢投那么多钱在股市? 股票一路绿,已经跌到最低值。 没有风险评估? 什么人让他如此信任投资这么多? 好像被下降头似的,诡异至极。 商场如战场,一朝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这个事件,就是冲着重伤荣华名誉和未来两年发展来的,这种数额,已经不再是小打小闹。 看了一阵子。 沈周懿眯了眯眼。 她早前就有查过,这个裴禹城跟父亲姜遇孑是旧识,但具体情况不清楚,听说当年关系不错。 可若是关系真那么好。 姜家家族落败之时,为何没听裴禹城伸出援手过? 京城当年的事情要想查的彻底,外界很难入手。 除非从京城人士之中开展。 思前想后。 沈周懿给闻鸢拨了个电话过去。 闻鸢从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 她能挖出更深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只敢远观 天色将沉未沉,远方有云作陪,暮色晕染出团团灿意,路边人群伴着凉嗖的风而行。 矗立入云霄的大楼里气氛萧萧。 女人坐在办公椅上,艳丽到毒辣的美艳脸上情绪阴沉,面前站了几个低着头脸色不安的人。 仿佛等着一声令下,身首异处。 闻鸢看着手中送来的反馈结果。 眼皮一挑,漆黑的眼瞳折射冷意:“跟了两个多月,结果是,有待考虑……还有更优的收购方?” 字句含着冰冷的肃杀,惹人阵阵惊颤。 为首的男人战战兢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闻,闻总,这个情况的确是始料未及,来的太快了,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开出了比我们高四个点的高价,那个古董市场负责人顿时就……” 啪! 文件夹重摔在桌面。 一声拉扯神经系统的巨响,吓得面前几个人浑身一抖,脸更白,险些没一个腿软倒下。 闻鸢狭长而冷漠的眸子扫过众人。 低又略显御姐的音色更加震慑人心:“我有没有说过,不可出现半点错差,哪怕是这件事里介入的一只蚂蚁,都要事无巨细的盯着汇报?临门一脚被人横插一杠,拿着高额工资,就是这么闲散应付的?嗯?” 女人虽年轻,却已经是商场一把双刃剑,与那些诡谲的商场老狐狸有过之而无不及,手段更是出了名的铁血腕。 如今。 事关未来十多年前景的最大古董倒卖市场被截胡,这一件事落下来,多少人会因此受到制裁责罚。 “对,对不起闻总,是我们失职,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挽救!” 到了这种地步。 谁不怕? 闻鸢揉了揉眉心,压下几分戾气,“对方是什么人?” “还不清楚……来势汹汹的,应该不是京城势力……” 越说越心虚,只能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闻鸢眼神一厉。 旁边一个男人急忙道:“但是我知道了一件事,古董市场负责人今夜包了一艘游轮,好像举行什么宴会,搞得很大排面,这种时候做这种事,是不是……参加人员有截胡我们的人?” 闻鸢敛眉。 她眯眼:“联系他,说有喜事,我自当上门庆贺。” “可是对方被勾搭走,又怎么会理我们……” 闻鸢嗤笑,“商人是什么?把每一分利都要算计的清清楚楚,这骨头里有一滴油,都会榨成骨头渣,双方当面竞争,得利的只有是他,只看谁出价更高,我过去,是给他一个机会抬价,又怎么会不识好歹。” 众人醒悟。 瞪大眼睛,连连点头:“是!闻总,我马上去联系!” 话落。 门外秘书推门进来。 “闻总,沈小姐来了。” 闻鸢神色顿时缓和,她看向门口,起身。 沈周懿进门,看到从她身边匆匆而过的几个人,个个面色苍白冷汗之下的惶恐之色,她挑了挑眉,看向已经走向沙发边叫人送茶的闻鸢。 “又动火了?” 闻鸢揉了下太阳穴,语气已经平缓:“做事都得鞭策的一群蠢货,差点丢了一单大的生意。” 沈周懿笑了笑:“生意场变幻莫测,需要你格外劳心劳力了。” 闻鸢头疼地摇摇头,“你呢,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周懿轻声道:“我想要查一下裴家二房三十年内的大小事件,闻家与裴家算是关系不错,可能有入手的地方?” “为了你爸?” 闻鸢皱眉。 沈周懿嗯了声,“你也清楚,荣华证券出那么大的事情,商界估计震荡不少,但凡懂一些门道的都清楚不简单,就是被商业狙击了,能一夜之间搅动荣华的,能是什么简单来路?” “而且,我之前查到,我爸跟裴禹城年轻时是故交,但是我觉得有存疑的地方,我想从这边入手看看,说不定能摸出来些什么情况。” 闻鸢沉吟片刻,“裴禹城我不太了解……但是要想查也不是没可能,闻家长辈也有打过交道,应该能查问点东西,别担心。” 沈周懿微微放松一些。 “我就是想让事态清晰一些,把过去细枝末节弄清楚,才有可能知道我爸妈之间问题所在。” 妈妈沈妍让去世还丢了尸体。 再加上父亲的失踪始终是她的心结。 她不相信这些事情都是平白无故的。 闻鸢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会弄清楚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这点小事电话里说就好了。” 沈周懿一听,顿时轻咳一声。 她能说。 她是因为和裴谨行之间的事情,搞得心慌意乱心思乱飘,满脑子奇思怪想,为了让自己甩掉那些思绪,才过来的? 更何况。 裴谨行今夜有事忙。 她就自己出来溜溜风。 “没什么……想你了不行?” 闻鸢挑着唇摸了摸眉骨,“行,怎么不行。” 说着话。 秘书进来了。 她看了看沈周懿。 闻鸢挥挥手:“说吧。” 秘书这才说:“陈经理说,那个古董市场半的游轮派对情况特殊,邀请函也传送过来了,统一法文,这么说,对方很可能是f国人,需要配备一位随行翻译,要与常合作的翻译工作室那边联系一下。” 闻鸢:“那去联系啊。” 秘书为难:“可是派对一个小时后开始,那边f文翻译官被派遣出去了,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后腾出空子……” 闻鸢皱眉。 沈周懿却看向她,“很重要的场子?” 闻鸢点点头:“就是我说的差点黄了的那桩生意。” 沈周懿挑眉:“那我去帮你翻,你知道的,我法文很好的。” 闻鸢当即拍手,“怎么把这茬忘了,那现在就过去。” 沈周懿轻吁了一口气。 找点事做,也好过在别墅里因为不断回想而尴尬的抠楼。 * * 因为她今天是翻译官的身份,所以穿着也没有太大讲究,只需要得体就好,不需要像是其他参加派对的人员一样需要隆重出席。 抵达港口。 那豪华游轮在夜色里熠熠生辉,灯光璀璨着,有大提琴的演奏声,优雅悠扬。 闻鸢是过来大杀四方的,穿的也隆重。 她身材极好,肤色不像沈周懿那么冷白,反而是更加性感有张力的小麦色,瘦而有肌肉,线条野性般的美,一袭黑裙,胸前v领,饱满又紧致,掐出一弯细而有力的腰,黑发张扬随风拂动,艳毒的美丽与利落,叫人只敢远观。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又遇熟人 她提着裙摆,一手牵着沈周懿的手,一道上了游轮。 海面波光粼粼,被灯光照射的剔透晶莹,翻涌的海浪在耳边蔓开声波,个个都是盛装。 沈周懿在国外时也常参加一些活动。 这种富豪们阔绰的派对,用来消遣和人情,总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奢靡。 人来人往。 欢洽而谈。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见闻鸢到来。 立马就有侍者来迎,“闻总,您这边请。” 宴会也分三六九等,这是这个世界不变的规则。 平等二字,说现实点,只是普通人之间苍白的说辞,在权贵世界里,阶级固化,人性体现的淋漓尽致。 人群杂乱。 闻鸢怕有人冲撞了沈周懿,点点头之后便勾住沈周懿肩膀,一路护着她,加上她气场本就凌厉,无人敢推搡。 她们上了游轮人五层。 这里是一处赌场。 人不如下方那么多,相对来说更安静一些。 侍者带着她们走向最深处的一桌。 “闻总,就是这里了。” 闻鸢侧头。 顿时有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笑眯眯站起来迎接:“闻总,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您请坐。” 闻鸢自然认识此人。 正是古董市场负责人,决策人,叫杨方。 沈周懿视线在桌面一扫,看到背着他们一张椅子,红丝绒靠背前,一黑色身影不算规矩的坐着,手里正玩着一副牌,显得吊儿郎当的。 听到动静也不回头,好像不当回事儿似的。 闻鸢自然也察觉。 她眯了眯眼,看着那人骨骼清晰的手,“还得谢谢杨老先生肯给机会来赏光,不知是否打扰了您见贵客。” 杨方明显心情畅快,连连摆手,“怎么会。” 他眼睛往那玩儿牌的人身上一瞟,眼里满是算计的精光,“哎呀,瞧我这脑子,忘了介绍,二位要不认识认识?” 闻鸢冷笑一声,踩着高跟鞋走去那人正对面的位置坐下。 顷刻之间。 风云变幻。 看清那人眉眼时,她脸色陡然一变,化作了实质性的刀刃似的,锐利而骇人。 沈周懿跟着而去。 也意外的挑挑眉。 这人…… 此时。 赌桌对面。 男人歪着身子,翘着二郎腿,黑衬衫穿的也是吊儿郎当,松泛而随性,有风顺着窗口吹进来,衬衫被吹的时不时贴紧身体,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项链,嘴里咬着一根烟,黑发短而利落,脸瘦而线条完美,五官更是深邃带着冷痞,浑身的气场,戾气隐隐乍现,有种刀口舔血般的难以接触。 手中牌洗的眼花缭乱。 头都没抬。 闻鸢唇一扯,眼里浮现几分讥诮,“是你啊。” 对面。 墨清秋挑眉,抬起头来。 看着女人那不遮掩想要宰了他的眼神,他将烟从嘴里夹走,掸了掸烟灰,“美女认识我?” 他这句说的是法文。 一句话,仿佛二人从未见过,从未矛盾。 闻鸢皱眉。 沈周懿便低声在她耳边说:“他问你认识他吗。” 闻鸢笑了,长腿一叠,往后一靠,“这么说,截胡我的人,就是你?” 墨清秋身旁也有翻译,装腔作势翻译一通,他才说:“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截胡,做生意嘛,万事皆有变数,谁都是聪明人对不对?” 杨方精明地看来看去,二人越争,他越吃香。 闻鸢嗤笑,眯了眯眼后,眼神忽然往下一瞟,不答反问:“你家宝贝儿还健在吗?” 一句话。 桌面氛围明显不一样了。 墨清秋都顿了顿。 隔着一张桌子,他都能感觉到他家蛋总似乎紧了紧。 犹记得,上次何道商会,这女人生猛地摔了花瓶用锋利的瓷片要剁了他,别说,还真被她划了道口子,他还心疼的上了三天药呢。 他就那么抖了抖身上不经意落下的烟灰,笑着说:“我的宝贝?不知闻总说的是玛丽,还是黛西,亦或者温蒂?太多了,您不妨说明白是我哪个宝贝惹了您?” 男人明摆着要装傻到底了。 也仗着这是游轮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做不出什么出格之举。 闻鸢眸子阴沉的眯了眯,喉咙溢出冷笑:“贱男人。” 她声音不轻。 周遭也能听个大概的程度。 杨方已经笑不出来了。 傻眼的看着闻鸢。 这这这…… 怎么回事? 怎么竞争双方一见面就掐? 这位墨先生可是来头不小啊!竟然这么骂,也得亏墨先生听不懂中文,否则…… “阿懿,翻译给他听。” 闻鸢淡淡说。 沈周懿眨眨眼,看向墨清秋,这个男人她当然认识,一次搭车,一次何道商会,现在不会中文? 看闻鸢样子,这个男人一定惹她惹的不轻。 她张了张嘴,以b开口的词已经发音。 墨清秋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翻译的二次伤害:“我们聊聊这次收购?” 闻鸢又是一声嗤笑:“诡计多端的贱男人。” 墨清秋权当没听到。 这个女人多野蛮他也不是没见识过。 现在二人梁子又结下,想轰了他的心估计都有。 “杨先生,他给你多少?”闻鸢懒得在大事前跟一个男人计较,她只想把这个市场拿下来。 杨方看了看墨清秋,斟酌着,做了个数字手势。 闻鸢瞥了一眼那边的男人,“真是阔绰啊,难怪杨先生不顾商场规矩当场反悔。” 杨方一阵难堪,那能怪他? 谁不爱钱? 墨清秋捻灭了烟,一手支着下巴,“那闻总意思是?” “他加多少,我永远比他高一个点,杨先生考虑一下?”闻鸢给出态度。 市场那边受上方管辖,她只要将批准合同拿下来,一个小时之内,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钱就是小事了。 杨方顿时一惊,喜色浮现。 “这……” 墨清秋眯眼,“看来闻总势在必得?” “好东西不能被玷污了,不是吗?”闻鸢歪着头,眼里勾芡暗色,唇边笑意讽人。 谁知。 墨清秋不气不恼,反而还招来侍者倒酒,“有道理。” 一时之间。 摸不透他想法。 沈周懿对商场上不懂。 但是她却注意到了墨清秋手腕上的一条小叶紫檀手串,小颗粒却漂亮,设计独特,缀了朵荼蘼花的花瓣,在袖口若隐若现。 她倏然凝起细眉。 插了一句嘴:“你这条手串……哪里来的?” 为何…… 跟小舅手上那条的一般无二? 第二百二十章 快救人,她不会水! 墨清秋微微一顿,瞥了一眼自己袖口的小叶紫檀手串。 看向沈周懿时,眼里情绪幽暗,令人捕捉不清。 “随便买的,美女喜欢?” 他问的也吊儿郎当。 沈周懿神情不明,“我见过跟这一模一样的。” 墨清秋笑:“不过就是一个串子,大街上随处可见,没什么特殊的。” 这回。 沈周懿不说话了。 墨清秋这句话,已经注定表明了他所言不实。 小叶紫檀珠串的确不算多罕见,但是特殊的是那模样,只有小舅会在上面穿一瓣荼蘼花的花瓣,那个荼蘼花都是他自己亲自用刻刀刻的,以前她常常看到小舅会弄这些,他习惯性戴这些,又会自己动手设计,哪里是能随处可见。 她非常确定。 这个珠串绝对是出自小舅的手。 能拿到小舅的东西……墨清秋必然是跟小舅认识的。 如果没错的话,墨清秋是何道商会,也就是庄怀隽的人。 至于墨清秋为什么要撒谎…… 沈周懿拧了拧眉,也没有再追问,是问不出什么真心话的,多的是搪塞她的理由。 这么一个细微之处,不只是一个珠串的问题。 而是小舅跟墨清秋,甚至庄怀隽之间……有什么秘密? 几次三番,小舅提醒她远离庄怀隽,过分的紧张她、生怕她跟庄怀隽交往太深而发生什么…… 沈周懿觉得头有些痛。 她现在还想不明白。 墨清秋瞥了一眼沈周懿,不经意地把袖口往下拉了拉。 游轮不远航,只会在附近海域。 只要闻鸢的人将文件用快艇送过来,事情基本可以敲定。 闻鸢不急,她抿了一口酒,心里大概有个数了。 这个男人,跟庄先生脱不了干系。 那么大一个财团,竟然不远万里跑来京城与她抢地盘,当真是狂妄又嚣张,那个男人,野心到底有多大? 正想着。 似乎有人登船了。 闻鸢抬头看了一眼。 那些人径直去寻了墨清秋。 她皱了皱眉。 刚想着,手机便响了起来,看到号码后,她接起来,那边声音惶恐至极:“闻,闻总,大事不妙了,我们开拓渠道搞下来的批准文件在送去的路上……被,被……” 闻鸢心里烦躁,“被什么?” “被不明势力……截走了……” 那边男人几乎要声泪俱下,恨不能跪在闻鸢面前以死谢罪。 闻鸢脸色大变,她猛然回头看向墨清秋那边。 只见,男人戾冷的眼抬起,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手中将一份文件递给了杨方,“杨老板,您过目,合作愉快啊。” 刹那间。 海浪汹涌了起来,游轮随着浪花摆动,几乎要站不稳。 沈周懿察觉了闻鸢情绪。 她皱眉。 刚想说什么。 闻鸢便摔下手机,踩着高跟鞋在摇晃之中快步走向墨清秋。 男人稳如泰山。 下一刻。 衣领被一双有力而细长的手攥紧,猛的将他从椅子上拖拽起来,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酒水桌,吓得杨方抱着文件落荒而逃。 墨清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他顺手去捉闻鸢的手。 女人个子高挑,格斗出身,伸手和能耐真要打起来,在他这里也不会落下风,只是船在晃动,他几乎站不稳。 “轻点,你手不会疼?” 他语气漠冷,眼里却含着笑,怎么看怎么阴鹜。 闻鸢眉眼间攒动着怒气,阴刻地气场叫人胆寒,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她将男人拖出室内,猛的将人压在护栏上。 下方就是汹涌如猛兽的黑海。 在夜色里泛着幽恐的光,每一声海啸浪花翻腾而过,都仿佛要将人生生撕裂、吞噬。 里面人群发出惊恐尖叫声。 生怕目睹杀人。 墨清秋感觉自己后腰骨头疼的厉害。 他上半身都被推出护栏外。 只要闻鸢松手。 他就会被海吞没。 黑夜里。 二人发丝飞舞纠缠。 他却扯着唇,幽幽地笑了:“好凶啊。” 闻鸢红唇绷着,目光又冷又利:“你真当我闻鸢好欺负?嗯?” 墨清秋感觉后颈一阵阵的阴冷,他抬手捏住女人肩膀得以平衡,“好不好欺负不知道,只知嘴硬,手段硬,就是不知道这身子软不软。” 他一点儿不怕死。 甚至还敢出声调戏。 闻鸢恼火,前身下压,将人更往外推。 护栏上几乎要挂不住墨清秋。 加上正在晃动。 他真要掉下去了。 “文件你截的?一而再的在我闻鸢头上动土,墨清秋,今儿我可以送你上路。”闻鸢已经耐心散尽。 原计划一切正常,却没想到墨清秋手段如此卑劣,干起了抢劫勾当,拿着她打下来的批准文件,去抢她的盘中肉。 她从未吃过这种亏! 但他却眯了眯眼,勾着唇放声大笑了一阵,“好啊,死没问题。” 下一秒。 他的双腿却猛的缠住她的腰,用力一勾。 闻鸢整个人朝着他栽过去。 小腹重重撞上他腿根。 闻鸢脸色一变,这男人是想…… 墨清秋挑眉,瞬间直起腰,一手紧紧压住她后脑勺,二人几乎要亲上,而他垂眼看了看她红唇,眼里邪妄又肃冷:“拉个美人上路,路上快活。” 闻鸢预感不妙,下意识做出最快反应,去松开他的衣领保持平衡。 但男人似乎是个疯子,手速极快的捏住她的脖颈,一手勾住她的腰,重重往下一拽!二人都失去平衡,在一次晃荡中,皆摔去海中。 在里面的沈周懿目睹这令人反应不过来的一幕,脸色骤变,失声就喊:“来人啊!快救人!她不会水!” 她不管自己东倒西歪,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海面水浪炸开。 已经不见人影。 这个变故谁都没有预料到。 场面乱作一团,尖叫声不断。 负责人吓得脸色惨白,急急忙忙去叫人实施营救。 沈周懿趴在护栏边,急得大声叫着闻鸢名字。 可只有浪声在回应。 在这种低温海域里,人最脆弱不过。 救援人员很快到位。 开着游艇施救。 真要闹出人命,事态就严重了。 沈周懿气的浑身发抖,她望着遥遥无际的海面,一切变得无力,只能祈祷着闻鸢不要有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人没事了 搜救了半个小时。 结果却是没有找到人影,游轮附近都搜了,但是摸不到人影。 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出这么大事情,一旦闹出人命,没人担得起责任。 看着人来人往。一波又一波的人下了海。 沈周懿脸色微白的靠在门口喘了口气,想着最后一幕,墨清秋是故意的,故意将闻鸢拖下去,一起跳海。 既然他敢这么做,就说明他绝对的会水,并且水性也会极好。 但是这里是海。 若是没有提前安排人手,快艇,等等,贸然跳下去,也会有一定的危险,如此说来…… 沈周懿缓和下情绪,她找到负责人,“排查一下游轮上监控,刚刚他们两个人跳下去的方位,提前十分钟开始,看有没有其他快艇游艇出没。” 她提醒。 那些人立马如梦初醒,连忙去核查。 * * 另一边。 海水冰冷。 这片海域极大,又才刚刚开春,气温正是低的时候。 夜色如墨,天空偶有繁星闪烁,海与天似乎连成一片。 位置偏僻一沙滩。 快艇停泊在沙滩。 男人浑身湿透,衬衫被海浪撕裂几道扣子,他从船上将昏迷的女人抱上岸,被水浸透,重量加剧,他走了几步便将人放在松软的沙滩上,一并躺下喘着粗气。 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地:“妞儿你是真重啊。” 歇了一阵子。 他侧头。 女人黑发黏在脸上、身上。 小脸微皱,闭着眼没有意识了。 她不会水是他意料之外的,下海后,她便没了主张,狠狠灌了几口水,腿立马抽筋,他才察觉不太妙,这妞儿一点儿水性也不会。 他还以为,像是这样的女强人,方方面面那么厉害,大概不会有问题的,谁知,她是一只旱鸭子。 不得已。 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将人驮去快艇上。 一番折腾,她昏迷了。 但是现在不仅仅是这个状况…… 墨清秋皱了皱眉,视线往下挪。 闻鸢穿的是晚礼服,深v,布料单薄,经过水里挣扎拉扯,线断了,现如今——上半部分chi诚。 就那么空着。 蓦然映入眼帘。 月光皎皎,这处没有灯光,海对面才是灯光璀璨的市区,这里昏暗的只能看个大概,星星闪烁。 娇花莹莹。 墨清秋舌尖卷了下,立马闭了闭眼。 喉咙压出一声:“……操。” 他翻身坐起来,低头将身上衬衫扣子解开,转头抿着唇给女人套上,然后冲着人说:“反正你昏迷,没忍住多看两眼,不怪我吧。” 说着他俯下身。 两手交叉压在她心脏前,嗤笑了声:“不看我才是有病。” 他是正常血气方刚的男人。 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做心肺复苏。 做了两分钟。 她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水。 但是因为水太冷了,硬生生昏迷。 墨清秋皱着眉歇了歇,随后将女人直接扛在肩膀上,快步离开,直奔另一熟悉的方向。 今天过来,也是做好了准备。 他知道对方是闻鸢,也知道这个妞儿凶悍。 做了几手准备。至于杨方那边,自有人会解决,后天之前所有事宜交接完毕,就没有后患了,而他功成身退……只不过,多带了个累赘。 一路快行。 有车来接。 上了车,前面司机还惊讶地看了看被墨清秋抱去后座,遮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墨哥,这美人是?你半路劫来的?” 墨清秋踹了下座椅后背,“少废话,衣服脱了给我。” “啊?” “快点。” 那人不敢咧咧,脱了外套递给墨清秋。 墨清秋直接将衣服给闻鸢裹上。 女人冻的不轻,脸都白了。 墨清秋皱了皱眉,抬手探了探她额头。 很烫了。 虽然她彪悍,可到底只是一个女人,体质自然不如他。 加上呛水,很容易高烧。 “墨哥,咱现在是……?”前面男人摸了摸鼻子,问的贼兮兮的,明摆着八卦。 墨清秋冷着脸,眼里情绪很重,“去我那边。” 明天之前,他都得留着这个女人。 确保万无一失。 “得嘞!” 前面不再多问,眼睛都不敢乱瞟。 他们的二把手,性情可没那么平易近人。 一路疾驰。 抵达一处隐蔽的住所。 墨清秋将人又扛出来,打发走人之后,进门直奔卧室,现在闻鸢浑身冰凉,都湿透了,就这么放着不管睡一夜,明天得烧坏,闻家掌权人出了问题就遭了…… 思索了一阵。 他打开浴室门,放了一浴缸热水。 也不管非礼勿视等,将女人三下两下*了,扔进水里。 他是个糙人,粗枝大叶也不会怜香惜玉,虽然他嘴巴损,但从不真的心软。 他开了灯,看着女人那不着*缕的模样,心里烦躁,又点了根烟,抽着烟给她胡乱过了下,短短几分钟下来,他心情更燥。 将闻鸢翻腾到床上裹紧。 墨清秋才关门离开。 他走至客厅往沙发一摔,长腿搭在茶几上,仰着脖子抽烟,眉眼戾气而生硬,五官深邃有西方血统,浑身肌肉扎实,上身不少疤痕,昭示着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今夜也是累了。 他硬是抽了三根烟。 这才起身,解开裤带走向另一间洗手间,也不关门,毕竟自己家也没有那种习惯,他靠在洗手池旁边,仰着脖子咬着烟一阵*,许久才去打开花洒。 经过一夜的不断折腾与查探。 游轮这边已经有了消息。 游轮上负责安全这块不停地搜查,果然查到了其他游艇出没。 每一艘追踪下去,的确是墨清秋带走了闻鸢。 现如今已然确定,闻鸢活着。 仅仅这点,就让沈周懿如释重负。 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跟闻鸢通信,能联络的人,只有墨清秋。 这种人个人信息是查不到的,除非…… 下了游轮。 沈周懿不管其他,第一时间就直奔何道商会。 墨清秋是庄怀隽的人,只有找这个男人,才能有办法。 * * 天蒙蒙亮。 闻鸢醒来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胸口肋骨阵阵疼痛,让她疼醒,睁开眼,室内装修简约。 整个卧室的摆件,甚至……只有她躺着的这张床。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么凶,谁要啊 闻鸢动了动,就感觉胸前肋骨似乎被掰折了似的钝痛,她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翻开了被子,却见自己*着,无任何的遮羞衣物。 她神色一沉,下意识去看门口方向。 脑海里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回放,男人那疯狂又没有人性的神情,他拉着她跳去海中,她活了这么大,自诩不是好人,却在这个男人面前甘拜下风。 闻鸢缓了一口气,她掀开被子下床,随意将床单扯下来一裹,打开门出去,简单的深蓝色布艺沙发,茶几,墙壁贴着瓷砖,与地面灰色大理石相得益彰。 第一观感,就是空。 没什么家具,像是简装房似的。 她走了两步。 身后有一道很诡冷的视线盯着她。 危险又锋利。 闻鸢一顿,转了个身,抬腿就踹过去。 男人似乎早有设防,在她踢过来时手捏住她腿弯,顺势一拽,二人顿时滚在地面,地板冷硬,咯的骨头生疼,但是闻鸢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两腿绞紧他的身子,手肘曲起,朝着男人胸口狠砸。 墨清秋侧过头,嘴里还咬着烟,掌风挡下,翻身将女人扣在地面,他眯了眯眼,“有劲儿了?” 闻鸢咬牙:“松开!” “不是我不松。”袅袅烟雾让他看起来更邪气,眼里冷冰冰的,“你当你穿衣服了?” 闻鸢一僵。 顿时感觉下面一阵冷气。 他这里几乎没什么暖气,像是个死人窟窿似的。 她只裹了床单,一通扭打折腾,已经走位。 “闭眼。” 她牙根微紧。 墨清秋干脆躺在地上,仰着下巴,“女人真不可理喻。” 闻鸢皱眉。 快速起身整理好,后知后觉,她看向他:“我衣服呢?” 墨清秋爬起来,倚着门,笑了:“你反射弧能不能更长点?” “别废话!” “行行行,我脱的,你澡都是我洗的。”他承认的干脆利落,抬手拨了拨粗硬的黑短发,是不怕死的冷狂:“别瞪我,我做好人好事,没让你就那么冻死过去,至于有没有看……” 他起身,斜了一眼过来,“哥不是柳下惠,多看了两眼。” “你找死!” 闻鸢被气的太阳穴刺痛,她这辈子栽的跟头,都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但是刚怒斥一句,她一阵头晕目眩,堪堪搀扶住沙发。 墨清秋瞥她一眼,去冰箱里取了瓶冰水出来,“别激动,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坐下歇歇。” “这里是什么地方?”闻鸢没恢复好,身子软的厉害,只得冷着声问。 “我家。” 墨清秋挑眉,灌了口冷水,他又指了指室内那张床:“第一次有女人睡它。” 闻鸢靠在沙发,表情沉冷:“你不贫嘴是会死吗?” 墨清秋挑眉,利索走去厨房,“美女谁不喜欢逗,祖宗,饿吗?” “我要离开,你衣服给我两件。” 闻鸢头疼的厉害,跟杨方这个古董市场的事情还没定论,她要回去处理,最大程度争取。 “低卡的你一定喜欢。” 墨清秋却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去找了一些食材。 “姓墨的!” 闻鸢一阵恼火,从沙发上起来快步走向他。 伸手就去拽他的手臂,墨清秋就那么被她顶在冰箱上,他垂头看她,“冷静冷静?” “冷静你妈。” 她皱眉,“衣服,给我。” “不瞒你说,我衣服都拿去洗了,没有可以穿的了,你如果不介意裸奔的话……”他眯着眼,笑的痞冷:“可以试试。” 闻鸢怎么会不知这人目的。 就是留着她,来稳固局面。 被抢了这么大一个市场,少说是抢了她几十个亿的生意,现如今又如此挑衅她,一而再的用极端方式来刺激她—— 闻鸢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跳,看着男人那欠揍的表情。 她阴沉着脸伸手就抓。 如愿听到男人一声闷哼。 脸都红了。 一路顺着脖子往下。 墨清秋忍不住弓了弓腰,薄唇死死抿着,伸手抓住她手腕,咬牙切齿地:“闻鸢……你他妈是真狠啊。” “衣服,给我。” 闻鸢音色渐冷。 墨清秋弯着腰,脖颈青筋暴起,他缓了好一阵,才抬起眼皮,笑的冷戾的看着她:“——不行。” 男人明显是硬骨头,仿佛此时此刻一把枪抵在他头顶也不会让他眨眼反悔似的。 闻鸢抿了抿唇。 松开他,转身就走。 真敢出去裸奔。 看女人已经走向门口。 墨清秋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下边,忍着疼快步而去,一把将女人抓住,扛在肩膀上。 “墨清秋!” “别吼,我不聋。” “你当真无法无天了?”闻鸢咬牙。 墨清秋将人重新摔在沙发上,一手摁着她脖颈,“巧了,我长这么大,没守过法,闻总,您且忍耐忍耐。” 闻鸢折腾了半天,高烧未退,又没了力气,浑身出了汗,耳边嗡鸣,搅乱她的大脑,她张了张嘴,想骂却骂不出来。 墨清秋打开抽屉,找了退烧药。 塞进她嘴里,“我知道,你想说你身体好的话弄死我。” 说着。 他俯身,捏着女人下巴左右看了看,不管女人艳毒狠戾的神情,墨清秋邪妄地笑了下,在女人耳边森森低语:“我家宝贝被你搞兴奋了,你吃了药睡会,不睡那也行,听着不臊就随你。” 闻鸢一僵。 明显感觉到了腰腹的外来压力。 说着。 他便松开了她,径直去了洗手间。 闻鸢视线追过去,男人回过头,冲着她挑挑眉,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解裤带。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转头避开。 事实证明。 墨清秋就是个不要脸的疯子。 闻鸢病的动不了,她从未如此被动过,好在,被喂了药也没多久,她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墨清秋从洗手间出来。 洗的干干净净。 他走到沙发前,看着女人苍白的脸。 又俯身拍了拍她脸,她皱眉,却没醒。 墨清秋便低低笑起来,忍不住啧了声,由衷地感慨:“祖宗,这脾气,谁要啊——” * * 晨雾弥漫。 沈周懿一刻没停,来到了何道商会。 这个时间点,已经开门。 很惊讶的是,没人拦截她,就那么放她走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说这个我可不困了 她进了门。 很快就有人上前,“沈小姐,三楼请。” 沈周懿美眸微眯,唇畔泛凉。 真有意思。 这位庄先生这就知道了。 沈周懿抿着唇,跟着上了楼。 来到最深处的一间包厢里。 这是一间套房,客厅无人,门口放着一把黑色的伞,伞柄已经磨掉漆,正对面是清晨的江景,薄雾覆盖,整个世界都藏匿与青色烟雨之中。 咔—— 旁边卧房门打开。 男人不似前几次见面那样正装,穿着最简单的白衫,黑裤,身板颀长,头身比极好,黑发落拓在眉骨,肤白,唇色微淡,病态又阴刻,眼尾长长,稍上翘朝着她睇来一个视线。 “早。” 沈周懿神情淡淡:“我要知道闻鸢情况。” 她单刀直入。 庄怀隽走去酒架旁,认真的筛选了一瓶酒,尽管从容,却给人不太舒服的冷漠感,“直接来找我,你不怕?” 他们在京城那次碰面。 可不友好。 一把枪,一条命。 结局也并不愉快。 沈周懿淡淡地扯了下唇,“庄先生手段硬,我倒是切身了解过,外媒夸的慈悲心肠庄先生,不觉讽刺?” 庄怀隽神色清淡的倒了酒,回过头,透过寡淡的光熙看她,眼神参不透,深邃而神秘。 “人有千面,好坏各有标准,在沈小姐这里,我似乎已经进了黑名单?” “墨清秋把闻鸢怎么了。”沈周懿不回答他,柔婉的眸子平静地盯着他。 “她好好的,着了凉在歇着,墨在照顾她忏悔着。” 庄怀隽竟回的痛快。 他坐在沙发上,摇晃酒杯,隔着这段距离,她看清了他骨骼嶙峋的腕骨处,有一淡淡的肉色月牙形疤痕,大概当时伤口深,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地址,我去接她。” 沈周懿挪开视线。 “沈小姐。” 庄怀隽看向她,“看来之前记忆不太深刻,让你对我可以颐指气使。” 沈周懿沉着气:“所以,你什么意思?” 他眯着眼,藏着阴刻的眸子格外寡郁:“我不是什么动不动生杀掠夺之人,她病好了,自然可以回来,不过……庄某倒是有个小小请求。” 这话。 无非就是威胁。 沈周懿唇畔更淡:“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几次碰面开始,就好像有不对劲之处,从跟小舅,再跟裴谨行,再到上次与裴谨行的对话,这个男人似乎是作壁上观的暴君似的,目睹一场场不动声色的变故。 他绝对没有安好心。 庄怀隽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腕骨疤痕,“别紧张,小事一桩,办到,闻总随时回来。” 说着。 他将一份文件从抽屉拿出,放在桌面。 “这个重要的文件,劳烦沈小姐帮我送去给一个人,跑个腿,闻鸢晚上前回家。” 沈周懿皱眉。 瞥了眼那文件,“谁?” “臣律医院,vip12楼1207房。” “你说到做到?” “我从不妄言。” 沈周懿同意了。 她知道庄怀隽是什么人,zj家族又是如何。 闻鸢是正经生意人,根本玩儿不过这群夜里索命的厉鬼。 她上前,弯腰去拿那文件。 一只骨节瘦长、泛着淡色血管、漂亮的温度的手压住文件。 腕骨疤痕若隐若现。 沈周懿抬起头。 对上男人狭长裹挟残忍的眼,他凝视着她:“当真一点不记得了?” 沈周懿眉眼里似乎浮着山间薄雾,令人窥探不清。 她淡淡凝眉。 似乎在困顿。 庄怀隽眼里微动,松开手,眼里有似真似假的情绪,笑起来也如那般阴沉寡恩,“没事。” * 从房里出来。 沈周懿心思杂乱。 这个庄怀隽她看不透,好像藏着万千秘密,一身坏骨,残忍为表,似乎生来就无情。 她抓着那份文件,回头看了看那道房门。 须臾之后,快步离开。 不管如何。 她都要在最安全的时间范围里,赌一把闻鸢无事。 庄怀隽这人她信不过,但总好过掀翻谈判的桌子。 总归尝试着找一些余地。 抵达臣律医院。 沈周懿没看那份文件是什么。 她不感兴趣。 直达十二楼。 出了电梯后她也没有乱看,抬步就走。 恰好错过了从一间病房出来的陈聿臣。 他熬了两个大夜,做了三台大手术,身子骨快要散架,查完房一抬头,眼风就掠过一道纤细淡然的身影。 一顿。 抬头看过去。 陈聿臣微讶:“沈周懿……” 但是沈周懿没看到他,走的很快。 陈聿臣也只能作罢。 看了眼她进去的病房是几号,又乘着电梯下楼回去办公室。 手机关机两天。 开了机,微信电话不少。 他没第一时间去看微信,直接找出裴谨行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隔了一阵子才接,颓淡的嗓音从听筒漫出:“活了?” 陈聿臣翻了个白眼:“你别损我,我刚查完房,你家沈小姐刚来医院,看到她才想着给你打个电话,一大早的,她跑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 总不能是在早上六点半来看病人吧? “现在?” “是啊,你不知道?你怎么给人家当男朋友的?” 刚想多损几句。 嘟嘟嘟—— 陈聿臣:“……” 真不知道尊敬哥哥的狂妄混蛋。 不过现在他终于得空休息,便靠在椅子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微信瞅未看的消息,往下翻了两下后,他猛的停住。 激灵上头,天灵盖都似乎震颤了一下。 瞪大眼睛看着一天前,裴谨行发给他的那条微信。 「女朋友问你,喜欢护士还是女仆,是什么意思?」 陈聿臣:“!!!” 说这个他可就不困了啊!!! 裴谨!你他妈有这好事儿还装蛋!! * * 沈周懿敲门。 病房里有人,说了声进。 她进去后,发现只有一个男人,一个中年男人。 他正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不难看出五官出彩,是一种清冷之感的味道,虽然到了中年,仍旧有独特的气质和魅力,仍旧会有女孩子喜欢的款。 只不过…… 莫名有种熟悉感。 很怪异。 听到动静。 徐嵘一缓缓抬起头,还以为是护士,但是在看到来人那一刻,他手中铅笔无意加重力道,笔芯断裂。 第二百二十四章 姜遇孑 徐嵘一平静的极快,他将铅笔芯收起来扔进垃圾桶,也没抬头,注意力似乎仍旧在他桌面的纸张上。 “你是?” 沈周懿看着男人平静到有些不太有人情味的侧脸,她也不知道是这一夜没睡好的缘故,还是其他,有种特别怪异的感觉在乱窜,不太安宁。 她向前几步,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庄先生叫我过来给你的。” 其他的。 她不打算多介绍。 反正她只是为了闻鸢跑这么一趟。 至于这个人是谁…… 有点熟悉。 又想不起来。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徐嵘一听到这句,脸上表情才又有了微妙的松动,他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眼瞳盯着沈周懿,虽然已经有了细纹,仍旧给人一种年龄模糊感,比脸更吸引人的,反而是他的气质。 很难忘却。 “庄怀隽找你了?” 莫名的这么一句。 沈周懿迟疑了下,“是的,你看一下里面东西,若是没有问题,你可以联系他一下。” 这样方便那个男人放人。 她也清楚的,跟庄怀隽别法规制度,是最无用的。 徐嵘一收敛着自己情绪,避开了沈周懿平淡的好奇,他接过来那份文件,心头已然有了几分不满。 他不明白庄怀隽这是什么意思,竟然会将沈周懿牵扯进来。 打开文件。 掀开袋子那一刻,里面东西就大致落入眼里。 刹那间。 徐嵘一脸色骤变,眼里几乎是瞬间染上了恼怒。 砰的一声。 文件被拍在桌面上。 这个变故让沈周懿都惊了下。 她皱了皱眉,“先生,麻烦你联系他。” 徐嵘一看向她,眼里好像有万千情绪,晦涩艰难地问:“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不曾。” 他神色恍惚了一下,才喃喃自语似的:“好……好……” 男人的神情明显不对,想必那袋子里装着的是对于他来说不好的东西,庄怀隽没有慈悲心肠,让他来动心思的人,必然不是简单的,这东西,保不齐多么锥心刻骨。 “那么……” 正欲开口。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徐嵘一仿佛才骤然回神,他不经意多看了一眼沈周懿,才道:“进来吧。” 门推开。 沈周懿回过头,看到人那一刻,才惊讶地睁大眼,下意识轻声细语:“谨行……?” 他怎么来了? 徐嵘一没有什么意外情绪,他很快重新平静如水。 裴谨行好像是从院里来的,口袋里还挂着有九院标志的笔,他倦懒地走来,上上下下扫视沈周懿,确定她没什么问题后,才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聿臣说的时候,他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赶来医院才知,她来的是徐嵘一病房。 互不相干,甚至陌不相识的两个人,这让他很难去猜测其中原由。 沈周懿抿抿唇,“我找这位先生有些事……你呢?怎么会跑这儿?” 裴谨行淡淡地看向那边的人,“徐嵘一院士,之前见过的,不过戴着口罩。” 一听这话。 沈周懿才惊讶,原来这位就是那位功勋赫赫的院士。 在航天工程这块,是绝对的权威。 难怪,她会觉得有些眼熟。 徐嵘一看着二人,裴谨行已经很自然的去握住了沈周懿的手,二人之间有种特别从容的亲密感,他的视线落在那相握的手上,眼里情绪翻滚,让人看不明白。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裴谨行这个小子,他多少知道些。 入院这半年多,性情乖戾轻狂,又散漫没规矩,从不反锁条框束缚,我行我素的刺头,但是他轻易不会外放他的尖锐,反而是会用各种专业性的东西来攻击的人无法招架,性情太锐了。 总之…… 他不喜欢裴家的人。 裴谨行偏过头,“院士还会八卦这些事情?” 沈周懿抬头看他。 别人都敬重畏惧的院士,他倒是从容又放肆。 徐嵘一眯眯眼:“院里就你一个如此年轻,难免会想要关怀一二。” “那谢过您的好意,我们挺好的。”裴谨行勾了勾沈周懿的肩膀,“一会儿我陪你回去。” 沈周懿点点头。 看向徐嵘一。 徐嵘一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应了下:“我会跟他说的。” 沈周懿这才放心。 裴谨行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了一个来回,没有多问,“那院士好好养病,改日再来看您。” 徐嵘一淡道:“无需假客套。” 他看不惯这小子,这小子也不一定多服他。 裴谨行也不多说什么,拉着沈周懿就往外走。 看着二人离去。 徐嵘一胶着在沈周懿背影的视线才松动,他低头,将袋子里东西取出来,是一张照片,还有一份个人资料。 二十多年前,他与那人拍摄于校园。 正是风华绝代时期。 好一阵子,他才拨了个号码出去。 那边接起来,音色寡郁:“这么快?” 徐嵘一阴沉下脸色:“庄怀隽,你是什么意思?” 那边笑了声,显得更薄情冷漠:“不是惊喜?” “裴禹城那边我帮你让他狠狠栽了个跟头,想来你是至今没忘记当年一切,所以才让这位小姐见你,帮你再回忆回忆,还是说……你舍不得她?” 徐嵘一狠狠闭了闭眼,“你把她牵扯进来有什么意思?” 庄怀隽嗓音里似乎藏了刀子:“她不是姓沈?沈家人,你不应该一视同仁?” 好一阵。 徐嵘一平静了情绪:“你的命,是我救的。” 言下之意,适可而止。 庄怀隽淡嗤了声,“所以我会帮你,但是跟沈家的问题……姜老师,你无权插手。” 那句姜老师,仿佛撕裂了一道隐匿的伤疤,将尘封已久的过去,跃然于天光之下。 徐嵘一眼瞳闪烁。 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攥紧。 “改名换姓这么多年,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本来就是错误的开始,沈妍让让你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她生的女儿,就算有你的血,那也形同仇人。” “她迟早会知道一切,我只是推动一下进度罢了。” 字字句句。 残忍又无情的剖开真相与现实。 徐嵘一冷下声音,半是讽刺:“还不用你来提醒我——你能搞定沈召卿那边,才算能耐。” 第二百二十五章 裴谨行你睡客厅! 这句话似乎触碰了庄怀隽的逆鳞,他声音愈发阴刻:“不懂自己是什么人,迟早会栽大跟头。” 这句,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徐嵘一并不多想,沈召卿他知道,这个男人在沈家,像是独立的个体,从孤立无援到如今,硬生生地利用沈家开拓出一条生路,比沈家那些豺狼虎豹,可恐怖多了。 纵然。 世人都道沈家二爷世无其二。 都仰慕于他。 美谈流传。 可无人知晓,他那副身子骨里,藏着什么。 “庄怀隽,你面临的问题,可比我严峻多了。”徐嵘一讽刺了一句,他们相识多年,这个男人心狠手辣,想要控制一切,如今又意图用沈周懿来牵制,但是…… 徐嵘一沉下神情。 复杂流逝。 如果可以…… 他希望事态不要太快,最起码,沈周懿那边…… “别动她,其他的,随意你。” 说完这句。 便挂了电话。 庄怀隽就是一个表面面慈心善实则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希望这个人为了目的而残害所有。 * * 出了医院。 清晨的阳光才穿透云隙。 上了车。 沈周懿心思杂乱。 裴谨行侧头看她:“脸色怎么不太好?” 沈周懿摇摇头,闻鸢的事情多说无益,但是…… “那个徐嵘一院士是得了什么病?” 裴谨行启动车子,声音懒懒:“应该是不好的病,院里没说过,我猜的,或许是癌。” 沈周懿皱了皱眉。 看徐嵘一状态,却是不太好…… “所以你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就是他生病没办法在一线?” “差不多。” 沈周懿恍惚了一下,不知为何,徐嵘一那张脸萦绕在脑海里,不停地,不停地,很怪。 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 她向来对这种很敏感。 “你怎么会去找他?”裴谨行问了句。 沈周懿回过神,还是解释了下大概。 裴谨行在听到庄怀隽时,神情还是深谙了一些。 他薄唇轻抿,瞳眸微眯:“闻鸢不会有事,毕竟他们目标是那个市场,至于这个庄怀隽……你以前确定没见过他?” 沈周懿摇摇头:“没有。” 裴谨行情绪不松泛,唇畔微凉:“那就怪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庄怀隽对沈周懿,似乎有种莫名的关注…… 却又没有任何动作。 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个难猜测的问题。 思绪翻转中,抵达了西储园。 他没送沈周懿回别墅那边,西储园已经彻底收拾出来了,有玫瑰园,她看着也舒心。 沈周懿在游轮上等了半夜,天快亮才半睡半醒了一阵。 现在也怪累的。 她下了车,打了个小小的哈切。 “你今天会休息吗?” 裴谨行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会,今天我陪你。” 说着。 开了门。 沈周懿刚刚踢掉脚上的皮鞋。 就听到里面有人上前,“裴谨少爷,沈小姐。” 沈周懿一顿。 缓缓抬起头。 却看到是两个女人。 年纪都在三十上下。 她没见过。 便看向裴谨行,“她们是……?” 裴谨行单手抄兜,语淡淡的:“你昨天问我的问题。” 沈周懿:“……?” 他挑眉,“护士,女仆,她们一个是护士,一个是我妈屋里的菲佣,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们。” 沈周懿:“?????” 裴谨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有求必应??? 她只是问他喜欢哪个! 可没说要来咨询本尊啊! 沈周懿表情几乎僵住,快要裂开。 而那两位,还特别热络的上前,“沈小姐,您如果想问什么专业性问题,我都可以回答您。” “是啊沈小姐,我是夫人屋里的菲佣,做了六七年了,经验特别的丰富,您好奇什么方面的,只要是我专业内的,我都能为您现场解答。” 沈周懿手一抖:“……” 这!可!不!!兴!现!场!解!答!啊! 眼看着二人为了在裴谨行面前表现,都快杵在她脸上问问题了,沈周懿脸色青了青白了白,像是个颜料盘似的。 裴谨行偏头看她,“嗯?发什么呆?” 他就是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本来昨天她情绪不好,还生了气,又主动问他问题,当然得认真对待,所以他一早就去找老娘借了人,又去找了个家庭医生的随行护士过来。 他昨天太忙了,扎在研究室里,没太能顾及她。 沈周懿回过神,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他,一双柔美的眸子似乎灌溉了气恼和羞赧,她抬起手,将包包重重扔在他怀里,脸色难看又尴尬:“不需要!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 她撇下一切就快步回了房间。 砰的一声。 非常利落切气恼的上了锁。 那动静,已经昭示着主人公现在心情非常的爆炸。 裴谨行站在原地,眉心微微一蹙。 他怎么惹到她了? 怎么生气了? 站在旁边的两个女人有些手足无措,“那裴谨少爷,我们是……?” 裴谨行将沈周懿的包挂在架子上,挥了挥手,淡声说:“先回去吧,辛苦跑一趟了。” “没事,不辛苦。” 二人也察觉这个气氛不对,生怕给少爷闯了祸,连忙就跑。 裴谨行走到房门前,敲了敲:“姐姐?” “死了,别理我。” 里面声音闷闷的。 还带着小情绪。 裴谨行舌尖在后槽牙溜了一遭,倦怠地靠着门口的墙壁,“姐姐,有情绪开门跟我说。” 里面不说话。 他慢声慢调,带着几分哄:“说什么我都应,行不行?” 还是不搭理。 他刻意软下声:“姐姐,我这两天很累,熬了一夜,很困,让我进去睡会儿?” 房间里。 沈周懿已经钻进了被子里。 她知道没换外衣上床不干净。 可是。 她现在真的! 超!级!尴!尬! 这个混蛋,他还来真的! 见了鬼的竟然能真把护士和女仆请过来跟她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怎么?嫌她不够丢人? 但,她也狠了心。 “客厅的沙发软,楼上房间多,你看着办。” 裴谨行:“……” 左右没想明白她这情绪从何而来。 干脆旋身,回到客厅敞腿坐下。 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后。 手机发出低电量提醒。 他掏出来打开屏幕,却看到陈聿臣发来的十几条微信。 皱了皱眉。 点进去。 但在看到内容后…… 裴谨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社死现场 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十几条微信,一条一条,一字一句,陈聿臣从刚开始的控诉,到怀疑,再到最后的科普。 将他整个心路历程都完美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裴谨行坐在沙发上,感受着这真皮沙发的柔软,身子似乎也在往下陷,眉心在空挡缓缓地凝起来。 “…………” 但凡—— 他早看一眼手机,也不会搞到这种地步。 陈聿臣忙了一天一夜这才回复了他。 「你是不是故意来刺激我的??」 「你他妈做个人吧!」 「操,还问,你能不知道?」 「……一定知道吧?」 「你不会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我靠!!!裴谨你竟然不看片!你有没有青春期啊!!」 「得,哥哥来给你上一课,开开眼啊,浪里小白龙。」 然后,陈聿臣用最生动易懂的词汇,为他描述清楚了沈周懿嘴里的两个职业在另一层特指是什么意思,情侣之间的情趣y,花样百出,令人拍手叫绝。 但是此时此刻。 裴谨行看着手机里那几条微信消息。 几乎能够脑补到陈聿臣发微信时的激动。 他神情倦淡又捎着凉意。 就突然。 ——想宰了这人,杀人灭口。 他抬起头,看了看卧室方向。 原本这段时间熬了许久疲惫似乎也被拂散,他放下手机,倦怠地往沙发后一靠,就那么敞着腿,姿态慵懒松泛的盯着头顶简约漂亮的灯。 好一阵后。 他才单手轻摁眉心,眼皮微耷,双眼皮褶皱下的痣若隐若现,黑而长的睫毛小幅度地颤动着,殷红的唇慢慢上挑,笑意越来越浓。 喉音微沉,“……可爱死了。” * * 卧室里。 沈周懿哪里能睡得着。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各种情景,这种羞耻的事情,她认为很多人应该是知道的,但是裴谨这样一个看着最花最浪的,却丝毫不知。 请来了裴家梁拂灯身边的菲佣。 若是菲佣回去一说…… 梁姨不得立马猜得到? 她这个人,丢到了外太空。 以后还怎么面对面? 越想越气。 沈周懿干脆用被子闷头。 对外面也下狠心不理不会。 反正他自己会看着办。 或许是太丢人了,她又给宋戎颜发了条:「你出的好主意,我人没了。」 宋戎颜隔了一阵子才回:「???做没了???这么猛啊!!」 紧接着,她还发了好几个相对猥琐的,写着“掀开让我看看”的表情包。 沈周懿:“……?” 猛屁。 她内心默默地,小声地,放下涵养地骂了一声。 沈周懿:「是啊,特别猛,他把护士和女仆叫到我面前,一对一教学,真的护士、女仆。」 宋戎颜:「……?」 一阵后。 她又收到了一条十几秒的语音狂笑。 点开的那一瞬间,女人猖狂的笑十分嘹亮,吓得沈周懿连忙调低音量,又看了看门口方向,这才重新放下心。 「馊主意!」 她恼怒地咬咬唇,气愤地重重摁着屏幕打出这三个字。 随后便想要把手机扔一边去。 但是正要关屏幕的那一瞬间。 宋戎颜:「那你买的那两套……是不是该到了?」 这句话。 沈周懿几乎是一个激灵。 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她打开了购物app,因为下单的是同城,所以大致应该也是……今天到? 点开物流。 私密专送,快递员正在配送当中—— 沈周懿:“……” 不过幸好。 她收货地址是小舅安排的别墅那边,暂时性不会让裴谨行知道,不过有个问题,别墅区那边没有快递柜,都是投送到各家各户。 所以…… 怎么收? 沈周懿突然开始犯难,所以,她现在先回别墅去? 分开正好算是光明正大的闹脾气。 打定主意。 沈周懿几乎是理直气壮地下了床,踩着拖鞋走向门口,又不舍的回头看了看窗外那一片摇曳着的艳红玫瑰。 狠狠心打开门。 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 ——快递外卖。 “……?” 怀着忐忑的心情接起来,那边道:“是沈小姐吗?您有一份快递到了,不过家里没人,您在什么地方?” 外面。 裴谨行听到了开门动静,他抬头看了过来。 沈周懿似乎有所察觉,又一次关上了门。 “……我现在不在家,能不能放在安保物业那边?” 她从这边回去,起码得半个多小时,快递哪里等的了。 “不好意思沈小姐,因为是专送,所以得送到您手里签字才行,这样,您在什么地方,我给您送过去就行。” 沈周懿:“……” 真不用如此贴心。 “这不是挺麻烦的吗……” “不麻烦,我们专送就是给您最理想的服务。” “……”谢谢您。 最终,沈周懿还是败了。 “那你送这个地址吧,来了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拿,辛苦。” 挂了电话。 沈周懿开门出去。 却看到裴谨行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低敛着那双勾人的含情眼,也许是因为近几天的疲惫导致,下眼睑泛着淡淡的红,更勾勒出几分氛围的破碎感,如此凝视她时,很容易叫人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沈周懿:“……” 攥了攥拳头。 又来了,他最明白什么样子惹她疼。 她别开脸:“我饿了。” 裴谨行眉眼松动,“嗯?我去叫餐。” 沈周懿:“不,你出去买。” 裴谨行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甚至可以说,对于她这么折腾也没脾气,低声说:“想吃什么。” “玉林斋的香酥鸭,方应天的桂花酥,紫晋阁的海鲜餐。” 沈周懿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裴谨行却缓缓地挑起眉梢。 三家店。 三个方向。 东、西、北。 开车跑一圈下来,得俩小时。 不过介于此时此刻姐姐正委屈生气,他也没有任何意见,转身就去拿钥匙,“睡会儿等我。” 沈周懿看着他的背影。 颀长松倦。 黑发落拓,永远意气风发,但是眉眼之间似乎隐隐有倦意。 她小心脏默默心疼了一下。 很快摇摇头。 疼什么疼! 他该! 第二百二十七章 藏哪儿了 裴谨行当真是说到做到。 一点儿不犹豫,抓起钥匙就走。 沈周懿松了一口气,她跑到窗前,看着车库那边传来引擎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出大门。 等了一阵子。 她这才给快递打电话,“大概什么时候到?” “十分钟之内。” 沈周懿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不在,裴谨行看不到,她这个脸就丢不了了。 不过很快,门铃响了起来。 沈周懿鞋都没换,急急忙忙开门冲出去,打开门之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原本离开的裴谨行,却与另一个快递员站在一起。 二人都看着她。 裴谨行的目光缓缓落在快递员那隐藏了货品信息的箱子上。 慢声慢调地解释:“手机和钱包没拿。” 沈周懿:“…………” 社死,她的人格不死。 快递员笑容灿烂地送上箱子:“沈小姐,请您签收。” 握住笔的那一刻,沈周懿感觉耳根都在烧。 倒不是因为别的。 是因为裴谨行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以及正在签名的那箱子。 仿佛,他那双眼睛已经穿透了这厚厚的纸箱子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沈周懿只能尽量装作没事,签完字把笔还给快递员,冷静说:“谢谢。” 下一瞬间。 裴谨行便伸来手,将箱子从快递员手里接过来,“我拿吧。” 沈周懿:“……” 她僵硬地点点头,心虚地瞟了一眼。 回去路上。 沈周懿快要同手同脚,这种心虚炸裂的感觉,仿佛学生时代被老师抓到早恋似的,慌乱不知所措。 原本她可以从容一些的。 但是自从他一无所知、还请来那两位专业人员后,她面子就稀碎稀碎了,羞耻心几乎也同时碎了一地。 就好比,她是一个坏姐姐,在教一个单纯正直根正苗红的少年这种床笫情趣似的,良!心!难!安!啊! 进了门。 沈周懿平静地说:“放这儿就好了,你去吧。” 裴谨行淡淡的垂眸看了看那箱子。 沈周懿抖抖腿,跺跺脚,就差咬咬手指。 须臾。 裴谨行将箱子放在柜子上:“剪刀在茶几第二个抽屉里,或者你放着我回来给你开也行。” 沈周懿:“不用,这点小事我自己弄。” 他凝视她一阵,“行,我尽快回来。” 裴谨行去拿了手机和钱包,又离开。 仿佛并不好奇她箱子里是什么。 沈周懿也松了一口气。 趁着他不在,迅速的将东西拆出来。 两个套装,还有莫名其妙地一些小玩意儿,她看不明白,大概是送的,衣服做的很是贴合身材曲线,不得不说,款式非常讲究漂亮,只不过……裙子太短,领口又低,还有丝袜固定皮带。 沈周懿左看右看。 这衣服,真对男人杀伤力那么大? 她怎么觉得也就一般呢。 平时穿短点的裙子,不一样吗?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她把箱子处理好,迅速回到卧房,塞进了衣柜最深的地方,明天离开时拿回去就是了。 收拾好之后,沈周懿才松了一口气,飞去外太空的良心又重新落回了肚子里,安安心心等待裴谨行回来。 他速度也很快。 一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应该是电话提前订餐,过去马上迅速去下一家,节省时间。 沈周懿看了看在餐桌上摆放碗筷的男人,消失的脾气再次雄赳赳,“让你跑路,有脾气吗?” 裴谨行坐在椅子上,长腿一敞,眉眼松泛间带着颓唐,吊儿郎当似乎对世间任何事物都兴致不高,“没有,我愿意。” 沈周懿抻着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大概是从未发过脾气,过去多少年活的太平淡无味,在跟他闹小脾气时,她仿佛活的热烈了。 这是裴谨行给她的温度。 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饿。 但是还是卖面子的吃了一半。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 “你不问我为什么生气?”她搅动羹汤,轻飘飘问了句。 裴谨行抽了张纸巾递过来,装不懂:“我在努力思考我哪个地方没做好。” 沈周懿更舒心。 “态度还不错啊。”她惊讶。 这小混蛋竟然这么好脾气啊? 任由她这么折腾他? 裴谨行只是笑了声。 他挑了挑眉,敛目将桂花酥给她推过来。 沈周懿心情大好,又吃了一块儿糕点。 在要离开餐桌时。 裴谨行抬起头,突然就问:“姐姐气消了吗?” 沈周懿摸了摸撑着的肚皮,嗓音吃饱喝足的懒洋洋,“好多了。” 鉴于他态度良好。 她勉强原谅他了。 谁让弟弟太乖了呢? 乖点,也很香。 “行。” 他煞有介事似的点点头,似乎得到了什么肯定的答案。 沈周懿根本没管他的情绪变幻,转身又回了卧室。 反正。 话已经说出去了。 今儿沙发,他还得睡,得长记性。 看着沈周懿进了屋子。 裴谨行也不慌不忙,还拿着用过的碗去厨房收拾了一下。 又去楼上洗了个澡。 等沈周懿缓过神时。 门口传来敲门声。 “姐姐。” “做什么?” “有件事有点好奇。” 沈周懿皱皱眉,从床上坐起来,“什么事?” “我进去了?” 她迟疑了一下,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便道:“那你进……” 唰—— 门开了又关。 不等她反应过来。 黑影压下。 手腕被扣住,无法动弹。 他身上有沐浴香氛的味道,特别好闻,头发吹了个半干,发梢还有点湿漉漉,正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脖颈。 沈周懿心一紧。 “你不是有问题?” “嗯。” “那你干什么?” 裴谨行轻轻啄吻了下她耳畔,“讨教之前的学费。” 沈周懿:“……” 裴谨行你要睡沙发的! 她偏头,“别闹。” “好。” 他停下。 自上而下地俯视,眼尾洇着一圈淡淡的红,“两个都喜欢,行吗?” 沈周懿:“?” 她先是没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后:“……!” 整张脸顿时烧起来,慌地眼眸睁大:“你……” “嗯,我知道。” 他又低头,轻咬开她衬衫扣子,“衣服藏哪儿了?” “这儿?” 他灵活又极具技巧地掠过。 沈周懿脚趾蜷缩。 “还是这儿?”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野蛮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着毛毛雨,绒毛似的洋洋洒洒,落在暖棚的玻璃上,划过蜿蜒曲折的水痕,玫瑰园开的娇艳,水声窸窸窣窣,缓急分明。 天光正亮。 沈周懿躺在绵软的没有一丁点支撑力的床上,手心支撑,手肘却没什么力,领口有丝丝凉风,沾染水汽后空气拂出凉意。 她有些憋闷,又有些羞赧。 “裴谨行……你说什么呢。” 他倒也不急不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在她盘扣上漫不经心地一下又一下挑弄,“那个快递,藏了?” 沈周懿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别开脸:“什么啊……” 下巴被钳住,摆正:“姐姐,我不傻。” 沈周懿:“……” 他又低下头,眼里洒着光,谆谆善诱:“穿起来我看看?” 沈周懿几乎快要架不住,眼神下意识瞟了一眼衣柜方向,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会色诱,散散漫漫地音色都叫人脸红心跳的。 “不……” “在衣柜。” 裴谨行笑了声,听着冷冷淡淡,但就是臊的人厉害。 他松开她,起身就往那边走。 沈周懿大惊失色,爬起来就拽他手臂,但是阻止不及,他已经打开衣柜门,轻而易举翻出被她藏在最底下的物件儿。 沈周懿僵住。 她亲眼目睹男人手指挑开衣服,将那根丝袜固定皮带挑在手指,又将送的小物件翻出来,每看一件,他都会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眼神说不出的情绪,她看不真切。 渐渐的。 沈周懿觉得自己伟大的人格,似乎变得稀碎稀碎。 被他那轻描淡写又裹挟淡笑的眼神凌迟处死。 毁灭吧。 累了。 最后。 她索性不干了。 倒头就钻进被子里,有一丝恼羞成怒的味道:“裴谨行你好烦啊!” 裴谨行勾了勾唇。 他拿着东西走回来。 就着窗外丝丝缕缕的雨,他俯下身,掀开被子钻进去,将女人抱坐起来,他不说话,却将缠绵悱恻的呼吸送与她,沈周懿满腔脾气瞬间被掐灭,他像是在赔礼道歉,每一下吻都格外缱绻,一下一下,都啄在她最受不了的酥点上。 直到被挑去所有,他才抬起眸,外面阴沉沉,视野不够开阔,让她只能沉溺在他的眼睛里,“我想要。” “姐姐。” 沈周懿:“……” 她神经都麻了。 被当场纵了一把火。 恨不能命也给他。 鬼迷心窍下,她换上了买来的衣服,虽然羞耻,却在他那逐渐晦暗的眼神里迷失,她忍不住拽了拽裙摆,“是不是很……” 怪那个字还未说出来。 裴谨行便用实际行动给了她答案。 他似乎喜欢此时此刻外面雨势加大的声音,她被抱去玫瑰园前的窗前,呼出的呼吸热气在玻璃上留下一圈白雾,又落下她指印,凌乱又没有一个准确的落点。 雨打窗台,声音脆而烈。 也不知道下了多久。 沈周懿却意识昏沉,她总觉得好像事情不太对。 明明她在生气,为什么…… 他得逞了? 重点是。 她终于明白来了为什么裴谨行会那么任由她折腾他,这小子,把劲儿都攒着落在这儿了,一点儿没吃亏。 而且。 她现在真的彻底信了宋戎颜的话。 男人真的不能惯…… 也的确是受不了这种特殊衣服刺激。 似乎激发了隐藏的凶劲儿,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和难缠。 她像是被豺狼将骨架都嚼碎吞食。 东升西落,不管不顾。 再回神,回想这一天种种。 越想越气。 沈周懿狠狠瞪了一眼浴室方向。 亏她还心疼他这段时间很疲惫,埋头苦干这一天,他哪儿疲惫,哪儿累了?他不是爽得飞天吗? 里面淅淅沥沥。 沈周懿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她已经饥肠辘辘,似乎被掏空了一样。 想坐起来,但是腿脚发软,动一下都觉得又拉动了某种敏感神经,余温未散,痉挛了一阵,她缓了一口气干脆放弃了。 但是苦果自己尝。 以后,她再也不要作死了。 宋戎颜就没有靠谱过。 叮—— 手机响起来。 沈周懿摸来手机。 是闻鸢打来的。 沈周懿顿时接起来,“怎么样了?你回来了?” 闻鸢声音还有些沙哑,应该是感冒:“别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听那家伙说,你去找他老板了?” 沈周懿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下意识爬起来,“找了,也算他言而有信,那个墨清秋,没对你怎么样吧?” 说起来。 闻鸢在那边咳了一阵,才说:“给他十个胆也不敢。” 沈周懿一听这一如往常的语气,也忍不住笑起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们鸢鸢柔情似水啊。” 闻鸢:“我觉得你现在就是。” 沈周懿:“啊?” 闻鸢:“有种特别娇媚的味儿,声音不太对劲,比平日里甜腻许多,跟你男人在一块儿?” 沈周懿:“……” 闻鸢。 你去做特工吧。 闻鸢:“好了,你们谈着,我要处理后事,那个男人我也不会饶了他,至于你拜托的事,放心我会给你查清楚。” 咔—— 浴室那边有动静。 沈周懿看了一眼,才说:“好,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别拖着。” 挂了电话。 沈周懿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 闻鸢会没事她其实清楚。 只要墨清秋把她从海里捞出来,后面问题不会太大,毕竟闻家的掌权人,非同小可,庄怀隽他们才抵京,不会在这种节骨眼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 里面男人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沈周懿耐着性子下床,随便套了件衣服,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好了吗?一会儿出去吃?” 里面没有回应。 沈周懿疑惑地趴在玻璃上试图看看里面:“你不说话我进去喽。” 还是没应。 她努努嘴,正准备推门进去时。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什么东西摔落在地。 沈周懿被吓了一跳,急匆匆推开门。 水雾弥漫,裴谨行已经侧身倒在了地上,他紧紧闭着眼,眉心紧皱,薄唇泛着白,痛苦又昏沉,背部肌肉匀称,肩胛处的刺青张扬漂亮,却在此时此刻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脆弱,病态。 沈周懿一愣,随即脸色骤变地扑过去:“谨行?”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年期限 裴谨行已经陷入了昏迷。 他额头有冷汗密密麻麻,在盥洗室暖色灯光下都遮盖不住他脸上的苍白,薄薄的眼睑下泛着青色与淡淡的红,状态差到了极致,却隐忍不发。 沈周懿什么思绪都抛之脑后,她紧紧将他抱着,声音无意识地发颤:“谨行?谨行?你怎么了?醒醒好不好?” 裴谨行没睁开眼。 垂在一侧的手却微弱地轻抚了下她的手肘,再之后,便再无反应。 沈周懿方寸大乱,她不懂他究竟多难受,但是她能猜测,一定跟他身体有关系,最近又格外的消耗他,她急忙冲出浴室去打了电话。 陈聿臣在京城,她知道。 他是医生,他一定能解决。 鞋子在浴室踩了水,出来的太急,她脚下一滑,重重地摔了一下,摔的手肘割裂似的痛,她顾不得自己,咬牙爬起来,冲过去拿起手机就给陈聿臣拨通了电话。 陈聿臣大概是休息时间,声音还有些困意。 听到她的话后,几乎瞬间清明,顿时坐起来,声音都肃冷了不少:“等我,马上到。” 裴谨行的情况知道的人甚少。 陈聿臣用最快的时间赶过来,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在办公室睡着,接了电话爬起来就过来了。 鞋都没换。 裴谨行到底是一米八九的大个子,沈周懿怎么都抬不动他,只能给他套了衣服,等着陈聿臣过来后,他也没空跟沈周懿寒暄什么,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将人从盥洗室背出来冲出去。 沈周懿早就穿戴好,迅速跟上步伐。 上了车,直奔医院。 这个过程已经缩短了许多。 来到医院,陈聿臣将人安排在了医院最高机密的病房范围之内,与寻常住院部不在一个分区,这边应该是提供给一些特殊的人物,不会有什么麻烦。 沈周懿跟着上了四楼,她体格并不太好,这一天已经让她精疲力尽,现在更是气喘吁吁,她亲眼看着裴谨行被推进那病房,陈聿臣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他像是已经习以为常地给裴谨行调配药剂,备上检测仪,那一套仪器似乎格外的不同,专供使用。 整个过程快的不可思议。 甚至叫沈周懿没有思考的空间。 那扇门被关上,她隔绝在外,一堵墙让她没办法知道裴谨行具体情况,只能坐在门口长椅上,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儿粗粝不平的巨石,又沉又磨的她心焦难忍。 耳边嗡嗡作响。 她脑海里是裴谨行脸色苍白意识丧失的模样。 在一起这么久。 甚至认识这么久。 从未让她见过的模样。 脆弱地像是要随时离她而去。 这让她骤然从一个甜蜜梦境里清醒,裴谨行一直安抚她,不让她担心,从不外露什么,但是她却总会被他迷惑,从而对他关心不那么多。 他的身体…… 究竟差到什么境地了? 这个问题纠缠了她许久。 久到外面雨像是停了。 旁边的门才打开。 陈聿臣从里面出来,他看向沈周懿,女人神情仍旧是沉着的,但是那泛红的眼眶,却流露出她真实的状态和心情。 他也坐在她旁边。 长廊里只有他们两个。 有风声遁走。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陈聿臣舒展了一下腿,“想必裴谨也没说什么,他个性向来如此,天塌了都没法让他皱一下眉。” 沈周懿手指冰凉,她无意识摩挲指尖:“所以,他什么情况?” 陈聿臣侧头:“知道他身上那些针头吧?” 她点点头:“嗯。” “这么说吧,从f国到现在这么多年,他是靠着血液供给活着,身体里的血液已经病毒细胞侵蚀,相当于,换血一样,虽然有一些差别,但是也差不多。” 陈聿臣声音徐徐。 沈周懿听着心惊肉跳,嗓子干涩:“可他不像……” 陈聿臣笑了声,像是嘲讽:“不像一个病人?活蹦乱跳精力十足,的确,要不是他身体素质够强,在你们遇到前,他就已经嗝儿屁了,多的人盼着他死。” “只不过是靠着这些年重金砸进去分析研究出来的一部分解毒剂吊着命,还有就是……” 他摘了口罩,“他这种身份,为什么会在十来岁就出国?裴家是什么世家,百年大族,多少人尸骨砸出来的,他出生就得了天命,多少嫉妒憎恶,一个小孩轻而易举抢了他们野心勃勃的东西,会如何?” 沈周懿睫毛颤动,不知为何眼眶酸的厉害。 陈聿臣继续说:“原本,那些人想要用一些禁忌的法子断了他后半生,从小被毒出来的,目的就是让他无法生育子嗣,这个现代化的社会,其实并不磊落,科技发达,生物制药发达,要什么阴损的东西都有,说毒都是轻的,古人玩儿的那套,我们这个文明的社会,也照样效仿不误,这就是世家战争,黑暗吧?” “不过裴谨他从小聪明,比我们这几个都聪明,他这些年解的七七八八,族里那些手段对他已经影响不大,他这小子被人嫉恨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那会儿梁姨送他出国了,避开这个牢笼。” 说着。 陈聿臣竟笑了下,也不知道是讥诮还是什么,忍不住啧了下,“出了国也没好到哪,经历了工作上的变动,天才谁都想要,可是能驾驭驯服他裴谨行的,这世上估计没人,这不,担心这么个不可确定的因素回国后会给f国带来麻烦,就给他按了一桩罪名,生生被控制了几年。 之后,他身体被试炼,他们最会的就是研究生化,全世界的生化实验室遍布,却又舍不得让他彻底的死,就这么吊着,想控制着。” 沈周懿大脑里混乱着。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全面的了解裴谨行。 他生性浪漫不羁,像是自由无拘的风,颓唐又洒脱,任谁看都艳羡和倾慕,谁又了解过他这生而不凡要面临的人生是何等荆棘遍布。 一股股寒意肆意,她眼神微动,嗓子像是含着沙砾:“那他的情况,究竟会如何?” 陈聿臣复杂地看她,缓缓说:“如果没有解毒剂,一年期限,只剩三月。” 第二百三十章 她不在乎你 一年期限,只剩三月—— 春风凛冽,刮骨削肉。 医院夜里的走廊,安静的像是被密封在一陶瓷罐子里,尘封于泥里,冰冷、黑暗、虫蚁啃食,叫人倍感痛苦,却无挣扎之力,生生死在这样的禁锢与绝望中。 沈周懿久久没反应。 她眼眸淡淡地垂着,盯着自己因为无意识的慌,而穿错的拖鞋,她不像寻常女人似的,容易哭哭啼啼、没主见、没方向,反而越遇事越冷静。 总是给人一种,柔弱却百毒不侵的冷漠感。 陈聿臣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甚至是诧异,也是不解地看着她安静柔美的侧脸,他跟沈周懿相处不算多,也不能说了解,但是能让裴谨行对她如此喜欢,必然不是普通心性。 可…… 是不是太冷淡了? “沈小姐,你跟我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 沈周懿微微醒神,她眼皮挑了挑:“没用的情绪反而影响自己,倒不如留下空隙想想该怎么解决。” 她从来就是如此。 悲天悯人?歇斯底里? 她不屑。 陈聿臣形容不来此刻的心情,却是有震撼的,难怪。 难怪她能跟裴谨走到一起。 “这么说吧,他回国已经快一年了,三个月后满期,要么死,要么到期等着被f国找到理由抓回去,裴家是厉害,可是对方那是一个国家的直隶部门,权利和手段都很野蛮,所以……” 陈聿臣舒展了一下腿,揉着颈部,语气竟然有些沧桑:“他现在面临的,是双重磨难,有些难解决。” 沈周懿沉默了许久。 才轻声慢语问:“解毒剂……很难弄?” 陈聿臣眯眯眼,“难,难如登天,你知道z……算了,你应该不清楚。” “你说就是。” “行吧。” “zj家族,庄怀隽,听过吗?” 沈周懿眸光闪了闪:“在他那里?” 陈聿臣点点头:“只有他和f国部门有,他们有共同的生化研究合作,庄怀隽这个男人野心勃勃,向来心狠手辣,裴谨得罪过他,自然不会可能拿到,除非,有他想要的筹码。” 可是。 庄怀隽缺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在他手掌心。 仿佛是一个死局,怎么都破不开。 雨停了后,走廊里冷冷清清,仿佛钻进阵阵寒意,她有些不适微微搓了下手臂,却一阵刺痛。 敛目,手肘在离开浴室时重重磕了一下,估计淤青了。 “你们有其他办法吗?比如,研发那个解毒剂?” 陈聿臣冷嘲了下:“没用,能试的都试了,真那么容易,哪里能成了他们桎梏人的筹码。”说着,他看向她,“沈小姐,我跟你说这些,想必你一时半会儿很难消化,我务必提醒你,跟裴谨走下去是不容易的事,我作为裴谨哥哥,虽然这臭小子从不叫哥,但是我们这一圈子人就惯着这么个宝贝疙瘩,我不希望他在你这儿受什么磨难。” “你能懂我意思吗?” 沈周懿神情淡淡的,“怕我让他伤心难过?” 陈聿臣舔舔唇:“说实话,沈小姐给我的感觉,太淡漠了。” 虽然她温柔大方,有种淡然出尘的温婉。 江南美人的恬静。 谁都会觉得,她一定是亲和良善的。 可他不这么认为。 越能维持如此表象,越是薄情寡义之人。 沈周懿站起身,她脊背永远是那么挺直,万顷压力不会曲折半分,“我很感谢你对他这么尽心尽力,但是,我是如何,与他日后又会如何,陈医生到底只是局外人,说教就免了。” 她不想要别人给她施加任何压力和负担。 该做什么,该如何做,是她自己决定的。 什么都无法牵制她。 说完。 沈周懿就走去病房门口。 一扇门的阻隔,看不清里面如何。 她没有推门进去。 反而在那儿站了一分多钟。 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也不知去了何处。 陈聿臣神色不明,内心却是震惊的。 他惊愕于沈周懿的这份冷静,也惊诧于她态度的一针见血和不被任何事物影响牵制的冷漠。 她生来,似乎就是这世间独立的一隅冰川。 没人能伤害她半分,也没人能打破她的规矩。 这样的女人。 世间少见。 陈聿臣皱了皱眉,他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因为他并不是很确定,沈周懿究竟爱不爱裴谨行,如果爱,又有多少?这样智慧又沉静之人,裴谨沾染上,是福是祸? 甚至。 她都可以不进去看他一眼。 越想越糟。 陈聿臣几乎是黑着脸又进去病房。 却发现裴谨行已经醒了。 他躺在病床上似乎早已习惯,睁开眼就摘了氧气罩,露出那张祸水似的脸,唇色泛白,眼尾下敛,洇着的红更加增添他的病魅感。 “她呢?” 开口第一句。 陈聿臣气不打一处来,叉腰怒斥一句:“她她她,你中什么邪了?自己命才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你能不能心疼心疼自己?” 裴谨行瞥了一眼门口,“她都知道了?” 陈聿臣一噎。 头发根似乎都要炸起来了,粗暴地扯了椅子过来坐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知道了,你猜怎么着?” “人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哭都不带哭的,多一句都不问,面不改色的那淡定劲儿,我爷活了八十多都得佩服她这心性,你死了她都不一定为你掉一滴眼泪,我也不会,一个恋爱脑的蠢货,给你哭都是老子有病。” 裴谨行却闷着声笑起来,声音冷冷淡淡的,像是湖里冰着的清酒,烈的人后脊发麻,可能是因为昏迷后刚刚醒来,他声音略微虚弱,笑了好一阵,眼尾都漾起了红,忍不住闷咳几声。 张扬、乖戾、散漫无拘。 看的陈聿臣心头烦躁,忍住了抓起枕头砸过去的冲动,怕手重了这家伙嗝儿屁:“笑屁,还能笑出来?不被在乎,哭就哭呗,我小点声笑话。” 裴谨行下巴扬了扬,“去把窗帘拉开。” 陈聿臣秉持着不跟病人一般见识的理念,走过去拉开。 天黑透了。 像是泼了墨。 月亮不见踪影,雨后的潮湿顺着窗棂蜿蜒。 他眯了眯眼:“雨停了,就随她去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救星 陈聿臣几乎是脚底生寒。 他皱着眉回过头,“你是不是真疯了?你躺这儿,她连进来看一眼都没有,直接掉头走了,你还挺无所谓的?这谈的什么几*恋爱?” 还担心她离开淋雨? 裴谨行动动手指,上着血氧饱和度夹,他随意扯掉,音色颓唐轻慢:“我还没死,不需要她给我哭丧。” 陈聿臣愣是被噎了一口,“你不伤心?” 他懒洋洋地:“爱我的挺多的,死了不亏,她爱自己多一点,遇人遇事都不会受委屈,活成这样挺好的。” 人就这么一辈子。 他不需要谁为他要死要活。 人活着,那就享受,人死了,用最坦然的态度朝前看。 他这朵娇贵的玫瑰,该是活的漂亮不屈的。 那一刻,陈聿臣几乎是被震的无法驳斥,他冷着脸,“……你可真想得开。” 裴谨行模样懒淡,除了病殃殃的脸色,他从不萎靡:“这是人格上的自由。” 陈聿臣低声骂:“没命要什么自由,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有……”他似乎难以启齿似的,“熬的快猝死了,还硬把自己嗨到病床上,娇娇太子爷,玩儿的太虚脱了。” 其实这是多方面因素。 裴谨行这段时间一直是熬大夜来处理相关工作,徐嵘一住院,重担落下来,本就极度疲惫了,还玩儿什么制服诱惑。 “没有。” “没有什么?那我早上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一直没回?” “怕你受刺激。”裴谨行揉了揉太阳穴,“毕竟空巢老人。” 陈聿臣:“…………” 早知道他昏迷就直接用枕头闷死这个混球了。 陈聿臣不爽,一屁股坐旁边:“一个你,一个谢宿白,哪个都不让人省心。” 裴谨行瞭起眼皮:“他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陈聿臣冷笑:“国外,国内一应事务他都不管了,谢家估计快急疯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干什么,这个工作狂转性了。” 裴谨行情绪没什么明显起伏:“陆家没再逼婚?” “逼什么啊,那俩千金前段时间一个比一个糗,那二小姐直接不画画了,进了娱乐圈,陆姿琦安静了许多,不过谢家老太太挺老顽固的,难搞。” 谢宿白是他们这几个里脾气最硬的。 从小少言寡语,但是他是谢家独苗,责任这两个字,的确是压死人的重担。 他们一直知道谢宿白养着一个金丝雀。 这么多年身边就这么一个,谁还看不出问题? 陈聿臣摇摇头,“他那种身份,娶一个普通女人,难啊。” 裴谨行没说什么。 谢宿白应该会安排好。 期间,沈周懿一直没回来。 裴谨行这次明显有些严重。 他躺了许久。 但是睡意全无。 在后半夜时,陈聿臣忽然就过来了,一脸的惊诧,“你猜谁来了?” 裴谨行视线从窗口挪开,“谁?” “秦吱吱,你应该知道吧?” 裴谨行微微眯眼,“秦吱吱……?就是那个帝景三院的?” 帝景三院,是医学研究院,而秦吱吱是医学界不可多得的鬼才,中医西医两手抓,才二十九岁,就已经是中医界的泰斗,又是病毒学的翘楚,据说性情怪异,又常年在外游历,轻易见不到人,回到帝景三院,除了最内部的人,没人会知道。 这种人,来往于世界卫生组织,身份级别已经不一般。 投身更高的医学事业。 很难能见到。 更别提来医院。 当初他们想要找这个人合作,都没有机会。 “重点是!”陈聿臣缓了一口气,才有些愕然说:“她指名道姓要见你。” 这回。 裴谨行才微微皱眉。 下一瞬间。 门被推开。 女人走了进来。 似乎睡眼惺忪,穿着棉拖,是飞机上那种一次性棉拖,黑发如瀑,身段妖娆,却长着一张幼态纯欲的脸,她未施粉黛,手里还抓着一保温杯,眸子一扫,落在他身上。 那一眼。 裴谨行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仿佛,他成了刀俎鱼肉。 就差精细的刀嵌入肌理。 “你就是姓裴的?” 女人款款而来,带来一阵香风。 裴谨行视线一扫,颓淡回:“秦吱吱?” 秦吱吱将保温杯放在一旁,就那么打量他、审视他,良久才道:“长得不错,比我差点。” 裴谨行:“……” 陈聿臣:“……” 怎么觉得,打开方式有点不太对? 跟一个男人比长相是什么意思? 秦吱吱也不多解释,她伸出手,“手给我。” 裴谨行潋滟的眸浅眯,“不说明一下?” 秦吱吱拧开保温杯吹了吹:“我给你看病,是你八辈子求来的福气,爱看不看。” 这个女人是傲的。 举止行为也有些怪。 陈聿臣连忙上前,“快,机会难得。” 正在裴谨行思忖时。 门口又有声音传来。 “让吱吱给你看看吧。” 裴谨行抬起头。 才发现沈周懿站在那边,她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仅仅一个眼神。 裴谨行便懂了,这个秦吱吱……竟跟沈周懿认识。 所以—— 她抛下他。 ……是去找人了? 陈聿臣则吃了一惊。 他诧异地问:“你……怎么认识秦先生的?” 沈周懿没说话,只是看着裴谨行,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情况特殊,不得已请秦吱吱出山,如果秦吱吱能解决最好,如果她都不能……那才是严重。 秦吱吱给裴谨行搭了脉。 她手里还握着保温杯,时不时抿一口。 但最后。 她侧头看了一眼裴谨行,手中杯子往桌面一放。 “竟是个毒娃娃。”她开口。 沈周懿走过来,“如何?” 裴谨行也看她一眼。 秦吱吱眯着眼,“毒入体太久了,已经伤到了肝脏,血液里都是毒素,神经受到侵害,你这些年应该一直在找方法缓解,万幸你们的方向是对的,但是起的效果一般,只能缓冲掉一些,等死吧。” 轻飘飘的一句等死吧。 顿时让沈周懿变了脸,她抿着唇:“吱吱。” 秦吱吱回头看她,好一阵才懒洋洋道:“别急,这些年无论哪个病毒研发,都需要备案,他身体里的尚且摸不出根源,给我抽一管血,我回去查查,查明了,才知道能不能救。” 这个结果,无异于一个希望。 陈聿臣反应极快,瞬间去一边取来新的针管。 “秦先生,您看这个。” 秦吱吱瞥了一眼,喝了口茶:“太小。” “针粗点的。” 裴谨行抬起眸。 陈聿臣又迅速去找来。 针头粗的吓人,一管子下去,都要抽干似的。 秦吱吱却仿佛满意了。 “可以,就这个。” 沈周懿不解。 裴谨行也皱眉。 有没有当他是个病人? 查血液成分需要用这么大针这么粗针头? 治病还是刺杀? 秦吱吱一把将人摁住,毫不犹豫捅进去:“放心,抽不肾虚。”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奇耻大辱 秦吱吱下手快准狠,也不等裴谨行反应,那针头已经推进血管,手臂血管凸起,看着就一阵头皮发麻。 裴谨行微微皱眉。 虽然有点疼,但是也能忍受。 只不过—— 他看了看眼前穿着随性,性情却古怪的女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对他仿佛有什么不满似的。 “好了,这些够我研究分析个三五回了。” 秦吱吱收了针管,不紧不慢地看向裴谨行,上下扫视而过,“体质不错,这么些没把你抽晕。” 裴谨行没说话。 他其实是有点晕的。 浑身没力气。 本就身体糟糕阶段,又被抽400,手指都动弹起来费劲。 陈聿臣看了看裴谨行,又看了看秦吱吱,“秦先生,这是不是太多了?他现在状况不好,有些棘手。” 一直都听说秦吱吱行事诡异,现在见识了,她把一个重病病人当血牛,这要是给他,他可能当场嗝儿屁。 秦吱吱回过头,算是冷淡的眼睛盯着陈聿臣。 陈聿臣有些不自在。 而女人却吹了吹保温杯,眼里无波无澜:“我能害他?” 陈聿臣:“……” 虽然没害…… 但也差不多了…… 他每次抽裴谨行的血都怕把他抽死,最多100,这个女人心也太狠了。 初次见面,抽你400以示友好? “我还好。” 裴谨行缓缓开口,他肉眼可见唇色更白,本就是冷白皮,现在几乎能看清皮肤下层的细细血管颜色,嗓音很颓淡,也无所谓。 秦吱吱回过头:“年纪不大,事儿倒挺懂。” 说着。 她看向沈周懿:“有没有救我还不清楚,不过你做好准备,而且就算是有救,像是他这么折腾下去,并发症也避免不了。” 沈周懿陷入一阵低沉后,抬起头:“严重吗?” 就连陈聿臣也凑过来,“会有并发症?” 他怎么不知道? 跟着裴谨研究这么些年,没发现啊。 裴谨行瞭起眼皮,“比如?” 秦吱吱咬了颗枸杞,慢条斯理地说:“失眠多梦,记忆力减退,头晕目眩,等等等等。” 陈聿臣顿时笑起来,“这算什么,调养调养就好了。” 秦吱吱继续说:“肾功能减退,衰竭,支不起来,时间短,暴躁,易怒,等。” 沈周懿:“……” 裴谨行:“……” 陈聿臣:“……” 氛围僵持,似乎泼了一盆冰水。 叫人浑身都瘆得慌。 裴谨行眼瞳微动,唇边硬是挑起一抹弧度,有些哂意,莫名凉嗖嗖的。 陈聿臣皱了皱眉,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秦吱吱会这么说,他也是医生,在他看来,秦吱吱说的这些情况,没道理啊,就算有,可能性也是非常非常低微的。 沈周懿也皱了皱眉:“真的?” 她这两个字。 裴谨行看过去。 眼里逐渐冷下来。 秦吱吱平静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周懿点点头,“那有什么注意的地方?” 秦吱吱:“少亲密,少行房,少激烈。” 沈周懿再次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裴谨行:“……” 他,什么,时候,不!行!过! 这个秦吱吱,她有事吗? 秦吱吱起身,脚尖勾起拖鞋穿好,“行了,那我回去研究,有了结果通知你,刚下飞机困死了。” 说着,她去握住沈周懿的手:“送我下楼吧。” 沈周懿回头看了看脸色不是很好看的裴谨行,“好。” 两个女人并肩离开。 病房里落针可闻。 陈聿臣已经非常努力的憋着笑了,他轻咳了一声,“别怕,会有治的,我们医院治疗这方面的专家很权威的,哪天真不精神了,你悄悄跟我说,我偷偷给你安排。” 裴谨行淡淡抬起眼:“滚。” 陈聿臣:“哎呀,你看你,这有什么,这不是只是说有可能吗?又不是已经废了,放心,哥哥身为医生,会努力让你一年抱仨的,扔进沙漠的小白龙,浪不起来,也是龙啊!” 虽然裴谨行病了。 但是,这个贱,他必须犯。 何德何能啊! 有朝一日能看到裴谨吃瘪! 秦先生,真泰斗! 裴谨行没说话。 他撑着坐起来,抄起旁边椅子,直接砸向陈聿臣。 陈聿臣早有防备,一把接住,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得得得,你缓缓,我尽量给你约男科权威专家,别急。” 说完,转头就跑。 裴谨行重新躺下。 他浑身不舒服,神经系统似乎有针扎似的。 至于秦吱吱说的问题…… 他怎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 * 下了楼。 雨后的夜里潮湿又寒冷。 空气里都是冰冷的水汽。 秦吱吱喝完水,侧头看向沈周懿。 “难得啊,你主动联系我。” 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有些不一样,无人知晓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是相识的,她呢,也算是沈周懿的一张底牌,却在这种时候亮了出来。 为了个,男人。 沈周懿漫不经心一笑:“我以为你会不来。” 秦吱吱满脸无所谓,“反正刚好在京城附近,一个多小时就过来了。”她把头发一扎,纯欲至极的脸,却显得气场老气横秋:“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刚刚在那男人跟前没说,他体内的情况比想象中糟糕,要是限期内弄不出解药,就是这两个月的时间了。” 连秦吱吱都说这样的话—— 沈周懿眼皮浅浅浮动了下,“你都没把握?” 秦吱吱也实诚:“百分之三十吧,刚刚探了探脉,我这么多年研究了那么多病毒体,病毒源,对人体产生的影响我都了如指掌,但是他这个情况,是未知的,应该是给他注射这些东西的那些人没有把这祸害人的东西备案卫生组织,短时间很难去查清来源,做任何一款解毒剂疫苗等等,都需要几年的测试时间,就算做出来,副作用未知。” 这话。 有些残忍。 沈周懿没说话。 秦吱吱看向她,双手环胸,诚挚建议:“要不踹了这个?” 反正,死的可能性大。 身体已经成筛子了。 要不是有钱,用钱砸进去弄了研发吊着命,早废了。 上边那医生也还行,有点能耐。 沈周懿无奈地看她:“吱吱,路上小心。” 说完。 她径直上了楼。 秦吱吱转身看着那道背影,好一阵子才“啧”了声,叹气:“行吧,没忽悠分手——”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有在好好疼我 回到病房。 裴谨行也没休息。 已经深夜了。 他靠着床头,曲着一条腿,窗外戚戚冷冷的夜色洒在他身上,像是轻柔地拂了一层银色纱幔,侧脸的下颌线阴影很深,低敛的睫毛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时不时地颤动下,好像藏了一隅心事,画面静谧又莫名悲戚。 沈周懿推门后。 脚步微微顿住,一种莫名的滋味翻滚,她想过自己会有的很多情绪,埋怨?生气?还是不理解? 但是似乎好像都没有。 她似乎变了。 曾经是冷漠的自己。 现在,是仍旧冷漠,却能窥见几分柔软的自己。 裴谨行抬起头,视线相撞那一刻,他眼皮翁动了下,薄唇微微张合,最终化作一句,“冷不冷啊。” 已经深夜。 她跑来医院没穿外套,她最怕冷了。 沈周懿走过去,心尖儿戳了根小小的刺似的,“你疼不疼?” “疼。” 他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床边,仰着下巴透过寂静的夜光,凝视着她。 沈周懿心里酸楚,她很烦看到他这种脆弱模样,“陈聿臣都跟我说了,你不是说你能解决好。” 这句终于有了些埋怨。 她曾经以为,他不说,是因为问题不会很大。 所以她就放纵他。 现在却告诉她,只剩下几个月时间。 这个人就要从她眼前、身边、永久的离开了。 这个认知窜升时,她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抓心挠肺?心口堵着一团气,怎么顺都顺不下来,她这辈子从未对什么有过太浓烈的执着,认为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来或者走,都自有定数。 但是裴谨行。 她不能。 裴谨行看着她,淡声说:“我努力。” “谁要你的努力。”沈周懿皱了皱眉,他眼尾还红着,瞧着叫人心烦意乱,她干脆俯身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闭着眼,似乎就能忍住那不适的酸涩:“这几个月好好养着,该忌的忌,该做的做,别我行我素了。” 他勾了勾唇,“尽量。” 沈周懿脱了鞋上床,“你睡吧,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他得好好休息。 他现在身体太差了。 她不想在现在跟他有什么矛盾。 有点…… 舍不得。 裴谨行无声地弯了弯眸子,鲜少乖顺地躺下,紧紧搂着她的腰,月色静美,山河万顷,抵不过他眼里一捧淡泊的光,他头蹭在她颈窝,“姐姐。” 他声音有些哑哑的,很轻,却重重击在她神经上,被这两个字蛊惑了心智。 “嗯?” “你真有在好好疼我。” 他笑了声。 像是心情大好,指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后脊第六块骨头,轻轻的、痒痒的、眼皮都没掀,笑意淡的有些凉,却蛊的人浑身发麻。 “——真好。” 一字一句。 像是自言自语,懒洋洋地格外惹人疼爱。 沈周懿觉得自己浑身被抽了下,像是割裂了某个隐蔽的自己,快要破土而出,爱意汹涌,不管这被束缚的世间万物,眼前只有这朗朗乾坤下蓬勃又肆意的男人。 「姐姐,你多疼疼我,好不好?」 「姐姐,真有在好好疼我。」 沈周懿一时竟然觉得亏欠,她性情多锐利不解风情,她清楚,甚至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却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裴谨行。 你是不是就想要我命? 她无声地抱紧他。 那萧条春色,又有何妨。 时间滴滴答答。 裴谨行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怀里已经累到睡沉的女人,其实他一直没睡着,明明很累很痛苦,盯着她细白娇柔的脸好一阵,他才慢手慢脚地将她抱到枕头上,让她舒舒服服躺平。 随后下了床。 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的医用工具盒。 他走回床边,半跪着将沈周懿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袖子往上撸起,细柔的手肘上,一片青色,甚至还蹭破了皮,有些红肿,他眉心还是皱了皱,用棉签沾着药水擦拭,时不时抬起眼睫看她一眼,好在她睡得沉,没发觉。 处理好后。 又将她的手塞进去。 就那么看着她。 “知道你怕疼,睡着了就不了。” 看啊。 他的姑娘也在在乎他。 他感受得到。 只是她不善言辞,他懂就行了。 * * 月朗星稀。 京城的海域广,环境保护的好,这片海在保护区之内,没被污染过,一眼望去,碧蓝熠熠。 似乎与天连成一片,分不清你我。 海中央,一艘中型的游轮在风平浪静之中格外突兀。 甲板上。 男人半躺在椅子上,手中握着一根鱼竿。 手边是一碟鱼饵。 夜深,却有闲情雅致海钓,显得并不符合常理。 游轮没开灯。 他就着昏沉的天,握着鱼竿的手修长,手骨处的疤痕在那漂亮又白皙的肌肤上,总是很醒目。 艾莉丝站在他身后。 手中搭着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春寒料峭,尤其下过雨的夜里,湿冷侵袭骨髓似的,她小声说:“庄先生,天冷,您穿件衣服吧。” 庄怀隽看着鱼竿尽头,那一根鱼线隐隐泛着冷色。 “这里的鱼都挺聪明的,半个小时都没动静。” 艾莉丝看了看平静的海面,“要不换个地方?” 庄怀隽合上眼,“那边什么情况?” 艾莉丝顿时正色:“裴谨行住院了,应该是身体扛不住了。” 虽然臣律医院保密性很强,但是他们有他们的渠道。 这个世界,不会有密不透风的墙。 庄怀隽薄红的唇一挑,眼里寡郁的叫人脊背生寒:“是吗,那真是悲哀。” 艾莉丝看着他,一时难猜。 “可是秦吱吱去了,这个女人不容小觑,她或许会有办法。” 庄怀隽漆黑的眸看向远方,“盯着她,这事在她手里不能成。” “您为何……”艾莉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插手,就算跟裴谨行有过节,但是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才是,庄先生目标究竟是裴谨,还是,另有其人? “就是好奇,一段露水情缘能让人做到什么地步。” 庄怀隽闭上眼,似乎对抖动的鱼竿并无兴趣,阴郁裹挟金属质感般冷漠的嗓音也缥缈不明,总像意有所指。 艾莉丝复杂地看他一眼。 庄先生…… 看似关注裴谨行,实则…… 沈周懿? 第二百三十四章 撒娇最好命 艾莉丝不敢猜测太多,她跟在庄怀隽身边近六年,从未窥探到这位半点心思,只知世人皆称赞zj家族庄先生年少成名,手腕雷霆,能力卓绝,短短十年,打造了一个全新的、杀伐的、不被人掣肘的势力。 没人知道过程如何。 没人知道他背景如何。 只知道一个年轻人从重重血战中脱颖而出,好像天生就该坐稳权利宝座,从她跟着庄怀隽起,他才二十多岁,这个男人就仿佛已经没了常人心,残戾薄情,他好像从不懂感情与人论。 甚至。 最简单的感情生活也不曾有过。 女人?男人? 她从未在他身边见过。 好像在庄怀隽眼里,没有比权利和野心更让他着迷。 毫无情欲,才是最可怕的。 噗通—— 平静的海面翻滚了起来。 庄怀隽掀开黑睫,黢黑无光的瞳眸盯着那处,慢条斯理地收了鱼线,是一条不小的黑鲷,海鱼凶猛,咬勾后不停地挣扎。 他收了线,将鱼扔进一旁的水桶内。 鱼扑腾了几下。 冰冷的水溅到了他身上。 庄怀隽眼里没有温度,明明精致又邪郁的脸,像是被剥脱了情绪似的,他皱眉看了看微微湿了的裤管。 望着前方黑黝黝的天,忽然没了兴致。 起身之际。 他掩唇咳了几声,咳的脸色微微涨红。 艾莉丝急忙上前,又不敢触碰他,只能从口袋里掏出药递给他:“庄先生,这里温度太低了,要不先回去?” 庄先生身体其实并不那么好。 从她跟着他时,他似乎就有病根了,好像是小时候落下的,伤到了肺,总是会咳嗽,每次都咳的肺部抽痛,人也容易消瘦。 庄怀隽压下喉咙的痒意。 没接那药,“不用。” 艾莉丝有些心急,“您这个病,治不了吗?” 为什么,从不让医生去根治? 她不理解。 庄怀隽却仿佛被触碰到了什么逆鳞,眸中神色幽暗下来,比这萧瑟的海都冰冷无常,“艾莉丝,你知道我不喜欢多嘴的人。” 艾莉丝浑身一颤。 眼里的光消逝,恭敬又顺从地低下头:“是我僭越了。” 庄怀隽没理会女人。 他迈着长腿进了屋内。 海面晃荡。 他走到床边那边有个暗格,输入密码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副相框,照片里有两个少年少女,时代久远,亦或者拍摄工具不好,像素很差,女孩性情看得出来孤僻,独自一人坐在廊下,外面下着雨,比她大的少年抄兜站在一旁,他手中拿着一把黑伞,却冷心肠的并未给女孩打,甚至还恶劣的将伞倾斜,雨水顺着伞面弧度底下,浇在了女孩头上。 这么个画面,怎么看都叫人觉得二人关系并不和睦。 但是这样一张照片,却被保留了下来。 意义未知。 意图未知。 想法未知。 庄怀隽看着照片里还显得幼态的那张脸。 唇畔泛出嗤笑,他将相框扔在桌面上,又去点了根烟,袅袅烟雾在寡郁阴沉的脸庞散开。 他余光瞥了眼那照片,光痕交错,照片里的脸庞近乎模糊,过去记忆翻滚,从始至终,桩桩件件。 捻灭烟蒂,嗓音也愈发郁沉:“蘑菇头,世界变了,我可不会。” 该算的,还是得算。 * * 次日。 东曦既驾,淡去了夜里的潮湿。 沈周懿醒来的时候,裴谨行已经起来了。 他正坐在窗前,斑驳的光线轻柔而下,他低着头,黑发垂顺,更凸显出线条利落漂亮的下颌线,唇色欲红,起色明显好了许多。 手中握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周懿爬起来,“你感觉怎么样了?” 裴谨行抬起头,歪着头翘了翘唇:“还不错,我恢复能力很强。” 他从飘窗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睡好了吗?昨天是不是累着了?” 说着。 他去捏她的腰。 “你昨天晚上睡着,还哼唧了两句腰酸,真难受?” 想来也是。 昨天一整个白天,他自觉疯狂。 她还说,他这么卖力,会不会坏掉。 当然不会。 他年轻力壮。 虽然…… 进医院了。 但是这跟他能力绝不挂钩。 沈周懿一惊,“我?” 裴谨行挑挑眉,“就你,抱着我哼唧,睡着了还咬我一口,没把我当个病号,不信你看。” 他解开病号服扣子,摊开,在他心脏前方胸肌上,靠近蜜果处,有一浅浅的牙印,其实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到了,他还委屈巴巴地翻出来给她看。 沈周懿:“……对不起。” 她什么时候有这毛病了? 裴谨行弓着腰背俯下身,一手撑着床,将她压下去,一双含情眼泛着红,勾人又病态:“补偿我。” 沈周懿顿时皱眉,“不行,吱吱说少亲密。” 现在还在医院。 裴谨行一顿,陡然想起来那女人平静说那句话时候的模样。 “……” “她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你应该听过她名号。” 裴谨行眯了眯眼,“那我怎么觉得她对我夹带私货。” 这种感觉其实真的挺怪的。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沈周懿推开他,表情看不出猫腻,“你想多了。” 裴谨行干脆懒洋洋往病床上一趟,一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玩儿着她的头发,“你们怎么认识的?关系似乎不错?” 秦吱吱这种人物。 就算是他们这种世家,也不一定请的来。 结果沈周懿就这么喊来了。 他的姐姐…… 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神秘。 天才画家?沈家小姐?除此之外呢……? 沈周懿想了想,含含糊糊说:“偶然,还行。” 裴谨行没再过分详细的询问,反而慵慵懒懒地低下头去抱她,似乎有撒娇那味儿,他仰起下巴,殷红的唇诱人的厉害,“姐姐,我还没恢复好,很疼。” 沈周懿顿时紧张起来,“哪里?” “浑身。” 他喉结滚动,眼皮浅瞭,“亲亲我。” 沈周懿当即就没了主张。 他怎么生个病还娇起来了? “吱吱说……” “就亲一下。” 他已经勾住她脖子往下压,语气乖顺,动作却不,透着股叛逆的反骨劲儿,似乎就要跟秦吱吱对着干似的。 沈周懿被他磨的快要发疯。 她翻身将人压下去,跪坐在他身上。 凶狠地说:“裴谨行,再闹我让你下不了床。” 结果。 男人只是笑,笑的乖戾情况,漫着坏味儿。 沈周懿觉得不太对。 像是有感应,侧头看向门口。 沈召卿站在那边,清冷的脸上情绪寡淡。 沈周懿:“……” 小舅,你听我解释。 下不了床不是那个意思! 第二百三十五章 阿懿,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其实沈周懿不是什么脸皮太薄的人。 但是在小舅面前,她却总是很注重这些,可能是因为小舅对她来说意义不同,最亲近的亲人,她做这些出格的事,总归会觉得臊得慌。 尤其,小舅个性又稳重清冷,跟个谪仙似的。 她半点僭越心思也没有。 也确实没想到沈召卿会过来,沈周懿乖乖从裴谨行身上下来,镇定地给他将凌乱的衣领整理好。 平静又显得垂死挣扎的数学:“下不了床的意思,是想让医生给他扎一针镇定剂。” 裴谨行慵倦看过去,“姐姐说的对。” 沈周懿:“……” 你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沈召卿淡淡地将视线挪开,又推门进来,“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情况。” 裴谨行懒洋洋地翻身侧卧,一手支着下颌,眼皮浅瞭:“沈二爷您消息真的很灵通。” 沈召卿抬手握住椅子往后一拉,露出嶙峋腕骨上的手串,清冷沉雅,“阿懿的事,事无巨细。” 一句话。 表明了态度。 裴谨行神色稍有变化。 他大概明白沈召卿的来意了。 “我饿了。”他忽然对沈周懿说。 沈周懿看了看时间,的确该吃早餐了。 “那你等着,我去买。” 她没多说什么,有些事,不必问不必说。 各有立场。 等沈周懿离开。 沈召卿才瞭起眼睫,“你的情况,看来不妙。” 裴谨行起身,“怕姐姐跟着我受委屈?” 沈召卿情绪淡淡,“不应该担心?” “也对。”裴谨行轻哂一声,漫不经心地问:“所以沈二爷的意思是,分手?” 这回。 沈召卿抬眸看着他,眼里有几分看不透的神色:“如果你会影响到她的人生,结束于此我也没意见。” 裴谨行其实是能理解沈召卿的想法的。 如今看来。 沈召卿大概已经知道他情况糟糕了,会想要让沈周懿抽身,也是人之常情。 好一阵子。 裴谨行才收回视线,表情很淡,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着手中手机,好像有情绪涌动,又戾又燥,却又不显山露水,沈召卿无非就是来给他一个忠告和警醒。 未来的路。 注定荆棘塞途。 许久后。 裴谨行才动了动,想到了将来会发生的种种,压根儿看不出他丁点情绪,“你舍不得,我当然也舍不得。” 属于男人之间的对话似乎止于此。 却也有了某种答案。 沈周懿回来时,沈召卿刚刚从病房里出来,男人生的郎艳独绝,气质更是清冷禁欲,在医院里惹人频频侧目,恨不能黏上来一探究竟。 她陪着沈召卿走去楼下。 清风徐徐,男人臂弯搭着衣服外套,白衬衫干净又泛着淡淡冷冷的檀香,身材颀长高挑,自成一道风景。 “跟他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沈周懿微讶,随后轻笑:“挺好的,年纪小却也懂照顾人,我挺享受的。” 这是实话。 沈召卿点点头,“就非他不可?” 这回,沈周懿一愣。 心下思绪万千,却也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裴谨行是她谈过的唯一一个。 她这人从小到大情感淡泊,道德感低下,没有什么大的欲和求,过一天活一天,为的就是一个自在。 “不过,我喜欢他,也是真真切切的。”她又细细柔柔的笑着说,眼里是平静的坚定。 可如果问,是不是未来非他不可,没了他活不下去,她却是迷茫和陌生的,那是未来的事,谁又能清楚。 这就是活的太理智清醒的结果。 何必把路说的那么死。 沈召卿低头,“阿懿,你跟过去有些不一样了。” 过去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她离了谁都可以,谁对她也是过眼云烟,但是如今,她迟疑了,不也是向着另一个答案而去? “是吗。”沈周懿笑了下,回想种种过往,也觉得挺神奇的:“他情感丰富,可能感染了我吧。” 沈召卿眼神晃了晃,难得能看到她绽放这样真诚的笑容。 良久,他忽然问:“阿懿,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沈周懿挑眉,“能让我恨的,一定是我在乎过的人,其他的,我不在意。” “如果你恨,会想要对方怎么样?” “消失在这个盛世。” 她只有简单的这个答案。 须臾。 沈召卿才敛目,“行,我知道了。” 沈周懿没察觉他隐秘的情绪,瞥到了他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手串,荼蘼花花瓣雕的精细,骤然想到墨清秋手上的那串。 “小舅,你认识……” 打断她问题的。 是一阵铃声。 沈召卿微微回神,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看了眼沈周懿,随后便摁掉了。 沈周懿却瞥到了个名字。 沈萝央…… 沈召卿收了手机:“好了,回去吧,最近我会在京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他狭长的丹凤眸轻垂,眼下淡痣醒目,“人这一生太长了,别太快盖棺定论,尤其是感情这种事。” 沈周懿笑了下,没应。 等沈召卿离开。 她才眯了眯眼。 好像所有人都不太好看她和裴谨行? 先有庄怀隽,又有小舅。 为什么? 怎么好像有什么事快要发生,让她紧急避险似的。 实在想不通。 她回到楼上。 却发现。 秦吱吱竟然已经来了。 就坐在病床前,与裴谨行大眼瞪小眼,谁都仿佛并不在意对方似的,画面有些诡异,莫名的奇怪。 沈周懿步伐微微顿了顿。 轻咳一声。 里面才回过头看她。 秦吱吱二郎腿一翘,悠哉悠哉说:“我昨天熬了大夜,连夜检测分析,从他血液里分解比较了十三种病毒成分,都是棘手的源体,还有三种暂时没确定成分,定时炸弹就是这三种。” 沈周懿表情凝重:“能解决吗?” 秦吱吱啧了声:“住院也没什么用了,不如这样,跟我回三院看看,那边我有更精密设备,我这辈子研究了那么多病毒源,你这个倒是让我开了眼了。” 裴谨行偏过头:“帝景三院?” “对啊,正好,你们俩分居一段时间,免得你见了周懿就兴奋,为你好。”秦吱吱有理有据。 闻言。 裴谨行皱眉:“有必……” 沈周懿:“那就去吧。” 他抬起头,对上沈周懿眼睛,女人婉婉一笑,“乖啊。” 但他却看到了冷漠、无情、上了就丢。 “我必须去?” “你不去,挂了我更乐意。”秦吱吱环胸。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别爱姐 最终裴谨行还是妥协了。 沈周懿看向他时,那双眼明明轻轻柔柔的,但就是仿佛捏住了他的致命点,半点办法都没有。 秦吱吱起身,大刀阔斧地挥挥手:“择日不如撞日吧,我呢,有点面子,把你这个活体实验体弄进去问题不大,以后说不准还能成为给学生们讲课的范本,还算有点价值。” 裴谨行:“……” 等要出发时。 陈聿臣下了手术台就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还穿着手术衣,一张俊秀的脸微微涨红,喘匀了气才说:“我也一起去,秦小姐,让我开开眼呗。” 同为医学界的人。 谁不想去帝景三院看看。 大佬云集,国内最权威顶尖的专家们,都是三院出来的。 逮到就是赚到。 秦吱吱瞥他一眼,懒洋洋地嗯了声。 陈聿臣三下五除二的脱了手术衣,兴奋溢于言表。 裴谨行微微蹙眉,“返祖?” 陈聿臣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像是你这种把全世界当渣宰的中二少年,哪儿能明白我们心中有信仰的人的心情。” 裴谨行冷嗤:“二货。” 其实他身体经过一夜的恢复,已经好了很多,不像是昨日那么虚弱,陈聿臣这些年也算是有了些经验,用的药都是最好最先进的,跟死神也能搏一搏。 只不过,也的确是烧钱。 若非家底深厚,早就成了阎王爷账上之人。 秦吱吱是蹬她的老式自行车过来的,停在医院大楼下,如果休整休整,保不齐还能放博物馆供人研究个几年。 看着女人面色如常的跨坐上去,回头看着其他三人:“周懿,我载你?” 沈周懿:“……不会散架吗?” “不会,我改装过,挺结实的,还能再战三五年。”秦吱吱拍了拍后座,挺得意的。 沈周懿沉默。 裴谨行则是直接握住沈周懿手,“陈聿臣车大,把你这破……车塞进去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 让秦吱吱载沈周懿,人颠丢了都不知道。 陈聿臣乐于表现,“直接塞我车里,实在不行改天我出钱给你换辆新自行车都行。” 秦吱吱下车,郑重其事:“不必,二手市场淘来的,骑出感情了。” “……” 裴谨行别开头。 他真越来越觉得这女人就是个怪咖了。 从里到外不正常那种。 陈聿臣的车是一辆越野车,底盘高、空间大、那辆老式自行车塞去后备箱,横亘在后座中间,硬生生隔开了左右两侧。 秦吱吱抢了个副驾驶。 沈周懿和裴谨行就坐在后排,被……自行车的前车轮隔开,车轮里生锈的车条仿佛上演着一幕铁窗泪。 想要牵个手都得横跨车轮,怎么都不得劲儿。 裴谨行舌尖抵了抵上颚,散漫侧头看向她那边。 沈周懿困倦地闭着眼,没关注他情绪。 他就是觉得秦吱吱这女人想搞事情。 * * 帝景三院位置较为偏僻。 开车半个多小时才到达。 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 下了车,陈聿臣一手搭在车门,忍不住问:“你从这儿一路骑车去的医院?” 秦吱吱伸了个懒腰,语气稀松平常的:“是啊,五点出门八点到。” 陈聿臣露出了崇拜又牙疼的表情:“……”您膝关节没冒火星子吗? 帝景九院实际上相隔距离比较远。 三院是医学研究院,门槛高,最低都是硕士研究生,博士那些更是另论,遍地走,丝毫不会稀奇。 这边并不像是九院那样高科技。 反而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特殊之处,绿植遍布,春的气息扑面而来,穿过林荫小道,抵达其中一栋楼。 秦吱吱刷卡进门,一边走一边打哈欠说。 “三院规矩也没那么苛刻,这段时间住这边也问题不大。” 裴谨行懒洋洋地不说话。 陈聿臣却心情兴奋地追着问东问西,丝毫不管秦吱吱越来越烦的表情。 沈周懿陪着裴谨行,她没别的想法,只要能治,其他都好说。 上了楼。 秦吱吱带着他们去了她的办公室。 她这个人不拘小节,性格与她长相完全不符合,魔鬼的身材天使的脸,却是散漫的跳脱的个性,办公室也不像想象中那么严谨,反而到处都是零食,还有到处零散的组装零件。 “随便坐。” 裴谨行扫了一眼。 随便—— 怎么个随便? 从哪儿下脚? “我可以每天过来,不用住这儿麻烦你。”他懒懒淡淡地开了口。 秦吱吱回过头,撩了把长发,冷漠无情的回绝:“你以为我想麻烦?不过是盯着你监视你乖乖听话罢了。”说着,她从抽屉里找出一张门卡和钥匙扔给裴谨行:“c区6栋3楼012室,自己去看看。” 沈周懿拉着裴谨行:“我陪你去看看。” 裴谨行想到要分居,就臊眉耷眼地,轻轻应了声。 二人转身离开。 办公室剩下陈聿臣和秦吱吱。 秦吱吱扎起头发,抬头看向已经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茶的男人,她顿了顿:“你不去看看?” 陈聿臣倒好了茶,自己照顾自己,丝毫不麻烦主人的抬起头:“人情侣,我1080瓦,不找不痛快。” 秦吱吱啧了声,“人精啊你。” 陈聿臣笑嘻嘻地起身,参观了下她的办公室,感觉是,不靠谱、乱七八糟、没有权威性。 他好奇地问:“秦小姐你几岁入行的啊?年龄差不多,你比我混的可牛多了。” 秦吱吱:“这还是看脑子。” 陈聿臣被呛了口,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跑到她办公椅前,弯着腰杵下去,“我有挺多专业性问题想请教,秦老师给个机会呗。” 秦吱吱凝视他。 陈聿臣卖乖:“姐?” 好一阵,秦吱吱才皱皱眉,“你家里人有没有嫌你烦过?” 这人怎么一点儿不打生的? 陈聿臣郑重其事:“不啊,我对别人不这样,你是我偶像,super爱豆!” 秦吱吱恍然大悟。 “你别是想泡我?” 陈聿臣眨眨眼,茫然:“啊?” 秦吱吱沉眉,像是叹了一声,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爱姐,姐不直。” 陈聿臣:“???”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又见熟人 跟着指路标来到了其中一栋楼。 环境很好,是单人间,干净整洁,就是床有点小,一米二,裴谨行躺下去,脚都在外面耷拉着,睡两个人略显拥挤。 他在床上试了试。 床垫也很硬。 干脆坐起来,敞着腿看向她:“她虐待我。” 沈周懿噗呲一声笑了,“统一标配,哪儿比得上在家里,委屈一段时间。” 裴谨行眯了眯眼,朝着沈周懿勾勾手指,“分床睡,想你怎么办?” 沈周懿心软地走过去,顺势窝进他怀里,“那你忍忍。” “那姐姐想我又怎么办?” 她认真的想了想,“还好吧,女人这方面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烈,除非得分开一年半载?” 裴谨行笑了声,震动着胸腔,“看来昨天是把你喂的很饱了,才会有这种言论。” 沈周懿没忍住把头埋进他怀里,“你还不是把自己干医院来了。” “你可别误会我,你男人没那么娇,如果不是身体问题,姐姐,你以为你能下得来?” “裴谨行,你害不害臊。” “床上说的糙话你不是挺喜欢来着。” 得。 沈周懿翻了个白眼。 哪儿能试图从这家伙嘴里得一句软话。 性子混不吝的,什么都说得出做的出。 别人的弟弟逗一逗就脸红。 她的弟弟逗一逗是她浑身红。 砰砰砰—— 楼道里脚步声匆匆忙忙。 伴随着说话的声音。 隔音似乎也并不是很好。 沈周懿往门口那边看了看,似乎并不会因为二人要分开而心情烦闷,反而坦然又不以为意,这让裴谨行有些许的不爽,他将人勾过来,薄唇啄了啄她耳根,“世上一切对你都有吸引力,就爷没有?” 沈周懿被他弄得浑身痒,笑着躲着:“……别闹,我就是听着有个熟悉的声音。” 裴谨行不管。 他似乎开始闹脾气,对秦吱吱的要求和建议十分不满达到了顶峰,窗外沙沙作响,伴着鸟叫声,他皱着眉,手顺着她雪纺衫里滑进去,这种布料,滑溜又轻飘,也好脱的很。 沈周懿惊讶于他这叛逆。 摁住他作怪的手,“过过瘾得了。” “……”闷着不出声,像是惩罚,手指重重一拢,她都疼了,沈周懿张嘴就要教训人。 他适时地说:“姐姐,比两月前丰满了。” 沈周懿被噎住。 好吧,哪儿有女人不喜欢被夸身材好。 她挪动位置,小心翼翼不去碰到他那边,“我衣服都皱了,好了,一会儿给他们看出来了。” 这回他好说话了。 抽离出来,懒洋洋往床头一靠,还顺势抽走她口袋里的烟,又颓又厌世似的慵倦,夹了根烟含住,抽过两回,他已经娴熟许多,就那么懒懒散散地吞吐,仿佛是颇具色气的事后烟似的。 把欲和蛊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偏生眉眼生的冷冷淡淡,更叫人血脉沸腾。 ……妖孽吧。 沈周懿内心叹息。 这种男人放出去,不是祸害是什么。 但是不等她沉溺。 门外有人嘟嘟囔囔:“都不等我。” 这句她听的真实。 沈周懿微微一讶,起身理了理衣服迅速去开了门。 便看到了走廊外楼梯口一道熟悉的身影。 姑娘穿着白大褂,娇俏的脸蛋白的发光,半点瑕疵寻不到,正慌慌忙忙地扎头发。 沈周懿出声:“芙一?” 陈芙一回过头。 看到是沈周懿惊喜的一下子松开头发,茂盛浓密的头发瞬间炸开,可爱又滑稽,“懿姐!” 沈周懿关上门,朝着她走去。 “我帮你扎。” 孩子急得头发都收拾不好了。 陈芙一红着脸点点头,“懿姐怎么来这里了?” “有点事,你裴谨哥也在。”她努了努嘴。 陈芙一看了看那间宿舍,“啊?他来这儿做什么?” “可能你这段时间会常见到他了。”沈周懿轻淡的笑。 给姑娘扎好头发。 陈芙一顿时一阵心虚,上次把裴谨哥陈年旧事拖出来告诉沈周懿,她还担心了好久呢,万一二人因此吵架,裴谨哥不得把她吊起来打?思前想后,她立马拉住沈周懿的手:“懿姐,跟我去凑凑热闹?今儿来一批新人,我带你去玩玩怎么样!” 反正别跟里面那位碰头就是了。 沈周懿惊讶地眨眨眼:“我可以去?” “当然可以!我是大前辈,要带新人的,树立威风。” 沈周懿挑眉,没拒绝:“可以,正好闲着。” 隔音一般。 所以屋子里也能听个大概。 裴谨行咬着烟坐起来,他走到了窗口,打开窗,一阵裹挟着阳光的风拂来,斑驳的光落在他脸上,衬得那瞳眸更深谙。 他低头。 很快看到两道身影从楼里出来。 一路说说笑笑的。 好不欢愉。 裴谨行咬着烟漫不经心地笑。 得。 为了逃开他,姐姐也是煞费苦心。 他很粘人? 还好吧。 * * 陈芙一是破例进来三院的,在神经外科方向天赋异禀,所以她的年纪应该是最小的,但是资历却高。 跟着陈芙一在院落里一路散步。 沈周懿也感受了把学术氛围。 “上次,懿姐你跟裴谨哥……没吵架吧?”陈芙一一直很惴惴不安,现在逮着人,两眼眨巴眨巴,心虚又不好意思。 沈周懿淡定极了:“没有,不至于。” 就是床上打架罢了。 陈芙一立马拍拍胸脯:“幸亏幸亏,不然我内疚死了。” 说着,她指了指路边,“快看,那边新人大巴车过来了。” 沈周懿看过去。 不止。 还有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车子在那两辆大巴车里格外醒目。 沈周懿却微微眯眼。 那辆车…… “咦?那不是召卿老师的车吗……” 旁边的陈芙一也认了出来,喃喃自语着。 沈周懿眼里闪过几分异样,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 等他们过来时,大巴车、以及布加迪车上的人都下了车。 对比其他人的出场。 那辆豪车自然赚尽了注视。 沈萝央下了车,一身乳白色高定西装裙,勾的纤腰袅袅,妆容精致,她似乎并不尴尬与这注目礼,也只有这样,才能叫别人记忆深刻。 诸多注视中。 她不经意抬起头。 却对上一双从容婉约的眸。 顷刻之间,她皱起眉。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会遭报应 马路宽阔,上午的光并不浓烈。 却也叫沈萝央觉得嗓子眼烧了一团火。 她万万没想到在时隔半年之久,与沈周懿相见竟然是她最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帝景三院。 为什么? 这么女人还是捷足先登了一步? 沈周懿在京城究竟做了些什么?结交了什么人? 沈周懿的心情其实很平静,并不为遇见沈萝央而有什么起伏,其实早就已经猜得到了,迟早会在京城见面,沈萝央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怎么会甘愿就呆在邕城一辈子。 只不过现在的情形有些不和谐。 毕竟,她已经和她爸爸沈忠林闹成了那种地步。 沈忠林如今举步艰难,公司面临着很多问题,都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 沈萝央自然也会跟着恨她。 “懿姐,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为什么会坐……召卿老师的车?” 陈芙一眼里藏了许多的情绪,无意识地攥着衣摆,心中的紧张几乎已经溢于言表。 她害怕这个从沈召卿车上下来的女人,是轻描淡写打败她的存在。 沈周懿低头,轻轻地摸了摸陈芙一的头:“别多想,她是小舅的侄女,也是我的一个妹妹,不是你的情敌。” 有了这句安慰。 陈芙一明显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紧随而来的是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怎么会。”沈周懿轻笑:“喜欢一个人,人之常情罢了。” 陈芙一有些惆怅地叹息:“可是召卿老师似乎并不考虑男女之情,他活的好清心寡欲啊。” 眼看着小姑娘都快要愁哭了,沈周懿拍拍她的背:“叫你了。” 陈芙一顿时回神,她连忙上前。 却发现。 很快沈萝央走到了她的面前,博士导师安排沈萝央在她手底下实习,像是戏剧化似的。 陈芙一介于沈萝央是沈召卿的侄女,又是坐沈召卿车过来的,心想,要是对沈萝央好一点,是不是召卿老师会高兴点? 正想着。 沈萝央便开口了:“你好,我是沈萝央,未来的日子多多指教。” 她个性没那么冷漠,大家闺秀的样子,在朋友堆里也吃得开,表面功夫自然做的不错。 陈芙一立马伸出手,介于沈召卿的关系,有些拘谨道:“你好你好,我是陈芙一,我呢……” “我知道。”沈萝央淡淡地说:“曾经听说过陈小姐。” 不痛不痒的一句话,顿时让陈芙一小脸微僵,一种局促攀升,眼神更是闪躲了几下。 虽然沈萝央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但是她怎么会不知道,沈萝央一定是通过当年她“自杀”事件威胁沈召卿的事知道她的,越是轻描淡写,则可能越是讽刺和不屑。 也对。 当年她幼稚没解释的行径,一定让人很讨厌。 陈芙一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我会带你一个月的时间,之后你会转正分配。” 沈萝央视线落在她身上,眼里却藏了几分轻蔑,她当然清楚这个女人做过什么,真当什么人都能肖想小叔?长相不过如此,只有无用的痴心妄想罢了。 这样的碰面显然是尴尬的。 陈芙一也不多说什么,领着沈萝央往沈周懿那边走。 “懿姐,我要送她去一下宿舍,你要一起吗?” 沈周懿淡淡地看了眼沈萝央,“走吧。” 不是她闲着无聊,而是她担心陈芙一性子单纯,沈萝央又过分在意沈召卿,难免担心陈芙一会因此受一些口舌。 陈芙一并不知道沈周懿与沈萝央关系不睦,还特意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腾出了两姐妹叙旧的空间。 清风徐徐,脚步声不紧不慢。 沈周懿目视前方,姿态清清和和,唇边微澜,一如过去那样沉静内敛,从容不改。 无论过了多久,沈萝央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女人是如何将她家搅的天翻地覆的。 “看来你过得不错。” 她开口。 沈周懿目视前方,嗓音浅浅:“是挺好的。” 沈萝央眼里翻过暗色:“将沈家祸害到那种地步,被千万人诟病,害的我爸被调查被制裁,名誉一落千丈,姐姐还能笑得出来?” 唇枪舌战在所难免。 沈周懿淡笑:“不该吗?” 沈萝央猛地一顿,“沈周懿,这么久了你连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她是恨沈周懿的。 从小就恨。 小时候沈周懿是小姑生的,邕城第一大小姐的孩子自然也是光芒万丈。 再之后,沈周懿也是得了天命似的,总能惹人怜爱,她的小叔从小就偏爱沈周懿,从不遮掩,有什么好的第一时间总是会给沈周懿,毫无理由的袒护,背着爷爷去给身在疯人院的沈周懿打理一切,就算触犯爷爷也在所不惜,而她就好像是个透明人似的,在沈召卿面前毫无存在感。 她差哪儿了? 沈周懿凭什么? 沈萝央的声音拔高,面上有恼怒之色,陈芙一回过头,有些不明所以。 沈周懿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她眼眸流转,语气像是哂,又听不出太多端倪:“加害者要求受害者心怀忏悔,世上哪儿来的这种强盗理念?” “你算计我爸爸,就没想过以后在沈家如何自处?沈周懿你的心是多黑啊?亲叔叔都下得去手陷害?你不怕遭报应吗?!”沈萝央不管其他,她只知道爸爸因为沈周懿身陷囹圄,妈妈被爷爷斥责摊上个祸害娘家,那段时间家里氛围像是冰窟窿似的,而她在邕城的名媛圈子里也被孤立,无人再敢与她深交。 这一切。 都是沈周懿精心算计,她倒是拍拍屁股远走高飞享受她的自由生活,而他们呢? 这段时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她不就是受了点磨难,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拉全家人下水?! 沈周懿无非就是个藏着恶毒心思的白眼狼罢了! 女人尖锐的指责,面露憎恶,将问题甩的一干二净,也不知道有没有带私心,把多年怨恨都摆在明面。 陈芙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懂二人之间有什么问题,“怎么了?怎么吵架了?” 沈萝央皱眉:“与你无关。” 陈芙一一鲠。 沈周懿将人拉至身后,平静的眸映衬着光,也漾不出分毫的温度:“善与恶泾渭分明,恶自然会有报应,你家不就得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她和他的初识 沈萝央其实想过沈周懿很多种反应和态度,却唯独低估了她的厚脸皮程度,什么叫,你家已经得了? “沈周懿你究竟在发什么疯?” 沈萝央面上恼火,压低了声音却透着浓烈的不满。 沈周懿淡淡莞唇,眼神波澜不惊的,“在这儿遇到你实属意外,不过三院是什么地方你心里比我清楚,刚刚过来这么疾言厉色地表现自己,也不是什么淑女行径,你好自为之。” 她显然无意要与沈萝央多费口舌。 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沈萝央想要发泄怒气,她可没必要照单全收。 说着。 沈周懿拉着陈芙一的手,“继续带路,我陪你一道。” 陈芙一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哦哦,好。” 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局面是如何。 好像…… 并不是多和睦愉快? 看着前面那道背影,沈萝央按捺住自己翻涌的情绪,攥了攥拳头后,继续跟上去,视线在陈芙一与沈周懿身上来回打量。 这个沈周懿倒是来者不拒。 半点自尊心都没有。 陈芙一这样的女人,害得自己小舅当年担上骂名,名誉受损,现在她竟然还巴巴的和陈芙一交好?就那么爱趋炎附势?一点儿不顾及自己小舅的脸面了? 也对。 沈周懿要是没心机和野心,怎么会让他们家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 沈萝央冷笑了声。 现如今是冤家路窄,来京第一天就遇到沈周懿。 她给小叔打了电话,让他送她来三院,小叔以公事繁忙拒绝了,只是派了车来送,她心里本就不舒服,如果是沈周懿提出要求呢?小叔又会怎样? 越想越烦。 沈萝央脸色愈发低沉。 抵达宿舍楼下。 陈芙一回头看着她,本着尽职尽责的心态,温吞道:“你的宿舍在四楼013室,直接上去就好了,明天我会过来带你去部门那边,你今天好好休整一下熟悉熟悉就好了,食堂的话,不远,就在右拐东边。” 沈萝央对陈芙一没什么回应。 径直越过她们上了楼。 那种态度几乎已经溢于言表。 陈芙一抿抿唇,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她在沈家人眼里,的确是个厚脸皮的罪人。 沈周懿食指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带着几分宠溺的温柔,她淡淡的笑了笑:“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 陈芙一摸了摸额头,圆溜溜的鹿眼弯了弯,“好。” “不过,懿姐啊,你跟她……” 沈周懿侧身眯着眼晒了晒太阳,唇畔泛着弧度:“也不重要。” 在她人生字典里,只要解决完,她会翻篇。 碍眼惹人心烦的人或者事,她会主动清除。 陈芙一顿时露出羡慕又崇拜的表情,“懿姐,其实我觉得你好帅啊,就是有种绵绵柔柔的洒脱,通透极了,我最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了。” 可惜。 她做不到那么帅。 她就是一个挣扎在平凡又复杂萦绕世界里的芸芸众生。 不出彩,不轰烈,按部就班的走自己的人生。 挺无趣的。 沈周懿淡笑:“不一定,你年纪小,少女怀有心事和烦恼都是不可避免的阶段,活成我这样反而少了几分趣真。” 陈芙一努努嘴,似乎是理解了,又挠挠头,蹦蹦跳跳地跑到沈周懿面前,“平时想要见见召卿老师感觉很难……我想约他去吃京城一家沙冰店,会不会太幼稚?他应该不会同意吧。” 沈周懿挑挑眉:“小舅平时是挺忙的……不过他不是纯粹的工作狂,每周会给自己放一天假,你或许可以从那天试试。” “是吗……”陈芙一眼睛亮起来。 沈周懿歪歪头:“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这个。 陈芙一顿时停下脚步,思绪被拉扯,似乎回到了那年。 “我这些年一直跟着国际医疗组织到处跑,在各地做志愿者,去帮助一些偏远地区、战乱地区受苦的平民百姓,我哥说我从小就是野性子,关不住坐不住,年纪小的时候仗着自己有点天分,就觉得可以顶天立地了,热血沸腾的报了志愿者,跑去了一个比较乱的国家。” 她找了处长椅坐下来,拍了拍身边位置示意沈周懿坐,笑着又像是怀念:“那会儿我才十七岁吧,可莽撞了,有点儿中二病,幻想着自己能救世界于水火,一腔赤勇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沈周懿静静听着,只是笑。 她几乎能够想象到那会儿的陈芙一是什么样子的。 陈芙一鼓起包子脸,表情也跟着言论发生变化,做出张牙舞爪夸张的模样:“可是那个国家,太恐怖了,好像打仗、杀人放火、抢劫、黑帮横行,普通民众可怜,战战兢兢过日子,我跟着协会去救助,但是我年纪小,从小受家里庇护没受过苦,细皮嫩肉的,其实挺醒目的。” 说着,她就皱了皱眉,回想到了不好的画面:“在一次挪动基地当中,我就被盯上了,显而易见,我被抓了,搜走手机电脑,关了两天,是当地的地头蛇,要把我卖了给他们那边的人贩,还谈了个好价钱,我都听到了。” 沈周懿也跟着皱皱眉。 一个小姑娘处于那种环境之中。 可想而知会多恐惧。 陈芙一吸吸鼻子继续说:“但是我吧,就是从小鬼机灵,我哥说我就是没用的聪明多,但好歹用在正点上了,我找机会跑了,但是他们也机警,硬是追了我好久,吃了好多苦,吓得我都以为自己真要死在那边了,但是……” 说到这里。 她眼里才渐渐浮起笑意,漾着几分崇拜和不加掩饰的情意,“好巧不巧的,我逃跑过程中,冲进了一家当地比较高档的咖啡厅,召卿老师就坐在那边,应该是在谈生意吧,听到了他说了句中文,那一瞬间我泪呱的就出来了,听到了亲人的声音。” 沈周懿眯了眯眼。 小舅无论处于何地都那么从容清雅,在那种硝烟弥漫之地,他只会是最瞩目明媚的存在。 “然后我就扑过去了,但是没作声,就坐在他身边,当时估计把我当神经病了,他没驱赶我,可能是看我灰头土脸又饿又渴的样子,还给我点了杯冰咖啡,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半点难堪都没有给过我。” 陈芙一擦擦眼泪,笑的眼睛红红。 第二百四十章 少女情怀 直至今日。 她都忘不了五年前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 沈召卿像是浑浊之地绽放在一汪清泉旁边的蓝雪花,清冷、淡泊、透彻却不被任何污浊近身。 她的狼狈。 他的清冽贵气。 她局促不安,又不敢大声嚷嚷,她担心会闹大事态,惹无关紧要的人牵扯其中,只能借着他的势来装模作样驱赶外面的人。 而他像是不在乎。 也绅士,不责备、嫌弃、驱逐不体面的她。 不动声色点了冰咖啡和蛋糕。 从头到尾没多看她一眼,却将那精致的碟子推至她手旁。 似乎稀松平常的维护了一个少女的自尊心。 他大概以为她是饿急了的拾荒者。 她的确是两天没吃东西。 几乎是边哭边吃完的。 沈召卿谈完生意起身就走,应该是他绅士的举措让她升起了希望,出门她就拽住了他的手臂。 那一刻。 男人低敛眉目,眼神清冽沉雅,如初雪稍霁,疏离又让人倍感安全。 身上是淡沉的木质香,干净稳重。 她感觉她好像抓住了神祇似的救世主。 “第一句话,我说的是救救我,我会给你好多好多钱。”陈芙一似乎是被自己呆到了,拍了拍脑袋,笑着说:“他怎么会缺钱呢。” 沈周懿轻笑:“之后呢?” 陈芙一弯了弯眼睛:“他估计也知道了不远处有带着枪蹲我的人,就问了我一句,你不怕我也不是好人?” 说这话时候,沈召卿情绪仍旧是淡泊如水的,可却莫名威严,她虽然当时憨,却就是察觉出了当时那些人对沈召卿有着莫名的忌惮和打怵,落在自己国家人手里,总好过异国他乡被卖吧? 她就说:“那我也跟你走,当牛做马,都行。” 她记得。 说完这句时。 他好像不经意地笑了下,很淡。 陈芙一承认,当时她就昏头了,沈召卿那样一张脸,就算身处尘埃,仍旧明亮如珠,否则也不会这些年有那么多趋之若鹜的大家闺秀,放下矜持与脸面去求爱。 “再后面,我就被他带走了。”陈芙一像是怀念,“我不太懂为什么他在那边会那么厉害,那些人真就不敢追了,甚至我还记得,我抓住他时,看到了那些人脸色都变了,我那会儿还以为召卿老师也是什么黑……呢。” 沈周懿听的津津有味的:“那之后你们怎么了?” “他在那边有公司,我被关了两天受了点伤,就被安排下去养伤了,给我提供了吃食住宿,只不过从那之后就很少能见到他,他总是很忙,也似乎不记得我的存在似的,任由我在那楼里晃荡。”陈芙一耸耸肩。 “再之后……” 她回想到了什么,脸色发沉,尽量轻描淡写的讲清楚:“我不懂他是做什么生意的,有次回来,受了重伤,子弹就在胸脯,介于什么原因不能去医院,我又是学医的,就主动请缨,再三请求下他身边的人才同意我做手术,他是我第一个开刀的病人,我快吓疯了,好在,成功了。” “一来一往,欠人情还人情,继续欠人情继续还,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芙一仰着头叹息:“因为我在比较乱的国家,他恢复好了后是两个月后了,大概是想还我人情,就教我用枪用来保护自己,我总是学不会,他也一直有耐心,从不生气,就那么教,所以我才会习惯叫他召卿老师。” “其实啊,我是故意装学不会的,能有理由有机会跟他相处。” 小姑娘情绪跌宕的叙述当中,是遮盖不住的情愫汹涌。 寥寥几句,无人能够体会她经历了那些事情时的所有心情,以及她抑制不住爱慕之情的敬仰追逐。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都保留在她心中。 谱写着暗恋时期最懵懂酸涩的滋味。 沈周懿感叹着小舅的经历,以及小舅的为人处世,她见过他少年时期所有,再到成熟稳重后更灼人的魅力。 陈芙一会弥足深陷,并不意外。 “我追着他跑了两年,十七岁追到十九岁,哪儿有那么多佳偶天成,也没有什么日久生情,他生来就好像高高在上,不被凡事所累,不过啊……” 陈芙一拍了拍腿,笑的俏丽地站起来,“我,不会放弃的,五年不行,那就十年,反正他身边也没人,我就造呗,实在他哪天有了心爱的人,那我就宣告我的青春正式结束了,爱这样一个男人,多少年徒步走过来也不会亏。” 小姑娘温暖活泼如三月的太阳,不会太烈,恰到好处的舒适,明媚积极,单纯又赤诚。 沈周懿最终展眉一笑,“那就,祝你旗开得胜。” 陈芙一娇憨地眨眨眼:“嘿嘿,万里长征终不悔~” * * 跟陈芙一分别。 沈周懿又有了新的感悟,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每一种都在丰富她缺失的一部分,而陈芙一这种,像是拨云见日,一往无前、毫无顾忌、活的毫无遗憾。 或许…… 她也应该学学这种精神? 正想着。 已经走到了裴谨行那栋楼下。 抬起头,就看到男人倚靠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本书,也不知有没有认真看,领口纷飞,白的发光。 她顿了顿。 鬼使神差就掏出手机,对着那个裹挟春色满园的窗口拍了一张。 正低头欣赏。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竟然是沈召卿。 毕竟刚刚听了他的故事,心情也有些吃瓜似的兴奋。 她笑着滑动接听。 “小舅?” 沈召卿似乎察觉了她的雀跃,微微顿了顿,“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周懿清清嗓子:“没有,就是听了个爱情故事。” 那边,男人沉吟了会儿,清冽沉雅的嗓音又漫起来:“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上次你拜托我查的事,不是要查京a宾利车?” 沈周懿神色顿时一正,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收紧:“查到了?” 沈召卿淡声说:“京城开宾利的不少,现在是统计了个具体的数字,将近两千,还有一份名单,要一一排查吗?” “要。” 沈周懿缓了一口气,“这份名单很重要,小舅,你先发给我,我去给阿颜看。” 只要有名单。 一一比对下来。 就会能筛查出当年害了阿颜的人究竟姓甚名谁。 宋戎颜就会大仇得报! 第二百四十一章 英雄无名 这段时间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搅乱,不过这件事沈周懿一直没放下心过,宋戎颜已经因为这事困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发现那人就在京城,掘地三尺,也得要挖出来。 沈召卿浅应:“我助理已经整理了一份文档,一会儿看看邮箱,阿懿,想从这将近两千人里寻,个人资料也得一应俱全,会耗费些功夫。” “我知道,小舅你不用操心这个,只要有名单了其余的我会看着办。” “好,有事联系我。” 沈周懿吐了一口气,揉揉眉骨:“有时间一起吃饭?” 那边才淡笑了声:“你约时间。” 三言两语又挂了电话。 至于这个吃饭,她其实也是为了陈芙一,左右是一顿饭的事情,也不打紧,小舅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其他的嘛,那就看他们缘分了。 她倒是没想到。 自家小舅竟然是这么难搞的一个人,小时候少年清冷意气风发,仿佛永远怀揣着心事,也叫人猜不透,长大了成熟了,清雅有礼,却隔着千山万水,他究竟心里的路是哪条?要通向哪个方向? 就连她也无法窥探、猜测。 平静了心思。 陈聿臣从另一栋楼过来,朝着她和楼上的裴谨行挥挥手,“裴谨,下来了,秦小姐那边叫你过去测测身体数据,别懒散着了。” 裴谨行这才从窗口垂下来视线。 漫淡从沈周懿身上一扫,合上了书本。 很快男人从楼道门口晃出来,踩着倦怠地步伐,浑不吝地迎着纵横交错的光线,“你不回医院?” 陈聿臣拨了拨头发,上前搭住裴谨行肩膀,扬着笑哼哼:“我明儿下午之前都没有手术,感动吧?哥哥就待这儿陪你,我妹都没这待遇。” “你妹是不稀罕你。” 陈聿臣嗤:“小丫头片子,年少不知哥哥好,错把渣男当成宝,我还不乐意管她呢。” 说着。 他才想起来口中渣男是沈周懿小舅,有这层关系,他立马正色轻咳一声,“沈小姐,一会儿一起吃个饭?这三院的伙食,绝对是不错的。” 沈周懿浅笑着摇摇头:“一会儿还有些事儿,我们甜心……就劳烦你照顾照顾了。” “甜心啊。”陈聿臣顿时笑的更张扬,拖腔带调地念着那俩字,“这么甜的名字安在裴谨身上,沈小姐,你这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也太厚了。” 谁不知道他裴谨就是一个暴徒。 骨子里没有乖这个字,疯起来,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不理会男人贱起来的样子。 裴谨行侧首看她:“我送你?” 沈周懿上前握住他手:“你安心在这儿待着,吱吱性格是跳脱了些,但是她才是希望,你乖点。” 裴谨行不言语,眼神淡淡,良久才嗯了声。 无声地捏了捏她小拇指。 沈周懿心里记挂宋戎颜,跟秦吱吱说了声便离开了。 两个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女人在灼目光线下的背影,风扬起黑发,画面美不胜收。 陈聿臣“啧啧”了两声,拍了拍裴谨行的肩膀:“欸我说,你这家伙捡宝能力一绝啊,我原以为她性子有些过分的理智冷淡,不太适合你,可她却更直截了当的给你把解决方式拎到眼跟前,一点儿不磨叽,性子温柔,实则坚韧冷静,好吧,我稍微对她改观那么一点点。” 通过沈周懿请来了秦吱吱这件事。 陈聿臣心里那根刺才稍微松动了些。 虽然他们口舌之争、你呛我骂、但是心里是真的在意兄弟,当时沈周懿表现出来的冷淡,都叫陈聿臣心凉了半截,害怕裴谨行在这段感情里吃亏。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至于。 对此。 裴谨行倦淡地瞭起睫毛,单手抄兜而立,含着淡淡京腔的低沉嗓音无形性感的要命:“你又不了解她。” 说完,他直接转头就走。 陈聿臣在原地愣了一阵。 反应过来后追上去骂骂咧咧:“我也没说啥你倒是护上了,裴谨,你这个见色忘友的渣男!” “哦。” “以后受委屈你可别哭啊。” “哭你m蛋。” “…………” 瞧瞧!瞧瞧!沈小姐你是怎么昧着良心叫这小疯狗甜心这俩字的! * * 宋戎颜的电影快要杀青。 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是有谢宿白坐镇,硬是平定了风波,先前发生的曲折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舆论。 影视城正热闹。 不同剧组租赁了不同的场地,相邻左右拍摄的题材都各有不同,走出摄影大棚就能看到不同服装道具的景象,很是有意思。 沈周懿坐在影视城一家咖啡厅里。 还能看到不少明星来往,大家在这儿倒是很自如。 宋戎颜风风火火赶过来,连头饰都没有拆,饰演的是一位战乱时期的亡国公主,最终以身殉国的家国情怀大义。 落座。 宋戎颜就咬着吸管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冰饮。 “等我杀青,下个月开始我要休息,好好过个生日。” 她说。 沈周懿算了算日子:“距离你生日还有四十多天呢,想要什么礼物?” 宋戎颜拍了拍桌面,挑眉:“等到我电影上映,你包场。” 她有伸出五根手指:“五场。” “就这?” “包场很贵的好不好!你姐妹儿人生第一部大制作,我也是要排面的,万一票房扑街,我的电影生涯就嘎嘣儿脆了。” 沈周懿笑:“好好好。” 说着,她从包里取出来时路上打印出来的名单。 “这是我小舅查出来的,但是开宾利的人数量挺多的,你还知道那个人具体什么信息吗?” 宋戎颜一顿,美艳动人的眉眼里藏了情绪,她手指捻着那纸张,密密麻麻的信息落入眼睛,那个人,就藏匿在其中。 她几乎在颤抖。 不受控制的颤抖,从内而外的冷。 十几年,父亲的仇恨、她的怨恨、归结于这一人身上。 却告诉她,这个人过得非常好,洗去铅华,过着上等人的生活,开着几百万的豪车,自己犯下的血债抛诸脑后,而她呢?她连墓志铭都没有的爸爸呢?谁买单? 这世间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多情容易专情难得 她本该活在烈阳下,本来茁壮明媚,她有她平淡却又正常的人生轨迹,她应该是自信、积极、甚至可以被艳羡的。 可是这个人毁了她的家。 她爸爸一身功勋荣誉,枪林弹雨里过,为国家、为人民、为和平、抛头颅洒热血的奉献自己所有。 缉毒警本来就是最危险警种。 常年不归家,卧底其中,朝不保夕。 却被恶意出卖,惨死异国。 她放不下。 盯着那几张纸,她缓了好一阵子,才拿起来,一行一行,一页一页的翻看,但是她对那个人了解太少了,只记得一个模糊的模样,其余的空白至极。 想从这些人里筛选出来。 还得一一去核对更详细的。 沈周懿看了看她,“这是所有名单,里面有购置的身份信息,从籍贯等等排除,你知道他是哪里的人吗?” 宋戎颜点点头:“北方,曾经听到过一点口音,其余的不太了解。” “那这份名单里,有一大半都是北方人,京城人居多,那可以排除他是京城人,在剩下那一小部分里筛。” “我数数,这样算下来……” “只有一百多个不是京城人的车主。” 一百多人。 那个人很可能在这些人里。 如此一来,就更加容易去核对了。 沈周懿点点头,声音软下来:“缩小范围我们再慢慢去查,总能查到。” 这样一个畜生,必须要受到制裁。 青山埋忠骨,山河念英魂。 有些债,不能忘却。 宋戎颜将那些名字一个一个圈起来,这才作罢,“我怎么都得等到这人得到报应,不然我挣扎着活这么久,图什么?” 沈周懿皱了皱眉,“阿颜,这是什么话。” 宋戎颜醒神。 她笑了笑,“别紧张,我心最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得亏我心大想得开,自私自利的人活的最久啊。” 沈周懿复杂地看着她。 也对。 宋戎颜这么多年,看得开、想得开、能宽慰自己、不会在死胡同打转,发生在她身上的桩桩件件,给任何一个普通人,早就心力交瘁呕心沥血致死了。 叮—— 放在桌面的手机翁动起来。 宋戎颜低头看了一眼,刹那怔住。 沈周懿也随着瞥了一眼。 xsb 只有这么三个英文字母。 能猜到是谁,并不难。 宋戎颜抿抿唇,一切情绪似乎偃旗息鼓,谢宿白出国多久了?二十天?一月? 她快要记不清。 日日夜夜辗转而过。 因为这些日子里,他从未联系过她。 只是拜托沈周懿交给了她那枚戒指。 要不是这枚戒指,她会分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突然的联系,让她一时乱了阵脚。 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 沈周懿把她反应都看在眼里,轻轻叹息了下:“快接吧,给你们双方一个机会。” 宋戎颜这才回过神。 唇瓣微凉,她滑动了接听。 听筒里传来谢宿白微哑带沉的音色:“阿颜。” 宋戎颜顿时就觉得眼眶酸热,她看向窗外,天淡风轻,偶有鸟儿展翅而过,周围嘈杂,她能清晰听见他的呼吸声。 “哦。” 她回的不冷不淡。 那边似乎并不在意,隐约之间,她听到了有广播声传来。 “前往南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1233次航班正在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a1-a9号柜台办理……” 宋戎颜顷刻愣住,“你,回国了?” 这是京城国际机场的航班信息。 谢宿白:“嗯,刚下飞机。” 宋戎颜的心陡然热起来,声音轻的缥缈:“这次出差挺久的……” 那边静了静。 “处理了些麻烦事,戒指收到了吗?” 宋戎颜抬了抬眼,看下对面沈周懿,闷着声:“收到都快一个月了,现在问,你时差倒乱了?” 谢宿白不理会她的锋锐。 沉默了一会儿,“跟我回谢家吗?” 这么一句。 宋戎颜心都快停了,“你在说什么?” 谢宿白一字一句又重复:“回谢家,见家长。” 宋戎颜浑身紧绷起来,喉咙里涩涩的疼,她极力忍耐情绪:“谢宿白,你出国一趟,是失心疯了吗?带我回谢家,你要干什么?” 谢家谁想见她? “结婚,走个过场。” 他声音从始至终的漠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稀松平常,甚至让宋戎颜觉得,今天是否末日来临,能使人如此疯魔。 “你……” “你真当我给你戒指,是跟你玩儿?” 她眼瞳闪了闪,心跳如擂鼓。 “宋戎颜,这里面时间里,我从来没跟你玩儿过,哪怕一分一秒。” 认识十一年,现在是第十二个年头。 以金主与金丝雀的身份在一起几年。 细细回想。 谢宿白的确从未与她玩笑过什么,他从来都很公事公办似的,漠然、刻板、从不轻易允诺什么,但是只要她要过、他说过的,都给了她圆满。 以至于如今。 他直言不讳结婚两个字。 震的她神经系统都麻痹了。 挂了电话许久。 宋戎颜耳边轰鸣,有什么在坍塌又有什么在重塑。 久久不能平息。 沈周懿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他要做什么?” “结婚……” 沈周懿一讶,这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得多,她以为上次谢宿白说要结婚,得一个很长的过程去摆平一些阻挠,但是,这才多久?他就直接提上日程,不管不顾了? 良久。 她握住宋戎颜冰凉的手:“去追逐自己真正的内心吧,有情容易专情难得,阿颜,往前看。” 宋戎颜沉默了许久。 她忽然就释怀了。 谢宿白都迈出了那一大步,她有什么理由继续退缩? 或许。 他真能拯救她呢。 或许。 以后他们真会幸福呢。 * * 夜色荼靡。 车子穿过盘山公路,一路向上。 宋戎颜就坐在副驾驶,她今天只化了淡淡的妆容,没了往日里那种艳丽的刺人的锐利气场,看起来温驯了许多。 穿着更是得体,小香风的套装,端庄有加。 车停下。 她攥紧的手心已经有了细密的汗。 谢宿白转头,镜片下眼眸疏冷,斯文气质却也不敢叫人逾越半分,生来尊贵,永远处事不惊。 “紧张?” 宋戎颜绷着脸,硬撑着:“没有。” 谢宿白也不拆穿,他松了松领带,就着直接扯掉,车里没开灯,但是宋戎颜却瞥到他修长的指尖正一颗一颗挑开衬衫扣子。 她头皮顿时发麻,惊叫一声:“谢宿白!!你干什么!” 第二百四十三章 放弃一切,只要你 谢宿白直到把衬衫扣子全部挑开,车内黯淡,路灯隔的远,只能看到那肉色肌肤,起伏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肌,每一块都有力又扎实,在这样一副斯文败类的皮囊下,却是如此血脉喷张的身材。 他偏过头。 镜片微微折射几分冷感。 伸出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你拍第一部电视剧时,因为不熟片场,害怕自己出岔子,缠着我陪你过去,开拍之前,你说紧张,在化妆间硬是挑开我衣服,摸了好久的肌肉,按照你的歪理,你说能缓解你紧张情绪。” “后来,遇到任何事情,只要你心情起伏,你也喜欢这么干,摸摸,挺直腰背进门。” 男人声音冷漠低沉,鲜廉寡耻的话说的毫无波澜。 宋戎颜又恼又羞,的确,她有这种癖好,他早就习惯了,但是这么明着说出来,掌心的肌肉纹理让她耳根都烫了起来,“这是你家门口!你不怕被看到啊?” 谢宿白很少会笑,但是笑起来时会有种违和的浪荡,他指尖在她手背上不紧不慢地敲击,像是从容的调情,“我被你睡了这么多年,哪次不是又抓又咬,痕迹明显,每每回来我在他们面前,早就没遮羞布可言了。” 宋戎颜:“……” 你这么说出来,我不要面子? 她咬了咬牙,恶狠狠地抓了一把,心有余甜的收回手:“好了。” 谢宿白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定地扣扣子,仿佛是下海慷慨被蹂躏后又上岸,这让宋戎颜感觉面前的豪宅不是建起来的,都他妈是她脚趾抠出来的。 她扭头就下车。 谢宿白瞥了她一眼,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 走到她身边,“你不需要表态,也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言论,今夜过后,你就是我谢太太。” 宋戎颜虽有做了心理准备。 可是听着他这轻慢的语气,却也忍不住连绵的震撼,她垂下眼睫,看着二人交握的手,男人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细细的风吹拂,暖意不散,坚定的像是早在他人生规划之中。 宋戎颜悄然地勾了勾唇。 罢了。 管它滔天覆灭。 她就要这眼前春色。 * 谢家是京城除了裴家外的最大世家。 经久不衰,几代人都是经商的天赋者。 尤其谢宿白,被寄予厚望,有望让家族更上一层楼,可以说,距离接任家族大权,只在他点头之间。 所有人都尊敬他,敬畏他,也佩服他。 但就感情一事,却谈之唏嘘。 进了门。 宋戎颜绕是做了心里建设,却也有些荒芜。 想象中的疾言厉色,并没有到来。 她见到了谢宿白的奶奶,谢老太太。 九十高寿,却也精神隽烁,头发全白,眉目红润且颇有威严,正坐厅中,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链条老花镜,看着手中书本,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半辈子峥嵘,更是遇事不惊。 在谢老太太身旁,还有一个美艳雍容的女人。 可能三十多岁,差不多四十。 看不太出岁月痕迹,保养得当,眉眼间是温色。 她倒是朝着她睇来了一眼,又轻飘飘地挪开,“宿白,国外有什么重要的工作,竟出差这么久,一回来就带人上门,让我们也没个准备。” 宋戎颜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谢宿白的亲姐姐。 谢荷。 长姐如母。 谢荷在父母飞机失事之后费心竭力将谢宿白拉扯大,为了谢宿白,还一直没结婚,直到七八年前,谢宿白可以扛起重任,她才成家,这份姐弟情谊更是非比寻常。 谢宿白没松开宋戎颜的手。 他带着宋戎颜落座,神情清寡:“不用准备,今天来就去通知一下奶奶,大姐,我要结婚了。” 一句话。 彻底搅乱了厅内氛围。 似乎凝结了冰碴子,叫人脊背生寒。 谢老太太这才抬起头,余光在宋戎颜身上一扫而过,“宿白到底是长大了,眼里没有长辈了,直接领人回来与我置气,这位姑娘,收服男人真是好手段啊。” 宋戎颜眼睫低垂,没说话。 字字句句,不疾言厉色,却刀刀封心。 谢宿白镜片后的眼瞳凝冷,他不管老太太态度:“婚礼,我想定在国外,阿颜喜欢那边教堂布置,奶奶年事已高怕是行动不便,无须出席,也好皆大欢喜。” 宋戎颜心一颤。 谢荷脸色愠怒:“谢宿白,现在真没人管得了你了吗?!” “大姐别生气,姐夫出差未归家,身体气出问题我无暇顾及。”谢宿白淡道:“我知道谢家门第高,以我的身份,会惹的她被口舌,所以。” 他顿了顿,眼里没有任何眷恋。 “公司就交与大姐管理吧,我带着她去国外,这段时间我去那边清点了一下我个人名下的资产,皆与谢家没关联,都走了一下正规程序,我只要国外那一个公司,其他的,我放弃继承权。” 放弃…… 继承权。 别说谢家二人。 宋戎颜都惊诧地抬头看向男人平静到淡漠的侧脸。 耳边像是轰雷炸裂,震的她久久不能镇定。 她以为只是简单的、可能不太愉快的见个家长而已。 却没想到。 这段时间,他悄然离国,没有任何联系,是去处理资产黏连问题?从谢家庞大的产业里割裂?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想好了后面的一切? 他竟要放弃谢家在国内所有公司继承权?! 带着她出国?离开谢家? 谢宿白是疯了吗!? 谢老太太也没想到,孙儿回国第一件事,竟然是如此晴天霹雳,她手中书本坠地,浑浊双眼震颤,半天蠕动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谢宿白……谢宿白你想要干什么!一个卑劣的戏子,你要放弃你拥有的一切?她是什么狐狸精转世?!让你这么鬼迷心窍?!” 谢荷更是浑身冰冷,她颤抖着怒斥:“你再说一遍?” 谢宿白神色未变。 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冷光,一如他的语气那般冰冷:“我名下的财产公证已经落实,跟谢家旗下所有产业都划分的清楚,大姐和奶奶无需多费心,那么,早些歇息。” 说完。 他牵着宋戎颜起身就走。 冷漠果决的令人心惊。 也疯狂的万死不辞。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婚快乐 这个转变谁都没有预料到。 谢宿白是什么人? 他从小被寄予厚望,能力超群,未毕业就在自己练手经营的中型公司里打出了一片天,强势雷霆的手段开拓了新的商业渠道,这些年里,将家族产业无限拓展至海外市场,管理八年,为谢家创收了新的高度,是多少业界巨鳄都称赞又悚然的年轻一把手。 他的野心,他的抱负,他的商业宏图才刚刚开始。 却被他自己叫停。 以最惊世骇俗的方式。 谢荷头痛欲裂,一双漂亮的眼睛睁的惊愕,失声锐喊:“谢宿白,你是想要与我断绝关系是吗!?” 刚刚转身的男人微微停顿。 宽阔又高大的脊背压抑的像是被万顷山河敌对,可他却顶起一片天,镜片后的眸子冷漠又平静,只有握着身旁女人的那只手,从未松懈,“大姐,父母走得早,我承蒙你悉心照顾成长至今,我不是什么白眼狼,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来承担,既然身在谢家要担大任,所有人都不满意我要什么,卸了责任,我只是我。” 谢荷双目赤红,震惊地久久不能回神。 谢老太太更是气的吐字微颤,重重的敲着手杖:“就为了个戏子?你要扔了你一手打造起来的一切?” 他们谢家是什么门户?娱乐圈这些鱼龙混杂的人,哪个清白干净?个个肮脏又心思浑浊,除了那张脸,品行贪婪又上不了台面,他们这种世家,谁不想娶一个端庄温婉学历高家世好的媳妇? 可这个戏子有什么? 她只有那一张狐媚子脸和爬床手段! 若是只在外面养着玩玩,无人会说什么,就算谢宿白跟旁的人结了婚,婚后他爱怎么样也无事,只要藏的好,不影响家族脸面,大家也是心照不宣的。 现在要怎么? 跟这种女人结婚?还要背离家族? 宋戎颜睫羽轻颤,她被男人包裹的手一寸寸的发冷,她知道谢宿白在谢家多重要,他多么高高在上啊,他又多么骄傲,如此天之骄子却要为她放弃他唾手可得的一切,她哪里担得起?哪里值得起?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但是谢宿白却垂眼,修长的手指又一寸寸的拢紧,驱散她下意识的胆怯与自卑,暖意又回温着她的手。 宋戎颜喉咙涩涩的疼,眼眶几乎要汹涌。 “我养你这么多年,是养你一身傲骨,跋扈没规矩也是我准的,哭什么?”他抬起另一只手,拂去她眼角不明显的湿润。 宋戎颜死死咬着下唇,她多要强啊,她也不想的。 可是她现在并不是感动。 而是心痛。 她拽了身在云端的他下了尘埃。 是负担,也是被人坚定选择后的无法自控的委屈。 谢宿白回过头,剑拔弩张的氛围在他那沉冷的眼神中炸裂开来,他看着谢荷与谢老太太,薄唇吐出的话利的要命:“不是戏子,是我谢宿白的太太。” 他是回复谢老太太。 任何贬低,他都会为她郑重其事的重新正名。 说完。 他也不多解释什么,牵着宋戎颜的手往外走。 谢荷怒急攻心的对着那背影大声道:“究竟为什么?!我们不再逼你娶陆家小姐了,你还在不满什么?!” 可这句,无人回应。 似乎永远不会再有答案。 偌大的客厅里,氛围压抑低迷的吓人。 佣人们都藏身在厨房,不敢出来惹主家不快。 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他们却见证了一代世家的决裂。 是啊。 为什么? 谢大少因为什么理由一定要如此决绝? 单单是因为爱一个女人? 可这个理由,是否太过单薄? 无人能够猜测更深入。 也不知沉寂了多久。 终于,有佣人战战兢兢来报:“老太太,大小姐,陆小姐来了……” 陆姿琦的到来,似乎让这氛围更加凝结。 她进门。 第一时间察觉了不对。 其实刚刚,她上来时,与她的车擦身而过一辆车,是谢宿白的,她认识。 而副驾驶座上的女人…… 陆姿琦眼里深了深,她走上前。 一如往常那般乖顺地:“奶奶,宿白来过了?我刚刚看到了他车里的女人……” 谢老太太气的脸色发白,“他疯了……” 陆姿琦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猜测个一二,她不着痕迹地坐在老太太身边,“因为我们的事让奶奶烦扰了,我真的很过意不去,他不爱我,那我就不强求他了,但是我还是奶奶亲近的人,会常常来看您。” 谢老太太这才宽慰了一些,可仍旧头痛欲裂:“好孩子,可惜了,宿白没有这看人的好眼光……” 陆姿琦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不过……” “那个小姐,背景不太好……宿白继续跟她痴缠,怕是会走上歧途……” 闻言。 谢老太太和谢荷都看过来,有些困惑:“她?她不就是个演员?” 陆姿琦沉眉:“原来奶奶大姐你们还不知道啊……她以前的一些事……” * * 山里薄雾弥漫,盘山公路旁的尚未生出嫩芽的树木窸窸窣窣,头顶的冷月折射冷清萧瑟的光痕,延绵在前方大路上,似乎铺了一道长而光明的前景。 叫人心生向往,至死不渝。 宋戎颜开了窗,潮湿的冷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这种低沉的冷,像是能够蒙蔽一些不太好的情绪,极致又畅快。 多少年了? 她没这么全身心的豁达敞亮过了。 谢宿白单手搭着方向盘,视线轻掠过去,好像此时此刻,他们才是他们真实的自己。 “说点什么?” 他想抽根烟,但又忍了下来。 宋戎颜回过头,男人情绪仍旧稳如泰山,她心口涨的满满的,却又词穷的不知如何去表达此时此刻的自己:“要说什么?你呢?有对我说的话吗?” 谢宿白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在那张疏离且冷漠的过分的脸庞上,竟然叫人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说:“我有。” 说着。 他轻侧过头,就着山间月色,“新婚快乐,往后幸福,谢太太。”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重生 刹那间。 宋戎颜怔住。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山里山鸟隐匿的叫声,以及她此时此刻正在怦然的心声。 多么平静如水的一句话。 好像他已经练习了千遍万遍。 说出来的时候那么的自然。 新婚快乐、往后幸福、 她表现了许许多多次的不在意,不想结婚,不被世俗所连累,最终,还是敌不过他轻轻一触。 她…… 真要有个家了? 晃神许久,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还没有娶我,结婚证没领,婚礼没办。” “都会有。”他指尖点了点方向盘。 “民政局周末不上班,下周去领证。” “婚礼,可以安排在g国,你说过喜欢那边教堂,至于你的事业,你想做继续做,不想做,我也养得起。” 他音色平平。 像是叙述很平凡的事情,没有半点杞人忧天与怨天尤人。 对于和谢家分裂,他似乎不痛不痒。 宋戎颜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第十二年,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有理想抱负的人,你是商业奇才,你有野心,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想让谢家站在更辉煌的位置,那是你正一步步靠近的梦想。” 谢宿白静静听着,脸上表情没什么大的起伏。 宋戎颜深吸一口气,像是夜半闲谈,语气轻松:“你从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与我云泥之别,你受到那么多人敬仰,你这二十九年来脚下踩的是金镶玉的康庄大道,若不是我高中那阵子学习好,考入那么个最好的学校,才跟你同一所学校,我几辈子都触不到你的衣角,你这样的金枝玉叶贵少爷,也不会遇到我,你会过更令人艳羡的人生。” “可能会跟你同一阶级的名媛千金恋爱,她们会有教养、有学识、有良善之心、也能持家、更能与你匹配的站在一起面对世人的眼光,生儿育女,多好的人生。” 她看向他:“但是跟我呢,你受到重重压力,你被最亲近的人指责,你要被同一阶级的人们诟病,啊,你看,谢大少竟然如此眼光不好,娶那么个女人,我还睡过好多个女明星呢,他竟然不嫌弃,什么都吃得下。” 谢宿白眉心微微蹙起。 踩下了刹车。 夜色撩人,车内氛围似乎很坦然。 宋戎颜靠着车窗,眼神落在他身上,笑了声:“因为我,你放弃你尊贵的身份,奢华的一切,甘愿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人,现在可以一腔热血,五年后呢?十年后呢?与你曾经同一阶层的人碰面时,那种落差感,会让你难过吗?” 她承认。 她就是如此现实的人。 她考虑的东西会更加复杂全面。 或许其他女人会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个男人对自己至死不渝的爱,多么让人昏头。 自己仿佛是赢家了。 可他呢? 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他有七情六欲,他有悲欢喜怒。 他要面对更残忍现实的一个商界,和世俗大众。 他给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剜着血肉捧来的。 她如何…… 能接受的理所当然? 都说她宋戎颜没心没肺,活的肤浅又浅薄。 其实不啊。 她什么都懂的。 只是她选择了一条,稍微能放过自己一点的方式。 她对别的事,她可以无所顾忌,她可以就是世人眼中那个尖锐不好相处的女明星,但是对谢宿白,她不愿意自私,她……也是会心疼的。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也想过,我不可能说我就是不管不顾,我是商人,趋利避害似乎已经成为我血脉里的潜意识。”谢宿白终于点了根烟,他靠着椅背,就那么侧头看她:“我现在只有国外一家公司,我的所有抱负,会在那里延续,所有你考虑到的,我都假设过。” “阿颜,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算和思考做出的决定,我是一个足够成熟的男人了,我对我一切行为负责,你不需要为我惋惜,你应该为我开心,我冲破了世俗做了自己,人这一辈子,对钱和名誉的奔头,始终是虚妄的,我享受的够多了,后半辈子换种活法,活你,活家,活孩子。” “如果说我还保留着毛头小子的冲劲儿,那可能只会是我十几岁开始对你一直保留至今的情愫。”他掸了掸烟灰。 嗓音比外面潮湿夜色更凉,却又安宁。 说着。 他就抚着眉骨笑了下,宋戎颜很少能见到他这种表情,此时此刻他才像放下一切顾忌了似的。 但是重点是…… 他十几岁对她的情愫? 他……什么意思? 不等她问。 他睇过视线来:“或者,你担心我养不起你?” 宋戎颜一鲠,她偏开头,擦了擦眼中泪意,“是啊,我过不了没钱的日子。” 谢宿白捻灭了烟,解开安全带,顺手将女人的安全带解开,捉住她的手臂,轻而易举将人抱到了腿上,他冰冷的唇吻了吻她的脸颊,泪被分摊:“我为谢家工作这么多年,又不是分文不挣,国外公司也不是小公司,按照以往标准养你十个也不成问题。” 宋戎颜抱住他脖颈,她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他明明不是什么爱多说话,也不是会说情话的人。 向来冷静自持,漠然一切。 但是今天。 他做的这一切,说的这一切,重重击在她心口。 像是一团火,不停地焚烧着她。 她想找一捧甘泉来疏解。 她去扯他的领带,有些急切:“我有点儿感觉不真实……” 谢宿白摘掉了眼镜,将车窗玻璃升起来,摁住她的腰,紧紧往下压,嗓音低沉:“现在呢。” 宋戎颜脸埋在他脖颈,胯骨疼的厉害,指甲抠入他后背皮肉,水雾从眼睫漫出来,她咬着唇,内心在啜泣,在悲鸣:“不够,不够……” 他不再说话。 就那么,**地、**地、让她一遍又一遍的深刻体会,让她可以畅快的、心无负担的享受她该有的一切。 他们好像重新活在了今天。 无人知晓他们心中是何滋味。 一切不受控制情愫下的抵死缠绵,似乎都混合着血泪,挣脱了曾经的影子,伤与爱,也非对方不可。 天色静谧。 车停在阒无人迹的枯树下。 却没察觉不远处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神秘人浮出水面 天色晴明,宋戎颜醒过来的时候,谢宿白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坐在偌大的床上,感受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暖光,阵阵暖意告知她,一切其实都不是梦境,真实的发生了。 昨夜的记忆如洪水泄闸般汹涌而来,旖旎连绵,久久不散。 指节上几分累赘的感觉,她才恍惚之间低下头。 那枚放在床头柜里面的紫钻戒指,竟然已经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好像已经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 她怔怔的望着许久,细白的手指似乎变得沉甸甸的。 许久之后她才回神,赤着脚下了床。 找到了手机打开看了看,有许多的未接来电还有微信消息。 看到了沈周懿发来了消息,她心情才有所舒缓,红润的唇勾了勾。 点开看了一眼,便浮上惊愕。 周周宝贝:【谢宿白一大早就发微博了,跟谢家……断离?你们之间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下面还跟着一条微博的链接。 宋戎颜不明所以的点进去。 是谢宿白带有大v的那个号发的。 【事宜交接之后,谢氏集团旗下的ku地产总公司、帝星娱乐、永科证券、sr芯片,全部由@谢荷女士接任管理,我将在一月后转战g国的海外市场,国内一切事宜,主权人皆是谢荷女士。】 只有寥寥无几的一段话。 甚至多余的解释都不曾有。 这个微博几乎掀起了一阵金融界的风云,不仅仅是财经媒体的转发,许许多多的大v都已经下场来猜测这次的事宜究竟是什么深向的原因。 就连热搜都上了前十。 在这样一个追星平台,一个公司更新换代管理者的新闻却冲了上去,已然是一件轰动的事件。 谢宿白是什么人? 那可是京城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甚至是在短时间之内让一众金融界老狐狸都吃瘪的人物,被许多人忌惮的存在,就是因为如此,谢家才能腾云直上。 现在突然的江山易主,很难不会叫人去多加的猜测。 宋戎颜心口翁动,耳边有些轰鸣,久久不能平息,她急忙给谢宿白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 似乎是在开股东会议,现场更是嘈杂一片。 但是男人的声音却足够的漠然,弱化了那些杂音。 “醒了?” 宋戎颜缓了一口气,才问出:“你微博那是什么意思?” 谢宿白显然早就知道她的反应:“提前说明一下更好,省的到时候多方媒体的恶意揣测。”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先是公开宋戎颜的存在的话,她是一个当红的女明星,少不了的被诟病,是不是因为她才导致了谢家的变故。 那种压力,他担心她会承受不来。 索性先将谢家的问题摆之明面,可以分走一大部分的流量。 日后他孑然一身的去国外发展,许许多多的矛头也会弱化。 互联网就是如此。 宋戎颜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是如何,她失神的坐下,揉了下酸疼的眉心,“可是宿白,谢家里是你的家人,你真能放得下?我不是什么固执的人,未来你接管了谢家之后,照样无人能够强迫你做什么,也是两全的办法,你一定要离开谢家的原因,真的只是不想我现在受质疑?” 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了。 她了解谢宿白的。 如果有余地的事情他一定不会选择最糟糕的一种方式去解决。 昨天的决绝,让她内心震撼之余,还有一种未知的不确定性。 他…… 是不是还隐瞒了她什么? 那边沉默了须臾,才沉沉的道:“你信我一个人就好了。” 简单的话语。好像轻描淡写的带走了什么。 宋戎颜拨了拨头发,心不在焉地应了声:“随你吧……” 挂了电话。 宋戎颜起身去洗漱。 收拾好一切便给助理打了电话过来接她。 提前下楼后,今天的天气很好,徐徐的清风站在太阳下很是舒服,她独自一人走去小区的门口,在等待之中,她回复了沈周懿的微信。 再抬头时。 余光却猛然的在某个角落捕捉到了一辆车。 因为是停靠在树荫之下的,先开始她还没有看清楚。 可是车头那个标志却醒目。 宋戎颜一顿,眼神霎时间锐起来。 ——宾利! 是那辆前段时间看到的宾利! 同一个型号。 刹那间,宋戎颜心中狂跳起来,有种莫名的紧张浮于心头,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会不会是他也发现了她? 那一瞬间,宋戎颜几乎不管不顾地朝着那辆车奔跑过去,她不想放过一丁点的机会,万一误打误撞呢? 但是在她动起来的那一瞬间,那辆车也跟着动了,轻巧地调转了车头,迅速的离开了原地,光影晃眼,后视镜反射出来的光刺的她眼睛疼,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了挡,耳边是车轮胎摩擦在地面的声响,宋戎颜急急睁开眼看过去。 街角一晃而过,她看清了那车配号的后两位。 17、 宋戎颜呼吸急促着,根本无法追的上。 沈周懿给她的那份名单将近两千,后两位是17的也不少,难以最快精准筛查出来。 极度的迫切下,她又给谢宿白打了个电话。 “你能不能帮我找一辆车牌号后两位是17的宾利车?” 就近在眼前的机会,她想尽快去抓住。 谢宿白微妙地顿了顿:“怎么突然要找这个?” “事关我爸爸当年,我查到那个出卖我爸爸,将我卖进黑市的人,就在京城,上次偶然的看了一眼是他开了一辆宾利,刚刚有辆17宾利就在我小区门口,我怀疑那个人也认出我是谁了,小区的监控能不能调取?” 谢宿白离开了嘈杂的地方,声音微沉:“我来查,你先去剧组,晚上我给你一个结果。” 宋戎颜这才泄了一口气,“好。” 她有强烈的预感,刚刚那辆车绝对的不简单。 不然,为什么看到她注意到了就要跑? ……真的、是你吗? 好久,她才浑身瘫软的蹲在路边。 双手抖的厉害,脸色发白,她颤抖着手从包里取出一瓶没有标注任何文字的白色药瓶,倒出两颗干巴巴的吞进喉咙里面。 烈日当头,灼烫着她的五脏六腑,好久都喘不过气来。 她一定—— 一定要让这人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 * 不同于宋戎颜的心情崩塌。 谢氏大楼之内,气氛已经压着冰点。 谢宿白独自一人走到了公司走廊的抽烟区域,他微凝着眉头,一手松了松领带,镜片里折射着晦涩不明的冷光,他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盯着宋戎颜那三个字许久。 他才又拨出去一个号码。 那边好一阵才接起来,谢宿白冷眸望着玻璃外的云霄,字与句仿佛是冰凿出来的一样:“你去找她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不会是…… 肃杀的氛围让空气都要凝结,阴刻的骇人至极。 手机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谢宿白敛下眼睫,薄唇扯出漠冷的弧度,仿佛一把尖刀抵在心口一般,凶性乍现:“有些事,现在还不能算,我劝你不要试探,别人会保你,我不会,动到她一根汗毛,我让你横着离开京城。” 话落,他便挂断了电话。 好一阵,他便给秘书吩咐了事情下去。 一切似乎都在可控范围之内进行。 —— —— 谢家的事情震荡了整个金融圈。 就连身在帝景三院的裴谨行都有了几分耳闻。 他从ct检查室里出来,头痛欲裂地,长眉微皱,臊眉耷眼地有些明显的情绪不善,眼皮褶皱下的美人痣更衬的肆意,他敞着腿坐在走廊,修长脖颈后方隐隐可见一处刺青。 陈聿臣一大早就过来了,带来了最新最热乎的八卦。 他惊叫着:“老谢疯了!!!他真的疯了!!我他妈傻眼了,那么大的家业,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是新的商业战术吗??” 谢宿白疯没疯不知道。 但是裴谨行却觉得陈聿臣是疯了。 他瞭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男人,腾出一只手,陈聿臣立马把手机给他,他扫了一下大概内容。 “……今儿不是愚人节?” 陈聿臣:“早的很!” 裴谨行心情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外,也逐渐平息下来,谢宿白这个人从小就老气横秋的,他心思比谁都成熟,谢家……大概真要变天了。 只是为什么…… 能让他失去理智的,难得。 “现在谢家上下都得炸了,高层紧急开会,谢宿白想撂挑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落实,他下边还有那么多人,处理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这小子总是这样,闷声干大事。”陈聿臣啧啧几声,又骂又诧。 裴谨行嘴里空落落的,他从陈聿臣口袋里摸出烟盒,咬了一支出来,他没烟瘾的,就是沈周懿在他们亲密后总喜欢喂给他,这么几次下来,他似乎不那么抗拒了,心情不爽之外,还有点儿想借着这呛意抒发抒发。 陈聿臣偏头,又愕然:“你会抽烟啊?” 以前让他尝一口都一副要宰了他的狗样子。 想教坏他都难。 长着最花的脸,生着最正的性子。 “姐姐教的。” 陈聿臣:“……” 裴谨,我他妈真觉得你就是个恋爱脑吧。 “检查完了?” 楼梯口,沈周懿上来,今天她来的迟了些,听秦吱吱说,裴谨行一直挺配合的,让干嘛就干嘛,虽然也耷拉着一张脸,像是在爆发边缘,却也一直按捺着自己情绪。 裴谨行视线便投过去,嘴里咬着烟,坐姿吊儿郎当的,语气散漫低哑:“嗯。” 沈周懿走过来。 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有没有好受一点?” 裴谨行没躲,喉结滚了滚:“没有。” 陈聿臣:“……” 装,继续装,不怕哥哥我眼瞎你就继续。 沈周懿心疼地握着他的手亲了亲:“吱吱有没有说什么?” 裴谨行觉得自己不算装,他都疼死了,秦吱吱那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属猫头鹰的,一晚上把他薅起来八回,各种仪器上身,针都扎了八回,他的手臂都青了,一夜也等于没睡。 情绪一直在一个爆发的临界点。 “来了啊。” 秦吱吱从旁边出来,她黑发懒懒地扎着低马尾,一张纯欲至极的脸五官漂亮的宛若初夏最娇嫩的荷心,看着这张脸,让人都无法大声与她说话,生怕惊扰她心情。 实际上…… 她嘴里咬着一根牙签,脚踩拖鞋,似乎嫌麻烦,裤管卷起来一节,随心所欲的毫无形象可言。 两极反差。 “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他身体的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也不是不能救。”秦吱吱看着手中数据实测,“有些病毒源很是相似,解毒方式也会大差不差,我分析了他血液里未知学名的病毒成分,c03号药剂是必然,还需要长时间的针灸疏通血脉筋络去达到效果,但是c03号药剂,但凡了解一点的都知道极其珍贵,是因为配方源稀缺,现有的药剂,只有何道商会有,这药剂,能让半截身子踏入鬼门关的人回到人世间,效果多猛不用说了吧?” 沈周懿抿抿唇:“配方源能找到吗?” 几个人都看向秦吱吱。 秦吱吱双手环胸,“能,我在世界卫生组织那边呆了两年,那边有珍藏保存,不过只有一份,因为提纯太难了,几年都提不出一点,那边保存的一份是用来研发各种疫苗的,轻易自然不会给人。” 沈周懿皱眉:“那是不是去何道商会拿,更容易些?” 裴谨行淡哂:“庄怀隽不会给的。” 一时陷入困局。 秦吱吱眼睛四下扫视,“我也不是没有这点面子……当初这个源体成分还是我提纯出来的,只能说尽量试试。” 心情随着她的话此起彼伏。 陈聿臣更是着急:“那联系过卫生组织那边了吗?” 秦吱吱打了个哈切,轻飘飘说:“问了,等审批,这要这个月内拿到手,他就安全了。”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好消息了。 沈周懿缓缓松了一口气,身体似乎松泛下来。 她就知道。 吱吱会有办法。 陈聿臣脸上满是喜色,连忙去给了沈周懿一个拥抱,“沈小姐,你可真是我们裴谨的福音啊!这条狗命,他算是保住了。” 谁知。 得到了裴谨行一脚踹。 他乖戾的眉眼漾着倦意,“动手动脚做什么?” 陈聿臣嘶了声,揉了揉臀部:“没良心的,我这不是为你高兴。” 正说着。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几个人侧过头。 却发现是沈萝央,她刚刚上楼,手里抱着一沓文件。 她显然也惊讶于这景象,目光落在裴谨行身上,他与沈周懿握着手,那亲密,肉眼可见。 倏忽间,她脸上竟然浮起笑意,“这是你男朋友?” 她对裴谨行并没有了解。 不过,只要沈周懿有男人,她就心情大好。 如此一来。 她就不会……再去小叔眼前晃荡。 沈周懿神情淡淡:“很不明显?” 沈萝央轻嗤,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恭喜你啊,小叔终于不用被你扰乱了。” 沈周懿却眯了眯眼。 她早就觉得沈萝央对沈召卿的热络和占有欲不对劲了。 现在细细想想…… 沈周懿唇畔轻扯,眼里晦暗:“沈萝央,你难道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心思扭曲 不是沈周懿无端的臆想,是这么多年一来许许多多细节的堆砌,让她在这个不经意的瞬间乍现了几分猜测。 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掺杂其中。 看着面前沈萝央的神情,也深沉几许。 沈萝央心中莫名的咯噔了一下,她抱着手中文件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皱着眉下意识便道:“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明白了沈周懿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镇定的表现,沈周懿微微收敛情绪,淡淡的笑了下:“最好不是。” 否则算是怎么回事? 沈萝央又不是疯了。 那可是她的亲小叔。 不知为何,沈萝央觉得面上有些火辣辣的,不确定是出于沈周懿轻慢的态度,还是将一些不能公之于众的想法剖露出来,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好像在隐晦的告诉她,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这种感知越来越烈,她唇角下压,眼里灼灼的满是戒备与锋锐:“沈周懿,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不得亲近,但是你凭空而来的臆想,是不是太恶心了些?” 不清楚出于什么心理,她咬字有些重。 沈周懿盯着她半晌,悠然的眯了眯眼,唇畔微澜:“我、有说什么吗?你着什么急?” 她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仿佛是撕裂了一张巨大的、隐秘的、又羞耻的布,将其中掩盖的东西毫无预兆的大白于天下,绵绵针却生生的能要了人的命。 沈萝央牙根骤然咬紧,眼里闪烁着几分怨与恼。 “你!不要欺人太甚!” 回过神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对于这个情况实在是太过敏感了,竟然真的中了沈周懿这个女人的招儿! 旁边几个人看着这个情况。 已经在姓氏里得知了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陈聿臣扫过来一眼,上下打量了下沈萝央:“这你亲戚?” 沈周懿淡淡的颔首:“是吧。” 只不过,关系有些尴尬罢了。 看沈周懿这份不惊不澜的冷淡,陈聿臣便也能明白些什么,笑着说:“那实在是糟糕,我还以为是你仇人呢,沈小姐你脾气可真是够好了。” 这句话不乏内涵。 若是落在其他人的身上,指不定会怎么掰扯。 还轮得上这么颐指气使的姿态在这里说话。 沈萝央面上一臊,她又不是小孩,怎么会听不懂这个男人其实是讽刺的。 便皱眉看向沈周懿。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那样,向来会讨男人欢心,知道如何让一些男人为她冲锋陷阵。 这个眼神实在是太过赤裸,心中意思也几乎意图昭彰。 裴谨行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一双深如黑礁的含情眼泛着丝丝缕缕的冷感,他姿态松泛的歪着头,伸出手去勾了勾沈周懿的小拇指,散漫又恣意的小动作在他做来,莫名会有种令人耳红心跳的性张力在其中。 嗓音也是慵倦的:“沈家现在的人,除了你们舅甥二人,好像都挺一般的。” 他性子是张扬乖戾的,从不会刻意去避讳什么。 例如现在。 更是直白的宛若荆棘丛中艳丽毒辣的花刺。 总是能刺的人鲜血淋漓。 沈萝央表情这才不受控地一变。 视线落在裴谨行的身上,男人就那么不紧不慢地掀起睫毛,黑黢黢的,明明那么多情蛊人,但是也惹人脊背生寒,是从骨子里、天生的压迫力。 无人能够在他面前放肆。 沈萝央喉咙一鲠,心脏惴惴跳动。 下意识挪开视线不愿继续对视。 气氛僵持之际。 一道清甜的声音传来:“欸?你们都杵这儿干什么呢?” 陈芙一从楼下上来,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摸不着头脑的小步小步蹭过来,疑惑的看着几个人,视线落在沈萝央身上,“……文件。” 沈萝央这才回神。 她怀中的文件是要给秦吱吱教授的,但是以为沈周懿耽搁了些时间。 本来是陈芙一要来送的,但是她主动请缨,目的也是想要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医学鬼才。 学医的,谁不想得指点一二? 沈萝央缓了一下便道:“我这就去送。” 说着便要转身。 刚刚抬起步子打算去这层楼的一间办公室。 在沈周懿他们身后的长椅上的女人,懒洋洋地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将拖鞋穿好,冲着沈萝央说:“给我吧。” 沈萝央一愣,回头看向这个年轻的女人。 “你是……?” 她并没有见过秦吱吱长什么样,但是左右都不应该是这么……年轻貌美吧? “秦教授。”陈芙一轻声地解释了下。 顷刻间,沈萝央肢体有些僵硬。 这个女人竟然是秦吱吱? 而她刚刚还在秦吱吱面前与沈周懿口舌之争。 会不会对她的印象不太好? 都怪沈周懿这个女人胡搅蛮缠! 她走过去,尽可能的浮上一抹笑:“秦教授,这是您要的资料。” 秦吱吱接过来,低头翻看了两页,头也不抬的:“嗯,辛苦。” 沈萝央抿抿唇,“其实我有一些神经系统方面的问题很是困惑,不知能不能向您讨教讨教?” 如果在三院后续能得到秦吱吱的赏识,说不准真可以留下。 毕竟竞争太强了,她只是初来乍到,未来不确定性太多了,能有捷径自然是最好的。 这回。 秦吱吱抬起了头,认真的打量了下她。 “芙一。” 陈芙一立马应声:“哎!” “这是你手底下的实习生吧?” 陈芙一点点头:“对。” 秦吱吱合上资料,揉了揉脖子,语气听不出喜怒来:“既然是芙一手底下的人,我可没有那么霸道做越俎代庖的事情,有问题,找她,她足够能为你答疑解难。” 这句话不仅仅是拒绝。 还将沈萝央现在的好高骛远摆在明面。 刚刚来三院实习的人,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要飞,不把带自己的前辈放在眼里。 着实是眼大肚皮小。 秦吱吱个性虽常常不着调,但是也是经过一定阅历爬上来的。 从不会惯着这些带有小心机的行径。 刹那间。 沈萝央表情更加难看。 偏偏。 陈芙一是带她的人。 偏偏,还被陈芙一和沈周懿看到她此时的难堪。 第二百四十九章 偷偷约会去吧 不理会她的尴尬境地。 秦吱吱站起来,打着瞌睡:“去吃个饭?” 沈周懿没意见,也不会多费心思在沈萝央的身上,“那一起吧,大家都挺辛苦的。” 尤其是裴谨行。 他的脸色的确是不太好看。 又熬又遭罪的。 她多少还是会心疼一些。 几乎无人在意沈萝央这个插曲。 离开之后。 沈萝央才缓过神来,目光看向浩浩荡荡的人影,尤其是沈周懿与陈芙一,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错,陈芙一一直粘着沈周懿,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她无声地攥了攥拳头。 一种未知的危机感包围在其中。 看样子…… 沈周懿有意想要牵线搭桥?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沈萝央胸口沉闷的厉害。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陈芙一的背景的确是厉害,医学世家的二小姐,不论是在学术领域还是家族背景上,总是要比她高上那么一阶。 这让她更加郁结。 应该不至于…… 小叔那样的性子,要入眼,早就入了。 何须现在。 不过…… 她沉下脸。 也不能大意,对于这个陈芙一,她得有所对策才行。 * * 帝景三院的位置比较偏僻,谁也不想去吃食堂就一道开车出来。 沈周懿去约了一家泰餐。 路上堵车了一阵子,抵达的时候十一点,这个时间段的人并不是很多。 开了一间包厢,更为安静舒适。 秦吱吱是走哪儿倒哪儿的软骨头,进了门就摊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手机好一会儿抬头看看对面的沈周懿,她身边的裴谨行更是恣意的贵公子,坐姿随性,一手搭在沈周懿椅子靠背上方,形成一个虚虚揽着她的姿态,正俯下身,凑在女人面前,听着她轻声漫语。 的确是天作之合。 光是外貌这一点,就格外的养眼登对。 秦吱吱眼神晃过去,啧了声,懒洋洋地开口打断了他们两个的你侬我侬:“配方源比较珍贵,因为特殊性,可能得走一下海运,得亲自去等着。” 沈周懿立即看向她,有些不可思议:“那边回复你了?” 秦吱吱拧开保温杯抿了口:“回复了,答应了分一部分送过来。” 一言落下。 几个人都惊喜浮上眉梢。 “这么快啊?”陈聿臣惊讶于事情竟然会这么的顺利。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份研制c03药剂的配方源多么的珍贵和稀有,能让卫生组织那边割爱,这得多大的面子才行? 还以为波折万分,这下倒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秦吱吱懒洋洋地捋了下头发:“就是有几分薄面。” 沈周懿皱眉:“真这么简单?” 秦吱吱挑眉:“你还想要有点错差啊?” 她这才敛下情绪:“也不是,就是觉得太顺了。” 但凡是跟利益挂钩的事情,其中的门门道道都会与之加深,秦吱吱虽然是身份使然,但是她总是担心会有相关的影响。 “顺还不好吗?裴谨保住这条命才是重中之重。”陈聿臣为此事已经困扰了许多年,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心中自然雀跃,他倒酒,笑中含着复杂:“你小子,往后可以好好生活了。” 说这话时候,他内心还是有一些感慨的。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裴谨行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这样风光霁月的男人,举步艰难,踩着自己的血肉,一步一个血脚印,忍着剖心之痛,生生的走过最灰暗的荆棘塞途,看,这不是迎来了他阴暗尽头,摇曳在天光之下的玫瑰。 裴谨行睇了个视线过去,喉咙溢出一声懒淡的笑音,“是吧。” 他又看向沈周懿,在桌下捏了捏女人的手心,沈周懿有些痒,想挣脱开来,裴谨行却微俯下身,“想好了吗?” 沈周懿:“想什么?” 他舌尖轻舔唇瓣,眼尾漾着慵懒的痕迹,一字一句又轻的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我好起来,你什么时候嫁我,打算生几个崽,喜欢男还是女。” 沈周懿笑得不行,“欸,现在你都想那么多了?” 这不是八字还没有一撇。 裴谨行淡淡的嗯了声,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微凉的薄唇若有似无地蹭着她耳骨,呼出的热气让她浑身都紧张起来,难以自控自己的呼吸频率。 “何止——” “今天晚上我们去偷偷约会吧。” 说这话的时候,沈周懿刚刚侧过头看他,他漆黑的睫毛低垂,在冷白的眼睑下洒下淡淡的阴影,两个人靠的近,遮盖了一些光,他脸都隐匿在黯淡之中,衬得那眼眸更雾气朦胧,轻狂散漫下,是无尽的风情,勾的人心痒难耐,七荤八素,难以自持。 她视线不受控地落在那殷红的唇上,黏了许久。 轻轻啊了声,下意识的看了眼秦吱吱那边。 裴谨行三指捏住她的脸颊,让她又看向他,声音像是晨间的雾凇,“这能给她知道?” 秦吱吱可是不准他和沈周懿亲近的。 沈周懿:“……” 弟弟。 你不要蛊惑我! “嗯?” 他又靠近些许,嗓音慵懒微沉,低低哑哑地,有种特别随性而为的撒娇味道。 沈周懿当即就绷不住了,心里热的像是揣了团暖炉,烘热不休。 小声地应:“那你乖点。” 裴谨行翘起一边唇角,又懒洋洋地坐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把玩手机,眼皮耷拉着,浑不吝又颓唐,透着冷冷淡淡的气场,仿佛刚刚那个勾人的并不是他。 谁都不知道在刚刚那么一瞬间,他干了件大事,蛊惑了沈周懿陪着他疯狂。 秦吱吱疑惑的看过去。 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谁知。 对面裴谨行看她一眼,挑挑眉,没作声。 秦吱吱:“……” 他笑个什么玩意儿。 陈芙一也凑了个小脑袋过来,跟着做贼心虚似的低声问:“懿姐,你们刚刚说,要干什么去?” 她不经意听了几个词汇。 沈周懿轻咳一声:“没……” 裴谨行瞭起眼皮:“小孩儿别好奇尺度性问题。” 陈芙一:“……” 你!才!比!我!大!一!岁! 第二百五十章 芙一别激动 陈芙一不管裴谨行的态度,撇撇嘴之后继续窝在沈周懿的身边,反正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她也是懂一些的好不好! 陈聿臣抬头看过来,忍不住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呦呦呦,你跟人家沈小姐关系就那么好啊?” 陈芙一回眼看过去,粉嫩的嘴巴嘟了嘟,眼里有些不耐烦:“怎样啊?” 陈聿臣睇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好了伤疤忘了疼,眼睛巴巴的还盯着那人呢?从人家沈小姐这儿走个捷径?去拿下你的情郎啊?” 他知道自家妹妹对那个人还没有死心。 沈家沈二爷,他承认是优秀。 但是太不把感情当回事,陈芙一一门心思撞南墙,受伤的只有她自己,尤其是沈周懿跟沈召卿是这样一种关系,他作为哥哥来说,心中的担忧也是无法避免的。 陈芙一嘟嘟囔囔地道:“陈家延绵子嗣的重任自然是要交给我啊,靠你,陈家不得绝后……” 都二十七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还好意思来说她。 这小丫头平时在其他人面前那么的乖顺,但是对他的时候嘴巴却毒辣的厉害,硬是气的陈聿臣瞪眼,“就你这牙尖嘴利的,人家又不是有病才会喜欢你!” 这话直接踩中了陈芙一的暴点,她涨红了一张白嫩娇俏的脸蛋,松开沈周懿就朝着陈聿臣冲过去,兄妹二人你追我赶的一顿打打闹闹,仿佛还在少年时期。 陈聿臣早已习惯了逗着陈芙一玩儿,三步两步的跨走到裴谨行的身边,“你看这丫头实在是凶悍,还好你那会儿眼光毒辣,不同意这丫头对你的肖想,否则,谁能吃得消。” 裴谨行挑挑眉,懒得参与他们兄妹战争。 陈芙一气的跺跺脚,挥舞着手臂就绕着门口要扑过来。 不成想,在她途经包厢门口那一瞬间,那扇门从外向内推开。 陈芙一生怕那扇门拍到自己身上,着急忙慌的去躲,脚下的步伐顿时乱作一团,左脚踩右脚,右脚脚踝一咧,霎时间没了重心。 这个变故让陈聿臣都惊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想过来搀扶。 就在那一瞬。 一只骨骼修长、可见淡淡青色血管的手,适时的托住了陈芙一的手腕,轻飘飘地一带,陈芙一娇小的身躯朝着那个人的方向而去,她脸上的惊慌未定,却撞入一双清冷的桃花眼里。 呼吸似乎被遏制。 喉咙麻木又酸涩,直击大脑。 让她忘记了反应,整个人对自己身体的自控力顷刻之间消失,力气被抽干,软趴趴的朝着男人倾斜过去,或许是察觉了她的状态,男人迫不得已地腾出另外一只手又勾住了她的细腰。 体温似乎传递。 透过了薄薄的布料,细长的手指清晰的搭在了她脊椎骨上。 莫名的蹿升电流。 让她脸烧红,软的一塌糊涂。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像是在春日里点了一把火,燃烧着她的神经,竟生出了几分想要更多的荒唐想法。 陈芙一不受控制地惊叫一声,一手胡乱拽了下他冰凉的手腕,“啪嗒”一声,随后她脚下无意识的踮了一下,头顶一下子顶在了他的下巴。 似乎是听到一声闷哼。 陈芙一才如梦初醒,都快要急哭了,急急忙忙地稳住自己的身子,抬起手去摸他有些发红的下巴。 “召、召卿老师……你没事吧?” 看着门口的男人,包厢里面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沈召卿穿着一身比较休闲的雾黑色西装,他身姿颀长挺拔,身材板正穿西装时最有味道,清冷与贵气掺杂其中,糅杂了些许的禁欲的性感,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气质总是叫人过眼难忘。 他此时微微低敛着下颚,眼角的浅褐色淡痣为他增添了更神秘莫测的感官。 陈芙一估计也没想到沈召卿会过来,刚刚对自己哥哥的龇牙咧嘴瞬间变成了手足无措,指尖在惊慌之下抚上他的唇角,温热的、带有丝丝缕缕的呼吸,真实的触感,使她心中像是揣了只不太听话的扑棱蛾子,一直不停地骚动她内心最敏感与渴求的地带。 对上沈召卿的眼睛。 她讷讷的收回手,指尖留有余温,触感微麻。 不经意之间仿佛情人之间的亲昵,与那渴求的薄唇一线之隔。 她将手背在身后攥紧保留余温:“召卿老师……” 沈召卿却低下眉目,看着木质地板上落下的小叶紫檀珠子,刚刚被陈芙一不小心给拽断了,洋洋洒洒了一地。 陈芙一面上更臊得慌:“对不起……” 她俯身去捡。 沈周懿也立马过来,帮着一起捡起来。 好在屋子里的空间不大,也没有什么隐蔽的角落,珠子很快被收集起来。 陈芙一手中捧着那珠子,心中懊恼:“我把这个串起来就还给你。” 沈召卿倒也没生气,淡淡地应:“没事。” 陈聿臣看着兵荒马乱的自家妹妹。 眉心起了褶皱。 在他看来这就是感情卑微的一方,芙一从小精琢细养,哪里受过什么委屈,偏生在沈召卿这里,什么苦都吃了一回。 “芙一,过我这边来。”陈聿臣音色正色了不少,眉宇之间是几分郁气。 陈芙一没说什么,乖乖的坐过去,小心翼翼的将珠子全部收进了背包里。 沈召卿看向陈聿臣,三年前见过一次,在医院的时候,这个男人为了陈芙一还险些与他动手,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一个好哥哥。 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便走去沈周懿那边坐下,嗓音像是山间清冽的泉,清清冷冷刺激着人的感官:“路上堵车,来晚了些。” 沈周懿立马解释:“是我约小舅过来的,难得能有相同空余的时间,就一起吃个饭。” 这也是上次答应陈芙一的,帮她找个机会见见面。 但是现在看来…… 沈周懿眸光轻轻瞥了一眼那边的姑娘。 ——这是哪里来的小鹌鹑呀。 看到她一颗颗认真塞进包里的珠子,耳尖红红的,沈周懿心思百转千回,沈萝央的事又浮上心头,事关禁忌,她不一样沈召卿因此受什么影响。 “小舅,你是多大回到沈家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甜心吃醋了 对于沈召卿,小时候的记忆很是模糊。 她知道沈召卿是沈江海从外面接回来的孩子,直到现在还能够搜索的到当年邕城沈家私生子进门的相关新闻文章,可见当年也算是闹的轰烈。 沈召卿的身份被诟病了许久。 直到他后来撑起一片天,能力与手段都足够的强硬,封上了许多人嚼舌的嘴。 变得越来越好,名声更是令人敬佩的好。 但是,或许是时间太久了,大家久而久之就忘记了沈召卿实际上是半路进的门,身上私生子的标签永远也摘不掉。 沈召卿对此并不避讳什么,他坦然自己的身份,“十二岁。” 他去沈家时,沈周懿才六岁,小姑娘从小就很有个性,见面的第一天,沈周懿就站在他面前,身高比他矮了一大截,面对脏兮兮的他,她不像是其他人那样的憎恶与鄙夷,她把自己干净的手帕给了他,一句话也没说。 至今,他还记得那个眼神。 纯粹的、平静的、半点多余情绪没有。 后来他才知道。 虽然从小生长在富贵家庭里。 但是沈周懿却没有享受过一个孩子该有的宠爱,父母不称职,外公也不重视,她自小就懂事。 “那的确是很早……”沈周懿这才想起来当年的一些事情,时间太久了,久到她早已经忘了那阵子是什么情况。 所以。 沈召卿也算是看着沈萝央长大的。 她了解他,性情内敛稳重,从不会有什么逾越之举,待人虽然清雅却疏离,可沈萝央为何…… “在想什么?” 看沈周懿游神,沈召卿给她沏了一杯茶过去,俯下身低低问了句。 沈周懿醒神:“那你的妈妈呢?” 好像从小沈召卿就没有提过他的妈妈,沈江海也同样闭嘴不提,仿佛刻意的遗忘这么一个人,明明是沈江海犯下了错,最终无人在意生了孩子却无法与孩子见面的女人,外婆早早去世,既然生了孩子,为什么不把沈召卿妈妈一起接回来? 沈召卿眼睫微澜,桃花眼底漾出不明的情绪。 就连抚着茶杯的手指都不经意地收紧。 却也只是刹那。 他擦去了洒在手指上的滚烫茶水,语气云淡风轻的:“死了。” 沈周懿一怔。 她外婆去世的早,外公会有其他女人不奇怪,但是,责任心浅薄,却总容易害人害己。 “抱歉。”沈周懿敛下情绪,内心有些懊恼。 沈召卿却抬起眼,“没什么,我都要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已经过去太久了。” 久到感情都似乎淡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沈召卿说这句话时,她竟然微妙的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压抑的苦涩,夹杂着几分磨烂血肉的痛处,纵然他那么淡然。 “这么久以来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有时间我去给她扫扫墓吧。” 小舅待她好,知道了他母亲的事,她也应该尽尽心。 沈召卿一顿,旋即道:“以后再说吧。” 以后…… 她就会都知道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哪里还能再想要去扫墓。 将来的那个结果。 无法避免…… 没察觉沈召卿的情绪与心思。 服务员很快上菜。 包厢里面空调开的比较低,沈周懿体质弱,有些凉的搓了搓手臂,沈召卿脱了外套给她披上,又去问服务员要了一壶新的热水。 可以去面面俱到。 无微不至。 他从小就是这么把她照顾长大的,某些行为已经成了一些习惯。 沈召卿并不是什么多好相处、多亲和的人。 只不过是对人对事区分的比较开。 裴谨行淡淡地睇过去一眼。 从沈召卿过来,沈周懿就跑到他那边,二人低声说着什么,沈召卿也总是照顾着沈周懿,一个自然的照顾、一个自然的接受。 关系好、沈周懿也依赖沈召卿。 她是一个清醒至极的人,对他的依赖都不一定有那么深。 如此一对比。 裴谨行抿抿唇,偏头去喝水。 又不太愿意表现出来,他竟然吃舅舅的醋。 这么长时间以来,沈周懿身边总会有一些蠢蠢欲动之人,但是那些都不一样,几斤几两他比他们本人都清楚,但是他就是有些嫉妒沈召卿,他看着沈周懿长大,得到她全部的信赖,他们似乎是互相扶持到如今。 放在任何一部电视剧里,这都是救赎。 他也想—— 让沈周懿如此眷恋他、依赖他。 中途。 沈周懿坐回来了,第一时间察觉了旁边男人诡异的低迷,她凑过去,轻声问:“怎么不高兴了?” 裴谨行视线落在她脸上,捏着杯子的手微微攥紧。 介于自己升起来与舅舅吃醋的心思不太懂事,他又偏开头:“不合胃口。” “是吗?” 沈周懿疑惑地看了看桌上的菜肴,但是她很快就握住他揣进兜里的那只手,脸上浮着几分温柔又婉约的笑,让他觉得,他真是要为她疯魔了:“那姐姐偷偷带你出去开小灶,好不好?” 裴谨行这会儿倒是愣住了,有些意外:“现在?” “就现在。” 沈周懿拉着他起身,几乎说干就干,让裴谨行情绪倒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他这捧冰块轻而易举融化。 “对不住各位,我们甜心想出去透透气,我带他出去溜一圈。” 她跟大家伙说了一句。 也不管包厢里众人什么表情,拉着裴谨行就走。 偏宠的毫无界限。 裴谨行看着女人走在前面的背影,她发丝走廊的风度起,相握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密不透风地,仿佛只要他一个态度,她会跟他走遍山河万顷、碧落黄泉。 刹那间。 他敛眸,遮住了漾出的笑意。 行—— 他现在、一丁点脾气也没有了。 她是把他放在一个重要位置的,他确信。 包厢里,几个人面面相觑。 这饭已经快吃完了,唯一一对情侣跑路了,那他们………… 陈聿臣首先开口:“我有个紧急手术得回医院。” 秦吱吱:“那我和芙一呢?” 她们可没有车。 陈聿臣嘶了声,“打个……” “我送你们吧。”沈召卿放下茶杯,淡声道。 陈聿臣神经一紧,生怕陈芙一上头:“你不忙?青天白日不去找人约个会?” 沈召卿眼皮轻掀:“……跟谁约?” 第二百五十二章 对我记忆深刻 沈召卿的问题当即就将陈聿臣问懵了,他轻咳一声,还甚是不解:“我说,沈二爷这样的人物,身边就没一些漂亮体贴的莺莺燕燕相伴?”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有意看了看旁边的陈芙一,算是一个警钟。 陈芙一则没什么表现,情绪波澜不惊的。 沈召卿更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好奇和询问,起身,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淡眸清寡:“暂时没空考虑这些问题。” 陈聿臣蹭的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多友善:“没空考虑,但是招惹姑娘的本事倒是厉害,沈二爷好大的魅力啊。” “哥!” 陈芙一登时抓住陈聿臣的手臂,急忙去阻止。 陈聿臣低眼看看她神情,“这不是开个玩笑,好男人不该耽误别人家的好姑娘。” 刚刚沈周懿都在,介于裴谨行的面子,他也就暂且收敛,不会将氛围弄的很僵。 陈芙一重重地掐了一把陈聿臣的肉,“哥!你干嘛啊,召卿老师根本没有耽误过……” “所以你这样的小姑娘才好骗,恋爱脑,一心扑在虚假的幻想里。”陈聿臣淡淡说。 气氛更加的微妙。 秦吱吱捧着她的保温杯走过来,眉梢缓缓地上扬:“这是……有瓜?” 倒是新鲜了。 饭后甜点啊? 沈召卿眉眼清寡,仿佛眼前灭顶呼啸都不会激起他什么出线的情绪,对此,言语平淡:“我跟陈小姐并未有超出界限的其他关系。” 陈芙一抿着唇,郑重其事地点头:“当年本就是误会,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也不是自杀,哥,你别误会召卿老师!” 陈聿臣皱皱眉,这丫头,真就那么喜欢这个男人? 心中有些怄气,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懒得跟你多废话什么,病人还等着,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这个手术他必须到场去做,所以现在不方便多浪费时间,说完,他瞥了眼沈召卿,转身就走。 秦吱吱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拍了拍陈芙一的肩膀:“你们这关系我充分能够理解,没什么好尴尬的,左右就是一句话说通的事儿,好了,收拾收拾回院儿里了。” 说完,她独自一人先行下楼。 陈芙一双手搅紧衣袖,深呼吸一阵,才抬起头。 却对上男人刚好低下的眸子。 他只是淡淡地翘了下唇,清冷之中裹挟着沉雅,“不用绞尽脑汁去想要说什么,你哥哥的心情我能理解,无非就是怕你受伤害,我不介意。”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陈芙一心中情绪更加泛滥。 召卿老师总是这样,看似绅士、清雅、实则,用最温沉的话划分最鲜血淋漓的界限。 他从未耽搁她、也从未给她什么希望、更别说吊着她。 只不过是她年少时期遇到了这样一个惊才艳艳,风光霁月的人,经此难忘罢了。 二人从包厢里面出来,陈芙一跟在沈召卿的身边,嗅着他身上令人痴迷的香味,随着走动,他臂弯的西装外套隐隐地“我能问问……你究竟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吗?” 她真的好奇了许久了。 沈召卿淡挑眉梢,步伐没停,却也认真地回答了她:“只要我喜欢,对方可以是任何样子。” 陈芙一恍惚了一下。 对方可以是任何样子…… 没有标准、没有特定、没有实质性的参考。 他真是连点让她心怀希望去努力的方向都不给。 可是她明白。 沈召卿所说的每句话,没敷衍。 那那个女孩…… 得到他这样一个男人的喜欢,多幸福。 陈芙一眼中的光微微暗淡了一些。 但是随之便长舒一口气,无所谓,感情不就是这样,除非他真的哪天有了那个人,否则,她就不算是扑火。 下了楼。 秦吱吱已经等得快要靠着路灯睡着了。 沈召卿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泊车处,他说了句稍等,便独自去开车过来。 秦吱吱与陈芙一上车。 一路上没人再说话。 秦吱吱更是没什么心眼的,歪在一边打盹儿。 陈芙一抱着包包,里面放着他最贴身的小叶紫檀珠子,她只能悄然却又可以心无芥蒂的拥抱的,只有这件偶然的东西,无声地,她颤了颤睫毛,竟然一阵想笑,她这样毫无特色的姑娘,如何能撕开他波澜不惊的心? 很快抵达了帝景三院。 二人下车。 沈召卿也跟着下车。 他没穿外套,只穿着一件略微宽松休闲的白衬衣,领口微敞,喉结明显,光是站在那儿,都能叫人梦里反复回味。 看了看银色的腕表,他道:“快进去吧。” 秦吱吱瞥了眼陈芙一,“那我先回去。” 总要留点空间的,这点她还是懂的。 陈芙一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沈召卿视线缓缓落在陈芙一脸上。 小姑娘年纪小,脸上还满是胶原蛋白,白嫩而微粉,樱桃色的嘴唇微微蠕动着,沐浴在阳光下像是剔透的洋娃娃。 他轻歪下头,桃花眼里情绪淡淡的:“不进去?” 陈芙一抬头看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手中的包都快要被她蹂躏碎,“有点事。” “还要出去?”沈召卿敛眸看了看正在震动的手机。 秘书已经在汇报接下来的行程,有一些事情,还需尽快的处理。 但是。 就在他这个低头的空档。 似乎拂来了一阵带着淡淡奶香的风。 很微弱。 他眼皮翁动那一瞬间。 腰肢上环上了两套手臂,紧紧地、一寸寸收紧。 胸前一颗黑色的毛茸茸脑袋贴着他。 沈召卿微微顿住,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妙的曲了下。 这样近的距离,这是这么多年里陈芙一第一次逾越。 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若有似无的体温。 后腰的那两只手箍的很紧,像是怀里揣着最珍贵的宝物,生怕一不留神儿就消失。 不等他说什么。 陈芙一便松开了他,抬起头那双鹿眼明亮而纯挚,像是撒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她咧开嘴,笑起来:“想这么做很久了,既然不确定你喜欢什么样的,但是……能让你对我渐渐记忆深刻,我也不算没收获。” 说完,她便后退几步,背对着风,两股清纯的鱼骨辫衬托着那张俏丽干净的脸庞,她冲着他笑笑,像是个小太阳:“手串我修好了给你,下次见。”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她和他的羁绊 风似乎是静止。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世界上的杂音数不尽数,春日尽头,寒意消散。 沈召卿姿势几乎没怎么变动过。 他垂下了握着手机的手,冷白的指尖漫不经心似的敲着机身,远方是那小丫头奔跑的背影,被光影有所模糊,但是生机勃勃,阳光的、具有希望的。 与他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好一阵。 手机再次翁动起来。 沈召卿脸上仍旧无甚不妥,眼下淡痣在清冷气质中增添几分魅,他微微阖上眼皮,轻抚了下眉骨,说不清情绪的低声一句:“真是个小姑娘——” 最大胆的行径,不过就是一个在他这种成年许久的男人眼里,算得上轻描淡写的一个拥抱。 记忆深刻? 许是会记得吧。 他不再耽搁时间,开车门直接驱车离开。 却不曾看到,在侧前方门口,一道身影静静站在那里。 沈萝央看着那两车渐行渐远,几乎要看不清。 她脸上的表情却复杂难辨,在那阴暗之地,延绵晦涩的阴沉。 她看到了。 陈芙一那过分出格的行为,明明是一个失败者,却阴魂不散的胡搅蛮缠。 小叔的态度呢……? 为什么,没有呵斥? 许许多多的猜想杂乱。 沈萝央攥紧拳头,转身离开。 另一边。 陈芙一很快追上了步调慢悠悠的秦吱吱。 看着小丫头喜悦的表情,秦吱吱挑眉:“成了?” 陈芙一摇摇头:“没有的,只不过是……做了曾经想做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秦吱吱哼笑:“强吻?” 陈芙一脸一红:“没……没有,那个我没敢想。” 秦吱吱当即笑起来,几乎是捧腹大笑,她调侃:“不是吧小家伙,你就这点胆子啊?” 拉拉手?抱一抱?最高上限? 陈芙一糯着声小声反驳:“我都觉得很出格了……” 沈召卿平时跟个谪仙似的,轻易不能近身的样子,她已经很敢想了。 秦吱吱笑着摇摇头:“不得不说,你啊,前路遥遥。” 陈芙一嘟嘟嘴,许久后,她才好奇的看向秦吱吱:“那您呢?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秦吱吱似乎很坦然,“有啊,怎么会没。” 陈芙一眼睛亮了亮:“那然后呢?你们怎么样了?” 思索了须臾。 秦吱吱才眯着眼,缓缓道:“我一厢情愿,不了了之,悲剧收尾。” 陈芙一霎时间噎住,“对不起……” “这有什么,谁没一段疼痛的青春。” “那你不觉得遗憾吗?” “遗憾?没有。” “啊?” 秦吱吱打了个哈切,大步往前走,声音懒洋洋:“我一般都是恶毒反派剧本,正在悄咪咪诅咒对方分手。” 好一会儿。 陈芙一:“……???” * *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走在街角,满面的暖意。 沈周懿低着头,踩着脚下的影子,似乎心情格外的愉悦。 裴谨行步调散漫的跟着,左手小拇指被她勾着,缠缠绕绕的亲昵,令人爱不释手。 “想吃什么?现在去吃?” 沈周懿玩儿了一会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裴谨行慵懒地睨着她,“我不饿。” “嗯?你不是说那家饭菜不合胃口?” “吃了几口,够了。” 他情绪低低淡淡的。音色与平时并无差别。 但是沈周懿向前一步,握着他的手,轻轻地踮了踮脚尖,仰着下巴看着他:“我看看。” 裴谨行干脆往街边花墙旁的灯柱一靠:“看什么?” 沈周懿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你情绪不太对。” 虽然她对人情绪方面知晓的不够深刻全面。 但是她对裴谨行有了解,有种感知叫做直觉。 裴谨行眼皮浅浅一瞭,语气还是那混不吝的:“有吗?” 沈周懿点点头:“说说?” 裴谨行舌尖微抵上颚。 说什么? 说他自己小气? “没什么,等会儿想去哪儿约会?”他不说,径直又往前走,倒也没松开沈周懿的手,内心别扭却也舍不得,谁叫他就是喜欢她,控制不住。 沈周懿顿了顿:“你说不说?” 听着语气已经有种认真劲儿了,裴谨行回过头,许是这段时间身体问题,肌肤更白,唇更红,眼尾都洇着一点红,眼睫黑而密,像是一圈天生的眼线,漂亮又氛围,很容易想让人升起来一种想要欺负他、看他这样一张脸哭的样子。 好吧—— 其实她也挺恶趣味的。 看沈周懿已经摆明态度了。 裴谨行硬是沉默了良久,街边的风徐徐,吹在二人相握的手上,凉意横行也愣是谁都没松开,较着一股劲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听到耳边倦淡又破罐子破摔的声音:“行,我吃醋。” 沈周懿一讶:“……?” 裴谨行潋滟的眸子似乎盛着春日冷冷淡淡的情意,醉意朦胧,明明那表情还是该死的慵倦,但是就是像委屈。 “你跟沈召卿,很亲?” 就是这么一句。 沈周懿就没控制住的笑起来,笑的两眼弯弯,“吃小舅的醋啊你?有没有出息?” 他随性地拨了拨黑发,殷红的唇一扯:“你好像很依赖他,对我都没这样过。” 沈周懿笑的不行,歪着头去挠挠他的下巴:“就因为这个?” 裴谨行不说话。 沈周懿干脆拉着他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我和小舅的关系,的确很好,这么说吧,小时候妈妈不太管我,后来她去世,若不是小舅照顾,我不一定能活到现在,无论是在沈家,还是疯人院,他对于我来说,感情是凌驾于亲戚这一词汇上的,像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割舍不掉,在那个冰冷的地方,报团取暖的存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疯人院的吗?” 他顿了顿:“为什么?” 沈周懿淡淡的勾唇,“我被那里的护工凌虐,小舅知道了,那会儿他才上大学没多久,那是我见到过他情绪最暴虐的一次,他……一把火把疯人院给点了,一场大火,都烧干净了。” 谁都不会想到。 理智又沉敛的他,会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举。 明明,平时他在沈家也举步艰难,但就是做了。 同时得罪了大舅妈和她娘家。 也同时让他们对这个平时有礼有内敛的男孩,心生畏惧。 这平静清冷的少年骨子里是何等狠戾冷漠之人。 若不是沈江海极力袒护,大舅妈娘家不敢追究责任,沈召卿很可能会吃官司。 第二百五十四章 带你去玩儿不一样的 细细说来曾经的一些事情,她与小舅之间更像是在沼泽共同挣扎过的人,没有对方就不一定有自己的今天。 沈周懿缓缓地眯眼看着街边洒上金辉的路段,鳞次栉比的高楼层层叠叠着,冰冷矗立在这城市之中,似乎都是独来独往之人,无法靠岸。 “一场大火,险些闹出人命,但是也让那家疯人院损失惨重,就是那个死掉的何益华,差点就被烧死,所以那会儿他真的很害怕小舅,谁都认为小舅是一个个性淡泊的人,坏孩子的标签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毕竟他是外来的,安分守己是所有人强加给他的规矩。” 沈周懿淡淡的笑了下,像是讽刺一样:“可是一整个沈家,却只有他一个半路归家的人来维护我,谁都在作壁上观的看着一场对我的屠杀。” 裴谨行眉心起了淡淡的褶皱。 感受着掌心的那只小手微微发凉,他低头看了看,无声的攥紧,想要渡给她一些温暖。 这样一来。 他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沈周懿会跟沈召卿的关系那么的好了。 这样的羁绊下,双方的关系,像是已经种在了对方的骨血之中。 一损俱损。 沈周懿看了看被他握紧的手,倒也无所谓的笑着侧眸看他:“小时候小舅的个性,其实比现在要冷漠许多的,大概是长大后的世界太复杂了,让他变得不那么孤僻,成长成了一个世人都惊艳的沈家二爷,走过的路,却是说不尽的艰难。” 没有谁是顺风顺水的,现在被看到的,不过是不停受伤、愈合、反反复复直到麻木的过程。 裴谨行眼睫轻敛,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嗓音淡淡的,裹挟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心疼:“辛苦了——” 沈周懿抬手爱不释手地又挠了挠他的下巴:“还好,我本来就是一个薄情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开心的时候,比如就是小舅在上大学前的暑假拿了驾驶证,将我从疯人院偷偷的带出去,开着车去兜风、飙车、那会儿感觉真的好自由。” 脑海里还有着当时的画面,那一天,好像是他们两个最放空、最真实的时候。 “这么好哄?” 裴谨行凑过来,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眼里有几分倦淡的笑,浅浅的漫不经心,“那我们也去,好不好?” “嗯?去哪儿?” 他勾了下唇,握着她的手起身,就着那从天际倾泻而下的薄光,“赛车。” 沈周懿挑起眉梢:“这么突然?” “带你感受一下真正的赛车,你评判一下我和他谁的车技更好一些。”男人阔步在前,嗓音低低淡淡的,像是在笑,却慵懒的叫人捉摸不透,她看到了一种真正的灵魂自由。 是她最向往,最热爱的。 事实证明,裴谨行真的是认真的。 他带着她回了一趟西储园,重新换了一辆新的车子,配置是赛车级,跟他平时开的完全不一样,想到了陈芙一跟她爆的料,裴谨行在国外时候经常的赛车玩,这个圈子几乎都是一些富家子弟,寻常人根本玩不起这种烧钱的行当,回国似乎老实了不少,在国外时候才是真的浪荡公子哥。 沈周懿坐在驾驶位上,她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专业的赛车区域,有汽车的轰鸣声,一声接一声,压着她砰动的心脏:“有个问题。” “你说。” 她眯眯眼,笑的算是很和善:“在国外赛车的时候,副驾驶位坐过几个妹子?” 裴谨行眉梢似乎上扬了几分,指尖悠哉的敲了敲方向盘,颇有种不怕死又浪荡的随性意味:“没算过。” “还真有?”沈周懿眯眼,唇边的笑变得微妙起来。 听出了这语气的不对劲,裴谨行竟还勾勾唇:“有,抢着坐。” “甜心,你那会儿过得挺爽啊。”沈周懿哼笑,隐隐似乎在咬牙,“换个问法,对几个升起来过冲动?不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我说没有,你信吗?” 他偏过头,一手搭着车窗,慵淡又颓肆。 “你觉着?” 车内顿时流窜出几声笑,轻佻不羁。 “没有,那会儿我大概跟正常青春期的男的不一样,我没什么性冲动,跟我自个儿右手都少得可怜,陈聿臣都老说我是什么苦行僧,半点世俗的欲望都没有。” 沈周懿乐了:“那你是攒着劲儿,一鸣惊人?” “这是在夸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尾浅扬,氤氲着几分刻骨的坏。 沈周懿头皮一麻,挪开眼睛,半是嗔意:“好好开你的车。” 这回他笑起来,有种颓唐的疯狂,脚下也猛地踩下油门,急剧而来的推背感让沈周懿顿时肾上腺素飙升,她猛地抓紧扶手,眼前的景色几乎成了一道道的虚影,耳边在轰鸣,伴随着车子引擎声,响彻天际。 她瞟了一眼表盘。 速度竟然飙到了200! 那种扑面而来的失控感令人血液开始沸腾,精神到达了高度的刺激和紧张,仿佛在脑袋里煮开了一壶沸水,要从壶中爆炸而开,轮胎的抓地力显然大幅度的降低,有种向死而生的冲击。 “裴谨行!你慢点!” 沈周懿哪儿感受过这种极致的刺激,死死地攥着把手,生怕自己会飞出去、 虽然此时此刻,她的灵魂已经开始浮荡。 耳边鸣音不断。 裴谨行却冷静地从前方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咬在唇边:“谁的车技好?” 沈周懿还没反应过来,挡风玻璃前方急速逼近,刺激的她血液沸腾:“什、么?” “我跟沈召卿。” 沈周懿没理解,这是什么问题? 但是她没有回答的这几秒之内,车速又飙起来,突破了200。 沈周懿想也没想,大声喊:“你!你你你!行不行?” 这回,裴谨行看向她,那双含情眼里像是盛着颓肆,他咬着烟笑,速度一点没降下来,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后方,眸子里一闪而过幽暗的冷光,转瞬即逝。 距离不是很远的地带,一辆黑色的轿车始终跟着。 临时车牌格外的醒目。 仅仅一眼,裴谨行就认出,那辆车是防弹装置—— 车窗处开着一道缝隙,仿佛有幽暗的黑色夹杂其中。 是……枪。 裴谨行眯了眯眼,动作漫不经心地点了根烟,速度不降,侧头看向沈周懿,唇畔近乎乖戾的一翘:“姐姐,要不要玩儿个更刺激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惊险万分 沈周懿现在已经完全的嗨了起来。 她其实也喜欢这种刺激的事物,裴谨行喜欢极限探险等等,现在带她也领略了一番,在这峡谷之中,仿佛一切烦心事都可以抛之脑后,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从一开始的紧绷、变成现在的兴奋。 她呼吸微微急促,听闻便侧头:“什么刺激的?” 裴谨行唇边袅袅烟雾,模糊了他的脸,隐隐可见那漾出的疯狂,他说:“考验考验我的车技。” 下一秒。 他捉住她的手腕,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周懿顿时睁大眼,燥气向上翻涌,冲破了她固有的沉静,甚至下意识瞟了一眼那:“……你疯了?!” 竟然要玩儿那么…… “放心,我能稳得住。” 他好像是突发兴起,没有转圜的余地。 沈周懿先是觉得不可理喻,可她内心在叫嚣,有根弦在拉扯,鬼使神差地就真的应了他,缓缓地低下。 看不到外面是如何景象,只有眼前的壮观。 感官能感受到车速还在飙,但是她看不到,车子引擎的轰响,那种生死一线间的刺激让她耳根滚烫。 摩擦不断、 裴谨行手指收紧方向盘,咬着烟蒂的力道隐隐加重,他微低垂视线,瞟了一眼后,落在后视镜上,那辆黑色的车已经想要逼近,仿佛目的就是要让他感知危险。 在下方触到某点那一刻时,后方那两侧的窗口也震动起来,那微小的黑洞一闪而出火光,那颗子弹破开了风声,他一手抚在她后脑勺上,另一只手猛然的转动方向,与那颗擦肩而过,在轰鸣声中嵌入了路边参天的树干。 车速太快,杂音如轰雷盖顶。 沈周懿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但是在这个突发的晃动中,总有失控的力道。 头顶是他从胸腔溢出的一声闷声,刚要抬头,一只骨节修长的手重新落在她后脑勺,还贴心地将她脸颊边碎发勾至耳后,“……小虎牙,这时候威力可真不小。” 沈周懿舔舔唇,“那……” “继续。” 他似乎越发爱这种感觉,沈周懿的心情却上上下下的狂跳,她并不知道外面其实已经危机四伏,被裴谨行安安稳稳的护在下方,只用面对这眼前春色,不停地告诉她,他有多么的兴奋。 烟灰已经燃了一半。 赛车的专业区域管制更加宽泛,不像是正常路段那样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禁区,他眸光从后视镜捕捉着那辆车的所有动作。 显然对方并不就此作罢。 跟他车子配置不一样,跟起来费劲,但是手中有家伙事儿,为了给他制造麻烦,不惜一次一次的开枪逼停。 裴谨行眼睫下压,咬着烟,喉咙轻慢低沉地溢出一句:“——操。” 淡淡的京腔配着他优越的嗓音,更显的性感。 这声有感而发,也不知道是因为沈周懿,还是后方的挑衅。 他脚下踩的更猛,在山谷里回荡连绵。 这段路他熟悉,很快,他就察觉对方对路况了解不深,经过他几次三番的绕路,已经甩了一大截。 这伙人,应该不是想现在弄死他。 更像是一种……警告? 能给他警告的,无非就是……f国? 他们来人了? 思绪纷杂,裴谨行开了一截窗,掐灭烟丢出去,用最快的速度顺着一条更加偏僻的道路向下,现在不确定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他得先带着沈周懿去安全区才行。 有她在,他一点险都不想冒。 刚刚惊心动魄的枪击,并未被她发觉,否则,她哪里能受得住这种惊吓。 已经摆脱后面的人。 他轻捉她的手臂,让她坐起来,倾身过去大拇指揩去她唇边色泽,“坐好,回市里。” 沈周懿一愣,还没从那荒唐中醒过神:“回……市里?有什么急事吗?” 说着。 她眼神瞟了一眼:“还挺……那什么。” 裴谨行拉起来,单手整理好,鲜廉寡耻在他此时此刻的动作和神态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兜了几圈子了,下次再来。” 他们从下午一点多出发,到现在已经兜了好几圈了,这片区域广袤,一圈都耗费许久时间,如果不是因为跟踪过来的人,他还打算直接带着她去这里设立的赛车酒店住一夜。 计划现在显然赶不上变化。 安全第一。 沈周懿挑挑眉,揉了揉酸涩的腮帮子,偏头看了看外面,霞光万道,透过树木枝桠,斑驳陆离。 偶尔能听到主线道那边一辆又一辆的赛车轰鸣而过,夹杂着纷乱的轰鸣与呐喊。 “我刚刚看到路牌,上面说上边有酒店。” “是有。” “那就这么回去?”沈周懿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也想开开赛车玩玩。 裴谨行却笑了:“舍不得?” 沈周懿哼哼。 “不去那边酒店住,是因为……”他顿了顿,眼尾稍过来:“隔音不好。” 沈周懿:“……” 男人目视前方,开着车玻璃透气,试图让自己平息:“也是为了姐姐考虑,毕竟我也不想被他们其他房间听了去。” 沈周懿:“…………” 须臾。 她将前面放着的抽纸朝着他砸过去,唇瓣轻抿:“裴谨行,你说话别那么直白。” 得来的,只有他更肆无忌惮的笑。 一路疾驰。 裴谨行警惕心从未放松,观察了这么一道,他也渐渐确定下来,那方人已经甩掉了,就是输在了对路段的不熟悉,跟不上他的节奏。 暂时性的安全了。 不过这件事也给了他一个警种。 的确时间快到了,跟h国结束合约,就是f国出动的时间,他身上有太多东西是对方想要的,现如今他身边有沈周懿,更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游离之时。 便抵达了沈周懿的别墅区。 这里是沈召卿安排的,安全有一定的保障,住这儿他也相对放心些。 至于今天那伙人…… 裴谨行视线低垂,遮住了几分戾气。 “发什么呆?下车呀。”沈周懿敲了敲车窗玻璃,提醒他。 裴谨行醒神,解开安全带下车,一言不发地上前微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 阔步朝着别墅门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扎针可惜了 沈周懿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光线转瞬之间变幻,从外面的暮色冥冥,到屋子里的黯淡无光,拂起一阵轻俏的风,她便坐在了门口的鞋柜上,细腰被两手半掐半拢着,贴向他。 密不透风的汹涌而来。 沈周懿有些招架不住他这热烈的反应,整个人像是一个布偶娃娃似的,可以在他手中千变万化,毫无任何自控能力,她想要说话,但是他的亲吻密而野,两手都被反剪在墙面,眼角都泛出了丝丝缕缕的湿润。 “甜、甜心………” 裴谨行呼出热气,手指颇有情调地在她脊骨处轻轻地弹着,尾音哑着:“饿吗?” 沈周懿得空呼吸,起伏着胸膛:“不太……” “那就好。” 他立马将她从柜子上抱下来,单手托着,一手去摸墙面的灯。 沈周懿阻止:“不要了吧……” 裴谨行没意见,只是低低淡淡地笑,嗓音漫不经心的性感灼烫着耳膜。 “行,姐姐害臊。” 沈周懿脸有些红,虽然在一起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但是裴谨行总有花招让她无法招架、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新的认知与羞耻,还是说,这个年龄段的弟弟,路子其实都是这么野的? 正想着。 已经到了卧室,暮色渐沉,偌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浓郁的橙色光痕,铺洒了一地,更加增添了那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暧意。 裴谨行目标并不是室内的床与沙发榻榻米,而是那落地窗,虽然院落的墙面高,遮不住远方层层叠叠的景象,有种奇异的滋味。 她的后背贴在玻璃上,微微凉。 “你怎么还……” 沈周懿感官有些敏锐,依旧能感受的到他的精神。 明明从赛车区域那边回来,用了不少的时间,按理说总应该静下来了。 裴谨行腾出一只手拉开了旁边的抽屉,熟练的找到了一片,牙齿轻咬撕开,眼睫低低垂着,喉音像是有笑意吗,在她的耳边低着声音,“满意吗?”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沈周懿羞恼,一只脚轻踹他。 裴谨行捉住,淡着声:“姐姐可真不乖。” 沈周懿感觉整个人被烘烤,明明这个季节算不得多热,额头就是浸着汗珠,眼前迷迷晃晃,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似乎在颤抖,可是他还在玩。 她咬着唇:“你再玩,就别来了。” 耳边不出意外是一声笑。 “怎么这么多。” “……” “嘶,别、紧、张、” “……” 沈周懿实在是羞恼,张嘴就咬在他的肩膀上,但是这点力度显然不太有威慑力。 甚至让他更甚。 她只能红着眼,在他耳边说着那个字。 裴谨行这才一顿,鼻尖微微的轻蹭她的鼻子,慢着声:“大点声?” 沈周懿:“……”这小混蛋! 她作势要挣扎着,裴谨行摁住她,笑起来:“好好好,都给你。” 其实他已经在崩塌的边缘了,没有耐心继续走前面的戏码。 可正当要开始之时。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闯入了耳膜,在这种情境之下也变得极其的刺耳。 裴谨行眉心轻皱了下,抬起眼皮,看向院落外门口的方向,。 沈周懿转头,轻擦了下额头,缓了一口气才说:“现在能是谁啊?” 他将女人的脑袋掰回来,低着音:“不管。” 见他还要继续,门外的铃声也越来越急促,像是要把门铃给当场炸了似的。 沈周懿实在是忽略不了,便推搡着他:“去看看,万一是有什么急事儿。” 裴谨行这才不情不愿地拧眉,唇边泛出几分不满的痕迹,他松开她,让沈周懿落了地,然后把她情况整理好,严严实实的,这才最后让自己形象摆正,塞了回去。 懒洋洋地往旁边儿榻榻米上一坐,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指,“你去看看,我现在不便见客。” 沈周懿余光下挪,然后轻咳一声,的确…… 简直不要太耀武扬威的。 她随手将头发扎起来,出门去开门。 看到显示屏里的面容,沈周懿顿时眨眨眼,所有理智全部回笼,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回想了起来。 她打开门。 门外赫然站着的是秦吱吱。 女人嘴里咬着棒棒糖,双手环胸靠着门框,看到沈周懿之后上上下下扫视一眼,“正做着呢?” 沈周懿:“……还没。” 箭在弦上,就差*了。 秦吱吱揉了揉头,像是头疼,又阴阳怪气地说:“这位小弟弟是半点我的话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啊。” 沈周懿自知理亏。 的确。 秦吱吱综合裴谨行的情况给他定了规矩。 现在却公然的…… 她也是着了魔。 裴谨行磨人的功夫实在是太高了,把这些事给抛之脑后了。 美色误人。 “他人呢?” 沈周懿摸摸耳骨:“在里面。” 秦吱吱点点头:“行。” 迈着腿就往里面走,沈周懿连忙追过去,“要不,先冷静冷静?” 秦吱吱回头看她:“我需要冷静什么?” 沈周懿:“我说,他得冷静冷静。” 因为真的……不!便!见!客! 除非他裹个被子挡个枕头什么的。 秦吱吱没搭理。 本来裴谨行的情况就特殊,为了他后续能更好的治疗才提出让他静心淡欲一段时间,可他倒是玩儿的嗨,直接把沈周懿拐跑,给了他们一下午时间,她估摸着就不太对劲了,从沈召卿那儿知道了地址,过来抓包,果然,玩儿着呢。 进了门。 裴谨行倒是坦然的很,就那么敞着门,看到秦吱吱进来,他摸了颗薄荷糖扔嘴里,冰冰凉凉在味蕾炸开,提神醒脑。 “不好意思,情难自禁。” 他率先开了口。 认错态度……似乎良好。 明摆着明知故犯。 秦吱吱也不介意,直接走进去,绕着他转了一圈,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裴谨行明白当下处境。 他能怎么办? 他一青春力壮小伙子,有点儿冲动不正常? 还以为秦吱吱会斥责什么。 突然。 脖颈后方一阵刺疼,冰凉入体。 裴谨行抬起头,下意识伸手去摸。 是针管。 “你……” 秦吱吱拔出来针头,残忍无情的说:“脖子好看,不扎针可惜了。” 沈周懿:“…………” 第二百五十七章 纯报复行为 眼睁睁地看着裴谨行倒下,他似乎进入了沉睡。 这个过程也不过是一分钟之内的事情。 秦吱吱收了针头,嘴里棒棒糖被她嚼的稀碎,“年纪小的,就是不服管。” 沈周懿:“……是我的问题。” 今天裴谨行带着她去赛车飙车,她算是极度兴奋,又加上男女之间这点事情容易令人迷乱,暂时性的将秦吱吱的忠告抛之脑后。 裴谨行现在不比寻常人。 他能不要搞这些就尽量不要搞。 “你还真是挺心疼他,都舍不得说一句。”秦吱吱啧了声,挑着眉:“那配方源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了,到时候你们一起去接一下,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我给他常用药里添一些成分回回血,稍微养养,之后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裴谨行现在的问题是,前段时间他发病后身体损伤比较严重,所以才需要强制性地去疗养,这可不是她破坏人好事,她要是不管控一点,这小子的命比饼干都脆。 就仗着自己年轻无所畏惧。 可不是么。 有那么多命作么? 沈周懿是认同秦吱吱的理论的,她点点头:“那,他……” “搬车上,回帝景三院,我今儿回去配了个药,给他试试。” 沈周懿再次点点头。 “不过这么大的个子,挺沉的,一起搬看看。”秦吱吱撸起袖子要动手。 沈周懿上前:“要不你等我一会儿?” 秦吱吱:“做什么?” 沈周懿面色平静:“硬着,不雅观。” 秦吱吱:“……哦,你来。” 说完。 她直接退出屋内,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毕竟是头一次为一个昏睡过去的人…… 沈周懿也有些羞耻,但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可是见识过他能多久了,就算是昏迷了,也照样不塌半分,只能她来辛苦辛苦,动动胳膊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弄完后。 沈周懿已经觉得精疲力尽,她揉着肌肉,拍了一下他的腿,“偷着乐吧,昏迷了姐姐都给你解决了,也不知道你梦里能不能感觉到……” 收拾完,穿戴好。 这才和秦吱吱一起,费力的将人驮走。 上车后。 沈周懿才喘着粗气,问:“但是……有必要打那一针吗?让他自己走也行啊。” 秦吱吱眨眨眼,淡定道:“哦,来的时候太气了,单纯想扎他一下。” 沈周懿:“……” 你这是纯报复啊。 秦吱吱懒得开车,沈周懿坐上了驾驶位,帝景三院位置偏,耗时久。 裴谨行靠在后面昏睡。 秦吱吱坐在副驾驶座上刷手机。 来到了红绿灯,正是红灯。 这个时间段逛街的人不少,多的是下了班过来玩儿的,皎白的月犹抱琵琶半遮面,鸣笛声此起彼伏着。 秦吱吱坐的浑身僵硬,她挪动了下,扭头看了看窗外。 奢侈品商店下方灯牌许多一线明星代言照片亮着。 她看到了其中位置比较醒目的一处,女人美艳似火,眼里是不曾藏匿的风情万种,尖锐、张扬、不可忽视、漂亮的没有半点瑕疵。 思索着记忆中的名字:“宋……” 沈周懿也跟着看过来,看到了那边的广告灯牌:“宋戎颜,我的朋友。” 秦吱吱点点头:“我就说挺眼熟,原来当明星了,也对,这么一张脸一副身子骨,不在大荧幕都可惜了。” 沈周懿不置可否。 大荧幕能成就一个人,同时也会带来相应的负面效果。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两全的好事。 她微微凝眉。 也不知道,谢家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 * 金枝胡同里青贤的场子。 今天来的角儿是红了十多年的名角儿。 唱腔身段儿都上上佳,几乎是一票难求,爱听戏的有钱人不在少数,场子这些年越发的奢靡。 宋戎颜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耳边是咿咿呀呀的腔调,有些吵。 便起身寻了个稍微静点的地方。 “谢宿白?” 听筒里男声沉稳微冷:“嗯,你要我查的那个车,有消息了,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他是锦尚地产的老总,偶然经过你那个小区的,照片我发给你。” 宋戎颜有些诧异。 她直觉很强的认为偷偷在她小区门外的人就是那个人。 但是现在…… 一边通着话,一边她进入微信看了一眼。 谢宿白发给她一张停泊在路边车辆的高清图,的确是她小区附近景色,位置也一模一样,是宾利车,甚至能看到车内的人长什么样,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的确不是她认为的那个人。 年龄不对,模样不对,那个人眉梢有道疤的。 “是我多想了吗……”她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突突直跳,说不清的滋味。 谢宿白沉下声:“就算他如今混的风生水起,也不至于会往你面前凑,这不是明智的人会做的事。” 宋戎颜心情纷杂,烦闷地捶了捶胸口:“明明上次我有很强烈的预感的。” “以后还能慢慢找,明天周一了,先领证吧。”谢宿白缓下声,像是在她耳边呢喃一样。 宋戎颜醒神:“明天……” 正要回答时。 后面有人叫她。 宋戎颜便道:“今晚再说,我有点事,来见个人。” 谢宿白微顿:“见谁?” “不重要,你忙着,我挂了。”她匆匆挂掉电话,收了手机,深吸一口气,便挺胸抬头地走进场子里面。 一眼看到了雅座那边已经坐了一个女人。 风韵犹存,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之气。 她正缓慢地打着拍子,听着台上的曲儿。 宋戎颜走过去,平静地坐下,没有半分怯意,那股张扬跋扈的美从不因为任何情境而大打折扣。 “谢小姐。” 她开了口。 谢荷这才顿了顿,转头看她一眼。 “我以为你不会来赴约的。” 毕竟,宿白多宠着她啊,给其他女人,绝对会惯出来目无尊长的毛病。 宋戎颜敛着眼摸了摸茶杯,“您找我有什么事?” 谢荷是谢宿白的亲姐姐,她这些年对谢荷也有所耳闻,一人拉扯大谢宿白,是姐姐,却比寻常姐姐更加尽心尽力,怕谢宿白会因为父母事故心理造成阴影,所以晚婚晚育,直到谢宿白长大成人,能扛得起责任和压力时,她才去过自己的生活。 是一个伟大的姐姐。 谢荷并没有什么疾言厉色,除去上次在谢家被谢宿白震惊的失态,现在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别担心,我不是来威胁你离开他的。” 宋戎颜一顿。 谢荷看过来,直言不讳:“如果说,我同意你们结婚,你能说服他留下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最后通牒 宋戎颜轻轻地擦去了手背上因为下意识一颤而撞翻的水渍,嫣红的唇没什么弧度,眼里更是不曾低下丝毫的自尊,“……那为什么不找谢宿白去说?” 反而退而求其次的来找她。 谢荷淡淡的勾勾唇,视线从台上的名角身上分出,“你跟了宿白这么多年,应该清楚他是一个什么个性,说一不二,很少有人能干涉的到他的决定,就连我这个姐姐,他都可以公事公办。” 宋戎颜不置可否。 她当然清楚。 谢宿白性子太硬了,从少年时代到如今,他几乎没怎么变过。 “他心中思虑的事情很多,我跟他聊这件事,他不会动容,他会觉得,我们的态度是权宜之计,他只会从你的角度思考,这个孩子从小性情淡漠,我还以为他一辈子都是这样不近人情了,却不想……” 谢荷抿了口茶,说不清的滋味:“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 至今。 她不理解。 谢宿白不是不可以在掌控大权之后再强硬的娶宋戎颜进门。 但是他没有。 仿佛是为了彻底与谢家割据,不再沾染一点麻烦事,无情的彻底,也狠心的彻底。 他辛辛苦苦打拼了八年,才坐稳这个位置。 他多有抱负和野心啊。 却…… 一时糊涂。 “你们会觉得,是我蛊惑他做了这个决定,是我教唆?”宋戎颜听出来了,她不急不缓地扯了扯唇角,眼里晦暗,像是轻讽,半点唯唯诺诺不曾表现。 她宋戎颜的腰杆儿,从不坍塌半分。 谢荷看了看她,“是与不是,现在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能劝得动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会听从你一些想法,宋小姐,你应该也不希望看着宿白这样的天之骄子,因为你而走下神坛,去过普罗大众一样被万顷压力压的透不过气的生活吧?” 这话,多么的让人心中剧增负担。 宋戎颜睫毛不明显的颤了颤,敛眸:“我当然不想。” 是啊。 她怎么舍得啊。 谢宿白是站在万众瞩目顶峰的人。 他生来优秀,高中时期全校第一都在他笔下,又是高考理科状元,上了世界上顶尖的学府,他优秀的不止是他的家境,是他的所有。 他可以一生顺遂,可以被人敬仰。 但…… 应该不是跟她过普通人的生活。 “宋小姐考虑好就行了,你既然爱他,就要站在他的角度想想问题,人这一辈子太长了,现在他的孤注一掷,但没人能够保证,他是否会在哪个午夜梦回会后悔,他不该那样的。” 谢荷的语调是轻轻慢慢的,不像是宋戎颜想象中的盛气凌人,可就是这样的语气,却也叫人透不过气来。 是一种更避无可避的绵绵针,静待一针封喉。 宋戎颜耳边听不真切。 她那双化着精致眼妆的眼眸隐匿在纤长的睫毛下,美艳的宛若妖姬,一身媚骨与锐利,原以为如此形象能将自己护个周全,可好像,自己的心并没有成长的坚不可摧。 谢荷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像是最后的通牒似的,“宿白在申请g国的签证了,要申请下来,可能得一段时间,十天?半个月?大概是这个时间,如果你能在这个时间段内说服他是最好的。” 说完。 谢荷站起来,抚平了自己湖蓝色的刺绣长衫,一举一动优雅平和。 “宋小姐,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她走到宋戎颜身边,抬起手,想要落在她肩膀上轻拍一下。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她又一顿,慢慢地收回手。 不再触碰一下。 转而,身边的人递给谢荷手机,“大小姐,是赵先生的电话,他说来附近接您了。” 谢荷接起来电话,漫步离开。 雅座只剩下宋戎颜一人。 她怎么会没注意到谢荷那个动作。 无非是觉得她脏,不屑触碰。 碍于教养,尽可能的不表现出来。 可下意识的举措,却也足够将他人的自尊心碾碎的一文不值。 她没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戏曲表演,直到结束,她才离开。 从胡同出来。 宋戎颜捶了捶胸口,强烈的恶心感汹涌起来。 她急忙找了一处垃圾桶,俯身去干呕。 酸水都吐出来了,却并没有缓和多少。 她吃饭其实食欲并不是很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这样,久而久之,胃病出来了,严重的胃溃疡,身体也消瘦,不过还好,她是女明星,没有最瘦只有更瘦,观众才会接受。 吐了半桶,她习惯性地从包里拆了一包湿纸巾,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又取出药盒到了两粒出来干吞下去。 这才独自一个人走去胡同外的保姆车。 助理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宋戎颜又整理下妆容,仿佛一切情绪已经彻底的消化完毕,“你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先去吃。” 助理回头担忧的看她:“颜姐……你脸色不太好看啊。” 宋戎颜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又撑着下巴,眯着眼:“多大事儿啊,跟着我工作本来就辛苦,还能让你们饱一顿饥一顿吗,正好杀青,我带你们去吃海鲜大餐吧,把旭哥他们几个叫上。” 助理还是有点担心她:“那颜姐你要不要休息休息去?” 说着,她看向宋戎颜包包:“我看你一直在吃药,是身体不舒服吗?” “胃病的药,问题不大。”宋戎颜低头给沈周懿和闻鸢那个闺蜜群发消息:“走吧,我约我姐妹儿出来。” 助理噢了声,不再多说。 今儿好在大家伙都不忙。 沈周懿和闻鸢都忙完了各自的事情。 应约,来到了一家海鲜自助。 这家保密性很高,二楼比较方便聚餐。 沈周懿安顿好了裴谨行,便开车过来。 她到了的时候,闻鸢也过来了,宋戎颜抱着镜子补妆,正忙活。 沈周懿过去拍了下她的头:“就私下聚聚,化什么妆?” 宋戎颜挑眉,妖里妖气地哼了声:“万一有人偷拍呢,我可是很注重形象的,女明星欸,时时刻刻得光鲜亮丽才能对得起我粉丝啊。” 闻鸢睇过来一眼:“你们当明星的都这么会自虐?怎么看你越来越瘦了。” 这么一说。 沈周懿也多看了宋戎颜几眼。 的确。 一阵风都快能吹跑了。 她坐下,轻蹙细眉:“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裴家是什么角色? 宋戎颜一直挺自律的,她们也知道一些。 加上是女明星,要上镜管理严格一些能够理解,但是像是现在这么瘦,看着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宋戎颜放下口红,啧啧两声,“哎哎哎,你们看猴儿呢?我健康的很,就是最近太累了瘦了五六斤,哪儿那么夸张。” 沈周懿还是比较担忧:“体检过吗?” “当然!我一直秉持着半年一体检,我比你俩都生龙活虎。” 宋戎颜哼了哼,目光落在桌面的海鲜上。 “那你多注意一些,别再瘦了。”沈周懿轻叹一声,宋戎颜虽然比她大两岁,但是性子是最不省心的,她跟闻鸢总会替她操心一些。 毕竟这个女人,一三五跟媒体干仗,二四六跟黑粉整宿对喷,周日保不齐加个菜跟一些绿茶白莲同行掰头,导致风评差的厉害。 “知道了知道了。”宋戎颜颇为不耐烦的挥挥手,抓了只蟹腿来吃。 闻鸢给她递了张纸巾,“看谢宿白的意思,你们俩定了?我认识一个婚纱设计师,给你弄个婚纱穿?” 宋戎颜抬起头,将吃了一口的蟹腿放在一边:“贵吗?” 闻鸢冷笑:“地摊价。” 宋戎颜:“那我可不要,配不上我伟大的高尚的人格和皮囊,你那么有钱,不得给我配置个百八十万的婚纱?通知设计师一声,价钱别担心,使劲儿加。” 闻鸢:“想得美。” 宋戎颜一咧嘴:“周周宝贝!你看她!好凶!” 沈周懿淡笑着不说话。 这俩人,从年少呛到快三十。 真不觉得幼稚。 宋戎颜很快蹭过来,“欸,不过我说真的啊。”她冲着沈周懿挤眉弄眼:“要不,我们一起举行婚礼?一块儿嫁人得了。” 说着。 她看向闻鸢,又笑了:“你不行,连个男人都没有,周围连只雄性蚊子都拍死了吧?” 闻鸢:“……” 那她现在去找个? 但是能降得住她的男人,这个世上还没…… 倏忽之间。 脑海里惊现一张痞坏的脸,以及那鲜廉寡耻的行径,第一面将她用裤带捆了,第二次调戏她,第三次拉着她跳海把她看的光光的,还抢了她古董市场,一个大男人,全身上下长着八万个心眼子。 谁沾谁倒霉! 闻鸢:“……” 晦气。 怎么就想到了那么个老六。 沈周懿挑挑眉,细细柔柔地说:“我啊?不急,先恋爱。” 反正……求了个假婚。 就当玩儿了。 宋戎颜噘噘嘴:“像是那样的弟弟,你珍惜点,我要是在倒退五年,我要啥谢宿白,我绝对还是上弟弟。” 沈周懿:“……五年前他未成年,你犯法。” 宋戎颜:“睡了弟弟蹲个三年监又何妨!” 沈周懿:“……” 埋了吧,别说了。 一阵说说笑笑。 闻鸢歪身过来,在沈周懿耳边说:“裴家二房,裴禹城那边,我摸了摸底子。” 沈周懿喝饮料的动作一顿,瞭起眼皮:“怎么说?” 闻鸢眉心低拢,“因为你父亲姜遇孑当年也是风云人物,姜家也是书香门第,一直被人敬仰的,文人墨客自古以来都有不少权贵人士结交,裴禹城跟你父亲姜遇孑是大学同学,一来二往关系也就处好了,但是后来……” “如何?” “后来姜家落败,你父亲不是学金融管理那些的,对商界的事情不太懂,他那阵子名下有一块儿特别值钱的地皮,就是京城锦江大厦那一片,市中心,已经是价值连城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块地皮,就到了裴禹城手里,再后来,你父亲就离开了京城,去了邕城。” 这是她查到的,有关姜遇孑的大概情况。 还是从闻家老一辈人那里隐隐约约得知一些,组织起来的。 如果不是通过老一辈人,怕是查都查不到。 沈周懿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不懂商界规则、名下财产地皮转让、落魄去邕城,被迫进入声色犬马之地…… 这么一来。 若是当年裴禹城通过正规途径得来了父亲那块地皮,父亲后来又怎么会那么落魄艰难? 说明。 裴禹城……… 对父亲做了什么。 裴家人,究竟充当什么角色? 沈周懿皱了皱眉,最起码现在清楚了一件事,裴禹城一定不磊落。 但具体细节,只能一步一步摸索。 现在与裴家扯上关系,她是始料未及的,好在二房跟裴谨行这一支并不通达,应该不至于会牵扯裴谨行他们这一脉。 “这事儿复杂了,裴禹城的底也得好好摸摸。”闻鸢酒杯轻碰她的杯子,眉眼冷而艳,说不尽的肃杀。 沈周懿意味不明地点头,“如果裴禹城做了什么背叛算计了我爸,我爸要是身在京城,一定会跟裴家有冲撞,怎么可能就吃哑巴亏,所以……” “前段时间裴禹城证券公司发生毁灭性的运营灾难,一夜突发,会出自谁的手?” 几番猜测下来。 似乎有什么正在浮出水面。 闻鸢嗤笑,“裴禹城证券公司的事,商界人尽皆知,诸多反常之处,说不准……真是姜叔叔背后运筹帷幄,只要拉出背后的人,大概能清楚姜叔叔下落和情况。” 就算有偏差,大概也不会很严重。 一杯酒饮尽,她又道:“这事儿交给我,裴禹城的儿子裴臻西与我有一些生意往来,我从他这边下手套一些东西,抽丝剥茧看能不能摸出来。” 现在,沈周懿只想找到姜遇孑,从而将十多年前的事情真相大白。 似乎已经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骨眼上。 沈周懿情绪无波无澜的,她点了点头,“等你约裴臻西的时候,叫我一起吧。” 闻鸢:“行。” 吃完饭。 谢宿白来接宋戎颜了。 而宋戎颜早就东倒西歪,喝了几杯高度数的酒,浑身软趴趴,谢宿白大概已经习惯她这种耍酒疯的模样,从容地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西装外套扣在女人脸上,避免被狗仔或者私生偷拍了去。 沈周懿不由地多看了一眼谢宿白。 都说他冷漠、铁血手腕,手揽生杀大权习惯了,别人都得迎着笑脸来捧着,按理说不会去迁就他人。 但是在面对宋戎颜时,很多细节却透着柔软和细致。 若不是爱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下意识的表现? 第二百六十章 风云万变 “她胃口不太好,今天虽然是她约饭,但是几乎没吃,喝了不少酒,你回去给她弄点养胃的。”沈周懿上前,给宋戎颜掖了掖外套。 谢宿白点了下头,黑眸里无波无澜地:“嗯,我知道。” 看着谢宿白将醉的昏天黑地的女人抱上车。 沈周懿又微微上前几步,轻问:“阿颜最近是不是压力挺大的?” 男人动作有片刻的停顿。 关上车门后他来转过身,一身的肃冷,肉眼可见的不近人情,他说:“或许吧。” 因为结婚的事情,她可能心里有一定的负担。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是…… 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将她藏的密不透风,把所有坏的、负面的、让她承受不住的屏蔽在她四周。 沈周懿情绪淡淡的,“我认识阿颜太多年了,她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是保护色,她活的没心没肺,但是她心思其实也敏感,她太患得患失了,谢先生,你要好好待她。” “否则,我闻家也不同意。” 旁边闻鸢用湿巾擦了擦手,眼皮子都没抬,但是音色却毒辣又具有威严。 她,也是宋戎颜的靠山。 谢宿白倒也没什么表情变化,眼珠却黑泠泠的,透着冷意:“我当然会。” 沈周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余光瞥了眼车内,“有时间带着她再去查查身体,我不太放心。” 这回。 谢宿白稍微一顿,眼皮低垂,“我会安排妥当的。” 言尽于此。 大家本就没有那么熟悉。 所有的认知都是片面的,谁也无意再多说什么。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沈周懿忽然问了一句,“你上次跟我说会帮她找那个人,你这边没有半点消息吗?” 咔—— 皮鞋踩在路边枯黄的叶子上,发出一声脆响,莫名的突兀。 谢宿白没有回头,“没有。” 沈周懿:“你谢家大少爷,也揪不出来的人,是多厉害?” “能混进京圈儿的,自然不是寻常人。” 不知为何。 沈周懿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迷迷晃晃的,看不真切。 但是再回神时。 谢宿白已经上车,带着宋戎颜离开。 春夜冷风瑟瑟。 入骨成霜。 沈周懿收回目光,看向闻鸢:“你有没有觉得,谢宿白他不太对劲?” 闻鸢抬起头,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谢宿白那辆车离开的方向:“是有一点。” 她垂下头:“他对阿颜的那件事过分冷静,如果他想要为阿颜找出那个人报仇,那他就应该要有足够的权势,才能做一些常人不能触及的事情,但是他放弃了谢家,那阿颜的事情,不就当做过眼云烟?” 是啊。 这里也是一个问题。 上一次谢宿白还信誓旦旦跟她说,他会为宋戎颜解决过去的囚牢,会为她找出那个出卖宋戎颜爸爸,还将她卖去黑市的人,这次,他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可再多的猜测也只是徒劳。 现在无人能够摸清谢宿白的真实想法。 只求,他跟宋戎颜能够顺利。 跟闻鸢分开之后。 沈周懿喝了点小酒,便叫了个代驾。 路上的时候,她胃里也不太舒服,就让车在路边停一下,她去药店买了瓶醒酒药。 走出药店,在门口坐了坐。 凉风吹的人头疼。 她将醒酒药一口饮尽。 肚子里冰冰凉凉。 刚准备将瓶子扔进垃圾桶。 她忽然就顿了顿,眼睫轻轻地颤动。 余光不着痕迹地朝着一个方向渡过去。 那边是没什么路灯的交叉口,昏暗一片,窸窸窣窣的风吹拂着寥寥无几的枯叶,夜里静谧,声音总会无限放大。 奇怪—— 她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她? 这个感觉太过诡异了,却也强烈。 她感官向来敏锐。 如此说来…… 真有人? 她无声无息地低敛眉目,平静地转身,不慌不忙地走向车那边,代驾立马给她打开车门,笑呵呵地说:“天气怪冷的,喝了酒别乱跑了,我早些送你回去。” 沈周懿点点头。 关上车门后,那道被注视的怪异滋味才淡化。 沈周懿淡淡地看向漆黑玻璃外。 是什么人……? 现在没有答案。 总之,来者不善。 但是没有出面,应该不会轻易动手。 回到了别墅区。 好像才彻底的安全。 沈周懿回到卧室,她看着窗外的冷月,眼里没什么光,今天闻鸢说的事情,她心里大概有个底了,裴禹城绝对不清白,甚至有可能,父亲当年遭遇……有裴禹城的手笔。 与几十年前的事情牵上关系,注定会复杂。 但只有弄清楚这些细枝末节,才能明白父母恩怨,以及母亲死亡的所有情况。 裴禹城,裴家二房,她查定了。 如果真的不干净—— 沈周懿低垂眼睫,坐在了画架前方,垂头抽了一把美工刀出来,一下又一下削着铅笔,‘沙沙沙’的声音仿佛撵磨在人心头,令人不能安定。 好一阵。 铅笔削好。 她眼神轻柔,却没什么情绪,像是在尝试着刀多锋利,手起又落,锋锐的美工刀刀尖穿透了画布,留下一道深深地划痕。 彻底的撕裂。 * * 夜色朦胧。 春意正在萌芽,一切都静谧又美好。 深深的山庄内部。 偌大的书房之内。 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屋子里的沙发上,中年男人推开了身上的女人,让人进来。 穿着西装的下属进门,也没有乱瞟,低声的汇报:“裴总,派出去的人,被发现了,那个女人所住的小区好像不简单,我们的人刚刚跟过去就被拦截了,好在只是雇佣的人,他们盘问不出什么。” 裴禹城皱眉,眼角泛出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哪个别墅区?” “青贤庭院,是……沈家二爷名下的。” 听到沈召卿的名字。 裴禹城脸色才微沉:“这个人不是好惹的,低调行事吧。” “可是……” “可是什么?” “现在闻家似乎在调查您二十多年前锦江大厦那块地皮……闻总是沈周懿的朋友。” 这么一句话,屋子里氛围顿时凝固起来。 裴禹城眼里有动荡之色,“看来,我猜的不错,这个沈周懿真是那个人的血脉……” 并且。 他被怀疑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能出差错 起先,他是挺怀疑这个沈周懿身份的。 因为跟那个人有一些地方的确是相似,不论是眼神还是气质。 有种让他从心底就讨厌的感觉。 现如今。 沈周懿真的在查他了。 那么一定可以确定了。 她就是那个人的种,她想要拉出方面的事情,要是真的曝光的话,他这么些年的基业,都要被翻个底朝天。 这怎么能行? 思前想后。 裴禹城沉下脸,眼里满是阴狠:“她最好别真蹬鼻子上脸,京城是什么人的地界,竟如此放肆。” “那后续……?” “盯着她,避开一些沈召卿,还有裴谨行那边,这也是一个难缠的,如果能彻底解决……”裴禹城站起来,倒了杯酒,冷哼一声:“那就解决。” “是!” * * 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裴谨行清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有了清灰的痕迹。 快要亮起来。 他动了动。 脖子一阵闷痛,他眉心轻蹙,抬手捏了捏后颈,纤长的睫毛掀开,打量着周围情况,是他在三院的宿舍。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但是他记得。 他被秦吱吱那个女人捅了一针。 ——疯婆子。 他心情不爽,低哑着声骂了一句。 径直起来,走去浴室,随性地脱了衣服打开花洒。 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来。 他一手撑着墙面,一手捋了把湿漉漉的黑发,就在他低头那一瞬间,却看到了自己那一道细细的划痕,还最上端还……破了……? “……?” 凉水逐渐转换成了热水,浇上去的那一瞬间,还刺激的火辣辣的。 可能是他皮肤也比较嫩,尤其这儿,向来保护的好,以前根本没用过,稍微重点力就能划出痕迹。 那划痕他知道。 是在车里时候,她虎牙导致的。 但是那破了一点皮是……? 她趁着他昏迷,虐待他了? “……” 他舌尖轻舔下唇,硬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淡淡的笑,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心情。 快速的洗了个澡。 他擦干净,出去套了一身黑色略微宽松的休闲服,看了看时间。 这才早上不到五点。 秦吱吱那一阵药效实在是猛,硬生生给他干倒一整夜。 她跟他有仇是吗? 他往床上一坐,因为裤子是运动裤,松紧裤腰,他轻轻一拉就拉开了,拿着手机咔嚓了一下,从桌面摸了一颗糖扔嘴里,给她发送,又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昨儿背着我怎么玩儿的?」 他真是挺好奇的。 别说。 还真是挺疼的。 本来就敏感的地儿,这滋味着实是酸爽了一把。 发送完毕,他也不指望她会立马回他,这个点儿,她正睡着呢,一般她的生物钟都在七点半以后了。 退出微信。 他又打开了一个外网软件。 登陆上去之后。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聊天框,有一个匿名的消息,全f文。 「你小心点吧,这边已经有所行动了,可能到时候……你还是避免不了。」 果然…… 裴谨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又退出,其实已经猜到了。 只不过是迟与早的事情。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 起身直接出门,这个点没人,他独自去运动区域跑了五公里。 只要秦吱吱这边研制出来解毒剂,他就不会被牵制。 所以…… 绝对不能出什么问题。 跑完最后一圈儿后。 天气冷,他跑这么多下来,也没有出汗。 正准备回去时。 沿途路上却遇到一个女人。 她正坐在操场边背书。 起来的挺早的。 远远的看了一眼。 她也察觉了他的存在,回过头看了一眼。 裴谨行没理会,在女人回头那一瞬间便转过身,快速的离开。 沈萝央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想了一下,才认出那是沈周懿的男朋友。 她皱了皱眉。 她这个男人明明不是三院的人,也不是实习的人,身上也没有帝景三院的徽章。 她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反正。 只要跟沈周懿扯上关系,她就不爽。 凭什么,她随随便便就能进来?还能安排她男朋友进来?她男朋友又是什么人? 存着这种想法,她背完书,已经六点半。 回寝室收拾好自己,径直去了陈芙一实验室。 陈芙一起来的也很早,已经坐在仪器前面了。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任何东西看一眼就能上手,可以说,陈芙一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与她这种需要刻苦钻研的天分不一样。 天才怎么能不惹人妒忌。 沈萝央皱了皱眉,按捺住自己泛滥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朝着她走过去。 “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芙一认真的观测着样本,一边记录一边回答:“半个多小时吧。” 沈萝央是她手底下实习的人,自然没有资格现在就上手。 在旁边站了一阵子,她才幽幽问:“你跟我小叔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一句。 陈芙一才停顿了下,“什么怎么样。” 她喜欢沈周懿,又亲眼看沈萝央对沈周懿疾言厉色,导致她现在看沈萝央的心情也很是复杂,只能公事公办地教给她所有给教的内容,尽职尽责完成。 沈萝央眯眼:“还没进展?” 陈芙一低下头,盯着纸张上的数据,像是心不在焉地回应:“嗯。” 沈萝央松了一口气,她又道:“你长得也不错,家世又好,何必在一颗不开花的树上吊死呢。” 陈芙一只觉得不太舒服,她抿抿唇:“现在工作时间就不说这些了吧。” 沈萝央也不尴尬。 她又走去对面的桌子,整理了下资料,又抬起头:“对了,沈周懿那个男朋友,他在这里是做什么的?他不是三院的人吧?” 陈芙一碍于礼貌,还是回了句:“不是。” “那不就是不合规矩?” “他是秦教授请来的,不归我们管。” 一句话,算是顶死了沈萝央的问话。 沈萝央眼里划过几分不满,不就是问几句?有什么不能说的? 越是这样,她越会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东西存在…… 她眯了眯眼,藏下心思,不再作声。 —— —— 晨曦越过窗棂。 沈周懿醒来后,下意识摸来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 她迷迷瞪瞪地眯着一只眼,另一只眼睁着一条缝,她解锁看到时间后,刚想放下手机,但看到微信消息提示,下滑,是裴谨行的消息。 她随手点进去。 屏幕上的那张小图映入眼帘。 “……” “……?” “……!” 第二百六十三章 筹谋划策 她毕竟是刚刚醒来,脑子还处于一种没有彻底开机的状态。 打开手机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么一张令人血脉喷张、脸颊爆红的“自拍”。 沈周懿险些就将手中的手机扔出去。 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一样。 仿佛。 就算是隔着手机,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感官。 **、张狂、睥睨一切。 她瞬间就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手抓了抓柔软却略微凌乱的黑卷发,表情又十分的生动、精彩。 裴谨行——! 他怎么好意思的! 对自己的自信,几乎已经溢出屏幕。 她玩儿什么了? 昨儿不过是好心给他弄好,到现在她肩颈还不舒服。 也顾不得其他,噼里啪啦就打了一行字发出去。 「你怎么运动裤里面都没……裤???」 大概是掐着她醒来的点。 裴谨行隔了不到一分钟便回复了她。 「舒服。」 「还挂/着空/档跑了个步。」 沈周懿:“……”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小子这么的骚。 「不怕被人看出来?会晃的。」她十分认真的说。 几乎已经开始脑补那个画面来了。 他回复的也挺鲜廉寡耻的:「还不是因为姐姐“太疼爱我了”,穿着会束缚着疼。」 稍后,又郑重其事地说:「姐姐、我很敏/感的。」 沈周懿:“……” 一大早的,不要这样磨人好不好! 这混小子看着散漫轻狂,实际上小心思和撩人的功夫却是炉火纯青的,拈手就来。 一点都不生疏。 这种男人要是恋爱经历丰富的话,这世上岂不是会多一群为他要死要活、痴迷的终生无法自拔的女孩子。 她默默的往上又翻了翻,余光瞥了一眼那状态。 还真是别说。 他全身上下都挺会长的。 怎么优秀怎么长。 轻咳了几声,她现在终于的淡定下来了,不忘大早上的逗逗他。 「那姐姐保存了哦。」 「嗯。」 看着这一个字的回复,沈周懿又觉得乐趣来了,虽然他平时挺混不吝的,但是实际上也会有二十来岁小男孩会有的小小羞涩,他进我退,我退他进,总是会有来有回。 也的确是大清早的一波福利。 她一边下床去盥洗室,一边给他继续发送:「你们男人早上都会是这种……情况吗?」 「嗯。」 沈周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早上起来会来一回吗?」她是真诚的提问。 「……」 「我现在录视频给你看?」 沈周懿:「好啊,我看看。」 「……」 那边大概是被她给制住了。 好半天才发来一句:「大清早别乱撩拨我。」 这回沈周懿才笑的擦了擦眼角的生理盐水,看吧,谈弟弟就是这么个好玩的模式,她就是爱他这种拿捏之余还能只留给她一个人的小别扭和害臊。 她不再逗他。 因为她清楚这个时间段他一定不是一个人在宿舍,否则的话,他还真是说不定会给她发来视频。 好一阵。 裴谨行才又说了句:「这段时间你尽量别乱跑,我这边有些问题没有处理好,就呆在沈召卿保护区吧。」 难得他会这么的正经。 沈周懿放下了牙刷,裴谨行的背景和情况她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既然他这么说,是否是国外的一些桎梏? 她回应了一句后便从盥洗室里面出来换衣服。 其实她今天还有事情想要做,因为闻鸢去查了裴域城,现在得知了当时裴域城证券公司的那次大型资金灾难极有可能是有人背后推动,既然这样,是姜遇孑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既然如此…… 她就要想办法将背后的人钓出来。 走到了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柜子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之前她从何道商会拍来的珏玉。 妈妈沈妍让的一枚,和爸爸姜遇孑的一枚。 时隔多年合体,但是现在…… 她要拿去放在拍卖展示台上。 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让背后的人看到,如果真的是父亲,那么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现在想想。 先前与她竞争父亲那块玉坠的人,也很是蹊跷。 是与不是。 试试才知道。 将母亲沈妍让的那块玉拿出来,收进了包包里面,沈周懿这才出了门。 先是去早餐店吃了饭。 她这才打车去往了何道商会。 这个时间段京城比较堵车,上班族成群,车辆拥堵。 耗时了将近两小时,她才到达何道商会的门口。 已是上午十一点半。 何道商会永远座无虚席。 京城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总能打个照面。 最近的拍卖场不少,到了不少的奇珍异宝,古董文玩的市场永远不会有停滞期,痴迷收藏的人,更是不惜重金买高兴。 沈周懿顺着正门进入内部,还是极其严苛的安检,层层下来,避免了一切可能性。 她找到了负责人。 其实也打过照面,这里的负责接待的经理人应该也是认识她的。 “沈小姐,这边请。” 因为这次是来拍卖,所以环节和流程也是截然不同的。 沈周懿跟着负责人们走了层层筛查,验货、检验真假、品质、估价、以及商会的佣金、等等。 因为当年母亲买进的价格也是高昂的,品质自然是没的说的。 整个过程不算太慢。 她当然不是真的卖,在这里拍卖,她提出的条件是,买入的人必须经过她的会面审核,只有她同意,对方才能拿走东西。 这个要求可以说是空前绝有。 经理人立马就犯了难。 当即陷入了僵局。 门外有了动静,男人微冷、带着浓郁痞味的声音传了进来。 “还没谈妥?” 沈周懿回过头。 男人脚踩黑色马丁靴,一身的休闲黑衣,穿的宽松却也能隐隐看到那布料下面的肌肉绝对不同凡响。 深刻的五官,眉眼俊逸却显得吊儿郎当的冷意,肤色也是更加具有男性魅力的小麦色。 身高有压迫力,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沈周懿就是在他身上能够感受到一种肃杀的气质,刀尖舔血的煞气。 对上视线。 墨清秋这才微微一顿,视线睇过来。 “呦,沈小姐。”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八卦会被制裁的 沈周懿这才记起来。 墨清秋也是何道商会的主事人。 大概是这里明面上权利最大的人。 见到了他,周围的人顿时变得毕恭毕敬,两手相握于小腹前,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墨爷。” 墨清秋敞着腿往沙发上一坐,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眉眼痞冷,糙汉的那股劲儿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沈小姐这是要拍卖东西?缺钱?” 沈周懿将桌面精致的盒子往他那边推了下,眼睫轻掀,眸光柔而有力:“这个东西,我想进行拍卖,不过条件是拍下的买主,由我亲自过目。” 墨清秋拿起那个坠子,在手里前后打量,他是懂古董的,一眼辨真假,什么时期出土,那个朝代具体多少年的物件,他都能给出详尽的信息。 “这条件,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他大概估了价,吐出一团袅袅烟雾,薄唇一扬:“但是何道商会是什么地儿,沈小姐应该也清楚,商人啊,亏本和麻烦的买卖总是尽量的杜绝,毕竟万一你看了买主不乐意卖了,损失的可是我们何道商会的信誉。” 沈周懿不急不慌,她勾了勾唇:“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你们难办,我会在你们本有的佣金上,再翻两倍,对于买主那边的违约金,我也付清,我只要看看进行拍价的人有哪些。” 这并不是一把亏本买卖。 反正如果东西持有者反悔不再拍出,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会有违约金赔付、她出了便是。 墨清秋掸掸烟灰:“沈小姐阔气。” “这桩买卖,做吗?” 墨清秋咬着烟笑了下,眼尾勾芡着冷:“做,怎么不做,毕竟沈小姐的诚意多足,我们也算是相识,就当是交个朋友了,互惠互利不是?” 上次他摆了闻鸢一道,怎么说都算是欠个人情了。 虽然他这么多年向来不讲什么情面,这不是年纪大了,给自己留点后路的好。 多个朋友多条路。 沈周懿唇边微澜,也没有什么过分明显的情绪:“什么时候能上展台?” “着急的话,这两天插个队,好歹沈小姐也是在这儿消费到一定额度的贵宾,这点优势还是有的。”墨清秋招招手,命人取来了合同,“底下人做事死板,浪费这么多时间,沈小姐不要怪罪才是。” 沈周懿这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明显一身匪气、煞气的男人。 却做着心平气和坐下做生意的行当。 他真的只是做生意的吗? 就连闻鸢都在他手底下吃亏遭殃,怎么会那么简单。 “那么,麻烦了。” 签署完合同,沈周懿起身。 墨清秋捻灭烟,拂了拂身上的烟灰气息:“不去跟我们老板叙叙旧?” 沈周懿一顿,脑海里浮现了庄怀隽那张薄情寡恩又阴郁的面容。 她从未在他人身上感受过的那种危险气息。 “我不认为我跟他有什么交情。” 说完,她便转身就走。 墨清秋单手抄兜的看着那曼妙的背影渐行渐远,才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老板啊,人家美女可真是不领情啊——” 说完,他便抄起那枚玉佩,转身出了这间屋子。 乘着电梯径直的上了最顶楼。 这里相对要安静许多,完全的隔绝了楼下的喧嚣,在特殊的方位,专业的设计可以看到楼下的情况,但是下面绝不会打扰到这边来。 这个时间点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但是屋子里光线却十分的暗淡。 在正卧室的方向,门没有关,还能够看到那边鹅绒的大床上,正趴着一道身影,墨蓝色的真丝睡衣,质感溜光水滑的,从男人过分苍白的肩胛微微滑下些许,背肌的线条恰到好处,既有几分清瘦病态的性感,又十分的漂亮。 墨清秋进门,直奔卧室的方向,站在门口时,敲敲门,又单手环胸:“人已经走了。” 他的声音不算高。 里面好一阵才有反应。 微微动了动,黑发顺着额骨下滑,从侧面看过去就是高挺的鼻梁,弧度优越精致,淡淡耷着的唇泛着浅红。 喉尖滚了滚,声音寡欲之中漾着不耐的郁气:“东西呢。” 墨清秋掂了掂手中的盒子,直接朝着那边扔了过去。 床上的人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一握,丝质的睡衣袖子往下滑,隐隐绰绰之间能看到那手腕侧面的月牙疤痕。 庄怀隽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接下床,将腰间的腰带重新系好,微耷的眼睫密而长。 “看来她的确是怀疑了。” 他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轻轻地扯了下唇角:“还是那么聪明。” 墨清秋挑眉:“那姜遇孑那边要通知吗?” 庄怀隽将那只盒子放在桌面上,那枚暖玉泛着幽幽的光,像是存了人的体温似的,很是灵性。 “当然,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当然得让他藏一藏。” 墨清秋调换了个站姿,下巴微扬:“其实,我挺好奇的。” 庄怀隽倒了杯酒,指尖轻摩杯口:“最近你倒是啰嗦了。” 显然已经猜测到了墨清秋想要问什么。 墨清秋哼笑了声:“那我也想问,你跟这位沈小姐究竟是什么渊源,好像不仅仅是最近刚认识这么简单吧?” 反正他作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八卦一下老板的过去,不过分吧? 庄怀隽一顿,那双郁沉的眸子一抬,“很闲的话,不如想办法怎么摆脱闻家那位女家主的反击,如果她还对那古董市场进行扰乱,我拿你来顶。” 墨清秋:“……” “不是吧,我怎么解决,本来就是我理亏的事情,她见了我就想宰了,给我派点其他的活儿呗。” 砰—— 那扇门被甩上。 墨清秋:“……” 得。 他自找麻烦了。 转身下楼期间,迎面撞上一个黑色包臀短裙的辣妹,大概是外国混血,更立体,也更……大。 他瞥了一眼,想走。 却不想,对方竟然缠了上来,像是有目的性似的,抱住了他的手臂,那呼之欲出的紧紧地贴在他挽起袖子的手臂上。 体温顿时传递。 墨清秋不慌不忙地垂下视线:“大白天的,送/炮?”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危机逼近 而棕发美人却不生气,反而还更贴近几分,媚眼如丝地盯着他:“帅哥是这儿工作的人吗?晚上一起喝个小酒?” 墨清秋瞥了眼女人装扮,浑身的名牌,应该也是富贵人家的,口音并不那么标准,大概来h国没多久,国外的人向来玩儿的开放,这么搭讪他遇到的也不是一回两回。 现在他是这儿主事人,最浅显的一些规矩,还是会遵守一些。 “不好意思小姐,我没时间。” 他指尖从女人发梢而过,却溢着几分磨人又不入心的轻蔑,尽管他面儿上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现,似乎在笑,却冷透骨头:“何道商会虽然层层严守,安全可以保障,但是来的人非富即贵牛鬼蛇神参与其中,小姐也不要轻易试探一个男人会坏到什么地步。” 说完。 他便拨开了女人的手,还是那副肃冷又痞气的姿态,转身要下楼。 女人显然愣了下。 没想到她这种级别的大美女还能被这么拒绝,这怎么能行? 毕竟东家说了,使尽浑身解数都要让这个男人栽个跟头,她拿钱办事,哪儿有砸了的道理。 思及此,便快步追上去,在墨清秋准备进电梯那一瞬间,朝着男人扑了过去,柔软的身子全数下压,生生地将墨清秋撞到了电梯冰冷的壁面上。 他眼里没有波澜,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从一开始他就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毫无武力值,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只不过,缠的烦人。 “这位小姐,我说了,我没兴趣。”墨清秋唇角下压,眼里几乎已经没了耐心。 他单手桎梏住了女人的一只手,手上的力道着实是有些重,美人忍不住的惊呼了一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轻点、好痛。” 墨清秋没松,“你站稳往后退。” 他其实不是什么好人,手里人命也不是少数,这么多年一来枪林弹雨的闯过来,心早就冷的没半点温度,更别说什么怜香惜玉,就算是让他现在宰了这个女人,他照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美人大概也察觉了眼前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好勾搭的,身体多少是有些僵硬,但是钱已经收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好,我不碰你,哥哥别生气啊。”她轻轻地吸吸鼻子,本就是混血,眼睛深邃,做出楚楚可怜表情是更是如鱼得水的。 墨清秋几乎是面无表情的撇开。 美人站不稳,还不经意的扶了下他的腰。 “真可惜……不好意思,那帅哥您先忙着。” 女人很快就退离。 那浓郁的香水味道才逐渐的淡化。 墨清秋再次关上电梯的门。 他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刚刚动了动,脚下便掉下去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了一眼。 是一张折叠着的纸条。 他咬了一支烟,但是没有点烟。 摊开那张纸看了看。 【哥哥再给个机会,今天我在ob酒吧三层等着你哦~】 墨清秋:“……” 什么时候塞到他身上这张纸条的? 重点是,纸条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叮—— 电梯的门打开。 墨清秋随手便将那张纸条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面。 走到了门口,他这才站在光线暗淡的地方垂下头点燃了那只烟,迎风吹着,火星子忽明忽灭。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腰口。 却摸了个空。 那一瞬间他立马就顿住,肃冷的眸子霎时间风云变幻,有骇人的光闪过。 枪——没了。 做他这一行的,身上是随时带着东西的,毕竟随时有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必要的危险,各种势力的报复,就连他睡觉的地方,枕头下面,都藏着家伙事儿。 刚刚他只接触了那一个女人。 明明她就是一个普通没武力值的女人,但是……竟然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他的枪? 很显然,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她是带着目的来接近他的。 要是这把枪落入了一些人的手里,何道商会也会面临一些不可避免的麻烦。 看来那个ob酒吧他是非走一趟不可了。 墨清秋咬着烟,逆着风,那双深邃漆黑的眼里泛出了几分讥诮的笑意,煞气乍现,引得人肌骨皆寒。 “真行啊,算计到我头上来——” 他倒要会会,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见他。 * * 从何道商会出来。 已经过了晌午。 在那边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光是那些流程就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层层的审核和批准,不懈怠一分一毫。 肚子有些饿了,沈周懿便寻找了一个街边的餐厅。 打算随便吃一点。 刚刚落座,才看到了宋戎颜前不久发来的消息。 【我跟谢宿白说暂时不领证,过段日子再说。】 沈周懿一诧:【为什么?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是商量好了,但是现在有一些问题,他姐姐来找过我了,说是同意我们在一起,让我说服谢宿白别抛下家族出国。】 看着这句。 沈周懿大概也明白宋戎颜内心的纠结和想法了。 她其实是一个道德感非常重的人,不喜欢欠着别人,也不喜欢给别人造成什么困扰,谢宿白的姐姐找上门无疑是给了宋戎颜一下压力,让她没法再奋不顾身。 【确定吗?谢家就这么同意了?】 【她姐姐说的算是挺诚恳的吧,她应该不会拿这件事来耍我,谢宿白申请了去g国的签证,十天左右才能下来,这些时间之内说服他,我们应该就可以安心在一起了。】 沈周懿抿了口柠檬茶,心中微微叹气:【那你多个心眼,别傻乎乎的只为其他人考虑。】 【知道了,我可是跋扈泼辣的代表,谁能欺负我啊,亲亲我的周周宝贝~】 看着女人又开始不正经,沈周懿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其实她很了解宋戎颜的,她比谁都想要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她一定很期望、很期待和谢宿白组成一个家庭,弥补她小时候的空缺。 她的阿颜。 老天爷要对她好一些啊。 吃完了饭。 沈周懿从餐厅出来,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这边是商业区,她去逛了逛商场,为了赔礼道歉,便打算去给裴谨行买一条比较舒服的底裤,还有药水,尺寸她比较了解,所以也不用特意去问他,弄好之后,时间已不早了,地下停车场又极大,她绕了好几圈儿才找到自己的车子。 上车关上门的那一瞬间。 沈周懿忽然就停顿了一下,漂亮柔婉的眸子氤氲不明显的漆黑。 她没动。 但是脖子后方却伸出来一把闪烁着冷光的匕首—— 第二百六十六章 玩儿狠的 后视镜里几乎看不清人影。 因为这边的光线比较黑暗,只能够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在车内。 脖颈处的匕首锋利的险些要削断她鬓边的发。 隐隐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嗅觉里乱窜。 “别动,敢轻举妄动,现在我就割断你的大动脉!”后方的声音十分的阴森,是个男人。 沈周懿垂下眼睫,声音却冷静:“你想要什么?钱?” “开车,离开这边,门口有保安,劝你最好不要耍心思,按照我的路线开。” 那声音十分的沉稳,并不像是穷凶极恶来抢劫的,娴熟的不像话。 现在沈周懿相信了。 这个人绝非善类,他说了一定会做到。 她抿抿唇,启动了车子。 这边是商业街,一旦发生了恐怖事件也不好控制,会牵连更多的人,尤其,在刚刚威胁她的时候,她还听到了一身细微的上膛的声音…… 更加不能在这边引发。 她平稳的开着车离开了车库,或许是惊讶她这份不正常的冷静,那人出声,透着狠味儿:“倒是够沉着的,狠人啊。” 换了其他人,早就滋哇乱叫,哭的不能自已了。 沈周懿余光瞥一眼后视镜,他蒙着脸,看不清长什么样,另一只手里的确是一把枪…… “我能明白一下事情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吗?” 后颈抵上冰冷的物件,“过会儿不就知道了,别想耍花招。” 沈周懿看向前方,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妙地抖了抖,车子顿时偏离了一下机动车道,压线而过,她好像很害怕地说:“我知道了,你不要杀我,我一紧张就开不好车……” 那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狠狠戳了戳她的后脑勺:“我说了你再耍心机就弄死你!” 沈周懿咬着唇:“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尽量,不是故意的……” 她一路上压了三次线,“不小心”的别了两辆车,引得人们纷纷降下车窗破口大骂,甚至不乏掏出手机录像去投诉的。 无人察觉,车内是一种怎样的氛围。 沈周懿眼里忽明忽暗,后面的人一路指挥,就像要开出监控摄像路段。 看来…… 是想要她的命。 她瞥了眼放在副驾驶座的包包,手机就在里面,根本没机会寻求生机。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是谁想要她的命? * * 另一边。 庄怀隽从楼上下来。 他有自己专属的电梯,可以与下面的人隔绝开。 刚刚走到了车边,下属来打开门。 后面却有人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庄怀隽的动作微微一顿,密而长的睫毛淡淡地泛动,浸透寡郁与残忍的眸子,明明漂亮的令人挪不开眼,却仿佛怎么都暖不进去。 “在什么地方?” “沿江西路,还在向东而行。” “墨呢?” “墨爷有事,现在联系不上。” 庄怀隽没再说话,郁沉的声音对着车内的司机说:“下车。” * * 暮色将至。 鳞次栉比的高楼在夜色之中闪烁层层叠叠的光痕。 墨清秋停好了车子,甩上车门。 看着眼前这家酒吧。 不清楚老板是什么人,但是规格高,来消费的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富家子弟。 算是玩儿的比较开的一家。 在京城酒吧里排名靠前。 一年的营业额就抵得上一家上市企业的利润。 不容小觑。 他是来赴约的。 他到想要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样。 这个时间段已经开场了。 里面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吵的人耳膜疼。 墨清秋一边走一边点了一根烟,穿梭在放纵的男男女女中间。 在三楼。 长腿一迈就是三阶台阶,很快上去。 在纸条的背面是三楼的房间号,直奔那间房,敲了敲门后里面大概听不真,他也懒得尽什么绅士风度,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没开音乐。 只要那个棕发美人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现在穿的比在何道商会时还要热辣,超短的热裤,一件深领的红色抹胸,快要呼之欲出,她半趴在沙发上,作尽了娇媚姿态。 但凡是一个男人都忍不住。 墨清秋眸底掠过几分讥诮,就那么阔步走过去,往女人身边一坐,夹着烟浅眯着眼睛在烟灰缸里面掸了掸烟灰,嗓音微哑:“东西呢?” 女人一手攀上他的肩胛,摸了摸他背部的肌肉,眼里的痴迷更是热烈,她还真是喜欢这样的男人,以前交往过类似的,不论哪方面都十分的让她欲罢不能,这种男人,看着就叫人从心里发馋。 “约你好难哦,要不先喝个酒?”她起身,直剌剌地要往男人腿上坐。 墨清秋也没拒绝,还是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看着女人递过来的酒水,他唇边一扯:“里面加了多少料?” 女人顿时嘟嘴嗔怪:“这你都知道啊,放心啊,不是什么坏东西,顶多是让我们双方都开心的东西。” 不是她想用这种方式,实在是…… 这个男人看着她,被她这么缠着,竟然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实在是有挫败感! 所以她就提前了时间,东家让她在七点把这个男人带过来,她六点就约他,这么劲儿的男人不睡到,她这几天都睡不好觉了。 墨清秋喉咙溢出了笑,瘆得人头皮发麻:“我数三声,不给我的话,我就得用点强的了。” 女人还是不当回事。 怎么? 能杀人不成? 开什么玩笑。 她不理,抱着男人的脖颈想要亲上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刚刚还任由她坐在腿上的男人抬起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个反扣,将她死死地摁在沙发上,虎口处有厚厚的茧子,磨的她肌肤生疼,但是呼吸被遏制,窒息的感觉更是痛苦,女人惊恐地睁大眼睛,慌忙去掰他的手,死亡的感觉瞬间逼近。 她眼睛赤红,对上男人冰冷又煞气横行的眸。 仿佛拧断她的脖子他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这才明白,她惹了不该惹的。 “求、求你……” “我错了……” 女人想尖叫,但是没用。 越来越缺氧,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眼里只剩下了绝望与惊悚。 就在她快要断气的那一瞬间。 门被推开。 女人艳毒又讥讽地声音传来:“她是我派去的,有事,跟我谈。” 墨清秋回过头,泛着杀气与痞味的眸眯了眯,舔着唇笑了。 “我还以为闻总能看完这场好戏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让你走了? 闻鸢面色无波无澜,她其实早就过来了,这个女人她怎么会看不出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游走在男人之间的花蛇,有一些偷窃本领,看到墨清秋这种荷尔蒙爆棚的男人顿时按捺不住,连自己该干什么都忘记了。 她踩着高跟鞋,往里面走了几步,双腿交叠坐在了二人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平静地开了瓶酒。 “松开吧,在这儿闹出人命,你不好脱身。” 墨清秋眼风都没给差点窒息翻白眼的女人,松开手,烟灰快要掉落,他夹着烟弹了弹,弓着背坐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眯眼。 而那女人如获新生地猛的翻倒在地,喘息的声音急促而浓烈,她脖子几乎快要被拧断,喉咙火辣辣的疼,再多几秒钟…… 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这个男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竟然真的敢——! “出去。” 闻鸢余光冷冷一瞥。 不成器的东西。 女人眼含热泪,连忙点头,惊恐万分地连滚带爬往外跑。 包厢里面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墨清秋看着女人倒酒的动作,她只给她一个人倒了一杯,丝毫没有要客气一下的意思,他眼皮子挑了一下,姿态更加的松泛,眼里的光说不清的肃杀,但是闻鸢却仿佛无视的彻底。 “下次想见我,直接来找我,毕竟闻大美人的邀约,我还是舍不得不来的。” 闻鸢嗤笑了一声,他们二人之间梁子不是一次两次,好像每次见面都是以十分糟糕的局面收尾的,天生的不对盘似的,磁场不和。 “怎么?这次不装逼说f语了?” 墨清秋摸摸眉骨,“这不是工作时间和私下区分的比较开,约会总得有点约会的样子不是吗?” 听着男人这丝毫不要脸面的话,闻鸢几乎是冷笑着:“谁他妈跟你约会。” “别说,这么一张漂亮脸蛋儿说脏话也真是挺够味。” 墨清秋意味不明地哼笑,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痞样。 十句话起码有九句半是虚假的,本质上就是跟谁都不交心,防备心重又没人情味。 若是一般的女人,也容易被他忽悠了去。 可闻鸢不同。 她从小生的性子泼辣,根本对这种方式不感冒。 “墨清秋,你对女人可真不够怜香惜玉的,那么的大美人都舍得往死里弄,真是够没趣的。”她抿了口酒,艳红的唇瓣扯了扯,半讽半刺:“知道我今天叫你来做什么吗?” 墨清秋挑挑眉:“一夜春宵?说真的,我长的的确是挺不错的,闻总目的在此的话,也不用害臊,直说我也不是没有那情趣的人,毕竟,违背妇女意愿可不好。” 这张嘴明显是又毒又辣,明明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非要装出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 闻鸢冷嗤一声,酒杯往玻璃桌面一砸,声响震慑着人:“你跟裴家是什么情况?” 这么一句。 墨清秋才抬起眼,咬着烟的嘴唇不明显的扯了下:“哦?” “裴家二房,裴域城名下的证券公司前不久遭遇了重创,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面临着被证监会制裁的局面,损失极大,几百个亿的巨额几乎要打水漂……”顿了顿,她眯眯眼:“而在裴家二房这次灾难的前一天,你跟裴家二房那少爷裴臻西见过一面,怎么?是巧合吗?” 她为沈周懿调查这件事,本来是想要从裴臻西这边入手的。 却意外的查到了墨清秋的踪迹。 这么说来。 墨清秋的背后是何道商会,何道商会难道才是幕后推手? “裴臻西……?”墨清秋掐灭了烟,声音平静:“好像有点耳熟。” 闻鸢不说话,眼里却暴露了几分情绪。 静静看着他装。 “的确,见过一面,在酒吧玩儿偶然碰上,有人攒了个局,过去喝了点,一面之缘罢了。”他挑眉:“怎么?闻总对我的社交这么感兴趣?真喜欢我?” 其实是挺意外的。 闻鸢竟然能查那么深。 这个女人能坐上闻家当家人的位置,自然是不简单。 当天,他已经很谨慎了。 还是被抓住了。 “裴家二房的事,你当真不知道?”闻鸢音色缓慢,透着冷意。 墨清秋斜过来视线:“无冤无仇,我费那力气做什么?区区一个证券公司罢了,也就那二房看重。” 闻鸢指尖摩挲着杯口。 她当然不会轻易信这个男人的鬼话。 这件事事关沈周懿父亲,万一背后不简单…… 牵扯进来的,可就是何道商会,问题就严重了。 “既然不是来跟我春宵一刻的,那我还有事,就不奉陪闻总了。” 墨清秋站起身,拂拂身上刚刚那个女人留下的香水味。 正要走。 他皱了皱眉,浑身像是着了一样,很诡异的感觉开始流窜。 闻鸢没发觉他的不对劲,冷笑一声,朝着男人直踹酒杯:“让你走了?” 她让人带他过来,可不仅仅是因为裴家的事情,他们的私人恩怨还没有算。 她在他这里损失的,同样不是小数目。 重点是…… 上回的跳海、拘禁、脱衣、桩桩件件,哪件事能轻饶了他? 墨清秋反应极快的躲过去,玻璃杯砸在地面,碎了一地。 女人铁了心想要他吃一壶,哪里那么好对付,墨清秋啧了声:“你又打不过我,何必呢?” “你不会以为,刚刚那个女人什么都没做吧?”闻鸢倾身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唇边泛着讥讽:“一条一心想上你的花蛇,身上必带的东西是什么,猜猜?” 墨清秋眯了眯眼。 身体里流窜的滋味越发明显,越来越灼烫,宣告着那份无法言喻的答案。 “……”操。 难怪,他觉得身体不太对劲。 那个外国女人给他下了点东西! 闻鸢什么都知道,但是不曾去管。 就是为了这一刻,更方便去挟制他。 “闻总,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也不是没有余地不是?”他仿佛是放弃挣扎,干脆往桌子上一坐,不动声色地克制着那份冲动。 闻鸢勾起唇,摆在明面上的艳毒:“不知道,何道商会的主事人扒光游街,上个社会新闻的头条,会不会为何道商会更增添知名度?” 墨清秋眯眯眼,笑的渗人:“闻总,够狠啊。” “比起你来,还是差了点。” 闻鸢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更愿意以百倍奉还的方式报复回去。 谁都能在她闻鸢头上动土? 第二百六十八章 竟然是他 墨清秋感受着渐渐发软的四肢。 明白现在这个情况是不太有优势了,不就是看了这女人一次,就这么睚眦必报的。 真是无毒不女人啊。 但是事关何道商会,裸奔是小,让何道商会被查是大。 被人看看无所谓,但是他们不能闹大太。 思及此。 墨清秋像是不再挣扎,干脆自己去解皮带:“这事儿哪儿能让闻总代劳啊,我自己来。” 闻鸢冷笑。 她根本不理会墨清秋,抄起桌面的酒瓶,快准狠地就朝着男人头上招呼过去。 砸死了,她会给他多赔点,让他下去有的花。 大概也是没算到闻鸢竟然是这种狠角色,皮带抽半路,墨清秋就一个急速的后翻,堪堪的躲开了那爆头,噼里啪啦的响声,摆放在说面的啤酒落地。 墨清秋虽然中招,但是身手却仍旧非常的好,他猛地朝着前方扑过来,闻鸢往后退抬脚直踹男人的肋骨,他一手攥住了她的脚腕,用力一扯,闻鸢失去了平衡,瞬间往下栽,她脸色不变,快要摔倒那一瞬间薅住了他的裤腰,力打力的情况下,墨清秋被被迫往下栽。 二人纠缠的滚了几圈,手脚格斗招式却不曾停过,仿佛不弄死对方誓不罢休的狠辣。 酒吧音乐声大。 包厢里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人知晓。 闻鸢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这男人栽跟头。 抢占她古董市场,却逮不住他人,她已经憋屈很久了。 招招致命的厮打还在继续。 墨清秋纵然被限制,那股杀伐的狠厉却是从一条条人命里练出来的。 闻鸢腰腹中了一拳,她脸色微沉,正欲发力。 忽然瞬间卸了力气,燥热袭来。 墨清秋恰好摁住她的脖颈,一双深邃的黑眸深的吓人,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她吞食入腹一样:“闻鸢,再折腾,老子也不是不能shang了你。” 他已经到了极点。 那个混血女人身上的香水可能是有问题的,导致他无形中招。 现在他耐心已经到了最边缘,只想让眼前的女人赶紧离开。 可闻鸢却死死咬着唇,几乎咬出血,哑着嗓子:“你他妈敢——” 墨清秋一顿,掌心触碰的肌肤也变得滚烫。 他微微抽回一点理智,“你怎么也……” 下一瞬,女人抬脚就踹过来,高跟鞋几乎是奔着废了他的目的去。 墨清秋咬牙,眼里沉的滴墨:“……操。” 他一把将女人从地面拽起来,直接扔去了沙发。 * * 另一边。 城市霓虹灯已经遍布。 沈周懿脖颈处还抵着那把匕首,她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偶有江流的水声传来。 这边已经没了什么人烟,更别提监控设施。 身后的人终于从黑暗之中动了身,桀然一笑:“很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下了地下冤有头债有主,你再去找该找的人。” 沈周懿早就猜到了是这种结局,但是无法反抗。 她抿着唇,攥着方向盘的手指愈发收紧。 就在男人要动手的那一刻,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包里传来声响。 男人阴森的眼睛扫过去,立马将包拿过来,翻开里面,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沈周懿这一路上违规操作导致的监管大队扣分处理提醒,远方似乎有警笛声。 男人警惕地一把抓住沈周懿的肩膀:“你故意的?!” 沈周懿肩颈生疼,但是也听到了动静,不管男人的机警,她脚下猛踩油门,突然的加速让男人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甩到后方,手中的凶器落了地。 摆脱了桎梏,沈周懿目视前方,瞬间解开安全带,她打算趁着这几秒钟的空档跳车。 也能寻求一线生机。 可就在她刚刚要解安全带,后面的人恼羞成怒要扑过来时。 一声响彻天际的轮胎摩擦声从后方传来。 男人惊愕地回头看去。 一辆黑色的卡宴从斜侧方横漂过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无形之间透着狠戾,仿佛要弄死他似的,男人顿时吓得本能反应去抱头。 砰! 巨响一声,车子相撞。 后方没有系安全带的人被撞的身体乱撞,头几乎撞破玻璃,鲜血淋漓。 沈周懿重重地摔回座位上,因为有安全带,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但是副驾驶位那边的车门深深凹陷,冒出了青烟,车子失控地朝着江边冲过去。 那辆卡宴动作极快,调转方向,先她一步到达,刹车死死抓地,在她车子撞过来的瞬间缓冲了那冲击力。 灰尘、石子、砂砾、因为摩擦而在空中迸溅。 砸的窗户噼里啪啦的响。 两辆车剧烈摩擦,火星子刺的眼睛生疼。 沈周懿几乎觉得,要冲下江里时。 卡宴在石台边缘停下,只露出小半截车身。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叫人难以反应,在动作电影里的画面,却发生在眼前。 生死仿佛就是一线之间。 她心跳还在砰砰乱撞。 后面人被撞的浑身是血,想要摸枪,车门被外力重重撬开。 男人的脸落入眼帘。 沈周懿诧异,“你……?” 但是他没有理会,伸出手直接将后面的人拖拽下来,像是对待一条死狗似的,眼里没有半点对生命的敬畏与恐惧,只有无尽的寡郁与残忍。 沈周懿从车上下来,脖颈被划破一道,她顾不得自身,却看着站在车灯光圈处的男人。 他穿着单薄的黑衬衣,肌肤病态的白,黑发被风吹得肆意飞扬,凌乱的遮着眸,只能看清那红的诡异的唇,与削瘦的下颌线,在黑夜的交界处,妖异的令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清瘦却颀长的身子,在风中易碎的美感,漾着不尽的残戾。 “庄怀隽……?” 沈周懿靠着车门,除了震惊还有无法理解。 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看到这个男人。 庄怀隽抬起头,隐匿在黑发下的眸比夜色更暗,他没言语,却走到了地上那人面前,嗓音低冷宛若金属质感:“这种野鸡杀手,也拿得出手。” 他不屑地轻哂,随后才瞭起眼皮,看向她,目光微不可察落在她脖颈处溢出的一道猩红,“胆子倒是大,敢跳车,不怕死?”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入虎穴 沈周懿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撞击伤,庄怀隽开车撞过来的撞击感虽然很强,可也触发安全气囊瞬间弹出,所以现在情况还算可以。 只是脖子上被划伤了一道,不深。 她看了一眼被庄怀隽踩在脚下的男人,玻璃碎片已经扎在他血肉里,剧烈撞击人几乎被震晕,软趴趴的像条死狗,可庄怀隽显然不是什么慈悲之辈,皮鞋尖锐地踩在地上人的肩胛骨上。 几乎能够听到骨骼分离、碎裂的细微声响。 叫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而男人那张病态的苍白又妖异的脸上,却波澜不惊,似乎从不觉得杀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慈悲与他背道而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周懿抬手,指尖摸了下脖颈,刺痛感袭来,但是她脸上表情却淡淡的,“庄先生,这是巧合么?” 庄怀隽踩着那个人,却平静地理了理自己衬衫的袖扣,“不算。” “不过,你的关注点似乎跟平常人不一样,不应该感谢么?” 他毕竟是救了她。 若不是他刚刚开车撞过来,她的脖子就要开花了。 “谢谢。”沈周懿也不是什么别扭的人,一码归一码,庄怀隽无论是巧合还是早就对她有关注,在这种时候提出来都显得无足轻重。 “来人了。” 庄怀隽余光瞥她一眼,侧过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江边没有什么路灯,光线颇暗,只有车灯还亮着,由远及近两辆车。 不是警方的人。 车上下来了几个彪形大汉,个个煞气浓郁,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庄怀隽挪开了脚。 那一波人瞬间上前,也没有去跟庄怀隽打招呼,似乎并不是一路人一样,只是将地上的人拖拽起来,塞进了车里。 又径直走向沈周懿,弯下腰:“沈小姐受惊了,我们送您回去。” 沈周懿眉心微微一蹙,她根本不认识这波人。 倒是旁边的庄怀隽直接进了他挂在石阶边缘的车,一个利落的倒车,停在了沈周懿的面前,降下车窗,那双阴郁不明的眸子扫过来:“上车。” 沈周懿抿唇:“我们好像也没有那么熟。” 尤其。 这个男人给她的危机感是从未有过的。 裴谨行和小舅都提醒过她,不要跟这个人有什么过深的接触。 “如果我说,我知道你父亲的情况呢?” 不轻不重地一句。 拨开了暗无边际的夜色帷幔,像是注入了一剂起死回生的药,叫人感官都紧绷起来,一戳就破。 沈周懿眼里泛出了涟漪。 她几乎想也没想,打开车门直接坐上去。 旁边站着的那些人都始料未及。 庄怀隽迅速踩下油门,轮胎摩擦在地面,发出刺耳欲聋的噪音,一个漂亮的横移,转瞬便离开了那片区域。 为首的男人瞬间皱眉,拨通了一个电话:“二爷,小姐被庄先生带走了——” * * 春夜细雨蒙蒙。 打在玻璃上,形成一道道水痕。 外面的霓虹灯都变得虚幻起来。 车内氛围很安静,没有人开口。 直到。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前方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山庄。 地域僻静,淡金色的灯光将整片区域都染上了奢靡的痕迹。 大门打开。 车子继续往里面行驶,穿过一条大路,最终抵达那栋高五层的私人住宅下,斜侧方是一片湖泊,在绵绵雨丝下,微微拂澜。 高尔夫球场,花园,猎场。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奢靡富贵。 这座私宅现代化的欧式设计,与裴家的古色古香韵味悠长不同,它是单纯的壕与奢侈。 尤其是在京城这种寸土千金的地方。 几乎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数字。 庄怀隽下车。 沈周懿收回视线。 刚刚打开车门,面前就多了一把黑色的伞,挡住了冰凉的雨水。 而他垂着一双寡情薄意的眼眸,眼睫被雨水润湿些许,他显然并不是什么在乎小细节故作讲究的人,性情阴郁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沈周懿抿抿唇:“谢……” 他将伞塞给她,便独自转身走向那占地面积广泛的住宅。 沈周懿跟上去。 这么大的宅子,却空无一人。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住。 进了门。 庄怀隽已经不见踪影。 沈周懿收了伞放在门口,安静地独自坐在厅内沙发上等待。 不一会儿,他从楼上下来了。 换了一身新的干净的衣服。 黑色羊绒衫,黑色的西裤。 更显肤色苍白。 沈周懿表情很平淡,她知道庄怀隽并不是好人,第一次见面就逼迫她杀人,好多次都是不愉快的结尾,实实在在的疯批。 可…… 他竟然知道父亲。 她就得闯一闯这阎王殿。 “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都在想什么吗?” 庄怀隽走到偏厅一排酒架前,骨节修长苍白的手指划过酒瓶:“像是你这样的女人,会不会有撕心裂肺,苦苦哀求,不能如愿而痛彻心扉的时候。” 他几乎一眼看穿了她的本质。 温柔只是虚浮的一道假象。 冷血才是她的本色。 不然。 在京城第一次见面,他给她一把左轮枪让她杀人保命,她可以冷静的枪口指人,是个极其难拿捏的女人。 “庄先生对我意见不浅。”沈周懿嗓音平缓而婉柔。 庄怀隽挑出一瓶酒,倒入了醒酒器里,低敛着眉眼,镌刻着道不清的冷魅:“你可以理解为,欣赏。” 沈周懿不喜欢这种摸不透的情况。 她淡声道:“可以说了吗?我父亲的事。” “你在查裴家二房?” “看来你真是把我摸的不浅。”她忽而轻嗤,“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男人从出现,就好像带着一定的目的,无形之间搅乱了许多局面。 明明在g国只手遮天,却不远万里奔赴京城,为的什么? 庄怀隽郁沉地笑了声,回过头来,莫名一问:“你跟裴家那太子爷,感情很深?” 沈周懿皱眉:“跟你有关系吗?” “不用防备心那么重,我没想做什么。”他又折返至另一柜子前,取出一个盒子:“只不过,裴家于你父亲当年的落魄惨遇,可并不清白,如果告诉你,裴家从中推波助澜,你还跟他在一起吗?” 第二百七十章 真相逐渐浮出 沈周懿表情没变化,甚至是直视着他:“是与不是,我会自证,会与不会,我自有决断,庄先生没必要跟我在这儿打哑谜。” 庄怀隽走了回来,他个子高,又喜欢一身黑本就极有压迫感,若不是那张脸生的好看,怕是很难有人敢近身。 “你倒是冷静。” 他将那盒子放在她面前,打开后是医药箱,应有尽有,他取了药水沾在棉棒上,欲给她上药。 沈周懿往后撤了撤。 动作和意图很是明显。 庄怀隽也不恼,将棉棒放在她手边,又去给自己倒了杯酒:“当年的姜家,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门第,但是落败的太快了,土崩瓦解没有招架之力,在学术界,教育界,地位斐然,毕竟是书香门第,为人正道与商人脾性背道而驰,因为受到追捧,当年姜家老先生不畏强权揭露了许多豪门上不了台面的秘事。” “动了别人的蛋糕,又怎么能不被抵制。”他视线落在沈周懿脖颈上,诡秘涩冷:“当时,裴家被查,后续也能轻而易举摆平,从那之后,姜家就如履薄冰,步步艰难,最终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你父亲,物理界的天之骄子,原本只要你父亲进入上面的研究院,就可以稳固姜家,但是……” “但是什么?”沈周懿脊背一片冰凉。 庄怀隽眸光一侧,酒水似乎染红了他的指腹,他若无其事地揩去:“他交了个好朋友裴家二房裴禹城,你父亲想要尽快出手手中一块顶级的地皮来维持,求助了裴禹城。 却不想,裴禹城虎狼之心,他早就眼馋那地皮许久,为了拿下地皮以及让你父亲彻底翻不了身,他在公章上动手脚,让你父亲因为地皮手续错差,身负巨债险些入狱,有了污点,自然不能进入那腾云直上的部门。” 沈周懿低垂着眼睫,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皮肉,她仍旧没什么表情:“那他为什么会去邕城。” “走投无路,身负巨债但是生了副好皮囊,在声色犬马之地最是来钱快,原本是去打工,后面大概是被人瞧上,惹了事,你母亲给摆平了,之后就是他们在一起。” “而裴禹城,为了让你父亲彻底死心,他当年,背地里解决了你爷爷,家破人亡,毕竟有权有势的人向来阴暗,恒古不变。”他轻掀黑睫,“人命、诬陷、名声狼藉、背离家乡,你姜家和裴家,可是血海深仇。” 这一字字一句句,虽然轻描淡写,却还是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姜遇孑多么绝望走投无路,金钱名利世界,就是野兽厮杀,毫无人性。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事无巨细?”沈周懿声音异常的冷静,几乎没什么起伏:“这么针对性的直指裴家,身外人又为什么查这些事?” 她总是能抓住重点。 庄怀隽勾唇:“因为裴家欠下的债,不只是姜家,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沈周懿刹那闪烁惊愕。 庄怀隽和裴家也有过节? “你大可以去查,有些东西时间是抹不掉的,你要是跟裴家后代相爱,你父亲就成了笑话,一身苦怨都无处化解。” 庄怀隽看了眼沈周懿从未用的棉棒,唇边微澜,一身坏骨:“真假,你自己衡量。” “你知道我爸在哪儿,是吗?”她不答反问,锐利而聪颖。 庄怀隽也不隐瞒:“他想见你,自然就见了。” 沈周懿不再多问,起身。 她一句话不再说。 转身就走。 查了很久的事情,时间过了太久,早就被人抹掉了痕迹,现如今却从庄怀隽这里得知,父亲背负着那么多东西。 但是……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就听信庄怀隽的话。 她自己会查证,她不是无脑愣头青,庄怀隽针对裴家,真真假假谁又知道糅杂了几分? 如果仅仅凭着他一番话,她就跟裴谨行分道扬镳,对谁公平? 看着女人冲入雨幕的身影。 庄怀隽起身,走到了窗前,单手捏着酒杯口,望着黑夜深处。 “人有了希望,再坠入深渊,才是最痛苦的。”他将酒杯放在窗口,低头抚了下手腕处的疤痕,眼里似乎剥脱了情绪一样:“我针对的,可不只是裴家——” 不多久。 一辆车从外冲进来。 男人的身影在雨夜拉的颀长。 庄怀隽缓慢地转身,靠在窗边,看着进来的男人。 “你来的真是快。” 而下一瞬间。 男人便快步向前,一把薅紧他的衣领,清冷如霜的音色撵磨人心:“庄怀隽,你跟她说什么了?” 庄怀隽不动,眼里却漾着笑,邪郁至极:“你急什么?怕你做的事露馅儿?” 沈召卿向来沉稳,却在此刻散了理智。 一双桃花眼溢着怒意,“我说了,你做什么,别把她拉进来。” “你指望我有什么慈悲之心?”庄怀隽嗤笑,“不过是小时候相处了一年,形同陌路,她忘得干干净净,我需要讲什么情面?” 是啊。 他的确是认识沈周懿。 与她一同待在疯人院一年。 被骂做大小两个疯子。 只不过,沈周懿从小舅舅家被喂药,那阵子大脑损伤,一部分记忆丧失,这样也好,互相没有顾忌,捅进去的刀子也不会觉得心有负担。 沈召卿骨节泛着森白,几乎要掐断他脖子似的,嗓音凉薄,极力忍耐杀人的冲动:“别忘了是谁让你活下来的,你最好别发疯。” 说完。 他松开他,转身就走。 庄怀隽呼吸到空气,他理了理被揉皱的衣领,对着那个奔波的背影,说不出是讥讽还是无端的恼意:“你对她究竟是什么想法?” 但无人回应他。 他收回视线,找出墨清秋电话,拨了过去。 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是不能被沈周懿查到的,需要墨清秋去清理干净。 可墨清秋这边。 却无法接通—— 他眉心一拧。 他去哪儿鬼混了? * * 沈周懿回了别墅。 她淋了雨,浑身冷冰冰,一个人泡在浴缸里,双眼盯着头顶暖色的灯。 庄怀隽的话始终环绕脑中。 她原以为,只是裴家二房。 现如今,是整个裴家。 问题更加复杂。 若是裴谨行的父亲真参与其中—— 她闭上眼,整个人往水中沉,像是蜉蝣,被拍在深海,始终找不到出路。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快点结婚 耳朵里灌了水,形成了一股压力,她眼睛似乎也有些酸涩感,很是不舒服。 不多时,她便坐起来,一阵喘息才压下窒息的滋味。 捋了把脸上黏腻的湿发,她看了看窗外,雨还没有停,室内暖气很足却总有股不辨方向的冷意流窜。 她从浴缸里出来,裹了一件浴袍。 出来后听到了手机在响。 是沈召卿打过来的。 她滑动接听。 听筒里是男人清淡的音色:“还好吗?” 沈周懿轻声应:“挺好的,小舅都知道了?” “嗯,我有派人盯着,裴谨嘱咐过。” 她眼皮微微颤动一下,“今天来的那一波人是小舅的人?” “对,那个人已经带回来审了,是裴家二房的人。” 其实已经不算意外了。 她最近在查裴禹城他们,那边多少都会有察觉,闻鸢这边目标大,有什么动静裴家二房必然会有感应,这也是她先开始的一个想法,若是二房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 才刚开始,对方就痛下杀心。 所以,他们也怕会被翻出来以前的事情,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不允许有什么错差会影响到自身。 也更怕夜长梦多这种事。 一试,便知。 “阿懿,你现在究竟想要做什么?”沈召卿缓缓地问。 沈周懿淡笑了声,将手机放在一旁用毛巾擦拭头发:“没什么,就是想要个清楚明白,这个人辛苦小舅处理了。” 那边默了一会儿,“没什么。” “那我睡了,小舅晚安。” 沈周懿挂了电话,心情总归不可能半点起伏都没有。 别墅外。 雨势逐渐加大,泼洒出一袭的冷涩。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 沈召卿手指摩挲着手机,看着那栋楼黯淡的光。 他抬手抚了下眉心,表情在昏暗的车内看不真切,只隐隐见那利落削瘦的下颌微微紧绷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松泛下来。 喉尖滚动,“有些事,怕是避免不了了……” —— 天色蒙蒙亮。 晨雾浓重,潮湿味道更是郁沉。 凌晨五点多。 这个时间段酒吧早就歇业。 可在三楼的包厢里,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地面洋洋洒洒摔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有酒瓶、烟灰缸、瓜果、枕头、衣物。 凌乱的不像话。 包厢空间大,沙发环绕着,材质更是顶尖的好,体验感更是柔软舒适,此时此刻,仍旧是一片昏暗,没有透入光熙。 偌大的沙发一角。 女人动了动,小腹一阵疼痛,经过一夜的发酵,淤青在扩散,手腕、关节、更是说不出的痛感,撞击、打斗过后,疼痛才蔓延上来。 只不过,她现在不仅仅是皮肉之痛。 还有一种难言之隐。 她挣扎着坐起来,头痛欲裂。 昨天的一帧帧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里回放着。 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拳脚相向、到最后的一发不可收拾,风向大变,逐渐滚到了一起,像是纵身黑海,只为求取一线生机,疯狂的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地压榨着、索取着。 越想,脑子就越是刺激的疼痛。 闻鸢表情几乎瞬间阴沉下来。 她视线往旁边一扫,男人趴在那边,背部肌肉扎实,隐隐还能看到纵横交错的疤痕,还有数不清的抓痕,肩宽而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搭着包厢里的毯子,其余都看不到。 那一刻。 血气上涌,她几乎瞬间起身抓起桌面的一把水果刀,想要捅下去。 可正当她动手那一刻。 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了闷闷地手机铃声,瞬间拉回了她的理智。 闻鸢一顿。 艳毒的眸子一戾,阴森地看了看墨清秋的背影,转身便去寻找手机。 但是她不知道,在她收起刀子的那一刻。 趴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又变幻了个姿势,重新睡下去,唇畔更是若有似无地一挑。 闻鸢从地面衣服里找出了手机。 看了一眼。 是家里长老的电话。 也对。 一般这个时间点她都已经起来去给请安了。 虽然家族大,但是规矩也颇多,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喂。” 她接起来,一边去穿戴好。 听筒里是老人严肃浑厚的声音:“你今天没有过来,是出差了?” “没有。”闻鸢拧拧眉,回头看了看男人那边:“有点事。” “知道你心系家族,成天忙的不管不顾的,但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合理安排工作也不打紧,底下那么多人,你不用把自己逼的太狠了。” 闻鸢捋了把头发,口吻说不出的冷漠,心情明显的不畅快:“我知道,您别操心这些。” “怎么能不操心?你都多大了?快奔三了,撑起闻家是不容易,但是你自己也得考虑你终身大事,为闻家开枝散叶,也是重中之重!” 一大早就听这些说教,其实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已经习惯,但是这么听着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烦躁。 闻鸢闭了闭眼:“我暂时没有那个时间。” “你可是闻家掌权人,你要是不结婚,底下人怎么想?怎么服?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是事关家族!你爷爷去世了,我是你二爷爷,就得为你负责,要么去相亲,要么我给你订。” 老人思想也是顽固老派。 摆脱不了旧观念。 可能是昨天喝了那个带料的酒的缘故,闻鸢心情极其不稳定,头似乎要被碾碎,不舒服的厉害,心里郁结,那个女人不止在自己身上动手脚,还在酒水里动,生怕自己上不了墨清秋,搞得她中了招。 该死—— “相亲?就那些酒囊饭袋?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玩女人玩儿到身体薄弱,我搞一个儿子来养?” “你这是什么话!好小子不也一抓一大把!” “是,这个世界好男人总归有,但是跟我没关系,我先挂了。”闻鸢心情不佳,作势要挂电话,在最后一秒钟,还是听到了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如果不好好考虑,你这个位置多的是想有人坐!” 嘟嘟嘟—— 世界安宁下来。 她抓了抓头发。 刚刚回头。 就对上男人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睛。 他已经单手支着下颌,就那么看着她不知道多久。 第二百七十二章 他生气了 闻鸢握着手机的手顿时一紧。 唇瓣轻扯,漾出冷意:“听多久了?” 墨清秋拨了拨黑短发,他五官生的帅而深沉,从骨子里透出的邪性让他看起来十分锋锐,九分假一分琢磨不清。 他坐起来,毯子滑了滑:“全部。” “你倒是老实。”闻鸢冷嗤一声。 墨清秋歪着头,包厢里仍旧昏暗,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表情,“家里催婚?” “关你屁事?” 墨清秋淡淡的‘啧’了声:“怎么这么凶,太辣了也不太好,一般男人镇不住。” 闻鸢将衣服扣子扣好,“我需要?” “是么。”墨清秋模糊不清的笑了声:“可昨天,你表现得,可是相当需要。” 其实他也很意外。 原以为就是露水情缘。 但是…… 这个女人竟然是…… 这让他心情也有些说不明的古怪。 闻鸢本就不是什么会害羞的性子,事情已经发生了,责任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昨天她也的确是有些疯魔了,互相折腾的不轻。 毕竟两个人身手都似乎已经刻进了dna里,就算做着浓情蜜意的事情,却也手下没留情,不知是缠绵多一些,还是要对方死多一些。 “我警告你,这事你最好缝上你的嘴,出了这道门,我们互不打扰,懂吗?” 墨清秋没意见,身手摸了烟盒过来,点了一支,成年男女,不过就是如此:“随你。” 闻鸢抓起外套就要走。 墨清秋偏生是个不怕事儿的性子,他咬着烟,眉眼冷邪,对着她背影道:“记得吃药。” 闻鸢脚步一顿。 因为穿的是高跟鞋,再加上昨天晚上实在是放肆,她现在非常不适应,脚下当即崴了一下,心头竟然窜升一股无名火。 她转过身,踩着高跟鞋三步并着两步走到他面前,俯身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而他就那么顺势往后一倒,靠在靠背上,透过袅袅烟雾看着她,不惧不怕。 “还想来一回?不是不可以,滋味还不错。” 闻鸢冷冷地看着他,手中力道在加重:“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你做事最好小心一点,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墨清秋幽幽地笑起来:“只听说过男人穿上裤子无情,闻总倒是只有过而无不及啊。” 闻鸢不再说什么。 她懊悔没用。 不就是个男人,她用用,是他的福气,她没那么矫情。 不理男人的耍嘴皮子,她起身就走。 墨清秋没动。 视线一直盯着女人的身影远去。 须臾,他才弹了弹烟灰,这才微微皱了皱眉,低下头抚了一下自己肋骨处,一阵阵的刺痛,是昨天闻鸢踹的,她疼也要他疼,不出意外,应该是骨裂了。 不至于骨折。 却也够折腾人的。 这跟他曾经受过的伤,已经算是不值一提了。 墨清秋起身,毯子落地,后背惨不忍睹。 他穿好衣服,找来手机,看到了庄怀隽的来电,眉心一跳,也没急着回,这个时间段庄怀隽还在睡觉,具有起床气的老板,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的去招惹。 只不过,他给他打电话一定是有事。 但是那个时间段,他却在跟闻鸢…… 从酒吧出来。 天已经亮了不少。 寒潮侵袭。 墨清秋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其实这一夜他几乎没有睡,他警惕心很重,这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真要是放松下来,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归西,只不过…… 他快天亮的时候还是在她身边睡了一阵。 很怪。 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怕死,还是踏实。 好一阵。 一辆车过来。 他径直上车。 又掏出手机,看着里面已经存好的一个电话。 闻鸢睡着后他偷着存的。 他一脚踩着前座靠背,吊儿郎当给女人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过去的事,要不一笔勾销?如果有用到我的地方,在所不辞怎样?」 * * 另一边。 清晨晨跑回来。 裴谨行洗了个澡,湿着发走到了阳台上,手中握着一瓶冰水,他一手肘懒洋洋搭在护栏上,一手握着手机。 昨天秦吱吱给他插了一天的管子,各式各样都轮番上了个遍。 能够感受到身体在恢复,最起码不像是前几天那样痛苦。 最近不太平,需要多方面防备。 所以他会多让人盯着点。 此时,他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眼中的情绪渐渐的淡下来。 “f国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但是昨天………你们二房的人动了手,解决的晚了些,没跟你联系。” 声音比这裹挟着霜气的天都薄凉几分。 裴谨行低敛黑睫,殷红的唇抿着。 许久之后,他才收敛情绪,“我知道了,我会处理。” 这是一个意外的结果。 难怪他昨天心里隐隐觉得不适。 但是,为什么是二房的人? 裴禹城他们为什么会对沈周懿动手?动机?理由? 他收了手机,转身回了房间,拽着身上的卫衣脱掉,又重新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出门离开。 他得去见沈周懿。 要是二房真的想做什么……那就是自找死路。 * 沈周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 昨天睡得不太好,一夜都是梦。 乱七八糟的许许多多。 她刚刚起床,就听门铃在响。 她随便套了个外套,下了楼,开了门。 因为一夜的雨,此时此刻天也是阴沉沉的,院落里绿植水汽颇重,他肩膀上还有落下的露珠,慵淡地眉眼里,藏着的是化不开的情绪,似乎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裹在其中。 沈周懿下意识挑了挑眼皮:“你怎么这么早就……” 裴谨行视线下垂,瞥到了她纤长细嫩脖颈一侧,一道细细的划痕。 已经结痂了,上了一些药水,但是看着仍旧触目惊心。 裴谨行手指头冰凉,他抬起手,指尖轻触那伤疤。 沈周懿往后躲了躲:“裴谨?” “昨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裴谨行往前一步,眼里情绪似乎有翻滚,但又冷冷淡淡地叫人分不清楚,他始终盯着那处伤痕,又戾气在迸发,黑云压顶般的气场,好像是在生气,却又始终按捺着自己动作,生怕触疼了她。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他发火了 沈周懿往后退了退,脚步有些虚浮着,脖子已经不疼了,但是看着他此时此刻的神情,她又有种莫名的酸涩滋味,其实她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有关于裴家,姜家,她父母亲的所有苦难遭遇。 若是最后结果是真的。 又应该如何? “我没什么事,这才几点,别急。”她两手轻抚他的手臂,声音淡婉,眸子里从未有什么惊慌与无措,纵然她面临生死一线,也能够从容自若。 裴谨行看着她,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脾气,难得的,现在的他并不似平时那么的懒散倦淡,反而像是紧绷着一根弦,从里到外都拉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就等着在某个不经意的刹那,尽数勒碎内脏,暴毙而亡。 他可能是这段时间身体缘故,亦或者,心情不好,眼尾泛着点点红,眼睫下沉,就那么凝着她,一忍再忍,才哑着声音道:“昨天发生了什么,脱离危险之后,你去了什么地方。” 他尽可能的维持着自己平静的声音,可他只觉得喉咙像是昂粗粝的石头打磨过一样,闷痛着。 沈周懿怔了怔,下意识去拉他的手:“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有个人上了我的车,既然你来了,应该是知道那个人是谁派的了,至于后面……是,我是去了别的地方,是庄怀隽救的我。” 她老老实实地如实道来。 不知为什么,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此时此刻裴谨行内里忍耐的情绪,很压抑。 “庄怀隽——” 裴谨行滚动了几遭喉结,“他那么好心?” 沈周懿一鲠,昨天的谈话内容还刺在她心口,以至于现在与裴谨行面对面的时候,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阵的刺痛着,只能尽可能的想要转移话题,舒缓情绪:“他没把我怎么样,可能就是顺道帮个忙,我也没被实质性的伤害,人也被抓住了,所以,我认为并没有那么严重。” 本来裴谨行就身体出了问题,日日夜夜承受着治疗的苦痛。 加上。 她昨天心情杂乱,与他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什么叫做严重?”裴谨行敛下黑睫,二人像是僵持着,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以凶,不可以激动,“等我最后一个知道,只能这么无力的来问你,万一你出什么事,所有人都忙前奔后,而我蒙在鼓里,等到最后出来作个秀,哭个丧?” 尽管他在极力忍耐,但是还是在最后一句时候,泄了几分戾气和难过。 沈周懿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沉默着。 裴谨行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情绪,但是没有,空的。 “二房的人对你下手,我身为裴家的人,你本可以来让我解决,你可以发火,可以质问,因为我是你男人,你受了裴家给你的委屈,为什么也对我隐忍不发?沈周懿,你真的有把我当你男朋友看待吗?还是你从来都只觉得,我就是一个小孩儿,你除了身心愉悦需要我,其他都与我无关?” 是。 他现在就是窝着火。 更多的却是裴家子弟伤害她后,他身为裴家人的羞愧和愤怒,他不需要她懂事什么,不需要她为了他考虑什么立场和关系问题。 他是比她小。 可他从不认为,他为她扛不起这一片天。 每次,她都是这样,看似温柔体贴,实则楚河汉界。 以至于,他很多时候都在想,应该再怎么做,再怎么努力,才能让她更有安全感,才能让她不自己坚强。 这次裴禹城他们做的事,实打实地让他情绪爆发了出来。 就单单她脖子上这一道细细的伤疤,都已经让他想要杀人。 他从来不是什么温驯的性子,若不是他从小性情够狠,也不至于让那些人那么忌惮,极力耸动送他出国。 “我没有那么想。”沈周懿缓了一口气,以前她对自己决定是从不会有歉意的,但是如今,和裴谨行在一起这么久,她在慢慢改变曾经自己的一些习惯和想法,她在学着怎么做好一个女朋友的身份,可还是容易伤到他,她心情像是坠了颗秤砣,压的难受:“我从来没有想过玩儿你,这件事复杂,我只是一时没想好应该怎么说——” 她大概能明白。 裴谨行是心疼她。 他从来没有为什么人这么焦心过,他生的自由坦荡,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本不该有累赘的,但是因为她,他似乎总是在天上地下来回的摔跤。 就这样。 两个人僵持着。 他没动,身高几乎挡住了门外铺过来的晨光,他几乎从不跟她发脾气的,明明年纪小,但就是会体谅她,只要他生气,才是他真的难过与恼火。 许久。 沈周懿动了动。 她上前,想要拥抱一下他。 但这会儿裴谨行动了,他就那么转过身,独自走出去,走到了院落里竹椅上坐下,就那么敞开腿弓着腰,两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低敛着眉目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吸第一口就重重呛了一下。 咳了几声,咳的眼都红了。 他将打火机扔在石桌上,苦涩的烟生生说着喉咙往下吞,辣的肺腑都在疼,他好像非要在这要命的痛苦里折腾自己一回。 就好像。 一肚子脾气,可面对她时候,最狠的,不过是拒绝了她的拥抱。 他连发火都舍不得。 若不是沈周懿没事,他也不会就在这里跟她硬耗着,早就去与二房撕破脸了。 越抽越狠,他脚下扔了三四根烟蒂。 天透亮了些,风簌簌的,吹的他眼睛疼,再抬手,竟然有些湿。 裴谨啊。 在国外被惨无人道摧残时,怎么也没见你哼一下,掉一滴眼泪。 * 里屋。 沈周懿熬不住这种氛围,她冲出去,走到了他面前,看着地下的烟头,以前都没有吵过什么架,他也好哄的很,老是让着她,这回,他实打实的气了。 瞥了眼那烟,还是她塞给他让他时时刻刻带着的,因为她有烟瘾,艺术创造总得找点疏解方式,他也听话,但是现在却用来折腾自己。 沈周懿将他手里剩下的半截抢过来,掐灭扔地上。 “你抬头看我。”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永远,站你这边 裴谨行不动,仍旧是低着头,似乎就与脚下刚刚发出芽的青草较上了劲儿,脚尖不轻不重地碾过,地面湿漉漉的,潮湿味儿还没有散。 那股冷意,像是有了灵性似的,就使劲儿往他骨头缝儿里钻,感受不太好。 沈周懿顿了顿,心里像是被挠了一爪子,又心疼又无奈,“我做事很多时候欠缺分寸,只考虑到了自己,姐姐错了,好不好?” 她从来不需要什么面子,更何况,裴家的事情与他本就没有关系,她也不会迁怒,身为女朋友,她的确是没有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裴谨行动了动,他似乎有松动的痕迹,本就坚持不了太久,很何况,他又不是要她道歉,这次事情她是受害者,他只是心里窝火罢了。 “道什么歉,你又没错。” 沈周懿在他面前蹲下来,“你是不是在损我?” “没有。” 他看了她一眼,便偏开头去皱眉去看桌面上的烟盒。 沈周懿也不说话,仰起脖子不管不顾的,在他唇上亲了下。 声音清脆。 裴谨行一顿,下意识去张嘴,“别……” 沈周懿不让他说话,她起身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头就亲。 啄吻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吻的十分主动,纠缠着、吮着、勾勾绕绕、惹的他往后一靠,脊背撞在了石桌边缘,她腾出空隙摸了摸他后腰撞到的地方,她也在发泄心中的郁结,她不想跟他分手。 如果父亲和裴家真的有问题…… 那她去解决问题。 她想把裴谨行摘出去。 现在她有答案了,不管如何,她不会放弃他。 无论是什么结果。 她自己来承担。 两个人像是较着劲儿,恨不能用吻来诉说一切,本来他是抗拒的,但最后根本耐不住,也争不赢她,索性就一手搭着她的腰,一手撑着石桌,姿态松泛又慵倦地,被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 沈周懿如愿的感受到了自己想要感受的。 她放开他,“我跟你说过,我爸爸失踪,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最近查到你二哥裴禹城当年跟我爸认识,我爸手里有一块儿地皮,本来是想要微当年姜家回回血,但最终不知什么原因落入你二哥手里,查了他相关之后,他就派了人来,本来是可以解决掉我的,但是他没想到,你跟小舅一直保护我,路上又出来个庄怀隽,这才坏了他的事。” 她算是解释清楚了这件事。 至于于裴家的问题…… 日后再说。 裴谨行眼睫一掀,被蹂躏了一阵,所有情绪已经偃旗息鼓,“所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所以才想要一了百了。” “应该是这样,心虚才会有反应,他派来的的确是一个杀手,不好在商业区下手,而别墅附近可能又有小舅的人,这才半路去截我,现在他应该……挺着急的。” 毕竟计划失败了。 人也没回去。 那个人,估计被小舅解决了。 裴谨行明白了所有事情。 他沉默了许久。 天似乎又要下雨,他一动不动。 好一阵,才闷出声来:“你不跟我说的原因,是怕我身为裴家人难以抉择什么吗?” 啪嗒—— 有雨水下坠。 正好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眼睫上下一颤,顺着眼中滑下来,构成一幅绝美图画。 沈周懿张了张嘴,窸窸窣窣的雨落下来,几乎瞬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衣服,像是在末日共舞,贪图着这一场生与死的欢愉。 裴谨行却将她抱紧,下巴搁在她颈窝,嗓音低低淡淡透着浓郁的情感:“沈周懿,我希望我永远是你的底气,你别怀疑我,我永远——” “站在你这边。” * * 裴谨行说到做到。 到了第三天。 沈周懿收到了裴谨行的微信。 他要…… 带她回裴家老宅一趟。 裴家并不似人们眼中那么神秘莫测,时常会有聚会。 梁拂灯身为京城第一夫人,私下里酷爱花卉,研究了许多名贵品种,到了开花时节,总会邀请一些豪门太太前来观赏。 明面上是趣味相投,实则也是另外一种结交方式,人脉、圈子、各有长处和优势,都想要自己需求的东西,亦或者,家有适龄的男男女女,都会带过来,目的不一。 名利场,向来如此。 今天,自然能够见到裴禹城他们。 沈周懿早就有打算了,她前两天还想着怎么去裴家,结果裴谨行就把机会捧到了她的面前。 若她要搅乱局面,他只会是坐镇他身后的裴家太子爷,无人放肆。 正好,这个宴会会来不少上流人士,若是面对面,又会是什么场面? 她真的很好奇。 梳妆打扮好,因为是正式场合,都会盛装出席,她不喜欢那些高定礼服,更喜欢做工讲究精致的旗袍,大场合更加的大气。 今天她穿了一条白底抚青的苏绣旗袍,旗袍考验身材,身材少一分或者多一分,都彰显不出韵味,而她天生适合,袅袅细腰,秀长的腿,腰臀比惊为天人,三分妩媚七分端庄清贵,清而不寡,艳而不俗,绝色天成。 脖子上伤疤好了不少,旗袍领口微挺,遮了个大概。 从别墅出来。 一辆迈巴赫62s已经停在门口。 男人今天换了一身高级裁剪的手工西装,他个头高,身材又是极其性感的倒三角,宽肩窄腰,腿长而线条好看,一身的冷淡与散漫,人堆里,他永远是最醒目的存在,好像永远的意气风发,可触不可及,可及不可妄想。 沈周懿当即晃了晃神。 因为裴谨行平日里衣着都相对随性,他很少会穿正装,但只要他穿,她的心就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怦怦怦不停,好像每一秒都在热恋,都在重新爱上他,更爱他。 裴谨行抬起头来,看她在发呆,收了手中的手机,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带来了一阵清淡的雪松香,“发什么呆?” 沈周懿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摸了摸耳垂,“没……” 她刚刚真是疯了。 总不能说,看着他刚刚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了难得的性……冲动。 毕竟,因为有秦吱吱的嘱咐,他们真的!很久!没有!那个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香饽饽裴谨少爷 “没,就觉得你今天很帅。” 她实话实说的夸赞,裴谨行他就像是雾雨朦胧中一株泛着清霜的美艳花朵,冷淡引人着迷,内里又热烈灼烫,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放下一切去爱他。 这个小子大概也深谙自己的魅力,蛊人的一把好手。 “我什么时候不帅了?” 他手机在手中转了个圈儿,稳稳落在掌心,去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背着三分暖阳,唇畔漫不经心地挑了挑:“沈小姐,请上车。” 沈周懿眉梢轻轻一扬,提着裙摆坐上车。 正握着锁扣打算扣安全带,男人便俯身进来,修长的手从握着她的,柔软的唇上落下裹挟着雪松淡香的温热,随着亲吻,耳边响起来安全带扣下的清脆‘咔’。 那一瞬间。 沈周懿觉得脊椎骨惊窜一股过了电似的麻意,一路冲上头顶,嗡嗡共鸣。 “姐姐,你真好看。” 他笑了下,嗓音低低懒懒的,很随性的一句话。 沈周懿就莫名的脸颊发烫,他最会勾人了。 裴谨行关上门。 她立马低头去整理了一下旗袍,最近她丰满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比较爱不释手的原因,不能实打实的去做,只能找点其他方式去疏解。 别说…… 交男朋友,对自身身材还是非常有用的。 踩下油门。 这个时间段已经是下午。 斜阳草树,凉气淡化,似乎是美好的一天。 裴家的祖宅位置稍微有些远,附近并没有其他的建筑,整片都是裴家名下,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诗意的凉亭小桥,仿佛回到了去年那个冬,她与他夜半相拥在小桥上,好像时间总是飞快。 抵达门口,已经停泊了许多各色不一的豪车。 今天宴请了不少人共同赏花,有专属的花园,专人养护,需要极高的手艺和理论知识与技术支撑,梁拂灯爱花,裴昀江就专门设立了这么一片园区,让她自己平时倒腾。 来捧场的人自然不少。 裴谨行没刻意回避,就带着沈周懿走了正门。 这个时间段,不少人已经聚集在了园区,还有更名贵的花开花时间是在夜里,大家都会留下来用餐。 花园占地面积广,一眼望去,各个品种的花分类摆放,中间设有喝下午茶的桌子,置身花海当中,不失为一种闲情雅致。 今天来的客人,非富即贵,算是另外一种方式的联谊和商业聚会。 裴臻西本没什么意愿过来,但是父亲让他抓住机会,他不像是裴谨行身份那么尊贵,他只是二房的少爷,还只是一个情人生的,最多只算是庶子,在这个圈子里,如果没有傍上一颗大树,他很容易被刷下去。 其他几房,多的是优秀子弟。 “今天多在这里露露脸,让那些人都认识你一下,尤其是陈家那个小姐,h国最大的医学世家,你若是能搞定她,也算你以后能走的顺畅一些。” 裴禹城还是不放心儿子,再三嘱咐了下。 裴臻西是他唯一的儿子。 他的老婆只生了两个闺女,在这种家族毫无立足根本,若不是夫人家里还能支持他,他早就另娶她人了,好在,身边的女人有个争气的,生了裴臻西这么一苗,他当然得打点好。 裴臻西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陈家小姐的踪影,只得道:“爸,今天三叔会回来吗?” 裴禹城一顿,下意识皱眉,前几天他派出去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今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那个沈周懿,他原本想要去查的,但是又担心打草惊蛇,就拖着。 但是今天这个场合…… “他鲜少会参加这些纷杂的场合,尤其女眷居多,他更不太……” 正说着。 梁拂灯从斜侧方的台阶上下来,她今天穿着一条人鱼色的中式长裙,明明年近五十,却宛若三十般美艳动人,手中一把玉雕手工绣制的折扇,她出来,像是万众瞩目一样,顿时迎来了一阵吹捧。 谁都想与她亲近一二。 更是挑可心的话说:“裴夫人今天的行头可太讲究精致了,到底还是品味好,您是在哪家做衣裳?我们也试试会不会能及得上裴夫人那一二。” “可不是,我看啊,今儿这满园春色都抵不上裴夫人一半的娇艳。” 梁拂灯早就习惯了这些虚与委蛇的奉承,她笑的更假,“过奖过奖,希望能招待好各位。” 更甚者。 已经贵妇人拉着自家女儿过来,意图明显地说:“我家女儿也酷爱这些花啊草啊,插花茶道更是学了七八年,我啊,知道裴夫人是这些精巧手艺的翘楚,我女儿就想向您讨教一二。” 说着,还搡一下自家女儿,“这点倒是跟裴夫人投缘。” 而那姑娘也是羞涩一笑,双眼明亮看着梁拂灯,“裴夫人不要嫌我笨就好。” 梁拂灯仍旧笑着眯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手中折扇摇的三分魅七分不经意:“好说,小姐今年多大了?” 旁边贵妇人笑呵呵答:“二十一了,跟您家裴谨少爷差不多,同龄人大概也聊得来。” “呀?裴谨少爷今儿没来?” 这不。 目的就来了。 梁拂灯神情不改,内心却有细微的浮动。 “还没呢,一会儿会过来。”她不应贵妇人其他意思。 她这儿子,人没在国内待几年,这名儿倒是响亮。 各家各户惦记着,豺狼虎豹,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她瞧了都瘆得慌。 正聊着,另一贵太太翩翩走来。 是陆家主母,苏伊。 而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 梁拂灯淡淡瞥了一眼,怎么会不认识。 陆俞冉,陆家二小姐。 当初救了她一回,有这个人情在,总是得给几分脸面,尤其陆家最近不太平,与谢家有了矛盾,谢宿白那个人不知为什么,几番打击陆家生意,可陆家与谢家老一辈又有交情,搞得谢家老太太更是对陆家心怀愧疚。 这不,牵线搭桥过来,这点面子,还是得给。 纵然,她真是不太喜欢这个陆二小姐。 她家周懿还被这个小丫头片子针对过,年纪不大,心眼不少,最不讨人喜欢。 第二百七十六章 回裴家,稳地位 上次裴谨那小子带着周懿,公布了一下恋情,但是只是一小部分人知晓,许多豪门深居简出的人都消息不灵通,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多的是人想要与她家裴谨搭搭线,其实都无伤大雅。 只不过这个陆家…… 梁拂灯不着痕迹地转过身:“陆夫人。” 苏伊当然清楚梁拂灯地位,也得敬着点:“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么些个名贵品种,养的真好,裴夫人真是耗费不少心血啊。” 陆俞冉其实心里有些打鼓,她怕梁拂灯不喜欢她,可是她明明救过梁拂灯一回,怎么也得给她点面子吧? 经过前段时间的事,她低调了一阵子。 就是担心舆论会一直泛滥,现在过去这么久,美术界她待不下去,只能转行去混娱乐圈,成效还算不错,但是只做明星,她当然不甘心。 “还好,有专人打理,我就赏赏花。”梁拂灯轻轻挑眉,语气算是客套。 苏伊心下一敲,如今与谢家的婚事算是黄了,但是陆家这些年经营出了一些问题,其实有亏空,只是外界的人不太清楚。 所以她才会安排陆俞冉进娱乐圈捞钱。 现在她需要找一个更强的靠山。 裴家当然是不二之选。 “这是俞冉静心给您挑选的礼物,这孩子心细,因为礼物还焦心了好多天,生怕您不喜欢呢,特别上心。”苏伊笑呵呵地说。 陆俞冉顿时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上:“夫人,这是我从古董市场买到的一块翡翠,您看看喜不喜欢?” 梁拂灯身边的人立马接过来。 她则笑盈盈道:“怎么还焦心,一个礼物而已,能来就是给我面子,还是说,我在陆小姐心中那么不好相处?还害怕了?” 陆俞冉脸色一变,连忙摇头:“不……不是,我只是想让您看到喜欢的能开心点。” “别紧张,开个玩笑。”梁拂灯挥挥手,她性子本就野,一眼看穿的事情也不惯着对方。 陆俞冉悄悄看了眼自己妈妈。 苏伊沉下心,又道:“听说……裴谨少爷谈恋爱了?是哪家小姐啊?” 一句话出来。 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梁拂灯表情不变,反而淡笑:“是吧。” “那有意思结婚吗?” “年轻人的事,我也不爱多插手。”梁拂灯吹了吹茶,转移了话题:“您家姿琦小姐今儿没一道过来?”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苏伊自然不甘心。 就算恋爱了又怎么样? 这个圈子,那么年轻不过是玩玩,要结婚,可还不是得选更门当户对的。 “哎,您也知道,我家大女儿跟谢家原本是订好的,但是……”苏伊叹息:“被一个有失德行的女明星小三插足了,导致我家大女儿日夜以泪洗面,痛苦的缓不过来,所以今天才没过来,说起来也是丢人,竟然被一个娱乐圈的耀武扬威,那女明星可能仗着自己朋友有点儿背景,搞得人很是忧心。” “是吗。”梁拂灯对这些八卦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是打个岔,不让苏伊往她家裴谨身上扯罢了。 苏伊皱皱眉,意有所指道:“可不是,能跟那种道德败坏的小三做朋友的,又是什么好东西?” 梁拂灯不说话,只是淡笑。 她本来也不喜欢背地里议论别人是是非非,掉价。 只是觉得那个姿琦小姐还真是挺可怜的。 “哦对了,陆小姐性情温婉,不知有没有男朋友?”梁拂灯转移话题。 陆俞冉顿时抬起头,眼睛亮了亮:“还没有……” “那不是巧了吗?禹城啊,这是陆家小姐,叫我们臻西过来认识认识啊。” 她看向不远处的裴禹城父子。 这一声。 双方都错愕了。 毕竟双方目的都是其他。 这么公开搭桥,又怎么能拒绝? 可陆俞冉脸色苍白,“裴夫人!我不……” 她喜欢的是裴谨行啊! 苏伊连忙拽住,生怕她口出狂言。 裴禹城皱眉,但还是没拂了梁拂灯面子,与裴臻西一道过来。 裴臻西瞥了眼陆俞冉,下意识地与沈周懿对比了一下。 根本比之不上。 虽然沈周懿家世不是顶尖的好,但是长相、气质、涵养、能力都是一顶一的,现在想想,他心里都窝火。 原本,他女人是那个绝顶优秀的女人的! “正好两个孩子都没有婚配,年龄相差也不大,年轻人嘛,多认识认识?”梁拂灯笑眯眯地说。 苏伊脸都青了,生生赔着笑。 开什么玩笑,一个庶子? 旁人见状,更是乐呵。 看来裴夫人是无意陆家啊,她们胜算更大一些。 正热闹着。 忽然那边有人来报:“夫人,少爷回来了。” 一句话,几乎得了许许多多关注。 这种虚情假意的场合,当即有沸腾趋势。 陆俞冉下意识抬头,眼里有欣喜,她不慌,今天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拿下裴谨行,不管用什么方法。 可所有人看过去时,脸色都开始变幻。 笑意僵在脸上。 门口,一男一女。 女人高跟鞋太高,下台阶的时候稍微踌躇了一下,男人便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下一瞬便单手勾着她的纤纤细腰,轻而易举地抱下来,女人也有些诧异,还浅蹙眉心地轻拍了下他的胸口,示意他注意场合。 二人之间的互动自然而亲昵。 不难看出是什么关系。 梁拂灯则喜上眉梢,当即站起来,“周懿,快来,来梁姨这儿来。” 她没错过在场人的表情,心中自然是骄傲的。 她家混小子虽然常常不干人事,但是眼光是一顶一的好。 现场这些千金,虽然自小受熏陶,她可以非常公允的说,没有一个能比得过沈周懿,无论方方面面!这才是她儿媳妇最佳人选。 不同于他人。 裴禹城表情几乎顷刻之间阴沉下来。 眼里有惊愕。 这个女人,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而且挑选今天来裴家,是什么意思? “爸?你怎么了?”裴臻西第一时间察觉自己父亲情绪起伏,询问了一句。 裴禹城深吸一口气,嘱咐了句:“今天晚上,你离这个女人远一些。” 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裴臻西皱眉,并不理解。 与此同时。 苏伊也攥了攥陆俞冉的手,失去了谢家这个靠山,无论如何,裴家,都得啃下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没有好果子吃 梁拂灯不管他人是什么想法,收起折扇,径直走到了沈周懿他们面前,脸上的笑也不再那么浮于表面,真真切切的心中欢喜。 “怎么没说今天要过来?” 裴谨行她了解,这种场合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掺和,所以她也就没有叫他,却没想到他竟然带着沈周懿一道儿过来了。 “这不是给您一惊喜。”裴谨行淡淡地说。 “你这孩子,早知道周懿要过来,我就不跟那些人弯弯绕绕了。”梁拂灯给了自家儿子一个白眼,这才热络的握住沈周懿的手,那种喜欢溢于言表:“手凉的很,去里面暖暖。” 沈周懿只是浅笑着应。 再抬头那一瞬。 却恰好对上了裴禹城的视线。 沈周懿淡淡地颔首,就那么落落大方地打过招呼。 对方却眼神沉下来,显然心情已经有了波澜。 梁拂灯身为这次宴会的发起人,多的是好奇她身边的沈周懿是什么身份的,梁拂灯并不想让那些人来惊扰沈周懿,便拉着她直接去了她刚刚呆着的暖阁。 她裴家的媳妇儿,还不至于得低下身份来跟那些人一一寒暄。 又累又尴尬,她不喜欢。 裴谨行对自家当然更自在,他越过那群人,走去了暖阁旁的茶亭,懒懒往那边一坐,叫来一旁的菲佣,让准备一些新烤的糕点过来。 距离晚餐还得一两个小时,沈周懿中午没多吃,先垫垫肚子的好。 暖阁这边还有两个人。 苏伊和陆俞冉。 但是在看清楚沈周懿的那一刻。 苏伊很明显的一诧,握着茶杯的手都抖动了一下,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惊愕的东西,可她始终是注视着沈周懿。 这个眼神或许太锋利,沈周懿抬头看过去。 与女人对上了视线。 她其实有听说过苏伊,当初陆姿琦被砸受伤入院,逼迫宋戎颜去道歉,她虽然没有跟苏伊她们正面见过,但是也知道这号人。 可…… 苏伊看到她的表情,又为什么是这样的? 苏伊很快收敛情绪。 她是从陆俞冉和陆姿琦嘴里听说,宋戎颜的朋友跟裴家太子爷是谈着的关系,所以刚刚才会在梁拂灯面前提起这件事,隐射裴谨行的女朋友也不是个好东西。 但是这个女孩怎么长得那么像…… “沈老师,宋小姐现在还好吗?”倒是陆俞冉先开口了。 梁拂灯看过去。 明白二人是相识的关系。 可这宋小姐又是……? 沈周懿淡淡侧眸:“还好。” 察觉梁拂灯好奇,苏伊神情似乎尴尬又难以启齿般:“抢了他人未婚夫的,倒是仍旧心无忏悔。” 这回,梁拂灯眯了眯眼:“这意思是?” 沈周懿瞥了一眼那母女二人,轻声轻语:“是这样的,我朋友宋戎颜是个明星,跟谢家大少爷认识十几年,前几年就在一起了,谢家与陆家有意订婚,但是谢大少爷没同意,一来二去,想是对我朋友颇有微词,本就八字没一撇,何来一抢?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法强迫,不是吗?” 苏伊面上一沉。 她还以为沈周懿会面上无光避而不谈,竟然这么拖出所有事情,陆家难道不要颜面? 梁拂灯明白了。 合着,这陆家夫人是在暗戳戳的抹黑,豪门联姻讲究严谨,两家没有操办,对外宣布都不曾,最多是她们想要的没有如愿,这倒是成了别人的错了。 还堂而皇之的污蔑沈周懿也不是好人—— 她眉心一蹙,心下泛出冷笑。 如此对待一个不相关的晚辈,实在是失了体面和气量。 眼看着梁拂灯表情已经冷淡许多,苏伊心下惴惴,不满沈周懿的狂妄之言,只得咬咬牙,“小年轻们的事我们也理解不了,随他们去吧。” 梁拂灯指抚扇面,笑的若即若离:“是呢,人还是豁达磊落一些的好,我们周懿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陆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苏伊一僵。 虽然她也是京城贵太,但是对比梁拂灯来说,她还是差的远。 左右不能开罪。 可这句‘我们周懿’,却叫人心上更是不舒服。 陆俞冉不甘心,便状似熟络地上前去挽住沈周懿的手臂:“沈老师,我们一起去赏赏花吧。” 沈周懿莞唇:“好。” 二人离开暖阁,走向外面时,陆俞冉才侧过来视线,“托沈老师的福,现在我不能继续画画,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娱乐圈玩玩。” 沈周懿视线落在开的娇艳的花上,声音平缓:“是吗。” 陆俞冉停下脚步,松开了挽着的手,不似在梁拂灯面前的乖巧,“宋戎颜那个插足者,虽然混了点年头,但是我陆家到底是豪门,我在那个圈子,就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做错事,就得认罚才是啊。” 沈周懿微微一顿,轻敛视线,黑睫一抬,隐晦而危险:“哦?” “急了?”陆俞冉却只是笑起来,有些意味不明的得意和兴奋:“她啊,好日子总该要到头了。” 沈周懿唇角下压,嗓音轻柔地没半点锐利,却生出无尽的压迫:“动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陆家尝尝苦果,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陆俞冉脸色一青,脊背生寒,却硬着声音:“嘁,你还没嫁进裴家呢,是谁赢还不一定。” 说完。 她便转身离开。 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有点儿怵沈周懿的气场。 看着陆俞冉的背影,沈周懿瞳眸漆黑,半晌化不开那雾气,许久之后,她才皱了皱眉,陆俞冉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思索。 耳边传来男人慵倦的嗓音:“怎么表情不太好?” 她醒神。 发现裴谨行过来了。 他手中还拿着一小盒糕点。 周围的人视线总在打量,恨不能蜂拥上前一问究竟。 她轻道:“我脚疼,想歇歇。” 裴谨行便握住她的手:“晚饭马上开始了,先去那边坐吧。” 沈周懿点点头。 二人一道离开。 另一边。 裴禹城心绪纷杂,他本就是猜到了沈周懿与姜遇孑关系才去处理沈周懿。 但是当下,裴谨行和这个女人突然来裴家,令人捉摸不透又放心不下。 他身为一个年长之人,不好去试探什么。 思来想去。 便叫来了裴臻西:“你不是跟那个沈周懿认识吗,这个女人今天过来目的不纯,你去试着探探口风。” 第二百七十八章 筹谋算计 裴家祖宅占地面积广,今天宴请宾客,专程在一处比较空置又视野好的庭院,可以赏花吃酒,互不耽误。 天色渐晚,暮色西垂。 院落里绿植丰盈,小桥流水,颇为诗意。 池塘里锦鲤喂的肥胖,游的欢脱,沈周懿就着石台边缘坐下来,她看了看时间,大概是快来了。 裴谨行脱掉了西装外套,往石台上叠着一放,“坐这儿,这台子凉。” 沈周懿又挪过去,心有飘里的逗了逗池塘里的锦鲤。 “今天来的人不少。”瞥一眼不远处的言笑晏晏,她若有所思。 “各有图谋,哪个都心思不纯粹。”裴谨行早已习惯,语气懒懒淡淡,浅瞭眼皮,指尖轻勾她小拇指,低道:“脚,我给你揉揉。” 沈周懿笑了下,“不用了,没那么娇气。” 裴谨行挑眉,不理她的推辞,弯腰捉住她的脚踝,放在自己腿上。 脱掉她的高跟鞋,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揉着她泛红的脚。 今儿为了搭这旗袍,高跟鞋的根儿比较高,穿久了会跟磨脚。 池塘四周灯光黯淡,锦鲤游的欢喜,女人黑长卷发随肩而垂,滑落下颌,挺翘的直鼻弧度漂亮,露出的小腿纤细白皙,小脚更是娇巧,眼里带笑的望着眼前难得规规矩矩穿衣服白衬衫的男人,画面美如油画。 裴臻西过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他顿时钉住脚步。 碍于男性自尊心。 胸腔蔓延出一股无名之火,眼里满是憋屈、愤怒、嫉妒、 如果不是裴谨行横刀夺爱……无论是沈周懿,还是or公司,都是他的! 越看越愤懑,也顾不上裴禹城交代的事,转身就走,走去餐厅灌了两杯酒,这才稍有缓解。 喝的太猛,他呛了几口。 忽然。 有人行色匆匆地从外赶过来,直奔主桌那边的裴禹城。 裴臻西皱了皱眉,父亲常年公事颇多,有些事情他并不插手,便自己坐下来继续喝闷酒。 而这边。 裴禹城因为沈周懿的出现正心里不太平。 便收到了一个消息。 ——锦江大厦那块地皮,被查了。 当年从姜遇孑手里使了手段拿下的,已经安稳了将近三十年,现在突然事变,来人是他的秘书,脸色有些白的说:“裴总,刚刚来人,说锦江大厦那地批准文件有漏洞,不符合条例规定,怕是……” 裴禹城脸色霎时间阴下来,拍桌而起:“什么!?” 锦江大厦那块地皮,三十年前就已经是京城最值钱的地段,更何况如今,这么多年来,他靠着这块地的拥有权,得了不少好处,裴家主权人并不是他,每一房都分了公司和资产,都是一线大企业,可是谁嫌钱和权少,这块地,算是他翻身立命的根本。 谁敢动! “怎么回事?”见梁拂灯瞥视过来,裴禹城压低声音,强压怒气。 “很突然,说是上边每年例行核查,查到了我们这边的大问题,如果解决不好,怕是要吃……吃牢饭……”秘书声音越来越小。 他也纳闷儿啊!什么神仙能把这事儿翻出来?! 通天的能耐!? 如果没有足够强硬的背景、人脉和与京城高*的认识,根本不可能查的这么快,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今儿这事儿如果捅大了,那就真严重了,毕竟来的都是各家贵太太与千金少爷,消息漏出去,他们锦江大厦就成了群狼撕咬的一口肥肉,骨头都要被嚼碎了吞了! 裴禹城一时气结,胸口胀痛的厉害,脸色几乎涨红。 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比他证券公司的问题严重百倍! 这可是他的根本! “稳住那些人,缺什么手续,去补,绝不能让往上查!”裴禹城咬着牙根,今天场合不一样,他有什么动静会立马传出去,事情不能闹大! 可究竟为什么会突然…… 倏忽之间。 他察觉了一道视线。 抬眼看过去之时,对上了一双柔婉的眸子。 她淡淡扫过来,像是无意的一眼,却含着笑意,在这暗色昏沉的天,竟无端凝结冰霜,叫他没来由的心脏下坠。 刹那间,裴禹城惊出了一层冷汗,猜想浮上心头。 区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难道,她都知道了?查到他这里来了?所以今天这是鸿门宴,她就是明目张胆来……警告他的? 裴谨行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难道还帮着一个外人? 不同于裴禹城的心急火燎。 沈周懿显得平和多了,晚餐上桌,宾客分席而坐。 裴谨行自然是被巴结的对象,被一众公子哥围绕其中。 她收到了陆承年这个大忙人的消息,他是律师,抽丝剥茧地最会捏人致命点,今天若不是陆承年,裴禹城这边,还发酵不了这么快。 她这个人向来如此睚眦必报。 更何况,裴禹城害父亲到那种地步,怎么也得一步步清算。 现在的裴禹城可是如坐针毡了。 心情愉悦,沈周懿便多喝了两杯。 裴谨行这边,他正坐主位,没理会那些人阿谀奉承的嘴脸,瞥了眼自家二哥裴禹城那边,指尖捏着酒杯,眸色愈深,沈周懿虽然没告诉他具体,但是他怎会不清楚,她这几天筹划了什么。 有些东西,还是他差人送去那个律师那里的。 他向来对亲情淡薄,区区一个堂亲,他也是能断了他生路的祖宗。 今儿沈周懿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她是来明着插这一刀的。 他懂她想什么,所以今儿会有什么烂摊子,他来收。 算着锦江大厦那边事情的进展时间,他得知道个全面,裴谨行放下酒杯,拿着手机便顺着湖边小路前行。 而他不知,在他动作后,隔了两桌的陆俞冉第一时间察觉,谨慎地带着自己的包起身,佯装无意地跟了过去。 * * 裴禹城硬撑着不能离席,风口得捂住。 沈周懿瞥了眼那边,想必裴禹城和裴臻西一定想找她,这个机会不给怎么能行。 她也悄然离席。 裴家她并不熟悉,唯一熟的,还是裴谨行的宅子,就朝着那边而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牛鬼蛇神 随着沈周懿的动身,多方视线纠缠过来。 裴禹城碍于身份,不能前往,便让人去寻裴臻西。 这边。 烈酒下肚,裴臻西胃里翻滚,他皱着眉,想要让人找着缓和的牛奶过来,秘书径直上前,俯身低道:“小裴总,裴总那边让您去探探沈周懿的底,我们锦江大厦那边出了点问题,怕是有她的原因。” 裴臻西表情不善:“锦江大厦?怎么会出问题?” 秘书道:“事情复杂,低调的谈谈,别惹怒她,尽可能心平气和的问问她的想法和意思。” 现在不便走漏风声。 裴臻西揉了揉疼痛昏沉的额头,“她去哪儿了?” “南北方向,那边。” 裴臻西起身,缓了口气看向那边。 那里…… 不是裴谨的宅子方向? 陡然想到了池塘边二人你侬我侬,他抿抿唇,喝了不少酒的缘故,火气蔓延。 他径直朝着那边而去。 * * 另一边。 小路幽静,陆俞冉险些没跟上前面的身影,她攥紧皮包,心脏跳的沉重而快速,紧张又莫名的兴奋,直到,走到了一处院落,竹林簌簌,这处住宅很僻静,四周没什么人,她亲眼看着前面那道微微晃动的身影进了里面。 想到了自己母亲的话,最终还是咬咬牙根,也跟着进去。 她一边走,一边掏出一瓶香水模样的瓶子对自己自己脖颈头发喷了几下,皮包里,甚至还装着一台小型摄像机。 自从父亲过世之后,陆家内部其实就已经分崩离析,这么多年各抒己见,争执不下,运营出现了巨大的漏洞,需要足够的外援资金来补足,谢家怕是已经无望,姐姐这段时间忙着那些事,她得为家里想想,只要…… 只要今天跟裴谨少爷扯上关系,无论是财富还是圈内地位,她都能争一争。 在这种世家,母凭子贵、心机上位、用肉体搏出路,这些法子大家都见怪不怪,哪一家拉出来都不太光明,为了金钱地位,人性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 明面上,大家都光鲜亮丽,家庭美满,夫妻恩爱,可背地里呢?各玩各的,光是情人想办法怀孕上门逼迫的事情,就可以数出一箩筐。 她长得本来就漂亮,裴谨行到底是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他私下里玩儿的一定也很花,漂亮女人谁会拒绝?睡一觉,以为醒来各奔东西,所以……她才带了摄像机。 思及此。 陆俞冉拽了一下手腕上的链子,这才轻声慢步地进了宅院。 大平层,房间多,但是应该是进了主门。 里面没开灯,只有院落里橙黄的路灯,她推门走了进去,轻声呼唤:“裴谨少爷?” 楼上。 裴谨行步伐不紧不慢地停下,而后又悄然无声地向上,去向另一个隔间。 * * 月悬枝桠,清冷凄凉。 沈周懿循着记忆,沿着小路散着步。 上次来这边,也没有好好参观过,只是在家庭影院里看了个电影,这下逛了逛,才知裴家不愧是位列第一的世家,其底蕴深不可测,光是这祖宅,就已经有市无价。 她算着时间,不出意外,裴臻西会过来,裴禹城那个老狐狸谨慎至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硬是忍耐下来了,无非就是怕被多方势力啃噬干净。 上流社会就注定高雅吗? 并不是,这个世界反而更加肮脏不堪,所看之处,都是满身欲望的恶鬼。 只是。 刚刚走到了侧门的门口。 忽然她手臂被捉住,不等她反应,便被拉到了黑暗之处,唇被捂住。 * * 陆俞冉没敢乱跑,她将摄像机调试好,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伴随着似乎是头疼的“嘶”声,她面上一热,在那人进门那一刻,就猛的冲过去,缠住他的脖颈,不由分说吻住对方。 男人明显愣住,没想到进门就被女人如此。 霎时间。 房间里传来东西坠地的噼啪声音,还伴随着女人毫不忍耐的哼声。 隐晦之处,一抹红光在缓缓闪烁—— * 晚宴还在继续。 觥筹交错,梁拂灯瞥向沈周懿那一桌,并没有看到人,不由有些担心。 这边人员杂乱,她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正欲吩咐人去寻。 旁边的苏伊忽然就发声:“俞冉呢?” 她拿着手机打电话,好像是打不通,满脸急切地道:“裴夫人,我家俞冉胆子小,又怕黑,手机都打不通,这可怎么办?” 梁拂灯细眉不易察觉地拢了拢,“什么时候不见的?” 苏伊焦急道:“有一阵子了,这孩子说出去透透气,就再没回来过了,她有夜盲症,我怕她天黑看不清出什么事。” 她这么一说,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了。 毕竟是个千金小姐,在这儿出什么事,到底是不好的。 梁拂灯耐着性子,转身去吩咐:“派一些人去找找陆小姐吧。” 苏伊立马站起来:“我一起去,我不放心。” 她都这么说了,在座的人哪里还能继续坐着喝酒闲聊,便客套道:“那大家都四处转悠着看看吧,保不齐就找到了呢。” 你一言我一语地,梁拂灯也起身,披了件羊绒大衣,“罢了,坐着也僵了,走走吧。” 今天本就是她园区名贵花卉开花这些人登门来赏花,本来就是闲情雅致,喝喝茶吃吃糕点,结果这陆家小姐也没闲着,扰人不安生。 大家都动身,一边散步,一边寻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前面有人道:“这儿谁掉了条钻石手链?” 苏伊顿时看过去,“呀,这是我家俞冉的,从哪儿捡到的?” 那人指了个方向:“这边,那边是什么住所啊?” 吵吵嚷嚷之中。 梁拂灯也跟了过来,听到了所有,她看向那边,登时眯了眯眼,艳丽的美眸里闪烁一抹冷光。 她看向急急忙忙朝着那边跑过去的苏伊,唇边起了个嘲讽的弧度:“杨嫂,将那处宅子锁上。” 杨嫂顿时领会:“是,夫人。” 杨嫂抢先苏伊一步跑过去,将门关上,密码锁登时提示了上锁的声响。 苏伊动作慢了一步,顿时面色不虞地看着杨嫂,颇有指责意味,“干什么锁上?万一我家女儿在里面呢?” 第二百八十章 他说要娶我 杨嫂神情平静,瞥了一眼苏伊,“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陆夫人,您要见谅。” 苏伊当然不愿意,不进去还怎么闹事情? “可我家俞冉手链掉在这附近,她只可能是来这边了,不进去怎么找人?我女儿出什么事,谁负责?这住宅是谁的?” 她声音有意增大,明摆着不罢休。 “是谁的又怎么样?” 梁拂灯漫步走过来,眼里暗光浮现,有冷意:“人还没找到,是什么情况先不论,陆夫人这是先降个罪来给我裴家?” 苏伊面色一僵,“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围的人也看过来,是啊,今儿到底只是宾客,就这么耀武扬威的,当裴家是什么地界儿? “裴夫人,是我鲁莽了,也是太着急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附近没别的地方和去处了,保不齐俞冉就是进去了找不到出来的路,这么锁了,是为什么?” 苏伊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就是要梁拂灯承认这是裴谨行的住所,到时候,二人发生了什么都是有目共睹,有些事,不成难以堵上悠悠众口。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名声、脸面大过一切。 杨嫂到底是跟了梁拂灯二十多年的人,当即出声:“里面有供奉着祠堂,外人当然不能乱闯,要是陆小姐真跑进去,这个责任也得算一算,毕竟裴家向来讲究,冲撞了先人,也是大不敬!” 一下子。 众人表情更加精彩。 谁都清楚祠堂对于一个百年世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家族荣耀,祖先庇佑,就算是科技横行的现代,他们世家都是有各家的规矩,毕竟无规矩不方圆,这点谁都清楚。 苏伊心中愤懑,梁拂灯不愧是稳坐裴家主母位置二十几年的女人,想必现在已经猜测到一二了,这才极力阻止她进去,不让众人看到情况,那怎么能行?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裴夫人,那我就在门口叫两声俞冉,如果没人应,就去别处找,您看行不行?” 梁拂灯神情冷淡藏着锋锐,这点把戏,她这么多年是白活的吗? 从带着人一路来到她儿子住所,她就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会儿在这闹了半天,要在,人早就出来了,陆夫人,若是执意如此,我怕是得不讲情面,请您离开了。” 很明显。 谁都看得出,梁拂灯生气了。 都忍不住暗骂苏伊的鲁莽。 苏伊咬着牙,“行,您别生气,是我……” “妈!” “妈!救我!” 忽然,里面的门被重重敲了敲,陆俞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霎时间,所有人表情有了变化。 苏伊松了一口气。 急忙催促杨嫂开门。 梁拂灯眯眼,示意杨嫂让陆俞冉出来。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压了。 陆俞冉冲出来的那一刻。 她身上的小礼裙都凌乱不堪,口红更是花出嘴边,满脸的惊慌无措,直接朝着苏伊扑过去,“妈,裴谨少爷他说想娶我,他就跟我……跟我……” 这句话的信息量几乎让在场人都听了个明白。 富二代们生活富足,爱玩儿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大多都不太会跟同阶级阶层的千金小姐们在一起,因为很容易翻车捆绑,所以大多爱跟明星,网红谈谈恋爱,鲜少会跟同阶层的人胡闹。 现在,不仅胡闹了。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事情的严重性就更加不一样。 一时之间,没人敢应声,这可是裴家太子爷啊,谁敢多嘴多舌? 要是裴家旁支也就算了,那不是一个性质,每一支系都是独立的,互不影响,现在陆家直接攀附上了京城太子爷,这让人又嫉又惊。 更让人在意的,是梁拂灯的态度。 可看过去后,才发现,梁拂灯根本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冷静地叫人心惊胆战。 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苏伊擦去陆俞冉眼泪,心疼的不得了一样,“糊涂啊,怎么能在这儿做这种事,你向来乖巧,恋爱都没有谈过就敢这么……” 这话,更给人压力。 没有谈过恋爱,清清白白。 这个责,是负定了。 “你确定真是裴谨少爷?”苏伊咬重裴谨二字。 陆俞冉红着眼点头:“是他,我该怎么办?”说着,她看向梁拂灯,降低了声音,委曲求全:“裴夫人,今天这么多人看着,您能不能……” “自然。”梁拂灯淡应,侧眸:“事情怎么解决,还是得跟我家混小子当面对对,陆夫人,我们一起进去商讨商讨?” 现在在场人太多了,毕竟是丑闻,当然不能持续闹下去。 苏伊目的达到,自然没意见。 反正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好,您做决定就好。”她似乎想得个体面,也给足了面子。 梁拂灯淡淡瞥一眼,抬步就要进门。 却在此时。 里面传来脚步声,皮鞋踩在青石板地面,不轻不重地声响格外突兀,透着悠哉、散漫的意味。 下一刻。 男人从正门走出,他单手抄兜,白衬衫穿的随性,气质介于冷淡与轻佻之间,有种颓唐的肆意感,生来就夺目,在夜凉如水的暗光下,他身形格外颀长松泛,浑身浸透不经意的贵气。 黑泠泠地瞳眸漫不经心一抬,懒懒地往边儿上一靠,淡淡扫了一眼那边哭的梨花带雨,却看到他出来后,又忍不住痴迷地盯着他的陆俞冉。 “今儿这是唱的哪场戏?” 说着,他朝着梁拂灯微挑下颌,“老娘您不会欣赏戏曲,就别乱请戏班子。” 梁拂灯:“……”她的冤种好大儿。 还贫得出来嘴! 别人都要强嫁强睡了! 但是重点是…… “你怎么这么衣冠楚楚的?” 不对啊! 陆俞冉衣服都乱成那个样子了,浑身没个好的地方,怎么他还是这么一副‘爷天下最靓’,邪祟不敢近身的乖戾模样? 不应该吧? 很快,目睹这一切的宾客都醒过神。 对啊。 怎么看着好像不太像云雨过的样子。 而且…… 裴谨太子爷这种天仙姿色,不应该眼光那么低,看上陆家这位漂亮却毫无记忆点的小姐吧? “裴谨少爷……”陆俞冉眼一热,眼泪说掉就掉,“你说娶我,一定会做到的,对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做什么春秋大梦 现在她满心的兴奋,看着裴谨行这种身份与姿态长相,她就觉得刚刚经历的所有,都在不停上涌,淹没在了视觉盛宴下,无法自控。 今天所有人都看着。 如果裴家不负这个责,那将会受到诟病,届时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他们跟普通人家并不一样,条条框框的规矩颇多,谁愿意坏了自家的名声? 苏伊反应更快,她握着陆俞冉的手,善解人意道:“其实俞冉跟裴谨少爷早就相识,二人也早有好感,所以不算是……犯错,裴谨少爷,您说呢?” 如果不这么承认,不就会让别人说他品行不正,在自家宴会上强取豪夺,说出去总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倒不如来个漂亮话,全了双方的面子。 裴家也得记念着点她给的体面,还能名正言顺地将陆俞冉扶上去。 当下,周围人投来的注视各有含义。 陆俞冉却从未如此硬气过。 只要今天这事儿成了,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届时,沈周懿又是什么东西? 而当事人,他却不冷不淡地倚靠着木雕门,视线一侧,落在陆俞冉身上,一双含情眼没情绪变化,像是面对着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似的,低淡的嗓音含着哂意:“好感?” “你在侮辱我的审美品味,还是单纯春秋大梦?” 陆俞冉表情霎时凝固,显然是惊愕裴谨行的态度,“裴谨……” 梁拂灯挑了挑眉,瞥向自己儿子,看他那姿态,也猜测了一二。 苏伊当即皱眉,仿佛还在给他面子一样,放低声音:“裴谨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想负责?” 裴谨行淡嗤,慢声慢调着,尾音漾着不甚明显的讥诮:“关我屁事?” 他性子向来乖戾,面对有自尊心、懂尊重别人、心思在正处的人,他当然会给与一个相应的反应,但是存了卑劣心思的,他也不会客气。 苏伊和陆俞冉表情大变。 在夜色中也可见的苍白。 陆俞冉目的落空,她失魂落魄地朝着他跑过去,“可你刚刚明明跟我……裴谨少爷,你难道一点儿不顾及脸面了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走向? 她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闺秀,哪儿差了? “到底怎么回事?裴谨,别胡闹了。”梁拂灯适时开口,看向陆俞冉的眼神,显然轻慢了许多,年纪不大却行事扭曲,就算他们两真有什么,她也不会被要挟同意她进门,真当她吃素的? 事情越来越收不住,周围人们忍不住低声议论,却更好奇裴谨行的态度。 裴谨行直接从台阶上走下来,步调松泛,而后转身看向二层天台处,手机把玩着手机,眼里轻讽:“跟这位小姐在一块儿的人,根本不是我,却咬死让我负责,我看着那么像冤大头?” 嗬! 这句话震惊了看戏的众人。 陆俞冉一怔,下意识觉得就是裴谨行不愿意负责才这么说,她红着眼眶,死死咬着嘴唇,“裴谨少爷你就这么狠心吗?” 裴谨行淡侧视线:“怎么?你有证据?” “我当然有!” 陆俞冉不甘心事情就这么落败,再加上落在她身上的那些注视越来越嫌恶,她转身就要进院落里面,却在这时,与里面出来的人迎面撞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门口男人皱着眉,一身的酒气,看到她那一刻,神情不耐:“莽莽撞撞。” 裴臻西抬起头,却见附近围了不少人。 他也有些意外,怎么前院的人都跑这里来了。 梁拂灯看了看他的情况,当即说:“你怎么在这儿?” 裴臻西一愣,下意识支吾了一下:“我喝多了,过了散散酒气……” “你跟这位陆小姐,刚刚一起在里面?” “不可能!”苏伊第一个跳出来否认,她脸色已经沉的没血色,事态越来越不对劲,不是应该这里只有裴谨行吗?!为什么二房这个庶子也在?! 梁拂灯眼眸瞥过去,唇畔泛出冷笑:“怎么?陆夫人比当事人都笃定,你亲眼瞧见了?还是你早有预谋?” 苏伊心头一震,连忙摇头:“不……我的意思是,我女儿总归不可能认错人啊,我知道裴家是世代尊贵的世家,可是我们俞冉难道就该受这委屈?裴夫人,您总不能……为了裴谨少爷而……公然袒护吧。” 她豁出去了。 得罪就得罪。 今天怎么也得坐实了裴谨行与陆俞冉的事情,这样一来,裴昀江出面,也得应下来,这件事,可以说是丑闻了,绝不会公开撕破脸的! 梁拂灯眯眼,喉咙溢出轻笑,却扎人又骇人的冷漠:“苏伊,你这是要在我名下撒一回泼了?” 苏伊脊背窜升冷汗。 她只得看向陆俞冉,摄像机里,肯定拍下了东西,裴家大门不好进,但是她们要是反咬一口,告他一个强/奸,裴家还能不大事化小,保全名誉吗? 陆俞冉登时反应过来,她说:“有证据,我这就去拿。” 她从地上起身。 正要进去。 却见离席的沈周懿却从另一边走出来,而她手里提着的,不就是她的摄像机? “是这个吗?”沈周懿微微莞唇,眸色轻柔。 惊诧于沈周懿怎么也在这里, 陆俞冉脸色一沉,上前抢过来,瞥向沈周懿时,有种报复的快感一闪而过:“本来今天是想多拍几张裴夫人的爱花,回去收集一下素材,所以我一直开着摄像机,今天与裴谨少爷的事,事发突然,这才没来得及关……” 梁拂灯示意杨嫂去拿。 杨嫂上前从陆俞冉手里夺过来,拿给梁拂灯看之后。 好一会儿。 梁拂灯才慢悠悠地开口:“好一个狼子野心的东西,脏水泼到了裴家太子爷身上,真当命有多硬。” 她气场足够瘆人,明明是最平和的语气,却惊出人一身的鸡皮疙瘩,四周几乎大气不敢出。 苏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梁拂灯就叫杨嫂把摄像机里的东西给她看。 看清里面人是谁之后,苏伊脸色煞白,死死咬着牙根,硬是忍住了惊愕。 怎么会…… “裴臻西,你干的好事,辱了陆家小姐,这事儿你们二房打算怎么解决?”梁拂灯才不会留情面,当即看向那边揉着眉心,不当一回事的裴臻西。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成全了你们 本还以为是局外人,裴臻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看过去,对上陆俞冉都惊诧难以置信的表情,“什么?” 此时,看了一整出戏的人们表情更加精彩。 着实是一个大反转。 陆家疯了吗? 竟然拿这种事作假要挟裴家太子爷? 这时,察觉不对劲的裴禹城也匆匆赶了过来,敏锐察觉不对:“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杨嫂立马把相机给他。 看到里面画面,裴禹城怒火中烧,险些当场砸烂。 里面的主角,竟然是自家儿子! 梁拂灯眼眸一侧,直击要害:“你的好儿子干的好事,禹城,虽说你们只是裴家旁支,但是在我举办园会这天做这种下作的事,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把你二叔放在眼里了吗?” 一个大罪过扣下来,二叔裴昀江很轻易就能治他。 这个逆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做这种事! “是我教子无方,毕竟有关我们裴家脸面,先关上门再论吧。”裴禹城气的手都在抖,今天本就锦江大厦被查,现如今,裴臻西又做了糊涂事,一来二往,他在裴家还怎么立足?! 梁拂灯冷淡收回目光。 看向傻眼的陆俞冉,又目视众人:“今天这个插曲,别的不谈,陆小姐这么一闹,倒是让我家周懿心里受了委屈,今儿就在这里说明,我们家裴谨跟沈周懿小姐感情稳定,若是沈小姐现在点头,我就能为我儿子操办婚礼,我平日里见不得歪门邪道,此类手段,还是不要效仿的好,免得害人害己。” 她今天就是要告诉各家。 她梁拂灯早就认准了儿媳妇。 趁早打消心思,各自安好。 在场人没有一个不震惊梁拂灯态度。 更开始惊愕与好奇,站在裴谨少爷身边的女人,究竟是哪家千金,能如此被拥护和喜爱。 对此。 沈周懿之前淡笑,从容自若着。 她根本无需表态。 裴谨行便垂下手,与她十指相扣,冷冷淡淡地眸扫过周围:“等操办婚礼,还得再请各位来赏光祝福。” 就这么一句,却明确的表明了他裴谨行的心早有所属,任何见不得光的形式,都只会是自取其辱。 霎时,宾客们看向陆俞冉的表情也更加微妙。 谁还能不明白陆家是故意露丑来要挟上位? 不自量力! 陆俞冉半晌反应不过来,这是……为什么? 可现在无人给她答案。 梁拂灯招呼着人去安置宾客,继而与裴禹城他们一道去了茶室。 氛围顿时锋锐起来。 苏伊早就心思恍惚,今天的事情,彻底落败,先不说裴家要是追责该怎么应对,现在的问题是…… “你二叔公事繁忙,今天这事儿,还没让他知道,禹城,你应该清楚的,你二叔什么性子,你家臻西做出这种丑事,很快就会传播出去,到时候他在公司怎么服众?这要是你们自己处理得当,你二叔还保不齐从轻处置,可处理不好……” 梁拂灯稳坐主位,手捧热茶,抚杯轻吹,没有疾言厉色却叫人莫名胆寒。 裴禹城喉咙仿佛卡了一口血,若说家主裴昀江是个生杀不忌的人,那么梁拂灯就是和笑里藏刀的狠角色,被裴昀江宠出来、教出来的女人,哪里是什么好对付的? 现在抓住他二房的错处,免不了被狠狠处置一番。 “臻西有错,我不袒护,为了平息口舌,就……先让他离开公司一段时间去淡化非议,手头项目都停一停,您觉得?”裴禹城说这话时,心口都是疼的,可没办法,不把裴臻西撤出去,梁拂灯就要拿他来下刀了。 这个女人,为了她儿子,当然把他二房当眼中钉。 梁拂灯挑眉:“裴谨,你觉着呢?” 而身为整个事件的主人公,裴谨行姿态懒淡而坐,翘着二郎腿,眼里没情绪,意态轻慢,“二哥到底是舍不得,这事儿事关裴家声誉,被那么些人看了笑话去,就这么轻轻放下?” 裴禹城几乎要怄血,咬着牙根:“那怎么?” 沈周懿微微侧目,看向裴谨行。 而他冲着裴臻西招了招手。 裴臻西纵然千般万般不服,只能低头,谁让眼前人是他长辈,三叔。 今天他喝多了酒,以为那个女人是沈周懿,才一时昏头不管不顾,谁知……竟然是陆家小姐,他不冤吗? “三叔……” 裴谨行点了根烟,淡吸一口,冲着人吐出雾气,半笑不笑着:“今儿你好大的威风,让我来替你顶这罪名,说轻了,只是被诟病几日,说重了,这事让整个裴家陷于不义,我是出国了几年,好像就觉得……” 他眼皮瞭起,“我脾气好?” 别说裴臻西,就连裴禹城都心里震慑了下。 到底是二叔的儿子,这股邪乎的杀伐劲儿,一点儿不逊色。 旁边,母女俩更是傻眼这硝烟弥漫。 而陆俞冉不敢置信地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竟然不是裴谨行…… 裴谨行弹弹烟灰,“这样吧,我老爹挺忙的,二哥你手底下不是有个锦江大厦?是你名下佑行芯片的主基地,裴臻西手底下有百分之八的股份吧?这公司当初我老爹分给你们,既然他有错,那我收一部分回来小惩大诫,二哥没意见吧?” “什么?!”裴臻西失声怒吼,“那可是我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打下的基业,你……” “裴臻西!住嘴!”裴禹城毕竟年近五十,很快冷静下来,今天好像是下了降头一样,左右都要被架空一部分,也好过被裴昀江发话,彻底碾碎的好。 “但不瞒你说,锦江这边有一些临时问题,这会儿你要股份,并没有什么好处。”他不想让裴谨行知道锦江大厦地皮的事情,毕竟他女人是沈周懿,中间容易出差错。 “那没关系,你自行处理,我不插手你公司的事情,毕竟我对芯片没想法,只是要个体面罢了,二哥舍不得?”裴谨行这股浑不吝的压迫劲儿,叫人无法应对。 裴禹城狠了狠心,百分之八的股份,好过被彻底踢出局。 佑行芯片董事会都是他的人,裴谨行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今天这人丢尽了,锦江大厦被查,股份被夺,无异于生生嚼碎他的五脏六腑! “好,我答应。”最终,他只能忍气吞声的应下来。 “爸!”裴臻西气急败坏,为什么?裴谨行明摆着针对他们! 沈周懿看向裴谨行,她明白,他这是在为她而争权夺势,裴禹城派人杀她,他就一点点断他筋骨,让最爱权势的人走一条不归路,最痛苦不过。 可…… 她心中又隐隐不畅,把裴谨行拉进来,究竟是对是错。 毕竟,他为她搅乱的,是他自己的家。 “既然这事儿解决了,那么下一件。”梁拂灯看向那母女二人,抿了口茶:“既然跟臻西成了事,你们俩也一直争吵着就为嫁进裴家图一个名分,二房也不是鲜廉寡耻之辈,要想堵住外面的嘴,就成全了你们吧。” 陆俞冉双眸瞪大,几乎厉声尖叫:“不!我才不要嫁一个情妇之子!” 她从小高傲,从小众星捧月,无论是学美术国画,还是拜师,不过是想要让自己更加万丈光芒受人瞩目,现在,却要折了她羽翼,让她嫁给一个情妇生的庶子?! 她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第二百八十三章 自有人为你披荆斩棘 随着陆俞冉的惊叫,梁拂灯重重放下茶杯,美眸锋利如刃,“怎么?刚刚一直败坏我家裴谨名声,现在给你们留了余地,这是不满意?” 她本就心情颇恼,苏伊她当然清楚,年轻时候的确是有一点手段的人,出身普通,却考了一个好大学,进入了这个圈子,又凭着心机得到了陆家少爷的心,一路扶摇直上。 她丈夫因病去世,现在由她管理陆家,却狼子野心,肖想起了她不配碰的一切,教唆女儿不学好,哪儿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陆俞冉眼泪忍不住的掉,被梁拂灯气势狠狠震慑,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边仍旧安静坐在雕花木椅上喝茶的沈周懿与裴谨行。 “我……这是个误会,我跟裴臻西没感情,我根本不知道会是他!如果我看到是他绝不会……” “绝不会什么?”梁拂灯眯眼:“苏伊,你家女儿这句话,就足够我追究她责任了,懂吗?” 苏伊浑身神经都紧绷起来。 一把抓住陆俞冉手臂,死死掐着她,“裴夫人,她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心眼儿不会说话,但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今天……就是个误会,是我唐突了,如果小裴总愿意为俞冉考虑考虑的话,结婚,我没意见。” 陆俞冉惊愕地睁大眼:“……妈?” 苏伊到底沉得住气。 虽然没抓住裴谨行这金镶玉太子爷,裴家二房也不容小觑,好歹也是有一定产业的,成了事,也能帮陆家一把,虽然差了些,但是总好过没有。 梁拂灯轻慢地扫了一眼旁边裴禹城父子,“禹城觉着呢?” 裴臻西没做声,他在这种家族这么多年当然也不蠢笨,梁拂灯今天的态度,明摆着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真要是被她拿住把柄怪罪下来,事情就大了。 裴禹城一手攥着椅子扶手,脸色阴沉却不得已的笑:“当然没意见。” 事已至此,总不能真的闹了笑话出去。 虽然他根本没看上陆家这位二小姐。 前段时间还有那么多负面风波,名声到底也不怎么样。 裴谨行一手支着下颌,眸光轻掀,不紧不慢地勾唇:“恭喜啊,各位。” 这句,生生的刺了在场了四个人。 喜从何来? 却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沈周懿始终淡笑,今天二房吃了大亏,陆家又偷鸡不成蚀把米,两家冤种配对,倒也般配。 互看不上,互不得已低头。 她也觉得挺痛快的。 陆家这种门户,是该好好吃点苦头才能安分。 梁拂灯适时地挥挥手:“天也晚了,杨嫂,送客吧。” 陆俞冉犟着一股气,她还想去看裴谨行,但苏伊担心她惹事,拽着她就出门。 裴禹城也窝了一肚子火,头疼欲裂着,按捺着火气:“那我们也撤了,有事忙。” 裴谨行瞥去视线,慢声慢调地:“二哥可别忘了今儿说的事儿,好生处理。” 裴禹城一顿,攥紧拳头,转身离开 裴臻西无权发言,跟着自己爸爸一道出门。 离开裴家祖宅大门,陆俞冉再也憋不住情绪,怒红着双眼看着自己妈妈:“妈!你为什么妥协?!我要嫁的是裴谨少爷!” 苏伊本就气恼,现在更耐心散尽,厉声斥责:“好了!今天的事压不下来,不结婚,你以后怎么办?所有人上流社会都知晓今天的事情了,你以为你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这才是她的顾虑。 与其那样,不如趁现在有余地就抓住,否则,以后没人看得起她陆俞冉! 只会说她是趁机上位,在别人家放浪形骸不知检点的女人! 陆俞冉顿时被喝住,眼泪啪啪的掉,“可我不甘心……不甘心……” 原以为,今天能狠狠地让沈周懿难堪一回,结果,她却献身错了人! 苏伊皱眉:“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不是她无情,世道就是这样,只有算计和钱财才是永恒的。 陆俞冉被拉上车。 她看向窗外,眼里愈发怨怼,曾经还能维持的优雅,似乎尽数散去。 “我姐姐那边呢?”她忽然问。 苏伊揉了揉眉心:“我怎么知道,她做事向来有主见,最近也不知道频繁跟什么人脸面,问也不说。” 陆俞冉没再作声。 眼里没光,她偶然听到过姐姐和别人聊天,那天,不远了—— * * 打发了宾客。 结束了吵吵嚷嚷的一天。 梁拂灯也清楚今天这些事,一定给沈周懿心上添堵了,她招呼着人给沈周懿送来了一枚玻璃种帝王绿的翡翠戒指,顶级的品相,指甲盖大小的翡翠外圈镶嵌着细闪的碎钻,戒圈微微有了年代的痕迹,看得出来,这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起码,都得往前倒个百年。 沈周懿一怔,“梁姨……?” 梁拂灯将戒指盒塞进她手里,“我呢,喜欢来爽快的,今天这些事儿让周懿看了些笑话,闹了一出不痛快,这怎么能让我们周懿心里不舒服?所以,这个戒指给你,这是裴家一直传下来的,给媳妇的,现在我给你,姨就认准了你了,别人都不好使。” 沈周懿的的确确没想到梁拂灯会直接表以如此诚心。 这可是传给每任主母的戒指,价值连城,意义非凡。 得到梁拂灯如此喜爱,让沈周懿心情有点莫名的沉重。 “妈,你别吓着她。” 裴谨行起身,走过来,下意识地抚平沈周懿的心情:“当了这么多年家,还这么冒冒失失。” 梁拂灯轻瞪他一眼:“你懂什么,闭嘴。” 说着,又看向沈周懿,怜爱地摸了摸深州西的脸:“不用有心理压力,我只是表态,如果以后……你们还有得考虑,大不了再还回来就是了,我不是给你压力,别害怕。” 她喜欢沈周懿,就不搞那些弯弯绕绕。 至于年轻人以后会如何…… 那看她儿子了,希望他争口气。 媳妇给她好好娶回来。 “好了,今儿不早了,你们早点歇着,我就不打扰了。”梁拂灯挥挥手,洒脱又不在意这些细节,并不像是年近五十的人,反而有种年轻人才有的随性。 不管外人怎么蹦跶。 她这个未来婆婆,为她扶稳这个位置,任何人不能撼动。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爱你 梁拂灯给了东西就走,一刻没有多呆,并不想打扰两个年轻人。 沈周懿看着手中的戒指,安静了好一阵子。 裴谨行则垂下眼睫,微微弯腰弓背,下巴搁在她肩颈上,哑着声,“心里会有负担吗?” 沈周懿回神,“还好吧。” 他低笑了下,“我妈就是那个性子,对喜欢的人从不藏着掖着,不过……” 他双手穿过她腋下,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来,沈周懿下意识去环住他的脖子,“欸……” 裴谨行一手圈着她的细腰,离开茶室,朝着一条幽静的小道而去,夜色如水,微凉静谧,她就那么被抱着,抬头就是月色荼靡,她好像一直在他被高高捧起,捞出沼泽,给与她一处美丽仙岛,不停地告诉她,他正爱着她。 “裴谨行,你放我下来。” “这是去哪儿?” “我宅子那里脏了,让人去里里外外清理,今儿我们不住这儿了,去玫瑰园吧。” 他掂了掂她,步伐走的明明懒散却生风。 沈周懿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被抱到了一辆摩托上坐下,这里是一处车库,停着七八辆摩托车,都是赛车级,黑色居多,她很少坐他的摩托。 但现在有个问题…… 她背对着把手而坐,裴谨行胯着长腿坐上来,与她面对面,将头盔给她戴上,唇畔肆意着:“抱紧。” “不行,不安全。” 沈周懿心突突直跳。 这个小子,就爱玩儿刺激的,他生性放纵,骨子里就没有规矩这两个字。 可他似乎恶劣地挑了下眉,忽然拧着油门,一个冲力,她顿时栽进他怀里,自己主动紧紧抱住,他也不给她拒绝的时间,长腿一收,拧着油门便冲着路段而出。 寂静的夜空,回荡着的是她下意识的尖叫声。 她完全背对着正前方,根本看不到前面是什么光景,只知道此刻摩托速度快的要命,风声炸在耳廓,轰鸣不断,她紧张地双腿使劲儿盘紧他的腰,忍不住在心里怒骂这个小子。 别人家弟弟都是奶狗狼狗。 怎么她家就是小疯狗! 沈周懿不敢睁眼,这与坐在车里飙车不一样,摩托那种危险更直观,她生怕自己一个不慎飞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边车笛声渐渐弱去。 摩托停下来,他长腿随性一踢,将支架踢下去。 轻拍了一下她头盔,笑音恣意:“姐姐,抬头看看,看吓哭了没。” 沈周懿这才缓过神来,气的狠狠捶了一下他胸口:“你又胡闹!” 而他只是挑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望着她笑。 这个表情,让沈周懿心口怦怦,她抿抿唇,暗忖他怎么对她诱惑力越来越大了,表面还是平静下来:“不是去西储园住吗?” 这又是哪儿?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 裴谨行抬手将她头盔摘下来,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下颌轻抬,“锦江大厦。” 沈周懿顿时愣住。 裴谨行则看向那栋摩天大楼,长腿往地上一踩,挺混的姿态:“裴禹城派人对你动手,这事儿我过不去,你查了锦江大厦,查了裴禹城,是因为你父亲,是吧?” 沈周懿抿唇不语。 裴谨行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我不是心里不装事儿的人,要是裴禹城做了对不起你父亲的事,血亲在我这儿没有丝毫的作用,你不用顾及我,也不用心里会负担什么。” 他将头盔放身前两手手肘懒洋洋搭着,就那么抬着头看着她,月色朦胧,枝桠簌簌,斑驳陆离的夜光洒在他身侧,见他挺混的笑了下,眼尾是潋滟之色:“姐姐,这锦江大厦,你想要,我争来给你,你想毁,我做你手里一枚榴弹。” 他的嗓音冷淡又轻佻,糅杂出更令人脸红心跳的氛围,咬字轻缓散漫,却字字入心入骨,好像只要是他在,就算苦难人间,也能被赋予至高无上的浪漫和不渝。 沈周懿神经末梢似乎在澎湃,她尝试平息,却又喧嚣而起,她抱住他的脖颈,紧紧地贴近,眼眶泛着红,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竟酸涩的想哭,无论是梁拂灯给她的底气,还是裴谨行给她的退路,今天都叫她重新审视这段感情。 她认了。 她闭上眼,嗓音微哑。 “裴谨行,我爱你。”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无法自控,无法忍耐,迫切的想要说给他听。 谈恋爱这么久,这三个字,好像只说过两次,还都是他软磨硬泡手段使尽,缠着她说的。 可现在,她就想要葬在这腐败之中,与他缠绵。 过程无所谓,结果无所谓,他在就够了。 她跟自己妥协了。 不想再较着劲儿了,原来她也并不是死水微澜,她够幸运了。 裴谨行大概晃神了一阵,耳畔不停地炸开那句我爱你,与先前听到的感受不同,诱哄她说我爱你时,他会偷着乐,但是很快归于平静,因为浮于表面,现在的这句,好像一根毫无杀伤力的轻柔羽毛,却死死钉在他心尖儿,不动声色地让他低下头颅,是死是活,全由她掌控。 他就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过了许久。 裴谨行才笑了下,独自消化那股怦然,搡了搡她的腰,忍着哑了的嗓音,“你知道你这句对我杀伤力多大吗?” 沈周懿擦了擦眼角,“嗯?” 他俯身过来,“它精神了。” 他就是这样,浪漫也是,坦荡也是,乖张情况也是,混的让人欲罢不能也是,全都给了她。 大概是想做自己了,沈周懿也不藏着掖着,她戴上头盔,抱紧他的腰,声音平静极了:“回西储园。” “这么急?” “嗯,回去给你*。” “……”操。 沉默了一阵,他偏头低低漫出一个字。 手下动作没停,拧着油门,刚要启动。 手机铃声响起。 沈周懿掏出来看了一眼,竟是宋戎颜打来的。 她轻拍一下裴谨行肩膀,让他停下来,这才接起来,“阿颜?” 那边却传来宋戎颜鲜少会无助的哭腔,“周周,谢宿白、谢宿白他出事儿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事发突然 电话那边是极力忍耐的颤抖音色,在这被夜色笼罩的瑰丽城市下,弱小又无力,奈何生而卑微,碾碎了多少脆弱单薄的灵魂,毫无却毫无波澜。 人生而在世,总是世事无常。 沈周懿下意识皱眉,眼里散去刚刚的温存,握紧了手机:“你在哪儿?我去找你,阿颜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宋戎颜冷静了会儿,才重新组织了语言:“我在家,谢宿白在边境那边,有个生意必须他亲自过去解决,所以……” “他在那边出了事,我现在想去找他。” 沈周懿听明白了,立马握住裴谨行的手,“好,你等我,我马上去找你。” 说完。 她挂了电话,拍了拍裴谨行的肩膀:“去阿颜那边。” 裴谨行没多说什么,踢起支架,直接拧动油门,轰鸣声炸裂在深浓的夜里,无限的回荡着。 宋戎颜住的小区有些远,到了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一道身影蜷缩在路边,脚上踩着拖鞋,也没来得及换,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很是不安,早早便出来坐着。 沈周懿下车,快速朝着她跑过去。 风扬乱了她的头发,她唤了声:“阿颜。” 宋戎颜抬起头,脸色不好看,但是五官胜在艳丽,就算不施粉黛也美的妖艳,她起身,朝着沈周懿扑过去,像是沈周懿才是她的依靠一样,从小到大都是,她总习惯依赖她。 “我要过去找他,周周,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她现在仍旧在害怕,钻心挠肺地难受,她没办法一个人忍受在路途中的自我折磨。 谢宿白的助理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谢宿白受的伤不轻,被狙击了,那边环境本就乱,也不知道突发了变动,对方翻脸,好在谢宿白反应快,没让对方得逞。 情况太突然了,也显得反常。 沈周懿帮她整理好头发,沉静地道:“好,航班看了吗?” 宋戎颜恍惚着掏出手机,手指冰凉又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看了,两个半小时以后有最快的航班。” 裴谨行适时地过来,他瞥了一眼宋戎颜,眉眼间难得浮了一层严肃:“我来订票,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那边危险,她们个女人他也不放心。 而且,谢宿白也是他兄弟,出了事他当然得去了解情况。 沈周懿点点头,抱着宋戎颜安慰着。 裴谨行很快订了机票,好在他们证件都是习惯随身携带,所以将摩托安置好,便叫了车直奔机场。 打印登机牌,差不多到了登机时间。 四个多个小时的航程,地方有点远,抵达那边边境地带时,时差差的不多,下飞机已经是凌晨。 匆匆忙忙赶去当地的医院。 这边大抵是经常性发生这些问题,大家似乎见怪不怪,询问了护士台,很快知道了今天受枪伤送过来的患者是在几楼。 谢宿白的助理就守在病房外,昏昏欲睡时候,走廊里便吵杂起来。 宋戎颜腿都是软的,她咬牙挺着,冲过去,“他呢?他怎么样了?” 助理顿时醒神,连忙站起来,满脸疲惫,话音更是磕磕巴巴:“谢总在里面,已经做完手术了,但是子弹穿了肺部,失血很多,堪堪……才保住命。” 宋戎颜听不下去了,自己去推开那扇门。 病床上男人安静躺着,带着氧气面罩,浑身插满了管子仪器,俊逸微冷峻的面容苍白如纸,薄唇毫无血色,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微弱的呼吸起伏,证明他还活着,看着却令人胆战心惊的死寂。 宋戎颜身子似乎被抽去了筋,软的拖不住,她走了两步扶住旁边一矮柜才没有摔倒,缓了一口气,才重新走过去,就那么看着床上安静的男人。 认识这么多年,她哪里看过他这种虚弱的样子。 旁边桌子上放着他碎裂的银边眼镜,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血痕,昭示着不久前的过程多么凶险。 宋戎颜忍着,她眼眶蓄着眼泪,没敢看他伤口那里,只是盯着他的脸,好像在辨认,是不是真是他,平日里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就这么躺下了,她轻轻握住他落在床边的手指,勾了勾。 “你说不让我操心,你真是在放屁。”她声音也很轻,这段时间,她无数次试图说服谢宿白,但是他每每都很平静又莫名不可挽回地回绝。 他还是想要带她去国外。 她真的动容了。 她快要幻想了,却又发生变故。 她现在有点害怕,他们之间走向终点的路,究竟是多远? * 门外。 看着趴在病床边的女人,裴谨行视线落在谢宿白没血色的脸上,唇瓣抿起,他看向旁边满脸慌乱的助理,“你们发生了什么?” 助理估计也是惊吓未平息,还时不时的颤一颤。 他自然认得裴谨行,便沉下情绪,确保准确的叙述:“这次来这边,是o州那边合作方在这里有生意,如果等着,会耽搁十多天时间,为了最快时效解决问题,谢总就亲自过来,想要尽快处理好,但是……” 助理痛苦地拧起脸:“这国家太乱了,就算是五星级酒店门口,也不安全,谢总上车后没开多久,就被狙击了,现在这边的警署只给了一个回应,说是可能是当地*头目纷争殃及了我们,因为常有这种事发生,可能也在互相推脱。” “意思是,不会再查了?” 沈周懿抓住了重点。 助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应该吧……” 这种地方,很多都不敢乱得罪人,与h国制度完全不一样。 裴谨行侧身,看着病房里躺着的男人,“他出行向来习惯用防弹车,无论出差与否,这次怎么没用?” 助理愣了愣:“因为这边说派不出防弹车了,事情紧急就没细细去置办……” 裴谨行没再说话。 眸子愈发的深谙。 沈周懿眉心浅蹙,抬头看了裴谨行一眼,有一些想法在无声传递。 “通知谢家了吗?”她又问。 助理连忙点头:“通知了,应该也会过来,谢总不知什么时候会清醒,就算醒了伤势重,暂时也不方便转回国内,谢家肯定要来人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谋杀 谢宿白毕竟是谢家顶梁柱,将来要撑起谢家的半边天,有任何闪失都会让谢家重创。 这边天气热,雨水多,到达医院不久,外面便雨打芭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化不开的哀愁。 连夜坐飞机赶过来,精神都高度紧绷之下,人难免会觉得疲惫。 宋戎颜一直待在病房里,不放心离开。 沈周懿也不多劝她,这种时候,宋戎颜也睡不着休息不好,还不如让她就看着谢宿白来的安心一些。 裴谨行去跟医院了解了一下谢宿白的情况,手术过后状况还算是良好,只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醒过来,问题就不会太大。 现在只能是先等着。 担心沈周懿身子熬不住,裴谨行直接去订了酒店,让他们空余也能去歇歇。 沈周懿没走,她还是想陪着宋戎颜。 直到天亮起来,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医生来看了看谢宿白的情况,没有翻译的情况下,裴谨行就派上了用场,他也会这国语言,简单的学过一些,一些基本的话还是能够听明白。 “患者肺部被刺穿,存在失血过多,现在需要补充血量,不要二次感染需要格外注意,将来可能会存有一定的后遗症,情况比昨天好一些,患者的身体素质还是非常强的,这才能挺下来。” 裴谨行眯了眯眼:“那取出的子弹呢?” 医生:“警署的人调查就过来拿走了。” “型号知道吗?比如什么形状的,子弹头是什么样的,尺寸,有没有标记什么编号?” 医生一下子被问住了,大概知道里面病人和面前男人身份不一般,硬是想了一阵子才说:“这个……不出意外的花应该是5.56毫米那一款。” 这边枪伤本就普遍,做多了手术,对这些子弹也能有一些浅薄的了解。 裴谨行敛眸,“5.56……” 好一会儿。 医生才离开。 * 沈周懿打了个盹醒过来,身上披着的外套往下滑了滑,她一把捞住,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快九点了。 裴谨行不知道去哪儿了,她起身透过窗口看了看病房里面。 宋戎颜还趴在床边,大概也睡了一会儿。 没一会,裴谨行带着吃的回来了。 他将牛奶粥递给沈周懿,“先吃点东西,谢家那边应该快过来了,我把这份去给她送进去。” 沈周懿点点头,在走廊蜷缩了一整夜,现在四肢僵硬又麻木的厉害。 不一会儿。 宋戎颜也一起出来了,她满脸的倦色,眼睛很红有些肿,应该是熬了一夜,没睡多大会儿。 “他会没事的,别担心。”沈周懿捏了捏她的肩颈,轻声细语安慰。 宋戎颜恍惚着点了下头,声音还嘶哑着:“周周你累吗?去歇会儿吧,我也是一时急昏了头,把你们都拖了过来。” 沈周懿身子娇弱,她都这么熬着,她挺心疼的。 沈周懿无奈:“你说的什么话,我不陪你谁陪你?我没事,裴谨开了酒店,你去洗个澡睡一会,我和他轮流看着,毕竟谢宿白也是裴谨兄弟。” 宋戎颜闭着眼摇摇头:“我睡不着。” 沈周懿不再强迫她。 裴谨行单手抄兜靠在对面墙面,他余光望着病房里面,嗓音倦淡:“老谢他来这边,谈的生意很重要吗?他来这里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宋戎颜精神不太好,但还是回:“我不太清楚,他很少会跟我说生意上的事情,更……” 倏忽之间。 她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沈周懿也看过去,眼里有几分暗光,“不是简单的意外?” 裴谨行说:“5.8口径的子弹,一般来说都是狙击步枪弹,这里是乱,但是真意外爆发了乱斗,子弹应该手枪弹,口径差不多是.45比较常规,在街口的擦枪走火中,有这么一枚狙击步枪弹射中谢宿白……” 他顿了顿,眼睫下垂,意味不明着:“如果狙击手目标不是他,却直穿车内的他,位置还是奔着要命的地方去射,一,说明这个狙击手半路出家的水货,二,这极有可能就是一场混乱中混淆视听的谋杀。” 走廊里静默了许久。 安静的耳边只剩下耳鸣声。 不停地躁动着人的思绪。 一阵阵的寒意袭来,令人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伴随着窗外的雨声,冷的入了骨头缝。 宋戎颜心脏下坠,嘴唇蠕动了一下:“……你是说,是有人想杀他?” 裴谨行调整了一下站姿,微微松泛了一下脖颈,低低淡淡道:“不乏有这种可能性,毕竟狙击步枪携带并不方便,不适合正面刚,而谢宿白助力说警方那边给出解释,是当地一些组织乱斗,那么,这颗子弹的出现,不合理。” 他毕竟在国外呆了那么久,在f国什么都接触过,一般人自然不清楚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尤其。 这个国家不一样,战火纷飞,不少人都有家伙事儿,有人受伤,有人死亡,并不稀奇。 警署几乎已经麻木到习以为常。 调查? 当然不会。 只能算你倒霉。 很容易迷惑人,不往这些地方去想。 死在异国他乡,都无人细究。 宋戎颜僵着脊背,脸色肉眼可见一寸寸白下去,“可他……没道理会有什么地方招来这种杀身之祸,他只是做正经的生意,怎么会……” 她想不通。 “等他醒来,再好好问一下吧。”沈周懿抿着唇,又叹息安慰了一句。 现在想再多,也没用。 如果真的像是裴谨行所说的那样,事情就严重了。 宋戎颜生涩地咽了咽嗓子,鲠着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出头透……” 踏踏踏——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几个人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雍容漂亮的女人快步而来。 看到她那一瞬,宋戎颜生生压下情绪。 而裴谨行第一个开了口,“荷姐。” 谢荷几乎是绷着脸,眼眶泛红,急得厉害:“宿白呢?怎么样了?” 裴谨行揉了揉眉心,“缓过来了,度过危险期了。” 谢荷顿时松懈下来,身子恍惚了一下,旁边谢宿白助理急忙搀扶住。 裴谨行瞥了一眼,“就你一个人?” 谢荷声音无力极了:“不是。” 说完。 她看向了宋戎颜,唇死死抿着,甩开助理,快步上前,优雅不再只剩滔天怒火:“他出事,都是因为你!” 第二百八十七章 她选择了他 谢荷情绪陡然激动起来,气的发抖,对宋戎颜忍不住一阵疾言厉色:“他为什么会亲自来这边处理?因为只有解决了这边的事情,他才能从谢家撤出去,才能跟你去双宿双飞,你到底……” 她腮帮子紧咬着,极力地忍耐着火气:“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曾经他们以为,谢宿白只不过是一时气话,他不会扔下自己的家族,他从小到大都有主见,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是这样一个最清醒理智的男人,遇到这个女人后,就好像得了失心疯! 沈周懿脸色微沉,婉婉地声音也变得强势起来:“谢家就是这么不问是非仗势欺人的吗?” 宋戎颜要是真的嫁进去,这样的大姑子和家庭,她也会举步艰难! 宋戎颜攥住了沈周懿的手,她站起来,面色苍白,但是神情不低声下气,她直视着谢荷:“与其与我撒气,不如进去看看他什么情况,谢小姐,我从来不欠你们谢家什么。” 谢荷一诧,嘴唇蠕动了几下,生生压下恼火。 转身快步进了病房。 走廊里静谧地叫人心头不舒服。 宋戎颜头疼的厉害,一股又一股的情绪翻涌,让她无处遁形,只得急急忙忙打开背包,取出里面夹层里的一瓶药,也不喝水,直接生吞下去。 沈周懿细眉皱起,“这是什么药?哪里不舒服?” 宋戎颜却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普通的清心丸。” 沈周懿抿唇,“去检查一下身体,别不当回事,你最近太消瘦了。” 这段时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为宋戎颜有些忧心情绪,心里并不太平,隐隐地搅动着她的心扉,现在正是一个机会,带着她看看医生也好放心些。 宋戎颜无所谓的勾勾唇,语气轻松:“我什么体格你不明白?就是前段时间拍电影需要瘦一些减了减肥,瞎想什么呢。” 说着。 她看向裴谨行,“那谢宿白受伤这件事,这边还能不能查?” 裴谨行视线从病房那边收回来,“毕竟是他国,当地这么混乱,警署那边也不一定会清白,想查,会很难。” 这倒是实话。 如果在h国那还好说一些,自己地界儿,总有办法。 到了国外,很多都会限制,就算权势再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就是这个道理。 她看了看窗外,“我去透口气。” 谢荷现在在里面。 她也不方便进去,免得再口舌之争。 沈周懿看了看时间,“我陪你。” “不用,你够累了,歇会儿。”宋戎颜径直起身,她不想让沈周懿看到她一些负面的东西,现在情绪汹涌,是最难控制的—— 沈周懿看宋戎颜实在是心事重重,不想让人打扰的样子,也就不再勉强,她先这里等等看,说不准一会儿谢宿白就醒了。 这边医疗条件其实不太好,医院建筑也颇为陈旧,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泥泞不堪,扑面而来的是热而闷的潮湿气,引人胃里更是不适。 宋戎颜一个人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 她其实…… 是有些逃避的。 谢荷不似上次的和气,暴露出来的,无非就是心里还是看不上她,迫于无奈才肯给她一个正眼看,心里估计恨透了她这个让她亲弟弟抛弃一切的女人。 能理解,但她心里还是闷痛的厉害。 爸爸一定不想让她低着头过生活,未来的日子…… 能过得安稳吗? 捶了捶堵着气的胸口。 闷得快要炸了一样。 她起身,想要通过活动来疏解一些。 医院外面就是大路,车来车往,汽车尾气熏人的厉害,她咳嗽了几声,几乎作呕,打算过马路对面去买瓶水来喝。 只是才迈步,视线正前方,不足五十米的地方,一个男人站在路边,刚刚从一家咖啡厅出来,手里捧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摁着手机,似乎情绪不佳,隐隐有恼意。 就是这个一个猝不及防的正面,生生刻入了眼球。 刹那间。 脑海里似乎炸开,碎片似的记忆翻滚出来,眉上刀疤,那双眼睛,变得生动而又真实。 浑身像是被冰水浇透了一样,她几乎寸步难行,张了张嘴,近乎失声。 这一刻,这张脸比当初在京城匆匆一眼来的更加真实清晰。 是他—— 是他! 她想冲过去。 一阵手机铃声陡然响起来。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注视。 对面的男人也抬起头来,他竟然直直地看向她,那双眼里,竟然没有惊愕情绪,反而深沉的令人害怕,他就那么盯着她,犹如毒蛇一样想要一击毙命…… 宋戎颜被手机震醒,她一边过马路,一边接起来。 传来沈周懿的声音:“谢宿白醒了,快回来。” 踏—— 脚步生生钉住。 她满脑子仇恨,似乎给予了一丝清醒,透进来一抹光,驱散了她满腔的恨意。 再看过去。 那男人竟然不见了。 宋戎颜死死咬着唇,一边是杀父之仇,一边是谢宿白。 像是非要抉择一下。 她狠狠地闭了闭眼,转头就跑向医院。 跑回来时,她头发都汗湿,眼眶红的病态。 推门进来。 就看到谢宿白已经摘掉了氧气面罩,苍白的脸有了生机,显得不那么冷酷,在她进来那一秒,他像是有预感似的,恰如其分地看过来。 二人对上视线。 他耸动了一下手指,嗓音沙哑的厉害:“……哭了?” 宋戎颜那一瞬间,感觉压在身上的巨石似乎消失不见了,整个人虚脱似的,她的光,好像破开了云霄,重新绕在了她的心头。 她长这么大什么都失去了,什么苦都吃了,他好好的……她感觉她又活过来了。 “命可真大。”她沙着嗓子,说的很是艰难。 谢宿白淡淡地眨了眨眼,声音微弱:“答应你的还没实现,死不了。” 二人没有任何浓情蜜意的强烈情感,甚至说话都犟着脾气一样,可就是……叫人酸涩的厉害。 谢荷心情下坠,她看出来了,谢宿白…… 他真的爱这个女明星。 可这个女明星…… “我今天让那边申请航线,来接你回国治疗。”谢荷语气生硬地打断。 谢宿白侧目,开口第一句话,却冷硬地令人心寒:“姐,你回去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她是他的小山雀 这句话,近乎驱赶。 谢荷当即僵住,甚至是难以置信。 沈周懿和裴谨行不插嘴,只是静静待在旁边。 这是他们的家事,虽说是朋友,但是也不应该去过问。 谢宿白动了动,胸口撕裂的疼痛,让他脸色更白,但是从不喊痛,其实麻药劲儿本来更久的,但是他就是醒来了,躺了一天一夜,他意识好像很清醒,间断性的做了一个真实的梦,梦到宋戎颜孤立无援,从高中开始,他独自面对一众恶意非议,面对指指点点,再到几年前再次见面,她狼狈的被人强迫陪酒,她性子一直固执,愣是没服软,没有掉一滴眼泪。 硬的似乎全世界毁灭了她都不会伤心。 曾经,他甚至想看一看,她伤心、难过、需要依赖他的模样。 可他梦里又隐隐约约听到,她在他耳边低声啜泣,隐晦又压抑,她害怕他真的死了,她很难过,他又开始五脏六腑都钝痛,他在跟自己意识和身体抗争,他生生抵过了麻药和失血过多的昏迷状态,提前醒了过来。 他错了。 他根本一点儿都不想看她难过。 他想早点睁开眼,让她宽心,让她重新做回过去那只死不服输、死不服软、头颅永远高高仰起,漂亮的、只属于他的小山雀。 谢荷似乎察觉了自己弟弟的某些情绪。 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他一睁眼就要让她走。 “谢宿白,我为了你,连夜飞过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她将他从小养大,长姐如母,为他掏心掏肺,他现在究竟在发什么疯? 谢宿白情绪很平静,甚至是冷漠的:“姐夫也过来了吧,你们在京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我没什么事,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这边乱,容易出事,回去的好。” “谢宿白!” 谢荷气的浑身发抖。 这叫什么话? 就这么见不过她这个亲姐姐? “江明,送她回酒店。” 谢宿白在这件事上似乎格外强势执着,根本不给谢荷任何选择,直接喊了助理进来。 助理战战兢兢进来。 局势僵硬的厉害。 裴谨行视线缓缓落在谢宿白脸上,他们认识十几年了,谢宿白从前段日子开始,行事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对姐姐向来敬重,如今……为何反常了起来? 谢荷自然埋怨,又伤心又气愤,鲠着一股气,转身就走。 摔门离去的声音有些震耳。 谢宿白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沉冷的令人心惊。 宋戎颜走过来,坐在了病床边,“你姐很担心你。” 虽然她知道谢荷看不上她。 但是谢荷是实实在在为谢宿白考虑的人,她明白,所以是非对错上,她不会去挑拨什么,实事求是一些。 谢宿白嗯了声,他现在说话都费力,肺部伤势较重,避免不了后遗症,但是他摸来了放在床头柜上已经裂了的眼镜戴上,镜片上的血痕衬得那双眼睛深邃而瑰丽,“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戎颜挪开视线:“昨天。” “你很担心我。” “……” 沉默。 好一阵,他笑了下。 这样平日里足够冷漠的男人,笑起来时眼睛弯起来,不那么锋锐了,竟然还有一丝不明显的满足。 然后,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似的:“犟脾气。” 旁边。 裴谨行给沈周懿提来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这才走到窗边一靠,“说说吧,你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你得罪了什么人?这么想杀了你?” 谢宿白看过去,“没有。” 裴谨行眼皮一瞭。 谢宿白还虚弱着,声音很低:“不用查了,就是一个意外。” 很意外他竟然会这么说。 经过裴谨行的分析,明摆着情况有猫腻,绝不止那么简单。 可谢宿白的态度却……? 沈周懿轻慢开口:“你怎么确定的?” 宋戎颜也皱眉:“你再仔细想想,这种事非同小可,怎么能大意,万一还有下次呢?” “不会了。” 谢宿白似乎根本不当回事的平静:“不会有下次了,不用想那么多,我比你们更清楚当时的情况,不用担心。” 裴谨行没再言语。 只是眸子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 一个生杀果决的男人,却不把自己差点死掉的事情放在心上,甚至不细细去排查,谢宿白不是这样的人的—— 他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窗台,若有所思。 谢宿白醒过来,证明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沈周懿本就累了,裴谨行便直接带着她去酒店休息。 这边五星级酒店很少,受到警方保护的几家屈指可数。 进了酒店大厅。 本想着去吃个午饭。 却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不是什么名牌,重在舒适,年纪大概不到四十岁,看着挺年轻,气质看起来很温和。 看到他,裴谨行视线一顿。 对方先开了口:“裴谨少爷。” 裴谨行淡淡的应了声:“荷姐怎么样了?” 男人这才无奈地摇摇头:“她太着急了,也是心疼宿白,现在血压都高了,在上面休息,我下来给她弄点吃的,不然身体都坏了。” 说完。 他看向沈周懿:“这位是?” 裴谨行淡道:“我女朋友。” 说着。 他低下头,轻着声与沈周懿介绍:“赵宇良,谢宿白姐夫。” 沈周懿恍然,便与对方颔首:“你好。” 赵宇良笑了笑:“辛苦二位为宿白辛苦一趟了,上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裴谨行反应平平。 他性子散漫从不与什么人过深交往,也不多寒暄什么。 电梯到了。 赵宇良下了电梯。 沈周懿多看了一眼那人背影,眯了眯眼,“他是做什么的?” “英语老师。” 沈周懿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好相处,但是总让她能感受到一种更隐晦的森然,她虽然情感淡泊,但是在遇到某一类人时,总是很敏锐。 这个男人…… 很怪。 到达楼层。 房间环境还行。 进了门,沈周懿疲惫地往沙发上一摊,是个套房,布置的有点宫廷风,窗帘厚重,有个靠街道的阳台。 裴谨行没休息,反而拿出手机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沈周懿好奇,“你在做什么?”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他隐瞒了什么 裴谨行也没回头,不算很大的套房很快被他踏了个遍。 隔一阵子,才转身回来,往沈周懿身边懒懒散散一坐,弯腰弓背,手里握着手机,冲着女人勾勾手指头。 沈周懿凑过去。 他将手机屏幕给她看。 赫然是几个醒目的红点提示。 沈周懿:“……这是?” “摄像头。”他说话时表情没什么大的起伏,仿佛是见怪不怪,淡定的将房间里的摄像头全部处理干净,下了狠手。 沈周懿:“……” 顿了顿:“你怎么知道的?” 说着,她眯眯眼,“甜心,你经验挺丰富啊。” 裴谨行瞭起眼皮看她一眼,随即哼出声,笑的臊眉耷眼地:“姐姐,你别臊我,我这辈子就栽你手里了,偷着乐吧。” 沈周懿挑眉,松松软软地往他身边靠过去,慢悠悠地笑:“说的挺委屈的,跟了我吃亏?” 他放下手机,两手穿过她手臂,拢住她的细腰,往自己腿上一抱,一脚蹬在茶几上,就那么一手扶着她的腰半仰半靠,窗外昏沉,染在他的喉尖,杀出一种禁欲却疯狂的欲。 “没有,我高兴极了。” 瞧瞧,这话说的那么漫不经心地,漾着一股不明显的坏劲儿。 沈周懿干脆趴在他胸口:“谢宿白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裴谨行淡淡地说:“很明显,他不太想让继续往下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他这种饶人一命但行好事的做派,谢家我不清楚,但是谢宿白这些年在生意上经营的很有手段和底线,要说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仇人,应该不太可能。” 沈周懿又往他颈窝耸了耸,“按照你分析的那子弹型号,那就是有预谋的行动,他来这边是为工作上的事情,他亲姐都不知道的行程,但是被暗处的人掌握的明明白白,还能提前部署,说明……对方有可能是近处的人,提前知道细致的安排。” 裴谨行眉梢轻扬了下,玩儿心大起地大拇指与食指中指捏住她的脸颊,轻巧地抬起,她无意识被动抬头噘嘴,他低头啄吻了下,低低淡淡的嗓音隐晦在细细碎碎地吻中:“是这么个理。”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沈周懿被他亲的昏头转向,内心有股躁动在澎湃,她克制着自己的需求,继续说:“但是他不追责,多少是有些耐人寻味,这条命差点搭进去了,就这么轻轻放下了,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谢宿白在想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 宋戎颜跟他在一起,如果他出什么事情,最痛苦的还是她。 “时间会给一切事情详尽的答案。”他只是这么说。 沈周懿也很认同。 与此同时,她也想起来了一件事。 从裴谨行怀里翻身下来,摸来了手机。 上次在何道商会就存了墨清秋的电话,方便用于后续了解玉佩情况。 “我打个电话。”沈周懿冲着裴谨行努努嘴,示意他一个人先去玩儿会儿:“等会儿一起下去吃饭。” 裴谨行没动弹,眼看着沈周懿还不休息,他将人摁倒在沙发上,“你打你的,一会儿睡一觉。” 她熬了整整一夜了,哪里能这么耗着。 沈周懿没再理会他。 那边也很快接了起来。 传来墨清秋肃冷却裹挟痞味儿的声音:“沈小姐。” 沈周懿无意识玩儿着裴谨行身上的挂件,“我是想问问,我委托拍卖的那块玉,有人询问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墨清秋音调显得吊儿郎当:“这事儿啊,怕是你得失望,暂时没有人过问,毕竟价格偏高,这两年这一类古玩行情下跌,除非是有必须拍的理由,否则很少。” 沈周懿拧拧眉, 虽然她本意不是拍卖,但是也还是有些落差感。 因为裴家二房的事情,她怀疑幕后之人或许有父亲手笔,这才用这块玉试探。 现在石落大海,听不着一个响儿。 “那再等等。”她平了声音,压下众多情绪。 墨清秋说了句客套话便挂了电话。 沈周懿眼皮子有些沉,心也跟着往下坠,究竟是她想多了,还是…… “该来的,总会来的。”裴谨行捏了捏她的掌心,嗓音低缓:“玩儿够了吗?” 沈周懿这才回神。 她眼睫轻轻地抖动,一双瞳眸平静中带着一丝无辜,然后,自己的手就被他无情地扯了出来,严严实实地被抱紧,他似是无奈又似是咬牙切齿的:“什么毛病——” 沈周懿顿时活动了下手指,语气也鲜廉寡耻的:“手感好,可惜容易精神。” 裴谨行:“……” 谁家姐姐都是这么如狼似虎的么? 他耳尖隐隐泛红,将人搂紧,“睡会儿,下午去替宋戎颜。” 沈周懿这才点点头,不再闹了。 * * 国内。 京城。 飘摇在海面的游轮上。 天黑下压。 一派的歌舞升平,交响乐高雅悠扬。 舱内。 墨清秋理了理袖口,垂着头表情很是随性,黑而硬的寸头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野蛮痞态,他俯身从桌面抽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出来,在手中利落地玩儿了个花,嘴里咬着烟,眉眼幽暗极了。 “跟你墨爷爷耍心机,挺能耐。” 他往前走了两步。 而原地,一个男人被一左一右保镖挟制着跪地,满头冷汗,惊恐万状:“没,没有,墨爷饶我一条命,我就是个中间跑腿儿的,赚,赚了点辛苦钱而已……” “辛苦钱?”墨清秋不紧不慢地用指腹摩挲刀刃,对比外面名利场暗藏风云交易的派对,他这里却似乎是另一个世界,掀开了华丽的帷幕,只剩下腐败不堪和血色弥漫的残酷。 “这点辛苦钱,是以透露给对方我的方向来赚的。”他哂笑了下,眼里浮出冰冷:“有钱赚,有命花么?” 说着,他手中的刀,快准狠地插进男人的手背,血液迸溅,惨叫不止。 最近动异心的,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毕竟这里是京城,不比国外,想借机抽丝剥茧获利,违背他们公司规章制度的,一个好下场都落不了。 叮—— 男人的惨叫,门外的歌声,奇妙的合上了节拍。 手机响起来。 墨清秋看了一眼,眉梢挑了挑,食指放在唇边,悠悠地:“嘘。” 保镖瞬间捂住惨叫之人的嘴。 第二百九十章 做我男朋友 只见,来电显示上,是一个备注名字。 「波/大心眼小」 这倒是意外了。 自从上次他偷摸把这个手机号存下来,她都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他觉得那个备注相当的应景,什么女人啊,心那么狠,硬的够呛。 墨清秋做了个嘘的手势,眼神不紧不慢瞟了一眼疼的满脸发青的人,滑动接听,指腹揩去脸上的血,声音有些冷漠的轻佻:“大美女,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闻鸢声音仍旧万年不变地艳毒:“怎么,打扰你了?” 墨清秋单膝往地上一蹲,刀尖挑着男人指甲盖,巧劲儿又十足的残忍,往上一翻,男人顿时目眦欲裂地想要嚎叫,但是嘴巴被堵的死死的,不停地抽搐着,挣扎着,可墨清秋似乎在驯化一条不服管的狗,眼里只有波澜不惊:“高兴都来不及,事后多少天了,难得能想得起来我。” 他话音仿佛带着笑,调情的一把好手,没有几个女人能安然无恙从他这里波澜不惊的抽身,殊不知,电话这头他在做着什么悚然的事情,仍旧面不改色。 闻鸢一静,克制住了自己脾气,“在忙吗。” 她问的生硬又冷漠。 墨清秋垂下眼皮,看着因为疼痛而双眼血红的男人,刀尖没停下,声音似乎带着笑,显得又冷又沉:“忙,你打电话也重要。” 闻鸢:“跟我回趟家。” 啪—— 刀尖没控制住力道,狠狠地戳向了地面,与大理石碰撞发出一声脆响,这回下手更重,几乎戳穿了男人的手指头,一时没控制住他,一声惨叫被中途叫停。 墨清秋这才缓缓醒神,眼皮微耷,沉冷地看着地面上淌出来的血迹。 语气却更缓:“回……哪里?” 闻鸢:“闻家。” 又默了好一阵子。 像是一个世纪一样。 气氛明明仍旧的危险恐怖,却又增添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不明。 墨清秋缓过神来,匕首扔在地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仍旧能谈及风月:“闻总,这是想对我负个责?” 闻鸢这回没有呛他,反而挺平心静气:“你愿不愿意。” 这话,多少有点逼上梁山的强硬。 墨清秋舌尖扫了下后槽牙,对着手下挥挥手。 二人领会,瞬间拖着人往外走。 墨清秋走到窗前,吐了口烟,推开窗,海景入眼,言笑晏晏,无人发觉他这里发生过什么,也无人会在意。 “理由。”他说。 闻鸢:“当我男朋友,去见家长。” “……” 显然这个事情的走向令人捉摸不透又始料未及。 烟灰猝不及防落在手背,烫了一下。 墨清秋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抖落,这才道:“今儿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闻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鸢仍旧老练:“就说你愿不愿意。” 她的态度也很明确,仿佛只要他拒绝,她就可以立马挂断电话并且去找其他人,毫不拖泥带水,也毫不留恋。 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无所谓,让她更加的楚河汉界,无情彻底。 墨清秋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真谈?” “假谈,糊弄家里。” “那为什么是我?” “你看起来不是软饭男,跟我磁场合。” “……” 接任家族,她就有责任在肩膀上,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催婚,最近更是动了一些别的心思,想要以此威胁她家主地位,既然如此,那她就顺应一次,避免近期的一些麻烦事。 墨清秋,虽然她看不上他,但是这个人,她承认,的确是少有的能将她气势往下压一压的男人。 带回去,也能唬得住人。 好一阵。 墨清秋才出声:“看来我是你的最优选择。” 闻鸢不否认:“你可以这么说。” 走廊来人敬酒,美人款款上前,墨清秋抬起眼皮子,眼里是含着煞气的肃杀,那美人吓得浑身一寒,连连后退。 他这才悠哉开口:“你利用我,我是不是得讨一些好处?” “你说。” “上次没接吻。”他长腿一抬,踩在窗台。 这句话意思几乎已经很明白。 上次虽然两人是意外,该做的都做了,只有唯独没有接吻。 闻鸢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墨清秋不意外,反而还弹弹烟灰,一边擦手上血迹一边站起来。 但不足一分钟。 手机短信跳出。 波/大心眼小:「具体时间等我通知。」 墨清秋:“……” 她同意了? 静了好一阵子。 墨清秋才抚额,眯着眼:“早知你这么开放,我再浪点也无所谓了。” 他收了手机。 其实明白闻鸢意思,上次二人的事情算是一个导火索,如今她利用他,就是仗着他犯了错,以后会不会真的冰释前嫌都不一定,但是目前…… ——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这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以来,头一次困惑。 * * 另一边。 闻鸢放下手机,坐在电脑桌前,看着屏幕上是墨清秋来京的所有资料。 何道商会的二把手,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可以说,墨清秋尽管不是当家做主的,但是地位和拥有的,远远超过许许多多超大型企业。 这个男人,背景成迷。 可…… 她通过这段时间的秘密查访,得知墨清秋和裴家裴臻西相识于一家赌场,从那之后,二房证券公司有了衰败迹象,他资料显示一直身在国外,从未来h国,没道理与裴家二房结怨。 所以,墨清秋背后是什么人? 有没有可能……真就是沈周懿父亲? 这次,她不仅仅是让他陪着她回闻家去稳固地位,主要目的还是通过这次接近的机会,去弄明白她怀疑的这些事。 只有有理由近距离接触,才能挖出来深处的东西。 这件事她还没有跟沈周懿提起过,毕竟现在还没有确定,等日后从墨清秋这里真的捞出什么,再说也不迟。 反正男人而已。 以后没用了,扔了就是。 起码她想要的目的达到了就行了。 * * 边境国。 谢宿白情况有所好转,他身体素质强,没有引起相应的并发症。 谢荷虽没再来医院却也并未离开,终究放心不下她唯一的弟弟。 不管谢荷态度如何,谢宿白反应平平,他并不在乎一样。 宋戎颜本来打算追究谢宿白这次事故的责任。 要查个心知肚明。 谢宿白并未表态。 却在夜里时分,她接到了经纪人紧急的电话。 第二百九十一章 跟你过普通人的生活 宋戎颜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谢宿白,起身离开病房,关好门之后,这才接起来经纪人的电话。 “颜颜你现在在哪儿?” 宋戎颜顿了顿,她连夜飞过来的,经纪人助理他们那边还什么都不知道。 “有点事儿……怎么了?” 经纪人道:“电影后期制作已经接近尾声,这边审批通过,就等着选一个良辰吉日上映了,g国那边买了不少热度,需要你飞过去参加一下典礼,露露脸,上上外媒,这可是打开你国外市场的大好机会,老总他们都很重视,会给你引荐许多圈内大人物。” 宋戎颜的前景是无限好的,万里挑一的美艳容貌,加上演技又有悟性,出道这几年,她的演技都在稳步精进,进军电影圈,未来的影后,绝对有她的一席之位。 只要有机会,快准狠的抓住,宋戎颜在圈内就会水涨船高,虽然凭着过硬的美貌吸粉无数,但是这些年一直有花瓶的称号,每个圈子都有鄙视链,娱乐圈更甚,能混进电影圈的,才算是真的坐稳了宝座,不论是咖位还是资源,都秒杀一众流量和电视剧演员。 可以说望尘莫及。 谁都想得到这样一个机会。 可想而知,光鲜亮丽底下的厮杀有多么的严重。 宋戎颜抿抿唇,抬手捋了把头发,内心像是被老旧的电线缠在一起,噼里啪啦的扰乱着她的心情:“我……一定得去吗?” 经纪人一听她这口吻,察觉了不对,立马严肃起来:“颜颜,这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了,你未来的路全靠在这儿打基础了,不能出什么错差,摆脱过去的桎梏,才能扶摇直上啊!” 宋戎颜一夜没睡,精神都恍恍惚惚的,她揉了揉疼痛的眉心,问:“什么时间?” 经纪人道:“后天上午就得走,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国外。” 经纪人一鲠,诧异惊叫:“国外?!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跟我说?” 宋戎颜垂眸,看着走廊里湿漉漉的脚印,声音有气无力的:“不能推迟?” “不能。” “行,那我不去了。”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转身就回了病房里面。 谢宿白现如今还病着,伤口情况并不乐观,她怎么能扔下他,去国外接受镁光灯的聚集,去大放异彩。 事业…… 在她这里,排名并不高。 一个是沈周懿,一个是谢宿白,这两个人就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一大半了。 谢宿白睁开眼,一双沉冷的眸子看向她:“去吧。” 宋戎颜一怔:“你怎么……” 谢宿白调整了下姿势,桌面上的眼镜重新换了一副,他取来戴在鼻梁上,薄唇轻启:“我早就醒了,这边隔音不是很好。” 宋戎颜坐过去,若无其事地剥起了橘子:“经纪人让我去参加g国一个典礼活动,后天。” 谢宿白应了声,眸子侧过来:“机票买好了吗?” 橘子皮里的汁迸溅了出来,有股淡淡的清甜又苦涩的味道,弱化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呛鼻气味。 须臾。 她才说:“我不去。” 说着,她将手中橘子递到了他唇边,表情还是一如往常那么傲慢,让人望而生畏的烈焰妖姬。 谢宿白没吃,看着她一阵:“你不需要为我舍弃什么。” 宋戎颜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现在娱乐圈数一数二的一线女艺人,她有着灰暗的过去,才显得此刻更加弥足珍贵,她可以有更大的舞台,不是只在他半寸之地,弥弥断翅。 宋戎颜伸出去的手僵住,过了一会儿,她将橘子扔在了桌面上,语气开始有了情绪:“想什么呢你,不吃别吃。” 谢宿白看着女人发火,他淡淡的勾了勾唇,转瞬即逝,随即伸手捏住了她衣服一角:“来睡会儿?” 宋戎颜别开脸:“谁跟你睡,一身药味儿。” “宋戎颜。” 他静静地念着她名字。 宋戎颜神经一紧,还是灰头土脸钻进他床上,却不敢乱动,生怕触碰到了他的伤口,显得束手束脚的,向来大大咧咧习惯了,现在浑身僵直,又显得有些滑稽。 谢宿白瞥了一眼。 低笑起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宋戎颜恶狠狠抬头:“什么?” 谢宿白:“一条晒干的蛇干。” 宋戎颜:“…………” 您老人家都躺病床上了,这嘴还毒着呢? 她默默告诉自己,不跟弱不禁风的他一般见识。 谢宿白没说什么,只是捏了一下她后腰某个位置,霎时间,紧绷如铁的女人顿时软下来,他似乎足够了解她身体每一处,轻而易举地攻破了她的堡垒,女人不再挺直,他便将她搂入怀中。 “我没什么大碍了,你去忙你的事业,到时候,我去g国找你,行不行?” 宋戎颜回过头:“你到g国?” 谢宿白点头:“你先去熟悉一下g国民土风情,以后要在那边长居,手机给我。” 宋戎颜迷迷糊糊将手机递给他。 谢宿白在手机上敲击了一会儿,输入一个地址,详细路线,这才递给她:“sry庄园,这是我购置的一处住宅,是你喜欢的市中心,周围有幼儿园,医院,商场,美食城,美容院也是最好的,配套齐全,闲来无事去购购物,吃吃饭,做做保养,应该会生活的很舒适。” 这都是宋戎颜闲暇时的流程。 宋戎颜心口怦怦,她好像是干冰揣了一团火,灼的她不停蒸发着。 谢宿白…… 竟然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你为什么不能留在谢家?”她压着情绪,装作平静的问。 谢宿白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深刻什么,语气波澜不惊,甚至是薄凉的:“累了,想跟你去过安静的生活。” 他—— 只想要她了。 最起码。 他要守住她。 宋戎颜并不能理解,可谢宿白为人她清楚,想来,谢荷拜托她的事情,很难再达成了,罢了…… 赴这一场情杀又何妨。 或许,她真能安稳下来,生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残云暮暮,淡饭粗茶,起码她心是安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风波在即 宋戎颜最终还是打算去g国一趟。 经纪人说的对,她要好好的生活,努力的拼搏,她不是一个人了,若是以后谢宿白被家族打压,她还能为他承担一半压力,他为她舍了一个家族,一身名誉荣耀,她也想为他努力,再努力一点。 谢荷后面又来了医院两次。 终究是自己弟弟,哪里彻底狠得下心来。 只不过,她的丈夫赵宇良并未出面,听说是生病了,在酒店里休息。 沈周懿送宋戎颜去了机场。 她能看得出来,宋戎颜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担,脸上是很明显向往且明媚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幸福的未来,眼里是憧憬,是期待,是鲜活纯粹的。 虽然不知道她跟谢宿白之间说了什么。 但,只要能让宋戎颜开心,这么积极生活。 那她也就放心了。 “这里还得拜托你家裴谨多照料一下了,我工作必须去做,免得以后喝西北风,周周,谢宿白在g国已经买了属于我们的家,我流离失所这么久,终于可以有个家了,周周,我其实……真的好开心,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一路上,宋戎颜打开了话匣子,好像积压已久的压力终于被她放下了。 沈周懿静静听着,浅浅笑着,“那准备办婚礼吗?” 宋戎颜笑眯眯点点头:“办啊,到时候礼金相关,都捐助出去,你说,世界上有多少像是我这种人生的孩子?” 她走过最苦的路,愿意报之以歌。 这是父亲教给她的,人这一辈子太长了,总要相信,还是有许多美好都在不经意的拐角扑了个满怀,心怀敬畏,无愧于心。 “好,到时候我也办一场画展,收入都捐出去。”沈周懿很认同宋戎颜的意思,宋戎颜跟她不一样,她是外表不近人情,实则心软而善的一塌糊涂,有时候她都很操心宋戎颜这种性格会不会闷出问题来,现在看她有了毕生的奔头。 她的未来一定是繁花锦簇的。 送走了宋戎颜。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还病殃殃躺在床上的谢宿白,已经强行拔了管子,他准备出院。 这会儿,谢荷和赵宇良都过来了,都无法理解谢宿白这又是想要做什么。 谢宿白动一下就牵动伤口,撕裂般的疼,但是他闷了几声后,还是抬起头:“裴谨,今天我回京城,你这边看能不能最快申请航线。” 裴谨行敛下眼睛,看了一眼男人的胸口,“能是能,但是你确定你身体可以?” 谢宿白嗯了声:“可以。” 谢荷满脸不可置信:“你还伤成这样,怎么那么任性?国内事情都已经妥当处理了!就呆在这儿好好养伤!” 赵宇良轻轻抚摸妻子因为动怒而起伏不停的背部,看向谢宿白,眼里有些不解:“你差点命都没保住,还是听你姐姐一句劝吧。” 谢宿白指尖推了下眼镜,眼里没光,像是幽暗无边的深海,音色更是冷漠的心惊肉跳:“谢家的事,何时轮得到一个入赘外姓人来指手画脚了?” 赵宇良顿住。 谢荷脸色一变:“你怎么跟你姐夫说话呢?” 赵宇良看着谢宿白,没作声。 谢宿白扯了大衣过来披上,先前宋戎颜在时的冷静与内敛不复存在,仿佛顷刻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又似乎宋戎颜的离开,也在他计划之内。 他薄唇一扯:“谢家这些年给他的恩惠够多了,多到已经让人心扭曲,变成索命恶鬼,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谢荷惊愕,半天回不过神,她不明白弟弟这是怎么了。 前几年谢宿白虽然性情孤傲,但是对赵宇良也算给面子。 现在…… 赵宇良倒也冷静只是苦笑一声:“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让宿白对我有了意见,但现在你还受着伤,不要动气也不要想太多,日后我们慢慢来解决,行不行?” 谢宿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当然要算,我们回京城再说。” 这里是他国,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只有回了京城……他才能施展手脚。 赵宇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旁边谢荷却气得不轻,在她看来,谢宿白就是失心疯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孩子这么死心眼!为一个女人就不管不顾了,行,行行!我也不管你了,宇良,我们走。” 一方是自己弟弟,一方又是自己挚爱。 谢荷气昏了头,加上谢宿白的冲撞,让她不想继续在这里受冷脸。 “包机了,一道回去吧。” 谢宿白似乎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冷漠地转身去戴上腕表,也成功的让谢荷与赵宇良脚步钉住。 谢荷憋着一肚子气,偏生还是没辙。 而赵宇良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谢宿白那高大却显得阴沉的背影,总有种不明的危机感浮于心头,让他隐隐不舒服,却当下情况无法查证。 整个过程。 沈周懿和裴谨行都在旁边看着。 谢宿白雷厉风行惯了,谢荷明摆着犟不过他,虽然是大姐,却也怵这个弟弟,无形之中会弱势下来。 至于赵宇良…… 沈周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男人似乎有所思虑,并没有发现她打量了她两眼。 好像局势,在宋戎颜离开后,彻底变了。 沈周懿眯了眯眼,敛下睫毛,遮住眼中情绪。 谢宿白想干什么——? 好像是——支开了宋戎颜? 很显然,现在并不会给予答案。 风云在变幻,转瞬之间,由晴转阴。 好在是邻国,距离并不会非常远,四个多小时便抵达京城。 这边已经夜幕星河滚烫,国际大都市,所有人都活在纸醉金迷的虚假之下,无人在意那灵魂是否腐烂。 谢宿白发高烧了。 虽然只有四个多小时,但是这几个小时的颠簸,他还是感染了,下飞机时意识几乎已经是昏沉状态,脸色惨白如纸,薄唇半点血色没有,修长的骨节却攥住了裴谨行的手腕。 裴谨行低头,对上他的视线。 十几年的交情,似乎刹那间便明白了什么,谢宿白……想做一些事情。 他长腿一迈,阻止了原地待命的医护人员,“不去附属院了,转去臣律医院。” 臣律医院是陈聿臣的地盘,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任何风声都不会传出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山之将崩 显然这个决定让人捉摸不透。 谢荷皱眉,“他情况不佳,转最近的地方救治不是最好的吗?” 裴谨行歪了下头,眼皮垂着冷淡的弧度,细琢似乎还有几分难以确定的哂意,他退去沈周懿身旁,语气浑不吝地:“尊重病人意愿。” 一句话顶回来。 谢荷张了张嘴,被赵宇良安抚住。 “那就快去吧,以免恶化。”赵宇良说。 谢荷不再发表意见。 转去臣律医院的路上,因为紧急,直接缩短了将近一半,过去的时候陈聿臣已经在侯着了,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一双眼格外的严肃深沉,与平时嬉笑打闹的模样判若两人。 “伤口轻微感染,缝合粗糙,有充血状态,得再二次处理一下,手术室准备好了,直接过去,我安排了专家等着。”陈聿臣最快检查了一下,给谢宿白上了氧气面罩和紧急急救处理。 整个过程干脆果断,令人没空思考多余的事情,全部沉浸在这焦灼的氛围当中。 因为是二次处理,手术时间不会太长。 臣律医院附近早已清了场,无人知晓这一桩事件发生。 更不会乌泱泱闹到媒体那边。 等谢宿白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才夜里十一点。 麻药几乎是卡着精准的时间,他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的似乎瘦了一大圈,弱柳扶风的惹人心中不适。 谢荷一直没离开,熬了许久,脸色都白了,疲惫尽显。 赵宇良更是为了妻子寸步不离。 臣律医院这个楼层严格保密,可以说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 等到谢宿白已然安全,沈周懿早已心神俱疲,她趴在裴谨行肩头昏昏欲睡,惦记着宋戎颜的情况,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她上飞机,也不过六个小时时间,她还没有到g国,漂洋过海,需要十三个小时。 等她落地,这边天都亮了。 “我先送你回去,这儿不用操心,有的人来照料。”裴谨行哪儿舍得沈周懿跟着颠簸受累,不由分说地给她披了件外套,带着她起来。 沈周懿也没拒绝,既然到了京城,就已经彻底安全了。 明天上午再过来替宋戎颜看看就好。 “嗯。” 她点点头。 谢荷那边似乎已经心力交瘁,这事还没敢让家里老太太知晓,否则老太太年事已高,怕是扛不住这种冲击。 陈聿臣忙完自己的手术便过来,看二人要离开,便说:“一道儿下去吧。” 打过招呼后,三人一起下楼。 陈聿臣揉了揉后颈,“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伤势那么重了,干什么非得回来治疗?真不怕死路上。” 裴谨行若有所思,语气平缓:“在那边也未必安全,想杀他一次,难道会没有第二次么。” 这个倒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陈聿臣皱皱眉,凑过来:“他得罪什么人了?” 这回,裴谨行散漫地眯了下眼,“以他作风,什么时候吃过闷头气?必须连夜赶回来,本就不正常,你盯着点,别真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陈聿臣往后一靠,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行行行,在我地盘,放心。” 下了楼。 陈聿臣去买咖啡。 裴谨行开着停在机场两天的车回西储园。 沈周懿昏昏欲睡,却又在脑海里想到了一张脸。 她睁开眼,偏头看向坐在驾驶位,窗外光影在他侧脸一扫而光,忽明忽灭着,“赵宇良……是入赘的?” 先前听谢宿白说了一嘴。 裴谨行点点头,淡声应:“是,前七八年吧,先前据说是开民宿的,谢荷去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具体不清楚,但老谢说过,赵宇良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豪门对婚姻本就是慎之又慎,谢家大小姐恋爱结婚,对方背景当然要查,赵宇良背景还算是干净,从小到大的优异尖子生,文质彬彬那一挂的。 有谢荷开了这个先例,谢家老太太自然更不同意谢宿白再娶一个无门无第的女人,举步维艰。 “那他还挺有本事。”沈周懿轻轻地眯眼,谢荷这种从小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豪门长女,无论是心机还是阅历,都足够丰沃,能把这种女人拿下,可以说是摆脱寒门,一跃腾云直上。 裴谨行不置可否。 只是懒淡地侧眸过来,抬手戳了戳她额头:“好好睡一觉,一会儿我再来医院一趟。” 沈周懿收敛心绪,竟然升起了一种怅然若失地感觉:“不能陪陪我吗?” 她音色本就婉转柔美,但是无意识软下来时,却赋予了几分娇甜,后劲儿绵长,在人耳廓里不断的轰炸。 裴谨行近乎是一愕。 他侧头。 她这是—— 在撒娇? 沈周懿向来温柔淡然,情绪不显山不漏水的,看着小女人,实则最是坚不可摧,让她这样的女人撒娇,除非是她心里已经对你足够安心和依赖,否则她不会作如此小女人姿态。 裴谨行当即便踩了刹车。 这个时间段路上本就没什么车辆了,偶尔疾驰过一辆,并不影响车内。 沈周懿愣了下,“怎么停……” 下一秒,裴谨行解开了安全带,整个人倾身过来,一手撑在她脑后靠背,一手撑着车窗边沿,咬住她的唇,有种生吞般的野蛮,沈周懿反应不及,只能呜呜咽咽地发声,眼角洇出眼泪,雾气朦胧地看着他,他似乎沉溺在这种极致的感官下。 这是一个绵长而激发荷尔蒙地吻,一如他这个人,平日里瞧着冷淡甚至厌世的那股散漫劲儿,可一旦认真起来,可以化作凶兽,无法抗拒、无法拒绝、凶又欲。 沈周懿被亲的换不过气来,她能感受到,他克制着自己动作不去碰她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发泄似的。 停下时。 伴随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风,以及散在耳边丝丝缕缕的喘,山之将崩,天之将塌的毁灭感,冲动感。 裴谨行手缓缓往下,就那么一寸寸与她十指相扣,明明是一个最怦然最纯净的动作,却被他做出一种缠绵、暧昧、刺激至极的味道,他收紧手指,黑睫轻瞭,眼神像是轻佻的挑衅:“姐姐、” “爷快忍炸了,该死的‘禁|欲’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摊牌 沈周懿的确是被他这个样子给唬住了,后背紧紧贴着真皮座椅,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好像是一种能够猜想的到的危险摆在眼前。 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如果秦吱吱那边解除限制,这个男人得有多么疯狂。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生生地吞了吞口水,“还……不行吧。” 这话说的要多没底气就多没底气。 裴谨行视线往下落,以一种平静又危险地目光审视着她,那眼神太过有杀伤力,引得沈周懿耳根发麻,浑身僵硬,“甜心……?” “嗯。” 他这才动了动,翻身坐了回去,重新扣好安全带,再次启动引擎踩下油门,良久,才幽幽地传来一句:“十二天了。” 沈周懿:“……” 她佯装看窗外。 没办法。 年轻的弟弟就是这点,精力旺盛的吓人,尤其他还异于常人似的,一点儿生病的样子都没有,让她很是怀疑,如果他没病,又会是什么样? 想了想。 沈周懿果断摇摇头。 她在想什么恐怖片呢。 * 回了西储园。 玫瑰园开的仍旧娇艳,应该有请专人来精养呵护,一眼望去,仿佛是置身于一片打造的仙境,由内而外的愉悦感充斥着。 裴谨行没逗留太久。 一来,让自己静静心,二来,谢宿白那边的确还尚不确定情况,作为十几年兄弟,当然得顾着点。 送走了裴谨行。 沈周懿才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时,这两天昼夜赶路的疲惫都宣泄了出来,她叹了一声,翻身拿来手机。 有秦吱吱发来的微信,都是质问裴谨行怎么跑路了的,她几乎能够想象到秦吱吱一定炸天炸地,想要把人逮回来一顿鞭笞。 作为一个医者,自然不希望自己病人不遵循医嘱。 她连忙安抚了一下,解释了事情,告诉她明天裴谨行一定回三院。 做完这件事。 沈周懿躺下。 最近许许多多的事情,她大概能理的条理清晰。 唯独…… 赵宇良、入赘、 她好像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恍惚思考,她似乎听过相关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 臣律医院。 谢宿白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他看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 谢荷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保温盒。 “吃点东西吧,你从在那边醒来就一直滴水未进,身体熬不住的。”她上前,打开餐盒。 盛出一碗来。 谢宿白找来眼镜带上,那双黑眸弱化了几分锐利,静静看着谢荷,“赵宇良呢?” 谢荷一顿,“怎么连个姐夫都不叫了。” 说着,她又道:“我让他回家歇着了,顺便安抚一下老太太。” 谢宿白没喝递过来的粥,“你爱他吗?” 谢荷摸不着头脑,“你这是什么话?宿白,你究竟怎么了?” 谢宿白瞥了眼检测仪器,眼里冷漠如冰:“你对他,足够了解吗?” 谢荷抿唇:“当然,夫妻这么多年,有什么我不了解的?” “如果他是潜逃罪犯呢?” 病房瞬间死寂下来。 谢荷端着碗的手一抖,啪地放在桌子上,脸上有怒气:“谢宿白,你什么意思!?” 谢宿白仍旧古井无波,那种冷静与漠然,让谢荷一阵胆寒,从心底止不住的发毛,她太了解自己弟弟了,正因为了解,她才明白,现在谢宿白究竟有多认真。 “离婚。”谢宿白抛出两个字,他不管伤口的剧痛,一字一句地说:“姐,你养我长大,我不想这样的。” 谢荷满目震惊,唰的站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姐夫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么说他?” 扣扣扣—— 适时地敲门声打断了这份剑拔弩张。 谢宿白平静地开口:“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是谢宿白身边的另一个秘书。 他手里有一份文件,恭恭敬敬地放在病床旁边:“谢总,您要的资料。” “嗯。”谢宿白挥了挥手。 秘书不敢多看,紧急撤离。 “打开看看?”谢宿白眼睫下垂,没管大姐的惊愕。 谢荷只觉得谢宿白是疯了,她阴沉着脸并不温柔地撕开文件袋,里面有几张纸,写着一个国际潜逃罪犯的资料。 违法交易、给毒贩提供信息渠道、秘密地下身份、残忍杀害同胞、致缉毒警暴露,惨遭毒杀、 甚至还有配图,是普通人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黑暗世界。 人命如草芥,人身畜心,为了钱豁出一切。 那血淋淋的图片刺激了谢荷的眼睛,她不想再看下去,“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谢宿白说:“往后翻。” 谢荷忍着不耐,又翻了一页。 却在这一页,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男人手中握着枪,脚下是还没死透的人,他仿佛没看到,眉上有一道疤,和她平日里所见到的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截然不同。 谢荷心不停下坠,她浑身像是被冰窖包裹,难以置信:“不可能……” 谢宿白看了看她:“赵宇良,原名林枫,当年因为一名缉毒警的事情,从此不受信任,为了保命,费尽心机来到h国,因为有一定的人脉和渠道,给自己弄了新的身份,做了整形,手上罪孽重重,一旦被抓捕,就是死刑。” “谢宿白!” 谢荷忍不住尖叫一声,怒红了眼,往日里高贵雍容的形象破灭。 谢宿白视而不见,继续道:“甚至跟你的相遇,也是处心积虑,为了给自己找个傍身之所,藏起尾巴多年,享受了荣华富贵……” 谢荷早已崩溃,她不愿意听。 昔日完美丈夫,怎么会是毒蛇心肠的罪犯? 可这还没完。 谢宿白捂着胸口坐起来,苍白的脸说不尽的寒凉:“他多聪明啊,从我开始查到他那边开始,就有了动作,恰恰是这些动作,让他暴露的更加彻底,毕竟谨慎惯了,一些下意识举措,是很难改的。” 谢荷不停颤抖,眼里有泪光,“你……” “进来。” 谢宿白又说了一句。 下一秒。 病房门被打开。 被人抓进来的人,赫然就是陪同谢宿白一同去国外的助理。 江明。 谢荷看到江明,也愣住,“他怎么……” “跟我去出差的助理。”谢宿白平缓又近乎嘲讽:“说说吧,赵宇良让你做了什么。” 江明抖如筛糠,满脸的惶恐,几乎扑通跪地,不停磕头:“谢总,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见钱眼开,这才透露了您行踪,我也不知道他是想杀你啊……” 砰—— 谢荷耳膜炸开,失去重心跌坐在椅子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万丈悬崖 甚至不停呢喃着:“不可能……怎么可能……” 手中文件早就散落了一地,纸张上那张照片也格外的醒目,男人眉眼之间没半点怜悯,对生命的蔑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甚至不惜出卖同国籍的缉毒警来保全自己。 人性这种东西早已经被榨干,只剩下一具驱壳。 后方,江明已经吓得满脸脏污,不停地磕着头,祈求原谅、祈求放过。 这个助理谢荷当然是认识的,跟在谢宿白身边快两年了,见过很多次,人还算是比较机灵就一直留着了,没想到,却成了一把重伤自己老板的刽子手,吃里扒外搅弄是非的豺狼。 谢宿白显然早就知晓全部情况,他苍白的唇扯了扯,讽刺的紧:“赵宇良跟你说了什么,吩咐了什么,如实说出来。” 江明惶恐不安,说话更是磕磕巴巴:“赵,赵总,让我把谢总最近所有行踪都汇报给他,去国外时候给了我一个路线图,让我按照那个路线图去走,所以,所以谢总才会……” 说着,他痛哭流涕:“我真的没想到赵总下这种狠手啊!他还让我在那边医院动手,我不敢,我拒绝了,他就让我沉住气,等回国就送我全家出国避风头……” 他是去机场路上被抓回来的。 好像早就设下了埋伏,他插翅难逃。 本来一落地他就已经打点好一切了,明明…… 谢荷惊愕地说不出话,耳廓嗡嗡作响,整个世界似乎颠三倒四,乱作一团,她努力平息情绪,转头去看谢宿白,却发现他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感受着姐姐崩溃的情绪,谢宿白抬起眼,一字一句:“我早就查到他底细了,他敢从我身边人入手,我会察觉不到?我就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果不其然,极端分子伪装了这些年本性又怎么会变。” 从得知宋戎颜要找这个人开始,他就已经方方面面着手去查了。 他想让她清清白白站在光底下,大仇得报,肆意快活。 却终究老天弄人,矛头指向了家里的人。 越查,就越令人惊愕。 心爱的女人的仇人,竟然是亲姐姐挚爱的丈夫。 赵宇良多聪明啊,一直伪装的极好,直到某次摊牌,他才露出那副嘴脸,直接将谢荷拉到明面上,他奈何不了他。 所以,他才会警告赵宇良,别做出格的事情,别妄图对宋戎颜做什么,暗中一直在对峙着,但是赵宇良太心急了,他担心事情败露,加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处理分割谢家大权的事情,赵宇良担心他反悔重新坐回谢家主位上,便干脆痛下杀心。 这样才能稳固他的荣华富贵,甚至以后谢家还要分给他。 就是太急了,人性贪婪,这才露出了马脚。 他出国出差这件事本就是留了空子给赵宇良,这个人果真是为了想要的一不做二不休。 正因为他知道,所以那狙击步枪才只是中了他的肺部,否则早就毙命。 他总得受点伤,才能让赵宇良放下戒心,动手后安心跟着他回国。 不回国…… 怎么将这个人通过法律途径制裁? “别说了!”谢荷声音嘶哑起来,双眼通红,不愿意相信日夜相伴的丈夫竟然是一个犯罪分子:“万一,万一只是长得像呢?照片里的人跟他并不是完全一样不是吗?!” 她在挣扎。 可很快,谢宿白就再次毁灭了她的希望。 “赵宇良这个身份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一个人,长得与林枫有几分相似,因为早早出了社会,孤儿院对他后来并不多加了解,可这个人凭空消失,林枫顶替了他的身份活下去,通过整形让人分辨不出来,你觉得,消失的真正的赵宇良,是什么结果?” 每年失踪案高的惊奇,但是有后续的却寥寥无几。 如果没人惦记着追查,基本无疾而终。 没有人在意一个孤儿是死是活。 很明显。 真正的赵宇良已经被杀了。 谢荷万念俱灰地跌坐下去,巨大的冲击让她没办法组织思绪,脑海里是这些年里丈夫对她的呵护备至,温馨时刻。 她照顾谢宿白多年,大龄才结了婚,对感情是向往又憧憬的,可为什么……? “你……要做什么?你要让他……如何?” 良久。 死寂地病房里才传出女人沙哑的一句。 谢宿白低下睫毛,不苟言笑地面容浸透冷意,“死。” 简单却震撼人心的一个字。 如利刃穿透了谢荷的心。 她陡然回过神来,几乎是声泪俱下,往日里的端庄优雅不再,只剩下为丈夫撕心裂肺的妇人之态:“他是你的姐夫!是我的爱人!就算他过去不堪,可是他在改,这些年你不都看在眼里的吗?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件事。 也做不到那么大义凛然! 赵宇良是她的丈夫! 这回,谢宿白握住了她的手,黑眸里幽幽泛滥,复杂地情绪几乎要淹没他,缓缓说:“可是,他毁了我的姑娘。” 谢荷惊诧地愣住。 眼泪挂在眼眶,倒映着面前男人漠然又陌生的脸。 谢宿白唇角近乎讥讽的扯了扯,像是自嘲,一字一顿地说:“知道被他出卖害死的那名缉毒警察,那名烈士是谁吗?” “是阿颜的父亲,人民的英雄。” 字与句停顿有力,像是一腔的怒火和悲鸣,他眼里有泪光,纵然他再怎么冷漠如冰,可是那段剜心剔骨的往事,他不能替他的小山雀原谅。 哪怕,敌对方是他的亲姐姐。 这盘棋,他已经下了很久了,他所处的位置,前一步,万丈悬崖,后一步,锥心刺骨,他不想让宋戎颜知道这件事,知道仇人身处谢家,谢家为她的仇人遮风避雨这么多年,她会崩溃,她会远离他。 他太了解宋戎颜了,所以他会背地里解决,给她公道。 同时,会让亲姐姐陷入痛苦,所以他离开谢家。 一,划清界限,让宋戎颜心里不再有负担。 二,把谢家所有产业留给姐姐,权当赔偿。 第二百九十六章 他爱她的那些年 他可以孑然一身,但是在离开之前,他必须将宋戎颜心中的那根刺拔掉,让伤口能够愈合。 他是爱权利,爱名利场里的一切,也野心勃勃想要让谢家更上一层楼。 可现在看来。 人真的很奇怪,比起那些,他更加无法忍受他的小山雀受委屈,这些年好不容易将她养的不再黯淡,就这样吧,就这样万丈光芒下去。 谢荷忘记了反应,她面部表情逐渐紧绷起来,有皲裂之势,像是瞬间散去所有光芒,喃喃自语:“是她父亲……” 曾经。 她以为宋戎颜出身低微,又身处娱乐圈大染缸里,城府深心机深手段狐媚,登不得大雅之堂,甚至不愿提起,只因觉得太卑劣。 现如今。 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像是甩了她几个嘴巴子,自己却成了那个最形色丑陋的恶人。 裴谨行过来时,就听病房里男人低冷的声音:“他我不会放过,现在离婚,还能保全一点颜面不被波及,他是重型通缉逃犯,今夜会火速的处理,尽可能地压舆论,如果等最终审判下来,免不了一死。” 脚步停顿。 裴谨行视线往玻璃里睇进去。 谢荷心神恍惚地,妆容被泪冲花,眼神都没了光。 而谢宿白仍旧保持着平日里的模样,他喊了人进去,“送大小姐回去休息。” 今天的一切,是早已安排好的,为了不被宋戎颜知晓赵宇良身份,他才特意安排人将宋戎颜支走,只要她去了g国,h国内的新闻,就不会让她看到,她也暂时性回不来,他会直接去g国找她,那时已经尘埃落定。 他会告诉宋戎颜,仇人找到了,已经判决。 不会让她知道具体身份。 这样,她就能安安稳稳的,跟他走完这一生。 别的,他已经不求了。 谢荷被拉起来,她憔悴地看向谢宿白:“所以你一直那么护着她,就是因为心有愧疚?” “没有。” “我爱她。” 爱了十二年。 从高中到如今,四千三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 他后悔高中时没能为她扛起来一片天,让她狼狈辍学,后悔当年谣言四起,没能为她逐一击破,也后悔当年的自己少年心气心高气傲,沉溺在自己的悲惨中,眼睁睁看着一抹骄阳的凋零,高中毫无交集的二人,但他就是喜欢了她一整个青春,直至今日,爱意永胜昨日。 他对她从不是怜悯与同情。 谢荷嘴唇蠕动,发不出一言,巨大的变故让她无法支撑自己,只能无意识地呢喃着:“你太狠心了……” 她复杂而又敏感,她无暇顾及其他,她只想知道她的丈夫究竟如何了。 谢荷离开。 裴谨行这才迈着长腿漫步进来。 谢宿白忍不住俯身低咳,脸色更白了。 裴谨行长眉轻皱,“躺好,要不要命了?” 谢宿白抬起头,“听了多少?” 裴谨行眼神是倦淡的,激不起半点波澜,“大概。” 谢宿白却似乎放松下来,他眉宇间从未那么松泛,“以后我就是一个罪人了,害了姐姐一辈子,毁了家庭,你说,舆论会怎么发展?” “法在人心。”裴谨行视线一睇:“你何尝不是在救她。” 谢宿白苦笑了下:“可这裂痕与痛苦,是永生永世的,你知道的,我大姐对我多好,原本我应该回报她的,但是……” “我的心还是偏了。” 这是一个极其难以选择的决定。 裴谨行淡淡看过去:“如果你把这件事压下来,才最不是人,这个世道哪儿有什么百分百公平,你心里不后悔才是对每个人的尊重。”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一辈子的后悔都用在了阿颜身上,可这件事,是我这么多年最深思熟虑的决定。” 他怎么会后悔。 他只会愧疚和心疼。 裴谨行道:“不打算跟她说?” 谢宿白闭了闭眼:“不说,她受不住。” 裴谨行没再多说什么。 谢家发生太多事情了,豪门望族却屡屡动荡,因为是连夜行事,深夜里处理事情会更低调并且不占用太多公共资源,相对来说,更加能够压下传播速度。 宋戎颜身在国外,隔了大半个地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宇良本来心有惴惴,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本就是亡命之徒,只有回国才会被法律制裁,游走国外反而相对宽泛,可他不愿在外被追杀提心吊胆,干脆将最危险的地方选作栖息地。 这些年东躲xz换了无数身份,平民终究能力有限,这才动了攀附的心思,能护的更加周全。 殊不知,这也是他的绝命之路。 谢宿白这个小子,骨子里就是冷血无情的,令人看不透,总能暗中一击致命,叫人毫无反抗之力。 难怪…… 难怪一直没动他。 他还以为谢宿白是顾及谢荷面子,隐忍不发。 最后到头来,竟然是一直暗中搜集所有有效证据,为的就是让他自觉不会受威胁松懈下来,一击致命,不给他半点生路。 坐在审讯室里,赵宇良一言不发,眼里逐渐暴露凶恶,纵然是多年老油条的警察都不由觉得这人太狠。 赵宇良说了一句话:“我要见谢宿白。” 他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 * 不知为何。 沈周懿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好像心口一直揣着一件事儿,让她始终都放不下。 不到五点她就醒来了,看了看时间后,这个时间段宋戎颜应该是已经落地了,她拿起手机给宋戎颜打电话。 下床那一瞬间。 脑海里陡然闪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如今攀附豪门,做了上门女婿,享受荣华富贵……” 曾经为宋戎颜查这件事时,有提到过这个人。 悚然间,竟与赵宇良渐渐重合起来—— 沈周懿动作一顿,还惺忪地眉眼像是瞬间清明,大脑快速运转着,这段时间内所有细枝末节的东西全部被她组织起来。 后背不由一阵阵发凉。 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难道谢家就是…… 下意识地,她想与宋戎颜说明。 可手机里最终传来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也让沈周懿瞬间清醒。 不能。 现在告诉宋戎颜,怕是要出事儿。 她迅速去给裴谨行拨电话时,门响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会让你好过 东曦既驾,暖色的光痕透过窗棂洒进来,拂去了夜留下的阴霾。 裴谨行进了门,黑发遮眼,一手提着紫晋阁的早点。 瞥到沈周懿已经起床,他换了鞋走进去,大概一夜没怎么睡,嗓音有丝丝缕缕的轻哑:“时间还早,没睡好?” 沈周懿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餐桌旁坐下,才幽幽问:“谢宿白的那件事……处理了吗?” 裴谨行取餐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漫不经心地低应:“还没结束。” 沈周懿指腹捏了捏手边的汤匙,算是心平气和的语气:“找到了,是不是?” 她神态太过澄净,淡眸如秋水,却有种看穿一切的犀利。 裴谨行干脆敞着腿坐下,语气又含着几分恹恹:“你都猜到了?” 沈周懿不语。 “事情有些复杂,谢宿白姐夫的确有问题,甚至是在国外的追杀都是他的手笔,现在已经下了逮捕令,人坐在审讯室里,老谢他……没有藏私心。” 裴谨行语速放缓,淡淡京腔总是恰如其分的撩拨人的心扉。 得到了应证,沈周懿形容不出来心情,原来……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阿颜脾气其实倔得很,谢荷是谢宿白亲姐姐,她的丈夫是害死她父亲、害的她流离失所人生悲惨的人,自己却跟仇人的亲属恋爱—— 这其中关系太复杂了。 谢家为那个男人提供了庇护所,这一点,才会让宋戎颜更加难以接受,她受尽折磨苦难,对方却在自己爱人家里高枕无忧、荣华富贵。 这个牛角尖,没有几个人能够走出来。 心口有些闷得慌,沈周懿皱皱眉,神色凝重不少。 按理说,她应该告知宋戎颜真相的。 可…… 万一她接受不了,依照宋戎颜的个性,又会怎么样? 裴谨行扯着椅子往她面前挪了下,两指捏了捏她脸颊,低低淡淡地嗓音有哄的意味:“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可感情是他们两个人的,这让谢宿白来亲自跟她说明岂不是更好?免得增添更多心结。” 沈周懿这是第一次,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她比谁都希望宋戎颜能够摆脱过去,过全新的生活,她的心结,从未消失过,只不过用蛮横跋扈、大大咧咧的表象掩盖了而已。 如果—— 谢宿白在她这里也成了郁结的疙瘩,她以后还怎么活下去? 沈周懿心思烦乱地厉害,她闭了闭眼:“那个人,能顺利处置了吗?” 裴谨行一手捏了捏她僵硬的后脖颈,淡道:“谢宿白收集了不少东西,证据应该是够了的,赵宇良身份是假的,杀人冒充他人身份,一旦这个事情再落实清楚,最低死刑。” 这个案子太复杂了。 牵扯到的不仅仅是林枫这个人在国外做的罪恶昭彰的事情,还事关国内缉毒警,事关重大又是陈年旧案,需要一一去核对排查。 沈周懿头疼的厉害,她舒缓了一下心情,才渐渐点头。 谢宿白和宋戎颜之间问题太深了。 如果现在跟宋戎颜说明,她一定会情绪崩溃,并且果断跟谢宿白划清界限,她这个人向来这样,但是要是谢宿白将赵宇良处理好,宋戎颜届时知道,心里也能有个慰藉,抵抗性也不会太过激烈,毕竟,谢宿白是准备放弃谢家继承人来为她搏这一把。 叮—— 手机响起来。 裴谨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谢宿白打来的。 他抬眸看了看她,滑动了接听。 听筒里,谢宿白声音仍旧沙哑而虚弱,但是能听出他骨子里的那份漠然,“沈小姐在旁边吗?” 沈周懿敛眸,淡应:“嗯。” 谢宿白说:“你现在应该也都知道了,我没有别的请求,只有一件事,这件事,先别让阿颜知道,可以吗?” 沈周懿抿唇,“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坦白?万一她愿意站在你这边呢?” “我有必须不能告诉她的理由。”谢宿白只留下这样一句。 仿佛,他在挽救什么一样。 沈周懿轻讶,严肃了几分:“是什么?” 谢宿白道:“……她身体不太好。” 沈周懿呼吸凝固了几分,她早就察觉了问题,宋戎颜总是要含糊过去,她也拿她没有办法,谢宿白如今这么说,岂不是很……严重? “是什么问题?”她心都跟着沉下去。 谢宿白默了一阵:“算了,日后再说吧,只要不让她现在受到波及就好。” 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沈周懿没能询问过多,谢宿白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每句话都嘱咐的格外沉重。 现在谢宿白意思事关宋戎颜自身,这便牵制了沈周懿,不能冒然行动,她牙根咬了咬,还是选择相信谢宿白。 她能够感受得到的,谢宿白,他的确是爱宋戎颜。 他不会害她的。 * * 拘留所。 天滚滚青云,风沙沙作响,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 一道玻璃阻隔。 谢宿白面色苍白,却稳坐其上,眸子漠然如冰地看着里面被带出来的男人。 多年的相处,文质彬彬、好脾气、为人正道、这些形容词本刻在了认知里,但是前两个月开始便翻天覆地,揭开了一层干净的遮羞布,露出下面肮脏的本来面目。 林枫看着谢宿白,竟还笑了下:“你还愿意来,倒是挺意外的。” 谢宿白眼神深邃,入骨的杀伐:“赵……哦不,林枫,你想说什么。” 他本来不稀罕来看这个人的,但是为了事情更加万无一失,他要将这个男人底全部摸透。 林枫放下伪装,气质顿时翻天覆地,那股鲜血人命染出来的阴森叫人不适:“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娶了个上流社会的富家千金,我这一辈子,算是值当了。” “你掌握的那些东西交上去,我是出不去了,有今天,我也想过了。” 说着,他陡然笑起来,笑的面目狰狞:“但是,你要撕破我的梦,为给一个女人报仇不惜代价的将所有人拉到深渊,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谢宿白,我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你会比我不如,你会比我更痛苦悔恨你的决定的!” 因为他情绪激动,后方管制人员上前立马将他控制下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能露馅 林枫大概是怨恨攻心,他一直以来都十分忌惮这个小舅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上那股沉稳的冷漠就令人胆寒,聪明、锐利、像是一只蛰伏不动的狼,始终暗处盯着,叫人毛骨悚然。 他在谢家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被谢宿白看出什么不对。 他还想要过好日子,他想要光宗耀祖,他甚至不敢轻易对谢家财产动心思,为的就是稳住谢宿白,可他所有理想都被破坏了,谢宿白开始查他了,他手腕硬,硬是抽丝剥茧从他身上挖出了一个又一个秘密,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谢宿白养的那只金丝雀,竟然是当年那个碍事儿的小娃娃。 直到那时,他才慌了神。 万一被那女娃娃进了谢家认出他,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对女娃娃动了心思,谢宿白就像是闻风而动,精准追过来,警告他、威胁他、敢轻举妄动,立马让他死无全尸。 一个又一个的威胁,他如坐针毡,后续谢宿白提出离开谢家,他欣喜又后怕,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干脆动了杀心。 谁承想。 谢宿白就是故意将自己当做一个诱饵,等着他动手,袒露动机,直接将他罪行大白天下。 这样也能堵上谢荷和老太太的嘴。 不给他任何求生的余地。 谢宿白……不愧是个机关算尽的商人,他不给任何人一条迂回之路。 谢荷爱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因为她的丈夫想要杀她的弟弟,她于情于理都不能干涉。 看着男人因为事情败露,而露出的凶狠真面目,谢宿白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着,他知道林枫是恼羞成怒,但是林枫的话,还是让他隐隐不适,薄唇紧抿,问:“你什么意思?” 林枫被摁在桌子上,整张脸涨红,笑的猖狂:“你慌了?” “别急啊,过些日子不就知道了?” 林枫表情太过森然,警官强行将他押走。 谢宿白独自在冰冷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直到肺部伤口疼痛起来,疼的他浑身抽搐,他弯着腰闷咳几声。 身后秘书见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谢总,您不能离开医院太久的,回去吧。” 谢宿白俊逸地脸庞消瘦了一些,他起身,走出拘留所,天更沉了,好像风雨欲来,他抬头看了看,眸子沉坠,林枫的话久久不能消散,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到处流窜。 上车之际。 他还是给宋戎颜身边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谢总……?” “她呢?” “哦哦,阿颜啊,她现在在健身,明天有出席活动,饭也不吃了怕水肿。” “别让她接触国内的人,或者国内的新闻,手机直接收起来别给她了。” 助理立马郑重应:“您放心,我说她手机坏了,阿颜也没当回事。” 谢宿白低低的嗯了声,“打开视频,我看看她。” 助理乖乖微信通话视频,跑步机那边,女人背影骨骼明显,长发高高束起,四肢纤细地似乎轻轻一掰就折,累的气喘吁吁迎着窗前的霓虹灯,很鲜活。 看了一阵。 谢宿白的心才稍稍平稳了一些。 他说:“让她好好吃饭,吃不下去也忍忍。” 助理一顿,“谢总……您不跟她说说话吗?” 谢宿白抿唇:“不了,时间到了,我出国找她。” 助理不再多言。 她其实是谢宿白千挑万选给宋戎颜安排来的,生怕怠慢一分一毫,如果说这世上仅有的知道谢宿白他对宋戎颜汹涌爱意的几个人,她算是其中一个。 可…… 助理看了看从跑步机上下来,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的女人。 宋戎颜好像并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有多爱她。 “发什么呆呢?”宋戎颜走过来,抱着水壶喝了几口水,缓了一阵,才道:“我手机送去修了吧?” 助理回神,连连点头:“修了修了,得几天时间,正好活动还要办三天,就专心准备工作吧。” 宋戎颜狐疑:“这么慢啊……” 助理面不改色:“没办法,这边就这么慢吞吞,民族特性。” 宋戎颜累的往旁边器材上一坐:“好端端怎么就坏了呢……这边活动结束后,我……” “宋戎颜?” 旁边有一道惊呼。 宋戎颜一顿,回过头去。 却见是曾经合作过的一名导演。 宋戎颜起身,客气地与对方握了握手:“金导演,您在这边拍戏?” 金导演笑呵呵道:“拍个片尾,我已经在准备下部戏了,有个角色适合你,到时候给你本子看看?” 宋戎颜不能拒绝,这个导演在圈内威望很高,当初是谢宿白引荐,她拍了人生第一部剧就是这位的,所以这个人情她还是懂的。 寒暄片刻。 金导演忽然道:“对了,谢总最近挺忙?” 宋戎颜恍惚道:“……可能吧。” 金导演呢喃:“也对……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会能抽的开人……” 助理听着,寒毛直竖。 怎么在这儿也能遇到熟人! 偏偏宋戎颜还皱了皱眉,颇为不解:“嗯?什么事?” 他不是应该在养伤吗? 金导演张嘴便要说一下从其他豪门好友那边听来的小道消息。 助理连忙打断:“颜姐!经纪人说护照丢了!” 宋戎颜顿时抽离思维,回过头:“丢了就麻烦了,快去找找。” 金导演见状,也连连摆手:“那你们先忙,下次再聊。” 宋戎颜回了个不好意思,便随着助理急忙回酒店楼层。 * * 京城。 阴云压顶,萧条的风吹的人里外阴凉。 宝马系轿车缓缓停在院落门口。 看着这座现代风的宅邸,墨清秋翘着二郎腿,手中把玩着一枚金属打火机,滑动小砂轮,咔嚓咔嚓的声音在隔音极好的车内回荡。 他一手支着窗,黑硬的短发下那线条极其流畅的脸说不出的冷痞,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神令人称得上是放肆地盯着身侧的女人。 而左手边,闻鸢低着头,长眉蹙起,看着上面的内容。 旁边过分侵略的视线,她硬性无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有所提高 毕竟是豪门里发生的事情,纸包不住火,谢家的变故多多少少传出来了一些,现在没有发酵严重,毕竟没人会想要顶着得罪谢家的后果去掺和别人家事的。 只是私底下个个唏嘘。 谢荷算得上是京城出了名的名门闺秀,身份、地位、爱慕者、身后从不缺。 结果一夕之间,丈夫被戴上冰冷的手铐,而出手的人,竟是她的亲弟弟。 姐弟翻脸,这是多少人背地里喜闻乐见的场面。 闻鸢翻看着私底下富豪圈子的一个群里的聊天内容,眉心越来越紧。 这群人平时不是购物、旅游、炒股、玩车、就是东家长西家短,人的天性里总有八卦的苗子,不少名门小姐聊的热火朝天的。 「听说谢家大少爷派人连夜将谢荷私宅抄了,把他姐夫送上了警车,什么情况啊?」 「警察都来了,这事儿不小啊,今天我还在茶餐厅碰到了谢荷,脸色差的呦,跟一个律师在见面,这是要打官司?她老公犯什么大事儿了?」 「我家保姆说,她认识在谢荷家做事的阿姨,那阿姨说,谢荷老公好像是潜逃罪犯,还又说这事儿跟谢宿白私底下养的一个小情人有关系,谢宿白为了这个小情人甘愿放弃继承权,是不是惊世骇俗?」 「小情人?叫什么啊?我还追过谢宿白一段时间呢,他根本不鸟我。」 「好像是个明星……」 眼看着这群人八卦过头,欲要扒宋戎颜的底细,闻鸢几乎是冷着脸,发了一句话出去:「群里人员杂乱,祸从口出,别给自己找麻烦。」 谁都知道闻鸢是什么狠角色,当即悻悻地转移了话题。 退出群里,闻鸢眉头紧锁,谢家变故究竟是什么原因? 宋戎颜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想着。 她欲给宋戎颜拨电话。 旁边便横亘过来一条健硕的手臂,速度轻巧而鬼魅似的将手机从她耳边抽走,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机在男人手里像是被玩儿出花一般,转了一圈又乖顺落于掌心。 她抬起黑睫:“你做什么?” 墨清秋不急不忙地吹了个泡泡,随着“啵”的一声,又破裂,卷入唇舌,就那么看着她:“都到你家门口了,还晾着我?” 闻鸢抿唇,倾身就去夺手机:“给我。” 墨清秋膝盖往上一顶,抵在女人肋骨中间最软的位置,整个人往后一靠,眼里有挑衅也有森然的煞,坏的没边:“你利用我应付家里,我要的什么时候给我?” 闻鸢停下动作,右手却趁着男人一个不注意直抓他领口,他衬衫领口的扣子顿时被崩掉一颗,女人手劲儿大的厉害,本来就是练家子,上次在酒吧里那一夜,她狠踹在他肋骨的地方,还没好利索。 墨清秋干脆放弃抵抗似的,顺着被闻鸢拽到眼跟前,她神情不改,眼里是睥睨一切的冷和艳,“想要?” 这种又硬又艳毒的女人,唇齿吐出的似乎含着魅惑的风情,却是致命的毒药,她可以面不改色的断了他的生路。 偏生。 他墨清秋生来就是一把硬骨头。 不死不休,不懂什么叫屈服。 幽幽的笑了下,主动将手机重新塞进闻鸢的上衣口袋里,而就在下一秒,他长腿一卷,闻鸢被扫在座椅上,男人覆身上来,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往头顶一剪,女人面无表情,甚至含带讥讽,眼神刺骨。 墨清秋才俯身,“我喜欢主动掌控全局,闻总,做女人就要适当柔顺。” 话落。 他松开了闻鸢的手,还唇边带笑地用另一只手将她领口布料往上提了提,“歪了。” 说完,他开车门下车。 司机愣是眼睛都没敢往后瞟一眼。 墨清秋浑身吊儿郎当地,走到闻鸢这边打开车门,一手搭着门边,“媳妇儿,下过雨路滑,我搀着你点?” 闻鸢理了理自己衣服,刚刚车里一番动作,领口的确歪了,他就那么帮她调整,有种放肆流氓却又卡着那个边界令人仿佛喉咙被堵了一团棉花,不知该怒斥他浪荡还是感谢他“绅士”。 更重要的是。 媳妇儿……? 做个戏而已,他倒是叫的顺口。 闻鸢下车,瞥向他,而墨清秋自觉的将她的包背上,眼看着家里老管家已经迎出来了,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只演一次?” 闻鸢抬起脚步,“你想几次?” 恰好,老管家跑过来,笑盈盈地:“小姐,老爷子他们都在正厅等着了,这位……一道过去就妥了。” 今儿回来就是应付一下催婚的长辈们,以后的话,桥归桥,路归路。 闻鸢点点头:“嗯,我这就过去。” 老管家不由多打量了两眼墨清秋。 还别说,少见这种能与小姐势均力敌感觉的男人,就是看起来浑浊不清,分辨不清内里,明明笑着,就是叫人觉得脊背发毛的悚然。 墨清秋并不介意老管家的逡巡,反而挑着眉,低下音:“问个事儿。” 闻鸢目视前方:“说。” “上次感觉怎么样?” 大概默了长达十多秒钟。 在登门前,闻鸢才侧过来视线,扔下一句:“差、劲。” 说完。 她率先进门。 墨清秋硬是钉在原地,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幽幽地笑起来:“……爽完不认人的女人。” * 闻家长辈虽说严肃古板,但对于闻鸢这个家主来说,他们并不能发表太多意见,只要带男朋友回来,就能堵上悠悠众口,墨清秋也老道,竟然对这种满是老狐狸的局面游刃有余。 闻鸢边饮茶,边瞥向那男人。 长得挺man的,眉眼深邃,但不粗糙有种别样的魅力。 她没谈过恋爱,对情情爱爱一直提不起多大兴趣,按照宋戎颜说的,她身边严重缺乏阳气,所以谁见着她都退避三舍,不敢与她多有交心,或许…… 该找个男人中和一下? 正想着。 墨清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什么场子他都镇得住似的,又冷又邪的气质让他更荷尔蒙爆棚,似笑非笑:“小闻总,刚刚那一会儿你瞄我六次了,在想什么?” 闻鸢审视他,“想你**除了横冲直撞,还能不能有所提高。” 墨清秋:“……?” 第三百章 去父留子 不怪闻鸢会考虑的深。 毕竟男女关系,男欢女爱,讲究的就是一个欢愉和谐。 要是跟上次那样,她要他有什么用? 鲜少女人会这么面不改色地讨论这个问题,她似乎很认真,好像她也处于一个“男性”角度,不会有任何不适。 重点是…… 他有那么差? 墨清秋牙根微磨,手机恰巧响了起来。 他只能平了情绪,转身去接。 闻鸢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都在正厅,他没走两步,隐隐约约似乎听到电话里说了句“沈周懿小姐的玉那位想看看——” 闻鸢登时眯眼。 墨清秋拨了拨利落的短发,沉着嗓音回:“何必自找麻烦,到了时间下架各自安好,老板那边应该提醒过他了,不该有的举动,少做。” 他本性凶狠,哪儿有什么人情可言。 尾音的这几个字都渗透出骇人的阴寒来。 那边匆匆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墨清秋回来时,闻鸢朝着他勾勾手指,他俯身过去。 闻鸢睨着男人的耳廓,他身上有种挺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些些烟草味,闻起来干净清爽,她还挺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男人。 “你有事忙?” 墨清秋挑眉:“也不算吧。” 闻鸢:“我送你?” “你这边没问题?” “几个老头已经认准了你这个准孙女婿,谁会说什么?” 墨清秋微顿。 再回神,女人已经捉住他的手腕,跟围坐一圈的长辈打了声招呼,拽着他就往外走。 上了车。 闻鸢也不问墨清秋他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以及‘那位’究竟是谁。 问出来就没意思了。 尤其这个男人浑身八百个心眼子,会多有提防。 抵达何道商会停车坪。 闻鸢熄火,一手搭着方向盘,侧眸去看翘着二郎腿没骨头似的坐着的男人:“今儿你帮我把那几个老头糊弄过去了,未来半年之内他们都不会再烦我,以前的账,清了吧。” 她闻鸢向来拿的起放的下。 墨清秋算是认同地点点头,一双染着幽暗地黑眸凝视她,笑的痞劲儿十足:“闻总啊,阔气。” 闻鸢没理会他意味深长地调侃。 掏出手机刷刷刷点了一阵,墨清秋手机便响了一声。 她眸子淡淡:“我住处地址,想过来时打电话。” 说完,也不管男人是什么反应,她直接解开他安全带,下巴微扬,示意墨清秋下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又飒又利落。 墨清秋算是被轰下车的。 他站在原地看了眼手机里短信发过来的地址,半晌之后笑了。 悠悠地点了根烟咬在唇边,仰着头滚着喉结吞云吐雾。 这很明显就是邀请,却有种背地里的刺激感,成年男女对这种事情并不那么矫情避讳,而闻鸢更甚,她虽然是女人,但是却强势习惯占据主导位置。 但…… 他吸了最后一口,烟蒂扔地上脚尖捻灭,直接回复了她:「今晚。」 实际上—— 他不会去的。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利益、放纵、还有谎言、拉扯—— 他游戏人间太久了,玩儿惯了刀尖舔血的戏码,感情这种东西,于他来说就是乏味人生里的调味剂,既然要玩儿,不得来点有意思的? 他喜欢看高傲的雌狮一招败北,低下头颅。 * 另一街口。 远去的车悄无声息地转了回来。 闻鸢神情寡漠地看着男人进了何道商会。 墨清秋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她有很强烈的直接,必然事关沈周懿。 这个男人毕竟是庄怀隽的人,何道商会乃至整个zj家族的二把手,城府心机洞察力甚至警觉性,都异于常人的高。 就单单凭着今天他通电话那句仿佛无足轻重地话,她更加确信,事有蹊跷,深入下去说不准真的能挖出什么。 索性。 她不介意与他周旋周旋,各取所需,套出想要的东西。 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约*—— 她坐稳位置,还需要一个孩子。 他……基因不错。 但技巧再练练。 * * 上午十点左右。 沈周懿接到了梁拂灯的电话,她说二房与陆家要商讨婚事,请了人过来一起吃饭,打算一并让长辈为她和裴谨行看看良辰吉日。 沈周懿同意了。 她大概明白梁拂灯意思,陆家当初在裴家闹那一出,既想傍上裴谨行,又想给她难堪,却作茧自缚,现在唤她过去,就是想让她亲眼看看陆家是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目张胆地给陆家添个堵。 不得不说。 梁拂灯的确性情野路子,见不得任何弯弯绕绕的手段,必然要找补回来。 收拾好,先是跟裴谨行一起去了趟三院。 秦吱吱脾气并没有那么好,对于不听话的病人她态度更严肃,给裴谨行补了两针剂,这才幽幽地说:“这段时间,有严格执行么?” 说起这个就来气。 裴谨行回的很是倦怠,微蹙的眉头里有不耐烦。 明显,这段时间“憋”的不轻。 秦吱吱满意了。 转身对沈周懿说:“配方源快送过来了,但是觊觎这东西的人太多了,那边派了随行的医疗研究团队,我跟你们一道去取,海运上面人员杂乱,为不引起关注,带一行人去转移视线,如果可以,就地取材配置给他注射,以免有什么差池。” 沈周懿心落了落:“好。” 只要裴谨行的事落实了。 她就没多少牵挂了。 要走时,裴谨行回过头,漫不经心问了句:“多会儿能做?” 秦吱吱:“……” 沈周懿:“……” 几秒后,秦吱吱:“你急什么急?” 裴谨行:“貌美如花女朋友在你眼前晃,你不急?” “……” 最终,沈周懿果断将人拉走。 弟弟哪儿都好,就是语出惊人,年纪小就是无所谓,国外那种开放思想,放荡不羁,他都学来了。 开车一路回了裴家祖宅。 停好车。 沈周懿给宋戎颜发了个微信,想试探一下她现在情况。 发送完毕。 很快,是她助理回复的:「颜姐手机在我这儿,没给她看手机,有事情我会跟你们说的,不用担心~」 一切安好,沈周懿放了心。 与裴谨行穿过深深的庭院,在茶室看到了熟人。 陆家母女,只到了苏伊和陆俞冉,陆姿琦不见踪影。 第三百零一章 自取其辱 茶室里面白雾袅袅,茶香淡雅,闻着很是舒心。 陆家来得早,陆俞冉身着一条浅蓝色长裙,勾的身板纤细,长发披肩乖巧又温驯,她长得漂亮,后期妆容加成,更显娇嫩。 此时正坐在母亲苏伊身边,垂着眼睫毛,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苏伊现在没得选择,就算是二房也想要抓住。 今天商量婚事,梁拂灯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是要出面的,到场的还有二房裴禹城、裴臻西、以及二房正室太太,裴臻西生母只是一个情人,虽然已经养在了裴禹城院里,身份问题自然不能出面。 这些规矩,无论过了多久都得守住。 正商讨在节骨眼上。 杨嫂带着裴谨行与沈周懿进门。 氛围顿时变了,陆家母女看过来,两人表情都有隐隐的不甘和恼意,不得不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沈周懿第一时间走去梁拂灯面前,淡淡一笑,“梁姨,路上堵车来晚了些,不好意思。” 梁拂灯自然不会怪罪,她眯着眼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这儿来,你们毕竟是裴家未来顶梁柱,小辈婚事也可以过来听听,以后心里好有个底。” 说着。 梁拂灯还背着众人,冲着沈周懿眨了眨眼睛。 虽与她这个年龄段不符,却又真诚又俏皮。 沈周懿忍住笑意,涵养尽显:“好。” 裴谨行则从来没什么规矩,他直接坐在了沈周懿旁边,懒散地靠着椅背,含情眸漫不经心地瞭起,像是个无情的看客,纵观风云和戏码。 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 好在因为是裴家,许多风言风语对裴家也不敢过分放肆,却只有陆家因为陆俞冉的莽撞,不少人在背地里诟病她‘荒淫无耻’,‘蝇营狗苟’,‘败坏家风’。 生在这个圈子,都是人精,怎么会不知道陆家母女俩打的什么算盘,只不过不遂人愿,落败一招成了笑话,不得已退而求其次。 陆家极力压下这些言论。 陆俞冉现在在娱乐圈混,自然不能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 趁着年轻漂亮,还能表现得光鲜亮丽地圈钱。 “选定了日子了吗?”梁拂灯慢悠悠询问。 二房太太笑盈盈地道:“看了三个日子,都还不错,就在下个月的六号,十三号,二十六号,现在这不是看亲家什么想法么。” 苏伊陪着笑:“都挺好的,择个都方便的日子吧,不过既然要办婚礼,那就盛大些,我们俞冉从小到大都安排最好的,也算是全了两家形象是不是?” 当然要盛大,不然别人怎么看? 会觉得裴家压根儿看不上他们陆家闺女。 脸面当然要守住。 这话,裴禹城太太不乐意听了,却还是笑面虎似的道:“说实话,之前的事情闹得多大多严重,陆夫人是心里有数的吧?尤其时间过了没多久,这时候再大肆操办,不是凭白又掀起闲言碎语再拉出来鞭尸一遍?” 说着。 她瞥了一眼陆俞冉:“这么说吧,我们家也不是只有您一个选择不是?臻西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也是我养大的孩子,凭着裴家少爷身份,娶哪家小姐也绰绰有余了,至于陆小姐……” “到底是名门闺秀,惹上那些不好的名声,日后怕是也落不着什么好人家,我这人实诚,可能说话不中听,但句句为实啊。” 裴禹城太太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本就不满意裴禹城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外找情人的事,现在逮着机会,既然不愿意给双方体面,让裴臻西操办起来,别家那些贵妇人还得在背后臊她守不住男人。 日后家产,也是由她女儿继承,打压裴臻西也是于情于理。 裴禹城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场面不合适。 裴臻西懂太太想什么,他忍气吞声太久,自然不能放肆反驳。 一下子,苏伊母女二人尴尬起来。 还想草草了事? “可这是终身大事,怎么能儿戏?”她不愿屈服。 “低调行事,避过风头,日后想再风光还有人能再说什么?”二房太太笑了笑,“领个证,两家人见见面吃吃饭,尤其,陆小姐不是去当明星了?上升期能让粉丝知道她已婚?” 苏伊脸色难看起来。 二房竟然就想这么打发了她们! 陆俞冉忍无可忍,红着眼道:“那我不嫁了!” 现如今。 沈周懿竟然还坐在那边看她的笑话! 让她怎么能够忍受这种羞辱?! 苏伊怒斥:“闭嘴!” 二房太太冷笑了声:“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吧。” 苏伊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小孩子不懂事脾气急了些,就这么办吧,我们配合就是。” 现在悔婚,她什么都捞不着了。 赔本的买卖,有一次不能有第二次了。 陆俞冉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竟然就这么妥协了?她算什么? 裴谨行对这种戏码丝毫不感兴趣,陆家人已经在他这里拉黑了,泥潭怪物,满身利欲熏心,丑恶不堪。 梁拂灯始终似笑非笑着,见偃旗息鼓,便轻飘飘道:“这么说,我们家裴谨跟周懿也该想想日子了,算是双喜临门喽。” 陆俞冉脊背一刺,眼里泛出不甘。 裴谨行哼笑,一手撑在下颌,侧眸看着她,倦淡地挑眉:“只要周周嫁,我明天就能最高礼仪迎娶。” 这句实在足够震击人心。 现实的、鲜明的对比,像是火辣辣的巴掌似乎扇在陆俞冉与苏伊面颊上,几乎遁地而无门。 她们究竟,算什么? 就连裴臻西都抿唇,幽幽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沈周懿,事到如今,他只能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当初沈周懿端着,他心里不屑就冷落着她一段时间,却不想,事情竟然能发展到如今地步,追悔莫及。 至于沈周懿,她莞尔一笑:“稳定下来就结婚。” 她处理完她的事情,他的病完全康复。 裴谨行深深地看着她好一阵,指尖抚着唇畔,隐晦地翘了下。 然后俯身过去,用所有人没听到的声音:“我很期待。” 沈周懿垂眸,耳根微微泛红。 梁拂灯笑眯眯看着二人互动,眼里不免有粉红泡泡,但是今天主角不是自家儿子儿媳,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闲聊似的问了句:“怎么这几次都不见陆大小姐?” 第三百零二章 爆发 这么一问。 陆俞冉脸上有怪异表情一闪而过。 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沈周懿那边。 沈周懿第一时间就察觉,眸光慢慢地追了过去,而陆俞冉却近乎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得意什么,那个表情实在是惹人厌恶。 沈周懿眯了眯眼,隐匿了心情。 而苏伊像是也并不了解似的,“我家姿琦从小就有主见比较独立,她一个人走南闯北的,不是什么温室花朵,一般她做什么,我也很少会过问。” 意思也是并不清楚了。 梁拂灯挑挑眉,不再多问。 毕竟只是一个闲聊的话题。 很快就翻篇。 沈周懿却心有猜想。 她虽然从小与人相处时情感比较淡薄,但是观察力和敏锐力却高,她不认为刚刚陆俞冉那个眼神是无意或者她想多了。 究竟…… 为什么? * 时间过得很快,裴家二房掌握了主导权,苏伊谈判无门只能迫于局势而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从裴家出来。 恰巧在门口与陆俞冉她们碰见。 沈周懿脚步微微停顿,侧头看过去。 因为相隔不远,她便开口,“你姐,在京城吗?” 陆俞冉竟然还听到了,她当即回过头,光线微暗,让她脸上表情看起来很是隐晦,音色说不出的阴沉:“关你什么事?” 态度也恶劣。 沈周懿不再试探。 她收回视线,转身就上了车。 陆俞冉咬了咬牙根,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攥紧拳头。 等着吧—— 有她哭的时候。 * 上了车。 沈周懿便找出了陆姿琦的微信,曾经在邕城的时候,这个女人主动过来加过她的微信,她也一直没删过。 打开了陆姿琦的头像,进入朋友圈。 陆姿琦朋友圈很有名媛味,都是高端的活动和场所,她的专业、品茶、逛街、购物、日常分享,看起来很正常。 沈周懿大概的翻了翻,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就在她打算收起来的时候,裴谨行在旁边不经意瞟过来一眼,“dv咖啡店。” 沈周懿疑惑地问:“什么?” 裴谨行系好安全带,嗓音慵淡:“第一条那张照片,应该是京城国际机场里的一家咖啡厅,在左上角有一半机场标志。” 沈周懿这才又去看了看照片。 果然,还真是。 很模糊的半截,但是竟然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沈周懿感叹他的观察力。 但是随之,她就皱了皱细眉。 陆姿琦去机场,而且如果按照她照片里那模糊的标志看,她所在的位置,是国际航班候机厅,并不是飞国内的。 她飞国外了? 苏伊竟然还不知道? 几乎就在一刹那,沈周懿脑海里不由蹦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陆姿琦在这个时候飞国外,陆俞冉态度又怪异。 难道是…… 那一瞬间,她唇边弧度紧绷起来,退出微信直接给宋戎颜拨去了电话,但是现在是关机状态,手机被助理收起来了,怕是联系不上。 沈周懿瞳眸染上了冰冷的痕迹,她又去给宋戎颜助理打电话。 裴谨行几乎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沈周懿情绪的变化,他靠边停车,轻蹙眉头,问:“怎么了?” 沈周懿急着给宋戎颜助理打电话,声音都凉了许多:“事情不对劲,陆姿琦不在国内,谢家最近出了事情,我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知道多少,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提醒一声的好。” 谢家的事情,虽然没有大肆发酵,但是活人捂不住嘴,谢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难免会有错漏,多提防一些总好过坐以待毙。 裴谨行敛眸,几乎第一时间便去联系谢宿白,让他好有个对策,以及过问一下陆姿琦情况。 这个时间段,g国那边应该是晚上九点多到十点,还没有休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助理一直没有接。 这让沈周懿心情更差,神情已经跌至冰点。 好在,谢宿白这边通了。 说了问题后,谢宿白音色渐冷:“阿颜与赵宇良的事情,陆姿琦是不知道的,而且她也不清楚赵宇良底细,这个案子警方那边并没有公布过。” 这样一来,仿佛陆姿琦并没有作怪的可能性。 但是谢宿白还是沉沉道:“我查一下她的航班吧。” 他不想在宋戎颜的事情上有任何的偏差。 沈周懿沉眸:“陆姿琦对你并没有死心,不得不防。” 谢宿白默了一阵:“嗯。” 挂了电话。 沈周懿偏头看向车窗外,恰好陆家的车擦身而过。 她看不清车内是什么情况,可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充斥着。 裴谨行捏了捏她后颈,想让她放松一些:“不放心的话,去一趟谢宿白那边?” 沈周懿点点头,自从谢宿白透露宋戎颜身体不好,她就一直惴惴着,又有今天陆俞冉和陆姿琦接二连三,也没法静心。 “好。” * 臣律医院。 顶层病房内。 谢宿白从床上坐起来,胸口疼痛在夜里更甚。 他缓了一口气,便命人去查航班。 又去给宋戎颜助理拨了电话。 打了三次,对面才接起来,那边很嘈杂,音乐声很大,还有相机“咔嚓”的声音。 “谢总?不好意思,这边活动刚刚中场休息,之前声音太大了没听到。”助理解释。 谢宿白抿唇:“结束了么?” “差不多了。” 为了安全起见,谢宿白沉声道:“早点回去吧,万一有什么人找……” 啪—— 似乎发生了什么,手机落地很大的一声响动,听到助理下意识地骂了一声,“什么人啊……” 谢宿白眸底一片凛冽,“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手机里便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通话断了。 刹那间。 谢宿白眼里阴云密布,戾色止不住的翻涌,他耐着性子又给陆姿琦打了过去,这种时候,他必须确定一下才能放心。 虽然他清楚陆姿琦不可能会知道宋戎颜与赵宇良之间的恩怨才是。 可—— 陆姿琦却接起来了,情绪平平:“今天是哪阵风,谢总给我打电话了?” 谢宿白敛下眸色,“你在哪儿?” 那边竟笑了声:“你猜?” 与此同时。 她手机那边,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明艳而藏有娇蛮:“陆小姐,真巧啊。” 顷刻之间。 谢宿白脸色骤然阴暗。 显然情况已经摆在眼前。 唇缝挤出阴冷至极的音色。 “陆姿琦,你敢!” 第三百零三章 她知道了 手机那边十分的嘈杂,因为是活动现场,来的记者、粉丝、时尚界人士众多,可谢宿白的声音却像是一把利刃,透过了半边地球,生生的剜在耳朵里,说不尽的肃杀和冰冷。 如果不是因为相隔万里,陆姿琦甚至一点儿都不会怀疑,谢宿白说不准会放下他一贯的绅士作风,与她动一回手。 可…… 那又怎么样? 陆姿琦平静地挂断了电话,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她从来没有服输过,从小到大她都是众星捧月,这辈子所有的屈辱和卑微都给了他,他却半点不为她考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今天这场活动,很多有名人士都在现场,各国的明星,时尚界鼻祖,模特,设计师,齐聚一堂。 想要拿到入场券也不是难事,只要有钱有渠道,照样可以坐在c位。 宋戎颜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女人,她唇畔勾了勾,说不清心情如何,只觉得,真是冤家路窄。 助理自然认识陆姿琦,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抓住了宋戎颜的手腕,低声道:“颜姐,别理她。” 宋戎颜情绪平平,她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上次陆姿琦姐妹俩合起伙来给她难堪,让她是低迷了一阵子,现在回过神来,她们凭什么? “陆小姐都不慌,我慌什么,毕竟我可没背地里阴过谁,敞亮人还是爱当面解决,不爱玩儿阴损卑鄙那一套。” 宋戎颜性子本就泼辣,从出道开始从不唯唯诺诺,没人能在她嘴里讨着什么好。 陆姿琦看着她,神情足够的淡定,对于宋戎颜的讥讽她似乎根本不放眼里,反而还勾唇:“看来,你现在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戎颜一边拆耳环,一边侧过头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姿琦上前两步,“你虽然在国内算是红,可是登上这种国际活动还差得远,你为什么能有这个机会?你就没想过?” 宋戎颜面色冷冷地看着她。 助理已经急得冒汗:“莫名其妙!阿颜,司机在外面等着了,我们……” “因为是谢宿白特意给你安排的,他将你调离国内,封闭你所有消息来源,知道为什么吗?”陆姿琦却步步紧逼。 她从打算来这里那一刻,就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谢宿白都那么无情了,她拼尽一切也要毁了他编造的乌托邦世界。 宋戎颜心中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防备地看着陆姿琦,“你是专程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陆姿琦近乎怜悯似的看着她,那眼神让宋戎颜浑身像是无数蚂蚁在啃噬一样,难受的厉害,她不明这种感觉源头究竟是什么。 仿佛潜意识似的,她不想继续听下去。 转头就走。 身后却传来锋锐地低吼:“因为他在掩盖罪行,为他的姐姐,为他谢家,他的姐夫就是你一直要找的那个人!” 砰! 周边有工作人员不小心撞倒了酒桌,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刺耳的紧。 玻璃碎片随着冲击迸溅,不少划在了她露出的肌肤上。 痛感丧失,她根本没有察觉一样。 四肢像是经年失修的铁锈器械,怎么都动不了,骨头几乎要随着风被碾碎,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血液锈味。 这边的天很晴朗,已经是盛夏,灼灼烈日她却仿佛置身冰窖。 她像是要死在这一刻,一颗平凡又跳动的心,被一层层凌迟。 宋戎颜耳边轰鸣。 她低着头,看着一身高定礼服,这是他给与她的光鲜亮丽,他从不亏待她,甚至…… 此时此刻,她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他千辛万苦寻来的紫钻戒指。 太闪了,生生地刺了一下她的眼球。 可还没完。 陆姿琦像是泄愤,她幽暗的声音密不透风地汹涌而来:“他爱你吗?并不,你太自作多情了,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不妨告诉你,谢宿白他早就知道赵宇良是你要找的人了,他却一直隐瞒着你,宋戎颜,你说说你,究竟算什么?” 如果不是她一直有暗中调查宋戎颜,如果不是她一直盯着谢宿白一举一动,她还不知道这么一件精彩绝伦的真相呢,原以为因为这件事他们两个会崩,却没想到,谢宿白隐瞒了。 这怎么能行?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 好久。 宋戎颜才动了动,她几乎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来,一双又艳又媚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嘴唇翁动,“我凭什么,要听你说?” 陆姿琦痛快过后,也忍不住一愕。 “什么?” 宋戎颜再次启唇,眼神锐的刺人:“你算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在这儿挑弄是非!” 说完。 她掉头就走。 丝毫不管陆姿琦怔愣的表情,步伐迈的很大,很快,那股底气,似乎从未动摇,生生的刺痛的陆姿琦的眼,她错愕、难以置信、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 宋戎颜与她想象中的反应,并不一样? 好一会儿,陆姿琦才从那股震惊之中醒神,她低头,看到了谢宿白的两个未接来电,她只觉得讽刺又怨怼,她把他的金丝雀从美梦中拉出来,大不了——一损俱损。 * * 事情脱离了轨道。 陆姿琦会查到宋戎颜与赵宇良的事情,所有人都没想到。 就算不打电话确认,谢宿白也清楚,事情已经大白,陆姿琦为的就是这一刻,搅乱局面,分崩离析。 裴谨行与沈周懿赶过来的时候,谢宿白已经砸了一台机子,他靠在窗台边缘,黑发低垂,整个人浸透一种即将爆发的冷意。 沈周懿眼眸一暗,有所猜测:“她去了?” 裴谨行环视了一下病房被发泄过后的糟糕,谢宿白向来沉得住气,他算是他们这一波人里最波澜不惊的,如今却动这么大火。 看来…… 是彻底撕破脸了。 “阿颜回来了。”沉寂了许久,谢宿白才出声,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透着一种浓重的压抑,和琢磨不透的恐惧。 沈周懿眸里渐渐冰冷下来,温婉散去,“她联系你了?” “没有,但是她订票了。”谢宿白闭了闭眼。 宋戎颜绑定着他的手机,订了票的信息提醒都是会发在他手机上。 不难猜。 陆姿琦一定是说了谢家的事。 可这个过程中…… 她却从未给他打电话,她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就这么平静着。 宋戎颜的个性向来直,今天却如此的安静,半点波澜没有。 这种沉寂下的未知的一切,令他喘不过气来。 “陆姿琦怎么会知道的?”沈周懿有了恼意,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阿颜的事一直保密,也隐晦,尤其是她父亲被出卖去世,她被卖去黑市的事情,更无人提……” 说着。 她话音渐弱,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看向谢宿白:“陆姿琦跟赵宇良,认识吗?” 裴谨行也看过去。 谢宿白静了一阵,一身的杀伐气压的人喘不过气。 他说:“见过几次。” 这么一句,大家几乎都有了新的思路新的想法。 若是陆姿琦早就与赵宇良搭上桥呢? 不就合理了? 毕竟陆姿琦能在赵宇良被抓的第一时间就买票去往g国,这个时机太微妙了,而且还掌控了宋戎颜动向,若不是她深知赵宇良暴露,怎么会那么快就动身? 她就是想趁热添一把火。 “疯子——”沈周懿难耐怒火,她唇瓣紧绷几乎没了血色,平日里的淡然与涵养被冰封三尺,从肺里挤出:“阿颜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她。” 她太生气了。 本就情况严峻,中间太多曲折的东西搅和,再加上宋戎颜身体不好,这种极端刺激下,宋戎颜能不能受得住? 从憎恨她至死的情敌嘴里,能听到什么好词好调的“真相”? 裴谨行见沈周懿情绪起了大的波澜,他眸色下沉,将人揽入怀中,细长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僵硬的脊背,低低淡淡地嗓音似乎能抚平世间所有的烦躁与不幸:“等她回来再说,陆家最近情况并没有很好,陆姿琦这种时候发疯,她已经是想破罐子破摔了。” 说着,他偏头看向谢宿白,“现在赵宇良已经被抓,就等着审判,宋戎颜会明白你良苦用心的,关心则乱。” 谢宿白脸上的郁结不散。 他算到了许多,却唯独没想到,陆姿琦会横插一脚,与赵宇良早有结交。 现在宋戎颜已经启程回国。 明天早上就会到京城,纸终究包不住火。 * * 陆家也是几代人的积攒,曾经也风光一时,陆家家主因病去世后,权利落在了苏伊手上,这才开始有了下滑趋势。 纵然如此,毕竟是树大根深的世家。 想要对付,也需要费一些心力。 可今夜却并不平静。 陆氏集团似乎被下了降头一样,工厂、运营、财务部、接二连三的出事,曝光了一系列违规违法操作、及账簿避税,负面新闻不停上涌热搜,就连身在娱乐圈的陆俞冉都被拉出来,这对企业形象几乎是毁灭式的冲击。 得知背后的操控者是谁后,苏伊想要求见谢宿白,都被打了回来。 一场战役,似乎拉开帷幕。 众多看客不明所以,个个风声鹤唳,不明这硝烟由何而来,也草木皆兵生怕这把火一同烧过来。 一夜之间,局势大变。 翻看着微博上的新闻推送,沈周懿情绪淡淡,新闻板块爆出了许多金融学相关的专业词汇,通报了陆氏集团的种种,一夜之间,像是尸横遍野,硬是顶着巨大的金融压力,生生地切断一家大型企业的命。 甚至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她又重新认识了一下谢宿白,他果然是天生的商人,天生的领导者,这方面手腕又狠又毒,拖着病重的身体,一夜不曾合眼,搅乱了京城局势。 陆家如今,八方受敌,吊着一口气硬撑着。 陆姿琦自然会最快速度回国,不知,她会不会为自己鲁莽行为而后悔。 退出新闻。 沈周懿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 天才蒙蒙亮,湿气略重。 再有一个小时,宋戎颜便会下飞机了。 她起身走出卧室。 便看到裴谨行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厨房一边煮粥,一边微仰着下颌整理领口,柜台上还放着他的皮带。 听到动静,便轻侧眸光过来。 “睡得怎么样?”他干脆倚靠着橱柜,浑身懒淡,睨着她,眼神明明冷冷淡淡又暗藏轻佻的钩子:“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接宋戎颜,今天我去一趟锦江大厦。” 既然接手了裴臻西手里的股份,他自然得“出出力”。 答应了姐姐的事,他一件一件,都会兑现。 沈周懿瞄了一眼锅里的粥,抓起桌面的皮带,走到他面前,低着头,眉眼恬静地绕过他清瘦有力的腰,为他穿好皮带,细嫩的手勾勾绕绕地,‘咔哒’一声,便为他扣好。 “你忙你的,我自己过去就好。”她抬起头,“最近我可能要多陪阿颜了,明天吱吱会带你去拿配方源,一定要小心谨慎些。” 经过谢宿白与宋戎颜之间的磨难,她忽然有了种怅然的感觉。 明明那么相爱的人,为什么就是命运弄人? 裴谨行看懂了她不易察觉的情绪,弯腰弓背地啄吻了几下她的唇,慵倦地道:“别担心我,我还要活九十八,姐姐百岁。” 沈周懿笑笑,不说话。 心情微妙地好了一些。 二人吃了早餐,裴谨行还是绕了远路,强硬地送沈周懿去了机场,这才掉头去往锦江大厦。 抵达了机场。 沈周懿查了查宋戎颜航班抵达的时间,但是今天可能会晚点。 谢宿白大概也派了人过来,他昨天大概是急疯了,连夜做了对陆家的回应,赵宇良案件比较特殊,审判也会相对加快进程。 过了十几分钟,飞机降落。 很快,沈周懿便看到了宋戎颜。 她捂得很严实,小助理跟的很紧,沈周懿一眼认出来,朝着她挥挥手:“阿颜,这边。” 宋戎颜脚步顿了顿,走向她后,透过墨镜,沈周懿几乎看到了她麻木的眼神,她心狠狠一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回去再说。” 宋戎颜点点头。 没吭声。 她行程比较保密,没有什么媒体或者粉丝来堵截。 来到机场停车场,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谢宿白的身影,男人身形颀长,单薄的外套里还穿着病号服,站在车边,一双眼微微泛着红,尽管他没什么表情。 宋戎颜松开了沈周懿,径直朝着他走过去。 谢宿白没动,眼瞳始终追随着她。 二人面对面静静对视了许久。 直到。 啪! 一巴掌毫无预兆地甩下来。 他偏头,就那么受着。 他该的。 第三百零四章 别误会 今天天气很明媚,晨间暖光穿透云层,整个世间似乎赋予了生机。 可于他们来说,并不是。 谢宿白甚至在口腔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他不觉得疼,只是凝视着她,喉结滚动:“对不起。” 他这辈子没有对谁说过这三个字。 只有宋戎颜,是不论何时的例外。 宋戎颜本来是面无表情的,可渐渐的,她开始发抖,打过他的那只手钻心的疼着,一波又一波的刺痛着她的经络。 “是真的啊……” 在飞机上的时候,她真的想了很久很久。 她甚至还为她尝试着开脱,说不定谢宿白并没有,他依旧光明磊落,可种种过往淹没了她,父亲的死,奶奶的死,她在黑市黑暗的那两年不断不断冲刷着她思维,她没办法释怀。 所以,她在猜测下逼问了助理。 才知道,谢宿白真的是故意安排她离开的。 就连助理都是他安排来的人,她像是个囚笼里的鸟,翅膀都被折断,连往哪儿飞自己都做不了决定。 直到双脚踏上这片土地,面对他那双眼睛时,她顿时便明白了,哪儿有什么‘万一’,一切都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她最信赖的人,真的做了让她会最难过的事情。 沈周懿站在后方没动,她不知该如何插入二人之间阻止这场硝烟,感情这种事,外人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 谢宿白还是僵持那个姿势,他眼眸一直盯着她,喉咙闷痛,他生生忍耐着,“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从未想要包庇谁。 宋戎颜没有力气再证实什么,她跟谢宿白之间纠缠了这么多年,是年少的妄想,是踏入社会后的美梦,也是现在撕裂她心的利刃。 她转头,看向沈周懿:“我累了。” 连夜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她就是想要听他说,‘我不是’,‘我没有’,‘都是假的’,这个信念一旦崩塌,就难再支撑。 沈周懿快步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好,先回家。” 谢宿白没有阻止。 他就那么看着她的背影,短短几天,她好像又消瘦了。 直到沈周懿带着宋戎颜上了车。 一阵风吹过来,他醒神。 低头看了看,胸口病号服下有濡湿,缝合的伤口似乎裂开了。 他身子晃了晃,旁边秘书急忙搀扶,他会抬手阻止,缓了缓,他便转身上车,陆家的事情还没有完,毕竟那么大的家族,总归会有各种各样反抗的手段。 他还需继续处理。 至于宋戎颜…… 她在沈周懿身边他是放心的。 * * 沈周懿带着宋戎颜来到了西储园。 宋戎颜望着窗外摇曳着的艳丽玫瑰园出神。 沈周懿倒了杯水过来,轻拍她肩膀,柔声道:“喝点水,饿了吗?” 她这才回神,视线从那玫瑰园挪开,“不饿。” “其实。”沈周懿微微一顿,有些无奈:“陆姿琦一定没跟你说什么好话吧,但其实,谢宿白已经在处理他姐夫了,甚至不惜以自己安危来让那个人原形毕露,现在那个人已经进了拘留所,过几日就会审判,他有在好好处理这件事。” 虽然这种时候她应该安慰宋戎颜的。 但是事情的真相,也要让她清楚的。 谢宿白性格冷漠,不善解释,会造成很多的误会。 这对情侣之间来说,是太致命的伤害了。 这回。 宋戎颜睫毛才颤动了几下,她低着头,许久之后肩膀微微耸动:“他什么都不说……” 总是这样,他为她做多少事,他从来不会说与她听,一次、两次、三次…… 难怪,他想要离开谢家。 难怪他那么坚决。 难怪他这段时间那么辛苦。 她从来都不想把他这个天之骄子拉下尘埃。 沈周懿抿抿唇:“阿颜,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个人会进监狱,面临他的,会是真实的通报,他不会有命活着,叔叔会泉下有知,你……” “也会迎来新生,未来是全新的生活,也会活的轻松幸福,是不是?” 宋戎颜抬起头,一双眼通红,“我想去见见这个人。” 沈周懿早就猜到,便点点头,“好。” * * 高耸入云的大楼。 董事会议。 在场坐了不少年长的高层。 个个面色不虞。 首位自然是裴禹城,依次是裴臻西。 最近锦江大厦被查,人心惶惶,谁都不想自己碗中肥肉被夺,意见纷飞。 裴禹城头疼许久。 “好了,如果你们想要守住自己利益,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样大家都有的活。” 话还未落。 一道倦淡又漫不经心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会议已经开始了?” 闻声,裴家父子面色齐齐一变。 众人也看过去。 男人今日像是新鲜似的,还‘给面子’的换上了一套正装,衬衫领口微敞,身姿颀长清瘦,一身的随性乖戾,单手抄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似乎并不把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放在眼里。 迎着众人惊愕地神色,他走到了裴臻西身后,脚尖踹了一下椅子腿:“坐着舒服?” 裴臻西先是震惊,后回过神,身体条件反射比脑子更快的起身,将位置让给裴谨行。 裴谨行入座。 一双潋滟又含着厌世情绪地眸子扫过去:“继续。” 裴禹城脸色难看的厉害。 他原以为裴谨行那天勒索裴臻西的股份,只是想警告一下,并不想介入他们二房,可现如今,他竟然来参加内部的董事会! 裴谨行视线一侧,嗓音轻飘飘地,却又生杀骇人:“二哥,我手里既然有股份,那么也是董事会一员,我没到就开始会议,这是不把我这个股东放在眼里?” 裴禹城脸一沉,咬着牙根:“一时疏漏了。” 裴谨行淡淡的勾唇:“无碍,下次记得就好。” 很明显,这已经不给他面子了。 众多董事会成员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蹊跷。 况且,谁不识裴家太子爷? 说到底。 未来裴禹城对他都得乖乖低下头颅,尊称一句。 裴禹城不明白裴谨行过来究竟是什么意图,他只能稳住场面,硬着头皮道:“会议该说的都说了,散会。” 裴谨行低头玩儿手机中腾出声音:“怎么?什么内容我不能听?” 当然。 锦江大厦地皮相关问题,被上面查证等等,自然绝不能透露给裴谨行。 第三百零五章 走的路上不能孤单 现在知道了裴谨行与沈周懿之间的关系。 裴禹城当然不愿意冒险。 他抿唇,心中恼火,自己竟然要对这个年轻的小子低头:“没什么重要的事,关于下个季度的发展开发,内容枯燥你也估计不会感兴趣。” 裴谨行看着手机上游戏最终显示「victory」的界面,似乎觉得无趣,又收了手机,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怎么会,多接触接触,未来我好得心应手不是?” 裴禹城僵住。 面上表情几乎难以维持。 他没想到裴谨行竟然会如此难缠。 他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已经知道这些事,想要介入……? 想到这里,他眼里更阴沉。 结果。 裴谨行忽然就挑挑眉,“不方便就算了,我也不爱强人所难。” 他翘着二郎腿的脚尖蹬了一下桌腿,椅子转了个方向,看向身后的裴臻西。 猝不及防对视,裴臻西下意识避开视线。 裴谨行若有所思看着他:“昨夜陆家的事,看到了吗?” 说起这个。 裴臻西就一阵牙痒,怒火攻心。 本以为他勉强接受陆俞冉,陆家也是大家族,对他也会有所加持,却不想一夜之间风向大变,陆家现在腹背受敌,他若是硬着头皮继续联姻,他会如何?凭什么他要为陆家扛这种压力? “知道——” 裴禹城皱眉:“这件事……” “能理解,只不过不要影响裴家声誉。”裴谨行似乎不感兴趣,“毕竟二哥唯利是图,哪里会看得上这种亲家。” 被他这么臊和掣肘,裴禹城脸几乎已经掉到了地上,却只能生生忍耐。 裴谨行起身,指尖点了点桌面,“要解决,就尽快,别拖着。” 说完。 他便转身离开。 氛围冰封。 董事会看了看那父子,怎么会看不出纵然裴禹城位高权重却不得不对自己这个堂弟俯首称臣,面面相觑之后张继离开。 啪! 裴禹城泄愤地砸了一只水杯。 “他算什么东西!不过仗着辈分大耀武扬威而已!一个刚断奶的毛头小子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他再也无法憋着,怒斥一通。 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事事不顺! 裴臻西也阴沉着脸:“爸,我们现在可不能被陆家拖累,本来我也看不上那个女人,得罪了梁老先生,梁拂灯看似对这联姻没意见,但要是这么娶进门,在梁家那边绝对没好结果。” 尤其现在陆家遭到了谢家抵制,谁会跟他家深交? 裴禹城平息怒火,果断道:“这事得解决干净,浑水就不蹚了。” 礼义廉耻?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谁管你死活! * * 陆家的确情况糟糕。 苏伊已经一夜没睡,在公司熬到现在,公司项目断裂,股市大跌,被人操控了股盘,强硬地压到了即将崩盘的地步。 本就有漏洞,现在,更是无力补漏。 如果一旦崩掉,只能宣布破产!等着被收购。 更令她绝望的是,裴家二房竟然通知她,婚事暂且不论,让她好好解决当下的危机。 甩的干干净净! “贱人贱人!都是贱种!”苏伊气的砸了办公室许多物件儿,陆俞冉进来的时候,看到发疯的母亲,她心脏狂跳着:“妈……” “别叫我!”苏伊被气昏了头,“你怎么这么没本事?!一个男人都拴不住!被白白睡了一次,最终什么都捞不到!”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会骂她女儿披着华丽皮囊的破鞋! 陆俞冉被骂的心里窝火,这是她愿意的吗?! 还不是母亲唯利是图,唆使她那么做的! “你姐究竟去哪儿了?”苏伊缓过神来,阴森的问了一句。 陆俞冉心一咯噔,骤然明白这次事件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她嘴唇蠕动,不知该如何解释时。 叮—— 苏伊手机响了起来。 她抽离思绪,去打开手机,却发现是一份邮件,发送者未知,她皱着眉打开,看明白里面内容后,惊愕地瞪大眼睛,“竟然……” 陆俞冉疑惑地问:“怎么了?” 苏伊猛的抬起头,阴冷的扯了扯嘴唇,如获救命稻草:“裴禹城想撇清关系跑路,他跑得了吗……?” 陆俞冉不懂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 陆姿琦便赶了回来。 她已经知道了陆家遭受了什么。 先前谢宿白说在生意场上见,对陆家打压了不少,但是没有彻底下狠手,可是如今,就因为她让他宝贵的金丝雀知道了真相,就痛下杀手!丝毫不顾多年的情面! “现在情况怎么样?”陆姿琦看起来冷静极了。 苏伊说了大概情况。 陆姿琦攥紧拳头,眼里的怨恨愈演愈烈,她深吸一口气,藏匿眼中的狠厉:“妈,尽可能稳住局面,很快……事情就会结束了。” 她似乎在暗示什么。 可苏伊和陆俞冉并不明白她究竟指的是什么。 * * 抵达拘留所。 宋戎颜如愿见到了时隔十几年的仇人。 不得不说,在面对面那一刻,她觉得老天真的是狠心,怎么会让那样罪恶滔天的人过着那么纸醉金迷的生活,而受害者,只能承受世俗带来的恶意,苟延残喘! 林枫看着宋戎颜,他显然至生死于度外了,本性毕露,丑恶而扭曲。 “又见面了,没想到你命还挺好的,能从那种地方爬出来。” 张口第一句,就是挑衅又恶意中伤的话。 宋戎颜死死抠着腿,盯着对方,“当然,我还要好好活着,不然怎么亲眼看着你去死?” 林枫沉默了一阵,可那双眼睛阴森的厉害,好一会儿,他忽然笑起来:“那可不行,我还想拉垫背的,走的路上不能孤单啊。” 他丝毫不知悔改。 也对。 这种人,人性早就泯灭,哪儿会真心实意的忏悔。 宋戎颜有一种闷在身体里疏解不出来,快要爆开的感觉,难受的厉害,她猛的站起身,重重的砸向玻璃,一声声地怒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林枫笑,反而更猖狂,意有所指似的死死盯着她:“谢宿白为你,就差身败名裂了,宋戎颜啊宋戎颜,你舍得看他最后什么都失去吗?” 第三百零六章 她走的路艰难险阻 林枫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态度格外的反常。 这种莫名的阴森感,流窜周身,叫人不知缘由的脊背发寒。 最终,还是警方人员去控制了他。 生生地拉走。 宋戎颜跌落在椅子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不想这样的,可是多年以来积压的全部爆炸开来,让她痛苦不堪,好比又一次经历了当年的种种。 亲眼看着父亲的尸骨,奶奶急火攻心,生生气死,她十一二岁一个人披麻戴孝,送两个亲人出殡下葬。 灭顶之灾不过如此。 她可以忽视自己后来在黑市遭遇的一切。 可是她没办法,原谅父亲那样的铮铮英雄死而无名。 不知过了多久。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一如往常那样又似乎愈合伤疤,起身走出门。 沈周懿就在外面等着,不允许两个人同时进去。 她看到了宋戎颜出来,女人已经整理好了自己情绪,似乎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必须强迫自己最快速度沉静下来,不能将伤口暴露出来。 “回家?” 沈周懿也不多问,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了。 宋戎颜已经很疲惫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好睡一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好。” 再次回到了别墅。 宋戎颜也不吃东西,闷头就睡。 沈周懿一直陪着她,一如过去那样,小小的两个人互相依偎着长大。 到了傍晚时分。 谢宿白打来了一个电话。 他人没去医院,直接去了公司。 甚至没有来看宋戎颜。 “她怎么样了?”男人声音哑的厉害,听着很是虚弱。 沈周懿从房间里出来,揉了揉眉心:“在睡觉,去见了一下那个人。” 沉默了一阵。 “她包包里,夹层最深的地方是她的药,记得给她吃。” 沈周懿顿了顿,看向窗外昏沉不明的天,缓了一口气,沉重的问:“她究竟是什么病?” 又是长久的沉默。 “谢宿白,你要是真为她好,就说明白。” “抑郁症。” 沈周懿一愣。 谢宿白说:“重度抑郁,已经到了厌***神不振,也整夜睡不着的地步了。” 一字一句,似乎都扣上了沉重的枷锁。 重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沈周懿猛然回过头,盯着宋戎颜所在卧室的那扇门。 喉咙似乎被尖锐的利器刺穿,让她声带发不出声音,闷着、疼着、 重度抑郁…… 重度抑郁…… 宋戎颜从小到大,永远那么明媚,她活的无拘无束,好像大大咧咧地怼天怼地,在娱乐圈也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从不受欺负,有仇就报,本应该,她最不应该是这种结局的。 曾经,她一度已经以为,宋戎颜在慢慢治愈自己。 她在走出来的路上。 可为什么…… 谢宿白声音鲠了一下:“已经三年了,重度抑郁已经三年,她从未说过,一直自己藏起来,要不是当初我不放心她吃的所谓‘维生素’让人去查,恐怕永远都会被她隐瞒下去。” 所以。 他才不敢让宋戎颜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 他只担心她情绪崩溃,会造成更严重的伤痛。 他原本想要慢慢去与她沟通,慢慢地治愈她,抚平伤口。 他小心翼翼着,一举一动都怕触痛了她。 却被陆姿琦毁了这种平衡,他才那么的生气,气到恨不能杀人来泄愤! 世间似乎死寂了。 沈周懿跌坐在沙发上,她不停捶着自己的胸口,窒息的感觉在上涌,她狠狠地闭了闭眼,只能去翻找自己的厌恶,去压下因为冲击太大而引起的病。 “……嗯,我会看着她。”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她并不是什么爱与人多交流想法的人。 近乎冷漠似的挂了电话。 在客厅坐了很久,久到她脊椎都开始麻木。 沈周懿这才走到门口,轻轻地推开门,然后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上床,从后抱住了宋戎颜,感受着她消瘦到近乎只有骨头的身体。 她闭了闭眼。 宋戎颜似乎根本没睡着,拍了拍她的手:“干什么?突然这么腻乎?” 沈周懿轻着声:“想到了小时候,你就爱这么抱着我的。” 宋戎颜像是难得的笑了笑,“都多大了。” “多大也一样,等看着那个人审判结束,我带你去旅行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工作就停了,跟闻鸢一起。” 宋戎颜眯着眼,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好像热起来了,她还是挺向往的。 “好吧,勉强答应你,不过我电影快上了,你们先包场了再说。” 沈周懿忍住了情绪,“听你的。” * * 晚些时候。 裴谨行回来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推开一道缝隙,看到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女人,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关上门,去了另一间卧室。 阳台洒下的月光戚戚冷冷,他洗完澡湿着发坐在沙发上,手中是一沓纸张,关于锦江大厦从二十多年前开始,至今的细节变迁。 董事会所有详尽情况,他都要掌控。 整理了一阵。 他点了根烟,看着手机,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可实际上…… 已经有了监听。 裴禹城他们自然没本事做这种事。 所以…… 他要尽快解决一下京城的问题,为她把路平了,到时候免不了去一趟f国。 * * 第二天。 天蒙蒙亮。 一夜平静。 裴谨行却一早就接到了陈聿臣打来的电话。 谢宿白昏迷了。 拖着伤势严重的身体硬是不眠不休熬了两天两夜,血都要熬干了。 他没惊动另一间卧室的两个女人。 起身去了医院。 快六点时。 沈周懿起来了,她没怎么睡觉,一夜梦里杂乱,都是一些噩梦,她睡得并不好。 她起来喝了点水。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裴谨行发了条微信过去。 裴谨行回复她,现在在医院,谢宿白病倒了。 看到这里,沈周懿皱皱眉,下意识想要去跟宋戎颜说一声。 却在刚刚转身,接到了闻鸢的电话。 “鸢姐?” “出事了——微博上那些视频是怎么回事?”闻鸢撤去了一贯的冷艳,怒火之下竟然掺杂了几分诧异的惊慌。 第三百零七章 事发突然 沈周懿动作微迟缓,音色在清晨也格外的轻软:“嗯?什么?” 闻鸢向来作息规律,每天五点半起来长跑八公里,这个时间段正是她跑回来休息的间隙。 闻鸢缓了一口气,有情绪在翻涌,冷的骇人:“我给你发链接,你看一下,我这边马上去撤热搜。” 从未见闻鸢如此生气过。 沈周懿挂了电话,又重新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闻鸢给发了一条微博视频。 看到那个标题时候,她血液似乎被凝结,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向来温婉淡然的脸上,延出刺骨的冰冷。 「当红女星宋戎颜十多岁下海时视频曝光!人设崩塌实则*娃?」 她点进去。 画质很是模糊,看得出来是许多年前拍摄的,女孩年纪不大,瘦的没几两肉,却被人恶意地锁在床脚,身无寸缕,她神情很呆滞,说什么做什么,男人没有出镜,恶臭的声音回荡着。 一分零一秒的视频。 截取了一小段。 却将宋戎颜的脸无限的放大,让人不能找借口洗白说这并不是她。 明明涉及到了敏感,可这个视频却久久没有被屏蔽。 在这个清晨里,在油锅里滴下了清水,顿时沸腾炸开。 评论短短的时间开始狂刷。 点赞和转发量高的惊人。 污言秽语成了实质性的杀人利器,而他们从不需要为自己言论负任何责任,肆意的用尽一切污言秽语和侮辱性词汇。 沈周懿眼里闪过戾气,久久不能平复。 原以为事情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却被踹向更深的地狱。 她退出。 不管不顾地去联系人去处理这个热搜。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用最快的速度撤掉! 她怎么会认不出,视频里的小姑娘,正是宋戎颜在黑市里苟且偷生的那段时间,她最痛苦的源头,竟然被人恶意拉出公之于众,背后的人,该死! 而且,就在谢宿白倒下的这个时间点,精准的发出。 多么恶毒?! 沈周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给宋戎颜看到,封闭她所有网络平台,让她安安心心在家里呆着。 这件事一发生,媒体记者、狗仔、狂热粉都会闻着味儿追过来,不能大意。 好在。 这个视频下的很快。 动用了多方的势力,平台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也不敢硬着头皮继续让热度发酵。 沈周懿处理完,回到了卧室。 却发现宋戎颜也醒了。 她似乎一夜没睡好,眼睛红红的,看着她,疑惑的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沈周懿瞬间收敛表情,沉着气回:“没有,你怎么这么早醒了?” 她瞥了一眼宋戎颜放在一旁的手机。 宋戎颜揉揉脖子:“不困了,几点了?” 她去拿手机。 沈周懿不着痕迹走过去,从她手里抽走手机:“六点半,还早得很,最近你挺累的就在家休息休息吧,放纵一把,工作不看了。” 宋戎颜好笑道:“周周宝贝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沈周懿向来能稳得住自己情绪,一如往常道:“你大忙人,难得在一起放松,舍不得空余时间陪我?” “哪儿的话。”宋戎颜起身,心情似乎有所缓和地抱住沈周懿脖子:“听你的,什么狗屁工作,晾着吧。” 沈周懿心情沉重,脸上却得应着。 那个视频年代久远了,既然是黑市那边流传出来的,又作为当年把她卖进去的人,林枫……绝对脱不了干系! 难怪。 难怪宋戎颜从拘留所出来说,那人不但没有悔改之意,还妄图拉她一起下地狱,这件事,大差不差就是这个人的后手,他是整个事件的直接人,也只有他会有这种视频。 但是…… 谁帮他顶上热搜的…… 沈周懿眼神越来越晦暗诡秘。 * * 不出意外。 宋戎颜的住宅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虽然被撤销了视频,可闹得太大了,几乎都知道了。 同时。 也有身在医院的谢宿白。 他刚刚清醒过来,因为再次失血,导致的短暂休克。 陈聿臣怼着他骂了半个小时,让他爱护身体。 可事发,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多时,谢宿白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将氧气面罩摘掉,他一言不发地起身,他没有发怒,没有说话,可动起来的那一瞬间,陈聿臣和裴谨行便立马左右过去将人拦住。 裴谨行眉心紧蹙,“你做什么?” 谢宿白眼里通红,声音哑的几乎听不真:“杀了那些人。” 陈聿臣急得冒汗:“你疯了!这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吗?!你这身体你不要命了?现在先把事情查清楚,把背后的人都挖出来,到时候才能顺理成章的解决!” “放开我!” 谢宿白已经彻底被激怒了,他理智丧失,大脑却清醒,林枫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早就算好了,想要用毁了宋戎颜的方式来报复他! 这种马上要死的畜生,想最后再狠狠捅他们一刀。 让他们谁都生不如死! 眼看着谢宿白彻底被激疯,陈聿臣迫不得已看了裴谨行一眼,“摁住他!” 裴谨行当然懂他的意思,他皱着眉,强硬地将谢宿白拽回来。 陈聿臣脱开手,迅速地准备了镇定剂,狠狠地扎下去。 不多时。 谢宿白被药物制服。 病房已经狼狈不堪。 这个世界上,疯子是最不可估摸的,超乎意料的人性泯灭的行为,早已没了个人样。 裴谨行一双含情眼郁沉的吓人,他指尖抚过眉骨,殷红地薄唇扯出一个冷漠地弧度:“那个人什么时候开庭审理?” 陈聿臣累虚脱地往椅子上一坐:“后天,要不要安排人进去送他上路大礼?” 他虽然是医者。 但是他混的圈子有几个好人? 他们这一波人,没一个软心肠的。 不过是碍于世俗,做个人样罢了。 裴谨行心情烦躁,踹了一脚倒下的椅子,“你好好看着他,这个节骨眼一旦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覆水难收了。” 直接中了别人的计。 陈聿臣皱眉看了一眼谢宿白,“被厉鬼缠身,真他娘的操。” 裴谨行没再说话,转身快步离开病房。 第三百零八章 配方源 中间,谢荷来了一趟医院。 她已经不复曾经光鲜雍容,像是短短几日憔悴了十岁不止。 陈聿臣看到她,心情还是复杂的。 谢荷看了看谢宿白,他被注射高含量镇定剂,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谢荷呆呆地在床边坐了许久。 她想碰一碰弟弟,却最终收回手。 转身出来,对陈聿臣说:“麻烦你一定看好他,今天的事情,他会冲动行事的。” 新闻她看到了。 心情竟然开始变了味道,这几天她想了很多,从一开始的怨恨不理解,不愿意接受自己丈夫真面目,也不愿意面对丈夫想要杀谢宿白的事实,她一日比一日更痛苦。 如果一定要让她选择…… 她必然还是会选择谢宿白。 血缘让她无法自私,甚至,她开始愧疚。 她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会让自己弟弟面临这种痛苦抉择的情况,今日宋戎颜的事情登上热搜,她不傻,自然能够联想到是谁才有机会和动机做这种事情。 了解了宋戎颜的事情,对她伤害已经够多了,她也不希望愈演愈烈。 陈聿臣抿唇:“可这事儿,性质太恶劣了。” 谢荷更无颜面对:“我知道,所以这件事,谢家会站在公理这边,赵……他这里我不会再帮他上诉,尽可能帮忙调查她今天这件事源头。” 人心是肉长的,她没办法再糊涂下去。 为了所谓的爱,所谓的家庭,她被迷惑太久了。 陈聿臣嘴唇蠕动了下,不再说什么。 能理解谢荷的崩溃,也惊讶最终她能放下。 清醒,也是需要足够的勇气的。 * * 裴谨行回了一趟西储园。 这边住宅比较私密隐蔽,宋戎颜待在这里也足够的安全,避世。 进门,两个女人正坐在客厅看投影电影。 喜剧片,宋戎颜状态好了很多,抱着一包零食,笑的东倒西歪。 沈周懿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 听到动静。 二人回过头。 宋戎颜还耍宝似的眨眨眼:“欸,我在这儿会不会破坏你们二人世界啊?” 沈周懿笑骂:“你装什么装,他不经常过来的。” 女人倒在沙发上咯咯地笑。 裴谨行神情淡淡,一如往常那般,慵懒往玄关门框一靠:“住着吧,我的确不常过来,今天还会出差。” 宋戎颜“啧啧”两声:“裴谨少爷阔气!” 沈周懿起身。 朝着他走过去。 裴谨行俯身,握住她的手,“去外面说。” 她点点头,回头看过去:“你先看着。” 那边挥挥手,“别管我,你俩腻乎去。” 出了门,天气正好,徐徐微风拂来了丝丝缕缕的暖意,春寒将破。 “她没问谢宿白情况?”裴谨行往护栏上一坐,长腿敞开,仰着下颌睨着她问。 “没有,估计还没过去那道坎,等她自己想明白吧。”顿了顿,她皱眉:“微博……” “放心,不会再有任何风浪传出来。” 沈周懿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是怀疑,还是要有实际的证据来证明是谁做的这件事。”这事儿不算完,如此恶毒,怎么能轻易翻篇? 裴谨行眼瞳微澜,“我明白,拿起屠刀染了血的,一个都跑不掉。” 说着。 沈周懿才骤然想起:“吱吱说今天要去拿配方源?” 裴谨行亲昵地捏了捏她手指:“是,所以我回来看看你,如果顺利明天一早可能就回来了,你一个人能不能行?” 出了这些事儿,他也担心沈周懿心情受影响。 配方源这件事,算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沈周懿微吐出一口气来,五脏六腑开始工作,觉得这世间还有期待之处:“我可以,你小心行事,早些回来。” 本来当初她打算给他一起去的,现在不行,她要看着宋戎颜才行。 裴谨行直起身,都已经转身离开了,又倒退两步折了回来,俯身扣住她后脑勺,往胸前一压,让她埋在他胸口,轻抚了几下她的头发,“要不要先在我怀里哭一顿?” 沈周懿一愣。 明白他是担心她为宋戎颜的事而忧心忡忡,憋在心里忧虑难过。 她闭眼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清淡的雪松香,“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他低笑了一下,挺浑不吝地说:“怕我走一夜,你想我想的太狠。” “……” “贫嘴吧你。” 不得不说,他这么没着没调的一整,她还轻松不少。 弟弟怎么会不成熟。 看。 总是他软下自己给她捧来春风。 * * 从国外走海运回来的邮轮因未获得许可不能靠岸,需要乘船去接应。 港口,秦吱吱坐在停靠着的一辆摩托上,她随性地扎了个低马尾,蓬松的发被海风吹的凌乱,有些昏昏欲睡。 旁边。 是她带出来掩人耳目的三院人员。 进入海关的那艘船上有不少国际上的医疗研究者,假意学术交流,方便做事。 本来想带陈芙一过来的,但是陈芙一临时有个学术演讲,便没能一道过来。 沈萝央瞥了眼那边的秦吱吱,今天被安排一起过来学术交流,她认为自己的确有这个资格,毕竟她成绩一直不错,虽然进入三院人才济济平庸了不少,可能获得这个机会,就证明她能力有目共睹。 只是。 是什么学术交流?还得坐船出海? 正想着。 前方轰鸣。 低声闲聊的许多人不由地看过去。 一辆体型庞大的黑色大g由远及近,独特的外形永远过目难忘。 车子停下。 一道身影下来,没穿外套,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明明十分板正的衣服却被他穿出了格外冷淡又散漫的味道,在这灰蒙蒙的海边,仿佛成了一道惹人心尖儿滚烫的风景线。 沈萝央一愣。 这不是……沈周懿那个男朋友? 秦吱吱这才动了动,松泛了一下腰,跳下来:“迟到了。” 裴谨行过来后环顾四周,淡声道:“堵车,走吧。” 轮船靠岸,已经在等候。 今天算是重生之日。 东西拿到手,他往后再无麻烦,也无能掣肘他的任何东西。 秦吱吱一边走,一边斜他一眼:“那艘船上人比较杂,你别那么招摇。” 裴谨行睨她:“我招摇?” “长得。” “……” 第三百零九章 情敌 上了船,偌大的船上几乎都是从三院带过来的人,而从海外回来的那一艘船人员杂乱,大多都是医疗研究者,因为是从世界卫生组织出来的人,难免会引起高度注意,她和裴谨行两个人过去难免目标太明显。 今儿带着人出行,能分散不少注意力。 一路向深海而行,裴谨行站在甲板上,迎着风,黑发凌乱而肆意,他微微眯着眼,长睫黢黑,心情有种说不出的起伏。 已经太多年了,他甚至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认为自己也就几年的活路,现如今却迎来了新生,他没太大的感受,只觉得—— 他还挺幸运的。 活着,才能与她有以后。 他这个人曾经从不考虑明天的事的。 “你是三院的人?还是做什么的?” 忽然,身后传来了声音。 裴谨行淡淡地侧了侧视线。 沈萝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又与他一同站在甲板护栏前。 裴谨行黑泠泠地眼眸睇了她一眼,嗓音冷淡而轻慢:“我们熟?” 或许是没想到他性情竟然这么刺人,沈萝央稍微愣了下,她其实对这种长相气质绝佳的男人挺有好感的,谁也不会讨厌这样的人,可这么锐的个性,她觉得有点下不来台。 “我是沈周懿的妹妹。”她抿唇道。 “表的。” 他视线落于前方乌泱泱的海面。 沈萝央:“……”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稳住自己的表情,想缓解一下氛围:“你好像很不喜欢我?难道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不喜欢,是。” “……” 简练、平静、颓淡地回复。 彻底粉碎了沈萝央想要打听一下他与沈周懿之间,以及沈周懿情况的心思。 沈萝央脸色变得很难看,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如此对她没有好脸色。 心里窝火,周围又有人不停看过来,她尴尬又恼怒。 拉不下脸来,转身就走。 裴谨行根本没什么情绪。 他自然认识这个女人,当初在邕城,沈周懿被如何对待的,他一清二楚,这个女人就是沈周懿大舅舅的女儿,本也是一丘之貉,他为什么要与之虚与委蛇? 沈萝央离开不久。 秦吱吱咬着一根糖,悠哉悠哉地晃过来,头发扎的慵懒,随风飘扬着,瞥了一眼他:“还挺洁身自好,知道自己有主儿的人不能乱勾勾搭搭。”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莫名的阴阳怪气。 有种十分怪异的味道。 裴谨行半笑不笑,眼皮微耷:“我怎么觉得,你一遇着我,就刺儿刺儿的。” 他这话可是陈述句。 他早就有这种感觉了。 秦吱吱不否认,也不回答,指了指远方:“马上就到了,一会儿上了船就跟着我,去见见我一个师兄。” 前方有一艘邮轮,距离逐渐拉进。 裴谨行也明白这次行动大概是有一定的风险,毕竟东西太珍贵,多少人想要,拿到手可以研发出多种药物甚至用于各种实验,用在不良的地方,也会有巨大的奇效。 “那艘船上,是一些什么人?”他问。 秦吱吱咬碎糖果,‘咯嘣’‘咯嘣’的,一脸的镇定:“各国都有,商人、*员、甚至一些身份黑暗的人,所以说乱,他们顺着一定的航线过来,从京城北端行驶到这边,空运不容易过安检审核,这才走海运,但愿能顺利。” 裴谨行静静地把玩着手机,没再言语。 光是听着那些人。 就感觉不一定能多顺利。 如果保密工作做的足够好,问题还可控。 *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行驶。 抵达那艘大邮轮,通过邮轮设立的上船通道,一路而上。 邮轮里有酒吧、舞厅、台球厅、餐厅、甚至还有音乐会场,是集齐了所有娱乐项目的奢华邮轮。 他们上来,外围没什么人,只有工作人员。 一路上了三层,经过了酒吧和台球厅,不经意之间,裴谨行视线一掠,扫了一眼台球厅里,人不算多,目光瞥到了一处角落位置,那边坐着一圈儿人,喝着酒,看起来很休闲。 背对着,看不清长相。 只有他们没去娱乐。 只扫了一眼,裴谨行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邮轮很大,分层。 卫生组织的人基本都在三层,很快便碰面,大概七八个人,基本上是一些外国面孔,只有一两个是东方人,都是国际上在领域里顶尖的人员。 秦吱吱熟络地与之打招呼,英文说的十分流畅标准。 沈萝央眼睛发亮,她以前就想要与这些人认识一下,这对她未来的路有利无害,但凡能得到肯定和喜欢,她前途坦荡! 今天陈芙一有事她才能代替一起过来,关键时候那个女人还是有点用的。 但不等她想要去与之认识聊天。 秦吱吱就叫了裴谨行过来,他们径直便离开,似乎根本没有想要与她们这些级别低一些的实习生多有交流似的。 沈萝央皱皱眉。 盯着那边,忍耐了一下,还是悄然地跟了上去。 * 三层较大,还有一处酒吧。 最高的规格,舞厅、包厢。 卫生组织的人已经船上住了三天,熟门熟路。 进了门,服务员送进来酒水。 秦吱吱的师兄是一位d国人,年龄四十以内,人高马大的,戴着一副眼镜,他先是看了看裴谨行,才道:“就是这位?” 秦吱吱点头:“东西在哪儿?” 师兄道:“在我房间密码箱,不过。”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吱吱:“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你竟然会开这个口,代价可不小。” 秦吱吱在卫生组织有极大的成就贡献,所以上面才同意分割一部分出来,这件事还遭到了许多反对的声音,过程艰难,也是顶着压力送来的,与此同时,她本人也是需要付出同等的东西的。 而秦吱吱个性向来跳脱又不是什么心软之人,这令他很惊讶。 裴谨行也瞥了眼秦吱吱。 她跟沈周懿关系好到什么地步,才能这么帮他? 秦吱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一边捞了颗苹果吃,一边道:“关系啊——” “情敌。” “……?” “……” 第三百一十章 你故意的? 秦吱吱似乎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抬头看着表情各有怪异的两个男人,往沙发上一摊,手中的苹果咬地咔嚓咔嚓的,明明长着一张天使似的漂亮脸蛋儿,却无形透着一种无所谓的糙。 “什么表情。” 师兄从龟裂中醒神,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裴谨行,掩饰尴尬的捂唇轻咳一声:“吱吱还是那么会开玩笑,这调皮的性子一点没变。” 秦吱吱:“我挺认真啊。” 师兄:“……哈哈。” 谁他妈爱找补谁找补去,他搞不来了。 裴谨行沉默了大概十多秒,他被幽幽抬起头,眼眸黑泠泠地,情绪似乎愈发冷淡,殷红的唇微妙地扯了扯:“你逗我?” 秦吱吱扔了苹果核:“怎样?” “……” 真他妈行。 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这女人那种过分诚挚又过分挑衅的姿态。 难怪。 难怪他总能察觉到秦吱吱对他态度里一种莫名的不友好和刺儿味,偶尔又有一种针对性掺杂其中,他还以为是他自己敏感了。 现如今她这么一说。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困惑多事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舌尖抵了下后槽牙,半笑不笑地问出一个他都觉得荒唐的问题:“所以你才会让我禁欲?禁止亲密行为?” 秦吱吱眨眨眼,“昂,恭喜你。” 裴谨行:“……” 把人扔海里喂鱼,在刑法里怎么算的? 他忍了他妈将近二十天,结果他听信了的人是情敌……? 他甚至不把同性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那些人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威胁,任何人撼动不了他在沈周懿心中的位置,到头来他忽视了一个最大的隐藏属性的敌手。 气氛尴尬起来。 师兄努力地咳了好久,转移话题,生怕这俩人就地打起来,不是别的,他就是担心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吃亏,毕竟他师妹也的确不是个跟好玩意儿啊,那随随便便下点料,也能跟阎王聊半宿了。 “这位,身体究竟是什么问题?竟然需要用到这种配方源?” 秦吱吱道:“很复杂,他现在身体的确很空,已经被腐蚀了太久,不用这个配方源,今年上半年都不一定活的下来,得亏了他身体素质好又忍耐力强。” 裴谨行还抿着唇,没应声。 现在他已经不太想要关注自己的问题了,秦吱吱对他来说,已经像是一颗炸弹,保不齐碰着哪个地方都炸了。 师兄惊讶,“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东西就在我房间里密码箱,先去拿吧,这边人杂,拿到尽快走,毕竟是n114的配方源,珍贵无比,免得……” 砰—— 门外有一声响动突然截断他的话,好像门外的人也很惊慌,撞到了什么,随之便是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裴谨行皱眉,快步过去打开门。 走廊里已经没了人。 而门口的窗台上,放着的花瓶倒在一边。 他回过头,“人跑了。” 秦吱吱冷嗤一声:“看来还真是不安定,快去把东西拿了。” 师兄也明白事情严重性,迅速地动身,带着二人直奔他房间。 而走廊尽头。 沈萝央心跳加速地靠着墙。 满脸的惊愕。 作为留过学的学医之人,她当然明白n114配方源意味着什么。 而…… 那个男人得了什么会死的病,需要这个东西? 沈周懿的这个男朋友,竟然还是一个病秧子?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竟忍不住想要笑。 只要想到沈周懿不论哪条路都不顺畅,她就心里舒坦,从小到大沈周懿都压她一头,无论是各项天赋,还是小叔的关注和爱,抢走了她太多太多,现如今,竟然还能看到她这种时刻—— 若是…… 东西没了呢? 这个邪恶甚至有些诡异的想法窜升,不受控制地放大。 她抿抿唇,回头看了看走廊尽头的人。 却看到地毯上一个微微反光的小物件。 她奇怪地多看了一眼,朝着那边走过去。 * * 邮轮现在热闹非凡,四层是住宿的地方。 两排房间,住着不少人。 过来的时候,师兄低头翻找门卡。 但是门卡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他懊恼地拍拍额头:“不好意思,我房卡掉了,得去找邮轮管理人重新补一张,你们在这儿等等我?” 秦吱吱揉了揉胃:“你去,我有点晕船,去一下洗手间。” 裴谨行点点头:“我在这儿等吧。” 二人离开。 裴谨行慵懒地靠在墙边,低头给沈周懿发微信。 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宋戎颜的事情也蹊跷,需要格外关注的解决一下,沈周懿这两天也劳心劳神。 刚刚打完字点击发送。 唰—— 走廊的灯忽然灭了。 网络也瞬间中断。 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手机屏幕的灯光也自动调节到最低。 裴谨行眉心蹙起来,瞭起眼皮。 隐隐有一道风袭来,他唇瓣一扯,瞬间往后一退,随之而来的一道拳风,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机,刚劲的风砸过来,似乎撕裂空气一样,若是他不是反应快,真落在身上,骨头都得被砸断。 手机落地。 裴谨行也顾不得去捡,黑暗中的人紧追,身手诡秘又狠厉,带着煞气,只字不发拳脚狠的头皮发麻,裴谨行一手撑着墙面借力,一个侧翻躲了过去,速度极快的朝着黑暗中那人踹了过去。 对方身手一顶一的好,近身格斗已经出神入化,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猛的一拽,裴谨行失去平衡,朝着那边闪身过去,他一把撑住墙面,撞了一把才稳住。 二人在打斗之中,几乎已经到了安全楼梯口。 “害羞不敢见人?” 空挡,裴谨行唇畔一扯,凉淡的音色含着讥讽。 灯灭了,明显是电闸被摁了。 有备而来的。 果不其然,今天并不算顺利。 黑暗里有一道笑,声音低沉。 但没言语。 猛的冲过来,一把抓住裴谨行的领口,侧身一翻,裴谨行被带着说着楼梯扶手往下滑,对方路数疯狂又不要命。 彻底摔离四层。 与此同时。 * 沈萝央从另一边上了四层。 刚刚竟然误打误撞地捡到了一张房卡,在三层他们几个人呆过的包厢门口掉的,只可能是那位的房卡,这算不算老天给她机会?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失算 房卡一刷。 滴滴—— 房门瞬间被打开。 沈萝央面上有喜色一闪而过,这不是老天在帮她是什么? 她推门而入,房间里漆黑,她看不清环境,只能掏出手机去打开手电筒,眼前一小部分亮了起来,她举着手机往里面走,四处寻找所谓的密码箱。 在走到床边时,她看到了放在床头的一只箱子。 是最精密的一种密码箱,她曾经见过这种型号,材质特殊,密码设定特殊,甚至可以设置密码防火墙。 用到这种箱子,可想而知里面东西多么贵重。 沈萝央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她迅速提起,本来她没道理这么做的,但是裴谨行明显不是什么善茬,与沈周懿也是一大助力,她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个机会? 沈周懿甚至知道了她的秘密,她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 种种因果之下,她无法静下心。 可就在沈萝央准备转身那一刻。 身后若有似无的有一道注视,像是阴暗郁沉的蛇,在暗处盯着,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流窜,让她浑身像是陷入冰窖一般,冷的发毛。 她一瞬间僵住,“……谁?” 有人! 有呼吸! 对方没说话,但是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她浑身像是过电一样,想要逃离。 却在惊慌失措之中,猛的撞到了一个人,他身上有淡淡的檀香,混合着冰冷的味道,黑暗中那道眼神阴郁而寡沉,几乎要遏制她的呼吸。 沈萝央吓得险些扔了密码箱,失声尖叫:“啊!” 耳边有男人郁沉而清寡地声线:“死人才能闭嘴,是么。” 沈萝央脸色煞白,“你,你是谁!这里安保很多,你敢胡……” 咔—— 男人天生冷血似的手爬上她脖颈,几乎要折断她的颈椎骨头一般,嗓音残忍又寡郁:“不知死活——” 沈萝央呼吸被遏制,她双手不停地想要掰开对方那只骨节细长的手,她脸色青紫,因为缺氧,大脑似乎要爆炸,眼泪失控地流淌,连求救都喊不出来,只能发出难听如鸭嗓一般的呜叫。 死亡就在她眼前。 恐惧、悚然、绝望、痛苦、就发生在这一夕之间。 眼前的男人似乎已经没了人性,死亡对他而言仿佛是清粥淡菜,那么简单又无所谓。 她后悔了。 后悔来这个地方,后悔动了这个念头。 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下场。 就在她耳边轰鸣,眼前发黑,近乎要晕厥休克之时。 砰! 一声巨响。 光线瞬间亮了起来。 刺目的光晃的她胃里翻滚,模糊之间,她看清了差点杀死她的人。 那是怎样一双眼。 狭长精致,却寡郁地没有半点情绪,杀机与恶念,残忍与平静下的暴戾,都融入其中,雪白到近乎病态的肌肤,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却冷漠的骇人。 下一瞬间。 门外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人像是扔掉一条死狗似的松开了她。 沈萝央砰的一声趴在地上剧烈喘息,耳鸣的几乎要炸开,狼狈地无法收敛。 庄怀隽慢慢转身,甚至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修长的手指,“回来的真快。” 而门口。 正是被引走的裴谨行。 他唇畔一挑,瞳眸微眯:“庄先生,这是哪一出戏?” 庄怀隽往沙发靠背一靠,黑发低垂,整个人都陷在昏暗之中,似乎无论什么光都融不进他的世界一般:“就是对你想要的东西挺感兴趣,给吗?” 裴谨行双手环胸,懒淡地往门边一倚,语气漫不经心地:“对别人的东西感兴趣,庄先生的道德感似乎挺底下?” 这回,庄怀隽唇畔微妙地翘了下,黑睫一抬:“墨竟然没拖住你,看来你们玩儿的并不愉快。” “那位身手是不错,但我这人就是心眼儿多,一般人还真玩儿不过我,倒是让庄先生失望了,我来早了。”裴谨行瞥了眼沈萝央扔在一边的箱子。 如果没猜错。 他上船时注意到的那波人,就是他们。 难怪。 他这个人向来敏锐,庄怀隽竟然也在这儿。 可, “如果我没记错,你有这个东西,怎么?庄先生改行做强盗了?” 他嘴巴向来毒,只不过人懒淡,鲜少会发功。 庄怀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擦干净手,手帕一扔,走到了那只箱子弯腰捡起来,眼看过去:“好东西,人永远不嫌多,不是么?” 裴谨行视线一眯,“我若不让呢?” 庄怀隽不慌不忙,一手提着箱子抬起,“可惜了。” 说着,男人病态又妖异的脸上似乎笑了下,显得格外阴郁:“我有想要的东西,想要的结果,裴谨,你得让路。” 裴谨行眼中情绪渐渐冷下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沈周懿,如何?” 砰! 锋利地刀子从正方飞射而来,庄怀隽狭长地眸子波澜不惊,眼瞳里甚至倒映着刀子飞来的痕迹,他身子甚至没动,只微微侧头,刀锋擦着脸颊而过,狠狠地插入后方柜门。 这个过程太猝不及防。 就连刚刚缓过气的沈萝央都吓得目光呆滞。 就差一点。 这个男人就被那刀子剐掉一层皮了! 她悚然地看向门口的裴谨行。 他长睫瞭起,黑泠泠地瞳眸如深海黑礁,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身上那股戾气冲破了平日里的倦淡,危险的令人心惊胆战。 “庄怀隽,你别试探我底线。”裴谨行唇边泛出讥诮,已然没了耐心。 这个庄怀隽,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不认为庄怀隽是真心,但绝对没有什么好心,这种无情无欲的男人,疯起来最难以招架。 看到裴谨行的反应。 庄怀隽甚至幽幽地笑了声,“坠入爱河的人,可真可笑。” 说着。 他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淡红的唇一扬,“那我更觉得有趣了。” 就在他话落的那一秒。 他手腕上的手表摘下,与那箱子扣在一起。 裴谨行预感不妙。 他迅速抬腿。 却在下一秒。 眼前亮光刺眼,剧烈的爆炸声在窗口响起,箱子顺着窗外而下,生生炸开。 邮轮都随之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失控 因为这声爆炸声,邮轮都晃动了起来,深海动荡,人们因为巨大的响动而惊吓的四处逃窜着,船上的安保迅速地出动,震惊于船上尽然能发生这种事情。 另一边。 秦吱吱从三层上来,几乎脸色大变,迅速地朝着房间方向跑去。 这边。 裴谨行阻止不及,他着实是没有想到庄怀隽竟然是这样一个疯子,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引爆了箱子,明摆着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一切,今日无论他做什么防备,都不会轻易让他将东西带走。 箱子已经在窗外炸开。 墙面被炸开沟壑,而那只箱子,已经四分五裂。 裴谨行眸色骤然阴沉,他快步地冲过去,扑面而来的化学气味呛鼻的厉害,还冒着灰色的烟雾,热浪在翻滚,所有的希望几乎都断碎在了这一刻。 纵然他再冷静,此时此刻也翻起了骇然的巨浪。 “你他妈找死!” 他转身,速度狠厉地攥住庄怀隽的领口,一个凶恶地冲击,将人狠狠地按在了墙面上,剧烈地撞击,修长的手指几乎要捏断那白皙的脖子,杀机乍现。 庄怀隽神色不改,那病态到近乎妖异的唇翘了翘,镌刻着残戾的狭长眸子里,是辨不清的幽暗:“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法规法则,裴谨行,我其实很欣赏你,可你……” “跟她扯上了关系,这注定是你该走的孽路。” 裴谨行黢黑的瞳眸里泛着杀生的戾气,抬手,将庄怀隽头侧,刚刚他钉在墙上的匕首拔出来,冷光闪烁,杀意翻腾,他从唇缝挤出:“没有法规法则么,那我按你规矩来。” 几乎就在话落那一秒。 他动作生风,攥着匕首的手,朝着男人那双令人看不透的眸子狠捅。 可刀尖距离庄怀隽瞳仁不足一公分时。 砰! 一声不高的闷响。 侧方,一颗子弹分毫不差地飞过来,生生穿透他手中的匕首,与他和庄怀隽脸中间穿过,只要他们动一下,就能穿透他们的头骨,而裴谨行手中的刀刃与手柄断开,摔落在地。 这个过程快的不可思议。 他眸光一侧。 门口已经站了一个男人。 他一手握着枪,在手指打了个圈,稳稳地握住,利落的黑短发硬的像是没有半点感情,黑眸有煞气浮现,一身的肃杀,混合在那痞坏的皮囊之下。 男人甚至不慌不忙地倚墙,吹了个口哨,语气慢悠悠:“裴谨少爷,对我们老板温柔些,他身子很娇贵,保护不当我会扣工资的。” 裴谨行现在已经耐心全无,东西毁了,答应沈周懿会安全回去,会顺利结束,会长命百岁—— 可—— “——何道商会,当自己在谁的地盘?”他殷红地唇一扯,冰冷的字眼从唇舌漫出,眼里藏着风浪,如腊月的风,吹的人肌骨皆寒。 zj家族是厉害,可京城到底是他裴家地界,真撕破脸,当他们能挑到什么好处? 墨清秋嘶了声,“这也是没办法,裴谨少爷就受受委屈,我老板呢,我也要带走,对不住了。” 话落。 眼前猛然炸开一团烟雾,浓重的化学气味让人眼睛鼻子呼吸道都受到强烈的侵犯,他们做足了完全的准备,根本无法防御,裴谨行只觉手腕一痛,耳边是庄怀隽仍旧寡郁地音色: “——你的生死,全在她手中。” 这个变故太快了,裴谨行捂着胸口猛咳几声,肺里疼的厉害,他一手扶住墙面,情绪彻底被撕裂,久久不能平息。 秦吱吱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她看着这狼藉的场面,便明白了事情有多么的糟糕,房间满是特殊制造的化学毒气弹的味道,还有炸弹的余味,而一侧的角落,沈萝央吓得脸色煞白,脖子青紫,显然也是劫后余生。 秦吱吱看到了裴谨行,她阴沉着脸跑过去,“东西呢?” 裴谨行长睫一抬,眼尾漾着淡红,嗓音哑而冷:“毁了。” “是什么人!?”秦吱吱当即黑着脸骂了声,气的想要掀开这邮轮。 “zj家族,庄怀隽。” 秦吱吱一愣,明显的惊愕。 裴谨行深吸一口气,强行想要压下了汹涌的怒火。 事情已经发生了,始料未及的,而且庄怀隽他们本就难缠,直到如今他都不明白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计划,究竟想要什么,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了,而且…… 这件事,为什么会扯进来沈周懿? 庄怀隽想要做什么!? “你怎么会得罪那个人?”秦吱吱错愕,暴躁地捋了把头发,“刚刚你们怎么闹起来的?” 说着,她看向了角落里的沈萝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眼神实在是太过犀利,透着一股威压。 仿佛已经穿透了沈萝央的灵魂,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独白。 裴谨行也看过去,眼里已经凉如水。 沈萝央好不容易平息心情,却面对这种质问,她眼神下意识的恍惚了一下:“我……我……” “你什么!” “我就是偶然路过……” 沈萝央自然不敢说真实原因,一旦被秦吱吱知道,那她岂不是完了? “刚刚箱子,在你手里,你拿它做什么?” 可裴谨行一句轻飘漠然的话,让沈萝央脸色一变,他唇畔讽刺地轻扯:“你怎么进的房间?之前偷听的人,是你?” “我没有!”沈萝央心一梗,冷汗顺着额角下淌,下意识的否认。 秦吱吱皱眉,今天事情本就让她心情爆炸,现如今又有沈萝央成了这个承担怒火的倒霉蛋,她扯了扯唇角:“这种级别的邮轮,房间都是有监控的,若是你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明摆着他们二人并不好糊弄,沈萝央心跳如擂鼓,她不想要承认,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捡到了房卡而已!” 反正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秦吱吱还能因为这件事,治她罪不成?!她当真能有那么大的权利!? 今天的事情谁心里都窝着一团火,配方源毁了,裴谨行病情得不到抑制,极有可能面临死亡局面,还有这个女人的捣乱,秦吱吱耐心耗尽,出口的话冷到极点:“人心不正,就算你只是捡到房卡,却堂而皇之带着房卡偷偷进别人房间,一样的恶劣!三院可容不下你这种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拉锯战 沈萝央瞪大眼睛,不由失声尖叫:“秦老师你什么意思!?” 她前不久差点被扭断脖子,嗓子还嘶哑的厉害,难听又尖锐,瞪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秦吱吱冷道:“三院庙小,容不下你这种心比天高的人才,要么你自己退出,要么我亲自开除你。” 她又不是什么蠢货,很容易抓住事情的重点。 师兄房卡丢了,前不久被人偷听,后脚沈萝央就拿着房卡进来了,她动了什么歪心思,还用猜?毕竟n114配方源多珍贵,但凡是懂点行的都清楚。 有些苗头,她绝不会给发展的机会。 必须死死掐灭在摇篮里! 沈萝央惊愕地缓不过神来。 秦吱吱却不再想要理会她。 裴谨行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二人离开房间,留下她一个人怔愣。 * * 另一边。 从邮轮下来,乘坐上了另一艘游轮。 庄怀隽迎风站在甲板上,黑发凌乱,他无意识摩挲着腕骨的疤痕。 墨清秋走过来,懒洋洋地道:“这下彻底得罪了裴家,裴谨行这个男人不是好对付的,裴家深不可测,硬碰硬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顿了顿了。 他侧头,“老板,你为了那样一件事,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 庄怀隽这么多年,背负了那么多,可以说心早已扭曲了,曾经他或许也信过这个世界,但是…… 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善待他。 “就算不惹怒他,将来与裴家也会交锋,裴家与当年的事情,又能清白多少。”庄怀隽敛眸,白的没什么血色的肌肤在月色里像是行尸走肉,漂亮,却没有人情味。 墨清秋默了默,“所以,你对沈小姐……” “沈家人,最终结果都一样。” 庄怀隽转身,唇里泛出冷意,残忍无情。 像是有什么执念在束缚着他。 久久不能抽身。 墨清秋不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局外人永远不能评价对错是非。 庄怀隽进了里舱。 墨清秋松松垮垮地搭着护栏,低头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他掏出手机,已经入了深夜,本是无意滑动。 最终却莫名其妙地点开了短信的界面。 在这个时代里,几乎很少会有人用短信来聊天通信。 可—— 挺怪的。 他与闻鸢之间似乎就是以这样一种老派却又放浪的方式在联系着。 当然了。 那天他的确并未赴约,他太明白,男女关系里想要做主导者,就必须要以一些必要的手段与方法牵动对方的心,久而久之,才能掌控。 但闻鸢这个女人…… 他吸了一口烟,眯着眼滑动短信记录。 上次他回复「今晚。」 他放了鸽子。 原本,他以为闻鸢那种心高气傲,在一定领域的女强人,是绝对接受不了他这种行为,会有大的反应,会疑惑,会质问,会不解。 可,竟然都没有。 反而…… 他视线在夜色里深谙,瞧不清情绪,只是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 而他那一条短信的下方。 是闻鸢分别在他放鸽子的第二天、第三天、发来的消息。 波大心眼小:「(链接)技术咖,高清,有讲解,照着学一学男主角的技术。」 波大心眼小:「你多大?套分尺寸吗?我自备。」 波大心眼小:「视频多看几遍,我不喜欢没有效率的男人。」 “……”说实话,再看一次这几条短信,依旧是会心梗的程度。 他开始惊讶错愕,闻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半点寻常女人会有的反应,她都没有。 不生气,不焦躁,不闹腾。 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究竟怎么想,也不在乎他搞什么心机手段,她只是淡定又稀松平常地通知他,她的要求和想法,仿佛,他已经是她盘中餐,插翅难飞。 太怪了。 这个女人真是太怪了。 抽完两根烟。 捻灭烟蒂。 墨清秋最后瞥了眼手机,似乎是觉得荒唐,低着头笑了下,捋了把黑短发,“闻小姐,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吃定的——” 话落。 他才慢悠悠回了一句。 「凌晨过去。」 拉锯战,他从来没输过。 既然如此,玩儿点大的也不是不可以。 发送完毕。 他转身欲要回舱内。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他点开看了看。 波大心眼小:「没空,等我下次安排。」 墨清秋:“…………” 这女人,真他妈行啊。 * * 夜色朦胧。 京城天气逐渐稳定下来。 西储园。 沈周懿没什么睡意。 微博上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关于宋戎颜的视频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宋戎颜也情绪一直很稳定,晚饭多吃了两口,吃完便去抱着饮料去看电影,这个时间段,刚刚睡着。 沈周懿进房间看了看,宋戎颜睡得很踏实,给她掖了掖被子后,她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坐在客厅,望着落地窗外的玫瑰园,她将微博和各大网络平台都逛了个遍,确定没有什么猫腻后,才联系了一下谢宿白。 电话是陈聿臣接的。 “给他注射了镇定剂,人刚刚醒,冷静不少了,正在查曝光那视频的用户ip,落实才好行动。” 其实,他们心里都有数。 这件事蹊跷,却也明了。 陆姿琦那边一定不清白,可是越是这种关头,越是要证据确凿。 届时,无论予以什么回击,都有分量。 沈周懿脸上没情绪,撤去了伪装,温柔也销声匿迹,“林枫开庭,阿颜打算去庭审现场,谢荷也会去吧,转告谢宿白一声,如果他姐姐因为情绪激动而冒犯阿颜,我不会让她下得来台的。” 陈聿臣叹息:“这个你放心吧,荷姐已经想开了,她说会帮忙一起查,你担心的事应该不会发生。” 沈周懿眼波漠漠,没应声。 陈聿臣道:“老谢说你朋友是抑郁症,这样吧,我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到时候去看看。” “嗯,谢谢。”道了谢,挂了电话。 抑郁症虽然不是身体上的病变,却比癌症更加可怕。 心的腐烂,人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她大意了,原以为阿颜这些年想开了,却没想到她只是将疼痛藏了起来,任凭腐蚀自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好久。 沈周懿才起身。 她看着窗外月色,心中总是惴惴难安,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仿佛无形之中紧绷着一根弦,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了。 裴谨行…… 顺利吗? 正想着。 手机忽然翁动起来。 她回神,看了一眼。 是个陌生的号码。 第三百一十四章 胁迫 看着这个号码,沈周懿眼里无波无澜,也没打算接。 便果断的滑了拒接。 可没等她起身回房间,这个号码再一次的打了过来,像是掐准了她一样,在这样的深夜,莫名延展几分诡谲。 沈周懿眼眸淡淡地盯着手机屏幕一阵。 这才接听了起来。 她没说话。 对方也呼吸平稳像是冰冷的机器一般,沈周懿眯了眯眼,“哪位?” 随着她声音落下,才听到男人寡郁漠然的声音。 “是我。” 沈周懿微微一诧,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庄……先生?” 听筒里有轻音乐轻轻响起,有种莫名宁静又悲凉的调调,听着让人心头发闷。 “听起来你很意外。”他一贯的悠然,从骨子里渗透的薄情,从不遮掩:“最近好像遇到不少麻烦事?” 他仿佛知道她的所有一般,令人莫名的悚然。 沈周懿缓缓地推开门,走去了玫瑰园,花香四溢,艳丽至极的红在月光下沐浴了圣洁之色,摇曳生姿着。 她俯身,轻轻嗅了嗅,不知是花美,还是只做了她的陪衬,“我们好像没有要闲聊的交情,庄先生。” 说着,她便将手机拿开耳边,欲要挂断。 “你真不在意裴谨行的死活吗?” 啪—— 露水顺着顶棚滴落在花瓣上,仿佛拍出了轻微的声响,沈周懿的动作也随之顿住,她如鸦羽似的睫毛颤动起来,音色婉约不变:“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你的确有一定的人脉,能认识秦吱吱那样的人,还为他调来了配方源,可不好意思,这个希望……” “我掐灭了。” 庄怀隽嗓音被手机听筒润色的更加具有金属质感,凉薄地的叫人无端漫着寒意,久久不能平息。 “庄怀隽,你想干什么?”这次,她情绪已经归于冷漠,捏着手机的手不断的攥紧。 前不久感受到的隐隐的不安,似乎在这一刻被放到了最大。 庄怀隽:“他应该快回来了,东西已经被我毁了,但……” “你清楚的,我手机有c03药剂,成分有他需要的配方源,沈周懿,只有我——” “能救他了。” 沈周懿一时失神,指尖被玫瑰花刺刺了一下,她皱眉看了看手指:“需要什么,你直说。” 东西毁了—— 她强行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抽离出来,喉咙梗的发痛,强压那股火气。 庄怀隽仍旧那么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他说:“你是聪明人,一个男人不择手段的与你谈交易,你认为你值钱的是什么?” 沈周懿眼神里温柔撤去,冰冷地骇人:“庄怀隽——” 她仿佛是在震慑他,不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可—— “我要你。” 他这句话说的也格外薄情寡义,分明听不出半分情意,却认真又不容置疑。 沈周懿近乎冷笑:“庄先生,你有病吗?” 听到她这句。 那边竟轻笑了声,低低沉沉地声音磁性好听,不掩饰其中的疯狂,“你总喜欢说这句话。” 他这句十分莫名其妙。 沈周懿根本听不懂,她现在只觉得荒唐! 不明白自己究竟从哪里得罪了这个男人,他要这么与她作对着,一次、两次、每次都叫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庄怀隽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他关掉了那莫名悲鸣的轻音乐,耳膜里安静下来,他声音也更加的清晰:“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想要裴谨行活着,就最好不要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这个男人不愧是北o人人闻之胆寒之人,他骨头里流淌的血都是怎么都温不热的,仿佛生来如此,同样,也从不玩笑。 沈周懿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也理清思路,她沉沉地开口:“可以谈。” 与此同时。 她也退出通话界面,给裴谨行发了微信过去。 「进展的怎么样了?」 庄怀隽似乎笑了声,“在问他?” “你或者可以问问你那个不得了的朋友,她也清楚一切。” 被猜到,沈周懿也不慌,沉默着。 事情…… 可能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我要你,但我不是喜欢你,别多想。”他总是能洞悉人心,也不觉得自己言论有什么问题,自在的解释了一下,“或许,裴谨少爷都不一定知道,你隐藏的人格是什么吧,你其实跟我是同类人,骨子里就是冷的,只不过,你会将自己藏起来,游刃有余于这个社会,但人的本性怎么会变。” 沈周懿嘲讽地轻呵了声:“那又如何?” “给我杀个人。”他徐徐说。 没想到他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沈周懿皱眉:“庄怀隽,你疯了?” 他不理会她,继续说:“徐嵘一,你只要杀了这个人,c03药剂,我会给你,你与你的情郎安然无忧,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沈周懿抿着唇,低头盯着那妖冶的玫瑰:“你想要杀什么人,不是一句话的事么?这个人有难到需要你大费周章来胁迫我来处理?” 更何况…… 徐嵘一? 不就是九院那位院士? 裴谨行之前的顶头上司。 虽然像是徐嵘一这样的院士位高权重,不太好对付,可也不至于让庄怀隽这种生杀随意的人会忌惮什么。 “这种级别的院士,动起来多少麻烦,而你不一样,有裴谨行这层关系你无论接近还是做什么,都神不知鬼不觉,给你一周时间,若能解决,东西双手奉上。” 说完。 庄怀隽声音清晰了一些:“甚至,你杀了他,我会亲自带你去你父亲面前。” 沈周懿一怔,心仿佛瞬间被攥紧。 可庄怀隽不给她多问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耳边在嗡鸣,她错愕又惊诧。 去……见父亲? 她等了太多年,找了太多年。 而庄怀隽仿佛知晓一切,死死地掐住她的命门,叫她无法喘息,无法挣扎。 指尖被玫瑰刺扎到流血,她浑然不知。 等反应过来时。 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回过头,男人穿着一身休闲随性的黑,肤白的叫人挪不开眼,他携着风尘,穿过玫瑰园小道,径直过来,握住她的手,落在唇边吮住那渗着血珠的手,染红了他的唇。 热烈的、鲜活的、深爱的、 可…… 他的命数,只在朝夕。 第三百一十五章 汹涌 凌晨,气温并不稳定,玫瑰园里恒温系统,隔绝了凉意。 指尖的温热是真实的,沈周懿徐徐回神,抬起头,视线恰好在他唇上,她的血在那唇上清晰可见,显得十分妖异,却有种悲鸣感,仿佛他只有在此时是鲜活的,这脆弱的生命,在她眨眼之间就会消逝。 她喉咙似乎卡了一根刺,每次呼吸都仿佛拉扯着软肉,“东西……呢?” 心里明明清楚,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 裴谨行长睫轻颤,瞭起眼皮,唇边点点红,他滚动了几下喉结,情绪仍旧慵淡,散漫而无畏:“放心,挺顺利的。” 他的回答让沈周懿更加清楚,事情应该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他不想让她担心,她知道的。 她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眼里所有情绪都不甚明显,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那就好,吱吱呢?” 裴谨行敛眸,握着她的手一通走出玫瑰园:“她先回三院了,这边呢?宋戎颜情况怎么样?” 他并不想多聊这件事,虽然心里清楚瞒不了多久,可晚一时,深州西心里都能好过一些,说不准,他还能有其他办法可走。 “还好,外界信息拦截了下来,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把她微博那些全部卸载了。”沈周懿若有所思地低声说着。 二人走到了客厅里。 好像各有心事,依偎在沙发上,心都不算平稳,有一根隐形的线正在牵扯着心,始终不能安宁。 沈周懿缓了一口气,趴在了他胸口,耳朵贴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听着下方有力的心跳声,“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回一趟邕城吧,虽然,我妈妈墓里并未有尸骨,但是这么多年那也算是一个念想,去见见她,好不好?” 裴谨行敛下眉眼,静静看着她干净的脸颊,“好。” 可他究竟有没有这个机会。 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现如今唯一的机会被毁了,他又能陪她多久? 如果…… “姐姐。” 他身下往下滑了滑,揽住她细细的腰肢,像是无意地缠绕着她柔顺的卷发,问的很是漫不经心:“我有没有在你人生的规划里面?我是说,你……有多爱我?” 沈周懿沉默了一阵。 她窝在他的怀里,他几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爱…… 如果在曾经,她会说,情情爱爱不过如此,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可她现在没了那个果决的心,他于她来说,好像是烈日当头,干涸沙漠里的一汪清泉,她想要奔赴,也无法割舍,满心满眼,在与他在一起之后,她慢慢的转变,她没有再像是以前那样内心疮痍冰冷无感,他在治愈她,她需要他,如果这是爱的话,她真的很想要告诉他,那她真的很爱他。 可—— 能吗? 庄怀隽提出的要求,她真做了,与他之间将会割裂,她又会重新回到阴暗的世界,他再也拉不出她,她又会变成曾经那样不被世俗接受的自己,而裴谨行虽然看起来乖戾肆意,但他长在春风里,他根正苗红,他坦荡热烈,她似乎不应该扯着他下地狱。 窗外夜风簌簌,体温传递,他们像是两个漂浮在海面终日无法靠岸的船只,等待着在煎熬中榨干自己。 沈周懿勾了勾他的手指,亲昵又却并不正面回答:“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她像是调笑。 裴谨行深深地看了她一阵,倏然低笑了声:“你怎么这么狡猾。” 两人似乎谁都不去在意这个问题了,在一场未知的博弈里,夹缝生存着,汲取着。 沈周懿心情如浮萍,她翻身而起,身子柔顺地趴在他身上,抬着头轻轻啄吻他的下巴,顺着一路寻找到了那甜蜜之处,她主动而热烈。 裴谨行喉结滑动着,任由她写下她的篇章,落在她腰肢上的手缓缓的收紧,一阵后,他一手向上,指尖顺着她后脑勺发丝滑进去贴近头皮,箍紧、开启了终于爆发的反击。 好像这个吻带有疯狂的意味,令人难舍难分、难以把控。 谁都不想再管什么禁忌问题,欲到了极点。 良久。 她退来些些,眼神像是氲了春雨,湿润润、软柔柔、哪儿还有什么薄情与无情,她明明就是他的满园春色,她明明就在爱他胜过这世间万物。 “甜心,我们能越个界吗?”她指尖挑了挑他的领口扣子,嗓子也有些哑,她也无法控制自己,明知道秦吱吱的嘱咐,可今天事情太多了,裴谨行本身的问题,让她所有计划打乱,心也成了乱麻,她好像需要腾空自己的心,获得片刻的安宁。 裴谨行没说话,可他那燃烧了冷淡,化作绕指柔的眼神,已经烘干了这个夜,他单手托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将她往上掂了掂,“这里隔音不太好——”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 咔—— 前方那扇门打开。 女人睡眼惺忪地从屋里走出来,然后快速的清明,眼睛从朦胧到缓缓睁大,与他们对上视线,看看她又看看他,再看看当下情景。 两秒后:“这个体w好累的,少侠好体力。” 沈周懿:“……” 裴谨行:“……” 明白宋戎颜就是这么个神经大条并且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沈周懿也清醒了过来,她拍了拍裴谨行肩膀,他倒是淡定,单手抄兜而立,半点慌张未曾,将沈周懿放在地上,鲜廉寡耻似的,眼尾洇出的淡红泛着欲,蛊的人心神迷乱。 宋戎颜挥挥手:“哎呀,这点事谁不清楚,你们继续呗,我就是水喝多了憋不住了,打搅了你们的雅兴,快去。” 沈周懿:“……”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丸子,朝着她走过去:“你去上厕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宋戎颜晚上没吃什么,就是零食吃了些,哪里能扛得住。 加上,谢宿白承认了她现在重度抑郁,厌食也是其中一个症状,身体迟早会垮的,她得多操心一些。 宋戎颜立马看向裴谨行,耸耸肩:“没办法,她太爱我了,弟弟受受委屈啊。” 虽然是这么说,可她这语气多少有些得意和炫耀的意思。 闺蜜与闺蜜男朋友关系向来有竞争性,互相吃醋,互相明争暗斗,互相甚至会看不惯,虽然他们俩没什么矛盾,但是她还是有些小心思,毕竟周周是她的姐妹,她当然要争个宠。 裴谨行淡淡地看过来,情绪又恢复了那冷冷淡淡的模样,一身的轻佻欲气仿佛只有在沈周懿面前才会淋漓尽致。 “我不委屈,你不懂事。” 说完,他便单手抄兜,转身上楼准备去洗个澡。 宋戎颜冲着他背影啧啧两声,跑去上了个卫生间之后,跑到厨房,趴在开放式的橱台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哎哎哎,你家弟弟是不是闹情绪了?” 沈周懿刚刚下了面,回过头瞥她:“嘴边笑收一收,太嚣张了。” 宋戎颜笑的前仰后合。 半晌。 沈周懿转过身,凝视着她,“你不打算去看看谢宿白?” 毕竟他还病着。 陈聿臣那边说他劳心劳力,一直属于亏空状态,人很憔悴。 而宋戎颜似乎毫不在意一样,也不提起,更不多问,像是将自己摘出来一样,她清楚,她这是又闷在了心里,装作无所谓。 闻言。 宋戎颜眼睛微微一闪,脚尖蹬地,高脚椅转了一圈。 又转了回来,声音轻飘飘地:“昂……见了面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光是他瞒着我他姐夫的事情,我现在还没说通自己。” 沈周懿轻轻一叹:“那个人马上审判,到时候……” “……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判死刑。”宋戎颜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沈周懿浅浅蹙眉:“与他面对面难免你会有心理阴影,我担心你会受不住。” 这个人对于宋戎颜来说。 就是她的噩梦,她的创伤,心理万一应激反应,她担心会对她病情造成一定的影响。 而且…… 最重要的一点。 昨天微博上曝光的宋戎颜小时候在黑市的视频,媒体还在发疯想要吃人血馒头的阶段,现在舆论和热度居高不下,各种词条虽然被屏蔽,但是网友们却并不停歇,一股脑冲到了宋戎颜微博评论区,用尽了各种谐音字以及阴阳怪气的言论来攻击谩骂。 似乎都迫不及待的等着宋戎颜被啃噬完浑身骨血,半点余地不给留。 这个网络社会就是如此,人们肆意妄为着,恶鬼横行,发泄着现实世界里不敢露出的恶态,躲在键盘后沾沾自喜着,天光下,人形寥寥无几。 宋戎颜拨弄了下水杯,语气不以为意,甚至还看着她笑起来,往日面对他人的跋扈热辣不见,是最淳朴的她:“那也是我该面对的,也是该走的路,周周,我憋了太久了,或许过了审判那天,就是我的重生之日,你会为我高兴的。” 她仿佛期待着那一天。 沈周懿怔了一下,心稍有微妙的滋味划过,但并未有什么余味,她润了润喉咙,正想要说什么。 叮—— 一声手机响动。 是宋戎颜口袋里的手机。 沈周懿唇瓣抿紧,她在宋戎颜睡觉时候帮她关了机,本来想要将手机带走的,但是又觉得太明显,宋戎颜万一怀疑什么,也不好解释。 现在她竟然开机了。 宋戎颜好似并未发现沈周懿一瞬间的紧绷,她掏出手机,隔了一会儿便说:“我电影这个月就上了,明天是首映会,你陪我一起去?” “不去行吗?”沈周懿心情沉重,火气在流窜,宋戎颜悲惨又耻辱的视频被曝光,要不是为了陪着、看着宋戎颜,她更想要将那个人弄死,来谢罪。 宋戎颜眨眨眼:“要不我乔装打扮过去?不被人发觉那种?” 看她似乎很想去看看,沈周懿抿唇许久,无奈:“……行吧,那你不许被人认出来。” 宋戎颜笑:“你干什么那么紧张啊?” “想让你清净一段时间,毕竟这段时间不工作了。” “哎呦,我的宝贝周周,我听你的。” * 吃完饭。 宋戎颜想法也跳脱,也不困了,又跑去酒架去挑选红酒,想要来个深夜趴。 沈周懿收拾好,她想回复一下庄怀隽。 现在,她不想管太多束缚的问题了,她只想,让裴谨行好好活着。 他这条命,她没同意就这么被夺走。 拿着手机刚刚动身。 茶几上,宋戎颜无意丢下的手机亮了起来,她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 然后皱了皱眉。 因为是一条邮箱消息。 宋戎颜手机从来没有设置过密码,这种关联时刻,沈周懿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铁丝缠紧一样,不能松懈下来,在看到任何消息时,她都担心有意外。 宋戎颜还没有回来。 她便俯身去点了一下那条邮箱信息。 画面跳转。 却在下一刻。 她脸色大变,美丽柔婉的眸子犹如碎了冰碴子,有怒火在翻腾,几乎要将她淹没其中。 只见。 那邮箱是一个视频的链接。 点进去之后。 赫然是宋戎颜十几岁时候在黑市不同的视频内容! 与微博发的并不一样,却更加露骨,令人浑身冒着寒意,那种几乎毫不掩饰的捅刀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微博被封。 背后的人却仍旧不死心,还想用这种方式来中伤宋戎颜! 何其歹毒!何其无耻! 沈周懿气的几乎在发抖,她脸色泛白,抓起手机就要删除。 可就在她动手那一刻。 身后便传来了宋戎颜平和的声音:“周周,没事的。” 沈周懿愣住,眼里有惊愕,她猛然回过头,隔着两米的距离看着捧着一瓶红酒回来的女人,她脸上表情真的很平静,而以她的位置,是完全可以看到手机屏幕上刚刚的画面的。 她看到了…… 沈周懿僵住,握着手机的手冰冷的没有温度。 心跳的沉重而缓慢:“阿颜……” 宋戎颜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此时此刻的她好像变了,她变得平和,安静,无欲无念,面对这种毁天灭地的伤害,她甚至可以一笑而过一样,她开了酒,慢慢地说:“都是自己真实发生过的事,没什么好避讳的,其实,视频我昨天就看到了,我没关系的。” 只不过。 她不想让她的周周宝贝忧心,装作不知道挺好的。 可刚刚沈周懿那种状态,她还是忍不住想安慰她,别难过,别生气。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互有心事 纵然宋戎颜这个当事人很是冷静,可沈周懿不能,她走到了宋戎颜面前坐下,双手紧握搭在膝盖上,眉如青黛,遮了冰冰凉的雾雨,“你……知道?” 天知道她说这句话时候有多么艰难。 宋戎颜倒了一杯酒,给她推过来,反而勾勾唇,“嗯,既然要闹大,又怎么会让我安安稳稳的闭上眼不看不听,昨天我邮箱就收到了,只不过没想到……” “还觉得不够,今天又继续发了新的过来,这想要摧毁我的决心,我真的挺惊讶的。”她抿了口酒,像是感叹,似乎没有什么喜怒。 宋戎颜早就知道了,这完全打了个措手不及,沈周懿并不是什么会安慰人的人,她看着她,声音很淡,淡到令人胆寒:“伤害你的人,我不会放过的。” 她不想考虑其他。 宋戎颜是她的朋友,而阴沟里的人却发了疯一样去伤害她,去戳她最痛的伤疤,用最恶心恶毒的方式,丧失了人性,这个世道上,她们都从小在恶中长大,学不会什么报之以歌,只明白,以恶制恶才是最直接的方式。 这是她的规矩与处世之道。 宋戎颜一顿,她怎么会不了解沈周懿是什么性子,她坐到了沈周懿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明明是她们三个里最神经大条的她,却在此刻成熟又看透所有:“周周,别为我做傻事,你现在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有你光明耀眼的人生,我希望你能过得好,知道吗?” 别人或许不知道。 可她清楚,沈周懿她真的做得出来。 就好像小时候,她与沈周懿初见,明明陌不相识,可沈周懿却冷静又果敢,十多岁就懂详尽的化学实验,自己做了小型的炸药包,一点不像是个小孩,炸了关押她的风月场所,带着她逃出那处黑不见底的深渊。 而黑市吃瘪,怎敢追究。 恐怕也没人相信,轰动一时的黑市爆炸案,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干的。 沈周懿于她意义不同。 她是她的救赎,是她的命,是她余生里最重要的人。 甚至,沈周懿比谢宿白在她心中的分量更重。 她不希望,她最爱的姑娘为她重新踏上一条不归路。 “我人生过成什么样我从来没在乎过,可你受了伤害,我容忍不了,阿颜,我翻不了篇。”沈周懿喉咙火辣辣的,她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可眼眶却泛着红。 她是心疼。 她气的快要疯掉。 凭什么? 阿颜明明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她为什么要被这么折磨? 宋戎颜笑起来,逗着她:“别这样,你这样我才会难过,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对方想发那就让继续发,我等到我爸爸能够瞑目的那天,我什么都不怕了。” 沈周懿沉默,她不想让自己太波澜的情绪影响到宋戎颜。 许久。 宋戎颜继续喝酒,她打开手机,微博已经下载好了。 她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点开进去自己微博主页,然后打开评论区,找到其中一个账号,挑挑眉:“这个账号的人,我也认识。” 沈周懿瞥了一眼。 这个账号在评论区的话难以入眼,冷嘲热讽、恶意中伤、谩骂各种难听的词汇。 她表情更冷。 宋戎颜却说:“她是我资助过的一个学生。” 没想到是这样。 沈周懿都一诧。 宋戎颜继续说:“这个姑娘是孤儿,又患有先天性残疾,治疗费昂贵如果不治,活不过十八,前五年了解到这个事,我就让经纪人去处理,一次性结清她的手术费用,供她读了大学,那会儿从经纪人那边了解到她的个人账号,不过,她并不知道资助她的人是我。” 像是觉得苦涩与自嘲,她眯眯眼:“所以说这个世道有什么公允可言,我将她从地狱拉出来但是她这样的人却想将我推进去。” 沈周懿将宋戎颜手中的手机抽走,“别看了。” 那些恶评,就算是局外人都看着毛骨悚然,更别提身在其中陷入沼泽的宋戎颜。 多么讽刺啊。 宋戎颜从小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她仍旧对这个世界抱有一定的善意,她记挂着父亲的身份与使命,她怕给父亲抹黑,她做明星赚钱的这么多年以来,暗地里帮助了多少人,无论是福利院、先天病特殊残疾群体、还是家庭困苦无法活着的人,到头来。 却是这些人想要看她身陷囹圄。 无异于是另外一种伤害,无限的叠加。 宋戎颜也不坚持什么,她摸摸沈周懿的耳朵,俯身去靠在她肩膀上,叹息又仿佛看开了:“习惯了,周周,想好好活着就得学着去看开,我想活下去。” 莫与天争。 她不挣扎了。 沈周懿沉默了良久,转头看向窗外萧条月色,“等审判结束,跟谢宿白去国外,避开这个繁杂的世界,去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退圈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宋戎颜睫毛眨了眨,笑:“好,听你的喽。” * * 次日。 下了雨,空气里湿漉漉的,混合着泥土草木的清香,有雾气腾腾,仿佛闯入了江南烟雨之中,自有一番韵味。 沈周懿醒的很早。 她转头,看着身侧的男人,他一手搭在她腰上,黑发微微凌乱,浓而黑的睫毛低垂,衬得肌肤更加冷白,闭着眼时,双眼皮褶皱里那颗痣显露无疑,每次眨眼都若隐若现撩动心扉着。 沈周懿动了动,她静静凝望着他这张脸,这么看着,他才有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清冷感与那种少年气,年纪虽然小姐姐却向来体贴她,大多时候,甚至会让她忘了,他不过是年少流离而被迫成熟。 看了一阵。 她轻轻地支起身子,浅浅地在他眼皮褶皱的那颗痣那里落下一吻,如轻羽拂水,几乎没什么触感。 “——别担心。” ——会好起来的。 她这句说的很轻。 说完,便静悄悄地起身,套了外套便离开了房间。 她决定,为他搏一把。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 裴谨行缓缓地睁开了眼睫,黑泠泠又含着情意的眸子情绪淡淡,亦很清明。 第三百一十七章 闯一闯阎王殿 他翻身躺下,抬起手,指尖抚了抚被她亲吻过的眼皮,似乎还有余温,昨夜他基本上没有合眼,她跟宋戎颜聊了很久,上来之后情绪一直很低落,他能够感受的出来,所以静静陪着她。 这种时候。 他又怎么还能让她烦扰,配方源的事情,他也不打算说了,他另寻他法。 隔了一会儿,坐起来,窗外有淅淅沥沥的声音,细雨朦胧。 天仿佛都在为他悲鸣一般,阴沉沉的始终不见天日。 裴谨行下床走到了挂在衣架的外套前,从口袋里摸出来另外一部他不怎么常用的手机,开机。 几乎就在他刚刚开机那几秒钟,手机顶端亮了几下微弱的红灯。 监控信号很快隐匿,不仔细看根本捕捉不到。 就在下一刻。 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国外来电。 裴谨行瞥了眼门口方向,走到了床边坐下,意态懒散,滑动了接听。 手机听筒里便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纯正的f国强调,有些诧异又有些匪夷所思:“……j.?” “嗯。”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突然拨通这个电话。 他们已经监控了这么多年,介于j.身份特殊,并不好对付,不进是h国裴家太子爷,还有帝景九院的关系,与h国上面深切的挂钩,想要动他,难如登天,这些年他们一直孜孜不倦的、抽丝剥茧地截取着他所有信息。 如今,与正主联系上,多少有点诧异。 裴谨行头疼起来,他敛眸,感受着身体里肆虐的痛感,嗓音却波澜不惊,浑不吝而轻慢:“你们的人来京城这段时间,无非就是掐着我与h国合约快到期,想带我回f国。” 对方冷静了会儿,徐徐道:“j.你是聪明人,你掌握了太多,你不可能全身而退回你的故乡。” “我会去f国。” 时间仿佛静止了。 显然,对面并没有想到裴谨行会说这句话。 他默了一阵,那边有细微的仪器响动,裴谨行眼里淡而凉,他清楚的,他们因为他这句话,已经惊动了上级,怕是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正听着这段对话。 他在他们眼里,就是极危人物,不然也不会有当年的两年牢狱监禁。 “你能想明白自然是好事,你不会不清楚的,你身体里有什么,这边研制的病毒,除了我们名下的医学院,想要保住命难如登天,你回来,我们还能继续一起共事的。” 裴谨行音色冷冷淡淡,乖戾藏在颓淡里,半讽半刺:“克里斯,你还是那么虚伪,随了你头上那些主子。” “…………” 对方生生的被刺,监听这段通话的,不止一方,那些所谓的上司,自然都听到了耳朵里。 谁人不知,他j.多么轻狂。 从未改变过。 裴谨行不想再多言语什么,他敛下眼睫,“我要解药,否则,你们内部我掌控的所有机密,会在全世界公开,这不是商量,这是忠告。” 曾经,他从那个恶鬼窟爬出来,他有能力有本事有底气可以对抗,因为他从来不在乎这条命何去何从,无人能够掣肘于他,所以f国这么多年都束手无策。 可现在不一样了。 姐姐想要他活。 他便再闯一回阎王殿。 哪怕,要踏个血肉模糊。 不重要了。 随着他的威胁。 对面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太明白裴谨行是什么人了,他年少时就恐怖如斯,十七岁就进入最高阶层,无论城府、胆识、能力、魄力、还是疯劲儿,无人能及。 几乎不用怀疑。 他这么说,绝对能做的出来。 “j.!” “这个月我自己会回去,让你们的人都滚回去,再监视我身边的人,我脾气从来没那么好的,克里斯。” 说完。 裴谨行便挂了电话。 这个手机沉寂了太久了。 f国从来没有中断过对他的多方面监视、监听。 原以为再也不会踏入那个地方。 可现在他只有这条路选择了。 只要拿到解药,他会想办法回来。 如果…… 想着想着。 裴谨行垂下视线,楼下,一道纤细地身影举着一把黑伞进入雨幕之中,黑卷发随风而舞动,墨绿色的裙摆纱像是一缕青烟,如梦似幻,柔而无骨,进入了那雾雨朦胧之中,渐渐远去。 她出门了。 裴谨行视线一直追随她而去。 她性情向来寡淡,爱情在她的人生里,占比永远不会太大,她理智、她清醒、她自控能力极强、她会活的很好。 所以—— 裴谨行忽然咳起来,原本殷红的唇泛出了白,他顺着墙面而下,浑身神经系统似乎被揉碎,五脏六腑仿佛被电击,涩涩的疼,喉咙里有腥甜之味。 没多少时间了—— 他缓了好久好久,才从那痛苦之中缓过气来。 眼尾漾着红,眼神没什么焦距,美丽的蝴蝶仿佛被折了翅膀,无法展翅高飞。 过了很久很久。 他扶着墙重新站起来,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可以扛下的事,他的爱人,无须烦扰。 * * 出租车一路来到了一处庄园。 在雨色的滋润下,这座庄园更显生机勃勃。 可它的主人并不是什么多情之人,无人赏识它的美。 这是庄怀隽的庄园。 她之前来过一次。 那时,他救了她一命。 现如今。 他想要索要这条命的人情。 沈周懿撑着伞走到门口,高耸的大门缓缓打开,她脚踩造价昂贵的青石板,一路走到了会客厅内。 现在已经上午九点。 进了门。 她便看到了坐在厅内藤椅上的男人,他翘着二郎腿,萧萧凉意的天气,他只穿着单薄的黑t,肌肉扎实,五官深邃而痞气冲天,听到动静,侧过来视线,也并不意外,反而自在地扬起下颌,“沈小姐,随便坐。” 沈周懿淡淡地扫过去,收了伞,放在门口的伞架里。 “庄怀隽呢?” 墨清秋一手支着下巴,单手把玩着打火机,“楼上,你要上去吗?” 沈周懿转身:“哪间?” “啧……” 墨清秋滑动打火机小砂轮,眯了眯眼。 “要不你还是等等?我们老板这个时间点的脾气不是很好。” 第三百一十八章 离奇 沈周懿淡淡地看着墨清秋,视线顺着楼上看了一眼,“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家她自然不方便随意的走动。 谁知墨清秋却挑挑眉,直言拒绝:“不好意思沈小姐,我还不想冒这个险,你就随意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在二楼的最后一间,当然了如果不着急,就在这等着也没关系。” 沈周懿轻轻地皱皱眉。 她当然着急了,事关裴谨行,在她这里都是大事。 也不想虚与委蛇什么,她转了转脚步,径直地朝着二楼而去。 反正他的手下都没什么意见。 这座庄园的占地面积大,室内更是冷清,穿过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走到了最后一扇门前,雕花的木门,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在蔓延,沈周懿眸色清淡,她缓缓地抬起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并没人回应。 又敲了两次,仍旧如此。 沈周懿抿唇,须臾之后还是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一如走廊里。 室内也是暗淡的没半点光线,像是冰冷的死人窟一般,毫无人气,令人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毫无波澜的生存着。 沈周懿微微顿了一下,便轻声道:“庄先生?” 空间大概很是空旷,所以她的声音有些些回音。 静谧依旧。 沈周懿继续往里面走。 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隐隐察觉斜侧方飞来了什么,带着一阵凌厉的风,直觉觉得危险,沈周懿连忙侧身去躲过去,下一瞬便听到了一声玻璃砸在地面碎裂的声音。 她也因为躲闪的动作太过慌乱,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朝着后方撞了过去,手肘撞到了什么,屋内似乎有了什么变化,来自于对危机感的敏锐,沈周懿察觉到了有什么机关的细微响动,屋子里的结构在发生扭转。 她心一沉,想要看清具体的方向。 但就在想要起身的那一刻,一只手无声又诡魅地握住了她的手臂,猛地一拽,她像是一只轻飘地玩偶被一股强力拉扯过去,在她脱离原地的那一秒,一声嵌入墙体的闷响,荡起一阵的冷风。 鼻腔里多了一道没什么人情味的淡香,混合着人体天生的香,手臂上的手冰冷的没什么温度,头顶亦有呼吸,平稳的像是死水微澜。 幽幽地,漫下来男人郁郁淡淡的音色:“在找死么?” 沈周懿抚平心情,退离了那一寸范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男人身上蔓延出的几分寡郁的残戾,没什么好脾气,尽管没大发雷霆,却也能深深地叫人胆寒。 “可以开下灯么?”她算是礼貌的询问了句。 庄怀隽静静地在黑暗中凝视女人的脸,他长期处于这种环境里,可以自如行动,视线也看的十分的清晰,女人脸上没半点的惊慌、仍旧是不改的沉静、淡然、波澜不惊。 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 庄怀隽唇边微澜,笑的眼里依旧沉寂:“你这样的人,为了你那个小男朋友,真是豁的出去……” 沈周懿身体往后一靠,面对他时的那种下意识的防备,仿佛是来自于身体的本能,“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这句,仿佛触到了他什么情绪的点,竟不轻不淡地溢出一声喉音,似笑非笑捉摸不透。 庄怀隽并没有解释什么,他指尖收拢,握拳背与身后,抬起步子走到了开关前。 啪嗒—— 眼前灯光大亮,刺目的光线形成强烈的光感差,沈周懿闭上眼缓冲。 隔了一阵。 她睁开眼,便看到了男人已经走到了沙发前坐下,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衣,衬的身板清瘦,明明极高的个子,瞧着却是病态的、阴郁的。 他大概是被她吵醒的,黑发耷在眼角,情绪寡淡的有些戾意。 所以…… 墨清秋是因为他在睡觉而不敢上来打扰? 可这男人瞧着也不像是会因为打扰而生杀的样子。 她瞥了一眼刚刚待过的地方,那墙面竟然生生被什么射裂开,墙面皲裂出纹路,被尖锐的利器深深掘破,如果不是刚刚庄怀隽迅速地将她拉出那个范围,她将血染墙面。 “……” 这个男人当真不是正常人,在房间里设置这种要命的机关,与尸共眠? 收敛了情绪,她看过去,“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会给我解药。” 庄怀隽眼睫掀起,“你还有其他路可以走么?” 意思,除了听他的要求,别无他法。 沈周懿眼神微暗:“我只问一句,徐嵘一怎么得罪了你,要对一个级别如此高的院士痛下杀手。” “我的棋子,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他死,便是功成身退。”他拨了拨黑发,嗓音凉澈,却人让人参不透其中意思。 对峙良久。 沈周懿其实很讨厌这种敷衍的回答,可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凭据,我要一份保证。” 救裴谨行的c03药剂她要拿到,庄怀隽说的事成去带她见父亲,她也要落实。 咔—— 一声轻响。 桌面放下一把左轮枪。 他修长的指尖点了点保险,出口的话残忍而冷静:“我用了八年的枪,现在送给你,如果我没兑现……” “你用它杀了我。” 沈周懿错愕。 “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浅色的瞳眸看了她一阵,却笑了:“我以为你会特别乐意。” 沈周懿抿唇:“杀了你这种地位尊崇的人,我会面临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这是我给你的特权。”他指尖勾住扳机护圈,利落的转了一圈,便朝着她投掷过来,沈周懿抬手接住,沉甸甸的,也更觉得这个男人莫名。 “我只给你一周时间,届时,你将迎来所有渴望的真相。”庄怀隽精致到妖异地眉眼像是蒙了层雾雨,他似乎勾了下唇畔:“蘑菇头,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这句话明显要送客。 可…… 蘑菇头? 叫她? 为什么这么叫? 她无法理解。 也不愿意多与这个男人多说什么。 她曾经想放下过去阴暗走一条可以窥见天光的路,现如今……她只想为他搏一搏,哪怕,荆棘塞途。 她只要他活着。 转身。 她顺着酒架想出门,却在途径书柜时被脚下台阶绊了一下,撞掉了扣在桌面的一只相框。 落地,玻璃碎开,里面藏着的相片掉在眼前。 她垂眼。 那一瞬,却看到了一张最熟悉的脸。 少女正直青葱,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已经出落的艳而不俗,眼里毫无情绪,像是玻璃橱窗里的娃娃,而她身侧,是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一身阴戾,手握一把伞,恶意朝着她头顶倾斜而下,可以说是完全不愉快的合影。 而这少女…… 竟正是她——!? 第三百一十九章 秘密 几乎就在那个瞬间,原本安然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便已经快步的走了过来,弯下腰也不管那尖锐的玻璃渣,将其中的那张照片捡了起来,恍惚之间,他周身那种阴戾之气似乎更加的刺骨。 沈周懿错愕,眼里有不解和困顿:“……里面的人……?” “与你无关。” 得来的,是庄怀隽甚是漠然的回答,他黑黢黢的眼睫掀起,像是隐匿了风浪,喉音低低沉沉。 沈周懿却并不相信,她余光想要再看一眼那张照片,他直接收走。 她抿唇,“那个地方,明明就是邕城的疯人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里。” 照片里的人。 除了她,还能是谁? 为什么,她会和这个男人有这样一张合照? 小时候她明明不记得自己认识过他这样的人。 毕竟,像是庄怀隽这样的长相和性格,没有人会将他当成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必然会记忆深刻。 庄怀隽背影在光线下氤氲出淡淡的阴翳,他敛下眸,看着手中因太过用力而发皱的照片,好像过去许许多多的记忆都被揉碎,再回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良久。 他抬起手,将那张照片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寡情至极。 “是又如何,有些事,你不一定想要知道的。”他回过身,淡红的唇轻扯,刺人的哂意,“墨,送客。” 声音落下。 门便被推开,墨清秋双手环胸地靠在门口,眼神睇过来,嘴角还咬着烟:“沈小姐,请吧。” 纵然许许多多的疑惑,但是庄怀隽并没有要说清的意思,沈周懿敛下情绪,明白当下的局势已经彻底的走向了一个完全无法掌控的未知方向,她朝着外面走去,心思百转千回着。 墨清秋随着她一道走到了门口。 他掸了掸烟灰,透过薄薄的烟雾看着她:“当真不是不一样的——” “什么?”她回过神。 墨清秋似笑非笑了下,眼里总有种她看不明白的深意,像是作壁上观的看客,清晰全局但不予插手。 “就是觉得,我们老板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他这个人有非常严重的起床气,刚刚要是换做其他人进去,皮都得扒一层,沈小姐,运气不赖啊。” 不知为何,这话听着仿佛有什么深意一样。 沈周懿并不想关注这一点,她眼波淡淡地:“他卧室那张照片,你是知道的是吗?” 墨清秋勾唇:“知道。” “你们、哦不,是他,究竟在打算什么?” 墨清秋舌尖卷了口烟雾,他眯起眼:“这就要沈小姐自己去寻找答案了,我的老板是庄先生,你问我,是没有结果的,给你一句忠告……” “最亲近的人,也不要给予太多的信任。” 说完这句话,墨清秋便转身回了庄园里。 沈周懿站在丝丝缕缕的雨幕之中,这个世界似乎朝着她笼罩下来了密不透风的网。 隔了很久,她才转身,然后掏出手机给沈召卿拨了过去。 * * 窗口。 颀长的身影立着,他眼神算得上的寡漠,病态到苍白的脸上郁郁沉沉。 墨清秋进来,看到他这个样子,歪了歪头:“这么个大美人儿,舍得?” 庄怀隽收回视线,瞥向了垃圾桶那边,“舍不得的人,可不是我。” 这对话有些莫名其妙,墨清秋却眯眼:“邕城那边即将收网了,沈召卿那边……” “他才是那个纵观全局的刽子手,这么一对比,我算得了什么?”庄怀隽唇边轻掀,长长密密的睫毛微颤:“沈家于沈周懿来说,根本无足轻重,是死是活,她怕是眼都不会眨一下,这可不行。” 看着男人那筹谋而无情的神态。 墨清秋不知该说些什么,庄怀隽是雄韬伟略的,也是城府极深,手腕极狠的,他的世界里大概只有无尽的荣耀和野心,什么儿女情长与人情冷暖,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为了目的,他可以牺牲所有,正是因为这样,才活的如此行尸走肉般,说不清究竟是悲哀还是无感。 “你们两个的目标早已出现了偏差,老板,他不会同意的。” 庄怀隽走到了垃圾桶前,敛眸看着里面那张照片,许久才平平地说:“要沈家死,何其容易,可人心的死,才是拍案叫绝的重头戏,同不同意,没所谓。” 说完。 他弯腰,将那照片重新捡了起来,封存在了柜子最深处。 * * 坐上了出租车。 沈周懿拨通了沈召卿的电话。 他最近人在邕城,前段时间便回去了,也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事情,她的小舅舅,好像永远在忙碌、奔波。 “阿懿?” 听筒里是男人清沉的嗓音,光是听着这么一道声音,都让人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了雾雨朦胧的仙境般,那么的透彻、独绝。 沈周懿视线落在窗外,好像有些疲惫,在最安心可以依赖的人面前便暴露无遗。 “小舅,你在邕城忙什么事?” “在沈家,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务,我们阿懿怎么了吗?声音听着无精打采的?” 沈周懿无意识地咬咬下唇,须臾才问:“小舅以前常常去疯人院,你见过庄怀隽吗?” 刹那间。 气氛似乎在凝固。 沉默了许久,才听到他淡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问?” “在他这边看到了一张照片,里面是我跟他,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我见过他,觉得很怪。” 她好像是触及了什么被隐藏起来的东西,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如此的陌生。 伸手摸了摸皮包里那支左轮枪,这是他给她的,多么匪夷所思。 “没见过,没印象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没有什么意义。”沈召卿只是这么说。 可沈周懿仍旧觉得怪异。 良久,她才松泛下来,“过段时间我想回去给我妈扫扫墓,小舅陪我一起过去吧。” “好。” 闲聊几句,挂了电话。 已经到达了西储园。 明天就是审判日,只要明天结束,过几天则是宋戎颜的生日,算是迎来了毫无负担的新生吧。 至于庄怀隽这件事…… 她不会翻篇的。 而徐嵘一那边…… 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毫无交情的人,她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第三百二十章 结束 裴谨行离开西储园了,好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一样,两个人都没再提配方源的事情。 现如今,得到了庄怀隽确切的答案,只要她做到那件事,c03药剂就是双手奉上……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 不重要、任何过程都不重要。 反正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不是没筹谋过人命游戏,现如今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其他的……她可以忽略不计。 京城很少会连着几天一直下雨,空气湿漉漉的,潮湿的叫人觉得并不是很舒服。 第二天。 今天是林枫接受审判的日子,需要在上午九点到达法庭。 沈周懿穿戴好出来,便看见宋戎颜已经准备好了,她今天穿了一身的黑色,但是那美艳的皮相丝毫没有被折损,反而像是沉淀要勃发的美,她今天化了一个十分张扬娇艳的妆容,红唇似火,浓厚的眼妆衬的那双眸子锐利而骄纵,耀眼的仿佛无法轻易直视。 沈周懿都被晃了下眼。 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阿颜了。 “今天听完审判,我们去吃赋西山的bbq吧,这家的露营场地超级美,据说抬手就可以触到星空,怎么样?”她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兴致冲冲地说着。 沈周懿顿了顿,缓缓地勾唇:“好,我去预定帐篷。” “鸢姐过来吗?让她来做苦力活,有力气不能浪费啊。” “应该可以。” 规划好了行程,沈周懿开着车带着宋戎颜直奔法院。 路上十分的泥泞,但是出了太阳,很是稀薄。 宋戎颜拿着镜子补妆,反复地确定自己是否完美无缺。 沈周懿无声着,她大概能够理解宋戎颜现在的心情,仇人即将面对面,怎会让对方看到狼狈的自己,只有自己仍旧光鲜亮丽高高在上,才是对敌人最大的冲击。 抵达里法院的门口。 原以为今天会面临大阵仗,但是却没有。 门口空空如也,没有媒体与记者的围堵,今天的事情被严严实实的压了下来,无人知晓宋戎颜也会出席,便无人会来扛着长枪短炮去中伤她。 顺着路标一路来到了法庭门口。 宋戎颜才僵持了一下,她抿着唇,紧紧地攥着沈周懿的手,体温在一寸寸的冰凉下去,准备了许久在这一刻还是被无形的东西击散。 沈周懿回握着她,轻声道:“没事,阿颜,有我陪着你。” 宋戎颜这才扯动嘴角,像是笑了一下。 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到场的人不算是少。 她们一眼就看到了在最前端的人。 男人今天穿着一身的正装,挺拔如松,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的眼镜,狭长的眼眸是从不遮掩的漠然,他的唇色并没有那么的健康,气场却仍旧的强势,压迫感极强,而他身边的女人,今日盛装出席,却遮不住其中的憔悴。 谢宿白、谢荷。 宋戎颜嘴唇轻抿,踩着高跟鞋走到了他们后方第三排的空位。 像是有预感一样。 谢宿白竟在她落座的那一瞬间回过头来。 二人对上视线。 宋戎颜垂在腿上的手顿时攥紧,指甲死死地抠着掌心的嫩肉。 他…… 看起来很疲惫。 这几天的时间里,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圈儿。 她—— 又怎么会不心痛。 可她不能那么快的软下心。 这背后是父亲的尸骨无存,是铮铮铁骨的无名冢。 宋戎颜挪开视线。 前面。 谢宿白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收回视线,他招来了旁边的秘书,“这里面冷气开的大,去送两条毯子过去。” 秘书立马应声去办。 谢荷这才发现了后方带着墨镜的宋戎颜,她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坐稳不再动弹。 “现在,她估计并不想要跟我有什么交流。”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谢宿白没说什么。 谢荷苦笑了声:“你说,等今天事情都结束,宋小姐还愿意嫁进谢家吗?” 谢宿白微微敛眸,依旧沉默。 须臾。 谢荷像是放弃了什么挣扎,她恍惚又茫然地看着斜侧方等待犯人进来的门,“我同意。” 他这才看过去。 谢荷缓缓说:“我同意你带着她去国外,你们两个去过自己安稳的小生活,在这里她心里会有极大的负担,不管是我曾经的所作所为,还是你姐……林枫对她做过的事情,都会让她对这个谢家抗拒,就当是对她的弥补,远走高飞吧,离开这个沼泽。” 她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当初自己为爱而疯魔,理智全无,说的话、做的事、没有一样不是在伤害他人,她凭什么觉得不公允?觉得委屈?她最爱的弟弟为此差点什么都失去了,她没有资格发表任何意见,唯一能做的…… 就是支持他们了。 咔—— 那扇门被打开。 谢荷看过去,看到那张与自己日与夜都相处的面容,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宿白喉结滚动了几遭,缓缓地说:“好。” 林枫被拘押的这段时间,他曾经假装出来的温文尔雅的气质被消磨殆尽,种在他骨血里的真实自己披露无遗,眼神也多了压不住的狠意,他环视一周,看到了中间的宋戎颜,却无声地扯了下嘴,眼里哪里有半点的忏悔。 宋戎颜呼吸在颤抖,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面,控制不住的打冷颤。 如果不是沈周懿紧紧地抓着她,恐怕已经彻底地失控。 法官庄严地落了锤,将谢宿白陆陆续续挖掘出来的证据全部公开,罪名一项项的成立,直到…… “流窜境外多年,杀害同胞无数,贩毒制毒、良心泯灭不惜设计杀害我国缉毒警,试图泼脏水侮辱先烈,今,还与先烈净土与公允,犯人林枫罪恶昭昭、依法由最高人民法院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砰! 一锤定音。 回音在耳廓不停地扩散着。 宋戎久久不能回神,她眼前在发黑,仿佛看到了父亲那温暖的笑容,好像在说,幺儿放心,别在为爸爸劳心了。 啪嗒、啪嗒—— 滚滚热泪像是断了线一样砸在沈周懿的手背。 无声的悲泣。 第三百二十一章 畅谈 结局已定。 迟来的审判、迟来的公道、 整整十五年。 几乎要熬尽人的心血,直到眼泪都要熬干。 直到面对这个一直想要的结局时,内心却说不出的平静。 宋戎颜没有动,她一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看着那男人面对死亡而没控制自己露出那么一瞬间的恐慌,多么讽刺又多么的凄烈。 在被带走那一刻。 林枫看向了谢宿白,又看向宋戎颜,他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说了什么,可无人听到。 谢宿白没分辨清楚林枫那句话的嘴型,因为谢荷终究支撑不住剧烈的打击晕倒了。 他叫了人来将谢荷送去医院。 等回过神来,看向仍旧坐在听审席位的女人。 她似乎在发呆,没有他想象中的情绪崩溃,她太安静了。 他迈着长腿,一步步地走过去。 沈周懿看了看他,没动。 谢宿白坐在了宋戎颜的另一侧,女人失神一样看着林枫被带走的那个方向,也不理会他。 他滚动了一下干涩到疼痛的喉咙,才轻下声音说:“阿颜,太阳出来了,天晴了。” 是啊。 外面竟然晴了。 他的阿颜,不用再苦了。 宋戎颜徐徐回神,转头去看了一眼,暖色的光线投射下来,暖意在蔓延。 老天爷似乎垂爱她了。 谢宿白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好像他从来没有过像是现在这样温柔的声线:“阿颜,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我努力养好身体,争取不病不痛,一直陪着你,等你七老八十,我仍旧是你最强有力的依靠,代替伯父那一份,好好的弥补你过去的缺失,我们将你寄养在宠物店的那只茶杯犬接去国外,生不生孩子随你,毕竟你怕痛,我们就住在市中心,方便你购物逛街,八十岁也是最潮流的老太太,我就保证你每天都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你说好吗?” 他鲜少会说这么多的话,孜孜不倦、耐心十足、也愿意敞开心扉来交流。 好像他心中的负担也随之放下了。 沈周懿不由看了一眼男人。 他这样的男人,天之骄子,从小生活在纸醉金迷之中却没有什么坏的习惯,人性情漠然疏离,想要这样的人动心本就难如登天,可一旦动心,便是今生永世。 算不算……也是阿颜不幸之中的,一缕光? 宋戎颜这才眨了眨眼睫,她像是被触动了,“茶杯犬很娇弱,得精细的养着。” 谢宿白应:“好。” 宋戎颜:“它生病了一段时间,以后必须得耐心着,你不许耍你的冷脾气。” 谢宿白:“好。” 宋戎颜:“我还资助着两个孩子,你出钱。” 谢宿白:“好。” 宋戎颜:“每年无论多忙,必须去看我爸爸。” “好。” “好。” “好。” 不知他究竟说了多少的好。 全部答应,全部认真的对待,没有半点的敷衍。 谁能感觉不到那汹涌的爱意。 朗朗乾坤,他们在相爱。 幸好…… 阿颜有一个懂她也爱她胜过自己的人,能在这萧条的世间给她些许的慰藉。 沈周懿释怀地勾勾唇。 从法院出来,天晴明媚。 宋戎颜深吸一口气,她松开谢宿白的手,脸上已经隐隐见到了笑意,她依偎在沈周懿的身边说:“今天是姐妹局,谢总要不自己休息一天?” 谢宿白当然不会打扰她们姐妹谈心。 人生里每个人物都有着不同的作用,他这个爱人,就在家里等她回家就好。 沈周懿能够感受的到宋戎颜由内而外的变化,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将过去的所有都要吐露出来一样,对万物好奇,购买了许多露营需要用到的东西,还一定要记账在闻鸢头上,又成了过去那个跋扈的小滑头。 沈周懿也就那么纵着她。 闻鸢当然更没有意见,她身为三个人里的大姐,向来照顾她们。 赋西山的露营场地近几年很火,老板是有情调的人,在布置方面下了心思,星空、美景、野炊、旷野、篝火、一切都是最纯粹的模样。 她是真的开始放下了。 “我要是跟谢宿白出国了,以后就不一定能时常见面了,你们要是想我了怎么办?” 宋戎颜兴致很高。 沈周懿想想,说:“十个小时的事,我去看你。” 宋戎颜啧啧两声:“可别,到时候你家弟弟得恨我抢走你了,我可不想被骂。” “那会儿你闲人一个,你回来看我们不就是了,谢宿白还能拴住你?”闻鸢抿了口酒,仍旧是大姐风范。 “嘶,机票很贵,谢总赚钱很不容易的好不好,到时候你们可得多帮衬他啊,拒绝无效。” 沈周懿笑:“怎么没见你为我俩操操心?” 宋戎颜眨眨眼:“你,我是放心的,至于鸢姐嘛……” 闻鸢睇过去一眼。 宋戎颜:“我只担心她没男人要。” 闻鸢当即将一块牛肉塞进她嘴里:“谢担心,正钓着。” 沈周懿:“……?” 宋戎颜:“……!” “什么情况!!” 闻鸢眼尾上挑:“骗个精z,遇到个八百个心眼子的。” “天哪。” “我草!!!” 两个人瞬间八卦脸。 原以为闻鸢这种钢铁直女轻易不会开花,谁知道她一上来就是王炸啊! 闻鸢翘着二郎腿,瞥了眼二人,勾勾手指:“想听吗?” 沈周懿都来了兴趣,更别提一脸兴奋的宋戎颜。 闻鸢:“大,但烂,第一回七分钟。” 沈周懿:“……” 宋戎颜:“这哥不行啊!!” 嬉笑畅谈,深夜也久久回荡着笑声。 直到天快蒙蒙亮。 三人都喝了不少。 山上的气温比较低,沈周懿几乎是冷醒的,她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被多盖了一床被子了。 她从睡袋里爬出来,闻鸢还睡着,她又看向宋戎颜的床位,不见她人影,可她的被子却披在了她的身上。 沈周懿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走出帐篷,以为宋戎颜就在外面,可寻了半天都没看到她人影。 这边除了帐篷没其他去处,现在才早上的六点多,她能去哪儿? 她只能去打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三百二十二章 粉碎 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沈周懿觉得一股无名的惊颤在浑身蔓延,混合着山上的冷空气,牙根都在打颤。 她快速的回到了帐篷里面,叫醒了闻鸢:“阿颜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也联系不上她。” 闻鸢皱皱眉,她起身:“我去找一下这边的负责人。” 现在正是清晨,山上的太阳还没有出来,天气很是昏沉,雾气也异常的重,不知道宋戎颜究竟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可当他们找到负责人那边时,看了附近的监控才发现宋戎颜竟然一个人下山了。 在凌晨四点的时候。 沈周懿太阳穴控制不住的突突直跳,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回想着昨天晚上她们在一起的种种,她是那么的放松、那么的开朗、那么的开心,可好像…… 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 闻鸢也察觉了什么,她眼眸阴沉下来,沉声道:“谢宿白的联系方式知道吗?问问他。” 沈周懿连忙去拨通谢宿白的手机号。 那边响了几声便接了起来。 男人声音有些哑,似乎也并没有休息好:“沈小姐?” 听到这声疑惑的声音,沈周懿心沉下来:“阿颜去找你了吗?” 听筒里默了默,才有了响动:“没有,她怎么了?“ 咯噔—— 听到这个回答,沈周懿血液似乎都凉了下来,她转身就快步地往车子那边跑:“阿颜失踪了,她一个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感觉不太好,你想办法找一下,我跟鸢姐马上回去。” * * 啪! 手边的水杯在他无意识之中被拂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惊醒了躺在病床上的谢荷。 她苍白着脸看向一瞬间失神的谢宿白,“宿白?怎么了?” 谢宿白也堪堪的回神,他垂下眼看了眼地上的碎片,胸口开始胀痛,这伤口怎么就是好不了。 “我有些事,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便快步的起身朝着外面而去。 而那步伐明显的加快。 谢荷不明所以着。 冲出医院的大厅,看着在这个清晨医院附近已经人来人往的路段,多么的拥挤。 其实他昨天晚上做梦了。 梦到了他和宋戎颜回到了学生时代,一切都没有开始的时候,那阵子,她是短暂快乐的,最起码,她那阵子是努力生活的,他觉得,应该是事情结束了,那时的阿颜要回来了,他努力,让她幸福下去。 可看着这川流不息,他像是踩在了一团云彩上,飘飘忽忽的落不到实处。 谢宿白拨了电话出去,他抚着疼痛的伤口,嗓音冷的吓人:“查一下今天凌晨四点开始,从赋西山开始的通往市区内的两条监控线路,要快,要详尽。” 对面也听出了他情绪上的问题,不敢怠慢,急忙应答。 谢宿白也不闲着,他独自开车回到了宋戎颜的公寓,但是没人。 他又去了他买给她的别墅,依旧空空如也。 谢宿白站在路口,他喘息逐渐的紊乱,好似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氧气被一点点挤出去,找不到、依旧找不到…… 阿颜—— 阿颜—— 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巨大的恐惧感降临,像是真的又面临当时高中离别一样,窒息干涩。 谢宿白没停留,重新踏上寻找的路。 可就在他上车的那一瞬间。 手机响了起来。 好像是一股强力,将他从失魂落魄当中拉回来,他打开了手机。 竟然是宋戎颜发来的短信。 他来不及去看,急急忙忙去给她打电话,但是,还是那道冰冷的、公式化的女声。 还是关机的状态。 迫不得已,他只能去看短信。 可看到内容后,他原本就冰凉的心,似乎彻底的粉碎。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风也轻轻柔柔的,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轻松的时刻了,今天我还去吃了你喜欢的那家生煎,只不过他家今天的粥有点咸了,心情总之还算是不错吧,你的伤还没有恢复完全,别太折腾自己了,也让我省省心,好不好?】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你一直在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努力着,可你这个人啊,总是做得比说的多,就这点不太讨喜,其他的呢……好吧,我真的都很喜欢,不过你也清楚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太会表达自己,甚至是有些别扭讨人厌的性格。 谢总对我的容忍真的很高,悄悄告诉你,其实在高中时候,我就暗恋过你,不过啊,当时我那种情况,我哪里能触碰得到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我这个人前半生活的实在是太糟糕了,哪里敢妄想什么,这么说来你算是老天爷在我苦难日子里的一点甜头吧,好像我的确不应该再不知足什么了。】 【可有时候不得不去考虑现实的问题,我曾经真的很想要嫁给你,可我们好像隔了太多太多的负担,微博上发酵的事情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虽然事情已经压下去了,但是在这样一个网络的大环境里面,千千万万的人知晓了我肮脏糟糕的过去,他们戳的不只是我的脊梁骨,还会是你的,他们会在无数个时间段,不同的场景里,反复的拉出这段往事,唾弃着,甚至那些视屏永远都删除不干净,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资。 你明明可以光鲜亮丽一直被人们所艳羡着,敬仰着,但是跟我在一起,你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名誉受损,更是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能吗?我自私了这么多年,如今你为了我,甚至将你从小长大的家都翻了个底朝天,我身上的仇恨是没有了,但是对你的负担和愧疚却不会消失。】 【宿白,我想我现在才是要解脱了,遇到你,不枉来人间一趟。】 【最后……】 【好好活着,记得每年帮我去看看我爸爸,下辈子,我一定干干净净的做你的新娘。】 一字一句,像是倾注了血泪,痛的人五脏六腑都抽搐。 谢宿白眼眶红着,捏着手机的手不断的颤抖着,他嗓子哑的不得了:“不……” “不要……” 她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可他呢? 他像是发了疯似的踩下油门。 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宋戎颜,你怎么敢! 叮—— 手机响起来。 是秘书打来的电话,声音万分的急切:“谢总不好了!宋小姐她一个人登上了锦江大厦天台!现在下面已经来了警察和媒体,宋小姐她……” “阻止她!拖着等我过去!” 谢宿白几乎怒吼出声,苍白的脸上是慌乱,亦是痛彻心扉的无措。 秘书被吓了一跳,颤抖着连连说是。 谢宿白扔掉手机,发疯似的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路面是油门的轰鸣声,不要命一样冲出了车辆拥挤的路段。 晴朗的天气变得讽刺,在这样美好的一天啊,所有的一切都在被碾碎。 新闻在蒸腾,在发酵,短时间之内,锦江大厦便已经围观了许许多多的人,仰着头颅看着最高点那飘扬着的人影,像是免费的看客,可以站在最无关紧要的角度评头论足着当事人所谓的“冲动”、“不懂事”、“浪费公有资源”、等等。 宋戎颜看着楼下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群,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裙,裙摆在风中飞舞着,迎着朝阳,清晨最清澈的时间段,父亲说过,她是早上出生的,寓意着她是被祝福过的孩子,一生顺顺当当,无忧无虑。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的以最真实的模样。 她不想管下面的人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其实她早就扛不住了。 在微博事情发酵的那一瞬,在看着自己资助过的人对她恶言相向的那一瞬,在谢宿白姐夫是仇人的那一瞬,无数的大山压在她的身上,早就千疮百孔,她已经病了很久了,重度抑郁的情况下,她为了爱的人,坚持太久了,现在大概…… 真可以结束了。 她低头看着下面,慢悠悠地开机。 收到了许多的未接来电。 她只找到了沈周懿的,来电记录,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很快就接起来。 传来了沈周懿颤抖的声音:“阿颜,阿颜你等等我好不好?不要做傻事,一切都在重新开始,好吗?” 宋戎颜眯着眼,看着朝阳:“周周,我真的好累啊。” “不用为我惋惜的,今天这条路,是我无数午夜梦回都期盼过的,如今,我亲眼看着那个人受到了制裁,我已经没有了什么执念,前半生过得……实在是太苦了,我……感觉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楼下。 沈周懿几乎一路的飙车,她通过新闻的动向知道了具体的情况,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下车,腿软的险些摔倒在地,要不是闻鸢眼疾手快,她连跑起来的能力都要丧失。 风好冽,她呛了一口,眼泪都要出来了:“不,不是这样的,阿颜,你还有美好的以后,你要是这么做,我怎么办?谢宿白怎么办?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我们……一起努力努力好不好?” 听筒里轻轻地笑了下。 “周周,你别哭啊,你知道的我最怕你难过了,笑笑,就当让我自私的安安心。” 沈周懿踉跄着,她想冲进去,但是警察却拦截下来,厉声斥责:“无关人员不可进入!” 沈周懿理智丧失,她想冲进去,闻鸢抢在前头隔绝了那些人对沈周懿的拉扯,脸色沉的吓人:“楼上的人是我们的亲人!” 这么一声怒吼,四周似乎静谧了那么一瞬。 沈周懿平稳自己的呼吸,抬头看着楼上,轻声地抚慰:“阿颜,我去陪你,你等等我,我马上上去。” “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在锦江大厦吗?”宋戎颜说。 沈周懿冲破阻拦,像是一去不归的风,“什,什么?” 宋戎颜轻叹了下:“那些人抢了本该是你的东西,你爸爸的一切,害的你的童年那么灰暗,而他们拥有着这样一个钱窟窿大厦,享不尽的荣华,怎么可以呢?” 沈周懿猛地顿住脚步。 心像是被重重地刺了一刀。 “阿颜……” “所以,我死当然要有价值一些,他们只有一天坐在这栋大楼里面,他们就终生不能安心如意,舆论会捆绑不休,周周,我生来蠢笨,能帮你的太少了。” 沈周懿眼眸蔓出红血丝,“不……” 宋戎颜说:“天气真好,记得答应我的事,电影上映包场……” 如此同时。 后方一阵暴乱,人群里炸开了锅,什么重重地撞在了路边的路灯上,惊叫声不断。 沈周懿就着风回过头。 男人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氤着血色,他捂着胸口,像是挣扎在死亡彼岸,求一线生机一样。 闻鸢惊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谢宿白……阿颜!他来了!” 可就在那句话落下的瞬间。 像是有什么感应,沈周懿手中的手机落地,隐隐约约有女人轻叹地声音:“别看我,会很丑。” “麻烦他们要收拾残局了……” 下一秒。 “啊!!!” “跳了!” “快拍!好像是个女明星!” “呜呜呜我害怕……” 数不清的声音像是凶猛地怪兽一样,铺天盖地而来。 沈周懿仿佛被电击,肢体麻木地无法动弹,耳边嗡鸣地几乎要炸开,她慢慢地想要回头,余光瞟到了空中那纤细的身影,在那一瞬,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是闻鸢颤抖的声音:“别看……” 沈周懿僵住,藏于掌心下的眼睛一眨不眨,涩涩的疼。 另一边。 谢宿白抬起头,在那一瞬,一道熟悉地、日夜拥抱的、深爱的身影,像是凋零的霜花,落在未来得及铺上气囊的地面,那么脆弱的,那么易碎的,开出了朵朵艳丽的花。 太阳亮的刺眼,光芒讽刺。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声线像是闭锁,上涌了腥甜的血液,他抬起手,妄图想要触碰她、抓住她、可就是这么咫尺的距离,远的他想哭,眼泪无意识地聚集在眼眶,他想叫她的名字,喉咙叫的嘶哑,也无法呼唤。 他一步步地,朝着她躺着的地方而去。 周围的声音都化作了嗡鸣地杂音,他只想看着她,破碎的她,却也看不够。 直到,他终于跨越了世纪一样,来到她的身边。 才像是从恍惚之中拉回了神。 腿弯一软,硬生生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他彻底地崩溃,挤出了悲鸣的声音:“阿颜、阿颜——” 第三百二十三章 凋落 凄悲地声音,含着浓重地血腥,听着叫人心都跟着狠狠地颤动起来。 他终于醒神,也终于触碰到了心爱的女孩,触了满手的濡湿,温热的,也是冰冷的。 “阿颜、” “疼不疼啊?” 他颤抖着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感受着她微弱到了极点的呼吸,她在喘息,急促又随时能骤停,肢体的骨骼几乎已经分离,肉眼可见地穿透了皮肉,血淋淋地,眼睛不停地眨动,流着泪,她想要笑笑,好像都是那么的艰难。 谢宿白凄鸣地声音在哭泣着,他无措又恍然,整个人都被揉碎,疼的他眼泪不停地掉。 “阿颜……阿颜……” “疼不疼啊,你傻不傻……?“ 宋戎颜好像想要说话,可她好难过,她好像彻底的挣脱了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 她想过要对抗,可她输了。 这世间,想活下去,为什么就是那么的难? 对不起,她的爱人。 对不起,她的亲人。 她蠕动了下嘴唇,身体抽搐着,须臾,她扯动嘴角,无声地说。 ——再见。 ——请忘记我。 * 天仍旧明媚。 只有人心在下着雨,铺满了血色,再无生机。 谢宿白没动,他始终抱着他的姑娘,亦是他的新娘。 任凭警方、救护车来人,却好像无法分离他们一样。 一切像是梦境一样,眼睁睁地发生在眼前,但是却没有半点真实的感受,人间还在忙碌、嘈杂、人来人往。 有新生的生命呱呱落地,也有卑微的人生就此陨落,再无回响。 这人间,祈求一句平淡普通,却也好像难如登天。 沈周懿堪堪地从噩梦里苏醒,她满头的冷汗,濡湿了发丝,脸色苍白而漠然,嗓子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来。 灯打开。 床边,裴谨行瞬间起身,捧着她的脸,为她擦着脸上的汗珠,潋滟的眸藏着世间无数美好的情意,将她溺在其中,“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沈周懿茫然地颤动睫毛,喉咙滚动,干涩窒息。 “……我,做噩梦了。” 裴谨行撩起眼皮,唇畔轻抿,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慰着她的脊背:“不好的梦,我们忘记好不好?” 沈周懿怔住。 像是从梦境里拉出,“阿颜……死了。” 她陈述着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 好虚幻。 她骗不过自己,眼眶红着,“她在哪儿?” 裴谨行喉结滚了滚:“手术室。” 从现场到医院不过才两个小时。 沈周懿昏沉倒下。 这个过程中,谢宿白像是疯了一样,明知道已经救不活了,可还是强制性的让医院最顶尖的专家为宋戎颜做手术,救她。 可…… 那怎么可能? 人的骨头几乎已经都摔成了渣,五脏六腑碎的没有挽救的可能,就算是神仙来了,都再无生机。 她仍旧停尸在手术室。 ——面目全非。 沈周懿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上的那一刻,腿软地根本无法支撑。 裴谨行伸手,直接将她抱起来,嗓音低低淡淡,微微的颓哑:“我带你过去。” 沈周懿不动了,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眼里哪儿有什么光,像是又成了过去那样毫无生气与情绪的琉璃娃娃,内里空空如也,冷而硬。 医院的走廊好像很长。 回荡着脚步声。 手术室外,闻鸢孤零零地坐着,整个人的气场被削弱,静静地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听到动静,她才缓缓抬起头。 “要不,别进去看了。”她嗓音也沙哑,里面的情况并不是很好,甚至是难以入目的,至亲之人看到那样的画面,哪里能够承受得住。 裴谨行倾侧视线,他也不想让沈周懿看,这种伤害和分离,永生永世都是痛。 而沈周懿情绪淡淡地,她轻搡了下他的肩膀:“我自己进去。” 裴谨行只能将她放在地上,他了解沈周懿,现在她并不想让外界的声音去扰乱她。 沈周懿缓了一口气,才推门而入。 谢宿白并没有走。 病床上盖着白色的布,让人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谢宿白失魂落魄的,他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像是个雕塑一样,浑身都是血,染出荼蘼的花。 悲恸的情绪灌满整个空间。 尊贵的天之骄子跌入尘埃,再难振作。 沈周懿就那么看着宋戎颜躺着的那张床,好像哭泣都已经不会了,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压垮在了这污浊的世俗之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哪怕,她满门忠烈,从未伤人分毫。 许久。 沈周懿才走过去,轻抚白布下那凸起的手。 她垂眸,白布上瞬间滴下一滴清泪,在布料上晕染开。 “下辈子,做个普通平凡的人,一生无病无灾,无痛无难。” “阿颜,放心。” “你不想让我看,那就不看了。” “但……” 该算的,一个都跑不掉。 她没说出来。 她不想让她走的都不安宁。 说完。 沈周懿扭头看向沉默的谢宿白,“节哀。” 谢宿白没说话。 沈周懿也不是性情柔和会切身体会安慰他人的人,她说:“丧事,你筹备,谢总,谁都能倒下,你不能。” 说完。 她径直离开。 她这话是无情了些,可这是宋戎颜的意愿。 谢宿白,要好好活着。 安静下来。 谢宿白才像是垂暮昏沉的老人一样动了动。 他翻找口袋,掏出一枚紫钻戒指。 就放在别墅的门口,她还回来的。 他又重新给郑重地她戴上:“忘不了的,你休想。” 随后,静谧的空间里,是他沉寂又温柔地宣誓: “谢太太,新婚快乐。” “下世再会。” * * 葬礼没有大办,甚至,出席的人不过十个人。 谁都无言,所有的话都糅进了冰冷的雨水里,混着泪,永远铭记。 她不是懦弱,她只是,自己为自己寻找了一方净土。 宋戎颜,永远干干净净。 * * 快要入夏了。 只有清晨与傍晚会有些凉气。 沈周懿并没有停歇。 葬礼结束,但是事并未。 谢宿白一直没有见任何人,就连裴谨行他们都没法去见他,他好像也跟着陨落了,有种生,并不如死。 纵然如此…… 在微博发布视频的、恶评的、一个都不能跑。 尤其是策划整个事件的人,她说过的,她不会让对方好过的。 啪! 手中的笔落地。 沈周懿回过神。 不等她去捡,从屋外回来的男人便半蹲下来,捡起笔,就保持那个姿势,微扬下巴,看着她。 沈周懿下意识将电脑关掉,没让他看到里面的东西。 而他余光都没瞟一下 只是淡淡说:“让我看看,姐姐是不是瘦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离开我会怎样 裴谨行捏了捏她柔软的手,端详着,然后,从背后取出一支还带有露珠的玫瑰,轻轻放在她电脑旁,“是瘦了,手腕都只剩骨头了一样。” 他唇畔轻抿,半哄半磨:“想吃什么,我学着给你做,怎么样?” 沈周懿缓缓俯下身,两手轻轻捧着他的脸,指尖摩挲他的下颌,“怎么还说我,你下巴更削瘦了,一点儿肉都没有,这几天我情绪波动大,让你心焦了是不是?” 以前她恐怕并不会关心人。 向来独来独往,情感淡薄的与世隔绝。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 虽然裴谨行比她小几岁,但是他是在一步步带着她成长,带着她走出自己。 她怎么能不爱他。 闻言。 他睫毛浅眨,就那么轻歪头,蹭了蹭她的手心,颓淡好听的嗓音似乎有些委屈:“嗯,很担心,吃不好睡不好,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姐姐想想办法,让我安安心,好不好?” 沈周懿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细细软软地刺戳了一下,不痛但是一阵阵的酥麻,半点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了。 她抱住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耳骨,软声:“好,下午我陪你出去走走怎么样?” 这是这几天里她第一次主动这样亲近他,理他,他理解她的心情,但是还是忍不住心疼与酸酸涩涩的,每天都在一胀一胀的疼,甚至他恨自己并不是万能的,不能为她消除这世间所有的苦痛情绪,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却又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无法太深入的插手。 现在她这样亲昵、他也点燃了一团热浪,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埋在她颈窝,浅浅嗅着、轻轻啄吻着。 “就呆在家里,行不行?” 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静下来好好的陪伴彼此了。 他太眷恋跟她静静在一个空间的感觉了。 以后…… 沈周懿被他拱的浑身痒,稍稍避开一些,他像是一只撒娇又毛茸茸的大狗,又孜孜不倦的粘上来,硬生生地揉碎了这几天里她所有的坏情绪、悲伤。 她觉得自己的确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爱人。 永远都是他也迁就着她,奔赴着她。 宋戎颜葬礼结束快一周了,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人生在世,总是要往前看,生活还在继续,她有她想做的事,要达到的目标,以及……要报的仇,阿颜的仇。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最终回过神时,自己竟然被带到了玫瑰园里的榻榻米上,迎着日落与花香,他哑着声问:“可不可以?” 沈周懿心热热的,她没说话,只是环紧了抱着他脖子的手臂,任由那久久不曾点燃过的火洒在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她好像正在从此时此刻的亲密关系里获得喘息的机会,他怎么能不是她的救世主。 已经太久了。 自从知道他身体的病,再到秦吱吱的嘱咐,他们虽然恋着爱,但是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么亲密无间过,现在抛开一切去相爱,她有些不适应,好几次都使大了劲儿,使得他闷闷地抿唇。 “你也会疼吗?”她觉得很好奇。 他会考虑到她的情况而特意加长前*。 但是她可能还是生疏,人沉浸在其中时,无意识的行为和反应也十分的磨人。 裴谨行俯身,鼻尖蹭了蹭她锁骨,嗓音慵倦而勾的人心里酥痒:“嗯,亲亲我就不了。” 他虽然对其他人性情乖戾而颓淡。 好像整个人都陷入了霜花里一样的清清淡淡,激不起任何的波纹,厌世又对什么都没兴趣。 可在她面前,是千变万化的。 情人之间所有好的表现,他都会有。 例如现在这样蛊人的呢喃与撒娇。 谁能想到,裴谨行这样的男人,会有这样一面。 只是远观,就让人动心不已,更别提与他恋爱,那是一种极致的爱意与享受,她承认,她一直是这段感情里的获利者,细细想起来,她能将他泡到手,好像是她这辈子走的最正的一条路。 “别蹭,我看看多委屈。”她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又忍不住不停亲着他的唇,生的好看,滥情的皮囊却深情的骨,“是不是要哭了?” 她明摆着是在逗他。 裴谨行也不是随意能捏的,他寻找上她的唇,“有能耐,你就在这儿让我哭一回。” 沈周懿嘶了一口:“你还真咬我,属狗的?” “嗯,狗没戴,慌吗?”他骨子里最多的,还是那种超脱的坏劲儿,一脸冷冷淡淡却引人上头无法自拔,这是他独特的魅力。 沈周懿忍了一阵,才得空说话:“不慌。” 裴谨行倏地顿住。 他下敛眉目,透过层层美丽的玫瑰花影,看着她。 那玫瑰花的倒影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像是张扬到极致的刺青,与他肩膀上展翅漂亮的蝴蝶相得益彰。 沈周懿当然懂他现在正在想什么,她指尖慢慢地在他肩颈那蝴蝶刺青出滑动,“生一个像你的孩子,我想我会非常喜欢的。” 以前她是非常讨厌小孩子的。 不过,现在想法愈发成熟后,她觉得,如果孩子能像裴谨行,无论是他的外貌还是品行,她都觉得,那一定非常的棒。 沉默了许久。 好像他也在消化这个事情。 过了一阵,他将她抱着坐起来,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懒懒撑在身后维持平衡,喉尖滚动,锋利如刃:“你如果想,今天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沈周懿就那么盯着他,好一阵,说:“有个问题。” “你问。” “如果将来,你身边的人不再是我,你会怎么样?” 裴谨行停下,就着昏沉美丽的夕阳,他半眯着眼,说:“为什么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女人就是这种生物,永远会执着于假设性的一切。” “不确定会怎么样,但……”他话音顿了顿,骤然一深,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你要是跟了其他人,我也不会去打扰你,因为我知道你个性,你从不会做任何自己不愿意的决定,唯一的结果就是不再爱我,所以,我死。”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崩 瞧瞧,多么平静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又深深的震撼着她的心神。 沈周懿晃了晃神,她好像透着一团雾去看眼前的男人,虚虚妄妄着。 隔了一阵,她才有了反应,静静地握住他的肩膀,“那要是你呢?如果是你不跟我在一起了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眼尾像是轻挑了下,唇畔漾着极淡的弧儿,他翻身而下,抚过她额角的发丝,缠绵的令人飘忽不定,他说:“裴谨行,生时永远爱沈周懿。” 像是一句耳边情话,总是让人分辨不清其中的真实度有多少。 可这句话是他裴谨行说出来的,好像意义又有所不同。 沈周懿透过昏沉的光影是看他好看的眉眼,所有的热情与情动,皆在为她而绽放着。 他们好像是在佛祖眼下热恋的男女,祈求得到什么生机与转机,虔诚的叩拜,坚定的唯物主义也不忍开始信奉起了来生。 月色凄凄。 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花,沈周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玫瑰园因为是恒温,所以睡在这里并不会觉得冷,瞥了一眼屋内,便看到客厅一口拐角处的盥洗室里有灯光亮着,裴谨行去洗澡了。 她一个人坐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去。 走到了裴谨行的电脑前,她看着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他忘记了删除还是怎么,邮箱里有他匿名发送并且设置了加密的邮件。 前段时间他发给……陆氏集团苏伊的。 她今天无意看到的。 里面竟然是裴家二房裴禹城他名下的锦江大厦地皮的不合法的整合,甚至详尽到了裴禹城曾经为这地皮去非法签署的合同以及掩埋的一些命案,几十年前参与过锦江大厦开发的包工头都离奇失踪。 这在那个年代或许会处理的很神不知鬼不觉,但是放在如今,一旦被拉出来,裴禹城面临的将会是彻查,这种级别的人,哪里经得住那么抽丝剥茧? 这份关于二房罪证的文档发送到了陆家苏伊的邮箱之中。 便给了陆家一个威胁裴家二房的机会,利用抓住的把柄,而强制让裴禹城不能弃她们于不顾,陆家那时被谢宿白打压快要崩盘,裴禹城不想蹚浑水,不再同意自己儿子与陆俞冉联姻,这让陆家没了倚仗,更加怀恨,如今,裴谨行却背地里送上了这么这份文档…… 沈周懿眯了眯眼。 苏伊必然会发了疯地咬住裴禹城他们,可裴禹城是什么人? 他能因为她是姜遇孑的女儿就直接派人来暗杀她,这种狠角色,苏伊哪里能威胁得了,无非只有一个结果…… 裴禹城极有可能会对苏伊动手。 裴谨行背地里做这件事,他是打算,让裴禹城彻底走上不归路。 她明白,这是为了她。 因为锦江大厦本来就该是她父亲的。 裴谨行身为裴家继承人,他要亲自手刃了自己的二哥。 浴室里有响动。 沈周懿回过神,便关了电脑。 她走到了窗前,眼里黑沉沉的。 现在还不够。 她无比的清楚,宋戎颜事件背后的人,就是陆姿琦。 毕竟发送了视频,无论怎么隐蔽,顶尖的黑客大神都能揪出蛛丝马迹来,她这几天查的清清楚楚,甚至去见了还未执行死刑的林枫,他得知宋戎颜去世,一点儿都不意外,直言视频就是他一直保留的,也是他让人发出去的。 可他已经身在监狱,无权无势,过街老鼠一样,谁会帮他? 她将林枫查了个透彻,找到了两个月前,与一条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是新的号码,废了一阵功夫才查出来这个号码是陆姿琦身边司机去黑市买的,那个女人也狡猾,用了多重隐蔽戏码,可她并不知道,她沈周懿能耐有多少,想要找出来她的狐狸尾巴,只是费些时间的问题罢了。 陆姿琦,就是躲在舆论背后的刽子手。 她亲手规划了这个杀局,她知道宋戎颜患有抑郁症,她在一步步逼死宋戎颜。 所以…… 一命偿一命,才是她的规矩。 沈周懿微微醒神。 裴禹城毕竟是老狐狸,他在这种关头想要对陆家动手怕是也会顾忌一些问题,阿颜就在锦江大厦跳楼,这段时间锦江大厦备受关注,甚至也受到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股市动荡,一直在下跌着,阿颜用自己的死去为她争一口气,裴禹城正在焦头烂额,对付起苏伊来,也不会太干脆。 如此一来。 她不介意推他一把。 想着。 浴室的门打开。 裴谨行只围着一条浴巾出来,黑发还滴着水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地气质,眼睫都被水润的湿漉漉的,显得那双含情眼更加的潋滟。 他看沈周懿醒过来,便走过来,环住她的细腰:“怎么不睡了?” 现在是凌晨时分,时间被他们消磨了大半。 沈周懿掩藏思绪,她躲了躲:“我身上都湿了,快去吹干头发。” “姐姐帮我吹。” 沈周懿心尖尖又被电流小小地‘滋’了一下,她淡淡地勾勾唇:“去坐好。” 裴谨行便懒散地靠在窗台,长腿敞开,半弓着腰,透过月色凝视着她,被这么看着,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有种不好意思的羞涩感,沈周懿下命令:“闭上眼。” 他无声地翘了翘唇,有股言语不能轻易形容的颓坏。 没挣扎,就那么闭上。 “不能看姐姐吗?” 沈周懿打开吹风机,认真地:“眼神太烫了,你收敛收敛。” “只有眼神烫吗?” 他闭着眼,享受着她的吹头发服务,嗓音懒懒淡淡地,半笑而非。 沈周懿顿时觉得手指都被热风烧了一下。 这小子,野的不知收敛。 静静地给他吹了一阵。 沈周懿问:“身体有不舒服吗?感觉怎么样?” 裴谨行这才缓缓地掀开睫毛,瞳仁清黑,“还好,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今天沈周懿不再继续为宋戎颜的事而萎靡,又焕活了生机,他有松了一口气,能让她稍微放松那么一阵时间,他也能跟着舒坦一些。 沈周懿关掉吹风机,也靠在他的身边:“谢宿白呢?他那边怎么样了?” 裴谨行眉心微微一蹙:“处理完后事,就一直闭门不见客了,一直呆在他跟宋戎颜住过的别墅里,骨灰也带走了,那是他的精神支柱了。” 谢宿白算是他们这一群里从小最成熟稳重的。 他这样的男人如果信念倒塌,那将会是天崩地裂。 第三百二十六章 谋划 宋戎颜去世了。 但是绝对不希望谢宿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但是依照谢宿白的个性,结局真的很难去猜测。 裴谨行揉揉她的头发:“别担心,陈聿臣已经在守着了,不会让他有什么意外情况。” 沈周懿恍惚着点点头。 隔了一会儿,她眼神低垂:“对了,你最近还会去九院吗?” “不一定了。”裴谨行眯了眯眼,“怎么了?” 沈周懿抿抿唇:“没事,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庄怀隽开出了那样的条件,徐嵘一的死活,关系到裴谨行的安危。 这件事,裴谨行自然不知道是最好的,他从不希望她会为了他而牺牲什么。 对此。 裴谨行沉默了一阵,他熟稔地从桌子里找出烟盒,沈周懿放在那边的。 从盒子里咬出一支烟,垂头点燃,清蒙蒙的烟雾扩散,他滚动了几遭锋利的喉尖:“要是……” 他好像有什么话难言。 又轻侧过头来看她:“要是我离开一阵子,姐姐会不开心吗?” 沈周懿一怔:“离开?” “去什么地方?做什么?” 裴谨行转过身,“公司的事情,会比较复杂一些,因为比较急,所以可能需要我出国,归期……不定。” 说着,他敛眸,嗓音好像哑了些:“会不开心吗?” 沈周懿显然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局面。 现在裴谨行的身体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她需要快些为他弄到c03药剂,他却要在这个关头出国? 他不要命了吗!? “不去不行?”沈周懿努力的平稳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的问。 裴谨行咬着烟,眼眸里倦淡,好像一片清清的泉,“必须去。” 他需要去f国,需要再次去闯那个龙潭虎穴,对方碍于他掌握的机密以及需要他来参与项目去为技术学术难关答疑解难,必然会给他解药,但是过程也一定会面临非人的对待,他自身的价值高过一切,他们需要他也忌惮他,他不确定自己会以什么状态回来面对沈周懿,万一有什么错差,在一个国家的秘密机构来说,人命这种事必然是瞬息万变的,他此时,就是一个赌徒。 赌自己赢下这条命,能归来与她厮守。 一旦输了。 就是悄然的死在他国,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裴家纵然再怎么强势,但是这是隔了一个国家的问题,对方完全可以有恃无恐。 一旦有任何的变故,他会安排好所有的一切,她不必知道他的死活,他会以一个负心人退出她的人生,也好过她知道一切而因为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活着的人,永远是最痛苦的。 宋戎颜这件事已经让他看透了本质。 好像话题一瞬间地僵住。 沈周懿心里是气裴谨行明明知道自己身体情况还不顾自己去做其他的事,看样子还并不打算说明究竟出国是为什么事,她抿抿唇,情绪上涌,“这个问题现在我不太想继续讨论,我困了,自己去睡。” 说完。 她一个人去到房间,然后上了锁。 裴谨行没动,就静静地在原地抽着那只烟。 许久之后,他便去厨房下了一碗简单的面,送到了沈周懿的房门口,敲敲门:“傍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起来吃完再睡。” 里面不回应。 裴谨行舌尖轻卷了下,可现在他好像不能太心软。 他只有走,才能获得机会。 哪怕她会怨他。 在门口他靠着墙等了许久。 才将餐盘放在过道的餐车上,然后转身去向另外一间房。 进门,他便给秦吱吱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个时间段,人当然是睡了的。 秦吱吱接起来电话的时候口吻并不是很和善:“凌晨三点,你最好有特别重要的事情。” 裴谨行敞着腿坐在沙发上,语气淡淡:“谢谢你帮我隐瞒配方源的事情,我打算出国去想办法,以后周周问起,也请你继续帮忙瞒着,你应该也并不希望她伤心难过。” 秦吱吱果然沉默了许久。 “所以呢?你想的是什么办法?要是回不来呢?” “这就不需要你管了,你照顾好她这边就是。” 秦吱吱冷笑了声:“托情敌照顾,裴谨少爷大气啊。” 裴谨行淡哂:“你要有机会就没我什么事了,秦老师,省省吧。” 说完。 直接挂了电话。 秦吱吱:“……” 她被这小子这股轻狂劲儿气了一下。 恨恨地翻身咬了一口枕头,才不爽地揉着头发坐起来,现在她成功的睡不着了。 不过。 答应了的事情,她也会照办,她这个人虽然很多时候路数不定,但是原则性也高。 直觉告诉她,裴谨行一旦出国。 危机四伏。 可…… 秦吱吱只能皱皱眉。 万一成了呢? 还省的沈周懿为此焦心。 好久。 秦吱吱起身,从寝室出门。 这个时间还早。 三院静谧,但是刚刚抵达研究大楼,却看到了陈芙一的身影。 秦吱吱微讶:“你怎么也这么早?” 陈芙一回过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啊,这两天事情有些多,熬了个夜,还有就是,沈萝央……为什么那几天一直守在您门口?听说您开除她了,是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院不过关的实习生千千万,但是被开除的却寥寥无几。 沈萝央算是开了先河。 她有问过,沈萝央完全不搭理她。 秦吱吱面色冷淡:“心思不正,这种人到哪儿都一样。” 说着。 她看了看附近:“她人走了?看来是接受现实了。” 这几天那个女人一直纠缠她,她都烦死了。 陈芙一顿时道:“刚刚还看到她来着,但是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好像是她家出什么事了。” 刚刚遇到在电话里有听到一点。 沈萝央直接赶回邕城了。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唯一就是…… 召卿老师好像也一直在邕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了。 * * 又是新的一天。 夜里有了不愉快的分歧,沈周懿起来的时候,裴谨行也已经出去了,她不清楚他在忙什么,有什么事比他自己命更重要? 她抿着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坐在电脑前,指尖快速的敲击键盘,屏幕的光映衬在她脸上,是冷的。 屏幕上是编辑的文字。 好一阵她才停下,虚拟号码,然后点击发送。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进行曲 做完这件事,沈周懿起身。 很快便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宋戎颜的经纪人打来的,经纪人跟了宋戎颜许多年,跟宋戎颜也像是家人般的存在了,声音也是干哑的:“沈小姐,你要我办的事情刚刚办好了,可为什么不直接公布那些人的信息?” 沈周懿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了解阿颜是什么性子,她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跋扈但是心最软了,这么做并不是想要以牙还牙,而是心灵上的打击,只要尚存人性,就会终身铭记。” 她让经纪人公开了宋戎颜这么多年资助过的人员名单,详尽到了名字和资助的具体情况,只要是受过宋戎颜帮助的,看到这份名单就会认出是自己。 而这次事件里,攻击宋戎颜的有宋戎颜资助过的人。 原本她是想要直接公开这个人的id的,可转念想想,这么做跟网曝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只让经纪人公开受助名单。 让这些人看看,他们伤害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尤其是谩骂宋戎颜还接受过她帮助的人,将会一辈子愧疚痛苦,她就是要他们好好受着,良心上的谴责。 经纪人叹息:“我明白了,还有就是……” 沈周懿一顿:“什么?” 经纪人好像是欲言又止一样,“阿颜在事发之前找过我,交给我几封信,但是不准我现在拿出来,说是将来万一你有什么事就……” 沈周懿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她皱眉:“信?” “对,可阿颜千叮万嘱,不让现在拿,沈小姐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放心,等你需要我会给你,在此之前我不会看。” 经纪人郑重地承诺着。 她跟了阿颜这么多年,能为她做的不多了。 沈周懿意外。 但是既然是阿颜的心愿她也不强求现在拿给她看了。 通完电话。 沈周懿又看了看裴谨行的手机号,最终还是没拨出去。 她直接出门。 今天事情一件一件的办,现在给对方发了那个短信,一切正在发酵。 * * 锦江大厦。 这几天里,楼下的记者没断过,更别提自杀女明星的粉丝,日日夜夜有人来送花,点蜡烛,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他们公司的运营和形象。 可纵然出动再多的安保也没法彻底的平息。 啪! 办公室里。 裴禹城重摔文件夹,脸上满是火气。 “一个戏子,怎么就引起这么大的社会效应?!” 导致他们跟着倒霉! 死也不会选其他的地方! 晦气! 裴臻西也一肚子郁结:“爸,我们只能认倒霉了,等风波过去吧。” 裴禹城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他怀着不耐烦的心情打开,是一条熟悉号码发来的短信。 看到内容后,他脸色剧变。 【我只给你们三天,三天抽出十个亿来帮我陆家度过难关,否则三天后我将我知道的一切公之于众,裴总,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拒绝和我家联姻,有那种好事?你的命,你二房的命都在我手里,我让你死,你活不过明天,三天后晚上九点,在da施工大楼见面聊聊。】 这满屏的威胁,让裴禹城情绪大动。 苏伊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裴臻西皱眉:“爸?怎么了?” 裴禹城黑着脸,“陆家……不知死活!” 他为了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才没收拾她,现在竟然还找上门了?! 他太清楚了,就算是现在给了苏伊钱,以后绝对是个无底洞,钱是小事,但是深处的贪婪和被掣肘的战战兢兢是恐怖的,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冒险做最后的决定。 “臻西,三天后,你去见见陆家人,事情要彻底的解决干净,现在不能跟她们联系,否则会留下把柄。” 只要见到人,就有谈判的余地,他需要选择一条与自己最有利的路。 实在不行…… 陆家——就消失。 * * 沈周懿来到了医院。 她知道,徐嵘一就住在这个医院。 他好像病的是挺严重的,这个男人身份尊贵,是级别最高的院士,航天工程的最高决策者。 这样一个人物,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那都是削破脑袋都要抢的科学家。 社会地位极其的高。 满身的殊荣,但…… 却惹了庄怀隽这个男人。 现如今…… 沈周懿踏上了电梯。 随着楼层的上升,她心头忽然有种不明的感觉。 叮…… 电梯门打开,vip楼层,没什么闲杂人等。 她精准地找到了上次来过的病房。 果不其然,看到了里面仍旧低头忙碌于图纸细节的男人。 沈周懿心是凉的,她深知自己是个什么冷血无情的人,而今天来,不过是猛兽行动前的蛰伏罢了。 察觉到注视。 徐嵘一看过来,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显然是愣了一下,眼里竟然流露出几分她看不明白的痕迹。 “沈小姐……?” 沈周懿走进去,看了眼他桌面上的图纸。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 纵然已经生病到此,却还一直在一线。 “来医院处理些事,路过就来拜访一下您。”她说。 徐嵘一神情微微缓过来,“好像我们也没有那么熟。” 沈周懿则淡淡地说:“您应该知道的,我跟裴谨是恋爱的关系,身为他的老师,这层关系下,算是理由吗?” 徐嵘一轻咳一声,竟笑了下,这个笑,让沈周懿心头颤了一下,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看来你们相处的还算不错。” 她压下心中的感觉:“嗯,大概率,会结婚。” 起码。 她想要跟他结婚。 徐嵘一好像是无奈:“终究……有些事是避不开的,命定的,人为无法控制。” “您这是什么意思?” “直说吧,你找我,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和事吧。”徐嵘一不回答,反而下床,拖着病痛的身体,为沈周懿倒了一杯清甜的果汁过来。 沈周懿看了一眼,是青苹果汁。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的果汁。 已经很多年没喝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秘密 见沈周懿看着那别青苹果汁走神,徐嵘一眼里闪过别样的情绪,很快便销声匿迹。 他说:“不喜欢的话,我给你换其他的。” 沈周懿摇摇头,接过来:“喝的惯。” “只是没想到您会爱喝这些。” 徐嵘一神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明明年今五十,但是姿态和外貌好像格外受到老天爷的垂爱,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但是性情明显的冷清。 “小孩爱喝,这些年就一直自己榨着喝。” “您有孩子?” 徐嵘一不知想了什么,竟淡淡的笑了下:“有。” 沈周懿是有些意外的,但是来了医院两次了,始终没有见过他的妻子孩子,好像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可以问一下,你身体情况吗?”什么病,需要住这么久医院? 徐嵘一重新坐在桌前,就着窗外的阳光,他好像的确很虚弱。 “胰腺癌。” 沈周懿下意识地抿抿唇。 她知道这个病,算是癌症里最痛苦,也是死亡率最高的。 不知为什么,她浑身有种像是被无形力量束缚的滋味,不是很舒服。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徐嵘一已经得了这样一个病,庄怀隽为什么还要特意来取走他的性命? 他会死,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徐嵘一静静地看着她,眼里藏了几分恍惚,“或许你想问我什么时候会死?” 沈周懿顿时醒神,她抬起睫毛,惊讶于他这种敏锐。 她没有说话。 徐嵘一却好像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了,他咳了几声才道:“运气好的话,今天年底之前,也就这半年了吧,就是可惜,工程还尚在开发,没办法全程的参与见证了。” 沈周懿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就问了句:“你一直这么忙,满心满眼的科研,家庭呢?妻子孩子的比重岂不是很小?” 显然徐嵘一被她问的愣住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表情刹那间的怪异,像是陌生和惊诧。 莫名地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样。 可就在这时。 门口便传来一道声音:“结婚还能离婚,情人未必感情都和睦。” 沈周懿回头。 却看到了帝景大学的理事长,徐昶砚。 看到他时,沈周懿还有些意外。 徐昶砚手里提着餐盒,自顾的走进来,自如地解释:“我们是兄弟俩。” 沈周懿眯眯眼。 徐嵘一、徐昶砚。 徐嵘一不仅仅是九院的院士,背景还更厉害,徐家也是百年世家。 身份地位都十分的惊人。 徐昶砚看向她:“沈小姐今天来,只是路过?” 沈周懿掩藏情绪,“是。” “我哥一会儿会做化疗,可能会比较不方便见客,还请担待。” 徐嵘一抬头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沈周懿当然听得出话外之意,便起身:“好,多有叨扰。” 徐昶砚颔首:“我送你下去。” 正欲走人。 后方的徐嵘一忽然开口:“下次,” “能一起吃个饭吗?” 沈周懿回头,徐嵘一就沉浸在阳光下,好像已经垂垂老矣,是一个对小辈的期许,有种莫名的小心翼翼。 她不明所以,但是想着自己的目的,缓缓点头:“随时可以。” 徐嵘一释然地笑了下,眼角的细纹似乎为他增加了几分温度。 “下次见。” 谁也不知道下次是哪次,更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跟徐昶砚从医院出来,走在医院的公园里面,徐昶砚说:“他时间不多了,忙忙碌碌了一辈子,过得其实可以算的上艰难。”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礼貌性的顺着问:“他的孩子不来看看他吗?” 徐昶砚脚步微微一顿,而后看向她:“他们之间有未曾解决的结。” 沈周懿并不很感兴趣,毕竟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谁也说不清楚。 “是么。” “但是他很爱他的孩子,可恐怕,再也不会听到那声爸爸。”徐昶砚像是个局外人一样陈述着,他看向她:“你很像那个孩子,所以他才想跟你多聊聊,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冒犯。” “不会。” 沈周懿垂眸。 很像么? 可多讽刺。 像他孩子的她,对他升起的,是杀意。 是一场死局。 与徐昶砚一道出去。 在沈周懿打算上车之际。 徐昶砚忽然说:“如果,你某天发现自己最在意的人和事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你会怎么样?” 这句实在是有些莫名。 沈周懿回过头,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回答:“那希望这件事永久的不要在我眼前发生。” 她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或者事,与她割裂。 徐昶砚愣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久。 才道:“脾气果然一样——” 但沈周懿并未听到。 在临上车,徐昶砚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表情仍旧冷漠,“送你,小孩儿吃的。” 沈周懿:……? 她茫然地接过来。 徐昶砚便转身,迈着大步子离开。 沈周懿:“……” 她是小孩? * 回到病房。 徐嵘一站在窗口一直眺望着远方。 徐昶砚走过去,“庄怀隽见过她了,事情怕是瞒不了多久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么多年了,结果如何我心知肚明。”徐嵘一缓缓转过身,眼里是沧桑:“她需要什么,我都给她便是,庄怀隽打什么主意,你我都清楚,如果真相会让她不开心,那我就不会让它见光。” 徐昶砚沉默许久:“哥,你想干什么?” 徐嵘一脸色苍白下来:“我就想最后再见见她,下次收拾的得体一些去见见,以后,就毫不相干了。” 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 徐昶砚脸色并不好看。 徐嵘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唯一的侄女儿,你可要好好护着她,无论用什么方法。” “你真是会给我扔麻烦。” 徐嵘一抬眼:“我觉得你挺喜欢这孩子的。” 徐昶砚:“没有,我讨厌。” 徐嵘一:“我看到你送她糖了。” 徐昶砚:“……” * * 原本觉得这座城市并不空虚,是有温度的。 但是现在无处可去的时候,才察觉,它真的大的惊人,人行走其中,就想一颗尘埃,飘飘荡荡无所归去。 最终,沈周懿去了趟谢宿白的别墅区。 第三百二十九章 辛苦你了 来到门口,沈周懿摁下门铃。 许久都没人回应。 实在是没办法了,沈周懿才掏出手机找到了宋戎颜的微信,翻找出以前聊天时她告诉的家里的所有密码,她们之间没有什么秘密,沈周懿立马试了试。 竟然真的打开了。 看了几处的住处密码都一样。 她推门进去,知道打开了房门。 房子里竟黑暗的透不进半点光。 有很重的酒味、烟草味。 亦是一直消沉的气息。 最终,沈周懿在卧室看到了蜷缩在床脚的男人。 卧室不像是外面那样,酒瓶烟头洋洒一地,反而很干净,窗帘也开着,亮堂堂的,有生机。 他怀里抱着一件女士的外套,她也认识,那是宋戎颜最喜欢的一件。 就是这么不到十天的时间,谢宿白好像瘦脱了相,但是整个人收拾的很干净,矜贵依旧,却多了几分死气,半点波澜都没有,他也不管她突然的到访,一动不动,好像……将死之人的死气沉沉。 沈周懿就站在门口。 “知道阿颜那天在法庭为什么跟你说那些话么?” 听到宋戎颜的名字。 他才有了细微了反应。 沈周懿环视着房间,这是宋戎颜住过的屋子,他舍不得污浊这片地方。 “她想让你以后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带着她那一份活着。” “她心爱的茶杯犬,你要接着养着,你有什么,谁去管?” “她还资助着两个孩子,她让你继续帮她延续。” “她还要你以后每年都代替她去看望她的爸爸,每一条,不是给你找麻烦,而是,给你从绝望中精心选择的生机,这是她的愿望,未完成的一切,你才是她的延续,延续她存在过的痕迹。” 当时听着他们两个说,她还没当回事。 现在想想,那明明就是被美化了的遗言,她早就打算好了一切。 话落。 谢宿白缓缓地动了动,狭长的眼眸里布满红血丝。 沈周懿吸了一口气,“谢宿白,你要是敢做傻事,才是真的对不起她,让她更加愧疚,你死了,这世上,她所牵挂的一切都将封于尘土永不见天日,好好活着,带着她的期望,带着她曾经想做却未完成的事,照顾好她的茶杯犬,照顾好你自己,否则,她舍不得怪罪你,但是不会原谅自己,活下去,她在你心里才不会泯灭。” 字字句句。 像是刀子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口。 他是存了想死的心的,他想去见她,他活不下去。 可现在。 阿颜希望他做的事,他怎么能辜负她。 “谢谢你。”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 “她的愿望我会实现,只不过……” 他没未来了。 他的未来已经死了。 他现在不是活自己。 而是活宋戎颜的丈夫这个身份。 沈周懿说:“谢宿白,要辛苦你了。” 活着才是最累的。 可,人总要有点希望和奔头。 阿颜的期望,不能辜负。 * * 将谢宿白从求死的边界拉回来,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他太爱阿颜了,导致他舍不得她死后还有遗憾,所以他才愿意再挣扎在这世间。 但他终究没有以后了。 是残忍,但人生就是如此。 而他这样性情漠然的天之骄子,今后爱意一起随着爱妻葬入地底,无人再能窥见、无人再能拥有。 * * 天色渐沉。 沈周懿没有回家。 昨天跟裴谨行几乎算是不欢而散。 她到现在都还气他的任性散漫,对自己生命的不珍视。 她在努力的演着自己并不知情,不想他为了这件事而心中有什么负担,不想他在生病期间还要想办法来安抚她的焦灼和不安,那太累了。 导致就算她内心十分的不满也不能挑明。 坐在纵观城市的空中咖啡厅,她置身于一片繁荣的江山如画中。 但是并没有歇着。 她这回并没有隐匿自己的手机号码。 输入一条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大概五秒钟,对方接了起来,声音仍旧那么的高傲,最近的事情好像对她半点影响都没有。 “哪位。” 沈周懿眼里漆黑而冰冷:“陆小姐不认识我的号码?” 那边尾音一扬:“我这人不太记事儿,沈小姐不要怪罪才好。” 这声音多么的无所谓,那种对一切轻描淡写的态度,是蔑视,是无言的挑衅。 沈周懿顿时明白了。 陆姿琦根本没想要遮掩什么。 “你知道我给你打这通电话的原因是吗?” “知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沈周懿面上浮现了讥诮:“我想见你,有些事,我们需要聊聊,不是吗?” 陆姿琦像是笑了声:“当然可以,毕竟沈小姐痛失好友,心情难以纾解,作为您的粉丝,自然该安慰一番。” 她没有拒绝。 甚至答应的很是轻松。 因为她在得意。 得意自己的算计,让一条生命陨落,她是胜者的姿态,迫切的想要看看敌人的悲惨模样。 沈周懿敛下神情,遮住眼里翻滚的戾:“好,明天我会去格林商厦附近,那边有什么地方适合见面?你也知道的我们要聊的事情,并不方便给他人知晓。” 陆姿琦轻哂了声,“我正好住的离那边不远,旁边有个施工大楼,人少,安静。” 沈周懿淡淡敛眸:“晚上八点。” 说完。 她直接挂了电话。 那张宁静婉约的脸庞仿佛溶于这幽幽的夜色之中,,明明那么的平和却又那么的悚然。 她早就算准了陆姿琦一定会答应并且赴约。 这种人身在阴沟里太久了,心早已扭曲,输太多次,好不容易扳回一城,她绝对不会轻拿轻放揭过,她想要享受这个胜利的果实,人性的弊端,就是如此容易拿捏。 戏码,一样一样的上演。 该来的,都不会缺席。 也不知在咖啡厅呆了多久。 已经深夜的十一点多。 沈周懿这才起身,开车回去。 但是她并没有回西储园,而是就近,在附近酒店订了一间房。 她累了,回去可能会面对裴谨行,在加上二人本就在矛盾期间,没必要回去激化。 开好的房间在三十三楼,临江,纵观市中心的繁荣。 这家酒店规格较高,旅游区更是客流不断,光是三十三层就几乎快要住满。 她泡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阵,还是被冷醒的。 水凉了,她有点小感冒。 从浴缸里出来,裹了一件浴袍,浑身发冷。 出来找到手机去外卖软件上下单感冒药。 大概半个多小时。 门响了。 第三百三十章 破冰 沈周懿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的一点半了。 她走到门口从猫眼看了看,外卖员就站在门口,她披了件浴袍,这才开了门。 “您好,您的外卖。”外卖小哥送上药包。 沈周懿接过来,便开口:“谢谢……” 忽然之间。 她尾音停顿,像是被砂纸磨了一下,缓慢又携带几分惊讶。 余光看向旁边。 就在她的门后,还站着一道身影。 他姿态懒懒散散的,曲着一条腿,低头咬着烟,靠着墙面,下颌微扬露出锋利性感的喉结,走廊光线昏暗,但是他却好像不会被忽略,那种蛊人的氛围感冲破一切的束缚,冷冷淡淡地,却又令人心尖儿像是被电流不停地滋着,久久不能平息。 沈周懿愣住。 气氛顿时僵持住。 外卖小哥也有些不自在,眼神胡乱地瞟了几眼。 他刚刚上来的时候,这个大帅哥就已经在这儿了,尤其那气场莫名地让他浑身发寒,搞得他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甚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脑补了无数的剧情。 会不会是女朋友出轨被抓包,药店带出来的这份药包里面装着的会不会是保险套。 万一一会儿打起来,他是该报警还是该拉架。 现在看来…… 好像…… 还挺平静? 沈周懿眼眸如水的微澜,“你怎么找来了。” 裴谨行这才动了动。 外面小哥不敢多待,转身撒腿就跑。 走廊顿时就剩下他们两个。 他套了件黑色的卫衣,身板瘦瘦长长,宽肩十分架衣服,卫衣领口下敞,嶙峋的锁骨深陷,白的发光一样,衣品好、审美好,明明是少年气却又有更吸引人的张扬性感,肆意生长,缠紧了眼前情人的心。 气氛持续在僵持。 谁也没再说话。 他就那么臊眉耷眼地睨着她,一动不动像是个构造随性的雕塑。 时间太久了,沈周懿的小腿都站的酸了,她很失败的发现,自己在磨人这方面真是远远不及他。 她暗忖自己是不是被抓了七寸。 又是一会儿。 沈周懿转身,一言不发地回房间里。 也不管身后的人。 他也一点不知道客气,兀自跟着进来,然后动作十分自然的甩上门,与外面隔绝,好像这边彻底的与这楼层分割开,外界无法打扰。 沈周懿不说话,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打算吃药。 她身体其实算不上太好,比较娇气,这也是从小在沈家时候被苛待落下的毛病,很容易生病。 而身后的男人就那么杵着,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打火机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的响亮。 沈周懿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那小小的火苗燃烧了起来。 ——小混蛋。 她在内心无声地骂。 “为什么跑来开酒店。” 这是他第一句话,尾音哑哑的,像是勾着小火苗的清酒一样。 沈周懿吞下药片,苦涩的味道在味蕾漫开。 她绷着情绪,也没转身看他,声音也算得上是冷淡:“不想回去。” 又陷入了寂静。 沈周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你要不要回去……” “我等了你一晚上。” 她看向裴谨行。 他掐灭了那半支烟,纤长的睫毛一瞭,喉结滑动:“还在生气吗?” 沈周懿一鲠。 她觉得自己像是颗气球,不停地充气,就等着爆开的那一瞬间。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你在我手机上也登录了外卖账号,里面有地址房号。” 老老实实地交代。 沈周懿抿抿唇,干脆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所以呢?”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决不能心软。 这混小子最会用这种姿态哄的她七荤八素,内里又坏又主意硬。 “来道歉。” 裴谨行起身,就那么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颇有压迫感的身高俯身下来,勾住她的腰肢,缓慢地往怀里压,她脸埋在他胸口,嗅着他身上那淡淡地雪松香,清清淡淡地,特别让人上瘾。 “姐姐、” “我错了。” 沈周懿尾椎一麻。 她觉得自己又被捏住了后颈一样,每次他用那么好听慵倦地嗓音叫一句姐姐,好像就能将她揉扁捏圆,他深知自己什么地方最讨巧。 “错哪儿了?”她绷着不动,也不抱他。 裴谨行低着头,蹭了蹭她颈窝,将她压坐在身后的桌子边沿,“错在没跟你商量就要出国,你担心我的身体,我没考虑进去。” 看。 他这不是什么都知道。 但不得不说,沈周懿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春水,哪儿发的出来脾气? “在家吃过东西了吗?” “没有,没心思。” “……” “那你回去吃吧。”她转身,推开了他,现在大部分外卖都关门了,这小子身体又一般,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被推开,裴谨行似乎有些委屈,他没动,就那么看着她。 “你不要我?” 沈周懿:“……不是。” “那舍得让我回去?” “……这儿没吃的。” “可有你。” 沈周懿:“……” 她咬咬牙,“裴谨行,你粘不粘人。” 以前他可没这样,洒脱的不得了,率性而为,关键时候他还真是挺多变的。 裴谨行眼皮一耷,眼尾是倦怠地红:“你嫌弃我?” 沈周懿:“……” 好了好了。 她败了行不行? 总感觉面子上还没过去,语气多少还是有些冲:“那睡觉,我困了。” 这回他动的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床边躺下去。 沈周懿背对着他。 灯被她关掉。 好像躺着两具干尸一样,谁都一动不动。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 沈周懿都感觉自己热死了,空调开的还是很足的,但是他穿着那么厚一件卫衣睡,不得闷死? 她转过身,裴谨行就那么平躺着,挺乖巧的姿势,闭着眼,从侧面看过去,那喉结惹眼的厉害,好像他也出了汗。 她搡搡他:“不脱了?” 话落。 他睁开眼,侧首看过来,她被那眼神烫了一下。 下意识想解释一句:“我不是那个意……” 可下一秒,他便翻身过来,跪坐在她腿上,单手抓住唯一后领一拽,卫衣脱下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昼夜 整个动作都行云流水的,甚至都没有给沈周懿反应的时间,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就着窗外稀薄的灯光弯腰,手肘压在她的肩侧,一双黑泠泠的眼瞳仿佛缀了清冷月光下的星河,洒了她满身的光痕。 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干涩又火辣辣的。 沈周懿能感受到氛围的变幻。 她没动,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我还没说消气。” 裴谨行指尖将她的碎发撩到脸颊一侧,姿态仍旧松泛而慵淡,可实际上,她能够感受到更深的东西在跳动着,他也没有进行什么逾越的,只是用那双勾人的眼睛与她视线胶着着,可谓是他的杀手锏。 “我人在这儿,怎么能消气怎么来。” 瞧瞧。 这话说的多么的鲜廉寡耻。 明明是那么轻慢的语气,但就是让人心头跟煨了一团火似的,烘烤的半点脾气不剩。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发狠一样地拧了一把他腰上的皮肉,但是他体脂率并不高,她揪了半天都没有揪住什么肉,更别提能使劲儿了。 恼羞成怒之下,她狠狠说:“你是不是太瘦了?” 他好像是悄然地挑了挑唇角,显得那么不经意:“那是肌肉,我不瘦,体质不太容易能吃胖,姐姐多喂喂我?” 沈周懿又败下阵来。 她抬脚去踹他的小腿,他竟然没躲开。 硬生生地挨了一脚。 沈周懿顿时心尖儿都颤了颤,“你怎么不躲?” 裴谨行翻身躺下,顺势捞着她的腰肢,让她翻起来坐下。 “我说了今天由你。” 看看。 这个小混蛋向来会拿捏她。 本来两个人也没太大的矛盾,出发点都是为了对方而已,想要破冰也并不是难的事情,现在经过这么一来一回,哪儿还有太大的脾气,沈周懿手顺着他的肌理画着,“什么时候出国?” “快了,半个月之内。” 沈周懿下意识地皱皱眉,有些走神的没说话。 他觉得腹肌上痒痒的,是她在作怪。 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终于有了深深地温度:“这个酒店明天几点退房?” 沈周懿一时没多想,便回:“十二点吧,怎么?” 他用行动告诉了她。 伸手抽来一旁的枕头,垫在她腰下,又抬手打开了床头灯,光线亮了起来,能够清晰的看清楚彼此的脸,半点遮掩都没有,好像有什么即将一触即发,沈周懿心脏下意识的紧了紧,“别开——” 他不应,固执地一定要开那盏灯。 窗外摇曳着虚晃地影子,层层叠叠,整个城市都在为之拍手叫好。 夏夜的前奏,闷闷的热浪来袭,汹涌地叫人无法招架。 不知是各自有心事的原因,还是即将面对分离的那种惆怅与不舍,都化作了最实际的一切,玻璃上有水痕划过,雾气蒙蒙,手印杂乱地印上去,随着空气的吹拂又缓缓地销声匿迹。 好像这里的隔音系统有一定的问题,在清晨时分,有酒店的人员过来小心翼翼的敲过门,但无暇顾及。 天彻底的大亮。 客人们都纷纷的退房,隔壁人在途经某间房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又脸色发青的顿一顿。 真是疯了。 清晨最是寂静的时候,但凡有一些动静都会有回音,纵然隔音再好都会传出。 扰人清梦的,又搞的人火气乱窜。 房门一直未打开。 但是前台系统里申请了续房,无人再管这青天白日之下的狂欢。 所有人在这世间都是尘欲的囚徒。 昼夜交替下。 沈周懿发烧了。 她的体温在上升,好像接近了最极限的负荷。 她被抱到了浴缸里,物理降温着。 再回神,窗外又是崭新地鱼肚白。 日出时分,她与裴谨行依偎着,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她反复的烧起来三次,好在购买了药片,能及时的控制。 窗外远方日头含羞半遮面,金灿灿地光洒在那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建筑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种时刻,陷入狂欢,不死不休。 现在重新缓过神来,才感慨着自己的放纵。 两天竟然就这么度过了。 额头上覆上一只手,微微的凉。 沈周懿醒神。 裴谨行摸了摸,又试了试自己的:“不烧了,让他们送饭上来?” 他也觉得惊奇,这种情况之下,竟然可以发起烧,但是人的情绪和理智被占领之后,哪里能顾及那么多。 “不饿。” 沈周懿调换了一下姿势,舒服的靠在他的怀里,“其实我挺好奇的。” “嗯?” “不会……xu吗?” 这一天多的时间里面,她还真是担心了这个问题。 毕竟他本来身体也有一定的问题,就算是普通人如此疯狂也会受不了,可他好像没什么不适,这让她脑补了一下以后,不会年纪轻轻的就空了吧? 裴谨行淡淡地敛眸,看着她,半笑不笑地:“你想继续试试?” 沈周懿:“没有!” 她特别严肃的摇摇头。 虽然她只是个女人,但是也是会出问题的好吗? 尤其。 她觉得自己都快不年轻了,可经不住那么造了。 这次纯属是意外。 两个人陷入了临分别的局面,心中难免的惆怅,化作了眼前唯一可以纾解的方法,情人的难舍难分,无法控制自己。 她并不是什么强势到完全不给半点余地的女人,裴谨行他也没有他这个年纪会有的不成熟和幼稚,相反他十分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既然他决定了的事情,她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 也好。 他离开也好。 她陷入如何境地,他也不用受到负累。 到时候,她会去找他。 也来得及。 看她这么紧张兮兮的拒绝,裴谨行唇畔翘了翘,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看着窗外渐渐东升的晨曦,眼里倒映着橙黄的光,好像是热烈的、却又是沉寂的。 “会想我吗?” “看心情。” “那我为什么还没有走,就开始想你了?” 沈周懿一怔,随后笑起来:“小狗狗啊?离家抗拒症?” 腰肢被轻轻地捏了捏,他低下的嗓音像是润了清泉:“嗯,离不了你。” 第三百三十二章 疯够了 莫名的,这氛围有些磨人。 沈周懿不想陷入这种并不好的情绪当中,便抬头,“甜心,怎么发现你比我还能作情绪?” 他垂下视线来,哼了声:“怎么?骗到手,睡了几回,腻了?不爱了?” 这话仿佛打开了几分僵持的气氛,又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沈周懿故作认真地点点头:“人生啊,的确是需要不同的新鲜感来填补的。” “那我当你新鲜感以外的固定chuang友,毕竟我活儿不错,你对此应该没什么意见。”他懒洋洋地哼笑,漫不经心地玩儿着她的发尾,浑身漾着一种冷淡的轻佻,天生的蛊人相。 沈周懿笑的肚子都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她只能摁住:“少来。” 他第一时间便察觉了不对劲,俯身为她轻轻揉着:“还疼?” 细细想来也是,他太过了,没考虑能不能吃得消的问题。 沈周懿又开始昏昏欲睡:“你揉揉就好了。” 看着她闭眼浅寐,裴谨行勾勾唇,视线落在窗外,天光大亮,他低低淡淡地嗓音漫出,是她最爱的歌。 他们静静的过了两天二人世界。 吃和住都在酒店,也懒得回西储园那边,好像是别样的新鲜感一样,感觉还挺不错。 到了第三天。 好像美梦都该有个清醒的时刻。 沈周懿直接开车将裴谨行送回了三院,他可以不当回事,但是她不能,她必须让他再好好的复查一下,秦吱吱给他再调理调理她才放心。 已经是下午时分。 裴谨行躺在房间里,手上挂着点滴。 秦吱吱关门出来,双手环胸地靠在一边看着她:“疯够了?” 沈周懿挑眉。 秦吱吱:“如果他不是你男朋友,我还真是想把他拉去研究一下,这体质真是超乎常人,也对,不是他体质特殊,还抗不了这么久。” 沈周懿看了一眼里面,轻声道:“今天就看着他吧,别让他乱跑。” 秦吱吱看着她,眯眼:“那你去做什么?有事?” “去见个熟人,没什么。”沈周懿起身,“吱吱,我记得,你以前研究过一个药,前几年你玩儿的那个?” 秦吱吱没当回事,“那些小东西随随便便搞来练手的,怎么了?” “可以给我一份吗?” “你要这么做什么?”她不解。 沈周懿淡笑:“没什么,不方便就算了。” “那倒没有,我去给你拿。” 走了几步,秦吱吱忽然回过头来,说:“你一定非他不可?” 沈周懿顿了顿,淡眸里好像浮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淡淡地笑了下,清晰可见那眼里的温度与柔软。 她说:“大概是。” * 直到沈周懿离开。 秦吱吱回到了房间里面,她看着背对着门口的身影,才徐徐地说:“算你小子好运。” 能得到沈周懿的爱。 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而,她深知难如登天。 不过她也庆幸。 有这样一个人,能改变沈周懿。 * * 夜幕低垂。 纸醉金迷似乎才开始上演。 ga施工大楼。 这边位置偏远,是新开发的楼盘,这个点基本上已经下了班,没什么人,只有零零星星的机器正在运行。 沈周懿没急着上楼,反而优哉游哉地在施工大楼附近逛着,这边几乎没什么灯光,黑漆漆的,在黑夜里莫名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但是她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如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工人们基本是住在三百米外的工地简易自建房里的,隔着一段距离。 她好像对这机器十分感兴趣,到处看看。 绕了好一阵子,才慢悠悠地上楼。 没有电梯,上楼时候多少有些费劲,楼层已经建到了二十楼,快要竣工。 走到顶楼时,她被靠近楼梯口的电线绊了一下,稳住身子后,沈周懿看了看那电线,是连接里面一台机械的,地上许许多多的作业麻绳,现场有些杂乱,稍有不慎就会扭到、甚至绊倒。 她踢了踢那麻绳,缠缠绕绕地卷在一边。 这才走到里面一些。 这边视野极好,甚至…… 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对岸的锦江大厦。 隔着一条江,位置面对面,是最佳的观赏距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有脚步声缓缓上来。 沈周懿没动,像是出神一样看着对面那栋大厦。 直到,身边拂来一阵香水味。 女人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明亮:“锦江大厦,从这里看才是漂亮的,肉眼可见的纸醉金迷。” 沈周懿视线轻侧。 陆姿琦神情像是个游山玩水的看客一样,欣赏着金子堆砌起来的世界。 察觉了沈周懿不明的视线,陆姿琦这才歪了歪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看着这栋楼会感伤的事,毕竟丧事没过多久,rose小姐,要节哀才是。” 字字未曾明说什么字眼,但是字字都是血淋淋的暗刀子。 那种恶意,藏在云淡风轻之下。 甚至比直言不讳更加的恶劣。 沈周懿没表现多少情绪,她只是惊讶,明明从小接受最高等的教育,为什么像是陆姿琦这样的千金小姐,会变得如此扭曲可恶,为情所困么? 并不是。 只不过是骨子里天生的东西借着所谓的由头发泄出来罢了。 “看来陆小姐的确是人物,手上沾着鲜血也影响不了你分毫。” 陆姿琦慢吞吞地挑眉,像是在思考:“我怎么不太懂rose小姐的意思?” “所以,你能从这件事里获得什么?”沈周懿不理她的装疯卖傻,柔婉的音色平平:“男人?他会爱你?名利?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快感?那我可以向你推荐几家不错的心理诊疗院。” 不可否认,沈周懿的嘴巴也是毒辣的。 陆姿琦眯眯眼。 像是冷笑了下:“你约我来,就是想要道德谴责我,试图让我心理有什么愧疚?你的好朋友跳楼,那可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扛不住流言蜚语,可没人强迫她那么做。” 看看。 这才是这个女人真实的面孔。 可怖可恨。 沈周懿觉得胸腔好像填满了砂砾,轻易就能将内脏都磨碎,簌簌的夜风在飘荡,她的灵魂仿佛被放逐,是冰冷的。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因果循环,是什么意思吗?” 须臾,她才轻轻地迎着风,凝望着江对面的那栋楼说。 陆姿琦喉咙溢出轻蔑:“是么?” “难道,rose小姐还能杀了我不成?” 第三百三十三章 罪恶昭彰 车水马龙从不停歇。 这世界上少了任何一条生命都无足轻重。 歌舞升平、声色犬马、仍旧在继续。 夜总会。 裴臻西从包厢出来,他已经一身的酒气,每天的应酬不断是他的日常生活,今天来见一位金融界的大拿,免不了被多劝几杯酒,他脸色已经涨红,胃里难受的厉害,想吐的感觉越来越重。 实在是忍受不了。 他去找了服务员,叫人来给他送一杯温水过来。 在大厅休息区躺了一会儿,一个男人便送上了一杯水,“裴总,您要的温水。” 裴臻西皱着眉坐起来,也没多看,抓起杯子就一饮而尽,缓解了口中的干涩苦味,才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今天他还有事情要做。 父亲让他去见一下苏伊。 约了九点在ga施工大楼碰面。 也到点儿了。 把水杯放在桌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服务员:“新来的?” “是的裴总。” “那你怎么认识我?” 服务员笑了笑:“您裴总的大名谁不知道啊。” 或许是得了欢心,裴臻西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扔给他:“小费。” 随后他便抚着疼痛的太阳穴往外走。 就算再怎么疲惫,也得把陆家这个事情解决了才行。 苏伊那么疯婆子敢威胁到他二房头上来,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给一些教训怎么能行? 他眼里闪过阴狠。 现在他家面临不少难处,这种时候谁想要毁了他的蛋糕,他不介意弄死谁。 上了车。 裴臻西便闭眼休息:“去ga施工大楼。”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惊讶:“那不是还没竣工吗,裴总怎么想起来去勘察了。” “哪儿那么多话。” 裴臻西皱眉,语气也难听了许多。 司机被他这副戾气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 而裴臻西则实在不舒服,他浑身像是蚂蚁咬似的,思维混混沌沌,头疼的厉害,他只当是酒喝得太多了。 * * ‘还能杀了我不成?’ 这句话透着浓浓的轻蔑,像是讽刺,陆姿琦看向沈周懿,她眼里逐渐暴露了得意。 “可惜,你不能,宋戎颜的死,终究只是她自己作茧自缚,人们很快就会淡忘,没人关注一个低贱戏子的死活,谁都在继续往前走,rose小姐,你何必那么坚持不放呢?” 作茧自缚、低贱、 侮辱的词汇总是层出不穷着。 沈周懿垂眸,看着楼下的川流不息。 这个高度,跟阿颜跳的高度几乎差不多。 多高啊。 下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 怎么会那么决绝呢? 痛不痛啊?怕不怕啊? 耳边还回荡着女人那蔑视的声音。 沈周懿眼睫动了动。 她几乎没说什么,却在陆姿琦话落的那一瞬间,抬手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一个蛮力,将陆姿琦生生地摁在了护栏的边缘,她半截身子都在护栏外,只要沈周懿松手,她就也会像是宋戎颜一样,从这里坠落,摔的骨肉分离,五脏尽碎。 “啊!!沈周懿你疯了!” 陆姿琦也没想到沈周懿竟然敢这么做。 她上本身就荡在外面,后背空荡荡,灌入冷风,像是把每一寸肌肤都撕裂一样,下方的鸣笛声都震着她的五感,恐惧像是洪水猛兽一样侵占她,脸色唰的惨白,抬手死死抠住沈周懿的手臂,指甲几乎抠破。 而更让她惊恐的,是沈周懿的表情。 她是那么的冷漠。脸上没半点温度,捏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冰冷如蛇,稳而冷静。 好像, 她就是可以掀开面具做那样一个蔑视生命的杀手。 那一瞬,陆姿琦冷汗顺着脊背冒出,喉咙火辣辣,几乎喘不上气来。 “rose……你不能……” 她有些害怕沈周懿会真的松开她。 而沈周懿只是那么漠然的看着她,又淡淡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被陆姿琦抓破的手臂:“看到了吗?阿颜就死在那边,你有没有看过她的尸体是什么样子的?骨头都碎了,当场就断了气,血肉模糊,要是你摔下去,大概也是一样的,这个过程,大概十来秒,直面死亡的痛苦,你是不是应该感同身受一下?” “不!沈周懿你别发疯!我死了,你也不会能活着,你会被制裁,你真要搭上你的一辈子?!”陆姿琦悚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只不过是一个朋友而已,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死的又不是她亲人! “原来你会怕死。”沈周懿审视着、欣赏着陆姿琦此时此刻的表情。 她还以为,这个女人已经丧心病狂到了不畏生死的地步了。 看来,对自己还是舍不得的。 陆姿琦不敢动,浑身抖如筛糠,她腰快要酸软的塌下去,身心双重折磨使得她痛苦不堪,什么脸面和高傲都抛之脑后,哀求起来:“求你……不要这么做……” 看着女人那惊悚万分的神情。 沈周懿缓缓地笑了,眼里仍旧冰冷:“我怎么会杀你呢,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的。” 几乎就在她话落那一瞬间。 后方猛然传来一道磕绊的声音。 以及男人的惊呼。 沈周懿眼里无波无澜,冷冷地拽着陆姿琦的脖子,将她如拖拽死狗一般从护栏外拖回来。 重重摔在地上。 陆姿琦如获新生地大口喘息着,直面死亡的那种恐惧感使她不停的颤抖着,浑身不停地发抖。 她就不该来! 谁知道沈周懿这个女人竟然是个疯子! 果然搞艺术的,没一个正常人! 她张嘴,下意识朝着响动的那边呼喊:“报警!报……” 声音戛然而止。 而那边的人,竟然是裴臻西。 他被楼梯口的电线绊了一跤,好像踢到了什么开关,放在旁边的切割机运作起来。 呲拉呲拉的声音格外震耳。 沈周懿静静地看着。 陆姿琦愕然开口:“怎么是你?!” 裴臻西大概是被摔懵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脑子快要炸裂,眼前更是迷迷糊糊,他开始看不清那边两个人长什么样,迷幻地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 沈周懿淡淡地开口:“你们陆家抓住二房把柄威胁敲诈,你说他为什么会来?” 陆姿琦脸色骤变。 糟糕! 裴臻西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急忙爬起来,“沈周懿,你别太过分!” 但沈周懿并未说话。 反倒是裴臻西终于像是缓过来一样,摇摇晃晃地,听到那句话怒气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肆虐的叫他暴躁起来:“陆家……?找死!” 第三百三十四章 突变 裴臻西感觉一股暴躁的情绪在疯狂乱窜着,他眼前变得虚幻起来,前面的女人好像逐渐清晰,那是一张可恶的面孔,贪婪、恶毒、甚至掌握着他们二房的命门,只要不解决,就会在某天深夜炸开,尸骨无存! 苏伊—— 苏伊—— 必须死! 陆姿琦预感不妙。 她察觉了一股危险在逼近。 尤其是裴臻西的表情,那是毫无理智的杀意,比刚刚沈周懿的更甚,更真实。 她忽然就明白了. 今天沈周懿就没打算让她离开! 不然怎么会让裴臻西一起过来! 妈妈刚刚掌控了裴家二房的机密和把柄,想要利用这点让她们家翻身,现在看来,劲儿使大了,彻底的激怒了裴禹城。 她顾不得太多,自己势单力薄,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跑! 陆姿琦不管自己刚刚差点窒息的痛苦,起身就要跑下楼。 但是在途经一处麻绳的时候因为跑得太急而崴脚,脚踝顿时被缠住,一整个摔下去,额头重重撞在台阶处,猩红的血顿时顺着额角滑下来,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头晕目眩的分不清方向。 沈周懿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 漂亮的美眸里,盛着的是比夜色还沉寂的痕迹。 另一边。 裴臻西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他紧紧盯着陆姿琦的脸,那鲜血流个不停,他感觉浑身越来越憋躁,女人好像在朝着他嘲讽大笑,口口声声说着:“我要你死,你活不到明天——” “——你一个庶子,还想泥鳅翻身变真龙?” “——难怪沈周懿看不上你,一个低贱的垃圾,妄想什么?” 好多声音刺激着他,他彻底被激怒,眼里通红,不管脚下紧绷的电线,喘着粗气,怒吼一声:“贱人!闭嘴!闭嘴!” 陆姿琦惊悚地瞪大眼睛:“裴臻西你疯了!对我做什么,我妈也不会放过你们二房的!” 她不明白裴臻西为什么突然就狂怒了,她想挣脱脚上的麻绳逃跑,可越急,越是缠得紧。 已经来不及了。 裴臻西已经扑了过来,抄起顺手拿的铁锹狠砸在她身上。 “啊!” 陆姿琦感觉背部划开一道口子,痛感剧增。 疯了! 都是疯子! 她抓住手机,想要报警。 耳边猛然转动起了一阵机械的声音。 她愕然地抬起头,却见裴臻西踩着的电线触动了开关,不远处的机器开始运作,开始转动。 与此同时的那一瞬间。 陆姿琦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力量在强力的拉扯。 她心脏猛地一咯噔。 低头一看。 缠绕在自己腿上的麻绳瞬间箍紧,而麻绳的另一端,竟在那机械的卷筒里,麻绳此时正快速地往切割器卷筒里卷! “啊!!” 尖叫声响彻天际。 陆姿琦哭着想要自救。 她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但是机器太快了,她手上的力气又小根本对抗不了太久。 与此同时。 裴臻西被这么一声尖叫震醒,他恍惚着,好半天才缓过神,等他回过神才发现陆姿琦竟然拽住了他的腿! 滋滋滋——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落入耳朵。 抬头看去,他脸色刷的白了,几乎本能之下,他一脚狠狠地踹向陆姿琦:“滚开!放手!” 陆姿琦哪儿肯,放手她就死定了! 裴臻西急了,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他理智丧失,只想保全自己,不顾一切地抓起铁锹砸在她身上想要让她松手,眼看着麻绳被抽干,陆姿琦还不松手,他眼里闪过阴狠,狠狠地朝着女人的手腕砸下去。 瞬间。 断裂。 陆姿琦几乎失声,满脸的惊恐和错愕。 疼痛麻木。 这时。 沈周懿才像是反应过来,她跑过来,伸手去抓陆姿琦的手,欲要去救人。 裴臻西如梦初醒,沈周懿冲过来时,他脚下电线好像漏了电,让他浑身抽了一下,恰好就重重推在沈周懿的身上,将沈周懿推了出去。 就在这个空档。 一切都变了。 有叫声在上空蔓延,不停地回荡着。 惊扰了住在不远处的工人们。 瞬息万变。 警笛声由远及近,响彻天际。 这一片人员稀少,只有施工大楼的工程队在警戒圈外探头探脑,惊愕地议论着今夜的怪事。 而警,是沈周懿报的。 警察来时,裴臻西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被带上了警车,但是眼神却死死盯着沈周懿,满眼的悚然,“沈周懿……我什么都没做!人不是我杀的!你不要乱说!” 他害怕沈周懿会跟警察说他做了什么。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刚刚好像失心疯了一样。 虽然到后面清醒了,但是求生的本能才去那么对陆姿琦的!他有什么错?! 沈周懿发丝在黑色中飞舞着,她艳而不俗的脸似乎微微泛着白,与那黑发相映成辉,营造出几分病弱的美,眼里哪儿有半分攻击,柔的叫人都舍不得对她大声说话。 对此。 她一言不发地坐上了警局的车。 只留下裴臻西情绪崩溃的怒吼。 * 夜已经深了。 萧条而寂静。 但是警局却电话不断,忙碌着。 今天发生的事情是少见的大案子,施工大楼出现了命案还是一桩惨案。 人被卷入了切割机里,现场几乎惨不忍睹。 好像就是一桩意外,毕竟每年因为这种不当而死亡的,不在少数。 沈周懿坐在审讯室里。 她眼里空空,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虽然没太明显的情绪表现,但那样娇柔的长相,就是惹人垂怜。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声音很低:“我作证,裴臻西杀了陆姿琦。” 一句话,给这个案子更加上升了严重性。 若是意外还好说。 可现在竟然是故意杀害?! 可事情还要持续的调查。 死者家属、裴家二房皆到场。 外面已经闹的乱成一团。 苏伊与陆俞冉赶过来时,大脑都是懵的。 死了—— 死了—— 陆姿琦死了—— 直到,在法医部看到了那具尸体。 苏伊脸色瞬间惨白,摔倒在地。 而陆俞冉吓得当场晕厥。 “不可能……” “这不是我女儿!!” 苏伊声音嘶哑,开始发疯般的闹。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相信!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多方入局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警局乱作一团,哭闹声、怒骂声、不停的上演着。 苏伊根本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可警察就是那么直白的告诉她,那就是陆姿琦,她真的死在了那顶楼,并且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毫无生机,感受着自己剧烈的痛苦,清晰地看着自己如何被割裂,一点点地消香玉陨。 “陆夫人请你冷静,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需要你冷静下来配合调查,明白吗?”警官厉声喝道。 苏伊像是如梦初醒,她赤红着眼睛,陆姿琦是她最骄傲得意的女儿,从小就聪慧,也给她赚足了颜面,甚至比陆俞冉更加让她欢喜,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苏伊颤抖着问。 警官说:“现在原因尚且没有查明,但是在场的还有另外两位,一个叫裴臻西,一个叫……” “裴臻西!?” 听到这个名字,苏伊闻之色变,无意识地惊呼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警官眯眼看着她的反应,自然察觉了不对劲。 苏伊立马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太过的明显,否则一旦被警方知道她和裴禹城他们那些事情,真调查起来,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 “我,我是说,我认识这个人。” 她在惊恐。 她也没想到,裴禹城他们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就是要十个亿?不就是威胁他们不要抛弃他们? 就是因为这样就痛下杀手?! 警官意味不明地看了苏伊所有的情绪和表情的变化,做这行这么多年,怎么会感觉不到有隐瞒的味道。 正当他们打算进行下一步的时候。 裴禹城赶过来了。 他满脸的阴沉,显然也被惊到了,在与苏伊面对面的时候,二人心思各异。 警官将二人安排下去配合调查。 在即将离开之际。 裴禹城却忽然说:“人现在是死了,但是,陆夫人应该是聪明人,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苏伊心头一颤,一股寒意油然而其。 她太明白了,裴禹城这是在威胁。 要是将锦江大厦的事情败露了,那么谁也别想活。 她虽然痛恨,可现在的确是没办法,裴禹城的儿子都敢杀人,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审讯还在继续。 裴禹城脸色难看的听着警官的话。 有人作证了,作证裴臻西杀人。 没想到还牵扯进来一个人证。 这样一来,事情更难办了。 裴臻西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是情人生的,但是好歹是他的传承,家里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并且十分在意继承权的家族里,女儿有什么用? 他儿子必须保住! “那个人证,是谁?” 警官:“裴先生,现在案件复杂,人证也是会受到审讯和保护,所以请你明白。” 裴禹城收敛情绪,“我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知道事情经过和真相。” 警官这才道:“一位沈小姐。” 裴禹城心里猛地一咯噔:“沈……难道叫沈周懿?!” 警官明显惊讶:“认识?” 裴禹城咬着牙根,这件事顿时有了槽点,为什么偏偏就是沈周懿这个女人? 她是姜遇孑的孩子,又调查清楚了他。 现在裴臻西出事,她竟然是人证?! “这件事存了疑点,这个沈周懿不简单,监控呢?监控能不能查的到?” 警官说:“自然正在查,一会儿就会拷贝过来。” 本来应该下班的警局陷入了忙碌氛围。 这一起案件性质不一样,受到了高度的重视。 苏伊接受完问话,她也知道了目击证人是沈周懿。 前些日子,因为那个女明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姿琦和谢宿白之间之间以难堪收场,这件事她也知晓,后来也不知姿琦究竟做了什么惹了谢家,导致那段时间被谢家多方制裁,几乎快要将她给压垮。 后来停歇了一段时间,就是前几天,那个女明星死了,无意之间听小女儿说了一句,是姿琦的手笔。 她不得不好后怕,担心谢宿白会更加发疯致他们于死地。 但担心的事情还未开始,赔上性命的,竟然是她女儿。 目击证人,还是女儿情敌的至亲好友? 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 这时。 监控拷贝过来了。 所有人聚集过来。 小警员说:“晨哥,因为那边设施还没有完善,所以监控现在只有一个角度的,中间断过电,只截取到了两分钟的。” 负责案件的组长打开监控研究起来。 监控画面里。 赫然是裴臻西举起铁锹重重砸向陆姿琦的画面,那种狠辣,叫人看着都脊骨生寒。 裴禹城脸色骤变。 如果刚刚还能有余地,现在裴臻西真的动手了,还如何挽救? 苏伊被吓得尖叫一声,刚刚她还才猜测是不是有隐情,可裴臻西这股杀意,总不能是假的吧?! 警官道:“二人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这话问的十分犀利。 二人神色凝固,裴禹城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会,我们两家是亲家,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苏伊连忙应:“对啊,我们两家都打算联姻了,一定要再查查!” 话落。 已经到了午夜的十二点。 气氛越来越紧张下。 另一名警官急匆匆而来,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二人。交给组长一只优盘:“晨哥,里面有新的发现。” 打开优盘。 是双方近期所有的通话、信息记录,详尽到了邮箱等等。 而现在点开的一条…… 裴禹城看清后,眼里震荡起来。 赫然是苏伊先前发给他的威胁短信!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警官冷笑一声。 苏伊看清是自己号码之后惊愕地瞪大眼:“不是我!这不是我发的!我真的没发过这样的短信!” 短信里竟然是自己约裴禹城他们去ga施工大楼?! 可她真的没做过这件事! “二位,今天恐怕不能让你们离开了。”警官见惯了大风大浪,根本不理会苏伊的否认撒泼。 现在明显双方都有隐瞒,说不准还能拉出更惊人的东西。 第三百三十六章 谁是凶手 苏伊与裴禹城都像是吃了闷棍,从天而降的灾祸一样。 根本无法抵御。 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只能留在警局内。 案件还在继续调查。 监控画面只看到了裴臻西的的确确是攻击了陆姿琦,但是现在还不够,要想定案,还得有更具有说服力的东西。 比如,解剖,尸检。 案件存疑,尸检也无法避免。 苏伊纵然心中心痛,却也只能忍着。 这个深夜。 似乎要在煎熬之中度过。 * 好像事情是在突然之中爆发的,没有任何的准备。 月色皎皎,明明快要入夏了,气温都在上升,窗外的梧桐都抽出了一茬又一茬的新芽,翻新了这个晃晃而过的季节。 偶有风声击过窗棂,叮叮当当地。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 他睁开了眼,室内温度适中,但是却又莫名地泛出一层麻麻的冷意。 裴谨行坐起来,眼里还有几分不耐,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转身就把手背上的针头给拔掉,因为动作有些粗鲁,还渗透出了几滴血花,滴在灰白的地板上,开出了妖艳的花。 他敛眸看了看,好一会儿才习惯性地俯身去擦掉。 而后去喝了一杯冰水,喉咙像是获得了生机,不再那么的干涩疼痛。 已经凌晨了。 他今天状态有些糟糕,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唇色都微微的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病态的消沉与颓靡。 可能是秦吱吱的药水里有安神的,他从沈周懿走了之后一直睡到了现在。 找到手机想要给她拨打电话。 但是想想又作罢。 万一这个时间她已经睡了,岂不是扰人清梦。 她这两天也一定累极了。 也顾不得那些了,他将针头收拾好,抓了外套就径直出门。 这个点不想打扰她,直接回去看她更好些。 他的一辆摩托就停在三院,凌晨一点,他骑着摩托直奔西储园。 西储园的位置比较远,骑行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浑身已经是夜里的凉气,他摘掉头盔下车,一路快跑进入房间,却并没有发现沈周懿的身影,门口的拖鞋还整整齐齐的放在鞋柜里面,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沈周懿根本就没有回来。 裴谨行微微皱眉。 又转身去往另一处别墅区。 当初沈召卿为沈周懿安排的住处,又是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仍旧是空空。 沈周懿对京城根本不算多熟悉,更别说能夜不归宿。 实在没办法,便只能给沈周懿拨电话过去。 嘟嘟嘟—— 响了大概三五声后,那边接了起来。 但并不是沈周懿的声音,而是一道女声:“你好,这里是竹溪区警局。” 裴谨行抱着头盔的手微微收紧,潋滟的眸浅眯:“警局?” “你是沈周懿什么人?她现在人在这边,涉及一桩命案需要配合调查。” 听到这句,他黑黢黢的眼瞳里才泛出点点的凉意,唇瓣顿时绷紧,转身就快步往外面摩托那边走,声音下沉:“我马上过去。” 警局、命案、 他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想知道,沈周懿有没有事。 因为着急,裴谨行骑行的速度在飙升,这个时间段路面上的车流虽然不多,但是仍旧偶尔会有几辆车闪过,在深夜人们开车会携带,极容易走神。 在途经一处拐角时,迎面开来一辆货车,开着远光灯,速度太快了对方打着哈欠,根本没有看路面前方的摩托,在反应过来之际,他吓得惊叫起来,急忙想要打方向盘。 但是对方比他速度更快,猛地转了方向,摩托一个急速地横线的漂移,车身下压,整个人几乎要贴近地面,轮胎磨出火星,而他用高超的技术稳固着平衡,但路面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坑坑洼洼、路边的绿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与冲击,摩托撞在一侧的绿化池,车上的人翻身滚下来,重重地在地面滚了几圈。 整个过程惊险又快的不可思议。 货车司机吓得面色苍白,急急忙忙下车,要想去看对方情况怎么样。 毕竟这个事故也是因为他自己疲劳驾驶才导致人家出了这样的意外。 可让他意外的是。 那道颀长的身影很快就起身,头都没回一下,重新骑着车飞速离开。 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受伤。 那股对自己的狠劲儿,令人惊愕又毛骨悚然。 货车司机愣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处理这个事件。 * * 法医部还在持续的工作当中。 死者在死亡的前几个小时是取证的黄金时期,很可能会发现重大的线索。 凌晨三点半。 沈周懿仍旧坐在审讯室里。 她面对着的是一波又一波的警察。 现在好像又归于平静。 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着那刺眼的灯光,她眼里平平无波,只是若有所思地撸起袖子,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这是被陆姿琦抓伤的。 现在已经结了血痂,一道长长的指甲印,在那手臂上十分的破坏美感。 痛感隐隐约约的。 她没遮没掩。 外面的哄闹好像跟她没半点关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询问她的警官打开门,神情复杂:“沈小姐,出来一下。” 沈周懿这才放下袖子起身。 走到外面的时候,她看到了脸色十分难看的苏伊和裴禹城。 裴臻西则还在审讯当中。 裴禹城看到她,一双十分唬人的眼睛黑的吓人,若是一般人还真就被他震慑住了,但是沈周懿可不会。 警官说:“司法鉴定部那边给出了一个结果,在死者身上找到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苏伊急忙问:“致死伤是什么?” 裴禹城也皱眉。 只有沈周懿不言不语。 就连警官都多看了沈周懿一眼,那是十分意味复杂的一眼,他说:“我们在死者身上提取了两份dna,一份,是裴臻西,另一份,是从死者指甲里提取出来的。” 说着,他看向了沈周懿:“沈小姐,你能解释一下这个情况吗?你们是否发生过肢体冲突,她指甲里残留的,是你的血液dna。” 一句话。 好像重新定义了这个案件。 又转变了些些风向。 裴禹城惊愕地看向沈周懿:“是你!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让你做那个目击证人,是你干的,污蔑臻西是不是?!” 现在他只要能洗清裴臻西的嫌疑! 第三百三十七章 他来了 警官没作声。 现在事情的走向有些离奇,人证也不一定是真的人证,死者指甲里的残留将这个案件更加的复杂化。 原本以为是裴臻西与死者单方面的仇怨,双方威胁与反击。 现在沈周懿竟然与死者还有肢体拉扯,事实如何,尚不能做定论。 沈周懿经过这一夜的折腾,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眼里有淡淡的红,也分不清究竟是今天这事儿吓得,还是什么,她静静地,像是夜里悄然盛开的花,被急骤的雨打了霜,精神气也不太好。 面对多方的质疑,她缓缓地开口:“是,我们发生过肢体冲突。” 嗬! 不等别人反应。 苏伊就像是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沈周懿的领口,扭曲着的脸满是怒火,“你杀了我女儿是不是!我要你偿命!” 她动作粗鲁极了,沈周懿这样单薄的身子哪里是对手。 眼看着苏伊想要趁着机会对沈周懿动手。 警官皱眉,招呼人过来想要制止。 还未上前,眼前就横亘了一条手臂,黑色的衬衫料子沾染着些许的尘土,那只手生的白而细长,骨骼漂亮地毫无瑕疵,纤细却并不会太女性化,结合了精致的美感与极强的性张力,暴起的青筋更野性十足。 苏伊的肩胛骨被抓住。 那一瞬,她感受到了骨头的剧痛,浑身像是被拆了骨头一样的酸软,抓着沈周懿的手顿时松开。 她像是垃圾一样被拽开,身子趔趄了好几步,撞在了桌角才稳住。 这个突发的情况措手不及的。 所有人惊诧地抬起头。 男人一手抓着黑色的头盔,那头盔外圈写着一圈字体张狂的法文,有玫瑰与蝴蝶的影子在缠绵。 身高极高,压迫感与生俱来。 黑发低垂在眼上,衬的那双含情目更黑泠泠的吓人。 他就那么站在女人的身前,一身的张扬戾气,所有的颓淡化作了实质性的利刃,近身不得。 裴禹城惊愕,他当然清楚这个年纪小的三弟是什么个性,看样子……是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维护到底了! 沈周懿茫然之中抬起头,她的视线缓缓地从他腿、腰、手臂慢慢的向上。 他并不是那么的光鲜亮丽,反而后背的布料都被撕裂两道口子,有擦伤若隐若现,手臂上更是有血迹淌下,滴滴答答地指尖血红。 那血,好像是从她心头剜走的一样。 她眼前有些涩涩地:“怎么受伤了?” 裴谨行这才垂下眼睫,确定女人没什么大碍,凌迟处死的心像是受到了宽恕,骤然松泛下来。 “没事。” “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他将头盔放在一边,微微弓着背,轻抚着她的脸颊,浑身透着冷冷淡淡的凉意。 沈周懿抿抿唇,她现在心情是古怪的,今天的事到底是不光彩的,无论如何,她在裴家,都不会再落下什么好的名声。 “陆姿琦死了。” 她平静地陈述。 裴谨行眼里泛出点点波澜。 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明显的意外来。 他手顺着她手臂往下滑,最终一寸寸握住她的手,像是无声在说着什么:“看样子,这事儿跟二哥家也有关系?” 转瞬间。 裴谨行回过头,眼神颓厌,也凌厉:“早说了做人不能太趋利避害,与陆家闹的那么难堪,如今还捅出人命了?” 瞧瞧。 这就是他裴谨行啊。 三言两语在加注这团火。 将那顶帽子扣的死死的,又向警方透露了两家的不和。 嫌疑重重地种下。 裴禹城面上一寒,心中火气在蹿升,偏偏这小子不是什么善茬,扭转局势、生杀不忌的事情做的最是拈手就来。 “我知道你心急袒护,可现在证据就摆在眼前,你的女朋友与陆姿琦生前发生过肢体冲突,陆姿琦身上还有她的血液dna,她并不清白,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让你侄子蒙冤?” “呵……” 一声从胸腔溢出的嗤笑,像是毫不留情的巴掌甩了过来。 他瞳眸不波不澜:“我的女人,我自会证清白,倒是二哥,如果你儿子做了什么,我也能替我老子做主,为家族里除除害虫,裴家家大业大,也不差一些不知饥饱的蛀虫是不是?” “裴谨!” 裴禹城勃然大怒。 “叫什么?爷不聋。” 裴谨行淡嗤一声,握着沈周懿的手始终没松开。 他看向警官:“在极端的情况下,就算是有dna也不能盖棺定论什么,不是吗?” 警官惊诧于眼前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有的这份气概,还是严肃的回:“那是自然,但是介于现在沈小姐牵扯太深,恐怕不能离开这里,要接受更深的调查。” 沈周懿适时地握了握他的手:“好,我接受,能查明是最好的。” 裴谨行低下头,就那么凝视着她。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事情会大白的。” 她好像并不慌张。 那种冷静令人捉摸不透。 苏伊完全不敢再闹。 她可以抓着把柄在裴禹城面前撒泼,但是裴谨行是谁? 可是裴家的太子爷啊。 他一句话的事,就能让京城动荡。 若不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真的怀疑,裴谨行也能下命令突破层层规定带走沈周懿。 好在,沈周懿这个女人识趣儿,没有作妖。 裴谨行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情绪明显消糜的厉害,但还是耐着性子在听她讲话,没有强制性地做什么。 “我能带你走。”他说。 周围所有人听到后,脸色都有一定程度的难堪。 在京城,不得不说,这里的世界,就是强权。 他就是那个行断人立命根本的祖宗。 沈周懿当然明白,可现在还不能。 她认真地看着他:“我没事,你相信我,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你就安心等我,好吗?” 他们都在成长。 以前她面临这些事情,会用最尖锐的一面去逼迫他离开。 如今,她想让他安心。 裴谨行久久地不说话。 气氛有些骇人的僵持。 就在很多人惴惴不安时。 他才嗓音阴刻地道:“给我医药箱。”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事态诡秘 虽说语气淡淡地,可就是有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在里面。 他的本性向来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反而从来都是目下无尘的暴徒。 只不过能让他收起本性的,唯此一人罢了。 无人反应。 裴谨行抬眼,冷的吓人:“快点!” 一声怒喝。 纷纷醒神。 警官紧皱着眉,还是招招手:“来,拿来。” 小警员没见过大场面,有些忐忑地送上医药箱。 裴谨行哪里会管他人什么表情,就那么让沈周懿坐在椅子上,他半靠在桌边,撸起她的袖子,一点一点地为她手臂上指甲划伤的血口上药。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敛下长睫,只能看到那高挺地鼻梁,唇瓣弧线也冷冷淡淡地,始终盯着她手臂上的伤。 沈周懿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要不是因为她不准,他一定不会有这么好的脾气。 可他自己呢?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浑身的伤,明显是刚不久受的。 不难猜,骑着摩托过来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 自己都没有管自己。 她只觉得整个人被打了闷拳,说不出的难受。 上好了药。 沈周懿握住他的手:“你去处理一下你自己,你要是就这么不管,那你也别见我,我看到会非常的心疼,你被让我在这里都放心不下你,好不好?” 她鲜少会这么掏心掏肺。 裴谨行,值得。 他终于肯瞭起眼皮来看她,锋利的喉尖不停地滚动着、忍耐着、 好半晌,才说:“沈周懿,你别欺负我了。” 他怎么能放心去处理自己的事。 沈周懿站起身,不管世界如何看待,她抱住他的腰肢,在他下巴轻轻亲了下:“乖啊。” 说完。 她便转身:“好了,可以回去了。” 案件会持续很久,一天没有足够的证据结案,一天不会安宁。 但…… 她要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看着沈周懿被带走。 裴谨行一动不动。 好一会。 才重新低下头,拿着那简陋的医药箱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他不走。 今天他要等着事情有一个结果。 这样一个祖宗杵在这儿,办案的环境似乎更加的紧张。 裴禹城和苏伊心思各异,他们本就是利己主义。 如果真是裴臻西杀的人,两家彻底崩裂,那不会是一个好的结果,可杀人犯要是沈周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还能各自保留各自的颜面与利益。 对此。 苏伊道:“那条约裴家的短信不是我发的,可以从这里着重调查一下,我发誓!” 裴禹城皱皱眉,不言语。 警官道:“可技术部分析了手机号码和ip地址,信号位置等等,皆与你符合,没有任何的疑点。” 简而言之,这条短信具备一切苏伊本人的证明。 苏伊惊愕地惊叫:“怎么可能!那不是见了鬼了吗!” 她不可能发,她女儿更不能! 她们不至于会这么蠢去激怒裴禹城! 裴谨行裹好纱布,低垂的眼瞳里漾着不明的情绪。 如果能达到这么高的吻合度,要么是苏伊撒谎,要么,就是顶尖的技术支持下才会达到的效果。 世界太大了,人类的认知本就是浅薄的在一个范围之内。 有很多普通人们所不了解的事情都能做到。 如果是这样…… 他看向刚刚沈周懿离开的方向,指尖轻抚着头盔上的蝶与玫瑰。 神情不显山不漏水。 * * 天渐渐的亮起来。 忙碌从未停歇。 裴臻西这边审讯了一整夜。 几乎将人审崩溃,言语系统都开始紊乱,真真假假不知掺杂了几成。 他不停地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感觉我好像是中魔了一样,脑子混混沌沌的,清醒后就看到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我真的没想要杀陆姿琦,我跟她没那么大的仇怨啊!” 虽然。 他们的确是动了想要解决陆家的心。 可绝对不是这种方式! 更不会闹得沸沸扬扬让自己也身陷囹圄! 他怎么会自己亲自动手给自己留下麻烦和隐患! 疑点重重。 裴臻西的描述下,的确也有疑点。 警方怀疑他身体有一定的问题,便连夜做了一份血液检查。 可检测结果出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切都是正常的。 究竟是谎话还是存在什么蹊跷,现在无从查证。 事情被压了下来,没有闹出去。 纵然如此。 还是被几方人收到了风声。 比如在邕城的沈召卿。 邕城是南方城市,这个季节开始多雨。 天气时常是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潮湿的浑身黏腻。 一处偏僻到近乎荒废的墓园里。 一道修长的身影举着一把黑伞站在雨丝之中,他看着面前的一块无名墓碑。 没有任何的字体,更别提什么墓志铭。 不知下方埋葬着何人,就算是掘出尸骨,都无人知晓。 好像就是一方荒墓。 细细的雨丝飘在四周,衬的他的脸更加的清冷,一双极美的桃花眼好像并没有什么世间情情爱爱,淡泊无欲。 他将一束白色小雏菊放在墓碑前。 为这块冷清的荒园增添了几分生机。 “好像很久都没来过了,抱歉,太忙了,以后或许得别人来了。” 沈召卿嗓音在雨幕里也显得冷清。 他说:“抱歉,好像太迟了。” “但一切都快要结束了,那时,谁都不再是过去的样子。” 好像是说到了什么令他压抑的,他轻扯着唇笑了下,不知含着多少苦味。 “好像有些舍不得,但好像没得选。” 话止于此。 他站了许久。 始终不曾提过墓里人的名讳。 好像是不能宣说的秘密。 焚烧了他整个人生的秘密。 许久。 沈召卿才转身离开。 走到墓园外。 秘书上前打开车门。 上车后,表情有些奇怪,张嘴欲言又止。 沈召卿淡眸瞥过去:“有话直说。” 秘书这才支支吾吾道:“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小姐出事儿了。” 刹那间。 好像是触及了什么禁区。 原本那么清寡温淡的男人气场大变。 谁人不知。 这世间,只有小姐才是他们二爷的命门。 无人敢碰,无人配碰。 第三百三十九章 沈家变革 “说。” 沈召卿视线落在窗外,世界灰蒙蒙,压抑至极。 前面的人感受着气氛的变化,有些忐忑的开口:“小姐在京城惹了一桩刑事案件,现在人在局子里面,事情牵连了京城的裴家和陆家,现在我们京城的人已经去将事情压着了,小姐那边好像是以目击证人出面的,人暂时还没有出来。” “目击证人?” “是,裴家二房的一个少爷手里沾染了一条人命,是陆家的大小姐,目前警局那边还没有什么风声,如果要是证人,这个时间小姐应该能出来了,可还没动静。” 明摆着事态又有新的转变。 他们也清楚二爷向来重视小姐的事情,所以在这方面从来不敢有什么懈怠。 沈召卿眉心微蹙,周身的气息隐隐泛着凉意:“事情查清楚,京城那边保证她的安危,不要有什么错差。” 似乎迟疑了一阵,前面的秘书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那您在这边的事情……” 明明在这边做着杀伐的事情,却为什么还要去抽身管大小姐? 那岂不是背道而驰了吗? 沈召卿敛眸沉默下来。 须臾,才淡淡道:“开车,去沈家。” 秘书瞬间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语什么。 邕城的天已经变了。 谁能想到,曾经沈家最让人敬畏和艳羡的沈二爷,如今竟是那个手起刀落的刽子手。 彻底的改写了一个大家族的命运。 * 沈家。 电视上正播放着财经新闻。 沈家名下的公司彻底的易主,一夜之间改写了命运,邕城,乃至到京城的产业就在这半月之间,高层变动,董事会统一的甩手,原本沈江海的人倒戈,若是沈江海不下台,总公司甚至各地的分公司主管高层全部要离职,这是一场血雨腥风的逼迫戏码,一旦停止运转,公司会面临着多方的压力,银行催款、甲方的资金索回、股市的下跌,都掺杂其中,每日的损失都达到数数十亿,还在每日的成倍递增着。 这无异于逼宫。 沈家本是邕城的霸主,在邕城掌管了几十年的风向。 沈江海的确是一个人物。 可时代不再一样。 他亲自带回来的孩子,成了今日杀死他的杀手。 并且是在无声无息之间,一击致命。 谁敢想,家大业大的沈家,家主以这样一种形式下台。 沈忠林气的拍桌而起,惊愕又肆意的发泄着不满:“爸!你带回来的这个白眼狼,我就知道他就是个豺狼,从小到大都演的一手好戏,好像是不争不抢一样,结果呢?” “人家竟然在我们不知不觉之中竟然策反了公司上下的高管,让他们以他马首是瞻!他多厉害啊?!现在怎么办?!我怎么办?!” 现在手中的利益被动,甚至什么都没有留下,将来他就是一个翻不出浪花的无名之辈! 沈召卿,狼子野心! 沈江海脸色灰白,没说话。 沈家自从去年开始,好像就已经走上了一条衰败之路。 从沈周懿回国,再到沈召卿回归。 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三百四十章 不是亲生 去年沈忠林因为木雕一事,险些蹲局子,在邕城的名声彻底的臭了,公司形象下跌,他不再被人信服,几乎算是被架空,舆论被沈周懿玩儿转在手心,她将这个家彻底的搅乱就远走高飞。 也就是这时候。 沈忠林下台,沈召卿代替掌管了一段时间。 时间到,准备收回他们东西时。 公司的所有高层竟全部抵制沈忠林与沈江海重新执掌大权,只要闹一天,公司就会受到巨大创伤一天,到时候什么都不会再剩下。 会被多方的企业打压,沈家腹背受敌,将一蹶不起。 现在无异于要逼迫他们将手中的大权交出去。 “小叔……”沈萝央眼睛泛红,“小叔不会的,他怎么会对我们出手。” 沈忠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女儿,“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全部被他摆了一道!你还护着他!?怎么,他这个小叔比我跟你还亲?!” 沈萝央抿唇。 眼里有复杂的情绪。 正说着。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 脚步声渐行渐近。 直到,男人颀长清冷的身姿出现在眼前。 一身的清冽拔萃,若天上月,似岭上霜。 一如既往地惹人怦然。 他一身的正装,沉敛雅致,面对着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并未觉得不适,就那么走到了众人面前落座。 沈忠林看着这样优秀的男人,心中不受控制的冒着酸水,语气更是恶劣起来:“沈召卿,你究竟什么意思?” 沈召卿静静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品质仿佛不合心意,他又重新放下茶杯。 语气清寡:“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意思。” 沈江海浑浊的老眼里有复杂闪过:“你究竟筹谋了多久?” 能收腹那么多老狐狸,本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可沈召卿做到了,并且滴水不漏。 这样的城府,才是令人后怕的。 沈召卿视线落在老人身上:“从我进入沈家的第一天起,十九年的算计,如何?” 沈江海喉咙涌着腥甜,他死死抓着手杖:“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令人脊背生寒。 什么叫,长达十九年的算计? “小叔!”沈萝央害怕关系割裂,她急忙出声,希冀地看着沈召卿:“你不会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毕竟沈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 “养育之恩?”沈召卿似是轻哂了下,眼下淡痣氤出惊心动魄的冷色,“沈家于我,是恩么?” “虽然是对不住你妈,但是你好吃好喝荣华富贵这么多年是假的?现在竟然不惜亲手覆灭自己父亲的产业,沈召卿,你对得起你姓什么名什么吗?!”沈忠林不管不顾,他马上什么都没有了,他还要什么虚伪体面! 沈召卿唇畔微澜,看似温雅,实则最是薄情的吐露一句惊人言论:“从来不是沈家人,我需要感恩戴德什么?” 啪! 沈忠林满目震惊。 沈萝央更是脸色骤变。 只有沈江海不言不语。 的确—— 沈召卿根本不是他亲生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命运齿轮 “这是什么意思?”沈忠林错愕。 而沈萝央却面露异色,无意识地抓紧了手指。 沈召卿视线一侧,落在沈江海的身上,明明那么淡的神情,却好像总是蒙着一层不明的讽:“公司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沈家顺风顺水了几十年,这点产业,我本看不上,但我不在意的东西,是你们视若珍宝的一切,意义又有所不同,究竟是放手,还是死扛打底,我不插手,全看你们意愿。” 他起身。 眼眸寡淡的扫视了一圈,这个他呆了十几年的地方。 一路的艰难困苦,在这样一个家里绝地求生,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小小年纪就需要懂世间的一切人情世故,不管你能不能承受,世人都知道他是沈家的沈二爷,但是无人知晓他究竟走了什么样的路才站在现在的位置上。 沈家…… 恩人? 不。 那只不过是另一桩惨事的遮羞布。 “今日我来,就是给各位一个忠告,沈家跟过去不一样了,所谓的荣耀,存还是亡,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多么杀伐无情的话。 深深地震慑着在场人。 沈江海怒气翻涌,一张老脸几乎崩盘,“沈召卿!虽没血缘关系,可沈家可待你不薄!你做的什么畜生事!?” 当年,若不是他将沈召卿从人贩子手里带回沈召卿,他还能有今日?! 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还翻了沈家的天,要将沈家颠覆! 沈忠林惊诧:“爸!你意思说,他不是你亲生的?不是外面野女人生的?” 这件事沈家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沈江海不声不响将这么个小子带回来,还说是他的弟弟,其余的解释一概没有。 这不就是坐实了沈召卿的身份是私生子? “不薄?” 一声清冷地哂笑,有些离奇在其中,男人淡色的瞳眸里泛着几分恨意。 “害死我双亲,你说待我不薄?” 客厅里陷入了一阵的死寂。 皆被这句话惊的回不过神来。 害死双亲……? 沈江海都瞪大眼睛,嘴唇蠕动:“你……究竟是谁?” 他好像逐渐有了些许的猜想,但是又惊窜一阵的寒凉,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心知肚明地毛骨悚然。 “老爷子一生杀过几个人,难道记不得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 沈江海彻底的确定,眼前这个心机城府令人惧怕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如坠冰窖一般,重重地跌落回了沙发上。 一幕幕在眼前开始回放。 原本已经被他忘记的事情,全部浮现,成了此时此刻的梦魇。 “你是……你是……” 沈召卿回过身,一字一句:“当年在你家惨死的孕妇,是我母亲,当年你为了遮羞找人解决的教授,是我父亲,怎么?要我帮你回忆回忆细节吗?” 沈江海脸色灰败下来。 报应…… 这都是报应。 “知道我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沈召卿敛眸,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我在人贩子手里,为了不让我逃跑,这只手被反复地打断,腿骨至今还有伤疤,每日仍旧会钻心刻骨的疼,这是给我的教训,你沈家,权大势大,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掩饰家丑,不惜断了无辜之人的生路,可你维护的那位宝贝女儿呢?” 他似是一声嗤笑:“早早殒命,死于报应,自己得了疯病,自己了结了自己,老爷子,你可还满意?” 沈家沈妍让。 当年邕城最负盛名的大小姐。 高高在上,无人能及。 养成了刁蛮的性子,看上的,不惜一切也要拿到手。 例如,姜遇孑。 她爱慕这位京城惊才艳艳的公子哥,但姜遇孑多么的心高气傲,哪里是她这种骄傲大小姐能用强势拿下的。 二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却牵连了旁人。 当时,他父亲与姜遇孑是同僚,在同一家研究院工作,甚至是比肩的存在。 二人关系不错,可沈妍让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为了刺激姜遇孑,故意去找他父亲,当中宣布追求他的父亲,在研究院乃至当时的大学闹的沸沸扬扬,父亲备受争议和负累,可沈妍让不知,当时父亲已经成家,他也已经七岁,母亲还有孕在身,沈妍让追求父亲的事闹的太大,被母亲得知,孕晚期本就容易情绪动荡,母亲拖着笨拙的身体去沈家,想要让沈妍让不要再继续纠缠。 沈妍让多么高傲,性子本就目下无尘,在争吵与推搡之中,母亲坠下楼梯,大出血当场去世,连带着他还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两条命落在了沈家宅子里。 这无疑是一桩会使得沈家背负骂名的重大事件。 本就是无妄之灾。 父亲得知消息后,彻底崩溃,妻儿皆没了命,无异于天降祸事。 他本是前途无量的物理学家,却被逼的走投无路,申冤无门。 势要为妻儿讨公道。 沈江海爱女心切,不愿沈妍让背负这种意外事故后的骂名。 为了压下事情,不让父亲继续闹,便一不做二不休的用阴损伎俩坏了父亲在研究院的名声,失去工作后,又被有意安排的车祸夺走了性命。 一个家,就因为豪门大小姐的一场情爱而无辜家破人亡。 这对沈家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好像眨眨眼事情就过了。 可他呢? 他瞬间失去了所有。 在为父亲收尸时,他才七岁,对这个世界认知还不是很全面的时候,只给了他无比灰暗痛苦的结果。 他举目无亲,小小年纪想着投奔亲友。 那个年代不像如今,犯罪率高的离谱,他还人贩子抓住,他那时变现的性情太凶悍,卖不出去,就被留下来乞讨,打折双手双脚,让他逃跑无门,就那么活在炼狱里四年。 但他认识沈江海。 一次意外。 看到了去祈福的沈江海,大概是恶事做太多,开始信奉起了神佛。 为了洗刷他的罪孽,便开始行善积德,领养也是其中一种办法。 就这样,他进到了沈家。 一待,就是呕心沥血的十九年。 所以,这究竟是哪门子的不薄? 有什么公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无需顾忌 沈江海颤抖着,双目赤红,指着沈召卿:“你……究竟怎么算计的,我怎么都偏偏带了你回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想要积德行善的第一人,竟然是被自己伤害的人家。 命运吗? “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沈召卿黢黑的长睫一掀,眼下的淡痣更加醒目起来,邕城乃至京城都惊才艳艳地令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沈家二爷,哪是谁人能轻易掌控的:“要不是我当时用全部钱去收买一名寺外神棍去给你假的‘天机’,指名道姓要收养我才能化解你的罪孽,你怎么会偏偏挑中我?” 不过都是在他的计划中而已。 他要是不进入沈家,怎么能对抗这么一个家族? 凭什么? 凭一腔热血吗? 他从来都不是天真的人。 那一字一句,都好像是五雷轰顶一样,彻底的压垮了这个家。 沈江海错愕又震惊地回不过神,耳边轰鸣,仿佛陷入了一团巨大的旋涡里,再也无法抽身。 难怪。 难怪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又成熟的令人害怕。 从不让他觉得厌烦,不过是沈召卿一步步给他的错觉和假象罢了。 他竟,养了这样一个覆灭他的野狼。 日夜等着咬断他的脖颈。 报应…… 都是报应…… 沈江海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颤抖着声音:“你妈妈的死,的的确确是意外,妍让根本没想要对她怎么样,她只是性子泼辣了些,但是从不屑于做那些事,至于你父亲的事……” 他嗓子粗哑:“妍让更是不知情,是我瞒着所有人做的。” 沈召卿神情没什么波澜。 现在,知不知道,做没做,还重要吗? 沈江海说:“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沈家是对不起你,但是,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周懿那孩子是妍让的女儿,你能不能,放过她?” 闻言。 又陷入了一阵死寂。 处于震惊中的沈萝央像是骤然回神,她猛地看向沈召卿,等待一个结果。 而沈召卿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他看向沈江海:“你不是最不喜欢她?现在装什么伪善?” 沈江海面上恍惚:“她是妍让的孩子,我当时只不过是把气撒在了她的身上,因为我心爱的女儿死了,我无处发泄,我朝着一个孩子撒火,我承认,但是,妍让爱周懿,她临死都还在想着她的女儿,你,饶了她,行不行?” “沈家已经在你掌握之中,要死要活都在你,我没别的所求,只有这一件事,行不行?” 他已经看明白了。 沈召卿的能力,已经不是他可以估量的了。 只要他想做,任何都可以覆灭于掌心。 他想为他女儿保下她唯一的孩子。 万一,沈召卿迁怒于沈周懿…… 一切都完了。 沈召卿没说话,也无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阴雨绵绵还在持续,浇湿了人的心。 他转身,不发一言。 也不想给沈江海什么确定的答复。 无论如何,他与沈周懿之间,已经隔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等沈周懿知道更详尽的事情细节那一天,才是真正的结束。 毕竟,更深的事,还未见天日。 走到了廊下。 雨水丝丝缕缕地下坠着。 他掏出手机点开了订票的软件。 搜索出了去往京城的机票。 盯着好一阵。 脚步声扰乱了他。 耳边传来沈萝央的声音:“小叔……” 沈召卿收了手机,退出了那个界面。 沈萝央表情很是难堪,她好像并不想关注自己家的破裂,更在乎的是沈召卿的态度。 “你不是我的亲小叔,是不是就代表……” “我可以有那个资格……” 沈召卿不是亲生一事,是她幼时一次无意之间听沈召卿与爷爷谈话知道的。 从此之后,她就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之中,越发的茁壮, 现在她不想知道沈召卿与爷爷之间究竟是什么恩怨,她只想为自己搏一把。 “你想多了。” 沈召卿淡然的声线终究是破碎了她的梦。 沈萝央一僵。 沈召卿甚至没看她一眼:“你会觉得,你与沈江海在我眼里有多少差别吗?” 如今真相摆明,何必再虚与委蛇什么。 沈萝央怎样,他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沈萝央心口剧痛,她红着眼:“那沈周懿呢?!她是沈妍让的孩子,你不是跟沈妍让有仇?!你会报复她吗!?” 沈召卿低眸凝视她,明明波澜不惊,就是彻骨沁凉:“我做什么,要怎么做,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来指教了?” 沈萝央被深深震慑。 她明白了。 沈周懿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恨这种区别的对待! 沈召卿转身,眸下的痣愈发地深刻:“邕城将会是你们沈家的囚笼,此生再难踏出一步,不要再试图在我这里寻什么特殊,现在你们在我眼里,与阶下囚并没差别,但凡给我找不痛快,结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不管沈萝央被吓到的神情。 沈召卿转身就走。 沈家众人现在跟死了没什么差别,但是他就是要他们感受从云端摔落的苦楚。 这一生太长了,日日都是煎熬与折磨,个个都要受着。 看着男人那霁月清风的背影。 沈萝央痛苦地流着泪。 他没回答。 他对沈周懿,始终是仁慈的。 * 邕城的变革。 遥远的京城又怎能在一朝一夕收到风声。 沈周懿的事情还在持续。 终究是瞒不住裴家。 裴谨行调查之余,还是接到了梁拂灯的电话。 回到裴家,气氛是不明的。 梁拂灯神情复杂,现在沈周懿与二房出现这种问题,他们身为裴家的掌权者,其中关系到底是变得微妙与尴尬了。 裴昀江平静地浇着花,也不多看裴谨行。 “你是什么态度?”他问。 裴谨行一身的风尘,他身上的伤还未结痂,眼皮子浅瞭,语气与态度都散漫:“我以为已经够明显了。” 裴昀江这才回过头。 “虽是二房,但是也是裴家名下,这位沈小姐,可没曾畏惧过这层关系,做事我行我素的很。” “她想做什么,从不需顾忌任何利害,就算今天她想让我宰了二房,我照做。” 第三百四十三章 要么离婚 裴谨行的个性,当爹当妈的自然是了解的。 他虽然情绪平平,就是这样淡淡的一句话,都足够说明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甚至他们都不需要怀疑,因为他真的会那么做。 他行事从不忌讳任何条条框框。 正因如此,裴昀江才眯着眼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警局的事情我大概也了解了,现在可不仅仅是她指控二房的事,是她也牵连其中,恐怕将来并不完全置身事外,甚至可能被定罪名,你还要执意站在她那边?” “是。”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这暖棚里,似乎有阵阵回音。 在不停地加注着这个字的分量。 黄泉碧落的万死不辞。 裴昀江不苟言笑地面容上有了变化。 他一直认为,虽然裴谨行年纪小,但是生来就是得了天命之人,他肩负重任,但绝对的能扛起一个家族的荣耀,这孩子生性乖戾散漫,却比任何人都适合站在孤冷的高位。 他是一个天生的掌权人。 但他没想过,他这个儿子,却也是一个感情色彩浓烈之人。 “有想过怎么应对家族众人非议么?” 裴谨行将头盔往桌面一放,嗓音漫不经心:“那不是您的事儿么?您若想让我接您的班,您就出面,您若只想当个看客,我也没意见,给我自己处理,我有的是办法封上这些人的嘴。” 只不过,他不介意野蛮一些。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做恶人,向来得心应手。 梁拂灯皱眉,“裴谨!” 裴谨行旋身,“今天回来,你们要的不就是我的一个态度,我也不兜圈子,我老婆,以后只会是她沈周懿。” 说完。 他抓起头盔转身就走。 也不多浪费时间。 只有他表态。 他这个身居高位的爹,才会有所行动。 家族里的人,无人能放肆。 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沈周懿平安。 * 目送那背影离开。 梁拂灯收回视线,看向又重新拿起水壶浇花的裴昀江,收起折扇,语调慢悠悠:“我也直接说,我儿子要的,我全力支持,你要是只管家里内部问题不同意或者搞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咱俩也离个老年婚。” 裴昀江不动声色,似是笑了一下,头也没抬地说:“小辈的事,你跟我耍什么脾气?” 梁拂灯:“那你别折腾我儿子。” 说完。 她扭身就走。 反正她祖传给儿媳的戒指已经送给沈周懿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不信别的,她混小子的眼光,她信。 裴昀江缓缓抬头,门外有女人踩着高跟鞋不小心崴了一下的声音,他低声道:“杨嫂,去给夫人送药。” 至于其他事…… 他什么时候说过,能任由族里那群尸位素餐的人对他儿子做事指指点点了? 婚,自然别想离。 其他的—— 只要裴谨行能处理好,想让谁嫁进门,那是他夫人梁拂灯说了算。 * 警局。 沈周懿没被亏待,倒是苏伊终究耐不住,主动来见了她。 会面时,沈周懿正喝着她最爱那家店的奶茶。 本不应该有这种享受的。 但,有裴谨行在那边卡着,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三百四十四章 好戏 看着沈周懿那平静的神情,苏伊只觉得一股无法按捺的怨火在乱窜,她攥紧了拳头,回想着种种与所有。 阴沉沉地问:“警察这边说了,裴家是因为收到了一条短信才赴约,我的号码发的,但我没发过,然后你就约了姿琦到同一个地方,怎么?事情会这么巧?” 沈周懿咬了咬果茶里的水果,清透的黑瞳看着她,“要听听我跟陆姿琦对话的录音么?” 她推开杯子,温吞道:“想必警方会方方面面查清楚,如果你怀疑这点,你不妨去调出来听听看,在哪儿见面,是陆姿琦定的,我只是赴约,至于你和裴家的所谓短信,你确定没做过威胁的事?” 一针见血的戳破了苏伊心里压着的事。 她脸色一黑。 她是曾经威胁过裴禹城。 可这次不是她! 沈周懿又徐徐道:“警官已经跟我说了大概的短信内容,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我不管,但,要是你真掌握了裴禹城什么把柄,你又威胁过他,以裴家的势力能力,你以为,你们陆家又能真的安然无恙?” 苏伊咬着牙。 沈周懿轻笑:“说直白一点,陆姿琦会有现在这个结果,你,陆家,才是源头的刽子手,不是吗?” 裴禹城和裴臻西绝对不会放过她们母女。 苏伊妄想与虎谋皮,本就是大错特错。 两家各怀鬼胎,只要中间的那根线绷到最大限度,结果无非就是以惨烈收场。 苏伊想斗,哪儿是对手。 苏伊扭曲着面孔,她拍桌而起,怒指谩骂:“沈周懿!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是个好东西!你那个戏子朋友跟姿琦之间的事,你怀恨在心是不是?!你究竟做了什么!” 一听戏子二字。 沈周懿唇畔弧度微微收敛。 “那不妨问问你女儿做了什么?” 苏伊一噎。 沈周懿:“陆姿琦做的那种龌龊事,为了自己扭曲的报复心,曝光阿颜视频,一步步逼死她,这事儿若是公开,别说她现在死了,责任可直接落在了你陆家头上,明星效应你不会不懂,尤其现在她去世不久千千万的人正缅怀她的时刻,群起攻之,你陆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苏伊浑身一寒,如坠冰窖一样,骨头都被冰碴子切碎。 沈周懿…… 她竟都知道。 原本以为事能瞒的密不透风。 现在要是沈周懿能拿出证据指控,本就岌岌可危的陆家,才是真的灭顶之灾! “你……” “陆夫人,有本事,你就真的把我摁死在这局子,否则我出去,公开一些东西,你们可就没消停日子过了。” 沈周懿从始至终语气清淡,甚至表情都没有什么起伏。 却字字诛心。 苏伊如临大敌,紧握在身侧的手在颤抖。 原本她只是怀疑沈周懿在这个事件中是什么角色。 可现在看来…… 无论她多么清白,也别想出局子! 女人转身离开。 剑拔弩张的氛围消停。 沈周懿平静如水地看着那个方向。 其实,也挺意外的。 裴臻西这个男人,明明当时那么清醒,却还是对陆姿琦痛下狠手,危急关头本性毕露,但凡他有人性,心里有丁点的善,就会拉住陆姿琦,不会有那种一个结果。 可他没有。 反而还推了一把。 她本想借着机会让双方碰面,作为切断那根岌岌可危绳索的匕首,让双方在逼迫下狗咬狗,将做过的所有罪恶挑明,无论是锦江大厦的事,还是设计逼死一条人命的事,她都能有办法直接断了他们余生的生路,更加痛不欲生,却不想…… 裴臻西竟是个出乎意料的狠角色。 所以接下来—— 她不介意继续帮忙推动一下,否则,戏怎么继续唱下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开场 苏伊急急忙忙地从局子出来,精神像是被重击,她满脸的恍惚之色,夹杂着无法控制的惊恐。 烈日当头,但她却觉得危机逼近。 刚刚沈周懿说的话深深地震慑在她的心头。 要是沈周懿真的没事放出来了,那么她就会面临被报复的局面,沈周懿要是真的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宋戎颜的事情是姿琦做的,现在陆姿琦死了,自然而然负面的后果就落在了陆家的头上。 现如今陆家情况特殊,女明星的粉丝以及那些所谓正义的网民都会群起攻之,被千千万人抵制、闹大、结果已经可想而知,就算是有裴家二房的相助,也怕是回天无力。 沈周懿—— 绝对不能安然无恙! 苏伊神情覆盖了一层阴郁。 现在裴禹城这边也乱了阵脚,虽然裴臻西只是一个情人生的,但是也是裴禹城唯一的儿子。 他同样不想自己儿子真的断送了后半生! 思及此。 苏伊果断的去找了还身在警局的裴禹城。 因为这桩案件比较严重,司法鉴定部也全程的参与进来协助调查。 提取着各种有效的线索和证据。 当下查到了陆姿琦身上两份的dna,但是还是不足以定论,因为现场的监控覆盖面实在是太小了,只拍到了裴臻西动手伤人,但是并未拍到他真正意义上的杀害陆姿琦的画面,这里无疑就是一个突破口。 * “如果想要你儿子安然无恙,我们这种时候必须团结了,裴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苏伊单刀直入。 裴禹城眯眼,“苏伊,你可比我想象中心狠多了。” 自己女儿都已经死了,现在竟然跑来和嫌疑犯一方谈判合作。 这个女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连自己女儿死亡的真相都可以不顾,他都比之不上。 苏伊不管裴禹城究竟是怎么讥讽自己的,她要是没点心机和本事,也不会从当初那贫穷的土学生攀附上陆家的少爷飞上枝头,她向来知道自己的人生需要什么。 “你大可不不必这么嘲讽我,我们这种阶层了如果只顾着儿女情长,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我只要一句话,要不要合作?现在那个沈周懿绝对不清白,我女儿身上既然有她的dna,这个女人就脱不了干系,尤其,现场的监控还没有,你儿子说他浑浑噩噩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样一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不久任由沈周懿胡诌了吗?” “所以,你想怎么样?”裴禹城问。 苏伊表情阴森:“既然没有监控表明是裴臻西动的手,为何不坐实了她杀人的罪名?” 裴禹城一顿,眼里闪过讶然。 “你是想,不管她无不无辜,这个罪名,强压她头上?” 苏伊冷笑:“裴总是怕了吗?与其被动,还不如将局面掌控在我们的手心,真让她出去,别说我陆家,你二房能有什么好结果,别忘了,她背后的人,可是你裴家的太子爷,未来要是真的成了家族主母,想要捏死你们,还不容易?” “换句话说,这位裴谨太子爷,又是好对付的?你虽是他二哥,可身份地位还是权势,哪样能与他相提并论?” 她不是没听说过裴谨行的事迹。 京城有名的暴徒,早些年多少事闹的满城风雨的,后来出国才消停了几年。 在这样一座被金钱和权利笼盖的城市,他完全可以代表王法。 若不是那日沈周懿阻拦,他要强行带走她,又有什么难的。 到时候,裴禹城又能如何? 多的是人给这位目下无尘的太子爷处理烂摊子的部门。 裴禹城被戳中了难堪之处,脸色多少有些发黑,他盯着苏伊:“一旦事情做不好,后果谁负责的起?” 苏伊:“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们同样是歧路亡羊,还不明白吗?!” 只有一个结果。 他们必须为自己的利益搏一把。 裴禹城沉默。 现在,苏伊不打算让他儿子蹲大牢,那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沈周懿—— 也怪她倒霉,这个冤大头,她不做不行了。 谁让她手上受伤,又有她的dna。 * * 入夏前夜,下了一场暴雨。 雨打枝叶,仿佛一夜之间万物生长,进入了盛大而隐秘的夏日。 案件牵扯进来复杂的因素。 双方自然会请律师。 沈周懿出来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男人依旧一身板正的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着精英人士的气息,深邃而俊逸的面孔上是泰山压顶而不乱的沉稳。 “看来里面伙食还不错,红光满面的。”陆承年一边翻看案件详情,一边慢悠悠说。 沈周懿淡笑:“打扰陆大忙人了,为我辩护,可没钱赚。” 陆承年抬起头,轻抚袖口,看了看手表:“我现在有半小时和你会面的时间,原本裴家要请的人是我,出三千万的委托费,的确算是阔绰。” 委托他本就价格高昂,毕竟他是国内顶尖的金牌律师。 职业生涯从未败绩。 疑难杂案、国际金融大案、都是最高级别的案件,他就是这一行的神话。 但是很可惜。 他得为自己人辩护,三千万还不足以让他良心消失。 等什么时候对方敢出两个亿再考虑。 他还是挺善良的。 沈周懿歪歪头:“谁让你来的?” 陆承年头也不抬:“在门外,你的好情郎。” 闻言。 沈周懿便轻轻地勾勾唇,眸里是泛着光的。 陆承年看了看她表情,停下手中的动作:“死到临头,还笑的出来,谈恋爱有那么好?” 沈周懿挑挑眉,不假思索地说:“不是谈恋爱好,是他好。” 陆承年:“……” 他是免费上赶着来吃狗粮找虐的吗? “我看了一下,陆家这边提起了上诉,现在你成为了她家的主要被告,裴家也在主张无罪,现在你等于是被集火了,后续的话,不一定会出什么招数,但是一定不太妙。” 沈周懿点头:“意料之中。” 陆承年微微眯眼,轻嗤:“陆家,真对不起这个姓氏。” 他是华西地区的律法世家,跟这个京城陆家还是有极大的差别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最后一分钟 明摆着,苏伊是转移了攻击方。 陆承年合上了文件夹,他说:“有他们两家的干扰,你可能暂时性要在这儿呆一阵子,具体的,就看他们是什么路数,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想进去免费吃喝,还没那个机会。” 沈周懿翘着唇:“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陆承年起身:“你说的当时的具体情况我回去再整理一下,你们两个要不要聊聊?” 说着。 门打开。 而倚靠在门口的,不正是裴谨行。 二人刹那间对上视线。 男人眼瞳黑泠泠,像是泼了墨的宝珠,深不见底又在不经意的刹那漾出只有她懂的情愫。 沈周懿喉咙有些干涩,她静静与他对视。 他是懂她的。 从她制止之后,就没有再做什么强制性的行动,反而是窥探到了她内心一样,找来了陆承年。 隔着这一道玻璃,她有些…… 想抱抱他。 但是还不行,她暂时还出不去。 真是可惜了。 陆承年走到裴谨行的面前,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要去聊聊吗?” 裴谨行浑身散发着慵倦的气场,他动了动,嗓音低淡:“要。” 说完。 他迈着长腿踏进去,但有些出乎沈周懿意料,他并未坐下来,反而是走到了隔绝他们的那扇门前,歪着头睨着警员,“开门。” 警员一顿:“现在她正在调查,不可放……” “只是在调查,尚未定罪,她仍旧有人权。” 裴谨行敛下睫羽,一字一句,字字乖戾。 陆承年回过头来:“要我这个律师讲讲相关律法吗?” 警员头皮一麻,有些无奈,是是打开了门:“只有三分钟了,尽快。” 沈周懿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她醒神时,男人已经穿过那扇门,迈着大步子而来,她被拥入一个泛着清淡香味的怀抱,紧紧地、具有安全感地、有温度的、令她心尖儿冒着甜泡泡的、 头发被细长的手指理了理,耳廓是他的声音:“我猜的对不对?” 沈周懿一诧,随后渐渐缓过神来,忍不住笑起来,继而拥住他:“你怎么这么任性,说来就来了。” “更任性的,你制止了,现在只当你给我一些小甜头。” 沈周懿忽然就满足了,原来人们追求的精神愉悦与满足感,是这样的。 支撑这一切的源头,是其中深不见底的感情。 “我不会坏你的计划。”他在她耳边轻声低喃。 “别担心,外面的事,我会处理好。” 他说了好像只有他们两个才明白的话语。 沈周懿心中轰鸣。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过。 他,永远能明白她的心。 她浑身蔓延着暖意,悄然地点头:“好。” 裴谨行微微掀起眼皮:“知道这间屋子里,有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吗?” “十几个?二十几个?” 外面办公室,成群的人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她是重点的调查对象,自然免不了被警方监视。 她像是已经被盖棺定论的罪人,明明知道被那么多双眼睛日夜监视,却只能佯装无事地活在这种桎梏之下,无人会管她是不是兵荒马乱,只想抓住她的任何一个疑点,研究个彻夜。 裴谨行弯下腰,眼里是肆意妄为的痕迹。 “最后一分钟。” “姐姐,要接吻吗?”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关系 这句话显然没有避讳人。 站在不远处的警员都忍不住一脸的惊诧,深深地被震撼在原地。 怎么可以有人在警局里面做事这么的没有章法并且无视这么多的法规法制! 沈周懿几乎能感受得到裴谨行那种恶趣味因子在肆虐,他眼尾勾勒着极淡地弧,浑身的倦淡也遮不住的轻狂,她眉梢微微跳动了下,轻斥:“别闹了。” 裴谨行身子这才稍微直起来一些,眼里好像有可惜的情绪闪过:“哦。” 这小子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无论在哪儿都是搞事情的一把好手。 今儿真要在警察的众目睽睽之下秀个恩爱,那将会成为警局未来多少年的八卦闲谈以及风流事迹。 “回去吧,我这边没关系,你只要在外面……” 话未说完。 唇舌被堵住,耳边惊起一阵阵的惊呼,无数道视线在身上变得火辣辣。 好像被轻轻咬了下,亲的她头眼昏花,半点思考能力都没有。 只有他那听着漫不经心又低淡肆意的声音:“最多一周,来接我娇贵的玫瑰回家。” 随后,她视线逐渐的清明,那边是他那颀长高瘦的背影,踩着上午投射而下细细闪闪的光,浑身都在热烫,意气风发地令人挪不开眼。 这时候,无人能否认,总有爱慕不经意间蒸腾而起。 沈周懿恍惚间,捂唇慢悠悠地笑了声。 好吧—— 他本是这样一个热烈的人,往日所有的冷淡是他的常态,但绝不是他给予爱的模样。 谁不喜欢在感情里对爱不吝啬的人。 陆承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裴谨行的身影,半晌才扯着唇角:“恋爱这东西,果然还是看着别人谈有意思。” 沈周懿挑挑眉:“你去找一个?” 陆承年转身就走:“稳定的感情难得,我生活里暂时还不需要。” 看着男人离去,沈周懿才啧了声:“还没玩够的意思。” 陆承年毕竟从小优秀,长得好看,自然不缺追求者,在他的圈子里,金融律法诱惑向来不少,莺莺燕燕无数,多数都输逢场作戏,谁也不会赋予真心,尤其是这种把自己感情、欲望、工作分的特别开的男人,更难拿下。 浪子回头,只不过是自我的美好幻想。 * 从警局出来。 裴谨行站在路边。 车停下,司机下车打开车门。 他心情并没有得到有效的纾解,烦闷之余,低头点了根烟,就站在五月细柔的风声里,周边漾出了一种引人入迷的消沉,颓厌感愈发明显。 “那边什么情况?” 司机低头,回道:“的确是有动作了,是为了以后跑路做打算了。” 裴谨行掸掸烟灰,眼皮瞭起:“盯紧了,每一个环节,每一道手续,全部择出来。” “是,少爷。” 现在沈周懿人还在里面,警方还在查,证据有所漏缺,裴臻西那边不停地在找律师处理事务,陆家又转移了火力,与裴禹城合作开始将罪名全数安在沈周懿的头上。 他倒想看看。 这两个人,能翻出什么有意思的浪花来。 “还有一事……” “什么?” “邕城沈家,好像大换血了,先前的老董在公司发了通告,所有事务交给了沈家二爷,这……” 裴谨行偏头,眼里浮现几分耐人寻味的色彩:“这么突然?” “是的,那边么传出太多的消息,这事儿压的挺严实的,但是我们那边分公司的负责人说,是因为沈家企业一众高层罢职,引发巨大问题,等于是逼迫下台。” 裴谨行眉心轻蹙。 这么说,是沈召卿做了什么,直接江山易主。 这么大的事情,沈周懿也并不知道。 沈召卿…… 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回头看了看那扇森严的铁门。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 更何况。 虽然沈周懿跟沈家矛盾颇深,可沈家照样有她的一份,沈召卿竟然能闷声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是否会和沈周懿割裂?其中……藏匿了什么? 正准备上车。 杨柳沙沙作响,拂动了初夏的热意,天好像一刹那被阴云覆盖。 裴谨行不经意地抬头。 却看到了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车窗降下,男人的侧脸隐匿在背光的昏沉下,什么都不做就散发着阴刻之气,他在看他。 裴谨行舌尖扫了下上颚。 庄怀隽—— 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可不认为这会是什么巧合。 这个男人总是那么神出鬼没,每每总在意料之外。 这个男人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 而庄怀隽也并不避讳与裴谨行的对视。 他只是觉得有意思。 沈周懿闷声干大事。 这样也好,有些人一旦急了,局面就更有趣了。 他收回视线。 摸了摸手上的素圈戒指,整个人陷入黑暗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安逸也该打破了。” 说着,他瞥了眼那边的人。 “生与死的选择题,才有意思。”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字。 姜遇孑—— * 医院。 本该静谧的楼层,却传出阵阵的哀嚎。 听在耳朵里,令人浑身不适。 甚至不忍继续听。 而护士台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这世上总有苦命人,老天降下重重灾难,来人间一趟,不差于炼狱。 结束一切后。 徐昶砚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进入病房,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本是高高在上的第一院士。 多少人敬仰。 现在却活的如此艰难。 徐嵘一脸色苍白至极,他看着窗口摇曳的捕梦网,好一会才开口:“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 徐昶砚眉心紧皱:“你不要命了?” 徐嵘一缓缓坐起来,他拔掉了手上的管子,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那孩子出事了。” 这个情况始料未及。 打乱了所有安排。 徐昶砚神色微沉:“能出什么事?除了生死其他都……” “她恐怕会面临人命官司。” 徐昶砚一诧。 好一阵才慢下语气,仍有些不可置信:“所以,你意思是,想……认了?” 徐嵘一俯身咳了几声:“反正我也没多久了不是吗?” 徐昶砚皱眉:“有想过她会接受吗?” 一旦开诚布公,所有的一切将会乱套。 第三百四十八章 铁证 现在完全是脱离了计划。 他不是不知道那庄陈年旧事,其中的细枝末节要是拉出来,没人能够幸免。 本以为徐嵘一可以摆脱过去,他本可以不在乎那个孩子,她的出生本就是在怨恨中诞生的,可血脉这种事情,谁又能完全撇得清。 徐嵘一顿了顿,恍惚间,他好像还是当年京城那个风光霁月的人,但是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经被葬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 “她这个案子牵扯到了陆家那边,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不介意,再最后的利用一下我的职务之便,身份之便。” 徐昶砚有些意外:“你向来公私分明,如今你身体又成了这样,难道临死还要让自己在往后的时间里背负一些所谓开后门的骂名?” 虽然位高权重。 但是他们这种人一生里,活的从来不是自己。 但凡有一点私欲,都会遭受许许多多的质疑和谩骂。 但是他一生都在做贡献。 本应该功成身退,千古垂名的。 徐嵘一抬起头,那双写满了沧桑的眼睛里,仍旧有少时的风华,“我纵然有万般的怨恨,可是半生已过,回过头来想想,一个孩子在这种环境下出生,对她本也是残忍的,好像没有人比她更加的无辜,而当年所有事情的结果,也是我欠了她,说白了,我在她人生里,就是一个罪人。” 他们上一代的恩怨。 可结果却让一个孩子用整个童年来承担。 徐昶砚没再说话。 好一会。 徐嵘一才说:“探探警局的情况,昶砚,以后你要受累了,她是你的侄女,你要终身护着她,抵上整个徐家,竭尽全力。” 他跟徐昶砚是兄弟。 但是父母早早离婚,当时闹的并不愉快,两个儿子分开抚养。 母亲带着徐昶砚回到了徐家,而他留在姜家,后来姜家出事,他一生要强,不愿意向母亲低头求救,导致了后来的种种冤孽,徐家在京城地位斐然,邕城沈家都要矮上一截,徐昶砚又是帝景大学的理事长,无论哪方面的身份地位都足够的强势。 现在,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徐昶砚神情肃淡:“要护你自己活着去护,我没那么大的精力。” 徐嵘一笑笑,没再说话。 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 月朗星稀。 夜里。 沈周懿觉得一阵阵的冷意。 她醒来。 才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还未去探查,那扇门就打开了。 是接受这起案件的警官。 他神情复杂又严肃,直直的开了口:“沈周懿,今日检察院正式批准了对你的逮捕书,你有权上诉。” 沈周懿眯眯眼,逮捕书,下来了。 也就是说,出现了什么反转的情况,导致这边开始下达了程序命令。 “我可以问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有人现场指控了,出面作证了是你干的。” 也就是说。 出现了第二波的人证。 直指沈周懿。 沈周懿淡淡地垂眼:“是什么人?” “da施工大楼的工人——” “9名。” 随着警官的声音落下。 好像整个空间都静谧无声了。 这个夜,黑的可怕。 一直在不停地回荡着九名这两个字。 九个人出面指认,是她杀了陆姿琦。 这是什么概念? 就好像,就算你是完全无关的人,也能被层层调查后不予放松的重大嫌疑人,想要从这九名人证之中洗脱罪名,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是死罪,是被钉在断头台上的程度。 渐渐的,沈周懿轻扯了下嘴角,眼里的情绪很快隐匿,她抬起头,像是在感慨:“真厉害啊。” 苏伊、裴禹城。 果然是没让她失望。 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手笔。 这个世界,总有寻常人见识不到的黑暗。 有权有势的世界,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而非人权。 警官皱皱眉,“现在有这些人作证,你的情况非常的不乐观,下午这些人出了面,检察院已经收到了起诉的案件材料,庭前准备结束,后日,将会正式的开庭审理,苏伊那边二次起诉,迫在眉睫的局势,沈周懿,你可以现在仍旧可以上诉,若是没有强硬的证据,对你可不妙。” 司法的世界,证据才是保命符。 这起案件本就蹊跷,另一边的裴臻西始终说不清个所以然来,监控的缺失,导致了停滞不前。 而这种时候,对方又出了九个人证。 几乎已经是一个死胡同。 他不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但是一旦正规的司法程序启动,很容易无可挽回。 他还是希望,案件和人不要有任何的漏缺。 好与坏泾渭分明一些。 沈周懿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阵后:“好,我知道了,通知我律师就好,他代理一切事务。” 她不愿意再多说。 警官皱皱眉也没再多说什么。 转身出去,而此时,那道门上了重重的锁。 沈周懿落入了更严苛的监视当中。 此时此刻。 才是真正的风向大变。 从裴臻西是重大嫌疑,转变成了她。 不得不说。 苏伊和裴禹城,真的比想象中更胆大。 这种夜路走多了,不知会不会真的撞鬼? 沈周懿扭头,看向上方那扇小小的窗。 美眸里看不清情绪。 她,真的很是期待。 * 九个人证的事情给了很大的冲击。 无疑是一种绝杀。 裴谨行坐在车内。 周遭车来车往,他乖戾颓厌的眸子始终望着前方那栋科技感的大厦。 陆氏集团。 此时此刻,里面不知有多么的精彩。 他翻看着手中的秘密文件,每一条都令人惊讶的程度。 “少爷,这是这两天最详细的动向,苏伊这个女人恐怕是死都想不到家都被抄了。“ 裴谨行没动,低垂的眼黑漆漆的,冷淡的快要将人冰封在狭窄之地,他姿态足够的懒散,但是又暗藏锋锐,轻易不能造次。 好久,才听到他宛若沉在青涩阴冷湖水里的嗓音:“加速将自己送上死路,阎王爷都留不住。” 他指尖支着太阳穴,斜着视线去看那栋大楼。 “裴禹城账上明细复原一下,明天,得上大戏。” “是!” 第三百四十九章 罪名 这两天的情况十分的险峻。 俨然多方受敌的状态,苏伊与裴禹城合作后行事更打破底线,光是九名人证,就足够的叫人脊背生寒,无论是谁看,都觉得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根本没有半点的挣扎余地。 好像一切都那么的天衣无缝。 在绝对的咬死的铁证面前,律法最为致命。 裴禹城坐在警局,看着里面已经沧桑不少的裴臻西。 就是因为这人证,所以检察院那边的批准的速度便更加的快速,一审光速。 只要一审对方无力挣扎,那么,他们就赢了。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光是那么多目击者的指证,她插翅难逃。” 裴臻西烦躁地揉揉太阳穴:“爸,真的没问题的吗?可是沈周懿是三叔的女人,他那边能好对付?” 现在他担心的不是其他的,而是裴谨行这边。 从小到大,没人比他更清楚裴谨行是什么人了。 现在搞得他心里总是虚着一股气,怎么都顺不下来。 裴禹城冷笑:“这一点我当然考虑到了,为了不被干扰,他必须不能出面,裴谨在国外那些事,就算家主瞒下来了,可哪儿有不漏风的墙,我给对方透露了消息,裴谨现在,被缠上之后根本无暇脱身。” 只要明天拖着。 这场仗,就顺利的打完了。 裴臻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眼里还是忍不住泛出阴狠之色。 “我当时绝对不正常,虽然是喝了酒,但是怎么会就意识都没了,爸,在夜总会那边有个服务员最好找到!那个人也脱不了干系!” 现在想想,他好像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网里,怎么都没有生路。 越想,脊背就越是冰凉。 沈周懿这个女人…… 好可怕。 裴禹城皱皱眉:“找了,根本没有这号人,那边负责人也说他们最近根本没有来过新人,你被诓了。” 从裴臻西被抓的第一天他就去找了。 但是无论是监控还是夜总会那边的询问情况都是空白的。 多么的缜密啊。 裴臻西气的重重捶了一下桌面,手腕上的手铐叮叮当当的响。 “算了,只要明天能让沈周懿玩完就行了。” 他绝对不能坐牢。 就算陆姿琦就是他清醒状态下推过去的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只有强权才是永远的法则! * 这个夜似乎十分的漫长。 沈周懿却睡的十分的安稳,一夜无梦,很是安逸。 清晨时分。 她起身,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很是明媚。 真的入夏了。 阿颜的生日,就是她审判的这一天。 同时,也是电影上映的时间。 她人在这里面,但是没关系,答应阿颜的事情,她还是会做到的,她会出去,会为她去包场. 洗漱完后,距离去往法庭,只剩下了两个小时。 今天陆承年会全程的呆在她的身边,所有的事务都由他来处理。 咔—— 门打开。 男人挺拔的身影在光线下显得薄凉。 沈周懿抬起头。 陆承年仍旧是那上**英的装扮,贵公子又极有气场。 只不过。 他手里拿着一些东西。 沈周懿无意识地瞄了一眼。 “这么早就来了?” 陆承年坐在椅子上,将手中信封推给她:“看看吧。” “这是什么?” 沈周懿疑惑。 “宋戎颜的经纪人今天一大早去我的律所找我了,这是她给我的,说是宋戎颜生时交给她的。” 沈周懿稍微愣了愣,便缓缓地想起来当时经纪人的确也跟她说过这么一件事。 视线落在那信封上,被用火漆封口,严严实实的。 她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拆开,没有破坏信封与纸张。 里面是几封信,还有一份u盘。 直到,沈周懿看到里面内容的时候。 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空白,变得惊愕,再到最后的隐隐心痛。 整个变化都那么的无从窥探。 陆承年瞟了一眼信。 从侧面看过去,还隐隐能够看到一些关键性的字眼。 蓄谋、提前部署、我认罪、 他皱皱眉。 那信从沈周懿的手中滑落。 他捡过来看了看。 也不由露出了惊诧。 这是宋戎颜的亲笔信,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 全篇的内容,竟是认罪书!? 信里的内容,皆是宋戎颜对陆姿琦死亡的认罪,是她在自杀之前筹谋好的报复,一切都是她的安排,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因为二人的仇怨,让她憎恨陆姿琦,并且制造了种种机会去杀死陆姿琦,字字呕心沥血,那平静地字迹之下,在悄无声息的掩藏着什么。 再加上那u盘,不难想象,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必然是宋戎颜亲自录的“认罪”视频。 沈周懿久久没有反应。 她感觉浑身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样,好像是在痛,又夹杂着阵阵的凉意,不停地侵袭着身心。 阿颜—— 阿颜—— 她就连打算死的时候,都在为了她而担忧。 直到死,都不愿意拖累她半分。 身死,却想要抗下一切风波罪责、谩骂、 她担心她会真的不管不顾地对陆姿琦做什么,她担心她会在人世面临汹涌的灾难,她担心她会走到无法解决的地步。 便提前写下这封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却能够让她安然无恙的“认罪书”。 宋戎颜。 一如既然的那么傻。 她好像又活的比谁都通透。 只不过,她的通透,考虑的永远是他人。 一身的鲜血淋漓,支离破碎,还在为她考虑。 沈周懿垂在桌面的手指在细微地颤抖着,原本这些时间里,她像是一个毫无情绪的琉璃娃娃,就算是被指控、面临一轮又轮的的审问,她心情都是那么的平静。 但是现在就是那么几个字。 却掀起了她心中的风浪。 被吞人的海啸淹没。 陆承年复杂地看向沈周懿:“你这个朋友,真让人佩服。” 他身为律师算是见惯了这世界上所有关系最真实的层面,人不会完全不顾自己利益,甚至在利益面前可以变得面目可憎,可这个宋戎颜,令他惊讶、也令他佩服。 这份孤勇,不是常人能够承受,也不是常人能够做到。 沈周懿静静地。 直到现在。 她终于明白。 她的阿颜,走时,是轻松的。 第三百五十章 “正义” 沈周懿并没有沉浸在情绪里很久。 她一把将陆承年手中的信纸抽走,然后面无表情地撕碎,撕的没有再拼合的可能性,这才作罢。 陆承年就那么看着她,也没有阻止。 毕竟现在的问题,并不在沈周懿这边, 宋戎颜的未雨绸缪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沈周懿这边有他在,他们还有东西没有拿出来,根本不用将死去的宋戎颜拉下水来。 更何况。 沈周懿一定不会让宋戎颜死了还被人们谩骂。 宋戎颜在为沈周懿考虑。 沈周懿又何尝不是。 “把这些东西全部都销毁吧。” 沈周懿无比冷静地说。 她知道阿颜是在担心她。 但是现在的确是没必要。 就算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也绝对不会为了脱身而做这种事情。 更何况现在她不是没有对付那些人的办法。 陆承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那些碎纸收好,连带着那一只u盘,这些东西终将永远不见天日。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说:“今天会来多少人?” 陆承年道:“来多少人没所谓,重点是,今天的一审,裴禹城他们申请了庭审直播的模式。” 沈周懿眯眯眼,有淡淡的讽刺一闪而过。 “他们真是一旦不遮拦自己的心思。” 这是多么迫切的想要将她的名声彻底的搞臭。 让她在美术圈都彻底混不下去。 好计策。 陆承年唇畔泛着丝丝缕缕地凉意:“这不是更有意思了吗,那就让他们如愿。” 本来沈周懿这边可以有正当理由拒绝这种形式的。 可不同意的话,戏怎么大放异彩? * * 浓烈的光穿透了枝桠的缝隙,形成道道淡色强光,蒸腾着不尽的热浪,蝉鸣四起。 一审在即。 各部门已然是严阵以待状态。 车子从拘留所一路向北而行,惊不起半点的波澜,人们依旧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人来人往的忙着自己的小世界。 沈周懿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象,心情薄凉如水。 今天会面对的情况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好一会,她才收回视线。 不胜,怎么能让阿颜安心。 抵达了法院。 门口竟然出现了一众记者。 个个扛着长枪短炮,被安保烂在门外。 沈周懿下车。 那些人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蜂拥而至。 “rose小姐,这个案子你究竟参与多少?为什么要痛下杀手?之前的新闻报道称你其实有一定的精神疾病,难道这都是真的?所以才会酿成现在的祸事?” “rose今天的审判你有没有做什么对策?心中会有愧疚感吗?” “请问你有系统的治疗过自己心理的问题吗?” “rose请你正面回应一下!” 记者们的面部表情在烈日炎炎之下显得十分的狰狞,面红耳赤着,逼迫感汹涌,好像他们才是正义的那把刀,只要手起刀落就是为民除害,满满的得意与傲气。 沈周懿静静地看着这些人的嘴脸,美眸里是冷淡的。 甚至算得上的冷漠。 她鲜少会以自己真实的样子面对外人。 可现在这些人完全让她觉得聒噪与厌烦。 如果这个世上有一种可以不负法律责任的杀人手段。 那一定是其中一部分德行有失记者的文字与他们的嘴。 警员也被拥堵的皱眉呵斥:“散开!过来处理一下这些人。” 沈周懿被从层层人海中带出来。 在踏上阶梯的那一瞬间,她回过头,整个人沐浴在淡色的光辉下,看不清表情:“好好写报道。” 这句话好像是忠告。 莫名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滋味在其中。 记者们先是被那足够惹眼的美貌晃眼,很快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颤了颤。 “可惜了这么有才华和名气的一个人,女性画家能像是她这样在国际上大放异彩的实在是太少了,女人嘛,何必那么拼死拼活,她这种条件去嫁一家富豪相夫教子不也绰绰有余?非要抛头露面,这下好了,惹了事,野心大的下场。” “可不是吗,来,新闻稿得快点写,现在争取发头家,那边说了,她罪名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了,上边说了,我们放心大胆的写就是了!” * * 法院门口闹闹哄哄。 不远处的林荫下。 一道身影背光而站。 看着刚刚那一幕幕,脸上的情绪有些许的起伏。 要不是理智,他刚刚就已经冲上去了。 徐嵘一皱着眉,一床深邃的眼情绪深如海。 记者,无良无德。 那些话,无异于已经给沈周懿下了死令。 他们多么想用自己不烂之舌搅动是非。 看着台阶上方那道清丽的背影已经进了内部。 徐嵘一动了动,抬步便想要过去。 却在刚刚走了两步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一道清冷沉敛的声音。 “你真的想好了?” 徐嵘一顿了顿,缓缓回过头。 后方。 一辆迈巴赫停靠。 男人站在一侧,树叶沙沙而斑驳的倒影在他身上似乎画了一幅灵动的画作,显得并没有多少人情味一样。 徐嵘一眯眼:“沈……召卿?” 沈召卿视线淡淡地追随着法院那栋恢弘的大楼。 “你真要现在去见她吗?” 徐嵘一沉声:“难道要亲眼看着她出事?” “轻举妄动的后果,你想过么?”沈召卿眸光一侧,尾音浸透了丝丝缕缕的凉意,叫人捉摸不透,他走过来,“庄怀隽打什么主意,我想你心里不会半点都不清楚。” 徐嵘一扯了扯嘴角:“暂且先不论他。” “我与她碰面是迟早的事,你在怕什么?” 他明显是知道些什么,有一些讽刺在其中。 沈召卿情绪仍旧淡泊,他下意识地抚了抚手腕上的手串,对于徐嵘一的话,好像是在细细地思考着什么。 然而真正的答案——实在是不尽如人意。 徐嵘一说:“邕城的事情,我也知晓一二了,你又为她这件事连夜赶来京城,你已经做了选择了。” “沈召卿,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句实在是意味深长。 二人不再说什么。 而沈召卿就那么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那栋楼,始终没有迈出走向它的那一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刹车 前方似乎有轰动仍旧在继续。 沈召卿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 顺着那边看过去。 门口停下了一辆车。 熟悉的身影下车。 男人仍旧是一身诡秘的黑,肤白的在人群中总是那么的醒目,与生俱来的阴郁气场,给人极强的危险感,狭长的丹凤眼显得无情残戾,纵然有迷人皮骨,无人敢肖想半分。 沈召卿沉静地看着。 其实并不意外他会来。 毕竟对于他算是一出好戏,又怎么会错过。 * 法庭内。 距离开庭只剩下最后的二十分钟。 沈周懿已经坐在了被告席位。 今天就连裴臻西也需要出面,双方对峙,原本他才是嫌疑人,顷刻间转了风向。 苏伊与裴禹城距离不远。 二人皆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周懿身边的界内大神。 本来他想尽办法想要委托陆承年辩护的。 但陆承年竟连他们的面都没有见,派人直言来拒绝。 那是一种何等的狂妄。 他们以为是这个男人看不上这种案子。 结果现在竟然坐在了沈周懿的辩护律师位上?! 苏伊莫名觉得庭内凉气更甚,她看向那边的裴禹城:“你没有请到陆承年?你知不知道他在律师界意味着什么!?” 裴禹城脸色并不好看,余光看着被告席位,冷呵:“慌什么?铁证如山,就算他是陆承年又怎么样?今天就是他辩护生涯里的第一笔败绩。” 陆承年这个男人他之前有请过他打过一场国际金融纠纷的案子,最微小的胜率,他生生扭转乾坤,震惊金融、律师两界,本来算是相识,打过官司也算有点交情,他都已经出到了三千万委托费,他却闭门不见! 区区一个律师而已,从何而来的狂? 苏伊眼里流动冰冷,也不再多嘴,又看向斜侧方的几个机位,听审席位已经坐了几家重头媒体,“这场公开的审判,别想绝地求生。” 她已经想好了。 公开这场审判,全民皆参与,把沈周懿推上风口浪尖,光是舆论都能叫她脱层皮,更何况审判监狱里的人也在看着,一旦今日彻底被坐实罪名,若是进了牢狱里,多的是人想要碾碎她这曾经满身光环的大画家,在里面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 陆承年就坐在沈周懿的旁边,神情淡淡地翻看着手中的相关文件。 好像这并不是战场,对于他来说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家常便饭。 “怎么没见裴谨?”他头也没抬,就那么问了句。 沈周懿没什么大的反应,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拨了拨自己的长发,长长了不少,没有皮筋扎,有些碍事儿:“不清楚,忙吧。” 陆承年停下龙飞凤舞的钢笔,看过来:“你们俩这是玩儿什么路数?按理说,他不应该第一时间坐这里?” “可能姐姐不需要他操心。” 沈周懿说的平静极了。 陆承年轻啧了声,慢悠悠说:“年纪小,心里不装事儿吧。” 合着说裴谨行缺心眼。 大事儿都不来。 沈周懿挑挑眉:“陆律,别阴阳怪气。” 声儿刚落下。 有躁动的声音传递过来。 二人皆侧头看过去。 从正门而入的两道身影,成了最醒目的存在。 沈周懿眯眯眼。 墨清秋—— 庄怀隽——? * 庭外走廊。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稳健而快速。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向那道门,步伐愈来愈急切,透着不耐烦:“我忙他也忙,到时候就结,催什么?催了他能争气?肚子一天就能大?我有重要的事要忙,没空废话,就这样,挂……” 砰—— 手推在那扇门上,里面有阻隔,闻鸢皱眉,对方没让开的意思,她抬脚就踹,门豁然打开,尖锐的鞋跟正正好对上男人正面胯*下。 毫厘之距。 猛然刹车。 第三百五十二章 开庭 视线缓缓向上。 对上了男人那双痞冷地黑眸。 人声嘈杂下,二人好像周边好似都消音。 只有手机听筒里面还有老人的声音时不时的说着话。 “怎么了?” “你那边怎么那么大的动静?” 闻鸢缓缓地将自己的脚放下来,所有地情绪都隐匿下来,慢吞吞回答:“没什么。” “我的话你当一回事,上次带回来的那小子还行,起码是个有眼力见懂规矩的,长得也好,现在这种快餐爱情的时代,你别错过了。” 肉眼可见地。 眼前的男人眉梢微妙地上扬了些许。 闻鸢神色仍旧的艳毒冷静:“嗯。” 挂断电话。 她才看向对方,表情其实并不热络,反而像是不认识一样,转身就走。 那种冷漠和蔑视但凡她面前的人心里不够强大,便会忍不住内心惊颤而自卑。 可这个人是墨清秋。 世上最不把脸皮当一回事的男人。 看着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向被告席的后方位置。 墨清秋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好像挺痞地笑了下,但不甚明显。 啧。 真辣。 够泼。 许是因为他片刻的走神,前面的男人察觉,一双阴刻的眸子扫过来:“怎么,在这庄重之地都能勾搭起来?” 墨清秋在手中掂着车钥匙,语调又冷又无所谓:“那倒没有,那不是什么好撩拨的妞儿。” 庄怀隽淡淡一瞥那骄傲的背影,没说什么。 其余的,他仿佛也根本没把落在他身上的那些视线当一回事,就那么迈着长腿,一步步地走向了最前方的听审位置。 随着他的到来。 那些知道他大名的人都表情错愕地一步步让开。 没人敢触霉头。 何道商会的庄先生。 国际上有名地zj家族的掌权者。 哪儿是他们能够轻易攀谈和开罪的。 这样一位大人物,怎么会纡尊降贵在今天这个场合? 这是许许多多人内心的真实写照。 就连裴禹城这样接触了无数大人物的人都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庄怀隽这个人性情难以捉摸,想要见到他本人本就难如登天,现在轻易出现在公众面前,很容易掀起一阵风浪。 热点很容易被他抢走。 裴禹城左思右想,还想抬步过去。 他打算跟庄怀隽聊聊。 法庭比较大,他横跨过来的时候,许多的有到场资格证的媒体人已经将镜头追过去。 可裴禹城还没到跟前,就被拦住。 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那一身的肃杀之气叫人无端的脊背发麻,好像下一瞬就能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一般。 裴禹城看着男人,下意识认为这个男人就是庄怀隽的手下,语气也就随意了许多:“麻烦让路,我找庄先生有事相谈。” 墨清秋双手环着胸口,漆黑的眼瞳审视着裴禹城,嘴角噙着轻蔑:“您是哪家哪户?” 裴禹城当下就一噎,心中不痛快升起,竟然不认识他? “裴家。” “呦,裴家裴昀江先生?” 裴禹城脸一沉:“裴家二房。” “嗤。” 几乎是毫不遮掩的一声轻嗤。 透着浓郁刺骨的轻视。 “区区二房,有什么资格来见,别说,还真是把自己当一号人物了。”墨清秋意味不明地笑着,眼里是冰冷地,那股煞戾气场张牙舞爪地没任何的界限,好像能捏死他,也只在一念之间。 裴禹城惊愕。 这个人是什么东西?! 他就算只是二房,但是他在京城仍旧是地位尊崇! 岂能由一个小喽啰来作威作福! 他黑着脸,看向墨清秋身后安然地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庄先生,我来,是想说这边位置太过嘈杂,楼上有绝佳的听审区域,不过你身边这个,也确实是没有规矩。” 今日,无异于是拂了面子。 这么多人,甚至这么多媒体都在看着。 庄怀隽还能纵容? 须臾。 那边的男人才动了动,纤长的睫羽掀起,一双琉璃眸郁沉不明,纵然气场平平,好像没什么杀伤力。 “墨。” “聒噪。”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 语气轻飘。 墨清秋抬手,直抓裴禹城的肩胛骨,好像没用什么力度,就将人生生地提到了三步开外的位置,裴禹城几乎是踉跄而退,整个人言语形容不出来的狼狈。 伴随着涌来的注视。 裴禹城睁大眼睛,“你们……” 墨清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上力道却骇人,唇边像是在笑:“在法庭,你最好让我守点法。” 说完。 松开手。 裴禹城硬撑着没摔倒。 但是骨头好像要碎了一样疼痛。 他一辈子身居高位,却没想到被如此公开打脸! 这个插曲令人震惊,偏生谁也不想多事。 裴家是京城之最,要是今日坐在这里的是裴昀江,谁都要恭恭敬敬,偏生,二房高估了自己。 这一幕幕,是何等的狂妄才能做的出来。 闻鸢半眯着眼,看着那边情况,何道商会是界内食物链顶端,这个毋庸置疑,不过,这两个人来这儿,就耐人寻味了。 她看向沈周懿:“他们什么意思?” 沈周懿若无其事道:“免费的戏台子,总有想拱火的。” 闻鸢皱皱眉。 她余光再次瞥了眼那边吊儿郎当敞着腿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这一瞬间。 那边人看过来。 瞧着还是浪荡子的神态,不疾不徐地冲着她挑挑眉。 轻佻行径。 眼神放肆。 手中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打火机,时不时地滑过小砂轮,火苗时不时的燃起,明明那么轻慢的动作,却好像被他若无其事地赋予了几分暧昧不清的东西。 蔫儿坏的彻头彻尾。 闻鸢收回视线。 垂下眼来,遮住眼中情绪。 良久,低声隐匿。 “勾你妈。” * * 时间倒数。 开庭在即。 今日事件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讨论热度。 多家媒体在平台发表新闻,特意重点标注了“世界级画家”“精神疾病”“艺术灵感来源”“反人类”,等等。 公开的审判,本就稀奇。 成千上万的人汹涌而入各家平台线上观看。 热度在半个小时之内,飙升第一! 庭内。 已正式开庭。 沈周懿面向镜头与裴臻西,神情自若。 缓缓开口:“我没有杀人。” 冷静、淡然、遗世独立。 与对外公开的舆论热点,背道而驰。 裴臻西登时起身,冷笑:“狡辩!你没有做,怎么会有那么多目击证人?” 他半点不慌。 今天,就是沈周懿的死期! 裴谨行现在被f国的人缠上,根本无法脱身!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陆承年一派镇定地坐在椅子上,斜过去视线:“原告方出示证据,请陈述。”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战火 裴臻西方的律师也是业内能力极强的人。 但是面对界内的不败神话,内心还是有一定的压力,他起身,将手上的证据提供给了法官,“请过目,这是当时的施工大楼九名工人的原话陈述,时间、地点、细节、乃至作案的过程,都有记录,因为证人情况不同,今日到场的只有两人,不过两人也足矣。” 这话,立马让网上的评论热闹起来。 人证、物证皆在,不就证明沈周懿的的确确是犯罪了吗? 竟然还有脸皮请律师辩护? “还有一点,应该说明,被告方与死者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算得上是有仇怨,这也是案件的一大重点。” 律师看了一眼沈周懿,又继续说:“被告方又一个朋友,是前不久自杀去世的女明星宋戎颜,想必大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而宋戎颜与死者的关系,则是情敌,据调查,宋戎颜插足他人感情,导致了双方结下仇怨,而宋戎颜不堪压力自杀,紧随其后陆女士就出了事,其中被告方牵扯其中,种种机缘巧合说明了案件的关键之处,被告方,是恶意报复,并且试图诬陷他人,情节严重恶劣,予以重判!” 不得不说。 对方的律师也是有本事的人。 短短的几句就带了一波大的节奏,将舆论彻底的掌握在手中。 让人顺着他的话去联想前因后果,几乎让千千万万的人立马“醒悟”,给沈周懿定了罪 骂声四起,在那复杂的三角关系之中更加激起了人们的愤怒值,借了无数把刀子。 舆论的力量总是出奇的大。 听审席位。 庄怀隽瞥一眼被告席位声的女人,唇畔无声地撩起,亲眼看着这火肆意燎原,可眼中好像还是稍纵即逝了什么隐匿又复杂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明缘由。 瞧瞧这人间。 冤案不少,能真正走出来的人,又有多少。 墨清秋看了看他,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 庄怀隽看着现在的沈周懿,又何尝不是看着当初的他自己? 法官看着手中的证词,视线落在了陆承年身上:“被告方有异议吗?” 陆承年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子,下巴一抬:“劳请证人上来。” 刹那,律师与裴禹城和苏伊之间对了个眼神。 而后。 两名工人被带上来。 他们如人们想象的那般,老实本分,憨厚纯良。 在这种大场面不免畏畏缩缩,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 陆承年仍旧还是保持着坐在原位的姿态,手指推了推镜框,声音冷冽:“据对方律师所述,你们对我方沈小姐当时去往工地所有情况都有了解,那么第一问。” “沈小姐几时出现在施工大楼?” 其中一人抬起头:“大,大概是晚上八点二十分钟。” 陆承年没什么表情,继续问:“第二问,你们是在何处亲眼看到她动手?以什么方式动的手?” 许是因为陆承年太过冷静,好像只是闲聊,对方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在,在施工用梯上,因为那会儿是要进行作业,才看到的,位置是从侧面看到的,她是亲手将死、死者推进切割机里的,看的清清楚楚的……” 陆承年抬起头,薄薄的眼皮下,是一双锐利的眼:“好,第三问,她动手的那个时间,是几点几分?” 工人继续擦擦汗:“这……” “要精确,多或少一分一秒,这个责任你担不起。” 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莫名的震慑人。 对方律师顿时坐不住,蹭地起身:“法官,陆律有恐吓证人嫌疑,他在给证人施加压力!请求驳回。” 陆承年掀起眼皮,字句清晰带着冷冽之意:“证据不应该严谨?在混淆视听什么?” 对方一噎。 法官敲下法槌,严肃道:“原告方回座位。” 制止了他的行为,便继续给陆承年话口。 “被告律师继续。” 直到现在。 陆承年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身高给了人极大的压迫,随着他的动作,对面明显有几分闪躲。 沈周懿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清淡又绝美,只字不言,画卷一般,正是这份冷静,无端的令人心底发慌,好像陷入了一座巨大的迷宫,而她正是那站在高处俯视的神明。 太怪了。 苏伊心里没底,死死攥紧拳头。 不可能会有错差的。 沈周懿必然是仗着陆承年才觉得自己安然无虞。 休想! 陆承年走到中央位置,视线锐利地与那名证人对视:“请回答我的问题。” 工人明显地慌了,结巴起来:“我,我……”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裴禹城与苏伊的方向,好像是求救一样。 裴禹城内心恼火,只能冷处理。 工人脑袋空白了一阵,最终咬咬牙回答:“是九点十分到九点半,好像是这个时间段吧……” “好像?” “……” 对方沉默,好像是被吓到了,止不住的流汗。 陆承年这才不明显地冷笑了下。 看向对方律师:“剩余的几名证人,为何不出席?原因?为何会有这么多人作证?同样,既然这么多人能看到,那方位一定很明显,在人群这么聚集的时刻,我方为何要动手?难道是“蠢”到上赶着被九名‘证人’同时看到来指认?” 对方律师抿唇:“你这种假设根本不成立!” “那拿出更实质性的证据,例如监控。” 说到了监控,对方顿时有了倚仗一样,呵笑一声:“陆律应该清楚,施工大楼那边监控只有一个角度的,根本无从查证,现在,人证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陆律,除非,您这边能出证明自己的任何关键性物证人证,否则,一切都是为洗脱罪名的诡辩!” “没有监控、无从查证、”陆承年钢笔在修长的手中利落地转了两圈,视线追过去,莫名地骇人:“那么这九名‘人证’若是伪证,不也同样?办案讲究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没有监控的情况下单薄地拉出人证,那我方同样可以带上几人来指证裴臻西杀人,是与不是?” 他的声音实在太具有压迫力的冷感,几乎穿透了空间,钉地人脊椎都在痛。 他话落。 裴臻西猛地瞪大眼,被陆承年的话生生地出了一层冷汗。 第三百五十四章 来临 一直都有听说陆承年这个金牌律师在国际上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甚至他们还觉得实在太过的夸张,毕竟一个人再怎么的强悍,可是这个世界太大了,没有人能够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稳坐那个第一。 可是现在。 被陆承年那不疾不徐实则步步紧逼的质问下。 心理防线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崩塌着。 好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漏洞已经在慢慢地浮出水面。 别说是裴臻西不淡定了,就连坐在不远处的裴禹城与苏伊都难免有片刻的惊慌。 紧紧地盯着场上的律师。 希望他不要出什么错差。 然而。 律师好像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无意识地一直抬手擦拭着,整个人溢出一种不明的紧张来,眼神甚至不敢那么光明正大的直视陆承年。 只得对法官说:“陆律这是不切实际的假设,想要混淆视听扭曲真相!请求法官驳回陆律的言论。” 陆承年踩着黑色的皮鞋,一步步地走向他。 男人身高本就具有极强的优势,这样一来,对方律师像是夹着尾巴在猛兽前的家畜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 “陆律……” “做律师,最忌讳的就是言行的没底气,你不仅没底气,还伴有结巴闪躲等问题,这样一来,委托方如何信任你?” 陆承年居高临下,眼里不知是怜悯还是讥讽。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好像是一把开山斧,深深又狠狠地凿在了律师身上。 刹那间。 一切尽乱。 陆承年不理会他的表情,继续说:“根据刚刚这位所谓证人的话,第一,施工大楼这边因为最近工程延误,浇注审批没下来,所以几乎是待工,只是定时检查,工人精神难免懈怠,证词精准说晚上八点二十分钟,为何会如此精确?” 律师眼神一晃:“这,这是因为工地工人施工问题所以对时间观念向来严谨。” 陆承年点点头:“很好,第二点,那为何在说我方动手杀人的时间会变得模糊不确定?不是对时间观念很强?” 嗬。 一句句下。 令人难以招架。 工人早已吓白了脸,浑身颤抖的不知该如何自持。 律师吞了吞口水,半天才开口:“那是因为都是寻常老百姓,谁看到杀人不会害怕的丢了魂?难免会恍惚!” 又圆回来了。 谁知。 陆承年却勾勾唇,好像是笑的嘲讽,那是上位者才有的蔑视。 “你们对你们言论,都负责是吗?”他问。 但是视线却是落在庭外的裴禹城和苏伊身上的。 二人皆因这个视线浑身一寒。 这是,什么意思? 律师大声道:“自然!铁证在前,陆律还能出示什么证明你方不成?” 他们这边就是心中门儿清,根本不可能会有。 正因为如此, 所以今天的沈周懿,必然会被定罪判刑! 陆承年不说话了。 他反而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好像是在掐着什么世间。 还特别淡定地走到了沈周懿的旁边,“空调好像开的有些冷。” 沈周懿淡淡地勾勾唇,眸中清清丽丽的,任谁看都难免升起几分怜爱之心。 “还好。” “我不白白为你打官司。” “请你吃饭。” “我最近看上了个手表,嘶,挺贵的。” 沈周懿顿时挪开视线不予理会了。 陆承年啧了声:“孝敬自己哥哥都不干,沈周扒皮吧。” 二人就这样像是没有外人注视一样闲聊着。 惹得人不明所以。 尤其现在平台上有千千万万地观众在看着。 更是一头雾水。 不少人在谩骂着杀人犯的嚣张,直播间的弹幕并不是很和谐。 法官也皱皱眉:“被告方律师,怎么不继续了?” 陆承年这才抬起头:“等个人。” 这么莫名一句。 所有人搞不清原由。 斜侧方。 庄怀隽若有所思地眯眯眼,妖异地眸在那边沈周懿身上停顿片刻。 便落在了不远处角落里的身影。 男人快要忍耐不住,去拯救他的血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许许多多地人几乎已经等到不耐烦。 裴禹城和苏伊心情都不怎样。 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越快结束越好,毕竟夜长梦多! 裴禹城立马给律师使了个眼神。 对方领会,便开口:“法庭庄严,岂能容忍这样耗费时间的举措!请求法官尽快量刑!”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公开审判。 事件涉及到了世界级的大画家rose,全世界甚至都会有人或者媒体关注。 这样一来,这场审判更是意义不同。 不管如何。 今日就是沈周懿身败名裂之时! 全部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周懿身上。 她淡然处之,蝶羽般的睫毛掀起,就那么直直地看向正对面的人。 裴禹城、苏伊、 她甚至没有将视线给裴臻西一分一毫。 她从一开始的目标。 就是背后这两个人。 总要有毁灭,也总要有新生。 正上方的钟在滴滴答答地转动。 就在法官都没耐心,准备落下法槌时。 咔—— 在静谧之中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那两扇门被推开。 门外淡色却刺目的光争先恐后地汹涌进来,好像成了这阴暗之地唯一的光明。 破天劈地。 无端令人心脏在狂跳。 好像即将见证什么时刻一般。 脚步声在地板上蔓延,清脆的、慵倦的、漫不经心的,又说不出的蔑视众生的。 沈周懿在那一瞬间便回过头,光熙退却,那颀长的身姿落于眼里。 她无声地翘了了唇。 直至他彻底的在人们眼前清晰,那些人的表情才有了变化。 惊愕、难以置信、恐慌。 尤其是裴禹城与裴臻西。 二人脸色当即不受控制的变了。 裴禹城几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怎么可能?! 他现在不是被f国那边缠上了?怎么还能出席?! 就连弹幕都开始躁动。 不少的豪门贵胄也在关注这场审判,看到来人,下意识地发了弹幕惊呼:【裴谨太子!?】 随着这句裴谨太子,生生地掀起了一阵巨浪。 在京城,可以不知任何人与事,但是绝对不会不知裴家与那惊才绝世又身份尊贵的裴谨太子爷。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好正 他是京城的象征。 是一众权贵与纨绔里的佼佼者。 在权力当道的这座城市里,比*更高的,便是裴家。 裴谨太子爷怎么会过来?! 一时之间,好像局面的热点尽数被抢了风头,重点全部落在了现身的男人身上。 裴谨行好似感觉不到那些注视,他单手抄兜一手把玩着那部有点年头的手机,一身略显松泛的黑衣显得随性又莫名地欲,过分好看的脸生的冷淡又骄矜,偏生有一双蛊到极致的含情眼,将他身上那目下无尘的肆意感微微消融些些,仍旧那般的惹眼。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这样一个并不是很合时宜的大舞台。 视线从一而终地寻着她,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她却好像是被烫了一下,灵魂都在颤抖。 法官缓过神来,连忙道:“法庭之上,不得……” 话并未说完。 裴谨行已经走到了圈着沈周懿的被告席位前,他削瘦的下颌抬起,黑睫根根分明地映在眼瞳里,他潋滟的唇漫不经心地翘了个弧儿,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无数惊愕之下、他长腿横亘过来,轻易地穿过了那道阻碍,弯腰躬背隔着那张桌子,漂亮修长的手落在她的后脑勺。 细长而温度低的手指缓慢又磨人地穿过她的发丝,贴紧了头皮,引得沈周懿一阵不受控制的颤栗。 好像浑身上下最酥软的神经,全数被亲吻了一遍。 手缓缓向下,落在她柔软的后脖颈上,亲昵又轻佻般地捏捏,随后,他的手肘一个收力,沈周懿便整个人朝着他踉跄过去,额头抵在了他锋利的喉结前。 沈周懿都愣住。 失神地抬起头看他。 而他唇边漾着颓唐又放肆地笑,眼里黑泠泠,尾音低哑颓狂:“几天不见——” “姐姐,你怎么落魄的样子都……好正啊。” 沈周懿呼吸一滞。 面颊好像被拂了一道炙热的热浪。 此时此刻,她和他好像是在末日里狂欢的情人,接受着万人的艳羡与惊诧。 她好像—— 就是他信奉的神明。 目无法纪的轻狂。 生生的震惊四座。 抽气声、惊呼声接连四起着。 无人见过此等场面,在这神圣的法庭之上,而他好像完全撕裂了那世间规则。 霎时间。 直播平台沸腾起来。 明明是一场命的审判,最终好像所有人都臣服在他颓狂的偏爱下。 热搜当即爆炸! 无数平台板块在转载着他与她亲昵的那一帧。 世人要她坠入尘埃,他偏生要把她高高捧起。 万人信奉。 斜侧方。 庄怀隽也看着这样一幕,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骨的疤痕,他好像也在这盛大的爱意里体会着什么。 须臾。 他敛下长睫,凝视着那瘢痕好久,像是讥讽。 才淡淡又转瞬即逝地:“嗤——” 爱? 消遣一桩。 不过如此。 * 裴禹城脸色彻底的青黑,他情绪外漏,不受控制的怒目而视。 裴谨—— 他为什么能这么快的回来!? 现在他才开始慌乱,总觉得有什么好像彻底的偏离了预想。 这里到底是法庭。 秩序不容破坏,更不容做任何不严肃的事。 警察上前,裴谨行便已经松开了沈周懿,脸上的情绪没有半分的变化,仍旧是那样散漫的姿态,介于身份的阶级,无人敢真的动他半分,只能好言相劝着。 沈周懿也缓过神来,心中也不免波澜四起。 自家弟弟疯起来—— 果然难控。 陆承年都忍不住皱皱眉,裴谨行真是他见过唯一一个行事如此无矩无忌的。 能不能正视一下场合?? 裴谨行转过身,抽来旁边一把椅子坐下,视线落在了那边的人证身上。 “只来了两个?不够分量吧?” 他开口,就令人心里没底。 毕竟裴谨行行事作风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裴禹城心中惴惴,只能看向律师。 律师才堪堪醒神,下意识磕巴了一下:“毕竟案件性质特殊,工人们都要养家糊口,这种事本就不想牵扯太多,不是常理之中?” 裴谨行指尖慢悠悠敲着机身,“在理。” 律师还未松一口气。 便又听到那边颓淡的音色裹着暗无声色地杀伐。 “那我偏容不了这‘常理之中’。” 话落。 法庭好像风云巨变。 门再次打开。 沈周懿侧头看过去,眼里好像隐隐有笑意。 看清门口之人后,侧方的听审席位噌地站起来。 满目的惊愕。 门外几道身影明显的畏畏缩缩,眼睛不敢乱瞟,甚至还带着大包小包,明显是赶路途中而归。 别人不识,但接手这桩案件的警察却认得。 正是那日来做指证的另外几名工人。 裴禹城脸上肌肉在抖,纵然老道也无法自控,一股寒意拔地而起。 这几个人明明不是…… 陆承年见状,便直言:“杨律,另外几位证人我方替你们请来了,要不再听听证言?” 杨律脸色骤变。 他当然清楚整个案件实情,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被挖了出来,事情已经彻底的被翻了盘—— 他张嘴欲说,却如口舌被遏制。 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被带上来,面对法官颤颤巍巍,然后抬手,指向了法庭偏侧的人。 “是……他们,他们强迫,我们怎么会有胆子做这种事情,给了我们一人二十万,让我们做完伪证就远走高飞!” 嗬! 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视线像是洪水猛兽一样落在了那边。 只见,被指的人,正是裴禹城与苏伊的方向! 刹那间。 事态被翻盘。 原本万人见证的黑马画家的陨落,变成了冤案一桩。 这个反转几乎叫人不敢置信。 平台的弹幕刷新速度快的眼花缭乱,质疑的、谩骂的、要求拿出更深证据的、谁也不想一场戏就这么反转。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裴臻西是第一个受不了的,赤红着眼睛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工人们,恨不能上前生吞:“这些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他们的话不能信!法官!” 他急了。 也快要疯了。 本来事情都要结束了,他就要获得自由了。 这些人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肃静!” 法官重重地敲下法槌,严肃地说:“详细的情况请一一的叙述。” 苏伊坐不住了,嘴角在抽动着,声音更是尖锐:“这些底层的人,没有文化没有法律意识,明明已经作证了,现在反悔本就不合常理,一定是被买通了!被沈周懿他们买通才又说这种荒谬言论的!” 她心里又慌又恨,裴禹城竟然没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这些人不是应该彻底的闭上嘴了吗?!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狂欢 苏伊已经顾不得一切,着急忙慌地从座位上跑出来,指着沈周懿那边大喊:“法官您绝对不要相信这些人的阴谋诡计,他们权高势大,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什么都能买的通!必须判刑!” 法官也不由脸色沉下来,看着这样一个疯妇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王法了是吗?” 在这法庭之上说这种事情,是最大的侮辱! 苏伊被噎住,脸色煞白:“我不是……” 裴禹城还算是冷静,他烦躁地瞥了一眼苏伊,道:“他们原本是我方的人证,现在推翻自己以前的言论为对方说话本就有嫌疑,除非他们能拿出更直观的证据,否则都是垂死挣扎!” 提出这个言论。 裴谨行便不轻不淡地勾勾唇,眼瞳一转:“二哥,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的。” 裴禹城浑身一麻,现下只能破罐子破摔:“法不容情,纵然我们是一家,有些底线也不能破!” “好!” 裴谨行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势霎时变得锋锐,唇畔地弧儿冷淡又乖戾:“陆律,有人家这句话不就行了。” 陆承年便抬起手,说道:“证据,有。” 说着。 他从文件夹层里面抽出了一部手机,他面向了众人,声冷而脆:“施工的现场是没有监控,但是巧了,我方沈小姐当日去见死者时,恰好就留下了一段录像,法官,麻烦连接投屏。” 这句录像,令人阵脚大乱。 法官也行事雷霆,当即允了。 沈周懿朝着大屏上看过去。 画面首先映入的是她自己的脸,她将手机打开录像之后放在了顶楼的一个角落里固定好,视野变得清晰起来,正对面恰好就是切割机。 看到这里。 裴禹城他们彻底惊骇。 沈周懿竟然一直有录像!? 画面变换,直到陆姿琦的到来,甚至是她那些挑衅的言论,那一字字一句句的恶意,溢出屏幕的得意,叫人毛骨悚然着,随即,沈周懿一把将人掐在护栏。 看到这里,直播的弹幕几乎都气愤至极。 【操!那个女人好恶心啊!所以意思是,sry的死,实际上是她逼的??】 【细思极恐啊!!所以谁才是小三?!是这个姓陆的吧?!】 【是我,我也想宰了她好吗!!】 【快看!又来人了!】 画面还在继续。 裴臻西的闯入,让沈周懿松开了陆姿琦。 随后,二人之间的口舌之争,再次让人惊愕,什么是‘陆家抓住把柄敲诈勒索?’什么又是‘抓着那件事你想杀我?’ 好像是这句刺激了裴臻西。 他当即动了杀心。 机器的声音在不停运转着,陆姿琦整个人陷入其中,想要求救。 沈周懿像是才反应过来,她急急忙忙冲过来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陆姿琦的手臂,却在那一瞬间,被裴臻西狠狠推出去!阻止了她的施救,画面霎时间变得不可挽回,血溅当场。 录像高清而没有死角。 完完整整地还原了当时所有情形。 裴臻西心如死灰,跌坐在地上。 裴禹城险些心梗发作,他不敢置信这一切。 录像…… 录像……?! 他猛地看向被告席位。 恰好。 沈周懿侧来视线。 二人的目光交融的那一刻。 裴禹城觉得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匕首剐了个鲜血淋漓,就连轮回之路都被断的干干净净。 这个女人…… 沈周懿挪开视线,这才清清丽丽地出声:“录像的原因,是因为想要录下陆姿琦承认自己害死我朋友的话,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清白之名不该被辱,却不想,竟然录到了两家恩怨。” 随着她声音落下。 人们才从震惊当中醒过神来。 竟然会见证这样一个惊天大反转的时刻! 现如今,没有人会不清楚,所谓的人证,完全就是做的伪证! 命案伪证,性质恶劣,更需重判! 裴谨行走过来,淡淡道:“既然真相大白,那么另外两件事也该解决一下了。” 他面向那边灰败的几人,一字一句道:“今天数罪一起起诉,裴禹城,锦江大厦地皮使用权人命案、不合法不合格的获取批准公章、利用抢夺来的地皮洗钱、今日恶意构陷罪、作伪证罪、事后想杀人灭口,希望正式受理。” 裴禹城顿时目眦欲裂。 “裴谨!!” 裴谨行又看向那边失魂落魄的苏伊,重新递上一份文件:“苏伊,非法转移公司资金,企图逃窜境外躲避刑法,伙同裴禹城一同胁迫九人作伪证等等,同上。” 苏伊如垂垂老矣的老人,顿时油尽灯枯一般。 陆承年手中有几份详密的文件,记录着二人做的种种事情的证据。 这都是裴谨行这几天之内暗中查出来的。 裴禹城以为已经将他牵制住了。 实际上他早就跟f国那边通过话了,达成共识不会现在对他做什么。 他假意被困,实际上暗中跟进二人一举一动。 加上两个月答应了沈周懿解决锦江大厦的事情。 今天,一并都处理了。 他说过。 没人能在他这里造次,他才是行断他人立命根本的祖宗。 亲人? 他要是在乎这点事情,也不至于会活到现在了。 须臾。 裴谨行转身,面向了直播镜头方向。 颓狂的嗓音掷地有声:“宋戎颜不是小三,她是谢宿白已婚的妻子。” 对方律师刚刚为了拉起舆论,可以污蔑宋戎颜,现在他来正名。 她是他家姐姐的亲人,亦是他的。 沈周懿看着那边的男人,他立于这天地之间,却好像能扛起这世间,年轻却又成熟的灵魂,浪漫、自由、坦荡、富足、强大、与她心中完美合拍,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 法庭吵闹不休。 哭喊声、求饶声、恼羞成怒地怒声、 他全然不管。 转身便朝着后方而去,从旁边警察手里掠来了钥匙,打开那扇门,钥匙插进去想要打开困在她手腕上屈辱的手铐。 但他好像情绪不佳,钥匙始终插不进去。 他始终低头敛着眸。 就那么一言不发地握着她的手,孜孜不倦地尝试着。 沈周懿却觉得自己在此刻,好像在为他疯狂。 她仰起头天鹅颈雪白,双手被铐着,她直接抬起手绕过他的头又圈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学着他的轻狂恣意,当着千万人,吻住她的救世主。 世界在为他们狂欢。 第三百五十七章 落幕 这好像是一场盛大的爱意泛滥,殃及了屏幕前的千万人。 只见男人俯身低头,后脖颈隐隐可见那只淡蓝色翩飞的蝴蝶,美的肆意。 他们亲眼看着,那样一对在各自领域都登顶的人,明明好像并不交融,却那般的天造地设。 明明是一场审判,最终却成了许许多多人磕cp的现场。 rose的名气本就高,名场面被无数转载。 热搜直冲最高。 【蝴蝶亲吻了玫瑰】词条在一众社会、明星热搜里脱颖而出,成为了最亮的亮点。 冰冷的建筑之隔。 沈召卿坐在车内,看着手机里的热搜。 评论从一开始的恶言相向完全改变了风向,都在感慨、艳羡这样一场爱意。 他看着画面里登对的两个人。 淡眸微垂,眼下痣忽明忽暗。 好久。 沈召卿才抬起头,遥遥相望法院那栋大楼。 他心中好像在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便微扯唇角,眼里溢出不明的情绪来,风雨欲来,他无比的清晰现在的处境。 终究会陌路。 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走吧。” 前面助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启动车子。 他跟着二爷很多年了,知道二爷平时除了工作之外,最上心的就是小姐。 面面俱到,事事周全。 但是这样两个至亲之人,为什么…… 心中复杂。 却也无法多嘴。 * 法庭。 沈周懿站稳,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才将自己的手套出来,看向他:“好像很多人在看我们。” “让他们看。” 他舌尖舔了下唇边,轻慢地勾唇,继而继续去给她打开手铐。 手好像不抖了,她顺利的解除了禁锢。 审判还未结束。 但是现在事情是裴禹城他们的主场了。 沈周懿嫌疑彻底的抹除。 铁证如山,通天的本事也回天无力。 陆承年走过来,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半眯着眼看着二人:“你们俩今天可真是血洗各大平台,不知道的还以为诞生了什么国际巨星。” 他这人嘴巴其实向来就毒。 能成律师里金字塔尖的人,也算是天赋异禀。 沈周懿平静道:“我好像本来就是巨星。” 裴谨行一手搭在女人肩膀,意态漫不经心地配合:“巨星的男人。” 陆承年:“那巨星们结结委托费。” 沈周懿:“就当你提前随了结婚礼金。” “谁家结婚礼金三千万?” 沈周懿:“多赠送你一套喜糖。” “……” “这事儿怎么这么顺利?” 闻鸢也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讶异,余光扫着那边狼狈的人,最终看向裴谨行:“那是你裴家的人,今日你在这里手握生杀大权的解决,后续岂不是会有许许多多地麻烦?” 她也是一家之主,深刻的知道一个家族内部有多么的错综复杂,光是各房的怨声载道都轻易控制不住,回去必然会面临不轻的压力,二房到底是二房,在裴家多年,势力不算小,尤其裴谨行现在还未正式坐上那个位置,他这是以一人之力,生生的做了这把开天斧。 沈周懿也看向他。 第三百五十八章 陷阱 裴谨行垂眸,睨了她一眼,无声地勾勾她的小拇指,才道:“放心,家族那边有我老子在后面坐镇。” 虽然他们父子俩平日里不算多亲近,但是上次回家时也说明白了,他必然会对二房下手,父亲那边碍于母亲施压,会在他动手时,安定族里动乱。 这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第一回这么出手为他做点事。 闻鸢眉梢微动,也不再说什么。 她转身,倏地直指那边席位的人。 “那这俩,杵在那边怪不怪?” 随着她所指的地方。 沈周懿抬起头。 恰好就对上了男人那双妖异的黑眸,在云淡风轻下似乎在暗无声色的滚动残戾,他从一开始,好像就来者不善。 沈周懿眯眯眼。 她承认。 因为这件事,所以耽搁了一下与庄怀隽商议过的事情。 这个男人追来这边,她并不想让裴谨行知道她和庄怀隽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随他吧。”沈周懿收回视线,“现在苏伊他们被抓,一会儿我想去见见他们。” 裴谨行敛眸:“行。” 他不多问。 * 苏伊与裴禹城终究难逃处置,不过事情并不会处理的那么迅速,需要有一定的时间和程序。 现在证据已经提交上去,剩下的,只用等刑期。 开了一个特权,沈周懿可以见见二人。 裴谨行他们则在法庭外等着。 进了一处监禁室。 沈周懿看到了坐在那边,脸色苍白而恍惚的中年男人。 一脸的灰败,似乎还处于难以置信当中。 沈周懿坐下。 神情自若。 裴禹城血红地眼睛盯着她:“你……故意的?” 他直言的这句,好像有深意。 沈周懿不轻不重地揉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淡笑处之:“重要吗?” “当然重要!”裴禹城几乎是拍桌而起,怒火攻心,扭曲而嘶吼:“你明明有录像证明!你却一直不拿出来,假装自己就是摔进了我们的陷阱,你甚至还故意去恐吓苏伊那个蠢女人,让她阵脚大乱从而使她不顾一切来胁迫我一不做二不休的做伪证把你摁死在监狱!” 他满目的惊悚与憎恶:“你目的就是想要我和她为了赌一把走上不归路,只要我们真的着手去作伪证诬陷你,律法之下,我们两个就无法翻身了,又在直播前,全国人民前披露我们的罪行,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恶毒的女人……疯子!” 现在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冰碴子一寸寸的封死,肌骨都被冻成渣,是惊愕,是不敢置信,也是恐惧。 一个小小年纪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狠辣的心肠? 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城府?! 沈周懿她从一开始,就给他们所有人设了圈套! 她目的根本不单单是陆家那小姐,还有他,还有整个陆家。 她不惜心机让自己身陷囹圄,让他们以为自己有可乘之机,一步步引诱他们走向万丈深渊! 沈周懿静静地看着男人在真相面前的疯态,神情始终的淡然,甚至是浅浅笑着的。 她缓缓说:“哦?我恶毒?”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熟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双柔婉的眸子渐渐染上冰霜:“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怎么就受不住了?” 瞧瞧,强盗永远是强盗,又怎么会有半点的悔改。 她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只知道这个世上都是半人半鬼,对什么人就用什么方法,从小她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但凡对这种人们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和迟疑,她在幼年时期就已经死了。 裴禹城喘着粗气,脖子暴起青筋,怎么都无法平复。 他竟然折在了一个小小女娃手里! 沈周懿起身,面上的情绪淡薄的骇人:“在你当年用不法的手段抢走我父亲东西,逼迫他遭遇那些时,你的报应就会来,人活着,还是善良点好。” 她今日就是想要攻破这种人的心理防线。 让他们永生永世都活在痛苦之中。 她的方式,往往是这些强者最无法接受的。 眼看着沈周懿要离开,裴禹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阴沉着脸怒道:“你父亲?你为那个人报仇?” 沈周懿顿了顿。 便有听后面的人冷笑着说:“父慈女孝?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母亲的死,难道没有他的手笔?!” 耳边好像有轰鸣。 沈周懿徐徐地转身,眸色称得上是冷漠:“你什么意思?” 裴禹城像是有了几分报复的快感:“你这么费心竭力的为他讨要一个公允,万一,你家破人亡的原因,来自于他,你会后悔今日为他做的事情吗?” 他也不解释,就那么嘲讽地看着沈周懿。 沈周懿不说话。 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 好一会,她转身出去。 裴禹城是不可能继续说什么了,但是又好像再次破开了什么谜团。 就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瞬间。 隐隐地,她有些抗拒。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走出大门。 裴谨行就在外面等着她。 上前问:“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他说什么了?” 他眉心皱起,近乎阴郁地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沈周懿缓缓摇摇头:“没有,有些累。” 裴谨行便道:“那回家。” 这几天沈周懿在里面自然休息不好,怎么会不心疼。 只是,还未走几步。 前方一道身影吸引了沈周懿的视线。 男人就站在拐角处,身板挺直,虽然已经年到五十,却仍旧挺拔如松,一身的矜贵干练。 只是,那张出尘的脸上,满是病容。 沈周懿一怔。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裴谨行。 裴谨行为半眯着眼:“徐……院士?” 徐嵘一就那么站着。 他视线落在沈周懿的身上:“我们能聊聊吗?” 沈周懿抿唇,“可以。” 如果可以,她想要尽快为裴谨行寻求生机。 他的情况也等不了太久了。 徐嵘一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沈周懿握了握裴谨行的手:“你先回,我一会儿自己可以。” 裴谨行抿唇不语,良久才点了下头。 他不认为这两人有什么深的交情可以私下去谈什么。 目送沈周懿离开。 裴谨行转过身,看向四周。 陆承年已经回律所了。 刚刚闻鸢说要过来,不知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现在也没见人影。 既然沈周懿都走了,他也懒得等。 转身便去往车那边。 在他离开后。 另一方。 车子缓缓地滑行出来。 庄怀隽降下车窗,看着他的背影,又转了一下视线,看向另一个方向,那边隐隐可见一男一女的背影,行走在这朗朗晴空下。 须臾。 庄怀隽才收回视线,金属质感的嗓音始终是冷的:“到时候了。” 虽然徐嵘一没有在镜头前出现在沈周懿面前,这点有些令他失望,好歹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戏码,不过现在也一样的效果,结果一般无二。 收回视线。 庄怀隽抬眸:“墨呢。” 前面的艾丽丝道:“不清楚,刚刚突然就没人影了。” 墨清秋向来神出鬼没的,行动没个准头。 他们也不太管他。 庄怀隽阖上双眸,心里有个大概:“随他去。” ———— 啪! 一声闷响,人体后背撞在了结实的墙面上,手侧的门一重重甩上,长臂一抬,手握成拳抵在门上,墨清秋低下头,看着眼前被他圈在狭小范围之内的女人,嘴角还咬着一支烟,烟雾缭绕着,他半眯着眼。 “熟不熟?” 他问的低沉,像是还含着痞笑。 显然的浪子行径。 闻鸢淡淡地抬起眼:“不怎么熟。” 现在这个男人是在跟她算初到法庭时的漠视。 她对他像是对陌生人一样的蔑视。 这不。 这就被半路拦截,围困在了这里。 她侧头看了一眼。 这里可不安全,外面就是人来人往,都是法院的公务员,偶尔还有达官贵人行过。 这里是单独的卫生间,空间实在是小。 二人靠的太近,是危险的距离。 争锋相对,很容易出事。 墨清秋像是哼笑了下,他的眼睛是少有的肃冷,明明在笑,但是永远不达眼底,往往最是危险。 他一手夹着烟弹了弹,俯下身,与女人唇毫厘,烟雾从唇缝吐出,扑了她满脸,邪妄至极:“生气了?因为我没赴约?” 闻鸢给了他她住宅的地址。 但是他一直没有赴约过。 甚至二次放鸽子。 他这个人就是如此,性情诡秘,行事向来随心所欲。 谁知,这女人比他更心大。 前两天,他亲眼看着她带着一个男模走了过场。 好像,她才是游戏从中的人,是谁,根本无所谓。 野、狂、谁都束缚不了她。 闻鸢那英飒美丽的脸上极轻的笑了下,更像是蔑视的讥讽:“墨清秋,劝你别跟我玩儿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我从不缺男人,你对我,没那么大的吸引力,可以让我一次次等你,生气?你还不配。” 她给过他机会,但是这个男人半点不好拿捏,真以为她是喜欢他? 不过是想要借点东西罢了。 她承认她就是看上了他足够优质的基因,至于其他…… “还是说,你觉得我喜欢你的‘七分钟’?” 第三百六十章 强强 七分钟—— 墨清秋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舔着唇笑了声,哪儿有半点的难堪,半点的自信都没有折损,他动了动,膝盖往前一顶恶意的顶开,上半身前压,将女人禁锢的插翅难逃。 那燃烧着小火苗的烟就在闻鸢的脸侧,她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他睨着她:“一回生二回熟,男人总要成长的不是?” 这语气实在是鲜廉寡耻的,半点羞耻没有。 但凡是普通的男人,必然经受不住打击和耻笑。 这让闻鸢觉得很新奇。 果然。 强盗的脸皮,总是厚的。 “你们这种人都是靠着不要脸发家致富的?” “一半,还靠着学习能力强,天赋异禀。” 闻鸢嗤笑:“滚开,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着。” 女人实在是太烈了,那种尖锐和艳毒,寻常人难忍,也难训。 墨清秋偏不信这个邪。 他往后一退,夹着烟的手顺着女人肩颈手臂往下滑,不疾不徐地,好像是很不经意地一个动作。 闻鸢心头勾起一阵不明的痒意,眉心轻蹙了一下,便转身要去开那扇门。 手落在门把手上,腰上猛然缠上一条手臂,脖子上被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手遏制,一个猛力,她重新被压在墙面,被她打开一条缝的门,砰的一声,重重磕回去。 生生地震了整个走廊。 闻鸢不慌不忙抬眼。 脖子血管处被咬住。 尖锐的牙齿好像是一把柔情与狂放的利剑,就恰如其分地停在杀戮与缠绵的边界。 她扬起下颌。 眯了眯眼。 脖子上的那只手虽然不至于会将她掐窒息,但是也有一股强势至极的意味。 包括他现在的动作行径。 门外有脚步声。 门被敲了敲:“里面有人?干嘛呢?半天不出来?” 可能是着急上厕所,语气也不是很好。 带着一股训斥的味道。 墨清秋没停,但却扬起空闲的那只拳头,看都不看一眼的狠砸在门板上。 耳边炸开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响。 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将那扇门砸烂。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 让门外的人吓得抖了抖,踉跄地朝着后面退了几步,也不敢继续骂了,连忙跑走。 闻鸢垂眼。 已经开始疼了。 一小块皮肉好像在充血。 她开口:“我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接受的。” 墨清秋眼皮掀起,近距离看着她脖子上那一小块,红了。 也不动,就保持着半弯腰的动作,粗粝的指腹摩挲几下:“想要什么样的?” 闻鸢:“能征服我的。” 她长睫一扫,眼瞳里冷冷,仍旧高高在上。 这种姿态。 无人敢轻易的尝试和肖想。 明白着眼里透露着,她才是主宰,只不过是新鲜的玩一玩。 墨清秋脚尖捻灭烟蒂,“那试试。” 这下他才彻底的松开了她,打开了那扇门,光洒进来,他回过头,浪荡而冷漠,“香水太烈了,下次见面换个。” 说完。 他便抬步就走。 闻鸢看着男人的背影,他单手抄兜步伐走的快速而随性,痞的没有半点的雅,但是脾气却不是什么好拿捏的。 纵然是想要泡她,却还能那么自如的提出他的喜好。 这男人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强势、骨头硬、糙又野。 闻鸢眯眯眼。 抬手抚了一下脖颈血管的地方。 其实这里真的很是微妙。 在野外的野兽,在捕食猎物的时候,永远都会精准很地咬断猎物的脖颈血管,可以一击致命。 不给猎物半点的逃生机会。 他这行径,已经表明了什么。 许久。 闻鸢才唇角一挑,笑容很淡,哪里有被制服的痕迹。 领头野兽的对决。 就看鹿死谁手了。 ————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甚至有些烈,灼人的很。 沈周懿随着徐嵘一走在林荫小道上,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偶尔的虫鸣鸟叫,昭示着盛夏的来临。 徐嵘一走的相对快一些。 她稍稍落后他一些。 从她的视角里,他明明那么的高大,却好像背上莫名地压着什么,始终是阴云密布的。 良久。 他停下来。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 沈周懿抬起头,看向他停下的那边。 竟发现从这边看过去,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帝景大学的影子。 法院于帝景大学相隔不过一片湖泊的距离。 “我以前是帝景大学的学生,从小算是聪明,一路顺利的博士研究生毕业,在学校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徐嵘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看着那边的学校,他眼里好像有几分不知名的怀念。 沈周懿走过去:“一直从事物理方面的工作?” “是,一生热爱。” 徐嵘一咳了一声,“那会儿仗着自己有点能耐,算是心高气傲,性子不太好相处,锋锐的伤人伤己。” “那边是我的起点,但是好像也是葬送我的终点。”他收拾目光,看向她:“你的性子,好像跟我挺像的,认定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白了,有些时候,自己容易吃亏。” 沈周懿微微皱眉:“您叫我来,究竟想说什么?” 徐嵘一沉默了一阵:“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好像是身体的问题,现在十分的虚弱,干脆就沿着湖边护栏坐下来。 “我在学校期间,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跟我一起研究物理,他很优秀,在我眼里他甚至比我更优秀,如果,他能活到现在,说不定我这个位置,是他的。” 沈周懿不明所以。 “我们算是伯乐,但是生活好像并不安逸,我的问题,导致了他最终以悲惨收尾,而改写人生结果的,却仅仅是因为凡俗的情情爱爱,那时,我追求者不算少,但是有一个女孩,她性子泼辣高傲,看上的不惜一切也要得到,我又从小性子薄凉,矛盾没少闹,后来她将伯乐牵扯进来,搭上了一个天才的命,而我,你猜怎么样了?” 徐嵘一像是自嘲:“我最终还是跟这个千金大小姐结婚了,越过血淋淋的命,我做了那个薄情寡义之人。” 沈周懿心中并无什么感觉,只感觉造化弄人。 “那你跟那个小姐,如何了?” “悲剧开头,哪里配圆满收尾。” 沈周懿抿唇:“你跟我说这件事,是为什么?” 徐嵘一看向她:“想知道那个千金小姐叫什么吗?” “什么?” “沈妍让。” 第三百六十一章 真相 湖面漾出层层涟漪,水中嬉戏的野鸭摆动着翅膀,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遁水而飞。 久久不能平静。 沈周懿唇瓣翁动,喉咙好似被一把火钳烫伤,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在她的眼中逐渐模糊起来,隐隐约约被拉回了小时候,她一个人呆在那偌大的别墅里,孤零零地望着窗外,从小的玩伴只有成堆的玩偶,以及过来照拂她的小舅,母亲成日不归家,酗酒,父亲几个月见不着一次,她甚至都要忘记自己还有个父亲的事实。 一年可能只见两次。 每次都是匆匆一面。 父女俩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她那时太小了,小到许多的事情和人都记不清楚。 只是凭借着微薄的一点记忆,父亲总是远远的看她一眼,从不亲近,从小到大更没有抱过她一次,每次归家,必定会与母亲大吵一架,夫妻二人好像有天大的矛盾,永生永世无法化解一般。 以至于。 她对姜遇孑的记忆稀缺到近乎是空白。 曾经的种种,却在此刻变得真实起来。 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张脸,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合。 一如那时,那么清风霁月。 却物是人非。 沈周懿旋即转身。 背对着身后的人,她在努力的压下自己汹涌的情绪。 几近淹没了她。 徐嵘一…… 就是……姜遇孑。 这个现实摆在眼前时,她只觉好像浑身被劈开,根本无法接受。 “嵘一是我的字,那个年代书香门第爱用字,徐是我母亲那边的姓氏,当年从邕城回来时,就改了名与姓氏。” 从此隐姓埋名的生活。 毕竟邕城的事情不小,再加上他被困在那边多年,早就耗干了他的所有。 沈周懿眼眸逐渐泛红,心中窝着一团火,她猛地转身看着姜遇孑:“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是吗?” 他缓缓点头:“知道。” 沈周懿笑了,有些讽刺:“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只是你不想见我,对吗?” 她多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清楚这件事。 看姜遇孑的态度,他什么都知道,可只是看着。 纵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在此时此刻,也忍不住乱了分寸。 “你不想认我,很显然的事实。” 从小她就清楚的,父亲根本不爱母亲,也不爱她。 有这样一个结果,并不意外。 “那你现在与我相认的理由是什么?”她冷静的极快,双手成拳,遮掩住了细微的颤抖。 姜遇孑说:“不要再与庄怀隽见面了,你玩不过他的。” 他现在时日无多,前半生的恩怨,已经无从追溯,沈周懿是他唯一的孩子,纵然他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她就是罪恶本身,他不应该对这样的孩子有什么感情,可血脉与亲情,哪里是轻易能够控制的。 沈周懿抑制不住自己本身的恶意,嘲讽道:“现在的关心,你不觉得很假吗?” 以前她会想着,父亲当时一定是身不由己才那么冷漠,是因为家族变故让他不那么亲和。 所以,在她想要筹谋一切的时候,甚至将裴禹城算进去,就是为了争一口气。 现在看来。 她这个女儿在姜遇孑眼里。 一直什么都不是。 “我的事,姜先生无权插手。”沈周懿平息下来,面色冰冷:“既然说开了,你徐大院士的清誉,我不会脏了你,我只问一件事。” “我妈当年的尸体,究竟去了何处。” “她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两件事才是促使她一直坚持不懈寻找的源头。 要是真的期待什么所谓的亲情…… 那她真是太拎不清了。 姜遇孑复杂地看着她:“尸体,我不知道。” “不是我做的。”说着,他垂眼:“我不爱她,何必做那样的事情。” 沈周懿僵持许久没作声。 她心理清楚自己现在不应该迁怒什么。 刚刚姜遇孑说的故事来看,母亲当年是做了错事的。 两人之间的爱恨纠缠也不是她一个小辈能够评头论足的。 姜遇孑站起来,“我与你说明,是因为我时日无多,最多这两个月,临死之前,你有权知道真相。” 更重要的是。 他不想让沈周懿因为自己踪迹和消息的事情被庄怀隽牵着走。 他清楚。 庄怀隽一定利用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不妨由他自己来说明。 庄怀隽是什么人他无比的清楚,这孩子从小就非善类,心中又有仇怨,难免行事极端。 他、 终究放心不下沈周懿。 就算他死后。 整个徐家也依旧是沈周懿的倚仗。 没了邕城沈家。 她也仍旧是京城尊贵的大小姐。 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 沈周懿的心情糟糕至极,她甚至不想听姜遇孑的话,现在更让她焦灼并且兵荒马乱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不管姜遇孑是什么反应。 沈周懿转身就走。 走在坚硬的青石板路上,脚下好像踩着的是一根根尖锐入骨的寒针,每一步都是鲜血淋漓的。 姜遇孑是猜到了庄怀隽在挟制她什么。 她现在不想去了解二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她满脑子,只有裴谨行的事情。 庄怀隽提出的要求,就是杀了姜遇孑,才能给她c03药剂。 这样裴谨行才能活。 可现如今。 要杀的人, 竟是她的父亲。 这个结果她不能接受。 就算姜遇孑再如何,就算她内心对他有什么怨言。 可终究是这样一层关系,那样一个抉择,让她如何去决定。 究竟是父亲死,还是裴谨行死—— 要她选择其一。 既然姜遇孑认识庄怀隽,那么庄怀隽一定也清楚她和姜遇孑的关系。 如此一来。 庄怀隽是在故意设套,他在故意逼她。 走了很久。 沈周懿才深深地喘息起来,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拧紧,额头硬生生浸出一层冷汗。 呼吸杂乱无章,窒息又致命。 许久不犯的病,有冒出了头。 她蹲在路边,冷着脸想要强压。 药也没有带,她想要掏手机。 眼前被一道阴影遮住。 她抬起头。 烈日炎炎下,他打着一把黑伞,举在她头顶。 第三百六十二章 险恶 多么漂亮的皮囊。 却步步筹谋,不给人半点生机。 沈周懿眼波微澜,嘴唇蠕动了一下,那窒息的感觉慢慢的缓解下来,心肺仍旧火辣辣的疼着:“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 庄怀隽半蹲在她面前,完全遮住了她头顶的烈日,在这初夏,竟然蔓延出不尽的阴郁。 他情绪那般的寡郁,神情里是将万事都掌握在手心的残忍,凭他死凭他活,只在一念之间。 “我给过你机会的,但是你没有珍惜,但凡早一些动手,都不会面临现在这样的局面,这个秘密也会永远的尘封。” 其实从一开始。 他就已经知道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了。 首先姜遇孑就不是什么容易控制的人,他知道他的算计,必然不会坐以待毙,这是一场多方拉扯的博弈,谁都是局中人,有些事,不是不想就可以不经历的。 沈周懿牵动了嘴角,漾出了嘲讽之色,就那么不冷不淡的看着他:“我忽然觉得你活的真的很可怜,需要用这种方法来满足你变态的观众心理么?” 现如今。 她怎么会不知庄怀隽的安排,是多么的充满恶意。 那是一种完全不给生路,甚至想要她痛苦致死的方式。 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庄怀隽静静地看着她,他无法否认沈周懿评价的自己。 可他还是不愿意接受。 “不管你怎么说,选择就这么多的摆在你的眼前,救哪个,由你自己决定。” “为什么?” 沈周懿嗓音低了很多。 庄怀隽半眯着眸,凝视着她,抬起修长的手,微微露在光线之下,白的几乎反光,他像为她拂开眼角的发丝,沈周懿却拧着眉躲开。 那只骨相极美的手就停在了空中,一阵风扬起。 画面似乎定格。 明明唯美,却是那么的残忍。 他妖异的眼眸稍动,唇畔轻抿,喉咙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没什么暖意。 好像他生来就没有任何正常人的情感一般。 收回了手。 庄怀隽也不管她什么反应,转而去捏住她的手腕,将他手中的伞塞进她的手心里,整个过程透着一种狠戾又不容拒绝的强势,尽管他表情平平,但就是郁沉的令人不舒服。 沈周懿满脸的讽刺。 庄怀隽这才站起身。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等你消息,一周,小蘑菇头,我从没有给过别人这么多的耐心。” 说完。 他转身离开。 尽管走在长街万象的天光下,却不见半点的人气。 沈周懿盯着那背影,手心里的伞柄开始变得烫手。 她冷脸将那伞扔进了垃圾桶里。 从见面以来,庄怀隽为她松了两次伞,每次,都是那么令人不喜。 他这个人,根本就是比她还要冷血无情的怪物。 沈周懿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从那种要死的感觉里拉回了自己。 现在她头痛欲裂的厉害,她什么都不想考虑,陷入了这种怪圈之后,心都是空的,麻木的。 抬起沉重的双腿,朝着外面走去。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刚刚她打发走了裴谨行,也算是自己有个缓冲的时间吧。 出来后。 沈周懿却在路边看到了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迈巴赫。 车窗降下。 男人姿态松泛恣意的靠着座椅,微垂着头看着手机,侧脸的下颌线削瘦而流畅,画面似乎定格。 他还在等她。 沈周懿停下脚步。 纵然她向来冷静淡然,也在这种时候乱了阵脚。 “阿懿,在看什么?” 恰好。 闻鸢不知从什么方向出来。 沈周懿转过身抓住她:“你今天忙吗?” 闻鸢摇摇头:“不忙。” 她敏锐地察觉了沈周懿的情绪,又瞥了一眼那边的车,便问:“去我那边玩玩?” 沈周懿点点头。 也不说什么。 闻鸢直接揽住她的肩膀,带着沈周懿去往另一个方向。 ———— 【今天我晚点回去,你先去忙。】 看着这条短信。 裴谨行视线往外挪。 已经不见任何的端倪。 也不知道院士究竟和沈周懿在说什么,直觉告诉他,怕是不简单。, 他眉心微微一紧,黑泠泠的眼瞳情绪不明。 沈周懿的所有情况,他都想知道。 他当然知道情侣之间有些事应该有个界限,可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沈周懿没事最好,但是如果有什么,他也能尽量的解决。 他一向都明白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须臾。 他才踩下油门,直奔另一地点。 —— —— 闻鸢的住宅相对比较偏,但是风景极好,周围没什么住户,只此一栋。 她独来独往习惯了,家里也显得冷清,装修更是没什么人情味的灰色调,像是样板房一样。 沈周懿四处看了看。 自从来了京城,她还没有来过闻鸢的家。 她们平时也忙,相聚的时候总会选择住在市中心去哪儿都近的宋戎颜的家。 “今天阿颜的电影首映了,要不要去看看?” 闻鸢倒了一杯水过来,询问。 沈周懿这才恍惚了一下。 她早就跟影院打好招呼了,今天包场。 钱已经转过去了。 闻鸢滋味微苦的说:“你说好不好笑,本来这个电影选择她为女主角的时候,多少人去骂她,现在倒好,都跑去怀念她,票房到现在倒是创了一个新高。” 世界本就是这样。 讲不清道理的。 沈周懿这才看了看微博。 她担心今天的审判被杨律带了阿颜的节奏又会让她被骂。 但进去后。 却发现没有。 只有她和裴谨行今日的那一帧画面。 热度久居不下。 宋戎颜微博评论下,更是一片净土。 可惜她生前从未受过如此的善待。 “去看看吧。” 沈周懿说。 这是阿颜生前唯一留下的东西了。 这段时间,她也太累了,想要看看她。 闻鸢轻嗯。 她们开着车抵达影院。 很奇怪,今天明明不是周末,但是影院却人满为患,她看到了不少人手中捧着花,眼含热泪。 是了。 这世界爱阿颜的人也很多。 本来今天是包场的。 但现在对于这些真的爱阿颜的人,沈周懿还是找了院方,包场的地方全部让粉丝进入。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结束 在这样的一天,声势浩大。 所有人都在缅怀,不管是认识她的,还是不了解她的。 沈周懿与闻鸢坐在靠后排的位置,这边没什么人,大屏幕上,女人美艳到倾国倾城的容颜落在每个人的眼中,笑的那么的真实,好像还在这人世间一样。 看着剧情里她的一颦一笑,座无虚席却不少人忍不住的悲戚。 多好的女孩。 那么漂亮,演技竟然那么好。 为什么就走上那么一条不归路。 沈周懿盯着宋戎颜的脸,剧情最后是悲剧,以身殉国。 多么的应景。 宋戎颜好像就是电影里的角色,无论是身份、遭遇、难处、都那么的相似。 电影最后,有她的一句独白。 “若我死在我爱的这片土地,别为我悲伤,因为我还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奔跑,向着黎明。” 完美的契合。 沈周懿闭上眼。 眼角落下晶莹。 从此,阿颜的故事才结束了。 电影结束,从此往后,她在这人世间,便会渐渐地被淡忘。 可她、他们,永远不会。 * * 从影院出来,她们又去了宋戎颜的墓地。 谢宿白曾经几天不吃不喝,甚至不愿意骨灰下葬,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他怕一直戴着阿颜的骨灰会让她投生不了好地方,他担心她还会因为他的执念而受苦。 他舍不得他的姑娘死后都受委屈。 一整天下来。 沈周懿觉得自己好像暂时性的能够将今天父亲的事情抛之脑后。 闻鸢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不对劲,但是她一直没有问过,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到了晚上快八点。 夜色降临。 一天即将结束。 逃避的时间也总该会有尽头。 “今天要不住我这里?” 闻鸢问。 沈周懿摇摇头:“我还是得回去,有些事需要解决。” 闻鸢立马抓起车钥匙:“我送你。” 沈周懿停下,若有所思地问:“鸢姐,如果给你一个选择题,在亲人与爱人之间必须选择一个,你会怎么样?” 闻鸢一顿。 认真地打量着她:“你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是有关于这个吗?” 沈周懿没说话。 闻鸢抿抿唇:“如果是必选题,我会选择亲人,在我的世界观里,爱人没有永恒的,至亲才是。” 沈周懿垂眼,淡淡道:“在任何普通人世界里,是这样的。” 她也没有表态什么。 虽然和姜遇孑之间关系不是太亲近,但是他终究是她找了十几年的父亲。 这个难题,究竟如何才能解开? “你别送我了,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歇着吧,正好我一个人静静。” 沈周懿换好鞋子,阻止了闻鸢。 闻鸢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眉心始终皱着。 认识沈周懿十多年了,她当然清楚沈周懿什么性格,几乎没有过现在这样像是处于万丈悬崖上钢丝绳索上一样的情况,她好像被吞没了,谁都无权插手,谁都动弹不得。 究竟…… 发生了什么? 闻鸢思绪有些乱,干脆转身脱掉衣服去往浴室。 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她闭眼想着一整天的事情,在快洗完时,想起来了男人说的一句话,‘香水太烈,下次换个’。 闻鸢一顿。 旋即扯了扯嘴角,伸手拿来了香氛味最浓郁的一瓶精华。 水渐渐地凉了。 她起身去抓浴袍。 咔—— 好像有细微的动静从门外传来。 她从小习武,格斗都是拿过国际冠军的,敏锐力自然超高。 就算是一丝丝风吹草动她都能分辨出方向和人为还是自然。 闻鸢眼神锐利起来。 抓起浴袍往身上一裹。 站在了浴室门前。 手握在门把手上。 眼里冷漠至极。 就在她打算开门那一瞬间。 浴室的另一道窗口忽然一声脆响。 灯霎时间黑下来。 一道人影诡魅的靠近,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闻鸢都无法对其做出最快的反应。 等她回头时,气息逼近。 她肩膀被抓住重重地一扯,她整个人被扯过去,他身上的味道很淡,但是有种很特殊的味道,有点清冽,这个味道瞬间让闻鸢认出。 她嘴唇一扯,就着黑暗,狠狠地往下一抓。 男人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干脆狠心地将她抱着一起重新摔回了偌大的按摩浴缸内。 水花四溅。 两个人都十分的狼狈。 闻鸢被呛了口水。 脾气冒了火花。 “你找死么?” 黑暗中是一声懒洋洋地笑,吊儿郎当的十分浪荡。 “要不你先松开我命门?”顿了顿:“否则继续七分钟我也会没面子的。” 瞧瞧这鲜廉寡耻的语气,哪里是会觉得丢人的姿态。 闻鸢从里面爬出来,伸手去摸灯的开关。 浑身已经湿哒哒的,她恼火的厉害。 打开灯的那一瞬间,男人躺靠在浴缸,修长的四肢大开大合的,十分狂放,一身黑衣,短t被水浸湿,紧紧贴着肌肉,十分的烫眼。 黑短发也滴着水,衬的那眉眼更加深邃幽暗。 他整个人透着一种,极强的力量感、爆发力、 隔空便能叫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荷尔蒙爆棚。 闻鸢像是没看到这多么热辣的场面一样,转身又抓了一条浴巾去擦拭,声音冷冷地:“闭上你的狗眼。” 后方那视线灼热地毫不收敛。 “好啊。”他轻松地应。 可哪里闭了。 闻鸢嗤笑,转身将身上湿掉的极快的扔在他脸上,霎时间挡住视线,快的根本不给他看到的机会。 墨清秋似是哼笑了下,慢悠悠地抬手抓开那沉甸甸湿哒哒的毛巾。 女人已经重新收拾好了,站在镜子前吹头发。 她不是传统里白瘦幼的美女,反而有明显的肌肉线条,身材修长而漂亮,肌肉恰到好处,既有女性的线条美,又有冲击感的力量美。 墨清秋站起来,环胸靠在一边看着她。 说真的。 辣爆了。 他喜欢她这样难征服的。 闻鸢吹完头发,转身看他:“自己收拾干净,别弄脏我家。” 她自如极了。 明显知道今天他来的目的。 墨清秋舌尖扫了下上颚,站直身体,单手扯着短t后领一扯。 “你还挺习惯的,男人来你家。” 闻鸢看向他:“成年人,装纯情有意思?” 她俨然一副,要干就赶紧的神态。 这让墨清秋觉得,他好像被她当什么工具了一样。 第三百六十四章 拉扯 “也对。”墨清秋挑挑眉,倾身去靠近女人,二人面对面,她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直接转身出去。 还体贴的关上了浴室的门。 墨清秋靠着盥洗台,须臾才笑起来。 得。 这女人真不是一般人。 *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流淌。 闻鸢已经换好了睡衣。 其实并不意外墨清秋会过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本来开始的契机就非正常,男欢女爱这种事本也没有那么的难以启齿,尤其是两个成年人,在各自的利益权衡之下,露水情缘也可算作美事一桩。 尤其…… 现在她想要利用他。 得到一些她想要的东西,稳固她的地位,封上家族里一些人的嘴。 以她自己的个性来说,她是不婚一族,结婚和男人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累赘的存在。 护完肤。 门被打开,没有什么热气,反而散发着一股凉凉的气息,混合着几分沐浴露的淡香。 闻鸢回过头。 刹那间,她瞳眸微微闪烁了下,极快的收敛。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自信到了这种地步。 就那么出来了。 她打量了须臾。 “就这样?” 墨清秋走过来,手中还攥着烟盒,刚刚被泡湿了些,但是不影响里面,他抽出一支点燃,就那么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你要想,现在起来也不是问题。” 闻鸢朝着他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又坐下:“我不喜欢没效率的事情。” 墨清秋吐了一口烟雾:“不说点别的?” “例如,缓解缓解不熟的尴尬?” 他在笑,眼里仍旧浮浮沉沉地,看不到深处,痞的没遮没拦。 闻鸢手指落在他下颌,又忽然一个收力,将他的下巴用虎口顶起来,眼眸自上而下的审视着他:“我自己来?”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 墨清秋伸出手,将手中的烟支掐灭在桌面上,隐隐还缭绕着细微的火星,好像在无声的绽放着什么。 闻鸢算是体会了一把男人的强势,她皱了皱眉,没作声。 又停下,他掀起眼睛看她:“没准备那东西?” 闻鸢当然明白是什么:“不用,你的底细和身体健康我查过了,没任何问题。” 她也觉得很惊讶。 像是墨清秋这样浪荡的人,按理说在那种黑暗的世界里,情情爱爱绝对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出乎意料,他竟然没有任何不干净的关系,以及任何混乱的情况。 从她调查他的这一个月来。 他身边始终没什么女人。 最多就是谈生意时候逢场作戏的几个女伴,半点的肢体接触都少有。 纯情? 她又垂眼观察了一下他那冷静又快准狠的动作,哪儿有什么纯的影子。 很奇怪的一个男人。 墨清秋一手去关掉了台灯,闻言,撩起眼皮:“我当然健康,没有任何传染性疾病,但重点是,你不怕?” 他手指落在她肚子上,若有深意地点了点。 “天赋异禀的男人,质量高,中枪率自然也高。” 他挑挑眉,说的语气悠哉,像是开玩笑,却野的没边没际。 闻鸢偏不如他意的打开灯,“那就看你本事。” 一来一往。 好像是争锋在悬崖峭壁边的拉扯。 谁都不曾落下风一星半点。 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一点的落败都难如登天。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增添了人迫切想要征服的意图。 野兽从不服输。 他们都是骨头硬到极致的人,按理说,他们这种有着某些相同特质的人很难会走在一起,绝大数时候都是两败俱伤。 换句话说。 他们之间没有爱。 便大大降低了那种刀光剑影的碰撞。 谁都是人世间欲望的囚徒。 享受是真实的。 谁管以后? ———— 车水马龙,更迭不休。 回到了西储园。 沈周懿并没有看到裴谨行的身影,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也不知在忙一些什么,也不难理解,这个时间段,裴家二房出事,要面临法律的重罪,裴家将会有一次变革,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裴谨行身为推动这一切的人,当然在裴家需要排除异己。 在客厅发了一会呆,身体疲惫,但是丝毫没有困意。 她干脆去刷手机。 今天的事情,就算到现在都是热流。 她与裴谨行的关系好像已经成了全民热谈的大事件。 裴家太子爷、黑马画家rose。 这样两个人成为了一对,本就是重磅炸弹。 看了看在法庭上她与他拥吻的那张图。 被无数转载,她还是忍不住也保存了下来。 很难想象,她也臣服于这世俗的快乐。 在微博热点上一直往下滑。 竟刷到了谢宿白的认证私人号。 原本他不应该上热搜的,但现在也跻身在列。 她点进去看了一眼。 他微博这只有一条是今天上午发的,正是律师辩护时,拉出宋戎颜的那个时间段,他发了个照片,里面是两只手,大手握着一只小手,那小手上戴着一枚硕大又美丽的紫钻戒指。 配文:【爱你的第十二年零三月十七天。】 只有这么一句简短的话。 却足够告诉世人。 他的爱人堂堂正正,从未染上半点污名。 是他珍爱的妻子。 无人能扣与她什么脏帽子。 沈周懿心中动容。 谢宿白因为宋戎颜去世的事情大受打击,他已经不想再面对界外一切,但是也绝不容许宋戎颜受到半点侵害。 他关了评论区,但是点赞高的惊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周懿微微吐出一口气。 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结束,与铭记。 她默默地退出他的微博。 刚想关手机。 余光却瞥到了夹在热点其中的一条小小的推送。 【邕城沈家易主的内幕究竟是为何?】 沈周懿眉心一皱。 易主? 她点进去。 游览完了全文后,才露出诧异的神情,沈家竟出事了,就在前几天,完全是大事件。 小舅…… 究竟做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她其实并不认为有什么,沈家迟早都是小舅的,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这几天她的事情闹得很大,小舅不会不知道,但是始终没有出面…… 这不符合常理。 沈周懿抿抿唇,转身去打电话。 第三百六十五章 撒娇 嘟嘟嘟—— 手机是通的,但始终没有接。 沈周懿叹口气,抬头看向窗外摇曳的艳丽玫瑰,这几天没有精心打理,有些已经泛黄,不再那么美丽。 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十几岁的时候正是一个女孩子爱美的时候,她被沈家抛弃,在疯人院被虐待,精神被摧残,在某个夏夜坐在路边,看着晚归的少女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怀里捧着美丽的玫瑰,笑的那么漂亮。 那是她第一次对一种花喜欢。 因为她羡慕那女孩子可以那么发自内心的笑。 那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就是那天,她在那路边坐了很久。 是小舅来接的她,带来了一朵玫瑰。 他说:“我们阿懿想要的,都会有。” “你也会像这玫瑰一样,活的坚韧美丽。” 那是她收到的第一朵花。 所以长大后,她才会取英文名为rose。 正如小舅说的那样,她想万丈光芒,不愿意再在淤泥里活着。 从记忆里抽离。 沈周懿放弃了给沈召卿打电话。 小舅鲜少会不接她的电话,现在看来,大抵……是发生了什么。 她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给裴谨行发了一条微信:【什么时候回来?】 他很快回了过来:【两小时之内。】 沈周懿想了想:【我去找你吧。】 好一阵子,他发来一个地址。 是裴家主宅。 沈周懿一诧。 该来的,还是要面对。 * 乘车来到了裴家。 在那扇恢弘的门外,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他穿着算是正式,却又在他身上变得慵懒的白衬衫,月光稀薄,却格外偏爱的落在他身上,染了一缕清白。 只是,现在的他咬着一根烟,浑身散发着一种言说不了的消沉味道,颓靡的好似天之将塌。 沈周懿顿了顿,走过去。 裴谨行适时地抬起眼。 在昏沉的夜色里看她:“怎么也不在家休息?” 沈周懿说:“想你。” 裴谨行像是被这句烫了下,他干脆掐灭了烟头,他学什么都快的很,明明没抽几次,却行云流水的洒脱。 他动了动脚步,弯腰躬背在她眼前,喉结颤动,喉音沉沉懒懒:“姐姐,撒娇啊?” 沈周懿润了润嗓子,眼眸清亮:“会别扭吗?” 他这回低低淡淡地笑起来,眼尾漾着恣意之气,多么的意气风发。 “有点。” “欸。” “但受用。” 沈周懿原本的坏心情,终究还是破了口子,唇畔微微翘了翘。 但也只是一瞬。 正因为如此,她才心中宛若被粗粝的砂纸打磨着。 她想要他活着。 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热烈轻狂的活着。 他本该如此的。 裴谨行站直,仍旧一身的散漫,他说:“现在我还得回去,要不你先去我院子。” 他下颌微扬,示意身后:“还在闹着。” 二房的事虽然没有殃及他人。 但是也算是一个警钟。 重重地敲击了族里每一家,他行事果决杀伐,不顾亲情的事,让那些人从心里发寒发麻,担心下一个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自然不对付的言论和声音会多起来。 沈周懿明白当下的境地:“那些人想怎样?” 裴谨行单手抄兜,似是轻哂了下:“觉得我损害了家族利益和形象,完全不顾大局,在全国人面前让裴家抹了黑,说我年纪小,做事不经考虑,希望我老子继续将我送到国外教育教育。” 他这样的年纪,在能力和社会地位都极高的情况下,会有妒忌与争执并不意外。 族里牛鬼神蛇向来不少,寻常人家有的亲情,在这种水深火热之地,只有算计。 沈周懿心一沉,“你爸爸什么态度?” 裴谨行摇摇头:“里外自然分得清。” 他牵住她的手:“我先送你去我院子。” 前面的纷争,不能殃及了她。 沈周懿乖乖跟在他身边。 二人绕路而行。 抵达院落,这边已经重新修整过,梁拂灯向来是行动派,之前裴臻西与陆俞冉那档子事,到底是恶心人,里里外外该换的都换了,声势浩大,也没有避讳过二房,主母身份光明正大地打了对方的脸面。 “一个人呆着害怕的话,就去逗逗鱼儿,或者上顶层花园去,灯都亮着。”他将她安置妥帖。 沈周懿点点头:“你快去吧。” 说到底,让他面临在问题的人还是她。 裴谨行转身,走了两步后回来,俯身在她唇上啄吻了下,没往深里去,“别担心。” 说完他才离开。 看着那背影。 沈周懿忽然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觉得这背影变得格外遥远,虚虚妄妄的。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强烈的答案。 裴谨行不能死。 她不同意。 办法,她来想。 * 堂内。 声音不休。 不算嘈杂,但在井井有条之中却透着令人透不过气的压力。 裴昀江稳坐主位,不疾不徐地捧起茶杯抿一口,脸上始终没什么情绪表现。 任凭底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 今日这里坐了裴家几代下来的长老,在场的就有十三人。 “二房这事,裴谨年纪小,处理的到底不圆滑,再怎么样也不能摆在戏台上给别人看笑话吧?” 老者一边咳一边说。 “禹城是行事糊涂了一些,但是那个年代,商场本就如战场,大家手底下都不能说是个完全的干净,谁都心知肚明的一些事,家族内部就能解决,裴家也平白被诟病,太不妥当了!” 有人附和:“还有那个画家,虽然盛名在外,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将来我看也会麻烦不断,裴家的太子爷无论如何都不能随随便便定了感情的事!” “你们看看,多有失体统!大庭广众之下,做那种亲密现眼的事,在我看来啊,没有羞耻,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更没有做一家主母的风范!”另一老者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敲敲手杖冷呵。 裴昀江放下茶杯,就是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姿态,令人心中惴惴。 毕竟他们斥责的,到底是他的儿子—— “怎么不说了?”裴昀江抬眼问。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尊她 一时之间收歇。 裴昀江摩挲了下无名指的的戒指,眼睛扫过众人,喜怒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 当即,气氛好像变得僵硬了起来,每个人心头都划过了不明的寒意。 可现在情况不同,家主的儿子行事做派到底是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利益,以后也会是大问题。 若是裴谨行真的继任,他们就会是他手下的刀俎鱼肉。 “这,二房事情闹得的确是大,负面的新闻和影响也是接踵而来的,家主,您也要考虑到这些问题是不是?” 还是有更年长的人硬着头皮提出。 在绝对的权势与利益的动摇前,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三房也开口:“是啊,裴谨年纪还小,我认为心智的确是不够成熟,还需好好的历练历练。” “做大事者,怎么能为了一点点的儿女情长而不管不顾,依我看啊,那个女画家,怕就是个祸水!” 掷地有声,饱含怒气。 话落下。 门外就有声音传来。 “三伯年过九十,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众人面色一尬,皆看向雕花门外。 闲散的步伐,轻慢倦淡地神情,好像摆在眼前的不是对簿公堂,而是一场可以任人哄笑的戏场。 被称作三伯的老者当即面上一凝,“我是为你好。” 裴谨行漫步走向最前方,就那么以一副散漫意态坐在裴昀江下方的位置,甚至没给众人一个正眼,把玩着手中的手机:“为我好,就好好保重身体,别等我迎娶她过门时三伯看不到那场面。” “裴谨你!” 三伯气的脸色一红,颤颤巍巍要站起来。 三房后人连忙搀扶。 却不敢斥责家族太子爷。 裴昀江好像不认为自己儿子有什么问题,也不出言训斥。 台下的人脸色变幻莫测着,今日大家伙汇聚一堂,必然是要一个结果的! “家族的人,犯了错,该罚,无关身份!”三伯年纪最长,九十七岁高龄,自然想要拿下几分话语权。 裴谨行视线轻侧:“错?” 他极淡地笑了下,眼里的狂妄不曾削减半分,锐而犀的令人胆寒:“那今日是该好好算算,二房的锦江大厦建成三十年整,靠着非法的手段窃取,无耻的偷盗者借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敛财,手上是数不清的命,至今锦江大厦每一笔进账都是有灰色资金存在,按照裴家的家规,不可违背公序良俗,二房已经是重罪!” “而三伯执意维护,公私不分,在裴家可不是辈分长就可以为所欲为,那让我来猜猜,三伯这么大反应,是在二房这边参与了什么?你们三房又介入了什么?” 犀利又如寒冰入体的言语,深深地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三伯更是又气又怒地瞪大眼:“你,你……” 裴谨行长腿往地上一蹬,随性地动作,好像他脚下捻磨的是他们的项上人头一般,无端的惊悚。 “今天正好说清。”他眼皮瞭起,长睫浓郁的吓人,“裴家也好久没有清清余孽了,今儿个都在场,人齐活了,万事都好算是不是?” 嗬! 堂内顿时被冰封。 头上顿时悬了一把闸刀。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本来想要与裴谨行算账,逼迫家主把人送走,却不想,裴谨竟然行事这么乖张,比他老子还要心狠手辣! “家主……” 自然是不服的,忍不住又看向裴昀江。 难道还能任凭他儿子这么胡作非为?! 许久。 裴昀江才淡淡地开口:“裴谨向来思事周全,我年纪大了,也是该给他一些机会历练历练,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霎时间。 所有人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那般难堪。 平静太久了,差点就让他们忘记了。 虎父无犬子。 裴谨如此生杀不忌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像极了他的老子。 裴昀江现在看着好像好说话没什么架子,可他年轻时候却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王者。 现在不过是年纪上来后修身养性了一些罢了。 眼看着四下沉默。 裴谨行站起来,“至于沈周懿的事情。” 他黑眸扫视一圈,唇畔轻扯:“半个闲字我都不想听到,日后,不管她是否是裴家主母,裴家人都得尊着她。” 冷淡乖戾的嗓音。 重重地震在每个人的耳中。 无论她是与不是裴家主母,裴家众人,都需尊着她。 多么令人震撼的话。 那女人,究竟有什么魔力?! 竟然能得到裴家太子爷这样的庇护! 无异于告知所有人,就算以后他们两个有什么错差,她也不是他们能够轻视的,她在他这里,永远是第一序列。 裴昀江看向前方的男人。 今日无异于将裴家上下搅了个天翻地覆。 但…… 他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角。 这混小子,跟他年轻时候,有过之无不及。 只不过—— 若是身份阶级,的确会有诟病之处。 邕城沈家变革,再加上京城向来是第一梯队,若没有足够的分量,想进裴家,的确需要一定的麻烦。 越是大的家族,越是有一定的封建规矩。 看来…… 浑浊了百年的规矩,将会由他这儿子亲自废除了。 一场鸿门宴硬生生地被扭了局,二房已是定局。 介于裴谨行如此的强势,谁都瞧得出来,裴昀江已经有了退位让贤的打算。 他们宛若被驯兽师困在笼中的凶兽,半点辙儿没有。 从今往后,无人再敢借着裴谨行年纪问题而生什么是非。 ———— 人去会散。 裴昀江才慢悠悠地道:“今天你可是得罪了族内不少人。” 裴谨行旋身:“您不早就想敲打敲打,别冠冕堂皇的。” 裴昀江笑了,“合着我该夸赞你?” 末了。 他道:“那个沈小姐,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你不一定震的住她。” 他毕竟半生厮杀,看人又怎会出错。 这个沈周懿,不是一般的心狠之人。 若说一家主母,她绰绰有余。 但是人性方面…… 谁知。 裴谨行竟轻笑,眼里是知晓万事的轻狂。 “她从不用我震,感情,不是驯服。” 说完。 他转身就走。 裴昀江才若有所思地眯眯眼。 又对着斜侧方道:“你生的好儿子,你这野性子,他是一点没少遗传。” 第三百六十七章 波澜 梁拂灯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中扇着一把玉骨扇,苏绣旗袍勾勒窈窕身姿,宛若青葱又多了浓郁的妩媚。 她早就在后边听着了。 这种尔虞我诈的家族会议,她向来不喜欢。 只不过今天涉及了她儿子她才过来听听。 不过好在,她儿子向来不吃亏。 “野性子,也做了你的老婆,做了你裴家的主母,你倒是训斥我让我收敛收敛。” 偏生这么多年,裴昀江向来没有克制过她的性子,任凭她胡作非为这么多年。 她知道的,族里不少人私下里觉得她有失体统,没有当家主母的稳重矜持。 但是这些话向来没有传到她耳朵里过。 前边有他挡着。 裴昀江侧过视线:“谁叫你年纪小,总是得纵着些。” 梁拂灯嫁给他时候,才二十来岁。 比他小了十多岁。 在他眼里,的确就是个小姑娘,他戎马一生,身边有这么个小姑娘难免会柔软一些,这么不舍不舍着,这就半辈子过来了。 梁拂灯轻哼了声:“纵着我,那当初不让送裴谨出国,你倒是强势的很。” 裴昀江挑眉:“就这么一件事没依你,就记这么久。” 梁拂灯撇撇嘴。 往椅子上一坐,开诚布公:“对于那孩子,你到底怎么想?” 裴昀江当然知道说的是谁。 他斟茶:“她现在就在裴谨院子吧。” 这点事,他还不至于会不知道。 梁拂灯点头:“法庭上的事情你也知道,是与非已经落幕了,再去深入的计较已经没什么用了,裴谨既然认可,做父母的,也没权插手。” 她一直都明白。 孩子终究是独立的个体,尤其是裴谨行这样的性子,他向来对自己人生有足够清醒的认知与安排,她不会那么老套的去阻挠或者安排孩子的私事,她只要确定,他以后能好,就可以了。 裴昀江说:“裴谨现在什么情况你清楚,那沈小姐真要爱他,以后自然会见分晓。” 他可以不过问。 但他儿子,不能吃亏。 至于真要谈婚论嫁…… 为时过早。 * * 回到院落里。 沈周懿正在逗锦鲤。 裴家养的极好,个个膘肥体壮的。 看到男人回来,她抬起头,朝着他递过去湿了的手:“解决了?” 裴谨行抽了几张纸给她擦干净:“差不多。” “有没有为难你?对我们之间是不是颇有微词?” 他挑眉:“你在紧张?” 沈周懿含糊下来:“没有,就是担心你难办。” 他拉着她回里间:“我没事,一些迂腐之辈,还拿捏不了我。” 沉默了一阵。 沈周懿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她担心的是那个时间的界限。 裴谨行好像微顿了下,旋即道:“挺好的,上次的药有些作用。” 沈周懿佯装不知地点头:“那就好。” 其实她清楚,哪儿有什么药。 “你,什么时候出国?” 裴谨行干脆抱着她躺在沙发上,脑袋拱在她的胸口,就那么抱着,就着窗外的月色,凄凄白白。 “就这几天。”说着他扬起下巴,在她唇上胶着了一会儿:“怕不怕我出国面对莺莺燕燕变心?” 沈周懿低头看他:“你会?” “万一呢?” “那宁可说你死了,也别告诉我你变心,否则,我会亲自去刀了你。” 他先是默了一阵,而后抱着她的腰肆意的笑。 许久才说:“那我一定不会让你找到我。” 二人氛围轻松,偶尔斗斗嘴,开个小玩笑,好像谁都没有烦心事。 可…… 裴谨行将沈周懿抱到床上,看着她的睡颜,敛下的眉眼里清清淡淡的。 今天他去找过庄怀隽了。 他清楚庄怀隽频繁的出现在沈周懿身边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心中一直都有困惑。 今日去找他,却意外的得知了一些事—— 看着女人就算睡着都无意识拧紧的眉心。 裴谨行指尖轻抚,而后俯身轻吻了下。 “别焦灼,我不会让你选择。” 他,要离开这里了。 就在这两天。 他原本还想多陪伴她一段时间的,但是情况已经超出了他预想的范围。 不能再等了。 —— —— 次日。 沈周懿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 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着,是个好天气。 身边不见裴谨行踪影。 她昏昏沉沉地起身去洗漱,找到自己包包拿化妆品时,才看到包包拉链的地上挂着一把钥匙,不是她的。 思前想后,上面还有闻氏的logo,是闻鸢的。 可能是昨天走的急,不小心带过来的。 她给闻鸢打了个电话,开了免提放在盥洗台旁边。 打了好久,大概在她打第三通的时候,那边才接起来。 “喂。” 沈周懿洗脸的动作顿了顿:“你声音怎么这么哑?生病了?” 闻鸢好像这才清醒,一阵窸窸窣窣:“没有,就是没睡好。” 沈周懿看了看时间:“你还在家里?没去公司?” 她很是惊讶。 毕竟闻鸢工作狂是出了名的,天天七点过去。 生物钟都在早上五点半,今天竟然睡过头了? 闻鸢可疑地犹豫了下,才说:“没,有点事……” “谁?” 忽然。 她那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同样带着昏沉的睡意,声音低沉微哑。 闻鸢:“……” 沈周懿缓缓地:“……?” “……玩儿这么嗨?”沈周懿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有些迟疑又有些震惊。 闻鸢感情一直是空窗的,一来是她看不上那些男人。二来是很少有男人敢追她。 忽然想到了上次的‘七分’,她道:“七分男?” 闻鸢:“……” 大概又是两秒。 “我英名远扬了?” 这次。 男人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沈周懿微微皱皱眉,而后辨认出了什么:“你的声音……墨清秋?” 她彻底惊讶了。 墨清秋可是庄怀隽身边的人啊! 闻鸢竟然直接把人撬了? 手机对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一阵沉默,闻鸢说:“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沈周懿:“……” “那我一会儿给你打,你钥匙在我这边。” “好。” * 天昏地暗。 犹如没有昼与夜的分割。 月起、而下、日出、偏移。 好像他们纠缠了许久。 久到,就连闻鸢都难耐。 挂了电话,闻鸢侧头看向一手撑着太阳穴看她的男人。 她脸上没表情。 脚却凶狠,直踹男人胸口。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事故 墨清秋几乎不设防。 瞬间滚下床。 他一手撑着床边,就那么坐在地毯上凝视着她,愣是气笑了,曲起一条腿拨了拨黑短发。 “什么脾气?” 闻鸢拽了一条薄羊毛毯裹在身上,起身下床,她的皮肤算是小麦色,有种健美的美,纵然如此,还是能够看到其中的青青紫紫,一点点的淤出来。 刺激着眼球和感官。 着实是大片。 她站在男人面前,抬起脚,染着艳红色指甲的脚尖抵在男人的肩头,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考过去,形成了一个被踩在脚下的画面。 她一手压着胸口的羊毛毯,微微弯腰:“你跟我的关系并不是什么能够放在台面的,在我家里那边可以装一下,但是在阿懿这里,我劝你最好不要多事。” 尤其现在的关系有些混乱。 庄怀隽这边还尚且不知。 墨清秋她虽要利用,但也同时是防备忌讳着的。 墨清秋背肌被压在床头柜的尖锐边角,对于女人的翻脸无情,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男女关系本就应该有一些禁区存在,他不是不懂规矩的。 只不过…… 结实的手臂抬起来,粗糙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脚背上,肤色相似,却莫名杀出冲击感极强的欲。 拖着腔调:“行。” 末了,他歪过头:“昨天最久多久,算了吗?” 闻鸢想要收回脚,但是被他死死压着,好像非要一个答案。 她皱皱眉:“放开。” “多久?” 他也是硬茬,手臂肌肉暴起,波澜不惊地看着她,而又猛地拽了一把她的小腿,闻鸢猝不及防地栽下去,男人伸手捞住,她也落在了软实的地毯上,呈现了一种完全难以逃脱的情景。 墨清秋凑上前,二人面对面,他侧着头,又在她耳边低语一句:“爽吗?” 完全的野路子。 没有羞耻与界限。 闻鸢情绪冷冷地,眼神锐的厉害。 墨清秋也不等她的答案,睨着她的眼好半天,不急不忙地勾了勾唇,而后松开她利落的起身,也不遮掩自己,就这么坦诚地走去浴室方向,低沉的声音悠哉:“嗯,爽。” 闻鸢留在原地,好一阵才皱皱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情况。 死男人。 以前她还真是太小看他了,谁知这家伙真是天赋异禀,像是他们这种习武之人,体格方方面面自然是超乎常人,昨儿就连她都升起了几分难耐。 这不。 今天恐怕是她这么多年一来第一次迟到。 也不管里面的男人,她转身去了楼下的浴室,洗漱完毕之后才发现,人已经没了踪影,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而二楼的房间里,也被收拾了一下,看起来不那么难以示人了。 叮—— 手机响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 墨清秋:【记得吃药。】 完全是渣男的语气。 简短的四个字,彻彻底底的暴露他这个人的本性。 闻鸢轻嗤,旋即便删了短信:“想得美。” 但是不得不说,墨清秋这个男人也十分的令人难猜,任何一段露水情缘之后男女难免会温存片刻,哪怕是装的,但是他没有,好像拍拍屁股随时抽身,干脆又利落。 这点,还算是对她的胃口。 可惜了。 昨天不是排卵日。 ———— 墨清秋回到何道商会的时候,已经开业了。 这个时间段各个部门已经进入了主题。 他上楼后,去换了一套衣服,刚刚出门,就看到庄怀隽站在不远处楼梯口,听手下汇报着什么。 他晃悠过去。 庄怀隽便侧头看他,语气波澜不惊:“艳福不浅。” 墨清秋一顿,随即挑挑眉:“玩玩。” 庄怀隽将平板递给旁边的人,继而往楼下走:“能玩儿到闻家的家主,也是你的本事。” 墨清秋低头拨弄打火机,不知在想什么。 庄怀隽停下,看了看拍卖序列,“沈召卿来京了是吗?” 墨清秋这才抬起眼:“前日凌晨到的,沈家现在已经彻底沦陷,旗下的公司已经基本换血,我们这边的人已经派过去一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他在g国购置了一座价值十七个亿的庄园,据我所知那庄园是炒起来的,入手最终还是会亏。” 沈召卿是难得的经商奇才,他会以那种天价购置一处豪宅,着实奇怪。 庄怀隽眯眯眼:“一处宅子而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钱。” 沈召卿这些年来虽然在国际上混的功成名就,但是鲜少为自己置办什么,更别说豪宅这些。 “但那宅子被保护了起来,半点窥探不得,不觉得奇怪?” 这下,庄怀隽敛眸。 眉心浅皱:“是啊,他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墨清秋道:“逼迫沈周懿这件事,确定不要他知道?” 庄怀隽侧眸,不经意之间,浑身漾出残戾阴刻的气场:“你倒是为他着想,跟我这么多年,还分不清谁是你的老板?” 墨清秋抿唇,“你们闹成这样有必要吗?你和他已经多少年没好好谈一谈了?” 没人会知,一个沈二爷,一个庄先生,实则早就相熟。 他们之间,太复杂了。 “理念不同,没什么必要。” 庄怀隽挪开视线,隐隐有阴翳之气蔓延,明显不悦。 墨清秋当然知道自己踩了庄怀隽的死穴,却也是不怕死的种:“说白了,你是在跟他闹脾气。” “墨清秋!” 墨清秋单手抄兜,看着前面的背影,继续道:“沈周懿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我说这种话会有些奇怪,但他该做的一样没少,让你不悦的原因,只不过是他有温度而已。” “墨清秋,你逾越了。” 庄怀隽转过身,病态到苍白的脸上阴郁地没半点感情,因为恼怒,唇畔生生染上妖异的红。 他身体并不是很好。 从小就落下了病根,至今难愈。 墨清秋轻叹:“你们不该这样的。” 其实他的前老板,是沈召卿。 后来才被安排到了庄怀隽的身边,至于这两个人的关系—— * * 沈周懿手里有闻鸢的钥匙,打算给她寄去公司。 裴家早餐时间极早,规矩森严,她绕着路出了门,却在刚刚出门的一刹,迎面扑来一道黑影,将她重重推在身后石狮上。 第三百六十九章 闹事 后背被坚硬又凸起的石头硌的发疼。 沈周懿也没顾得上去看清眼前的人,在这种危险的冒犯下,她抬起脚就狠踹在对方的腿骨上。 只听一声惊叫,是女人的声音。 落在她身上的力气小了一些,她瞬间将人推开。 对方狼狈的摔在地上。 她带着一顶鸭舌帽,脸上的口罩虽然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沈周懿还是能够认得出来。 “沈萝央?” 眼前人不是其他,正是已经离开京城一阵的沈萝央。 此时此刻她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完全将自己遮掩起来,形色明显的惊慌,浑身落魄的已然没有了过去那千金小姐的姿态,素面朝天,脸色枯黄难堪。 与沈周懿的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萝央抬头,眼里还有红血丝,满目的憎恨怎么都遮掩不住:“是我。”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眼前这座恢弘到就连她都不敢妄想的宅邸,京城裴家—— 这可是裴家。 无人能够匹敌的裴家! 沈周懿怎么总是天生那么的好命。 就算被沈家抛弃,她都能给自己寻到一个吃穿不愁反而更尊贵的去处! 沈周懿轻皱细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还想攻击她。 这个女人又发什么疯? 沈萝央只觉沈周懿的眼神充满了对她的厌弃,让她更加痛苦,“你凭什么还能这么安然无事!你不也是沈家的人!沈家现在都垮了!只有你这个白眼狼还在过你的清闲好日子!” 她是想尽一切办法跑来京城的。 她就是不服气。 她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而沈周懿还被庇护的结果! 小叔将他们困在了邕城,断掉了一切供应,过去富丽堂皇的生活彻底烟消云散,她像是一个阶下囚一样! 沈周懿一顿:“小舅呢?” 这么一说。 她便瞬间明白了。 沈萝央这样发疯,一定是小舅做了什么。 “他当然在京城,不然我根本没机会跑出来!他想要让我们永远的闭上嘴,甚至,不给你透露一星半点,沈周懿,你究竟凭什么?整个沈家都是他的仇人!他凭什么不对你做什么?!” 沈萝央心里彻底的崩溃。 她暗恋了沈召卿十年,却遭到这样的对待! 所以,沈周懿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仇人……?什么意思?”沈周懿缓缓拧眉,邕城的事情虽然已经知晓一些,可其中原由还是空缺。 沈萝央冷笑。从地上爬起来:“他根本不是沈家的人!是爷爷捡回来的,跟你我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他从进入沈家的那一天起,就是抱着报仇,有朝一日颠覆沈家来的!” 说着,她嘲讽地扯着嘴角:“以为他对你好?不过就是利用罢了!每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你别自作多情了!” 沈萝央的声音实在是尖锐又高昂。 带着浓浓地不甘心和怨恨。 很快便惊动了里间还在吃早餐的裴家人。 这个时间段本就安静,稍微有些动静都会被扩散放大。 裴家的老管家先出来,随后便是其他几房的年轻人。 眼看着人多了起来。 深深地刺激到了沈萝央,她一把抓住沈周懿的手腕,冲着门口的人:“这个女人,她就是个克星!从出生开始就克自己亲妈,让自己亲妈一日比一日的疯!最后克死了还弄丢了尸体,这可是大忌!搞得家破人亡,被自己亲生父亲都抛弃,现在沈家都换了主子,沈姓已经落败了!这种煞星,真要进了你们裴家的门,日后只会是无穷的灾祸!” 难听刻薄的言论,在宽阔的门口肆意的回荡着。 沈周懿明白,沈萝央就是想要让她一起跟着跌入尘埃才开心。 她想要搅黄了她在裴家的名声。 大家族对这些事情向来忌讳,时代在进步,可是老一辈的观念和规矩始终在家族内部延续着,有一定的封建,却哪一家都相对存在。 霎时间。 看着目光都投送了过来。 变得复杂起来。 昨日各房本就开了会,还被裴谨在满堂将他们铩羽而归。 各房本就丢尽了颜面。 也算是憋着一口气。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抓到了这位太子爷护着的女人的丑事。 心中自然是痛快。 “真事儿?”门口年轻人就着这团火还在烧,嘹亮的问了一句。 “自然!而且她是待过疯人院的!她本来就是有病的!这种情况下,你们裴家没道理娶这种女人进门吧?你们就不怕也变得一样的不幸?”沈萝央立刻回,她已经在这边蹲了一整夜了。 心中所有的理智被燃烧殆尽。 嫉妒?不平?她已经分辨不清了。 她只想要看到沈周懿跟她一样的凄惨,她才心中痛快! 周遭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多。 昨日因为在堂前对沈周懿的不满,在此时此刻便借着机会发泄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女人能让三叔这么另眼相待,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晦气的。” 一个年轻女孩子冷笑一声,言语尖酸。 “为此还顶撞家族长老,真倒是一个红颜祸水,这么一来,倒是有源可溯了,毕竟是祸害人的,到哪儿都会搅动是非。” “好了,别说了。” 也有相对教养好的皱着眉出声制止。 人都是有情绪的,但是借机发难实在是太低端了些。 谁心里都清楚,这些事算不得多难以启齿的严重,只不过是他们自己心里不平衡罢了。 沈周懿根本不把这些难听的话放在眼里,没有人比她更懂人性的丑恶,何必跟小丑计较? 沈萝央不死心,攥着沈周懿手腕的力道渐渐加重:“她就是个扫把星!沈家就是最好的见证!你……” “放手。” 倏忽之间。 一道清冷到骨头发酥的嗓音漫了过来。 穿透了晴朗冰爽的天,像是冰锥子,一点一点地凿开了骨头,一寸一寸地冻结。 沈萝央几乎是一僵。 沈周懿低低皱眉,她转过身。 眼前已经多了一道身影,一把抓住沈萝央的肩胛骨,生生地撕开,沈萝央被抛出去,她疼的脸色煞白,几乎站不稳。 若不是大庭广众下。 她真的怀疑,他对她,绝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 而眼前的人。 正是消失已久的沈召卿。 第三百七十章 倚仗 男人穿的相对来说休闲一些。 没有像是过去那样正式的西装,现在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简单的黑西裤,身姿颀长而挺拔,如山间雪松,清冽又独绝,浑身皆是清冷之气,眉眼沉敛又温淡,好像永远不会有什么情绪,活的通透却又死水微澜。 令人永远无法靠近半分的遥不可及。 沈周懿凝视着他,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忽然的发觉,眼前的小舅,好像真的是变了。 与过去那个事事呵护她的男人,有不同的感觉了。 沈召卿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什么,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双眼通红已经在啪啪掉泪的沈萝央,语气还算是温吞,却莫名冰冷:“沈萝央,我耐心有限。” 他赶来京城之后,邕城的事情便交给手底下的人盯着。 谁知沈萝央竟然是不省心的,借机会偷偷的跑出来,连夜赶来了京城。 他一早收到了消息,自然很快就能摸清沈萝央的轨迹。 沈萝央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出来,她声音嘶哑着:“为什么?沈周懿对于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可是你仇人的女儿!” 尖锐的声音,生生地破开了沈周懿的耳膜。 仇人的…… 女儿。 她抬头看向眼前瘦高的男人,他的肩背永远是那么的挺直,贵气从小就有,那时她就在想,像是小舅这样的气质,头脑,长相,怎么就会是一个自小乞讨之人,怎么会本身就那么的落魄。 现在再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不是沈家亲生。 又牵扯到仇怨。 那必然也是金贵之家。 原来……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小舅好像背负着什么,深沉的让她完全看不明白,好像很悲伤,好像被折了羽翼,挣扎在淤泥里,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隐隐绰绰,无端叫人心头酸涩。 每每问起。 他都只是淡淡的一笑,也不解释什么。 原来。 是仇怨啊。 难怪,他会突然之间就颠覆了沈家,难怪他会完全的不接她的电话。 “我妈……做了什么?” 她情绪还算是冷静。 她这个人向来如此,可这件事落在了沈召卿身上,她心中的滋味,溢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味。 沈召卿脊背好像愈发的绷直,许久都没有动弹。 清风徐来。 才听他声音:“她杀了我妈。” 害死了三条人命。 母亲腹中未出生的孩子,还有父亲的声誉与姓名。 沈周懿嘴唇翁动了下,眼里漾出了波澜。 原来,是人命啊。 原来,是这么严重啊。 她喉咙像是塞了一团带着粗粝硬壳的棉花,火辣辣的。 沈召卿也没有看沈周懿的表情,他下颌抬起,看向车那边的人,嗓音冷调:“把她带走。” 他指的是地上的沈萝央。 他的耐心已经彻底的耗尽了。 原打算这些事先放一放,他完全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 被沈萝央这么一闹。 他与沈周懿之间,算是彻底的割裂。 沈萝央哪里是对手,她开始恐慌,她有预感,沈召卿这回绝对不会再轻易的饶了她,她结果可能会变得无法挽回,她想要去抓他的裤管,但男人清贵的灼人,她张嘴,发不出声来,被生生地拖走。 顿时,安静下来。 沈召卿在京城也名声大噪。 就算是裴家人也认得他。 沈召卿毕竟身份尊贵,裴家管家顿时便进去通知。 很快出来,不卑不亢地弯弯腰:“沈先生,家主说,您若是无要紧事,不妨进去坐坐。” 沈召卿微微地颔首:“好。” 沈周懿看着他的背影,压下了心中泛滥的滋味,抬步跟了上去。 有沈召卿在前,原本出声讽刺的人顿时收声,神情都怪异了起来。 他们生在这种大家族,从小最清楚的就是人脉与阶级。 沈召卿虽然不是京城人,但是名声却大,被不少界内的老狐狸都忌惮,其能力根本不容小觑,尤其是那生杀不忌的手段,前半年还在这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年轻一代里,几乎无人敢于他碰上。 今天,他来裴家…… 究竟为何? * 裴昀江的茶室在一处僻静位置。 周围山是山水是水,穿过曲径通幽的小路,便看到前方造价不菲的亭子。 今日裴谨行一早便离了裴家,到现在还未回来,若非如此,沈萝央在门外也闹不起来。 沈周懿本想跟着过去的。 但在中途。 沈召卿便淡道:“有些公事要谈,等会我们聊聊吧。” 这言下之意沈周懿自然是懂的,便没再过去。 也好。 也算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 来到裴昀江的茶室。 裴昀江正在泡茶。 抬头看了一眼,道:“请坐。” 沈召卿坐在蒲团上,瞥了一眼桌面的茶具,是往前倒七八百年的珍品,价值不菲。 “今日扰了清静,抱歉。” 他清淡开口。 门外之事。 裴昀江未必不会知道。 对此。 裴昀江只是波澜不惊地勾唇:“各家都有各家难,无碍。” 他给沈召卿斟茶,推过去:“尝尝。” 沈召卿没动,视线低垂一阵,便道:“我知道裴家是高门大户,京城的金字塔尖,裴谨更是背负众望,他的人生,每一步都要走的足够的精准和严格,不是常人能够想象,选择未来妻子,也是家族最看重的一环。” 裴昀江不否认。 沈召卿淡眸无波,“刚刚在门外的事情,无人插手,就代表了您的意思,您对阿懿,并不算特别满意,是吗。” 裴昀江可不是一般人。 他的心思和城府,不是随意能够窥探。 支撑起裴家几十年的荣耀与辉煌,怎么会是感情用事的人。 裴昀江这才抬起头:“她是个足够优秀的孩子,我很清楚,但要进裴家,要经过的是族内层层筛选,每一任主母向来如此,沈先生与沈家的事情,我多少有耳闻,你与沈家什么恩怨,我不好奇,但是既然沈家那些人与你是割裂的,沈家也不再是沈周懿的倚仗,她的背景,终究是空白。” “沈家不是,但我才是她的倚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崩裂 清冷的嗓音,在流水潺潺的茶室,好像发生了一种诡秘的碰撞。 年轻男人纵然面对他都那么的沉静,眼下淡痣漂亮,显得人多了几分人情味。 沈召卿长睫瞭起:“我,才是。” 沈家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沈召卿能抵得上数十个沈家不止。 裴昀江这才微微眯眼。 沈召卿淡道:“沈家变革,多少人在局外看戏,我在多少人眼里是薄情寡义之辈,沈姓是没落了,但沈周懿与沈家其余从来都是割裂的,她不再其中,只要我在的一天,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倾尽一切做她的靠山,所以。” “这个阶层,我来给她砌。” 一层一层的砌。 这座高山,必然能登得上去。 他是聪明人。 裴昀江这种道行的老狐狸,能坐镇江山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简单。 邕城的事不会逃开他的眼睛。 他与沈家的恩怨,也不会密不透风。 在绝对的强权前,都是透明的把戏。 他要的,不过就是他的态度。 这回,裴昀江放下了手中的茶壶,打量着沈召卿,这样一个年轻人,如此的魄力,如此的能力,他其实是很欣赏沈召卿的,最起码在年轻一辈里,他就是那个金字塔。 重点是。 沈召卿名下的,可不仅仅是邕城沈家。 而是他藏在背后,他在国外真正的势力。 “你倒是疼她。” “据我所知,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好像完全没必要做这样的事。” 沈召卿不惊不慌地:“我答应了她的事,死也会办到。” 他曾经就说过。 她想要的,他无论如何都会帮她握在手里。 虽然现在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但一码归一码。 裴昀江最终只是淡笑:“年轻人,倒是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罢了,缘分让他们到哪儿就到哪儿,沈先生大可放心,我没有那么老顽固。” 这算是给了沈召卿一个确切的答案。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 沈召卿这才捧起那杯茶水饮尽,落杯颔首:“多有叨扰。” 事情,这才算是平定。 日后,她在这点上,不会落了口舌。 看着沈召卿离开的身影。 裴昀江缓缓地眯眼,最终摇头,继续洗茶:“困兽之斗。” 这句,明显是意有所指,超出了他们谈论的问题之外。 ———— 天好像有些阴沉,园林里黄线昏沉。 就连池塘里的锦鲤都游得不欢快了。 沈周懿坐在池塘边缘,手上动作虽是在喂鱼,思绪却不知飞到了何处。 直到锦鲤轻咬了下她的手指,她才回过神来。 耳边也多了一道脚步声。 她回过头。 沈召卿就站在身后的百年松柏树下,枝繁叶茂压在头顶,显得那般不见天日。 沈周懿起身,竟是第一次升起一种难言的尴尬:“聊完了?” “嗯。”沈召卿点点头。 沈周懿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收拢,“能告诉我,你的事吗?” 她现在很好奇,所谓的仇恨,所谓的报仇,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召卿站在那边没动,二人之间隔着一道距离,仿佛已经说明了什么。 “沈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前尘往事也没有必要了,既然现在你知道了,那就说清楚吧,以前我的确是在利用你。”他声音很淡,淡到近乎恍惚:“利用对你好,在沈家立足,博取你妈的信任和同情心,人一旦开始演戏,久而久之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假面戴久了,是扒不下来的。” 多么残忍的话。 生生地分裂了他与沈周懿共抗风雨的这么多年。 二人在沈家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求生,是舅甥关系,又更胜这关系。 现在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利用,就解释的干干净净了。 沈周懿纵然已经想了很多与沈召卿之间关系的结局,却还是在这一刻止不住的难过。 “所以,今天来,就是想要彻底撇清,桥归桥路归路?” “是这样。” 得到的回答也是那么的干脆。 一如既往的清冷,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从不曾做任何不确定的决定。 沈召卿是足够冷静的,也是足够能无情的。 沈周懿情绪霎时间上涌,她咽了咽嗓子,也止不住的嘶哑:“小舅,我有权利知道所有实情。” “我不是你小舅。” 沈召卿胸口缓缓起伏了一下:“从来不是。” 沈周懿僵住。 沈召卿直接转身,他一点都不想看她那种错愕的表情。 “就这样吧。” 说完。 他抬腿就走。 走的干脆决绝。 半个字都不想要解释给她听。 更别说是说明十几年前的种种恩怨。 他不想给她知道那些细枝末节、无法见天日的东西。 至于和裴昀江谈的事情,也不必告知她。 沈周懿没动。 直到看不到沈召卿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野。 她才低头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胸口闷的厉害。 让她怎么接受突然之间的变故,最亲近的人与她断绝关系,什么都不解释,她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怎么都找不到边界。 这个人是沈召卿。 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依赖过的人。 现在,像是沈家人一样。 将她抛弃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发生了太多,全部蜂拥而来令她太阳穴突突的疼。 混乱之际。 手机响起来。 沈周懿一边回屋子里,一边接起来:“你好。” “懿姐,是我。” 沈周懿走去沙发旁,应:“怎么了?” “你放在f国美术馆的那几幅画,有人要高价买下来,美术馆想征求一下你的意思。” 沈周懿皱皱眉,思绪杂乱,“多少钱?” “不确定,但是馆主说巨额。” 就连馆主都惊叹,那一定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个世界上的画家也需要一定的营销,避不开世俗的一切,就算是她这样的大画家,都是前几年还名不见传的时候有人欣赏她,在世界美术展览上以全场最高价拍下她当时第一幅参赛的作品,才算是打响了第一炮,得到了巨大的关注,才有后面发展的机会。 艺术家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最起码,她也爱钱。 “卖吧。” 她又问:“对方是什么人?” “匿名。” 沈周懿眼里划过疑虑。 罢了。 是谁不重要。 现下更重要的是搞明白沈召卿的事情,她不能放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腻了 邕城的情况,现在还是未知。 那边算是沈召卿地盘,若是他不想被窥探到,几乎很难。 思绪烦乱的厉害,沈周懿甚至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正打算给裴谨行打电话的时候,门响了。 她迫切地看过去。 男人步履匆匆地回来,看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听说有人今天闹事了?” 他听到了风声就回来了。 沈周懿点点头:“沈萝央,不过没事了,你去哪儿了?” 她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他。 他好像脸色有些白,氲地眼尾微红,其他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裴谨行拉着她坐在沙发上,长腿一敞,“签证下来了。” 这话一出,沈周懿便明白了。 意味着。 他要走了。 虽说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心口一空,“什么时候?” “后天凌晨。” “这么快?”她几乎是一诧。 裴谨行将她捉回来,瞳眸颓淡之下好像又漾出些许的笑,那般的恣意:“剩下两天天一夜了,姐姐要不要想想怎么跟我一起度过?做一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他语气挺轻松的。 好像这并不是分离。 沈周懿纵然再怎么淡然,心中的惆怅在此刻也达到了巅峰。 她几乎是皱着眉:“你好像还挺高兴?” 裴谨行干脆侧身弯腰,就那么凑在她面前,凝视着她的脸,认真的端详后,“这么舍不得,要不就跟我一起走吧?” 沈周懿一噎。 她走了,怎么想办法取c03药剂。 “你看,你都不跟我走。”他弓着背,低着头笑起来。 生生要破了这不妙的氛围。 也不等沈周懿什么态度,他站起身握住她细而易碎的手腕,眉梢扬了扬:“去约个会?” 沈周懿问:“去哪儿?” “海城。” “……?” “时间这么紧急,你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裴谨行拉着她走向了他的摩托,给她扣上头盔之后拍拍她头顶,唇畔的弧儿慵倦乖戾:“跟姐姐约会,不想被监视着。” 现在盯着他的眼睛,可太多了。 沈周懿完全是被他带着走的。 他总是这样,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她一切的庸人自扰。 海城的位置在距离京城将近两千公里的地方。 是最佳的旅游城市。 之所以叫海城,也是因为这边靠海而生,旅游业发达,风景在国内数一数二。 她以前有说过想去海城玩玩。 可能也是不经意的一句,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真的记得。 抵达海城的时候,是下午的两点左右。 气温相对高一些,酒店订在了海边,他们过来的时候,海滩上人不算少,比基尼的美女数不胜数,令人眼花缭乱的。 沈周懿有些畏惧那高温,强烈的紫外线令人望而生畏。 偏生他不放过她,带着她去逛了逛楼下的清吧,提前踩点,今夜会有乐队演出,小有名气。 这边毕竟是海城,来的匆忙,沈周懿就连泳衣都没有拿,更别说什么换洗的。 自然还是要去购买。 二人去了最近的百货商场。 沈周懿总想着他那句‘被人监视着’。 她拽拽他手指:“现在有人盯着你吗?” 裴谨行挑挑眉,眼神坦荡极了:“有。” 沈周懿皱眉。 来到内衣店,隔壁就是泳衣。 沈周懿打算先准备换洗衣物,毕竟是情侣,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是什么害臊的人,选了一套给他看:“这个怎么样?” 裴谨行抬起头来,他正在沙发上坐着,翘着二郎腿,意态慵懒,就那么轻慢似的打量了两秒,“不好。” 旁边导购眼睛发热,忍不住插嘴:“要不这个最新款?材质是最舒服的。” 沈周懿看向他。 裴谨行一手撑着下巴,“黑色那套。” 沈周懿:“黑色好看?” 裴谨行:“黑色显大。” 沈周懿:“……” 导购:“……” 店内的人本就不多,他的声音不轻不淡地,却还是吸引了一些注意力。 沈周懿默默地将那套递给导购:“包起来吧。” 又给裴谨行选了几条,这才从店里出来,他勾着她肩膀直接进了隔壁的泳衣店,目的性极强。 沈周懿像是个工具人一样。 看着他随手拿了一件下来,鹅黄色v领,后背一直露到腰肢,虽不是三点一式,却也有种更张扬的性感。 “我穿?” “我没看过。” “……” 她是真没穿过泳衣这种东西。 虽然很多年在国外,但鲜少会参加什么派对之类的,虽不是保守…… “裴谨行,你干嘛都挑最暴的。” 她忍不住小小地拧了一下他的腰侧。 这就是男人本性? 他不痛不痒似的,“好脱。” 沈周懿:“……” 脸这种东西,是说不要就不要了是吗? 裴谨行,你好骚! 买了几件衣服,逛了一阵子,天已经黑了下来。 沈周懿还有些纳闷,这小子真乐意她穿泳衣去沙滩上晃? 不会吃醋? 在回酒店的路上。 沈周懿问:“今晚什么活动?” 裴谨行提着那大包小包靠着电梯,喉结在灯光下格外的锋利,性感又欲极:“要听乐队吗?” 那个乐队沈周懿也知道。 节奏性很强,比较嗨的起来。 “不去游泳?” 衣服都买了那么多。 难道就放一边吃灰? 叮—— 电梯门打开。 裴谨行率先走出去,“累了,先回去睡会儿。” 沈周懿看着他背影。 顿时忍不住嘟囔一句:“行不行啊你——” 她还有点小小的期待去玩水。 他就直接歇菜了。 刚开始沈周懿以为是有什么安排,或者什么惊喜的。 但是回到套房里后。 他!真!的!去!睡!了! 沈周懿:“???” 急急忙忙把她从京城劫过来,就是让她看他优美的睡姿的?? 买的泳衣完全派不上用场,他甚至都没再看一眼。 这能忍?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一个人去洗了个澡,虽对泳衣没多大的喜爱,却也还是忍不住挑了他最喜欢的那套换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点点头。 嗯。 胸大了两个罩杯。 腰更细了。 臀也翘了不少。 他养出来的。 靠一些巧劲儿。 但…… 某人有眼不识美女。 还是…… 他腻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喝醉 泳衣比较合身,所有的尺码都是他帮她选的,三围完全的契合,不得不说男人在这方面的确是有一定的天赋,拿捏精准。 在浴室纠结了一阵子。 沈周懿还是打开了门。 她想看看他的反应。 卧室只开了一盏橙黄的壁灯,光线昏昏沉沉有种暧昧不明地氛围感,很是令人内心泛滥。 裴谨行还趴在床上,长手长脚的,基本上占据了床的大半位置,室内很是安静,偶有窗外的海浪声在歌鸣,沈周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但是在自己的爱人面前第一次这样穿,总归会有那么一点的紧张和羞涩。 她走到床边,拍了拍他的小腿。 男人没动。 沈周懿走过去,他闭着眼,看起来睡的很是安逸。 就这么困啊? 这今夜还有清吧的乐队,酒都还没喝,这可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出来玩。 并且他马上就要出国,出来玩竟然这么冷淡? 性冷淡? 上次两天做伤了? 眼看着裴谨行没有睁开眼的意思,沈周懿忽然就来了脾气,抬手就想要拍在他的脸上。却在快落下的时候还是刹车,这么一张脸,持脸行凶,她还真是舍不得打。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泳衣,无人欣赏,她便起身去找了一件衬衫裙套上,正正好的遮住了风景。 她委委屈屈地坐在了窗前的地毯上,开了一小瓶啤酒,心中还是忍不住嘟囔。 混蛋小子。 臭弟弟。 不识好歹! 咔嚓—— 打开啤酒罐的那一刻,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或许是这声音使然,床上的僧人醒了。 他翻身过来,漾着一双勾人的含情眼,半趴在床上凝着她,明明那么冷冷淡淡的眼神,但就是让沈周懿感受到了他深处的那种汹涌与情意。 沈周懿握着啤酒罐的手一紧。 ——光会勾人有什么用! “怎么一个人喝起酒来了?” 沈周懿撇开头,下意识地捂紧了身上的衬衫裙:“浇愁。” 裴谨行缓缓地挑挑眉:“……” 挺酸啊这语气。 他干脆从床上爬起来,三步两步地走到她面前,弯腰捉住了她的手,“清吧要开始了,下去吧。” 沈周懿急急忙忙捂住胸口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你不是困?” 他走的恣意:“突然醒了。” 沈周懿:“……” 她风情万种时候他老僧入定,她穿好遮掩住的时候他倒是清醒万分了。 这边的人不算少。 尤其是这个时间段的清吧,今夜有乐队来演出,小众的音乐氛围却极好,气氛烘托的令人血液沸腾。 沈周懿与裴谨行走到了小舞台斜侧面的吧台上,这边的酒水调制的也很有特色,开场乐已经响起,贝斯吉他格外的抢耳。 裴谨行点了两杯酒,给她推过来一杯:“慢点喝,这酒烈,后劲儿大。” 沈周懿虽然喜欢现在的清吧气氛,可心中还窝着对他的些许不满,接过来咬着吸管就喝,没应声,也没有搭理他,裴谨行好像没有发现一样,甚至还能跟调酒师聊上两句。 沈周懿:“……” 继续咬着吸管,直接将吸管当做了他。 这个乐队的歌很能带动人的情绪,当场嗨起来,许许多多的人站起来跟着舞动,现场的氛围非常的和谐。 沈周懿一杯酒下肚,回头去看时,竟然发现裴谨行不知什么时候将人间调酒师的工具拿到了手,娴熟地配比,动作看着慵懒又含带几分灼人的性感,冷淡又轻佻的挠心挠肺。 沈周懿:“……?” 她凑过去:“你还会这个?” 裴谨行撩起眼皮:“终于愿意多看我一眼了?” 他都开半天屏了。 沈周懿:“……” 看女人表情,裴谨行缓缓地翘翘唇,音乐声音大,便俯身在她耳边说:“小时候闲来无事什么都玩玩。” 沈周懿明白了。 还是在国外那段时间的事情,十几岁开始就玩的花了,圈子不同,他这样的公子哥,必定永远是繁花锦簇的生活,一定很多的诱惑与刺激在上演。 对此。 沈周懿都忍不住皱皱眉。 这样一说。 她忽然有些莫名地情绪。 好像是…… 嫉妒? 嫉妒那个时期认识他,见过他那时风华的人。 再加上他现在马上又要出国,心情似乎变得更加的微妙了起来。 眼前探过来一只手,推着一杯色彩艳丽的酒水,骨节细长而匀称,漂亮的没半点的瑕疵,就连指甲都剪的圆润干净,指尖泛着点点的粉,黑衬衫的袖子挽起,嶙峋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色的手饰,衬的冷淡而薄欲。 “尝尝?”他说。 沈周懿视线一直落在他的手上。 她真的很喜欢裴谨行的骨相。 每一处的骨骼总是勾人心扉的好看。 对于那酒,根本没多注意。 她喝了一口,味道竟然不烈,反而有绵绵的清香,有丝丝缕缕的后味蔓在舌尖。 比刚刚调酒师的那杯好喝了不止一星半点。 沈周懿眼睛不受控制的亮起来。 “好喝?”裴谨行俯身过来,打量着她的表情。 沈周懿点头:“酒味好像不是很重。” 裴谨行却扬起眉:“但酒劲比刚刚那杯大的多,以前很喜欢喝,让你也尝尝,少喝些。” 沈周懿顿了顿,机警的问:“你没有喝醉过吗?” 万一喝醉给别人占过便宜怎么办? 裴谨行语气算是斩钉截铁地:“没有。” 沈周懿:“我不信。” 这回,他歪着头,舌尖轻舔着唇角:“那要怎么样?” “你喝给我看。”沈周懿将那酒水推过去,她忽然想要看看喝醉的裴谨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虽然年纪小一些,但是向来做事不会失格,喝醉的话……会不会好欺负一些? 裴谨行垂眼看了看,“一定要喝?” 他好像有些迟疑。 沈周懿却来劲儿了,强势地推过去:“喝。” 她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像极了某些打算灌醉了美女企图不轨的猥琐男。 一旦好奇心上来了,就怎么都压制不下去了。 她今儿,一定要看看喝醉的裴谨是什么样子! 第三百七十四章 好骗 裴谨行明显是迟疑一下。 就是这份可疑的犹豫让沈周懿内心更加的汹涌澎湃,他一定是有猫腻! 裴谨行将她没喝完的那大半杯又拿了回来,这个味道他比较熟悉,但是以前的确是很少会喝,味道不错可后劲惊人,也是今天氛围烘托到位才有闲情雅致调试给她尝尝,没想到她竟然开始突发奇想了。 倒也没有墨迹什么,直接便一饮而尽。 挺干脆利落的。 那喉结一寸一寸地滚动着,喉尖漂亮又突出,十分的惹眼。 沈周懿强行将自己的视线挪开。 裴谨行放下酒杯,“好了吧?” 这还挺无奈的样子。 沈周懿贼心上来了自然压不下去。 看他没反应,便又说:“你会不会其他的酒?比较烈的那种。” 裴谨行眉梢轻扬:“会一些。” “那都调出来我想试试。” 他眼神微深:“姐姐,你有鬼啊。” 沈周懿面色如常:“你调酒帅。” 裴谨行:“……” ——行。 怎么不行。 这话真不假。 沈周懿虽然刚刚还默默地内心对他不满,但是裴谨行这样的男人一旦做起什么事情来就是魅力四射,他身上总是有种独特的慵倦,好像很是消沉,却又是扎人的轻狂,比他外貌更令人着迷的就是他本身的性情气质。 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动作,沈周懿心中是亢奋的。 这点她无法否认。 他调试了六种不同的酒水。 旁边的清吧调酒师都看的眼花缭乱的,好在这边的调酒师居多,他暂时性地给客人玩玩也无伤大雅。 沈周懿也比较捧场。 每一杯都尝了一口。 各有特色,各有不同。 风味极佳。 夸是要夸的。 酒也还是要灌的。 统统推过去。 “喝不了会浪费的。” 裴谨行从里面出来,坐在她的身边,一手懒懒搭在吧台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就那么不轻不淡地看着她,尤其那手指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沈周懿:“有意见?” 她佯装气势。 没理也犟三分。 裴谨行漫不经心地哼笑:“没。” 他大概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也没多说什么,慢悠悠地喝起了自己调的酒。 清吧现在刚好达到了顶点。 热闹非凡。 很是洗涤心灵。 沈周懿在其中放轻松了许多,很多的烦心事都能够暂时性的忘记。 最起码,现在只是他们。 接近尾声。 旁边的男人好像沉默了不少。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再说话。 等音乐结束。 沈周懿才想到看看他。 回过头时,裴谨行正看着她,眼神说不出的烫人,在哄闹的酒吧里,好像他只能看到她一样,外界的一切都别屏蔽在外,影影绰绰,闹声不断,他就在这极致的人声鼎沸当中,桌下的手轻轻地勾了勾她的手指,慢慢地握紧,小幅度的动作,明明不含任何的色情,却霎时间地击溃了沈周懿的防线。 她耳边轰鸣。 静静地看着他。 好一阵子,她才试探似的:“裴谨行?” “嗯。” “谨行?” “嗯。” “叫姐姐。” “姐姐。” “……” 那一刻,沈周懿感觉自己心口被一箭射穿。 如果眼前有镜子的话。 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快要笑烂了。 她的裴天仙! 真的成裴甜心了! 没想到只是试试,竟然真的搞定了。 他虽然喝酒不上脸,但是明显气场不一样了,就连那眼神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那只手在桌下轻轻地玩着她的手指,还小心翼翼地不会弄疼了她,眼神始终是在她脸上的,一刻都没有挪开过。 沈周懿总结了一下。 他现在明显就是,好骗、好哄、好亲、好玩! 早知道裴谨行喝醉了是这样的状态,她一定天天灌他二两老白干。 乐队已经在唱最后一首歌,人们还处在意犹未尽的状态里,空气变得热辣起来。 沈周懿竟升起了几分私心。 她不想给别人看到他现在这个状态。 她站起来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带着哄骗似的:“我们出去转转?” 裴谨行:“好。” 他完全是跟着她走的。 清吧就开在距离海边不远的位置,现在暮色降临,海与天连成一线,遥遥望去,壮阔而幽蓝。 偶有海鸥在低鸣。 松软的沙滩上一踩一个脚印,还有白日的余温。 不知为什么,这边竟然没有游客过来。 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裴谨行步伐散漫,他微微仰着头,下颌锋锐,半眯着眼好像在感受这个海风吹拂的感觉。 搞得沈周懿还有些心虚。 不会就这么给他吹清醒了吧。 她停下,看着他:“甜心?” “嗯。”他低下头,唇潋滟红润:“干嘛?” 慵懒的腔调,好像尾音漾着几分磁性,好听的要命。 沈周懿脊椎一麻,冲着他勾勾手指:“知道我是谁吗?” 他眼神直勾勾地:“姐姐。” 海风吹啊吹。 沈周懿硬生生地麻了。 谁来救救她。 要是把人摁在这儿给强了,会不会上社会新闻? 算了算了。 她真的是挺要脸的。 对此。 沈周懿还是由衷的叹息了一声。 她就是太要脸了,失去了很多的乐趣。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重脚轻?会不舒服吗?”怀着几分心虚的歉疚,沈周懿决定迂回作战,今夜她必然要好好的利用一下,不然白灌醉他了。 “没有。”他润了润嗓子,“没醉。” 沈周懿:“那你是我的谁?” “你的宝贝。” 沈周懿:“……” 还说没醉!! 他竟还低低地笑起来,弯腰躬背在她面前,就着身侧澎湃的海岸,捧着她的脸亲了亲眉骨,含着几分酒气还有他本身有的雪松香,有些醉人:“你现在的眼神,快把我扒了,知道吗。” 嗓音还是懒懒地。 沈周懿继续润了润喉咙:“但是你醉了,我扒了你也没用。” 都说喝醉了是做不了那事的。 “试试?” 沈周懿:“那回去。” 她手被拽住,拖回来。 脖子被轻咬了下,她僵住。 “就在这里。” 沈周懿还是残留着理智:“这里不行,会被看到。” 末了,她机警的看了看四周:“你不是说有人监视你?” 第三百七十五章 海浪 月光洋洋洒洒,渡上了一层纱白。 裴谨行像是笑了声。 这让沈周懿有些莫名其妙地,他松开她,干脆席地而坐,松软的沙滩上看着海景,心好像也被放空,“没有。” 沈周懿抬手摸了摸脖子的温热,也在他身边坐下来:“你别是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明明今天白天还在跟她说一直有人在跟踪监视。 现在就能没了? 裴谨行扭头看她,也没说话,开始解扣子。 黑色缎面的衬衫质感极好,被那细白的手指一颗颗挑开,沈周懿看的胆战心惊地,甚至开始磕磕巴巴:“你清醒点,我们先回去吧,真的不能在这儿,别闹。” 她试图阻止。 手被他另外一只手握住。 衬衫扣子彻底解开。 他脱掉,肌肉在月下阴影落在,层层叠叠,肌理分明,肩膀宽而富有力量,腰精细,腹肌往下延伸,人鱼线都清晰起来,沈周懿不敢动。 但裴谨行只是将自己衬衫往地上一铺,又拍了拍:“坐这里。” 沈周懿:“……” 你知道她在刚刚究竟脑补了多少画面吗? 知道现在一盆水浇下来多么令人抓狂吗? 佯装无意地坐上去,今天她穿的是那件衬衫裙,在大腿中间,不算特别长,要是往沙滩上坐,难免会有些不适。 他倒是考虑的周全。 但…… 沈周懿歪头看他:“你确定醉了?” 怎么还能这么贴心? 裴谨行懒洋洋地往地上一躺,单手枕在脑后,闭着眼感受着丝丝缕缕的风,“没醉。” 沈周懿撇撇嘴,说没有那一定有。 她干脆趴在他胸口,“你困了?” “有点。” 沈周懿默默地努努嘴。 说实话,她今天的确是期待了挺多的,但他好像没什么反应,一直很是淡定平和。 算了。 就这样呆着也不错。 她闭上眼。 裴谨行却睁开看向她,忽然说:“你在叹什么气?” 沈周懿百无聊赖的:“有吗?没有啊,我在欣赏我男朋友清心寡欲,绝世好男人。” 他笑了下。 揽着她的细腰,直接将她抱在他衬衫上躺下,“姐姐,你好馋我。” 沈周懿顿时一肚子气,语气还是柔柔和和的,皮笑肉不笑一样:“姐姐年纪大了,没魅力了,正常的,我提前接受这样一个结局。” “阴阳怪气的。”他半笑不笑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锁骨。 “那行吧。” 沈周懿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下一瞬。 微凉的指尖穿过她的后脑勺发丝,紧紧贴在她的头皮上,她枕在沙滩的上的脑袋被他托起来,唇上热烈而粗暴。 沈周懿:“……?” 猝不及防的。 她甚至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想要发出什么声音来表达她的疑惑和惊疑。 裴谨行啄吻着,又漫不经心地轻笑了声:“——傻。” 沈周懿:“???” 你给我解释清楚??? 怎么突然又猴精了??? 她像是一个失去了自控能力地洋娃娃,直到,衬衫裙好像在挪动。 沈周懿当即阻止,表情堪堪回神:“你别乱来,这儿会来人的。” 裴谨行看着她,眼神彻底的不一样了,他滑溜的很,她阻挠失败:“不会。” 沈周懿洗脑式的道:“你醉了,你清醒清醒!” 她是有贼心。 但她真的没打ye炮的贼胆啊! 裴谨行喝醉简直!不!可!控!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真醉了?”裴谨行坐起来,手指落在皮带扣上,被海浪声淹没那声清脆,他看向她,沈周懿还穿着那件泳衣,现在就这么大剌剌的进入他的眼帘,月色皎皎,但就是惹人流连。 沈周懿缓缓地抬起手想遮掩。 她觉得自己被他那眼神烫的喘不过气来了。 与此同时。 “你装的?”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愤愤不平。 裴谨行不紧不慢地勾勾唇,虎口压在她锁骨处:“今天憋多久了?” 他欣赏着她:“在酒店,我都没敢看你。” 沈周懿:“……那会儿你也没睡?” “装的。” “怕耽误事儿。” 他一直都清醒着,也知道沈周懿折腾了不少时间,知道她想给他看。 所以他一直趴在床上,都没敢给她看到。 他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 事实证明…… 他落在她后脑勺的五指收紧些许,声音似乎被浪声润的哑了几分:“你好美。” 沈周懿:“……” 如果现在有镜子。 她的脸一定红爆了。 挪开视线不想看他,心跳却快的厉害,她始终很紧张,从小到大规规矩矩,虽然真实的性格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但是一直也维持着自己乖而温婉的样子,与他在一起,好像总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出格的、 刺激的、不受拘束的、 “这里……” “早就清了,不然你认为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声音闷闷地,不太清晰。 沈周懿下意识地抱紧他的头,眼眶湿漉漉:“监视你的人……” “在看着。” 顿时,沈周懿一紧。 迎来他一声笑,捏捏她手心。 沈周懿顿时明白,这混小子从一开始就是逗她玩,现在什么人都没有。 都是他安排好的一切。 今夜。 就是属于他们的极乐之场。 挺奇妙的。 明明知道很安全,但是还是会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 带着这种思想,又惊险又亢奋,难以平息。 体验感甚至是有史以来最佳。 清吧那边音乐声始终很高昂,就算离得这么远都能够听到。 她忍不住与乐感发出重合的声,又被淹没。 断断续续。 他说:“沈周懿,你现在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沈周懿攥紧手心,又歇了一口气似的松开,迷迷茫茫地:“嗯。” “那要不现在就对着老天爷结个婚?” 沈周懿顿时清醒:“什么?” 裴谨行笑了,眼底是肆意飞扬,他抱着她起来,半跪在松软的沙滩上。 沈周懿:“我要不要也跪?” 裴谨行说:“我替你跪了那份。” 沈周懿顿时笑起来:“你怎么这么认真啊。” 他只是勾着唇,冷淡又欲极的淡笑。 好似真的对着老天爷说:“我娶到沈周懿了。” 浪漫在他这里,永远炙热不灭。 第三百七十六章 离别 他已经娶到她了。 沈周懿听着这句话,尽管现在都是虚幻的一切,但是她仍旧在为裴谨行心动着。 就算过了多少年,他带给她的,绝非浅薄的爱,而是在往后余生里每每回味都会感慨万分又怀念的浓烈。 裴谨行说:“第一次结婚没什么经验,姐姐多教教我?” 沈周懿哪里能玩的过他,直到现在一直都是被他带着走的,甚至他都没让她陪着他跪着走个流程,紧紧不放。 “结婚不给人戒指?” 裴谨行将她放下来,“你不是已经给了我求婚戒指,刚刚怕刮着你,就摘了。” 沈周懿:“……” “那能一样?我是我的,你是你的。” 他看了看远处已经熄灭的灯,凌晨,已经都进入了梦乡。 “以后。” 只有这两个字的回答。 沈周懿忍不住踢踢他小腿当做教训。 他毫不在意,裹紧便抱着起身去酒店。 无人能知晓今夜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紧密而永恒。 一夜无眠。 回到房间,好像总有不舍的情绪在肆虐,面临分别也好,还是惆怅作祟。 沈周懿第一次这么的缠人。 两天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一晃即逝。 沈周懿没起身送裴谨行,她好像被什么击垮了一样,提不起半点的兴致。 看着男人已经收拾好一切。 他打算直接从这里出发。 直到。 身边塌陷下来,裴谨行抚了抚她的额头:“怎么不看看我?” 沈周懿看起来淡然极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想好了。 她解决完问题,用最快的速度去找他。 惆怅感才算是消散一些。 裴谨行眼瞳黑泠泠地,总觉得好像又一种她参透不了的情绪在其中。 “也对。” “时间还早,好好睡一觉,我给你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不用着急。” 沈周懿蜷缩在一起,像是困了,含含糊糊地说:“知道了,你别赶不上飞机了。” 又是一阵沉默。 情人在面临分别前的黏连感总是清不干净,无人是圣人。 裴谨行深深地看着她,须臾起身。 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 沈周懿就睁开了眼。 这边的酒店距离机场不是很远,也就几公里。 她起身下床,窗外天灰蒙蒙的,远方有塔台的灯在闪烁。 裴谨行没说他究竟去的哪个地方。 甚至没说他要去干什么。 好像成为了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谁也不提。 谁也不知道至此之后,会发展成什么局面。 沈周懿情绪瞧不出深浅,她盯着那边许久,直到,看到一架并非客机的飞机划过上空。 好像有牵连感一样。 他似乎就在那架飞机上。 沈周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阳台上望着它远去。 分离好像就是这么的平平无奇,与哪次都不同,这次她心中仿佛被紧密的铁丝箍紧,有些透不过气来,好像这次之后,会发生什么一样。 沈周懿皱眉。 看向空空如也的手指。 “混小子。” 她还真的有期待过,戴上他亲自给的戒指。 * * 飞机上。 他坐在座位上,垂着眼看着窗外,直到地面上的一切都变得渺小。 裴谨行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颓淡的眉眼瞧不出情绪来,渐渐摊开掌心,在座位上方的小灯照射下,散发着晶亮的光,一圈小小的戒指,没什么过于华丽的装饰,比较素淡,却有别致的小设计。 在昨天对着天结婚时。 他就有想过,究竟要不要戴上。 最后还是作罢。 他远赴的是一场未知的较量。 任何可能性他都想考虑到。 给她戴上,万一成为圈禁她一辈子的枷锁,他不愿意看到。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人。” 有人进来。 是一个西方男人,身材扎实,穿的文质彬彬,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戒指:“很不舍?” 裴谨行淡淡地抬头。 掌心收起。 在微小的动作里,才能够看到他其中一只手是被控制在座椅上的。 高科技的手环,完全挣脱不了。 “你很八卦?” 这股刺人又乖戾的气势霎时间延出来。 来人一顿,随即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现在挺不爽的,但是没办法,你可是上过商会追捕榜单第一的,要是给你解开,出了什么差池,我回去交不了差。” 裴谨行实在是难搞,他们f国顶头上司因为他头疼了这么多年,联调局那边都拿他没办法,现在裴谨行愿意配合回f国,无论怎么都要万分戒备。 他清楚极了裴谨行是一个怎样危险的人物。 裴谨行长腿一敞,薄情寡欲地姿态:“几年不见你倒是越虚伪了。” 他当年在f过,因为太天赋异禀成为了多少人的眼中钉,现在说是回归,但有几个真的欢迎他的? 都是等着扒他一层皮的。 男人笑容不改,还不紧不慢地说:“你还是那么会开玩笑。” 顿了顿:“不过提醒你,你既然答应回归,那你那位小女朋友可就得好等了,毕竟你当年得罪的,可都是最上边,拿着f过机密回h国,这可是大忌。” 末了。 男人眯眼:“j.祝你好运。” 想回京城? 怕是难如登天了。 他倒想看看,裴谨行过去之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裴谨行没说话。 开始闭眼浅寐。 他还瞧不上眼前的人。 至于京城这边…… 有他老娘在,沈周懿不会吃什么亏。 只是…… 再见之期,不定。 周周。 他有在好好活着。 如果不能。 她亦是自由的。 ———— 这天下了场大雨。 沈周懿回到京城,险些淋了雨。 是闻鸢来接的她。 回到住宅,已经是晚上。 闻鸢还很诧异:“你怎么说跑就跑那么远,他呢?” 沈周懿擦着头发:“走了,去了f国,但是具体不知道是哪个城市。” “他什么都没跟你说?”闻鸢皱眉。 沈周懿耸耸肩:“没有。” “你不担心?” “担心没用,他有他必须做的事,我们互不是对方的累赘。” 沈周懿挺洒脱的。 闻鸢须臾才轻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沈周懿忽然停下动作,转身看着闻鸢,眼里多了几分犹豫。 “需要我做什么直说。”闻鸢上前揉了揉她头发,一眼看穿。 沈周懿抿抿唇:“你跟何道商会那个墨清秋……” “目前怎么样?” 第三百七十七章 爱上 闻鸢视线瞟过来,唇角像是扯了一下,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反馈,挺平常的:“没怎么样,他那个人心眼子太多了。” 虽然跟墨清秋认识的时间不算是很长,可是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让她看透了这个男人,尤其是在生意场上,那就是一个有智慧的的屠夫,心狠手辣的,城府深,虽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不靠谱,却都是迷惑人的伪装。 沈周懿微微迟疑了一下:“那你们上次是?” 闻鸢也不打算隐瞒什么,直言不讳道:“你也清楚的,我成为闻家的家主,其实并不是很顺利,底下的人多数是不满意的,尤其我是有弟弟的人,家族还是想要让男丁来继承,总归是有一定的隐患,现如今已经开始拿着我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事情威胁了,既然如此,那多一个孩子也无所谓。” 沈周懿有时候是真的挺佩服闻鸢这雷厉风行的做派的,她从不会拘泥于什么,虽然是一个女人,但魄力胆识从不低于男人。 “你真看上他了?” “身材挺好的,长得也帅。” 沈周懿挑挑眉:“你不是说他……短?” 七分钟到现在她还记得。 以至于每次听到墨清秋的名字,她都会下意识的与七分钟挂钩。 那男人看着挺强悍一人,怎么都没想到是这种实力的选手。 闻鸢看向她,须臾说:“我收回上次的话。” 这次墨清秋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否则她也不会睡过头甚至迟到。 沈周懿懂了闻鸢的言下之意。 顿时轻咳一声。 “你说吧,他那边你有什么需要的吗?”闻鸢一眼看穿了沈周懿心中藏着事情,便问了句。 沈周懿眉心皱了皱,看了看时间,也不知道这个时间,裴谨行有没有到目的地。 “裴谨行的身体不太好,需要一个药剂,那个药剂现在只有何道商会庄怀隽手里才有,只是他不愿意给我,所以……”她稍稍迟疑了一下。 闻鸢便明白了:“你想我从墨清秋这边入手?” 沈周懿抿唇:“会有难度吗?” “有是有。”闻鸢眯眯眼:“墨清秋这个人从来没有透露过他私人的一些事情,何道商会也从不提及,警惕心很强,甚至,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晚上几乎都不怎么睡的着的。” 她不明白墨清秋这个人究竟是经历过什么。 他明明就躺在旁边,但浑身处于防备的状态,好像她稍有异动,他就能立马索命。 活阎王,骨子里是冷血至极的。 这样一来,想要通过他去拿重要的东西,怕是难上加难。 沈周懿也揉了揉太阳穴:“那这条路难行。” “不一定。” 闻鸢若有所思:“再怎么防备城府深,也是一个男人,男人欲念重,在情情爱爱里还是有栽了的可能性。” 沈周懿机械地转过头:“你的意思……?” “让他爱上我。” 就是这么简短而又冷静的一句话。 令沈周懿颇为惊讶,上上下下扫视着眼前那般强势又艳毒的女人。 闻鸢的个性她自然是了解的。 在国外时候,她们两个在一所学校读过书。 闻鸢在学校几乎就是铜墙铁壁,从不给任何人半点机会,她并不是什么薄情之人,只是对男女之情没那么大的兴趣,甚至觉得是累赘,亦或者不屑一顾。 她没有谈过恋爱,算是比较毒辣的性格。 要让墨清秋那种男人栽进来…… 沈周懿几乎想象不到那种画面。 闻鸢不觉得有什么。 她本来就是要利用墨清秋的,男女之间除了欲,爱情这种把戏多一点也不算是累赘。 别说。 她还真是有些好奇,墨清秋这种家伙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我来想想办法吧,东西你什么时候会要?”闻鸢收了思绪,转头问。 那表情平静极了。 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沈周懿都有些忍不住佩服,闻鸢算是她们三个里最洒脱的一个。 她把自己的人生活的太帅了。 “还是需要尽快的,裴谨的身体并不是那么的乐观。”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迫不得已只能走这样一条路。 闻鸢点点头,“我想办法多见见他吧。” 沈周懿思绪深沉。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现在心中还是有种惴惴不安的感受在蔓延。 裴谨行离开的那一刻,好像就有一道枷锁架在了脖颈上,沉的她头脑都是昏沉的。 至于小舅的事情…… 沈周懿烦闷地闭闭眼。 现在沈召卿都不愿意见她。 她完全陷入了多方的迷宫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良久。 她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给裴谨行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嘟—— 通了。 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沈周懿眼里起了点点的波澜,抚摸着机身,心神似乎飘了很远。 ———— f国。 这边常年阴雨天气,天始终是灰蒙蒙地,大雾四起,潮湿感极重。 车子渐渐地地脱离了市区,走了很久的山路,最终抵达一处隐秘的建筑。 裴谨行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建筑,眼里没什么波澜。 他淡淡地开口:“我手机给我。” 旁边的人犹豫了一下。 裴谨行乖戾的眸一侧:“怎么?现在就想要实施强制机制?” 旁边的人明显是不想惹麻烦,“j.先生,上边交代过了,事关与您的一切,都要经过上级的审批,不能妄自下决定。” “所以,请下车。” 他眼前这位人物,可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j.,当年惹得f国上级多个重要国*部大乱的人。 以一己之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时代,给他们f国做了极大的跃进,只不过……j.的性情实在难以捉摸,也难以控制,当年不得已做了一些强制性的措施,想要将人困在f国,却不想还是被他还跑了。 现在人重新回来,自然要绷紧了皮。 他们全部上下,都要严阵以待。 裴谨行不再说话。 走向了那栋深不见底的建筑。 层层的严查。 他被带去地下三层。 这里其实是f国的其中一个秘密基地。 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最离不开科技的发展研究。 秘密的研究,几乎都在这边进行。 而他。 此行前来,将会成为上下针对的对象。 第三百七十八章 软肋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东xz在风平浪静之下,一旦见天日便是毁灭的那一瞬。 这个地方就是如此。 到处都是一碰就炸的定时炸弹。 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下了地下三层。 裴谨行后颈便被戴上了一枚不太醒目的芯片。 这个东西他太熟悉了,眸里早已不波不澜。 “这边请。” 有人带路。 裴谨行步伐仍旧闲散恣意,眼神不乱瞟,就那么目视前方,情绪更是令人不快的低淡。 直到。 进了一扇门。 室内很大。 滴滴答答的响着。 各种精密的仪器超乎了想象的先进。 里面,人们全副武装,看不清脸。 只有一个男人,只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镜,年纪不算很大,三十上下。 裴谨行进来,他还像是没看到一样,仍旧做着手中的事情,好像根本没把裴谨行放在眼里,那种刻意的轻视,裴谨行一眼洞悉,他自顾自地抽了一把椅子坐下,也不客气,更不会局促不安。 想要给他下马威,想多了。 随着裴谨行的动作,旁边的人表情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不愧是j. 这些年里,联盟里的神话。 现在面怼骆毅博士,竟然也能这么自如。 这时。 在里面鼓捣仪器的男人才停下来。 看向裴谨行,“好久不见。” 裴谨行姿态懒散,眼皮都懒得瞭:“你现在才升职?” 轻慢至极的一句话,却刺的人鲜血淋漓。 骆毅不动声色:“现在你的局面跟几年前不同了,这里并不是没了你转不起来,j.锋芒不要太盛。” 警告的一句。 裴谨行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自己黑发,腔调慢慢:“看来事情要直接跟你谈了,直说吧,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他来的目的,就是解毒剂。 这边的研究所是百年的历史,更迭变化,内里深不可测。 除了配方源和c03药剂,只有这里的解毒剂,才是药效最好的。 毕竟。 他身上的那些病毒,也都是从这边注入的。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骆毅看向他,眼里深谙:“你是聪明人,你当初从这里带走了什么,给联盟造成了什么重大的祸事,现在你重新回来,总是要有个重新赎罪的过程不是吗?” 裴谨行唇畔浅撩,笑的冷淡:“也对,当年你恨透了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给我。” 这个骆毅。 当年是跟他一道进入这里的,只不过他当年十七岁,而骆毅已经二十六岁,在骆毅当年那个年龄段,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从小自负,却不想,遇到的是十七岁的裴谨行,输了个彻底。 生生地被压在他之下。 当年他们就是争锋的关系。 这个男人之前因为他错失了许多的机会,当年他能被送去监狱,也得有这个男人的一份功劳,现在他回来,依照骆毅一贯的作风,就算有上级的同意,那解毒剂也得让他扒层皮之后再给他。 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骆毅不否认,却看向旁边的人:“铐起来。” 裴谨行没动,他的双手被固定在椅子上,骆毅上前,他弯下腰:“你想要拿到解毒剂离开这里,j.啊,世界上没那么好的事情,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可带不走,就算你将联盟需要的东西还回来,可你这脑子能挖出来吗?” 裴谨行眼波淡淡地看着他。 “要怎样?” 骆毅直起腰:“做我的实验体,挨得过去,就放你走。” 一听这话。 旁边全副武装的人脸色都剧变。 他们自然清楚骆毅的实验体要面对什么,这是一项极其残忍的实验,为了科技的进步,可以完全的泯灭一些人性,这边的实验体大多都是从f国的secrecy监狱抓来的。 那边都是国内外最高级别的死囚。 如何死的,人们并不会关注。 可j.不一样啊! 他可是和骆毅博士齐平的人,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 本来联盟是想要让j.留在这里将几年前的项目完成。 骆毅博士岂不是违背了命令? 骆毅博士的研究向来极端,没有多少人能够撑的下来的。 明摆着…… 他不想让j.活着。 对此。 裴谨行嗤笑,黑黢黢的长睫掀起,随着细微的咔的一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眼前一晃。 一只手已经攀上骆毅的脖颈,后背死死地砸在了柜子上,只要那只手轻轻一拧,他这条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骆毅脸色微沉:“你做什么?” 裴谨行睨着他,眼里是睥睨的冷:“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的没长进,真要算起来级别,你还得对我低一低头颅,我死了,你面临的局面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但是我离开,你才能稳固你现在的位置,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跟我比?” 凭什么,跟我比—— 意态轻慢,语气颓狂。 却不得不承认。 那就是事实。 骆毅脸色难看起来。 他抓住裴谨行的手:“可现在这里,是我管理的地方,你迫切的想要活下去,不就是为了你那个女人?裴谨行,你没得赌。” 裴谨行黑泠泠地眼瞳瞧不出情绪。 手下动作却几乎要骆毅窒息。 就算是给他上了手环,也无济于事。 旁边的人急急忙忙地举枪,气氛剑拔弩张:“松开!j.先生!” 许久。 裴谨行才缓缓地松开了骆毅。 骆毅捂着脖子,神情阴沉。 裴谨行垂眼看他:“我的手机,必须交给我自己管理。” 他只要这一个要求。 骆毅明白,裴谨行这是同意了。 多么令人震惊啊。 他竟然为了解毒剂而冒险做他的实验体,承受更痛苦的一切,就那么想要活下去? 以前可没发现裴谨行这么的在乎这条命。 骆毅眯眼,语气不知是讥讽还是什么:“你还真是个痴情种,j.,你会为此付出严重的代价的。” 裴谨行扔掉那被他搞坏的手环,“那看你本事。” 他来这里。 无论态度的好赖,结局都不会改变。 骆毅恨透了他当年的优秀,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 他没什么要求。 只要能与沈周懿联系上。 其他,不重要。 第三百七十九章 诱饵 夏夜的蝉鸣在窗沿外叫个不停,热浪已经来袭,偶有风声掠过,带起一阵充满生命力的窸窣声。 今天是第三天。 裴谨行离开的第三天。 沈周懿坐在玫瑰园里,看着这大片的玫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三天的时间,这玫瑰园里的花竟然有不少都枯萎了,枝叶泛黄,凋零在泥土里渐渐地腐朽。 沈周懿眉心一皱,走过去蹲在那边,一点一点的将泥里的花瓣都捡走,又将枯萎的花都修剪一番,恢复了几分原先的艳丽,他送她的玫瑰园,又怎能凋零。 盯着那一支摇曳的玫瑰,沈周懿的思绪有些飘忽,三天。 她还没有联系上裴谨行。 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她知道的,裴谨行如果可以,一定不会让她空等着,他怎么会不跟她报个平安。 沈周懿垂头呼出一口气,心口烦闷又无解。 她干脆起身,又将玫瑰园好好地打理了一遍,她也学了不少照顾花的技能查了不少资料,知道了这花喜好什么,也算是能够得心应手些。 处理完。 已经快要晌午。 裴谨行的手机还处于关机状态。 根本打不通。 从玫瑰园出来,便接到了闻鸢的电话。 “鸢姐。” “庄怀隽在这边最大的市场就是古玩,明天在这边会有一个古玩交流会,庄怀隽会出席,墨清秋也会过去,何道商会会有所松懈,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去试试能不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闻鸢直言。 沈周懿一顿,“但是何道商会的人太难对付了,就算他们两个出去都不好动手。” 要是何道商会真那么简单,也不会让那么多人那么的忌惮了。 闻鸢语气也冷静:“这个没事,总要试试才能找机会的,别担心。” 她知道沈周懿现在很需要这个,既然没有办法可以行得通,那就必须要冒险去试一试了。 沈周懿捋了把头发,眼里恍然:“谢谢你,鸢姐。” “别跟我来这套,好了就这样。” 闻鸢向来是一个行动派,挂了电话之后,她便开车,直奔墨清秋所在之地。 她对墨清秋现在摸的很清楚,知道他一般的活动轨迹。 一般这个时间点,是在他们名下的夜总会安排事宜的。 何道商会不仅仅是拍卖行,涉猎极广,在京城已经深深地驻扎,悄无声息之间已然有了自己的商业地位。 停好车。 闻鸢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难得的穿了一件女人味十足的红色紧身裙,身材曲线勾勒的一览无余,低胸领口,她曲线是少有的完美,穿这种衣服最是惊艳性感,裙子开叉很高,随着她的走动,在若隐若现的翩飞着,勾人心扉。 进了夜总会。 这边每一层的娱乐都不一样。 棋牌、健身、游泳、按摩、酒吧、桑拿、桌球等等。 面向的客户都是一些高端的名流,最极致的体验,全方位的服务。 每一层的面积都极大,一层都难逛的下来。 闻鸢来时已经查到了墨清秋今天是要应酬,在三层的牌室里,他们这一个阶级的人,娱乐更是千变万化,打牌赌钱只算修身养性,牌室这个时间段是热闹的,一整个楼层,划分不同的区域,有酒水区,贵宾区,看起来十分的繁杂。 闻鸢对这种场合已经熟悉的不能更熟悉。 她自顾自的去兑换了筹码。 她的到来也算是吸引了一波视线。 像是闻鸢这样足够有冲击性的大美人,无人能够忽略。 * “墨爷,您这场子做的真是越来越好了,就这规格,投了不少吧?” 贵宾区。 揣着大腹便便的男人笑呵呵地开牌,合同马上就敲定了,他心情大好。 最近都铆着一股劲想要和何道商会合作的一大把,他算是其中赢面已定的。 对面。 男人坐姿狂放,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挑玩儿着一张筹码,黑眸锋锐暗藏,一身的肃杀之气,邪而痞浪,永远是似笑非笑的,总是捉摸不清他在想什么,给人一种惴惴不安与虎谋皮的惊悚感。 墨清秋道:“还好,刚刚落脚,还得仰仗您各位。” 对面男人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眼神四下飘忽着。 忽然就一顿,隐隐发直。 墨清秋根本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倒是饶有兴致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的桌子距离这边并不是很远,以他的角度看过去,女人的腿在裙摆中若隐若现,线条勾人,随着她每个动作而裙摆滑动,不经意地撩拨。 墨清秋黑眸波澜不惊,倒是稍稍眯了眯。 看着、 好像有些熟悉? 不等他多思考什么。 女人倾身向桌子,她正在拿牌,坐姿随性又颇具气场,眼神是睥睨的,红唇艳毒,像是一条含着剧毒的美女蛇,无人敢放肆,无人能心不荡漾。 墨清秋舌尖抵了一下后槽牙。 没做声。 倒是对面的男人惊讶:“这身材,真够辣的,是墨爷这里的人?” 墨清秋捞来了桌面的酒杯,抿了一口,语气不明:“不是。” 男人摸着肚子,眼巴巴地盯着女人那腿部的线条,几乎在冒着光:“不知道能不能请来一起玩玩,好好认识一下。” 闻言。 墨清秋似笑非笑地侧眸看看男人。 捏着酒杯的手指敲了敲杯身,“怕是不行。” “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行的,万一人家美人愿意,我去……” 呲拉—— 椅子被拉开。 高大的身影乌泱泱地拓下一道黑影。 男人错愕地抬起头。 墨清秋已经站了起来,意态还是那么浪荡,捏着酒杯的手松松垮垮垂在身侧,一手敲敲桌面:“金总,失陪。” 金总愣神,莫名有些被吓到。 茫然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墨爷那笑比刀子还渗人。 墨清秋转身,单手抄兜一手捏着酒杯边缘,就那么走过去。 这边惊呼声不断。 叫牌还在继续,女人筹码推出去了一半,坐姿松泛,显然没有任何的压力。 对面的人明显连连败下阵来。 满是懊恼和惊诧。 闻鸢淡定地将筹码都归在自己这边。 赢面百分百。 直到。 身侧有一道气息压下来。 第三百八十章 城府 闻鸢完全没有要回头看看的意思。 始终看着自己手中的牌,好像无论是什么局势,她都能够稳赢一样。 直到。 有冰凉的水滴落在了她大腿的肌肤上。 凉意直直的蹿升。 她这才微微地停顿一下,视线往下挪。 在她腿的上方,一条手臂垂着,小臂上青筋凸起,性感的脉络延顺而下,男人的手很大,捏着酒杯好像挺不经意的,酒水是冰镇的,时间一久,就有水顺着杯身外部流淌下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正正好地滴落在她的腿上。 闻鸢视线都没有抬一下,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慢悠悠地擦去那一滴水。 然后出了手中的牌。 四周还有视线不停地落在她的身上。 无人不被吸引。 墨清秋垂眼看着女人。 唇边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弯腰俯身,一手撑在桌面,“巧。” 这句说的实在是没什么真情实感。 能多巧? 大白天地,在他的地盘里,闻鸢穿的这么的热辣出现。 闻鸢有多忙,他当然也是清楚的,毕竟扛起的是闻氏家族。 她身上的担子,不比他轻松多少。 他并不是什么不懂风情的人呢。 自然能够明白些什么。 闻鸢仍旧那般的冷艳,目视前方:“你怎么在这儿。” 墨清秋视线下垂,还是落在她腿上:“我的地界儿,你不知道?” “哦,是吗。”闻鸢语气平平。 墨清秋挑挑眉,眼看着女人又要大杀四方地拿下这一场的胜利,那些人都关注着一举一动。 直到。 揭晓牌面。 闻鸢又大胜。 筹码成堆。 直到现在。 她才淡淡地侧头,看向他的第一眼:“要不让让?去个洗手间。” 墨清秋没作声,脚步往旁边一挪。 闻鸢起身,从他身边走开。 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二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猫腻。 丝毫不明显。 在洗手间洗了个手。 闻鸢走出。 眼前就已经被黑影遮盖。 这边刚好是边角,视线更是隐蔽。 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 腿上有轻慢又具有侵略感的触觉划过,粗粝的手轻捏住她的裙摆,缓缓地拉扯,遮住了她腿部的大部分线条风景。 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一样的动作,却莫名的张力满满。 闻鸢双手环胸地往墙面上一靠,“做什么?” 墨清秋抬眼:“晃眼,扰神。” 多么直白的言论。 闻鸢才勾下唇,小腿一抬勾住他的腿,往她这边一收力,墨清秋便朝着她而来,他迅速地抬起手,撑在墙面,二人之间的距离就在呼吸之间。 他还是那副表情,似笑非笑的。 闻鸢说:“动歪心思了吗?” 墨清秋歪着头:“低头看看?” 闻鸢顺势低下视线。 确实,动了,动的不小。 “说说吧,来这里做什么。”但墨清秋的忍耐力极强,就这样了他还能波澜不惊地问其他的问题,眼神都没变过,沉稳的令人摸不准。 闻鸢扬起下巴:“休息日,无聊,寻欢作乐。” 说着。 她眯着看他:“墨总好像挺忙?” “那我不打扰你。”她松开自己的腿,站稳,便想要出去。 手臂被攥住,后背一下子重重贴在墙面上,他俯下身,眼瞳幽幽:“闻鸢,诚实点。” 闻鸢情绪始终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对此,她轻笑,眼里的傲气刺人:“找你,受宠若惊吗?” 她就是这样,必定要占据主导。 墨清秋一言不发,似是哼笑了声,攥紧她的手臂,直接拉着进电梯。 这个时间段人不算很多,电梯更是空空如也。 门未合上时,还能隐隐看见那高大的背影欺身而上。 这里有墨清秋办公以及休息的地方。 就在顶楼的套房里。 好像一切都挺一气呵成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也不需要多言语什么。 进了套房。 闻鸢背靠偌大的单向落地玻璃,侧头就能看到底下的车水马龙。 她手落在玻璃上,问:“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么?” “什么?” “就算没有恋爱关系,也会对一个女人有占有欲,明知道名不正言不顺。” 墨清秋刚刚的视线,太烈了。 那个好像是不经意地,给她将裙子拉紧的动作,遮住了一些风景。 他在不爽。 对此。 墨清秋没作声,但是旁边的小型柜子却被震的倒在一边。 良久。 他才开口:“男性尊严,往往无关情爱。” 没有爱,男人的劣根性本就如此。 闻鸢眯眼。 墨清秋他太清醒了,就算鲜少与女人来往,他也绝对不会轻易被用情情爱爱拿捏把控,他就是个完全没有定数的男人,想要让这种男人承认自己爱上什么人,简直难如登天。 没有感情,怎么会又将感情分与他人。 野兽的法则。 闻鸢倏然地勾紧,她直直凝视他,手指划过他锋利削瘦的下巴,隐隐有胡渣的粗糙感,手感还不错。 “可我不喜欢男人对我有管束,墨清秋,我们不是恋爱关系,你还管不到我。” 无情更有无情者。 一场情与爱的角逐争锋。 偏要有反骨,才能狠戳死穴。 闻鸢自然明白,男人这种生物,惯着,只会惯坏。 她要的可是驯服。 墨清秋敛下眼睛,“床伴,幸会。” 他们好似都不付出丁点的感情,更不会有什么道德约束。 只陷在享受之中。 穿上衣服,又是不相干之人。 拎的太清,叫人反倒不知是何滋味。 但闻鸢不慌不忙。 从墨清秋那发狠地动作上来看。 她恰恰地,戳到了他的点。 她说过的。 她目的就是要这个男人爱上她。 这场游戏。 所有进度条都在她的掌控中。 时间飞快。 墨清秋到底还有事情要做,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耗时太久。 闻鸢将他的衣服递给他,转身去倒了杯酒:“你忙。” 墨清秋穿戴好,瞥了眼女人那杯酒,痞野的眸子不明:“看来我还是值得一杯事后酒的,算是你对我的嘉许。” 说完。 他便转身离开。 也并不留恋。 闻鸢这才侧过视线。 缓缓从浴巾下拿出一张卡片。 从墨清秋身上顺走的。 是何道商会通行卡。 有这个东西,才方便她进入拿东西。 今天的目的,就是在此。 她不做没有效率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一章 隐秘 墨清秋离开之后,闻鸢去洗了个澡。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缓缓地落在了平坦紧实的小腹上,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生命。 跟墨清秋在一起的次数就仅有的这几次,每次结束,她都会在隔几天后去查一下试纸是否有怀孕。 但还没有什么动静。 她其实不是容易受孕的体质,以前过的太拼了,一定程度上伤了身体,也就更加的难上加难。 所以她才会想着,把这个时间尽量的拖的久一些。 一次次的下来。 总是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闻鸢收了思绪,穿戴好便离开这里。 墨清秋是一个十分机警的人,现在她已经拿到了他的通行卡,还是不要多逗留的好。 古玩交流会在明天的下午后,他们需要提前的准备,也会提前的出发,在明天晚上九点前,她要把事情全部处理好。 ———— 沈周懿也没有闲着,她出了门,径直去往了姜遇孑住的医院。 经过几天的缓和,许多的情绪也基本上消化。 沈召卿的事情让她有了许许多多的猜想。 小舅和母亲之间的关系。 再加上当年一系列的事情,父亲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驱车来到医院。 这个时间段,天边暮色沉沉,有暖色的夕阳铺了一条条绸缎似的光痕。 病人在公园里散步,有哀愁,有苦难,有劫后喜悦,医院是最能体现人世间百态的地方。 在电梯上楼的时候,沈周懿的思维是空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直到,走到那那扇门的门口。 透过那玻璃窗,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瓶青苹果汁。 好像每日都会鲜榨一杯。 这是姜遇孑的习惯。 是她小时候最爱喝的。 因为是父亲唯一为她做过的事情。 犹豫了一阵。 沈周懿神情无异地敲敲门。 里面微微停顿了下,才说:“进来吧。” 沈周懿进门,他正摆弄窗口的花,是他自己种的,从住院开始就一直在养着。 姜遇孑缓缓地转过身,放下手中的水壶,看向她时,总是多了一些复杂和难以言表的哀愁。 “来了。” “嗯。” 沈周懿让自己的视线从那果汁瓶上挪开。 “你身体怎么样了。” 好像就是客套的问一问。 姜遇孑却笑了下,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心情好了许多。 “没什么,挺好的。” 他没想到沈周懿会过来; 一直以为,她一定恨透了他这个当爸爸的。 沈周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直到以父女的身份这么面对面,心头好像揣了一团经年发酵的醋团,涩的她浑身都在麻痹,滋味并不算好受,是别扭的,也是抗拒的。 “我来这里,是想问你关于我小舅的事情,对于他,你知道多少?” 当年的事情太大了。 姜遇孑身为处于那个环境之中的人,换而言之,他和沈召卿其实是同路人。 两个人在沈家的处境没什么差别。 再者。 二人都对沈妍让有强烈的恨意和不满。 她不相信这两个人,半点牵连都没有。 姜遇孑微微一顿,须臾才又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沈周懿眼神微暗:“看来你该知道的都知道。” 若非如此,姜遇孑的反应绝对不是这样的。 姜遇孑自然知晓自己这个女儿有多么的聪慧,他转身,“能说的,我会告诉你。” 不能说的那部分。 则是他们约定好的。 沈周懿道:“沈召卿和我妈之间的问题。” 姜遇孑咳了一声,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对此,他摇摇头:“我想,这件事应该由他来亲自向你说明。” 他到底只是一个局外人,这是属于沈召卿的问题。 他还没必要去越过他去说一些第三方视角的事情。 外人永远不会与本人感同身受。 沈周懿抿抿唇,似乎是迟疑,又像是不愿意面对的一件事:“那么……我妈的死呢。” 以前。 她会想着,会不会是因为父母之间的恩怨,所以导致了母亲的崩溃,导致了一个难以挽回的局面,可现在沈召卿的问题,让她不得不去想,在这种关系下,他…… 又怎么会完全置身事外。 她最亲近,最依赖,最爱的小舅。 她不愿意看到的是那样一个结果。 她不敢想。 她承认心中是恐惧的。 姜遇孑这才认真地看着沈周懿,情绪太深了,她完全看不明白。 过了一阵。 姜遇孑才说:“我不清楚。” 沈周懿唇线一紧,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清和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雾,怎么都化不开:“真是好啊,一个我的生父,一个我至亲的小舅,我的人生一直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是吗?” 从母亲去世开始。 她活的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她像是被强制改变命运的一环,所有人都厌弃她,她成为了他们恩怨之间的牺牲品! 姜遇孑嘴唇翁动,眼睛干涩:“是我对不起你。” 他不得不承认。 要不是当年自己的逃避,沈周懿绝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她本该比现在更光芒万丈的。 一个糟糕的家庭,一对糟糕的父母,强行塞给她一个破碎颠沛的人生。 他知道,他错不可恕。 沈周懿情绪动荡,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其实都是她心里的负担。 无限的接近真相,又无限的被排除在外。 那都是她的亲人。 这种滋味,没人能够轻易的消化。 姜遇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从他这里问不出,她也不想呆下去。 姜遇孑看她要走,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倏然开口:“周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沈周懿脚步钉住。 一言不发地离开。 让她告诉他,她要他死,才能解决难关吗? 对一个病重之人? 她是情感淡薄,但是还不至于那般的冷血。 看着沈周懿离开的背影,姜遇孑快步走到了窗前。 不一会。 她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走的决绝。 她的性子,其实的确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 骨子里倔到极点,过刚易折。 许久。 门口又有脚步声。 伴随着清冷沉雅的声线:“其实,你可以告诉她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危险 姜遇孑回过头,看向已经走进来的男人,神情平静道:“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心中还有犹豫不是吗?” 沈召卿将手中的花插在花瓶里,敛下的眉眼郎艳独绝,清冷又若即若离。 姜遇孑自然懂他在想什么。 他走过来,“你还是舍不得。” 毕竟沈周懿也算是沈召卿养大的人。 他与沈妍让的问题导致疏忽了自己的孩子,那段时间,都是沈召卿代替他们进入了那样一个角色,可他明明也只比沈周懿大六岁而已,就要扛起这样一个责任。 还是带着恨意之下。 照顾着仇人的孩子。 沈召卿抬起头,淡眸如水:“我来这里,其实是想要告诉你,阿懿最近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是关于庄怀隽。” 姜遇孑皱眉:“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裴家的那位太子爷,身患重症,身体的问题导致了他需要c03药剂去救命,否则短时间之内一定会丧命,庄怀隽想要让阿懿杀了你这个亲生的父亲,去给她心爱的男人,获取生机。” 说到这里,沈召卿敛眸,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他想要彻底的逼疯阿懿。” 偏偏,沈周懿刚过找到父亲。 偏偏,裴谨行对她来说,已经成了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这件事,若不是墨清秋那边透底,他也不会知道。 姜遇孑眼瞳震颤。 脸色顿时青黑。 他知道庄怀隽是个极其残忍的性子,但没想到,他竟然想要以这种自己不沾染鲜血的方式来毁了沈周懿。 庄怀隽执念太深了。 好一阵。 姜遇孑才说:“那你的立场是什么?” 沈召卿眼尾稍稍一动,才徐徐道:“我只做我认为可以做的事情。” 所以他不认可庄怀隽。 “庄怀隽现在是不可控的,他过不去心理的那道坎,这件事,就算是我去出面,他也绝不会改变心意。”他太了解庄怀隽什么性情了。 姜遇孑看向他:“你们之间……” 顿了顿又转换问题:“后来是怎么遇到的?” 这句问的很是莫名其妙。 好像是一道隐秘之门。 轻易无法打开。 沈召卿垂眼,好像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不知是笑还是讽,并没有直面回答:“他比我苦。” 他也不多说什么。 姜遇孑对于二人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是明白他们二人之间虽会有矛盾,但是永远不会因此而对立。 “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沈召卿看向他,瞬间明白了姜遇孑心中在想什么。 姜遇孑眼里有歉意:“这件事,恐怕会让你再也没办法……做自己了。” 沈召卿抬步往外走,轻飘飘地声线不明思绪:“我的人生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 沈周懿能好。 其他无所谓。 * * 昼夜交替。 阴雨连绵的,始终天不晴。 下午四点。 闻鸢从地下车库出来。 顺着车库的电梯直接上了何道商会的内部。 墨清秋他们已经离开了。 这次的古玩交流会比较隆重,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进了里面。 营业照旧。 拍卖行还在继续。 座无空席。 闻鸢上了二楼。 这边是贵宾区。 从这边开始就已经守卫严格起来。 她毕竟不是何道商会的人,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进入,毕竟那些人都认识她的面孔。 闻鸢转了脚步,进了洗手间,从背包里取出了钢丝绳,她从小就是练家子,格斗更是不在话下,爬楼不是问题。 将洗手间的窗打开。 因为每一层的高度都比寻常的楼高两倍以上,所以她现在处在的位置也十分的危险。 摔下去,不是也残。 闻鸢扣好钢丝绳索,将挂钩的一方朝着上方投掷,瞬间勾住窗沿。 她纵身跃出。 戴着手套的手向上攀升。 踹窗而入。 何道商会有置放宝物的专门楼层。 这里显然不是。 她进入其中,空旷的环境置放着许许多多的高科技产物。 她收了绳索,摸黑往里面走。 虽然没接触过c03药剂,但是也没少听说过。 价值连城的东西。 就算已经大半身子进了阎王殿,也能通过这药强行拉回来。 堪比神药。 这个时代有太多超乎想象的产物了,她一点不怀疑其中的功效。 既然是这么宝贵的东西,那一定不会轻易放在宝物仓。 外面有巡逻的声音。 闻鸢停下步伐,贴耳听着。 直到脚步声离去,她才迅速的出门,顺着走廊一路向着更深处而去。 何道商会总共有六层。 越往上,越是严防死守。 而且。 这里不是能够管制的,庄先生的人,都是配备武器的。 观察了每个巡逻的间隔,闻鸢极快的寻找机会用从墨清秋那里拿来的通行卡打开门通过。 直到。 进入了最高层。 这里的第六层。 好像成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人守着。 很是奇怪。 但是装修明显更不一样。 闻鸢观察着四周,这里只有一扇门,门高三米,她认得出那材质,就算用炮轰都不一定炸的开的特殊材质。 那么这里。 一定藏着什么。 她眼神一厉,快速过去用通行卡贴在门上。 原以为会有错差,却不想,在‘嘀’的一声之后。 门开了。 闻鸢皱眉。 这么顺利? 顾不得深思熟虑,她进门,里面漆黑一片,也看不到开关在哪儿。 她掏出强光灯,就在她摁下开关,光在屋内散开的那一瞬间。 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下一秒。 后方的门霎时关上。 一道凌厉的冷风飞射。 生生地从闻鸢手侧飞过。 她脸色一变,极快的翻滚躲开。 但出乎意料的是,不止这样,数不清的机械声音响了起来,四面八方都有异动,好像整个空间的装置都变了位置,那种强烈的危机感袭来,闻鸢心中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地面都开始下陷,她瞬间随着往下坠!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机关窟! 杀机重重,索命之地! 她不知自己被摔到了什么地方,却清晰的感觉到氧气瞬间被阻断。 伸手不见五指。 血腥味汹涌地袭来,她仿佛坠入了什么死尸窟一般,毒气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何道商会,竟然藏着这样一个恐怖如斯的地方…… 第三百八十三章 对峙 天生对危险的感知,让闻鸢明白这里绝不是能够多逗留的地方。 她丝毫不管自己身上的伤,抬起手想要感受这里有没有风向,否则她会因为毒气入体再在上缺氧痛苦而死! 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 完全超出了正常人想象的范围。 闻鸢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手开始抖,还是硬生生捱着痛,毕竟现在不确定会不会触发这里其他什么隐藏的机关,不给她寻找生机的机会。 走了两步。 忽然觉得脚下有异物感,好像是踩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 黑漆漆的一片。 有风速。 闻鸢猛地往前一跃,墙面发出一声尖锐清脆的响动,子弹嵌入的声响,一声、两声、三声…… 八颗子弹! 来自不同的方位。 就算是有极好的身手,都难逃这种杀机。 大量的活动下,氧气更加缺乏。 那是一种双重的折磨。 这个机关的设置,就是反人类的。 闻鸢贴着墙面,伸手去摸手机。 微弱的光线在黑暗之地有了一丝的希望。 但在看清距离自己不到两步之处的东西,她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竟然是……骨头? 到处都是血迹。 这地方究竟要了多少人命,无法估量。 凡是存了异心来闯入这里的,都改不了的结局。 手机现在也是没有信号的状态,根本拨不出去电话。 地面好像还在一寸一寸的下降着。 上方的压迫越来越重。 这片地方极大,每一个动作都会有一阵的回音,闻鸢抽出绳索,朝着上方扔上去,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可在她动的一秒。 冰冷的墙面猛然后陷,她失控地往下栽。 黑暗中。 下方那冷锐的反光,让她脸色更沉。 那是锐器—— 掉下去。 她会瞬间被穿透! 她反应极快地去拽绳索,却因缺氧而手下发软。 闻鸢心中暗骂。 倏忽之间。 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刺耳至极。 上方好像有动静,空气微薄的涌下来。 她宛若获得新生的大口呼吸几口。 有人从上面跳了下来,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皮靴踩在坚硬的墙壁上,动静诡秘又迅速。 下一秒。 闻鸢的手被抓住,猛然地朝着上方拽去。 她挣脱了那个危机。 被甩到了对面的空旷之地。 汗水已经顺着额头往下淌。 那边的人她还是看不清。 他好像也陷入了一定的麻烦,影子在不停地变换。 闻鸢倏然一顿,试探性地:“墨清秋——?” 那边没有回复她。 但是还在不停地躲避着什么。 不停有机关的声音在响动,她好像被甩到了一个相对会安全一些的地方。 直到,一声巨响。 空气好像被撕裂。 生生地要嵌入那边的人。 闻鸢眼神一冷,抓着包中的工具,用了最大的力气朝着那边投掷,只听一声极大的碰撞声,那朝着那人涌去的东西瞬间被强力蹦开,也给了那边的人机会,他反应极快,踩着安全地带朝着她这边而来。 手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攥紧。 黑暗中,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好像是一支安定剂:“抓紧。” 闻鸢眯眯眼。 配合他的动作,同时抓住那边的钢索,他手臂力量极强,抱着她的腰朝着那边荡过去。 闻鸢则回过头,用自己手中的钝器,将后方射来的子弹挡下,弹开。 他们好像完全没有交流什么,却合作的完美无缺。 男人对这里相对熟悉,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原本疯狂攻击的机关好像渐渐地安分下来。 陷下去的地面上移。 直到。 又回到了那空间。 血腥味还在鼻腔肆虐。 闻鸢坐在地上,喘息着。 她抬起头,眼前高大的身影好像在看着她。 她去摸口袋里的通行卡。 果不其然。 已经没了。 叮—— 细微的一声响动。 灯渐渐亮起来。 她看到了眼前的墨清秋。 他一身的黑衣,脸颊被划了一道血痕,他指腹擦了一下那血痕,鲜血从伤口氤氲出来,染的那脸更深邃。 他表情是有史以来的冷。 闻鸢没说话。 墨清秋动了。 他一言不发地上前,拽着闻鸢的手臂将她拉起来,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明明也是练家子但就是没法挣脱,闻鸢被他扛在肩头,迈着大步子往外走。 闻鸢被顶的胃部不适,皱眉:“墨清秋,放我下来!” 墨清秋不理会。 他没有走电梯那边,而是走了另外一条秘密通道。 直接下了车库。 闻鸢被扔在了车上。 车门上锁。 墨清秋上车就踩下油门。 速度极快。 闻鸢一下子被钉在椅背上。 “去哪?”她还算是冷静,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妙。 墨清秋没搭理,反而还腾出一只手抽了一支烟出来。 他太冷硬了。 真正表现出真实的一面,是极端恐怖的。 闻鸢干脆不说话了。 不多时。 她来到了墨清秋的住宅。 以前来过一次。 进门。 墨清秋走在前面,背影黑黢黢的,压迫感很重。 闻鸢快步,伸手去探他的肩膀。 却在那一瞬间。 男人猛地回过神,一把捏住她的肩膀,一个猛力闻鸢往后退,后背重重砸在门上,‘咔嚓’一声响,太阳穴被抵上冰冷的东西。 闻鸢眼神微动,缓缓抬起眼。 她的太阳穴上,是一把枪。 他还咬着那只烟,枪已经上膛。 好像一念之间,他就能要了她的命。 墨清秋低着眼皮,眼瞳黑的不见底,唇瓣微掀:“真不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是吗?” 闻鸢盯着他,哪儿有半点的惊慌。 她说:“我不喜欢有人这么指着我。” 二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就是一触即发。 是危险的。 那种极端的碰撞感,仿佛能生生地咬断对方的脖颈。 狠到极点。 墨清秋眼底浮浮沉沉:“我也舍不得。” 可这话怎么听都是那么的无情。 “可闻总要是执意挑衅我的底线,我也难怜香惜玉。”他弯下腰,那把枪还在她头上抵着,烟雾散开,衬出了那张痞坏却冷血到极致的脸:“你真以为,拿走我的东西,我一点不知情?” 轰隆—— 外面轰雷响起来。 雷电的光恰好照亮了一瞬他们现在的局面。 危机四伏。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发火 他什么都知道。 从她开始打主意的那一刻起,心里就门儿清了,甚至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任由她发挥。 闻鸢视线扬起,不避不躲,“墨清秋,你什么意思?” 墨清秋手指在扳机上滑动,有细微的拨片声响,引得人毛骨悚然的,尤其他表情还是那么的冷煞。 “何道商会不是你轻易说碰就能碰的,这些年你以为像你一样对这里动心思的人会少么?”他嗤笑:“在里面应该看到那些尸体了吧?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送上门找死的,你以为,你能活?” 闻鸢笑了,脸部肌肉松懈:“那你救我做什么?” “舍不得?” 末了。 她转头看向指着自己的枪:“这么生气,要不如就在这里崩了我?” 她语气实在是太冷艳了,不惊不慌,那种沉着的狠厉,非一般女人能够有的。 墨清秋咬着烟,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肆虐着。 他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懂也佩服这个女人。 饶是如此她都能如此的冷静。 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什么亲密。 上个床而已,在他看来根本无足轻重。 女人这个世界上多了去,他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被美色把控的人。 看来他是真的脾气太好了。 咔—— 枪被收走。 但闻鸢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扔在了沙发上。 她的手被钳制,闻鸢眼神一戾:“墨清秋,你做什么?” “给你教训。” 他掐灭了烟。 那把枪愣是没松开。 顺着她的肚子一点点的往下。 闻鸢几乎瞬间想到了什么。 脸色阴沉下来,隐隐有了杀意:“你敢。” 墨清秋抬眼看她,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的,狠绝又猖狂:“你看我敢不敢。” 闻鸢心中恼火,抬腿就踹。 墨清秋早有防备,一把捏住脚踝:“怎么?死都不怕,怕这个?” 闻鸢长这么大没被人肖想过这种方式,艳毒的眼眸被情绪淹没,好似只要松开,她就真能宰了他似的。 她当然不会真的让他为所欲为。 身手自然是强悍的。 双腿绞住他的上本身,猛地一个下翻。 墨清秋往下栽。 他将握着枪的手高抬,不至于会擦枪走火。 闻鸢气急,下手也不留情,拳头像是要将人砸死一般,闷声骇人。 墨清秋半挡不挡的,直到。 手背有黏腻的感觉。 闻鸢才停下。 她翻手看了看。 拳头上有血迹,明显粘稠了,是早就有的,还有刚刚弄出来的。 她眉心一皱,低头看他。 男人就那么大剌剌地躺在沙发上,唇边泛着讥诮的弧儿,眼里的痞叫人心绪纷飞。 “怎么不打了?”他嗓音低沉,阴冷而肃杀。 闻鸢不说话。 直接掀开了他的衣服,便看到在他肋骨的下方,是被嵌入了一颗子弹,露在外面半截子弹壳,骨头都被钻碎了。 伤到这种地步,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还与她争锋打闹。 任凭她对他大打出手。 闻鸢自然知道,这一定是刚刚去救她的时候伤的。 那种地方太邪门了,就连墨清秋这样顶尖的身手都没法完全安然无恙的出来。 她一下子顿住,神情复杂了许多,语气仍旧冷冰冰:“怎么?你骨头那么硬?” 竟然还有这么不怕死的家伙! 墨清秋看她一眼,然后闭上眼。 薄唇泛白,额头有青筋暴起。 不说话。 闻鸢起身:“医药箱在哪。” 她不是什么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虽然刚刚他竟然想要用那种东西来惩罚她,但是现在一码归一码,她总不能让他真的去死。 墨清秋皱着眉,也不知是为什么,整个人蜷缩了一下。 闻鸢干脆自己去柜子里翻找。 找到后回来。 才看道墨清秋的脸色已经非常的不好看了。 满头的冷汗,好像承受着什么比伤还要更痛苦的事情。 闻鸢上前:“你怎么样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毕竟是枪伤,如果要去医院的话,太容易出问题了,会被盘问和调查,没必要去找麻烦。 她顾不得他的反应,直接撕开了男人的t恤,先进行消毒,她不是没处理过伤口,做起来也比较顺手些,她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麻药,你忍忍。” 墨清秋没有应。 闻鸢拿出刀片消毒,将那颗子弹一点一点地剜出来。 他明显紧绷了一阵。 子弹被取出的那一刻。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墨清秋忽然低吼了声,捂着头翻身,好像比伤更痛苦的是他的头。 能让这样的男人如此痛苦的,闻鸢想象不到。 她皱眉,手中还滴滴答答着血迹。 拍了拍他:“别乱动,伤没处理完。” 墨清秋动了动,忽然就拽住她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半睁开眼,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被拉下去,摔进男人的怀抱里,他像是把她当做了什么救命稻草,死死地、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在细微的颤抖着。 闻鸢挣扎不开。 正要说什么。 墨清秋说:“一会儿。” 闻鸢停下。 他好像跟她想象中不一样了。 原以为这种男人不会有弱点,他太强硬了,又是何道商会的二把手,身份地位,所经历的一切都非常人能够想象的,也会……脆弱? 闻鸢垂眼看他。 她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眼看着他痛苦,她抿抿唇,最终还是回抱了他一下,手轻拍着他的肩膀,像是无声地安慰,紧绷地肌肉缓缓地松泛下来。 他睁开眼,红血丝在眼里蔓延。 趴在他身上的女人侧脸仍旧那般的冷艳,但还是选择了几分妥协一样。 那略微尴尬的动作,昭示着她并不是什么会安慰人的人。 墨清秋又闭上眼。 竟笑了下。 在此时此刻这张惨白的脸上,令人费解。 他没松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痛欲裂的感觉缓和下来。 闻鸢抽离了自己。 又重新给他上药。 折腾许久。 已经是凌晨时分。 闻鸢满身是血,沾染了他的血腥气。 她坐在地上,看看自己,颇是嫌弃的皱皱眉。 余光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那把枪。 若不是刚刚她烈,真就…… 想起来又是一阵火。 还从没人能如此羞辱她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安慰 坐下缓和了好一会儿。 闻鸢感觉手臂上一疼,低头看过去,是墨清秋的手垂在了她的手臂上,那里有一道血痕。 也是在里面受的伤。 现在被他一碰才感觉到疼。 否则直接就无视了。 闻鸢起身,又给自己消毒处理了伤口。 今天的计划是失败了,没想到何道商会竟然会这么的难闯。 原以为一个商会再怎么样规格都差不多的。 而他们竟然机密那么的多,娱乐之上便是无尽的杀机。 任何人不得造次。 得另外想想办法了。 今天折腾了一天实在是疲惫,再加上里面可能有麻痹神经的毒气,她浑身都是酸软的,难受得紧。 干脆就趴在一边休息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她的呼吸开始匀称起来,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才微微的动了动,他睁眼那双锐利深黑的眼睛,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她睡着的时候眉心是紧皱的,好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始终都松懈不开。 墨清秋捂着肋骨伤口坐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已经处理的非常好了,可以看得出来,闻鸢是练家子,她十分娴熟这种事情,也不慌不忙。 其实他刚刚是有意吓唬她的。 他还没有恶劣到真的用枪那种东西做什么事情。 更何况还没有消毒。 不安全。 他忍着疼,起身走到了闻鸢身边。 那个地下室是有毒气的,的确是会对人体造成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她从未接触过那种情况,现在她陷入了很沉的睡眠,吸入量不是很大,还不至于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墨清秋弯腰,直接将女人从地上抱起来。 伤口好像被撕裂了一些,但他忍耐力极强,脸色都没变。 从小到大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几百次。 早就已经习惯了疼痛的感觉。 将闻鸢抱到了卧室里的床上,他默不作声地给她盖上被子。 这才抿着唇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低头看了看,纱布已经又被血染红了。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盒烟抽了一支。 烟雾袅袅,好像有暂时的止痛效果。 呼出一口气之后,他再次看向闻鸢。 挺怪的。 她刚刚竟然真的纵容他了,还一动不动地让他抱着,就那么成为他的安慰,刚刚要是没感觉错,她在轻轻地拍着他,直到现在他好像才稍稍地了解了一些这个女人。 她并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冷漠。 其实他的头痛症很严重。 倒也不是什么病理性的。 而是心理因素。 他从小无父无母,能够活下来本就是不容易的,能有现在这么好的身手都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杀人,斗殴,什么事都做过,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甚至算的上是十恶不赦。 不过也是有报应的。 比如。 他落下了病根。 从小时候迫不得已的第一次杀人,一直梦魇到现在,时不时会发作,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痛不欲生。 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让自己强大。 人心在环境里会一寸一寸的冰封。 再无温度。 他甚至晚上是睡不着的,枕头底下永远放着一把枪,他是防备心很重的。 所以他对女人向来不感兴趣,只因为觉得,他这种身份之下,哪儿有什么安生。 不过挺神奇的。 想到这里。 墨清秋咬着烟看向床上的女人。 第一次跟她做,那一夜他短短的睡了两个小时。 虽然只有两个小时,却也足够令他惊奇。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的磁场是奇妙的吻合的,道理讲不通。 墨清秋视线落在了她受伤的手臂上,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那伤痕,眼眸看着女人在睡梦中因为细微的疼痛而浅蹙的眉心,他眼里情绪不明:“闻鸢,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不得不承认。 对于这么多年一来,第一次发展的这样一段情事,他还是存了几分恻隐之心的。 否则也不会冒死下去救她上来。 但凡发现她的人是庄怀隽,亦或者其他的人。 闻鸢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半点活路都不会有。 他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有自己的规矩和信仰,她踩那个雷区,他会生气,他会发火,但竟没想直接杀了她。 墨清秋垂眼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染上的血迹。是她的。 “就当你运气好吧。” 至于闻鸢想要什么—— 墨清秋眼里有暗色划过。 * * 夜色浓郁。 凌晨的时间段世界都是安静的。 沈周懿已经在卧室里坐了很久。 直到自己的腰背开始酸麻。 她才缓缓地醒神。 看了看时间。 竟然已经凌晨的两点半了。 今天从姜遇孑那边回来,就一直很沉重。 算了一下时差。 f国现在,应该是下午左右。 沈周懿垂头看手机,正想着要不要再继续试试能不能打通电话。 微信响了一声。 她定睛一看,是裴谨行发来的。 沈周懿浑身像是被倾注了暖流,瞬间就清醒起来。 打开一看。 【睡了吗?我挺好的,有些忙就没来得及给你发消息,晚安。】 很是简短的一句话。 但最起码说明他现在是好好的。 沈周懿的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她立马回复:【现在方便接视频吗?】 屏幕上方顿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是过了一分多钟,他才慢悠悠地回复过来:【不大方便。】 沈周懿心情霎时间便低迷了。 她抿抿唇,又问:【语音也不行?】 大概是明白她现在迫切的心情。 过了一阵,微信弹出了语音聊天的界面。 沈周懿立马接起来。 好像已经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平稳又令人安心的。 沈周懿竟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在忙吗?” 听筒里压了不少他的音质,但是仍旧的好听,低低淡淡的裹挟浅浅的磁性:“还好,怎么这么晚没有睡?” 他看了看时间:“京城已经凌晨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沈周懿好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些许力不从心。 好像很累似的,嗓音缓慢,尾音有些无力。 她站起来,走到阳台上:“你很累?怎么听着这么没精神?” 第三百八十六章 隐秘 她当然是了解裴谨行的,明显这声音就不太对劲。 不像是以前那样的意气风发。 裴谨行在手机那边笑了声,仍旧那么的倦淡,喉音震颤:“我能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有些累,这两天还没怎么休息,别多想。” 沈周懿还是疑虑地皱皱眉:“你在那边究竟在做什么事情?” “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不打紧的,你呢?还好吗?” 毕竟京城不是沈周懿从小呆到大的地方,他还真是有些担心他离开之后她会不太适应。 沈周懿看着枝头悬挂的冷月,空气中都是暖意,微风徐徐,很是舒服。 “挺好的。” 她顿了顿,“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其实以前她从来不是什么粘人的人的。 但是跟裴谨在一起之后,她现在已经变得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她好像真的活在了朗朗乾坤下,不用再挣扎什么。 大概沉默了一分钟。 才听裴谨行说:“不一定。” 虽然心中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听到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沈周懿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裴谨行当然能够察觉到什么,他好似轻笑了声,慵倦着:“姐姐、” “你想我了?” “嗯。”沈周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神的光微微的暗淡。 没想到她会这么的坦诚,裴谨行都愣了一阵。 也就那么一阵。 他好像被倾注了什么力量,嗓音更轻了些:“我一定回来娶你。” 几乎是莫名其妙地一句话。 虎头蛇尾的。 明明跟现在的话题一点不搭噶。 沈周懿稍稍怔楞,须臾之后,眼尾还是止不住地漾出几分笑意。 ——好。 她在心里小声地回答了一句。 ———— f国。 外面天光大亮着,但在室内,却漆黑的透不进半点光。 啪—— 手机落再地面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手机的屏幕都随着裂开了缝隙。 狭窄的床上。 削瘦的身影躺着,他仰着下巴,喉结锋利。 在不停地滚动着。 稀薄的光线下,可隐隐见那唇瓣泛着白。 他动了动,翻身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屏幕竟然已经碎了。 但是幸好,还可以使用,影响不是很大。 裴谨行手上的力气微弱的很。 这几天在这里,他过得算是艰难。 骆毅对他怀恨已久。 现在他回来,更是想尽一切办法的折磨他。 他本就是一个十足十的疯子,在科研上向来胆大,研究出来的东西更是反人类。 对人体的伤害极大。 那痛苦更是不言而喻。 现在他的身体情况十分的糟糕,本就亏空的厉害,又被每天当做实验体,每次从那间实验室出来,他都要昏迷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骆毅也是聪明人,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就死掉。 他会直到满足了他的私欲,才会有所收敛的。 这个过程注定是漫长的。 刚刚不跟沈周懿视频,也是担心她会看到现在的自己。 裴谨行试了试手机的性能,都完好无损的。 他才重新躺在床上。 浑身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内脏都要渗出鲜血。 他抬手,擦了一下唇角。 果然是一片殷红。 将那漂亮的唇染上了妖异的艳色。 颓靡,消沉,伤弱。 只要。 只要他能够抗得过两个月。 他就可以回去了。 咔—— 门被敲了敲。 骆毅推门进来。 仍旧是一身白大褂,看着他,眼里好像有讥讽,又有几分说不清的快感:“时间到了,该过来了。” 一天三次。 他很是满意j.这个实验体。 因为他足够的坚韧。 是常人所做不到的。 正因为如此,才能更加精确的试验出他的研究成果最大的限度在哪里。 这样完美的实验体,他怎么舍得那么快让他死去。 裴谨行坐起来,唇边的血他整张脸增添了狂放的魅,他走的很缓慢,但是仍旧那般的乖戾。 这种心性,让骆毅十分的厌恶。 就算骨头硬又如何? 现在还不是得在他手底下低头? 走到了骆毅的身旁,裴谨行淡淡地侧目,“第四天,你的那些玩意,不过如此。” 说完。 他迈步而出。 骆毅脸色阴沉下来。 裴谨和他研究的同一个方向。 他自然十分懂他的那些东西的成分和威力。 这被人轻易看透并且看扁的事情,像是一把隐形的刀,令人恐慌又不快。 骆毅盯着前方那颀长的背影。 冷笑:“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 想要拿走药剂? 日后能不能完整的活着,都不一定。 ———— 次日。 沈周懿有给闻鸢打电话,但是一直都打不通。 昨天闻鸢说打算去一下何道商会,一直没有消息。 沈周懿不太放心,去了趟闻鸢的住宅,空空如也。 她心里突突直跳,何道商会毕竟是庄怀隽的地盘,那个男人素来生杀不忌的,万一真的惹恼了他,就算闻鸢是闻家的家主,他也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正是这点。 叫沈周懿心情愈发的不安。 她坐在车里找人定位闻鸢的位置。 过程是麻烦了一些,好在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结果。 看着上面的地址,沈周懿缓缓眯眼。 怎么是这么个偏僻的别墅区? 她也没多逗留,掉转车头直奔而去。 ** ** 闻鸢醒来的时候,喉咙干的几乎要冒火。 又疼又涩。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四周,认得这里是墨清秋的卧室。 下床走出门。 外面有一阵阵地动静。 是从厨房传来的。 闻鸢走过去,看到了厨房里的背影。 他肩胛款,细腰窄臀,比例十分的性感。 正在厨房里忙活着,阵阵的香味漫了出来。 看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墨清秋是十分熟练这些事情的。 最起码,比她强得多。 闻鸢一下子有些恍惚。 她还是第一次起床看到忙碌在厨房的男人。 这竟然有种,像是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她走过去。 下意识去瞥茶几。 那边放着的枪已经被收了起来。 “看什么?” 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闻鸢回过头,墨清秋已经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自上而下的扫视她一眼,挺吊儿郎当地哼笑了声:“总是注意那东西,怎么?你还真有点期待我用那东西?” 第三百八十七章 情人 闻鸢视线还是冷冰冰的,瞧着十分的不好惹。 她唇畔轻扯,“你找死?” 墨清秋放下餐盘,顿时耸耸肩,不慌不忙地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以最近的距离凝视着她,这样两双具有野性的眸子,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刀光剑影,无形之间溢出浓郁的刺激,令人血脉喷张。 “那昨天怎么不杀了我?” 他微微歪头,视线下垂,胶着在女人的唇瓣上,要亲不亲的:“闻鸢,你舍不得我这个情人啊?” 闻鸢面色如常,她抬手推在男人的胸膛:“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守法?” 她自顾自的走去餐桌,坐下。 不得不说,墨清秋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最起码看着是有模有样的。 他应该是一个很会照顾自己,也会照顾人的男人。 如果按照择偶的标准来说。 他这样的男人,看着的确是能够靠得住。 且不说是感情方面,最起码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亏待自己女人的那种类型。 墨清秋走过来,往她对面一坐,长腿敞开,单手拽着黑t的后领,将衣服扯下来,腰身上还裹着纱布,浸湿了红,他低头去处理自己的伤口,挺随意的。 闻鸢瞟了一眼:“你一定要在我吃饭的时候换药?” 让她看着下饭吃? 墨清秋抬眼看了看她:“给你做饭,还不乐意了?” 闻鸢冷嗤:“昨天不是枪顶我脑袋?现在又发什么神经?” 墨清秋撤掉纱布,语气深沉挺无所谓的:“我这人对外人不讲理,但对自己女人还是不会轻易亏待的。”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闻总,要不考虑试试跟我处个对象?” 他这个人本来就是糙汉子类型,说话也是浑的很。 没遮没掩的。 闻鸢低头吃饭:“昨天那子弹看来是把你脑子崩坏了。” 墨清秋不生气,反而还笑出声来,挺邪乎的一人儿。 “那可惜了,毕竟闻总是穿上裤子不认人的女悍匪,洒脱的很。” 闻鸢根本懒得理会男人这臊人的话。 她看着盘中的食物。 挺惊奇的。 味道竟然真的很好。 墨清秋的生活能力着实是一流。 一般都是苦过来的人才会有这种比较强的动手能力。 墨清秋给自己换好药,伤口还在淌着血,昨天受伤不轻,他还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穿好衣服起身:“吃完了,我送你。” 他没打算吃早饭。 有去点了一根烟,看起来烟瘾是挺重的。 “以后别再动什么心思了,何道商会不是轻易能让你试探的。” 他这话说的语气很沉冷,像是忠告。 闻鸢放下筷子,“再有下次,你会真的杀了我吗?” 她问的也挺随意的。 墨清秋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眸看不到底,须臾,他呼出一团烟雾,“会。” 多么斩钉截铁的回答。 竟叫人找不出半点开玩笑的痕迹来。 真正冷情的人,往往就是这么云淡风轻。 闻鸢抓起自己的外套,“那我争取不让你看到。” 这话注定她不会放弃。 墨清秋顿时皱起眉心,深深地看向她的背影:“你究竟想要什么?” 那么不怕死? 这次是他,下次,真以为那么好命? 闻鸢没回答。 她不认为自己现在有必要和墨清秋透底。 他们的关系,仅仅是肉体之欲罢了。 正欲开门。 门外便有刹车声传来。 动静不小。 外面的那扇门几乎要被撞碎。 墨清秋看向窗外,隐隐能够看到门外有一辆车,狠厉又果决的想要冲开他家的门。 “……?” 这年头,他悍匪的家都能被劫? 闻鸢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唰的拉开门就往外跑。 她猛地去打开门,恰好阻止了外面的动作。 “阿懿,我在这!”闻鸢喊了一声。 门外。 一辆路虎揽胜停下。 沈周懿从车上下来,神情还没动冷淡中缓过来,她几乎是沉着脸上前检查闻鸢的情况:“你昨天怎么回事?怎么来这么偏的地方了?” 这片小区她查了,前些年就没什么人住了。 算是荒了的别墅区。 闻鸢莫名其妙定位到这里,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要是真有什么,她不介意真的铲平这里。 闻鸢拍拍她的肩膀:“没事,这里是墨清秋的家。” “墨清秋?” 沈周懿抬头。 恰好墨清秋从屋子里走出来。 “那门挺贵的。”他靠着门框,下巴一扬。 他挣俩工资容易吗? 沈周懿:“你一个人住这儿,镇鬼?” 这么一片荒废的区域,别说晚上,白天都阴嗖嗖的。 这男人什么品位? 墨清秋还挺淡定地:“副业,鬼见愁。” 沈周懿:“……” 她都差点以为闻鸢出什么事了,直接杀了过来,好在,无碍。 “进来坐坐?” 墨清秋扔下一句,转身就回了房间。 闻鸢说:“先进来吧。” 沈周懿抿唇,跟着进了门。 墨清秋还算是体面人,给沈周懿倒了水过来:“看来闻鸢做了什么你是清楚的。” 沈周懿意味不明地看他。 墨清秋往沙发上一坐,语气轻飘:“既然沈小姐都参与进来了,那我猜猜啊。” “如果没猜错的话,闻鸢闯入何道商会的原因,是想要c03药剂?” 其实也不算难猜。 闻鸢和沈周懿关系这么好。 和何道商会又没什么利益的冲突。 更不至于让一个闻家的家主来亲自冒什么险。 只有一个可能性。 就是在帮沈周懿。 他又看向闻鸢,好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从一开始想跟我发展,也是因为这些目的?” 闻鸢神情平静,就算是被揭穿,也不慌不忙。 “你很介意?” 她显然像极了渣女,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墨清秋沉吟片刻,幽幽地往后一靠,翘着个二郎腿,“能让闻总惦记点什么,那也是我的能耐。” 闻鸢:“……” 这让她怎么接? 他有病吧。 沈周懿左右看看二人,墨清秋她不清楚,但他毕竟是庄怀隽身边的人,到底是敌对方。 闻鸢没有吃亏这件事,多半,估计也是因为墨清秋的帮忙。 她自然能够捋得清。 但问题是…… “你喜欢鸢姐?” 第三百八十八章 喜欢 空间里仿佛安静了几秒钟。 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墨清秋姿态不变,只是那双眼瞳里好像映出些些笑意,令人看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他歪头,视线落在闻鸢的身上:“我喜欢她任何一个地方。” 沈周懿缓缓地眯眼。 这话怎么…… 色里色气的? 却并未听出什么真心来。 好似就是畅游在情场的老手,可以说烧耳情话,可做尽情侣之间一切亲密的事情,可总是少了一颗令人安然的心。 闻鸢视线在男人脸上停顿了那么几秒钟,最终她只是轻嗤一声,她也不是什么纠结与情情爱爱的女人,两个人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她欣赏他,他还留恋她,只要她心里无波无澜没有爱意,就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没关系。 男人这种生物就是一个征服的过程。 她会享受的。 墨清秋坐起来一些,黑眸转了一圈,落在了沈周懿的身上,“沈小姐,我知道你现在的局面很艰难,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动脑筋了,根本没有用,反而还有可能会搭上不必要的性命。” 他现在已经猜到了她们想要的是什么。 介于算是相识的关系,他还是会友情的提醒一下。 何道商会不是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否则也不会在国际上立足那么长时间。 沈周懿抿抿唇:“按照你的立场,你不应该跟我说这些事情吧。” 墨清秋说到底都是庄怀隽的人,现在他来好心的提醒她,着实是怪异。 对此。 墨清秋眯眯眼,总是隐匿了些什么:“是不应该,但你不一样。” 这句话好像是透露了什么。 沈周懿几乎立马就抓住了什么,她紧紧地盯着男人:“你手腕上的那个手串,明明是沈召卿的,是因为他的关系吗?你们究竟是什么情况?他跟庄怀隽又是怎么回事?” 墨清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串,这他也不否认:“的确是他的,但是其他的,我一个旁人不方便多说什么,沈小姐,有些真相你未必想要知道的,问多了没好处的。” 说完。 墨清秋直接起身。 “好了,应该送客了。” 顿了顿,墨清秋忽然看向她,说:“有时间多关心一下你的男朋友吧。” 从墨清秋的住宅出来。 沈周懿还沉浸在思绪之中。 总觉得墨清秋好像话里有话。 闻鸢仰头看了看晴朗的天,余光从那栋宅子挪出来。 这才说:“现在墨清秋已经知道了目的,行动起来怕是会不便,会多加的防范的。” 沈周懿沉吟须臾,才说:“鸢姐,你别跟着冒险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道商会实在是太深了,墨清秋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你要小心为上。” 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 可墨清秋是在太难把控了。 她还是会担心闻鸢会吃亏。 对此,闻鸢挺无所谓的:“我知道,不掺杂太多,我和他之间就不会有什么冲突。” 沈周懿没再说什么。 她现在需要换一个思路了。 庄怀隽日后必定会防范,不能让闻鸢冒险了。 究竟—— 该如何走通这条路? 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怎么都挣脱不了。 垂死挣扎着。 时间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沈周懿都是心思沉沉的。 回到了西储园。 沈周懿坐在客厅发了很久的呆。 裴谨行又联系不上了。 他好像并不是随时随地有时间来与她通话,可每次通话,他总会孜孜不倦的说,我爱你周周,好像只是形式化的一句,给与爱人的一丝安慰。她甚至没有多放在心上。 可裴谨。 你现在究竟身处何处? 醒神之后。 日落西山。 远方的山河万象被铺洒了一层橙黄的光痕,一路延展,好像是一条可以走出沼泽的大道。 沈周懿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她手机没电关机了。 转身上楼去充电。 开机的时候,便看到有几条未接来电。 不是别人。 而是…… 沈江海。 她的外公。 看着那三条未接来电,沈周懿情绪淡淡,现在沈家已经不再如过去那般,这两天她也关注了邕城的相关新闻。 沈家完全是大换血的状态,就连沈家老宅都被拍卖了。 沈召卿事情做得很绝,一点没有留有余地。 这种狠辣,令人胆寒。 现在沈江海给她打电话,能为什么? 沈周懿唇边隐隐有讥讽之色。 她不得不承认,她一直都是恨沈江海的。 恨他明明是她最亲的人,却对她狠绝至此,从小的阴影至今,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大概停顿了两分钟。 沈周懿还是拨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沈江海是什么打算。 曾经高高在上的沈家掌权人,也如同阶下囚一般。 嘟嘟嘟—— 响了几声,那边接起来,传来了老人沧桑的声线:“你现在还好吗?” 沈江海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关心自己小辈的老人。 沈周懿给自己倒了杯水,自如又淡然:“挺好的。” 沈江海微微沉默了一阵,才轻叹:“不难猜,沈召卿对你向来是宽容的,又怎么会多亏待你。” 全世界都知道沈召卿最护的,就是沈周懿。 整个邕城无人不知,沈二爷的掌心宠外甥女。 “打这个电话,有什么事吗。”沈周懿一点不想要继续那个话题,现在她与沈召卿之间已经分崩离析,甚至算的上是割裂的关系,以后都不一定会怎么样。 沈江海又是长久的安静。 “我知道你很恨我这个外公,将女火怒火都迁怒在一个孩子身上。” 沈周懿轻嘲:“看来您还没有老糊涂。” 沈江海语气始终平淡:“我年纪大了,时候也不多了,有些事,还是想要说给你听。” 沈家的事情已经让他耗干了心血,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虽然现在还在疗养院呆着,像是沈召卿对他的施舍。 可他明白,这是监禁。 也是侮辱。 沈周懿几乎没多少耐心,柔婉地音色渐渐缥缈:“我很忙。” “是关于你父母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过往 沈江海咳嗽了几声,他的身体状况好像真的不太好,隔了一阵才又说:“你妈妈和你爸之间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不知道你现在清不清楚,你爸当年实际上是很怨恨你母亲的,认为她就是千金大小姐蛮横无理的脾气,对他强取豪夺,从不尊重他的个人思想。” 在那样一个时代。 姜遇孑这样的男人是极其高傲的。 他有足够的资本骄傲。 他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才子,从小都是养尊处优的,被那么多的人追捧着,有理想有抱负,有大好的未来和前途,可以为国争光,成为千千万万人眼中的伟人。 但是这种抱负被掐灭。 “那阵子,姜家遇难,姜遇孑也被迫南下,来到了邕城,你的母亲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去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想要用他的未来来胁迫,只要他成为沈家的女婿,她才会帮助他,甚至在你父亲工作的地方闹了许久,用了些手段二人意外一夜,闹大只会让你父亲更难生存,被指指点点负心汉,也让姜遇孑颠颠沛流离,迫于压力,只能低头。” 那样一个天之骄子,清冷的不可一世。 着实是不小的伤害。 “因为这件事,你父亲一直是恨着你妈妈的,二人的关系一直僵硬,可实际上,这都是你妈妈为了他甘心做的恶人,姜家当年的事情影响不小,被多方势力盯着,尤其姜遇孑当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一路追来邕城想要暗杀了他,要没有沈家的庇护,他必死无疑,偏生他这个人骨头太硬了,这种施舍他最是看不上,绝不会妥协,你妈妈不得已,才甘愿让自己成为那个罪不可恕的形象。” 二人爱恨嗔痴多少年。 姜遇孑或许在京城还光彩熠熠时是喜欢过沈妍让的。 后来变故太多,很容易磨灭一个人的心。 “正因为如此,你妈妈为了他的安全,生生将他困在沈家两年,就算两个人曾经是有爱的,大概也被磨的鲜血淋漓了,而你的出生,就是你妈妈那次用手段得来的,之后二人再无关系,说是夫妻,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你妈妈从小心高气傲,有什么也不愿意解释,就那么硬生生耗了几年,生生将我这样一个明媚的女儿耗干心血,最后变得不人不鬼,姜遇孑一直想要离开,我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那天,你妈妈忽然说想离婚,放你父亲离开,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她与外面的男人时常来往,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两个月的时间,她就死在了外面男人那里,是自杀,自虐而亡。” 毕竟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沈江海的声音哽咽着:“可你妈妈,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姜遇孑的事情!她为了放他毫无芥蒂的离开,为了让他心里敞亮些,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因为,那情人是你父亲为了脱离她而特意安排的。” 自己心爱的丈夫,为她选了另外的情人消耗她。 她还是跳下了这个深渊。 但是她多么骄傲。 爱他,放他走,却也有自己的自尊。 所以她死在了他离去的那天。 “姜遇孑根本不知道,你妈妈为他究竟做了多少,他心中有恨,导致什么都不愿去看,他颠沛流离从神坛坠落,若不是你妈妈拼死,他早已不在世上,他误会了她那么多年,互相伤害了那么久,我承认,我是恨姜遇孑,但是我心里也清楚,站在他的角度,他是没错。” 沈江海深吸一口气:“还有姜遇孑那个同僚好友,是我派人杀的,你母亲根本不知情,因为这件事,姜遇孑也一直憎恨着,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事,是因为我的确是活不久了,没什么时间了,但是你妈妈做过的事,该清白的清白,该敞亮的敞亮,总不能让她受一辈子的委屈。” 沈周懿敛下眼睫毛。 眼圈微微泛红。 没应声。 沈江海说:“如果你见到了他,请将真相告知他,还有你妈妈当年写的亲笔信,我前两天已经给你寄过去了,算着时间应该是到了。” 沈江海:“周懿,我对不起你,以后好好生活。” 善恶有报。 这就是他的报应。 当年因为他的错误决定,让姜遇孑更恨沈妍让,他们之间的孽缘,有一部分也是他的责任。 要是当年他不插手那么多。 或许。 这两个人会有冰释前嫌的一天。 最起码中间不会隔着人命。 嘟嘟嘟—— 沈江海挂了电话。 果断干脆。 沈周懿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她从来不知道父母之间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恩怨这么的深刻。 可细细想来,站在各自的角度,谁有错? 难怪姜遇孑鲜少会回家。 难怪母亲最后那段时间一直流连花丛。 都是定数。 以爱之名,挖心掏肺。 她的来电是会有录音的。 不管如何。 这段录音,还是应该给父亲听到。 几十年的纠葛,该落下帷幕了。 她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去翻找信箱。 果不其然。 找到了从邕城寄来的一封信。 是母亲当年写给沈江海的。 她没拆开。 有些答案,还是需要本人亲自去揭晓的。 姜遇孑已经出院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沈周懿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现居住的地方。 是一处距离帝景大学不远的老式别墅区。 有了一定的年份。 沈周懿来到这里时,心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 现在已经知晓母亲不是姜遇孑杀的,她心中的负累,也就轻松了许多。 走到门口。 就看到姜遇孑正在院子里照顾那些栀子花。 香味浓郁,像是坠入了一大片栀子花从,身心舒畅。 沈周懿进门。 就算病重,姜遇孑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有种人总是会得到老天的恩赐,不减当年。 难怪,会令母亲执着那么久。 姜遇孑回过头。 好像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 他看到沈周懿明显很开心,笑意浮现,温柔慈和:“阿懿,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沈周懿上前。 将那封信放在桌面,遮掩情绪:“不用了,有个东西想给你。” 第三百九十章 爱过 沈周懿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情绪和方式来跟姜遇孑相处。 她从下就缺乏父爱,对父亲的这个身份本就空白,就算现在明白了过去的一些事,她这空缺的情感下,也不容易表现出丝毫的情感。 姜遇孑看了看那封信。 信封上还有字体。 几乎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沈妍让的字迹。 其实沈妍让有一手好字,她那时在京城虽然不是学习最好的,甚至还时常的挂科,但是她这一手字,他一直都很欣赏。 自然能够一眼认得出来。 姜遇孑微微一顿,眼睛好半天才从那信封上挪开。 “留下来吃个饭吧。” 他难得的提出了这个请求。 与沈周懿接触的这段时间以来,他甚至不敢提出任何的请求,想要与她多相处,想要听她说说过往,但是好像他总是说不出口。 沈周懿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 姜遇孑亲自下得厨房,他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就算是身居高位,也有自己的小世界。 直到坐在饭桌上。 一桌子邕城菜。 都是沈周懿爱吃的。 很惊讶。 姜遇孑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我熟练的。” 沈周懿看向他:“你不是邕城的人,怎么会做这些?” 而且京城人与邕城的口味是大相径庭的。 姜遇孑一怔,最后只是笑笑不解释。 他们好像暂时性的放下了隔阂,姜遇孑也慢声慢调地跟沈周懿说着他这些年的研究,发生的是事情,以及她小时候的早已不记得的一些趣事。 好像真的像是普通的父女那样,融洽的相处着。 原来他们之间也是短暂有过温馨的。 句句没有沈妍让,但是好像总是有她的影子。 直到…… “你有爱过我妈妈吗?” 沈周懿突兀地问。 姜遇孑似乎不意外,垂着眼睛,看着盘中的菜:“她那时很耀眼,性格大方热情,跟我是完全相反的人,以前会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的吵闹,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她是我不曾有的样子。” 这样一句话。 好像已经叙述了很多很多。 沈周懿忽然就不纠结是否爱不爱了。 他们最起码轰烈过。 他记得她的每个样子。 爱与不爱这个秘密,只有姜遇孑一个人知道。 沈周懿将自己手机掏出来,录音保存下来,直接传送给了姜遇孑。 “有些事我想你应该要知道,还有这封信,都是我妈留下的。” 姜遇孑先是听了那录音。 沈周懿能从他脸上看出不断变化的情绪。 直到那双眼睛越来越红。 攥着手机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沈周懿忽然就释怀了。 姜遇孑,一定是爱过沈妍让的。 看着他打开那封信。 尘封已久了,字迹已经淡化了不少,还足以能够看得清。 最后的一行字:任鸟高飞,护他归京,无怨无悔。 多美平静又莫名磅礴的一句话。 掩藏了一段汹涌的情感。 最终只能归于虚无的无奈。 姜遇孑久久没有回神。 属于他们之间的恩怨好像在这一刻才得到了最后的结局篇章。 他跟沈妍让到底是一路人,同样的心高气傲,同样的宁折不屈。 她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在纵他去做。 他被仇恨蒙蔽双眼最严重的那段时间。 做的那么多事,谋划的那么多锥心刺骨的杀机,她都一声不吭的应了下来。 坦然赴死。 二十多年。 他们困在那浅薄的情感了二十多年。 手中的信纸滴落了清泪。 一点一点的氤氲开,模糊了那本就淡化的字迹。 姜遇孑好像陷入了死寂。 那种无言的悲,令人心头酸涩,怎么都无法纾解。 直到这个时刻。 沈周懿好像被什么重击,她本是情感淡薄之人,却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一种痛苦至极又浓郁至极的情感。 姜遇孑,是爱极了她妈妈的。 他一直活在自己的囚笼里。 导致了悲观的发展。 活着人,生生挨过几十年的痛苦。 也对啊。 若是不爱。 他为什么这么多年始终一个人。 一生再未有娶她人。 他们爱过,遗憾的是却从未恰如其分的相爱过。 这么多年的仇怨,在这一刻才算是彻底的解开。 毕竟有关于自己父母,沈周懿总是多了些感同身受,她将纸巾推到了姜遇孑的手边:“今天多有叨扰了。” 她起身。 但也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纠缠她这么多年的枷锁,算是彻底的解开了。 父母那一辈的爱恨,她又能插手多少。 只要,能够拨云见日,也不算寥寥收场。 走到门口的时候。 姜遇孑忽然就开口了。 “我能,认回你吗?” 沈周懿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这个身为她父亲的男人,好像在此刻才彻底的凋零,他甚至是希冀地看着她。 沈周懿继续往前走:“随便。” 清寡的两个字。 姜遇孑缓缓地松了口气。 但还未走出门。 就听后方有脚步声响起。 不属于姜遇孑。 沈周懿心有疑虑,鬼使神差地停下,恰好就回过了头。 后方。 男人站在栀子花从中,未染一丝的尘埃,一如既然的郎艳独绝,清风霁月如那岭上霜,一眼误终生。 他站在姜遇孑的身后,直直地看着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隐隐绰绰地。 手中的一把枪,却抵在姜遇孑的后背。 沈周懿神经顷刻之间被拉扯,被狠狠揉在一起,阻断了她的思绪。 一股寒意,犹如天灾,骤然降临。 沈周懿张了张嘴:“不……” 声音几乎发不出来。 而他就那么凝视着她,没有半点地犹豫,扣下了扳机。 一声闷响。 姜遇孑的胸口印出大片的猩红。 他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管自己的伤,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说:“去拿吧,你想要的东西。” 微弱的一句话。 几乎要让沈周懿听不清。 直到。 姜遇孑倒在血泊里。 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 明明前十分钟他们还在聊着过往,聊着以后。 沈周懿挪动僵硬地脚步,踩在被太阳晒的发烫的青石板上,好像黏住了鞋底,走的异常的艰难。 明明只有几米远。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走过来。 那子弹,就在心口。 回天乏力。 一代举世无双的院士,死于此。 沈周懿抬起头,清丽地眸子染上红,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她曾今最亲的人。 “……为什么?” 第三百九十一章 致命 为什么? 为什么是沈召卿? 她甚至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 沈召卿杀了……她的父亲。 就当着她的面。 沈周懿伸手去捂住姜遇孑胸口的伤口,企图将那汩汩流着的鲜血挡住,她脸上甚至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像有些僵硬,又有淡淡地不可自控的慌乱。 她张了张嘴:“救他。” 她甚至还企图想要挽救姜遇孑的生命。 手心已经被濡湿。 姜遇孑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说不出话来,他抬手握住了沈周懿的手腕,眼里没有什么眷恋和惊讶,他有的只是对生命的释怀和和解。 “别……” “为难了。” 他吐字困难至极。 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说:“过去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了,能够这样痛快的走,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恩赐。” “感谢你,让我可以在今天真正的成为你的父亲。” 短短地几秒钟时间,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 沈周懿眼睁睁地看着姜遇孑一点点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父女两在前不久,在时隔二十年后,同桌吃了的第一顿饭。 刚刚她甚至在想,或许她该放下过去的仇怨,试着接受姜遇孑这个爸爸。 或许。 他还是爱她的。 她有小小地期待过,哪怕是被她佯装不在意的压在角落里。 但…… 为什么要这样? 沈周懿感受着握着她的那只手松开,垂在地面上。 她才抬起头,看向就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沈家二爷。 她开始陌生的人。 好像她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沈召卿自上而下地睨着她,那个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好像现在才是真正的他,淡泊而没什么真挚的感情。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之所以一直说会帮你找到你的父亲,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想要除掉他。”沈召卿的声音清清冷冷地,明明是盛夏的天,对于他而言,宛若凛冬。 沈周懿感受着手心的黏腻,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从未想过拿走的生命。 沈召卿真的变了。 他不在乎她怎么想,他甚至可以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亲生父亲。 她眼圈漾出红:“沈召卿,你那么恨沈家人,恨到连我妈深爱的男人也不放过,既然如此,怎么不对我动手?” 沈召卿抬眸,温沉的声音不再有过去的宠溺:“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不是吗?” 他丝毫不遮掩什么。 沈召卿敛下眼睫,不知在看着何处:“听说庄怀隽借此威胁你,现在姜遇孑已经死了,你想要什么可以立马拿到手了,好好的机会,不要浪费了才是。” 他也不管沈周懿是什么表情,抬起腿就走。 颀长的背影那般的决绝。 沈周懿望着他,手脚好像被砍断了一样,痛彻心扉着。 沈召卿是谁。 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裴谨行外最在乎的人。 他是她最亲的小舅。 也是超越了所有亲情的感情。 他教会了她所有,他带着她平安的长大,他送她去读美术学院,他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带着她一步步从沼泽里挣扎出一条生路。 他真的不再是过去的沈召卿。 他不介意她会恨他。 沈周懿闭上了眼,遮住了情绪波动极大的眼眸,她颤抖着手,甚至没想过报警去解决当下的情况。 姜遇孑的身份特殊,发生了任何的意外都不会对外公布。 必然会秘密的解决。 沈周懿第一时间联系了九院。 那边的人竟然很快过来解决,他们好像并不太过震惊。 沈周懿在恍惚之间,问了其中一个人:“你们为什么不问他是怎么死的?” 那人看着她,表情里有惋惜,“徐院士前几天开会时反常的说了一些对项目的后续发展,还说了他的病实在是太痛苦了,以后怕是很难再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了,那会儿我们就猜想院士会不会做什么……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沈周懿愣神。 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姜遇孑是自杀。 看着远方那血红的天,夕阳将远方染了个透彻,浓烈的色彩几乎惹人喘不过气来,闷如沸水锅,不停地翻滚发酵,挤干了所有的空气,死于热烈。 沈周懿像是一个局外人,眼睁睁地看着姜遇孑的后事被人操办着。 沈周懿是麻木的。 说是难受,好像也说不上来,甚至眼泪都掉不出来。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是那么的冷血。 她是不是天生的,就融不进正常人的世界? 她在姜遇孑的住宅呆了很久。 嗅着满堂的栀子花香,那么的有温度,本该日日开的更美丽的。 现在只能等着朵朵枯萎。 门外。 沈召卿就站在避于视线之外的地方。 他还隐隐能够看到坐在里面藤椅上出神的沈周懿。 他胸膛在缓缓地起伏着,到最后那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重。 他抬手摁压胸口。 掌心已经几乎被攥的滴血。 清儒白玉的脸上,泛着苍白。 刚刚差一丝。 他就狠不下心来了。 他与姜遇孑约定好的事情。 姜遇孑想要以自己的死,换取沈周懿日后的安心。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命数迟早会到头。 反而沈周懿根本不能等下去了,既然如此,姜遇孑便做了决定,早死晚死都一样。 而他。 则要做那把刀。 沈周懿做不了的决定,他来做。 他去成为她的那把刀,代替她将一切尘埃落定。 世间的事本就难两全。 庄怀隽不容易糊弄,他打定主意注定不会更改,裴谨行那边怕是等不及。 有些事,不必说。 只要结果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那就是好的。 尤其。 刚刚姜遇孑知道了当年与沈妍让之间的真相。 他已经是心如死灰。 在那一瞬,姜遇孑请求了他。 杀了他。 沈召卿收回视线,整个人往粗粝的荼蘼花墙壁上一靠,抬头看向朗朗晴空,哪儿还有半点光痕。 他迈出长腿,没再多看里面的人一眼,直接去往了一处庄园。 庄怀隽的庄园。 有必要见见面了。 他要的结果和局面,皆已经实现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开心 天渐渐的黑下来。 闹剧在落幕。 夜风袭来。 沈周懿醒神,陌生的环境,刚刚发生了人命,却不觉半点的阴森恐怖。 她站起来,双腿麻木的举步难行。 走了很久才走出那个院子。 上了车之后,心跳在胸腔沉重的蹦着,无数种的情绪在肆虐,甚至连伤心的立场都是那么的尴尬。 她将手机拿出来,看着手机里存好的一个手机号。 在此刻竟然有些犹豫。 讽刺在蔓延。 她父亲死了,本应该伤心的时刻,她却还不得不考虑着他的死能帮助她得到药剂的问题。 说白了,小时候沈江海说她就是一个扫把星,也不算是假话。 看向窗外,沈周懿无声地拨通了那个电话。 嘟嘟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喂。” 嗓音天生的阴刻,显得不太近人情。 沈周懿收回视线,单手压住了酸胀的胸口:“他已经死了,药剂什么时候给我。” 她的语气十分的冷漠,是不受控制的情绪外泄,就算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郁沉。 庄怀隽似乎是沉默了一阵。 他才慢声说:“看来你真的很伤心。” 沈周懿轻嘲:“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又何必再装模作样。” “刺人。”他说。 “既然承诺了你的事情,我不会爽约的,药剂会给你,看来要给你给他办理丧事的时间。” 多么的贴心啊,他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的薄情寡义。 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庄怀隽这样的人格。 就算是沈周懿也不免开始深思。 她唇瓣微抿,干涩的要命:“理由还不告诉我吗,庄怀隽,是什么让你从一开始就只针对我一个人,我们熟吗?” 又是一阵沉默。 死寂一般,无声地在宣泄着什么。 良久,庄怀隽才说:“他在乎你。”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 沈周懿抬起眼。 庄怀隽便挂断了电话。 沈周懿垂头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曾经她送走了母亲,那阵子她其实性格是最淡漠的时候,从小看着父母恩怨,母亲也不算太亲近她,常常不归家,说白了,那时的她是感知不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传递的。 正因如此。 在母亲去世时,她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无波无澜着。 她不懂应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伤心情绪,只看着那些人哭天喊地,她觉得好假,怎么能够哭的那么歇斯底里的。 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惩罚,那时的淡泊,到现在,她真正的理解了情感为何物,裴谨行在这段感情里,孜孜不倦的告诉她,爱是什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会带给人怎样的愉悦,是责任,也是救赎。 她大概是懂了。 所以现在她要亲眼看着父亲的死。 体会一把人们常说的伤感。 好像是真的挺难过的。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原谅姜遇孑了。 沉思了许久。 沈周懿揉了揉头发,使自己清醒了许多。 开车去往九院那边。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要以女儿的身份,送送他的。 她大概也明白。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父亲心里应该是解脱的吧。 最起码跟母亲之间的芥蒂才算是烟消云散了。 在世未相爱,相见望如故。 ———— 今天的天气很是反常,闷热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落下了大雨,淅淅沥沥地浇在地面,清扫着一切的烦扰。 偌大的庄园里。 颀长的身影看着窗外。 玻璃窗上蜿蜒而下一道道杂乱的水痕。 看不清外面景象究竟如何。 庄怀隽看着手机里那电话号码许久。 通话记录不过才几十秒钟而已。 收了手机,他转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与他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就算是这种时候,他都那么的冷静,脸上甚至看不出丁点的情绪。 明明,他心爱的外甥女现在正面临巨大的灾祸。 庄怀隽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去倒了红酒,低敛的眼睫遮住了眼眸。 语气寡郁:“因为这件事还特意跑一趟,你倒是真为她着想。” 沈召卿西装外套就放在身侧,白衬衫衬的整个人更清儒艳艳。 他说:“闹到这种地步,你真的满意了?” 庄怀隽回头看他,妖异的眸子晦涩不明:“这不就是一开始的目标吗?你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对仇人的女儿心慈手软,怎么?还是说,你该不会是对她生了什么不该生的感情?” 这话问的犀利又阴刻。 沈召卿抬眸,嗓音薄凉:“庄怀隽,别太过了。” 瞧瞧。 还是这幅雷打不动的样子。 明明他已经在对着他底线和死穴不停地剜着,他仍旧能保持他的姿态和理智。 庄怀隽抿了口酒水,艳红的酒水将他的唇染的更潋滟:“你还真是老僧入定,世上还有比你更会掩藏情绪的人吗。” “明明那么担心那小蘑菇头,偏生做那个恶人。” 这世界真是令人看不懂。 不过也好。 沈召卿和沈周懿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他们两个会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是一早就注定好的事情。 偏偏沈召卿把她当了真。 讽刺。 可笑。 “你的目的达到了,过程是什么样的又有什么重要的,我来就是告诉你,别做多余的事情,她想要的给她,事情已经够糟糕了,你的恶趣味该收一收了。”沈召卿起身,淡眸如雪,不见温度。 庄怀隽回过头:“还没结束。” 沈召卿的脚步停顿。 庄怀隽说:“你以为,裴家那位裴谨太子爷去了何处?” 就算他将药剂给了沈周懿。 可她面临的问题,还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沈召卿旋身,眼里幽幽:“什么意思?” 他才刚刚从邕城回来,有些事还没有完全的掌控风向。 尤其墨清秋现在到底是庄怀隽身边的人,不可能什么都跟他透底。 庄怀隽走向他,在瓢泼的雨夜之中,二人的身影在窗棂上投出昏沉的阴影,面对面站立,视线平行着,一清冷沉静,一郁沉残戾,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好似被什么拉扯,竟有奇妙的融合感。 庄怀隽睨着他,忽而问:“要是裴谨行死了,你会不会开心?”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养崽 沈召卿不动声色着,“我为什么要开心?” 庄怀隽凑在他眼前,细细的端详着他的表情,须臾之后,轻嗤一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了,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他往后退去。 侧头将水晶酒杯放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叮’,意味不明地轻扯唇畔,笑的不达眼底,“这件事你就不需要过问了,到时,你自然会清楚,不超过一个月,一切尘埃落定。” 沈召卿皱眉。 庄怀隽是什么个性他清楚,正因为庄怀隽疯惯了,所以才会觉得事情怕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裴谨行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 ** 九院这边处理事情很是隐秘,本就事关院士,不能太过的张扬。 姜遇孑不知道生前是否有嘱托过什么,一切都进行的合理顺畅。 沈周懿只是远远地看了看。 一路跟着大队伍的车从医学研究三院去往安置点。 三院毕竟集结了一群医疗界的大拿,没有生的希望便只能送往火葬安置。 沈周懿看到了忙碌中的徐昶砚。 帝景大学的理事长。 现在得知身份。 这样一个掌握京城所以豪门子弟,全国天才学子的男人,是她的叔叔。 血亲的叔叔。 好在。 姜遇孑还是有亲人在为他处理后事。 也不算走的十分的凄凉。 沈周懿停留了很久。 雨夜不曾停歇,她的肩颈几乎被打湿。 打算离开的时候。 后面有声音传来。 “怎么不过去看看?” 沈周懿回过头来。 徐昶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附近,他还是那一身妥帖的西服,长身如玉的,到底是父亲的亲兄弟,长相气质都极其相似。 沈周懿停下,喉咙好像被黏住,半晌才道:“不知道以什么名义。” 徐昶砚走过来,将他手中的大伞换给沈周懿,绅士精炼:“徐嵘一院士的唯一女儿,徐昶砚的唯一侄女,足够了。” 沈周懿一怔。 徐昶砚看着她,看起来很是平静:“他的病本就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一种绝症,活着就是在无尽的炼狱里,现在干干脆脆的走了,好像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他是与你相认之后才离开的,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了解他的哥哥。 一辈子活得太过负累了,前半生磕磕绊绊,什么苦都吃尽了,后半生老天也不给点甜头,生生的折磨这样一个人。 有时候死亡,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 是全新的开始,是希望。 沈周懿沉默。 徐昶砚犹豫了一下,最终拍拍她的肩膀:“不必忧心,人生在世皆有命数,往前看。” 活到了他们这个年龄,基本上许多事都已经看清了。 沈周懿点点头:“我会的。” 徐昶砚要转身之际,忽然停下,看着她。 半晌才开口:“能不能……” “叔叔。” 沈周懿缓缓开口,就那么淡然的看着他。 她声音恬静清丽,尾音似乎含着几分甜味。 总是能入了人的心。 徐昶砚一怔,愣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显然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的事情竟然就实现了。 他似乎有些尴尬和不自在,放在身侧的手反复的攥了攥,才道:“……哦。” 顿了顿。 “有空回家吃饭。” 他又转身回来:“初次相认没准备见面礼,下次补给你。” 沈周懿能够感受到他的那种紧张。 没想到见惯了大风大浪,地位超然的徐昶砚也会有这种时刻。 她点点头。 徐昶砚:“那你回去吧。” 沈周懿轻声地应:“好。” 现在这边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呆在这里反而也扰乱他人。 看着沈周懿的背影,徐昶砚站了许久,又回过头看了看里边,像是很纠结:“孩子应该怎么养……?” 他老哥走的干脆,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还算是能转圜心情。 唯一苦恼的事情就是。 扔给他这么大的一闺女…… 怎么养? 有没有相关的指南? ———— 雨还在下不停。 不知老天爷是在为谁悲戚。 夜深。 沈周懿身上有雨水,回来泡了个澡,已经不早了。 她大概是有些感冒,鼻子闷闷的,喉咙也越来越痛,精神恍恍惚惚。 今天的画面算是不小的刺激。 说到底她对沈召卿还是存有私心,就算如此,她都没想过要将他对姜遇孑动手的事情和盘托出。 沈周懿揉着脑袋,憋闷的快要炸开。 她想不通。 叮—— 手机响了声。 沈周懿思绪拉回,是裴谨行发来的微信。 他好像只有这个时间才有空。 【很想你。】 简短的三个字。 沈周懿的神经霎时间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她想要看看他,直接打了个视频过去。 嘟、 嘟、 嘟、 响了好多声。 那边好像是无奈,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手机屏幕里,男人身处黑暗,看不太清楚脸上,但是能看到大概的五官。 他靠在墙面,一腿微微曲起,嗓音有些沙哑:“怎么都没睡。” 沈周懿情绪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高度,她强忍着:“我能不能去找你?” 裴谨行顿了顿,变换了一下姿势,“怎么了?” 他想要看清她:“出什么事了吗?” 沈周懿盯着他,好像有些事也无从说起,不知如何起头,最终只能说:“院士去世了。” 裴谨行先是一怔,良久才说:“难过就别强忍着。” 他太了解沈周懿了。 她永远是将情绪藏于心底的人。 不善于表达,不善于暴露。 沈周懿看着他:“你知道?” 裴谨行稍稍抬眸:“什么?” “他是我的父亲。” 沈周懿走到阳台上,护栏上湿哒哒的,“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裴谨行对于姜遇孑的死不意外,甚至还想着来安慰她,除非他知道姜遇孑与她之间的关系,否则怎么会想到让她不要太难过。 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是被裴谨行刻意遮掩的。 裴谨行那双漂亮的含情眼深深地凝视着她,最终也没有隐瞒:“我出国之前去见过院士了。” 那天他见了徐嵘一和庄怀隽两个人。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沈周懿摸了下护栏,冰凉的几乎入骨,她身体小小的颤了颤,说不出什么心情:“你会离开我吗?” 小舅,也不是她的小舅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出国 庄怀隽答应了药剂会给他,这几天之内就会落实。 她想要提前做准备,然后去找他。 裴谨行视线好像实质性一眼黏在她的身上,不知他出国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浑身上下的厌世感好像更重了,消沉的漾不出半点波澜,倦意浓郁,竟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易碎。 但他还是会真挚地回答她:“我会永远爱你沈周懿。” 这句话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更震撼人心。 没有半点的敷衍,就算他看起来那般的散漫,但就是无人怀疑会掺杂假意。 沈周懿眼皮翁动。 紧绷的脊背才缓慢的放松下来。 “我想去见你,你在哪里?” 她会给他带去解药,他们会永远的在一起。 裴谨行那边好像有光线缓缓地亮起来,那一刹那的时间,让沈周懿看清了他的脸,是苍白的,是病态的,眼圈漾着淡红,好像风一吹就碎了。 沈周懿不由得攥紧手机,雨滴被风吹到了她的脸上,冰凉至极。 “你究竟怎么了?裴谨行?” 那边很快暗下去。 要不是有光线透进来,她都不会知道他现在是这样一种状态。 裴谨行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尾音懒懒淡淡地:“发烧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把我当真么陶瓷娃娃了?” 这话说的挺混不吝的。 一点没放在心上一样。 沈周懿却有种难以消散的直觉,她转身:“地址,我去找你。” 裴谨行一顿:“我最近怕是很忙。” “我去了那边可以等你,等你不忙了来找我。” 沈周懿也开始固执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姜遇孑的事情给了她一个极大的冲击还是什么,一种莫名地恐慌在四肢百骸蔓延着。 裴谨行沉默。 良久之后,才道:“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如果你认为我不能陪伴到你,要不——” “裴谨行。” 沈周懿出声打断。 她呼吸开始不畅,火气在肺腑里肆虐:“你想好了说。” 裴谨行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去国外后的这段时间,好像一日比一日消糜,那种颓废就算不说她都感受的到,直到刚刚,她忽然就有了一个不明的猜测。 看着她已经泛出怒气的眉眼。 裴谨行倏地笑了笑:“想好了。” 沈周懿脸上的表情几乎快要皲裂。 她从未有过此刻这种感受。 她甚至真的怕他会说出什么她不喜欢的言论。 直到。 裴谨行说:“我爱你。” 沈周懿骤然一愣。 “你……” 本以为会是一个不太好的结果。 却不想他会突然这么说。 裴谨行说:“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他嗓音慵倦,咬字也裹挟淡淡的京腔,缓慢的、孜孜不倦地重复着。 “我爱你,周周。” 他像是在安抚着自己,眼里渐渐地有了光,“现在能见你就好了。” 这句很轻。 轻到沈周懿都没太听清楚。 他暂时性地挪出了镜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须臾才又回来,唇更艳了:“下次,下次再打给你好不好?” 沈周懿心中酸酸涩涩的,“嗯。” 手机屏幕亮起来。 视频结束。 刚刚,她竟然隐隐有什么预感。 虽然最后便成了我爱你,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你究竟…… 在经历着什么? 沈周懿心像是被牵着,才发现就算到最后,裴谨行都没有说他究竟在什么地上。 他不想告诉她。 沈周懿在室内来回踱步。 现在看来不能再拖着了。 不管他要不要。 她也想去找他。 —— —— 天光大亮。 沈周懿没睡好。 她从西储园出来。 直接开车去往了庄怀隽的庄园。 这个时间还早。 清晨时分,路上都没有什么车。 等沈周懿来到那华丽异常的庄园时。 恰好碰到晨跑回来的墨清秋,他一点不意外沈周懿的到来。 直接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周懿随着他进门。 这庄园里没有半点的人情味,冷冰冰的。 墨清秋说:“知道你会过来,但不好意思,老板不在h国了。” 沈周懿一愣,唇瓣下压:“庄怀隽是什么意思?!他分明说过……” “他突发疾病,连夜出国治病了。”墨清秋歪歪头:“老板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比较突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我才会留在这边等你,你要的东西只有老板有,要不如,你跟我走一趟?” 沈周懿意外,“他是什么病?” 墨清秋抓下脖颈上的毛巾,挺平静地说:“后天的病,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心衰。” “这么严重?” 难怪每次见到庄怀隽的时候,总觉得他看起来病态的白,有种羸弱感。 墨清秋看她一眼,神情微怪:“治不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有钱就能解决问题的。” 要不是有钱。 庄怀隽也根本活不到今天。 本就是用钱砸出来的命。 沈周懿不关心庄怀隽究竟是什么病,她只想赶紧拿到药剂。 “我跟你走,什么时候出发?” 墨清秋说:“不过不好意思——” 沈周懿:“什么?” 墨清秋:“昨天事发突然,走的时候触犯了京城一些法律条规,之所以我没走,一是等你,二是我暂时性走不了。” 沈周懿:“……” 这是等她吗? 没被管制,早飞了好吗? 京城的确不同于其他地方,就算他们再怎么强权,但在京城这片地方,也会有行不通的地方。 尤其何道商会大本营根本不是京城,闹出太大的动静也没好处。 沈周懿皱眉思绪了一阵:“我想办法吧。” 她转身,想了一阵之后。 眼睛一亮。 掏出手机便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接起来。 沈周懿:“我能请求你帮我个忙吗?” 那边:“说。” 须臾。 挂了电话。 沈周懿回来。 墨清秋手中抓着一颗苹果,吊儿郎当的看着她:“怎样?” 沈周懿:“成了。” 墨清秋:“?” 她去请大罗神仙了? ———— 来到机场。 墨清秋才算是彻底的相信了沈周懿的话。 她还真是把事情给搞定了。 他恨好奇,她到底还有什么杀手锏。 “你这么大能耐?上边有人啊?” 知道他们昨天闹的多大吗?这事儿可是被重点关注的,京城上边都知道了,除非是京城权利最重之人下达批准,否则,很难解决。 第三百九十五章 落地 沈周懿继续往前走着,倒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表现,只是淡淡地说:“大概有。” 她找了徐昶砚。 徐昶砚在京城的地位实际上与那些豪门世家是不一样的,他不属于商圈,而是*治。 处理一些事情要方便很多。 级别还十分的高。 这是她有些意外的事情。 墨清秋黑色的背包放在肩膀后,语气轻飘飘的:“行吧,不过你做好准备,这次出去,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老板的情况可不是小问题。” 沈周懿抿抿唇:“于我来说,有什么选择吗?” 只有在庄怀隽面前,才能确保药剂。 她已经耐心耗尽,不想再空等着了。 裴谨行不知究竟在经历什么,她这段时间心里一直突突直跳,始终不太安稳,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夜不能寐,着实煎熬。 墨清秋没再说话。 在沈周懿向前走的时候。 他微微停下。 回头看了看机场门口的方向。 是啊。 就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归来了。 这里的人和事。 怕是要暂时的告一段落了。 思及此。 墨清秋弯着唇莫名地笑了下,瞧不出什么深意来。 又转身向前走,隐隐有一句话留在原处:“就此打住。” ** ** 从京城的上空飞过。 沈周懿透过窗口看着下方。 心情好像很是平静。 姜遇孑的事情在她这里好像被深深地埋没,徐昶砚说了,姜遇孑活的很辛苦,离开并不是什么坏事,正因为如此,她好像才有些许的安慰,可沈召卿的所作所为,又是另外一码事。 是彻底的反目。 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她仍旧在心有不甘。 恨? 好像是恨的。 离开也好,暂时让她清静清静,有些事,日后自有结局和答案。 ———— 庄怀隽身在g国。 因为事发突然,紧急飞g国,从而引起了一些管控的乱子,要不是他势力强盛,根本不可能离开京城半步。 抵达时。 清晨。 大雾弥漫,四下人间。 清灰笼罩,阴雨绵绵,空气中都是湿冷的滋味。 他们乘坐的是私人飞机,到达了特定的国际飞机场区域。 已经有车来接。 墨清秋上车,给沈周懿打开车门。 “现在去往目的地还得一个多小时,要不沈小姐睡会儿?” 沈周懿看了看窗外的雾景,摇摇头:“不用。” 墨清秋不再说什么。 坐在了前面的副驾驶。 沈周懿轻轻压了压虎口的位置,长途奔波下,她有点不是很舒服,有些反酸。 看了看时间,六点多些。 g国的时差与f国相差不是很大。 那边现在应该是十点多。 他在干什么? 沈周懿迟疑了,她在这个时间段联系他,从来都没有联系上过。 在这种惴惴不安中,她心力交瘁。 车子持续向前开。 去的方向比较偏僻,与市区隔着一片海域,这边海水居多,环海城市房屋分布的也十分的均匀。 而庄怀隽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城市的大致景象,但是市区却无法观测到这边。 视野极佳。 车子停下。 沈周懿下车。 这里是典型的欧式建筑,华丽又奢靡,有种复古的设计在其中,好像误闯入了一座城堡 可这座城堡却略显阴森,天气阴沉,显得这座色调灰白的建筑都变得森然起来。 墨清秋侧头:“随我来吧。” 跟着他一路进去。 乘坐电梯一路向上。 这里好像就是一处独立的疗养区,集合了各种最先进的设备,就算是踏入了鬼门关都能与之搏一搏。 这里逐渐看到了穿着白褂的医护人员。 来来往往着。 沈周懿眯眯眼,庄怀隽的身体……竟这么差? 直到来到了其中一间房门口。 墨清秋刷了一张卡才打开。 里面空间极大,沈周懿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的一张床。 男人就躺在其中陷入在那黑色柔软之中,好像单薄了许多,病态又妖异的美感。 他肤色白的惊人,阖着眼,睫毛纤长垂下,投下一片漂亮的阴影。 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面部还罩着氧气面罩。 有微弱的呼吸在起伏着。 沈周懿微诧:“这么严重?” 墨清秋打发走了室内的医护,走过去看了看仪器上的指标,才道:“从小有的毛病,那阵子受到不小的伤害,后面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拖着就严重了,再后来有了足够的资本条件,算是为时已晚。” 要不是有钱这么一日又一日的重金保命。 这世上早无庄怀隽了。 沈周懿视线落在男人苍白的脸上,须臾才问:“他小时候?他是哪里人?” 墨清秋一顿,微妙地默了须臾,“不清楚。” 明显这是不想多说的意思。 沈周懿也不是什么没有眼力见的,干脆便转移了话题。 “我什么时候能拿东西?” 墨清秋往沙发上一坐,长腿曲着,手中把玩着打火机,语气慢慢:“等他醒。” 沈周懿顿时蹙眉。 庄怀隽的情况眼看着不太好,所有精密昂贵的器具都上了,完全没有一个确定的时间。 “我没有时间跟你们耗着。”她的语气已经有了情绪在其中。 墨清秋耸耸肩:“现在只能这样,没得选择,这里给你安排了房间,就先住下,既来之则安之不是?” 沈周懿心中郁闷。 泛着不悦的眸子落在床上。 庄怀隽一动不动的,昏迷时看起来好像好相处多了,不再那么残戾阴沉,光是这长相就足够令人醉生梦死了,偏生是这样一个冷血的性子。 迫不得已的接受了安排。 沈周懿的房间就安排在了庄怀隽的隔壁、 房间很大,有落地窗。 设施齐全。 有人将她的行李拿上来。 她坐下跟闻鸢说了声这才开始收拾。 做完一切,她习惯性的给裴谨行打了电话过去。 关机状态—— 也不算多意外。 沈周懿只能强行摁着自己。 第一天就这么悄然的过去。 到了晚上。 去楼下吃了晚餐。 回到这层时,庄怀隽这边没有人。 沈周懿神情紧绷着,她转身去推开他的门。 里面果然没有人。 只有他一个人躺在那边。 还是没有苏醒的征兆。 不知究竟会昏迷多久。 沈周懿走到床边,看看他,又看看那氧气管,盯了许久,不知在想一些什么。 良久。 她才离开。 第三百九十六章 有救 第二天。 私人医护依旧很是忙碌,每天在为他们的金主工作,不敢懈怠半分。 庄怀隽仍旧没醒。 沈周懿习惯性再去看看他。 就差将‘你怎么还不醒’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直到第五天。 沈周懿起夜。 外面又在下雷阵雨。 雷声阵阵。 闪在屋内。 下楼喝了水。 路过庄怀隽的病房,她抿唇叹了声,又推门进去。 耐心隐隐到了尽头。 进门发现窗户没关。 雨水溅洒进来。 她顶着狂风暴雨去关上。 转身回来时,她观察了一下机器上面的指标,好像有细微的浮动变化。 想要叫人,但是这个时间段都在休息,已经是凌晨的三点多了。 这个想法打消。 沈周懿坐在床边,清丽的眸子盯着男人:“你真是我的灾星。” 偏生,她还不得不妥协。 沈周懿几乎是臭着脸的。 每天等着他醒,每天都在落空。 余光下挪。 发现男人手背竟然渗透出了血迹,不知是怎么回事,开始回血。 延顺着手指往床单上淌。 沈周懿立马起身去调试输液的速度。 现在她可不想让庄怀隽死,他必须活着才行。 血流的不少,她又抽了抽纸过来,捏着男人手腕,将他手上的血一点一点擦干净,看着不至于那么瘆得慌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总觉得室内有森森的感觉。 沈周懿好巧不巧地抬起头。 就在那一瞬间,对上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在夜色里似乎比那雷雨天还要深邃无垠,好像为了配合,窗外闷雷闪过,照亮了那么一瞬。 他视线缓缓地下挪。 落在她的手上。 有血迹,看着渗人。 他情绪不变,语气却阴刻:“你做什么?” 沈周懿平静地松开,将那团纸扔进垃圾桶:“怕我宰了你?” 庄怀隽抬起另一只手,摘了脸上的氧气面罩,黑黢黢的眼瞳透着不明的光,尾音微哑:“你很幽默?” 沈周懿往后一退,对于男人的尖锐,她道:“跟一个神经病谈幽默,除非我跟你一样有病。” “牙尖嘴利。” 庄怀隽淡淡掀眸瞥她一眼。 缓缓地坐起来,唇瓣仍旧苍白,可脾气却刺骨:“你男人知道你这么凶神恶煞?” 沈周懿淡淡道:“那恭喜庄先生,你还真是我在这世上第一个这么不耐烦的人。” 庄怀隽咽咽嗓子,轻哂:“那我真特殊,荣幸之至。” 沈周懿:“……” 她真是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这么个嘴巴毒辣的。 阴不阴阳不阳的,是那种就算睡着了都会爬起来再深思深思他话的家伙。 “既然你醒了,药剂呢?” 她的不耐烦几乎已经给放在了明面上。 庄怀隽起身时,身上的真丝睡袍也跟着骨骼嶙峋的肩颈滑下些许,有肌肉,却不会过分的扎实,有种清瘦病态的美,徒生几分刺激感,他伸手提起,心脏处隐隐有疤痕,狰狞着。 对于沈周懿的话。 他没多理会,只是说:“我昏迷了多久?” 沈周懿:“我来了五天。” 庄怀隽侧眸过来:“难怪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 沈周懿:“……” “总觉得有厉鬼站在我床边盯着我许久,想拔我氧气管。” “……” 他真的病的不清。 但有一说一。 这几天她天天过来看他的时候。 脑子里的确是想了这件事。 他要不要那么敏锐。 昏迷都那么机警。 庄怀隽靠在床头,仰着下颌,喉结滚动:“把我衣服拿来。” 沈周懿神色清淡:“我不是你的仆人。” “你以为我缺仆人?” “那你缺爱?” “……” 这回明显是换他被顶到了。 忍不住捂唇轻咳起来。 沈周懿甚至都怕,他会不会就这么撅过去? 她走过去:“你不会这么不经气吧?人活着,大气些。” 庄怀隽掀眸看她。 沈周懿干脆坐在一边,拿起旁边苹果削起来:“我没时间跟你耗着,你说过的,要是事情结束不给我药剂,我可以杀了你的。” 庄怀隽下颌一收,视线落在那苹果上:“你跟小时候还真是一样的毒。” 沈周懿抬头:“……?” “你什……” 咔—— 门忽然被打开。 墨清秋进来。 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转圜。 须臾:“你俩干仗了?” 这诡异又惊悚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他就住在楼下,听到了上面有一些动静,就上来看看,没想到沈周懿竟在这里了。 庄怀隽视线从沈周懿身上挪开,落在门口:“你把她带来的?” 墨清秋干脆双手环胸往门框一靠:“你欠的债,我总得擦屁股吧。” “……” 庄怀隽眉心轻蹙,这是擦屁股? 明摆着带着人上门来气他的。 沈周懿削完苹果,也没有给庄怀隽留下,说:“现在可以明说了吧?药剂什么时候能给我?” 庄怀隽现在身体还算是虚弱,他语气总是带着几分哂意:“给你自然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你知道你的情郎在什么地方吗?” 沈周懿:“这自然不用你来操心。” 拿到东西,其他的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 庄怀隽似是轻嗤了下:“伟大的爱情,多令人感动。” 沈周懿完全不懂这男人究竟在阴阳怪气什么。 庄怀隽招招手。 墨清秋便走过去,将放在一边的衣服递给庄怀隽。 他现在的状态好像好了很多,行动不算太受局限。 “那我给你提个醒,他已经不在f国了。” 沈周懿一顿,“你怎么知道?” 她完全无法轻易的信任他。 庄怀隽回过头来,眼眸幽幽,“信不信由你。” 说罢。 他走到了其中一面柜子前,输入了什么密码后,那柜子陡然开始变幻位置,竟隔出了一道暗室。 精细程度令人惊叹。 墨清秋走过去,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个高科技的黑色盒子。 庄怀隽录入自己的指纹、瞳纹、密码等等。 盒子才打开。 是一个拇指大的瓶子。 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沈周懿的视线胶着过去,纵然再怎么冷静,却也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近在咫尺的成功。 裴谨行有救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惊变 庄怀隽拿出那小瓶子,回过头来看着沈周懿:“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大可放心我说过的话不会不兑现。” 沈周懿心口微胀迈步上前,伸出手下意识地去拿。 庄怀隽却抬起手。 他身高很高。 沈周懿一下子便落空。 她轻蹙眉心。 庄怀隽敛眸,黝黑的眼瞳纯粹的像那深海礁石,他微微弯下腰,久久地凝视着她:“不说句感谢?” 沈周懿一怔,看着他,像是忍不住的轻嘲:“我谢谢你让我挣扎在绝境?搭上无辜的命去获取?我应该谢你什么?” 女人的神情很是露骨,不曾收敛丁点的讥讽。 在这双柔婉清丽的眼里,没有丝毫的粉饰,她对他,是有恨的。 他们注定是敌对的关系。 庄怀隽望着她,许久后才意味不明地勾勾唇:“你还是你。” 就算是忘记了一切,对他的态度仍旧如过去那般。 她对他好像是天生骨子里的厌恶。 只不过现在的她,比以前可锋锐多了。 小时候好欺负些。 也可爱些。 将那小小药瓶塞进沈周懿手里,他往后退了一步:“答应你的给你了,其他的,还是你自己去想办法。” 他抬起脚步往外走。 末了又回过头来。 “介于你刚刚帮我调试输液管,没答案之前,可以一直在这里住着。” 说完。 这才离开。 沈周懿没应。 低头看着手中冰凉的瓶子。 这对于她来说。 完全就是生的希望。 心脏止不住的在砰砰直跳。 只兴奋,也是雀跃。 这一路的艰辛,还好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 下楼。 庄怀隽坐在书房。 他吃了药,现在的状态比之前越来越好。 好在回来的及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问题。 墨清秋跟着下来,咬着烟看他:“你还真舍得给。” c03药剂是什么? 那可是就算一脚踏入阎王殿都可以拉回来的。 庄怀隽的身体又一直不好。 他完全可以将这个东西留给自己以防不时之需的。 毕竟是在是太珍贵了。 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庄怀隽敛眸看着桌面上的信息,表情没什么起伏:“答应的事,还不至于那么低级的反悔,哭起来烦。” 他似乎挺不耐烦的。 墨清秋倒是来劲儿了,他挑挑眉:“你跟这位沈小姐的渊源……?” 庄怀隽视线侧过来:“冤家,这辈子不会和谐。” 墨清秋倏地笑了:“说白了,你对她还是有一些恻隐之心的,老板,我还真是好奇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偏生。 沈周懿不知道这一切。 闻言。 庄怀隽浅浅地眯眼。 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没什么好追忆的,我还挺讨厌她的。” 墨清秋莫名地看他一眼。 讨厌还把价值连城的东西说给就给了? 要不也讨厌讨厌他? * * 对于裴谨行的具体行踪,沈周懿还真是不清楚。 之前有想过定位的,但是不知裴谨行是不是拦截了什么,根本无法精确。 现在庄怀隽又忽然说他根本不再f国了,那又是什么原因? 沈周懿回到客房,她联系了人,却排查裴谨行的动向。 始终没有结果。 还真是被庄怀隽说中了。 拿到药也难找到他。 经过了几天的搜寻,始终无果。 沈周懿甚至无法立马离开g国,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 她这段时间一直劳心劳力,身体几乎达到了负荷的状态,精神力很差。 也很惊奇,她与庄怀隽竟然还能短暂和谐相处。 二人在电梯里遇到。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脸色不再那么的难看,一身休闲黑衣,松松垮垮地,慵懒闲适。 沈周懿抬眼,又垂眸。 陷入自己的思绪。 庄怀隽站在前面。 在下降的过程中,淡淡说:“我说了,你只是无用功,说不准等你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不过就是一句残骸。” “闭嘴。” 沈周懿闭了闭眼,语气微锐。 庄怀隽微长的头发滑动,他侧头去看她,女人的脸色明显泛白。 他眯眯眼:“你不舒服?” 沈周懿不想说话,心却像是凉风灌堂。 她打算今天之后就先飞f国一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电梯即将到达。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她刚刚迈起脚步。 却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像是被抽干了精血,眼前一黑往地下栽。 庄怀隽正好站在她身后,女人倒下前,他下意识地抬手,揽住她的腰身。 他敛眸,唇线微抿。 倒也没有无情地将人仍开。 “墨。” “让医生过来看看。” —— —— 沈周懿还是熬倒了。 她不算是什么体质好的,甚至从小受苦,被疯人院虐待,本就脆弱。 最近的事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巨大的负荷,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得住。 庄怀隽坐在暗红色的丝绒沙发上,交叠的腿上放着一本原文书,瞧不出深浅的情绪。 不多时。 门打开。 进来的人像是携带而来一阵冷意。 庄怀隽头都没抬,“我以为你能憋多久。” 沈召卿侧身看着不远处的床上。 女人紧蹙着眉,医生正在俯身查看。 不知什么情况。 他看向庄怀隽,意态薄冷:“裴谨行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庄怀隽翻页,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我生病都没见你来的这么快。” 沈召卿:“我没空跟你闹。” 啪—— 合上书本。 “他没得救了,这个答案可满意?”庄怀隽语气清淡,但是倨傲和不屑皆融在其中。 沈召卿眉宇一拧,正欲说什么。 那边的医生忽然停下了动作,在原地踌躇许久,思考着究竟要不要过来,毕竟现在这边的气氛实在不妙。 沈召卿睇去眸光,腕上银表仿佛折射冷光,他下意识地去看床上纤瘦的人,视线顿了那么两秒,好似才强制挪开,眼里覆霜,意味难寻:“怎么样?” 医生如释重负。 上前几步,“这位小姐体质差,大概是一直贫血,相比常人更虚弱些,现在又郁结难纾引发了一系列的病症,需要好好的休养着,补补气血,再就是……” “什么?” “这位小姐,怀孕三周多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三周 刹那间的死寂。 终结了室内的杂乱。 沈召卿良久才缓过神来,轻侧眸光看向床上的身影,这段时间的折腾,她明显是瘦了不少。 在这种节骨眼…… 竟然怀了孩子。 庄怀隽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语气不紧不慢地:“恭喜你啊,喜当老舅。” 沈召卿不语。 须臾才旋身过来说:“怀孕身体本就脆弱,她现在在你这边,我不方便多出面,你帮我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庄怀隽眯眼:“你真要这么捆着她?” 沈召卿淡眸微闪:“总好过她去冒险的好。” 他无比的清楚,f国那边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沈周懿单枪匹马的根本敌不过的。 庄怀隽轻哂:“那你想怎么样?” 沈召卿转身面对床,眼里浮浮沉沉:“裴谨行在什么地方,你究竟知道多少?” 大概沉默了一阵。 庄怀隽才起身,病态的脸上看着更是寡郁:“那得你自己去查。” 他完全没有要告诉沈召卿的意思。 沈召卿也不再抱有什么希望。 庄怀隽这个人向来如此,从小到大就是一身反骨,不易掌控,只要打定主意的事情到死都不一定会更改。 他走向门口,回过头来:“照顾好她,你应该不至于会对她做什么。” 庄怀隽眼瞳微深:“你还真把她扔给我了?” 但没有得到回答。 沈召卿已经快步的离开了。 庄怀隽蹙起眉头,隐隐有不耐在脸上闪过,他虽然明白沈召卿对沈周懿的那种不舍,可,他竟然敢直接将这个小蘑菇头扔给他来照顾? 许久。 庄怀隽才攥着书往外走,语气仍旧那般的阴刻:“去搞些补身体的给她。” 墨清秋跟上来:“吩咐厨房一声就行了。” 庄怀隽一顿,又下了楼。 去厨房看了一下。 现在已经是半下午了。 因为有他的到来,厨房的众人显得有些局促:“庄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庄怀隽指尖在桌面敲击一阵:“十全大补,能做吗?” 墨清秋:“……” “老板,她是气血亏,她不是快没命了,况且还在怀孕,这么补,还没怎么样呢就得滑胎了。” 真够行的。 补是没问题。 但也应该循序渐进吧? 庄怀隽回过眸看他:“你很懂?” 墨清秋偏生也是头铁的:“还行,研究过,我俩探讨探讨?” 庄怀隽唇瓣轻扯,微长的黑发滑落眼角,唇红的渗人:“做给墨爷吃,一天六顿,顿顿不能少,盯着他吃。” 说完。 转身就走。 墨清秋:“……?” 老板你是不是在沈二爷哪儿讨不着好就故意找他撒气? 那玩意他一个大男人一天六顿,他不得吃的浑身冒火? ** ** 傍晚时分。 窗外雨打梧桐,淅淅沥沥的很是安逸。 沈周懿睁开眼,头还有些微微的刺痛。 她坐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昏倒了,到现在身体都像是拆卸过一样,怎么都不舒畅。 下了床。 走到窗边看了看。 这边一年四季都多雨水,始终不太晴朗。 时间久了真的令人厌烦。 不多时。 门被推开。 是这边的人进来。 手中端着一餐盘,里面是一盅汤。 笑着对她说:“沈小姐,这是炖了一下午的汤,您刚刚醒来,喝点胃里会舒服些。” 沈周懿看了一眼,还冒着汩汩热气,香味扑鼻。 如果没闻错的话,里面还有几位温补的药材。 “谢谢。” 但那人还不打算走,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她:“庄先生说要看着您喝完。” 沈周懿:“……?” 庄怀隽他是有病吗? 干嘛还盯着她吃吃喝喝? 她轻轻地皱眉,不由低头看了看那汤,下毒了? 不至于吧? 那佣人毕竟也是千挑万选的,立马看出沈周懿的疑虑,她立马上前,用另外一把羹匙盛出一勺自己喝了一口,“沈小姐您放心,绝对没问题的,就是您今天晕倒医生说比较虚,贫血等问题,所以今天才给您顿了一碗温补的。” 沈周懿抿抿唇:“好,谢谢。” 但…… 庄怀隽是哪根筋搭错了? 突然照顾她是什么意思? 喝完那盅汤,沈周懿问:“他人呢?” “应该在射击场那边。” 沈周懿点点头:“好,那你去忙吧。” 佣人离开。 沈周懿才去找了手机,今天自己身体的问题打乱了计划,她立马去买去往f国的机票。 但在尝试过好几次后发现。 她竟然被限制购买机票了? 沈周懿微诧,又试了试购买去别的地方的机票。 结果也是一样的。 不可能会出这么大的bug才是。 无论在哪个平台都是这样,就昭示着绝对的不对劲了。 她被限制出动了。 沈周懿思绪百转千回。 握着手机直接出门。 走进电梯下楼。 却在站稳没一会,就看到了角落里一颗小小的袖口,是镶嵌钻石的,沈周懿俯身捡起来,发现中间还有一个刻字,q。 q…… 这不是沈召卿的吗? 沈召卿向来精致,他的随身物品都是有辨识度的。 这枚袖扣,以前她也是见过的。 沈召卿来过这里?! 沈周懿诧异。 在电梯门打开时,快步的走出去。 意图想要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但是好像落空了。 问了人都说不清楚。 沈周懿只能去射击场去找庄怀隽。 这边的占地面积极大,什么设施都有,射击场更是不值一提。 沈周懿被佣人送到了门口,便隐隐听到了里面的枪声。 听这个质感。 是绝对的真枪。 而不是一般的仿真。 沈周懿推门进去。 射击场很大,正前方是靶盘。 花式较多。 在斜侧方,一道修长的身影侧身而站,腿长肩宽,一身的黑色防护服,带着防护耳罩。 他的枪法十分的精准,透着一股狠厉。 沈周懿走过去:“庄怀隽?” 男人没理会,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庄怀隽。” 沈周懿又叫一声,看他还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沈周懿淡眸一敛,看向桌面其他的枪。 她抓起一把,利落的上膛,冲着男人扣下扳机子弹飞射的方向就是一枪。 砰! 声音在空中炸开。 两道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顿时四分五裂。 第三百九十九章 决裂 那种快准狠的意味,令人头皮发麻。 他的子弹被击落。 庄怀隽这才缓缓地侧头看过来,眼瞳漆黑无边际,视线无意在她肚子上一扫而过。 “谁让你过来的?” 沈周懿放下那把枪,神情淡泊:“我为什么买不了离开的票。” 她可不认为这是一个偶然现象。 庄怀隽这才将那耳机摘掉。 走至一旁擦了擦手,嗓音漾着不明显的残戾:“有人不想让你走。” 沈周懿眯眯眼,几乎是轻嗤一声:“沈召卿吗?” “嗯,聪明。”庄怀隽也不打算隐瞒什么。 本就是沈召卿扔给他的麻烦。 他倒是走的潇洒。 沈周懿默不作声好一会,总有不明的滋味在回荡着,有关于沈召卿,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她了解的那个男人,一切都天翻地覆的,构造的一个完美梦境,碎在了人间。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庄怀隽意态轻慢地将那把黑色的枪擦了擦,“博尔庄园。”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沈周懿转身就走。 庄怀隽抬起头来,笑里藏了冷。 看看。 沈召卿护着她这么久,最终还不是自食其果。 苦果自尝。 ———— 沈周懿借了庄怀隽这里的一辆车。 好在她是有国际驾照的人,有导航在,也不算迷糊。 只是,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庄怀隽所说的博尔庄园。 距离车子停在门口不远处的时候。 沈周懿看着眼前这恢弘的建筑。 甚至比庄怀隽那城堡还要规格华丽。 已经到了震撼人心的地步。 沈召卿鲜少会在这些事物上铺张什么。 以至于现在看到不一样的他,总觉得陌生。 沈周懿下车。 还未靠近几步。 四周就有阴冷的视线落下来。 她停下。 不多时。 便有几个黑衣男出现。 凶神恶煞形容丝毫不为过。 那种气场明显是被鲜血浸染出来的,太煞了。 沈周懿看向他们。 为首的人是一身高十分高大的黑皮西方人,肌肉几乎要冲破那布料,腰间微鼓,是枪。 “这里不是你能乱闯的,立马出去。” 严厉的警告。 沈周懿偏头看向后方。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沈召卿的一面。 邕城那盛名傍身、引的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沈二爷。 是如此的尊贵难触。 她敛下情绪:“我找沈召卿。” 似乎鲜少见这样胆识过人的女人,面对他们竟丝毫的不惧不怕,神情仍旧那么的淡然沉静,令人惊叹。 男人皱眉:“每日来访者不下二十,谁都能进得去?” 话落。 身后的人便上前,一把攥住沈周懿的手臂,动作算是粗鲁,沈周懿这样娇弱的身板在他们面前根本不足一提。 她眼里泛冷。 刹那间。 有一道清冷如霜的声音传来:“放开。” 明明那么的无波无澜,却就是让人心头一骇。 无端的惧怕。 沈周懿抬起头。 男人白衬衫黑西裤,时常这样的装束。 但无论看多少眼,都会重复无数的惊艳。 他就是如此一个人。 就是这么一句,。 攥着沈周懿的人顿时松开,明显的轻颤了下。 沈周懿平静地看着沈召卿的到来。 他视线淡淡在那人身上一过,沈周懿身旁的人头更低了些。 沈召卿看向她,“这边路难走,你一个人来的?” 沈周懿淡淡嗯了声。 他清寡地看她:“我知道你来的原因。” 沈周懿顿时蹙眉:“你将我困在这里是什么意图?沈召卿,我们一定要走到这种地步?” 对此。 沈召卿淡淡道:“裴谨行我可以帮你找,你安心在这边呆着就是。” 沈周懿嗤笑:“怎么?找到了再杀了?” 她骨子里本就是锐利的。 沈召卿垂眸,“我有我的道理,你若是不想他有什么,就不要轻举妄动。” 他知道沈周懿现在对他的心情多么的复杂,他们算是共患难过来的,现在面临这样的结果,她没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所以,你是一定不放我走了?” “是。” 沈周懿倏地攥紧拳头,眼眸冰冷下来:“沈召卿,你困不住我。” 她不想再多费口舌。 手中的袖口砸在男人的胸口。 她转身就走。 一身的傲骨。 沈召卿垂眼看着那滚落的袖扣。 嗓音清寡:“你怀了他的孩子,要去冒什么险?” 咔—— 脚步踩在了地面干枯的树叶上,发出一声清脆又不甚明显的碎裂声。 似乎与她心中漾出的动静重合在了一起。 沈周懿恍惚,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耳边不住的轰鸣着。 她—— 怀了裴谨行的孩子? 她几乎立马想到了自己这几天的不适与今日昏迷的事情,沈召卿又去过庄怀隽那边,想来……是真的。 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竟变得令人难以抉择起来。 本应该是喜悦的。 可偏偏就是在这种时候。 沈召卿凝视着她的背影:“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真能折腾?” 他一点不关心她肚子的孩子会怎么样。 但不得不去想,如果沈周懿去冒险,那她一定会受到一定的危害。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手指轻颤地抚了抚小腹。 良久才开口:“那也跟你没关系。” 看着女人挺直的背影,半点没有回头,是自小骨子里的傲与冷血。 一旦做什么决定,无人能更改。 她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沈召卿久久微动,眼下的淡痣被稀薄的光恍惚着,瞧不清什么情绪。 良久之后。 他转身,将地面的那枚袖扣捡起来,钻石被磕掉了一小颗。 他攥在掌心,尖锐的边边角角刺的掌心锐痛。 神情清冷淡泊。 走到了刚刚那拉扯沈周懿的嘿人面前。 抬腿狠戾地踹在他腿骨上。 似乎隐隐有碎裂的声音。 男人顿时痛的跪地。 沈召卿居高临下,淡棕色的瞳眸折射出冷意,语气漠然:“记住那张脸,你们的大小姐,若再放肆,自行了断。” * * 沈周懿没立马回庄怀隽那边。 她开着车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晃荡了很久。 不知路线,不管任何。 好像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放空自己一样。 可耳朵里还在不停地在轰鸣着。 她怀孕了。 计划之外的事情。 来的猝不及防的。 就是在裴谨行离开的那天。 他们在海城放肆放纵。 埋下了种子。 第四百章 噩耗 大概是这件事情打乱了沈周懿的计划。 她又专程去了医院一趟。 经过一系列的检验。 最终得知。 她真的怀孕了。 三周多了。 时间正好可以和裴谨行走的时候对上。 拿着检验单出来,坐在车上,沈周懿发了好久的呆。 始料未及的事情总是令人手足无措。 若要是放在以前,得知这个消息,她应该会开心的,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怀一个像裴谨行的孩子,甚至是期待的。 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 显然不太妙。 沈周懿将那化验单扔在一旁。 深思熟虑很久后,又试探性的给裴谨行拨了电话。 第一通…… 第二通…… 第三通…… 第数不清第几通电话。 几乎从天亮打到了天黑。 终于。 那边接了起来。 缓缓地传来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周周。” 沈周懿莫名心尖儿一阵刺痛:“舍得接了?” 她知道的。 裴谨行一定还不会跟她说位置。 他现在一定面临着什么。 那边隔了很久。 才徐徐说:“有点忙。” “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 “谨行,我……” “我们要不先这样吧。” 这是他说的最完整的一句话,声音还是那么的低,好像很困,尾音总是有哑意。 沈周懿缓缓蹙眉:“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他好像动了动,慢慢地重复:“分开吧。” 窗外人来人往,形形色色,都忙碌在各自的世界里。 无人关心他人的世界。 沈周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找回声音,鲠着喉咙:“裴谨行,你再说一句?” “分手。” 简短的两个字,他却一字一顿地,咬字清晰,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好像就那么拿得起放得下,丁点不犹豫。 这才是他的性子,从不拖泥带水,要做什么向来果断。 果决到叫人心如死灰。 沈周懿瞥向副驾驶位的那张检验单,“区区二十多天,裴谨行,是什么让你要分手?” “重要吗?” “你爱我。”她语气笃定。 那边沉默良久。 缓缓说:“人会变的,我有了我想要做的事,也有了更好的选择,周周,你不是念旧纠缠的人。” 沈周懿几乎是沉着声:“你究竟在哪!” 他没挂。 也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听到了嘟嘟嘟的忙音。 沈周懿一僵。 她不懂。 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在短短的二十七天里会提出分手。 分手这个词,是从他裴谨行嘴里出来,才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沈周懿像是暂时性地被抽走了一部分的灵魂,飘了很远很远。 以至于在醒神之际,竟然让她有种荒诞感在延伸。 裴谨行是自由的、恣意的、不拘束、他有自己的大世界,有自己的主见,人生在他眼里划分的很是清晰,他最是清醒的那一派,亦是在浑浊洪流中坚韧其中的雪松,可散尽浪漫情调,可挡下天灾风雨,他是顶天立地的,可以为他心中所想筑起一片安然乐园,他带给她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是更深层次的,浇透她灵魂的温度。 现在他要分开。 她只觉荒诞至极。 她丁点不怀疑他对她的爱。 但凡有一丝的迟疑,都是对他过往与她之间的否定。 现在裴谨行的手机已经完全的打不通了,沈周懿迅速地去拨了个电话出去:“我前一分钟通的电话,现在应该还能搜寻到一些信号位置,看能捕捉到多少。” 现在她周围什么设备都没有,只能先让人来追踪一下。 赵大柱是她曾经在国外认识的,能力绝对是天花板,现在让他来追踪,总能有一些小小的收获的。 那边应下来。 沈周懿瞬间调转车头,去往庄怀隽的庄园。 现在她被拦截了出国。 好不容易有裴谨行的消息,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在她在庄怀隽庄园门口停下车的时候。 赵大柱也给了她消息:“亲爱的,这个信号位置挺不稳定的,应该是被干扰了,我通过定点几个杂乱的信号推测出一条路线,应该是在这其中,我把路线图发给你,你看看。” 沈周懿:“好,辛苦。” 她一边走一边打开那图看了看。 从f国的边境出发,一路向北,跨越了一片海洋,又在z国附近定格,最终杂乱地去往了h国的边境地带。 这条线路实在是太复杂了,显得毫无章法,好像在不停地更改着。 没有什么规律。 但…… h国边境? 那不就已经到他们国家了吗? 沈周懿沉眉。 迈步进门。 便看到了刚从楼上下来的庄怀隽,二人撞上视线,沈周懿收了手机。 庄怀隽淡淡睨她一眼:“看来是失望了。” 沈周懿一顿:“你跟他是一条战线?” 庄怀隽走至酒架前,认真地给自己挑选了一瓶红酒,语气轻飘:“我可没这么说过。” 沈周懿转身看着他:“那你能送我出去吗?” “g国不是你的地界儿吗?”她又不是不清楚,庄怀隽现在就是看戏的姿态。 对此。 庄怀隽只是悠然地看她:“明知道你去做,会面临一些麻烦,就算是这样,都要去?” 沈周懿神情沉静:“那是我的爱人。” “爱人……”庄怀隽若有所思地呢喃一句,须臾,他才虚虚地抬起眼来:“那我很好奇,如果他真正地死在你的面前,你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这句问的算是有些恶意。 甚至丝毫不遮掩。 沈周懿唇角似乎下沉,完全不想搭理这样的问题。 她转身就走。 庄怀隽才慢悠悠开口:“什么脾气。” “今夜两点,有一艘货轮,从港口出发去z国,蘑菇头,保重。” 沈周懿有些惊讶的回过头。 庄怀隽已经重新踏上了电梯。 在那透明玻璃电梯里,男人单手抄兜而站,一身的深蓝色真丝睡袍,胸口松松垮垮,黑发微垂就那么沉着眼睫睨着楼下的她,好似一高高在上的暴君在欣赏一场精彩决绝的厮杀,满场的喝彩,他作壁上观,亲眼看着全场一举一动,心凉如水。 这个对视。 让沈周懿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庄怀隽,不是在帮她。 他是在亲眼看世界的坍塌。 他本性是至冷的。 无上的野心和冷血,哪里会有什么好心。 但…… 沈周懿收回视线,淡眸如秋水,藏了汹涌的海浪。 想看她的好戏? 做梦。 第四百零一章 拯救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沈周懿没有拿累赘的物件儿,只带了随身的物品和衣物。 她换了一身比较中性化的衣服,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c03药剂被她放在了随身的密码包里。 现在不知道裴谨行究竟什么情况,但是还是要做一定的措施。 她记得裴谨行说过的。 f国上面对他一直是虎视眈眈的状态,他又去了f国,这次的变故一定与其中有关系,必然会有大麻烦,她只身过去自然是不妥当的,她还需要外力援助。 ai交易局。 身为最神秘且任务成功率最高的组织,她现在可以利用一下。 夜深。 雨停了。 沈周懿坐车抵达了码头。 庄怀隽那边应该是打过招呼了,她一路顺着狭小的缝隙穿行。 在登上货船的那一瞬间。 一只手猛然拽住了她。 沈周懿神情一戾,手腕上缠着的锐器缓缓冒了头。 下一瞬。 “是我。” 沈周懿一诧异。 她回过头。 对上了墨清秋那深黑的眼。 他也与她穿着相似,低调不容易引起什么关注。 只不过他显得从容多了。 沈周懿意外:“你怎么?” 墨清秋拽着她往深处走,一边走一边说:“人生太无聊了,你身上那c03药剂实在太珍贵,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娇娇真能护的住?陪你走一趟也不碍事。” 沈周懿更是困惑:“庄怀隽那边你不管了?” 墨清秋回过头看,表情从容极了:“我是二把手,不是他专属下属,非得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放心。” 这么说。 庄怀隽都不一定知道这家伙跟她出来了。 ……这么随意的吗? 墨清秋对着货船很是熟悉,带着沈周懿一路走向更深处。 这里是一处小隔间,方便休息。 在这货船上能有这条件就已经非常的不错了。 沈周懿还是觉得奇怪,看了看窗外之后,又问:“你这么好心?” 墨清秋单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语气也是吊儿郎当的:“被你发现了,实际上是我去z国那边有些事情,顺路。” 沈周懿看着他许久。 这个说辞她也没办法继续多质疑什么。 墨清秋在她这里。 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毕竟是庄怀隽身边的人。 唯一能安慰的…… 就是他手腕上的那手串,是沈召卿的。 好无形之间与沈召卿挂上关系的人,隐隐约约都不再那么的穷凶极恶。 想到这里,沈周懿都觉得自己实在滤镜太深。 沈召卿可是杀了姜遇孑的人。 他最是没心。 她竟然还在因为墨清秋带着他的东西而有安慰。 她收回视线,落在窗外。 船已经开始行走。 摇摇晃晃地。 让她思绪也变得杂乱。 而她不知。 在她注意力转移时,墨清秋睁开眼,幽幽地看了过来。 眼里情绪已不像是那么无所谓。 无意识地摸了摸腕骨的手串。 无声地叹息了。 世间百态,有情最难。 ———— 货船的环境不像是游轮那么的舒适。 沈周懿因为怀孕的原因,一路上颠簸吐了好多次,胃里翻江倒海的,甚至不能躺着,只能半靠着。 墨清秋竟会一些医,不慌不乱地帮忙处理着。 教她如何才会更舒服一些。 沈周懿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就是专程来帮她的。 在海面上飘荡了将近一周,终于进入了z国海域。 沈周懿在这短短地时间之内生生地瘦了七八斤。 整个人看着更加的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到达了z国,就能够顺利的通行。 迅速的买了去往h国的机票。 通过上次的定位分析,人应该还在h国边境地带,只不过从此之后再难搜寻位置,得过去才能继续想办法。 沈周懿一刻都不想停留。 好像有什么在不停地催动着她,不能安生。 墨清秋下船了一阵。 在沈周懿抵达机场时,却还是看到了他的身影。 这回,沈周懿甚至不多问了,到现在了她当然明白,墨清秋就是跟过来的,就是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 她自然也不会排斥这么一个无论身手还是头脑都极强的人跟在左右。 h国的边境相对来说比较乱。 到处都是戈壁与沙漠。 环境大部分比较恶劣贫瘠。 只不过这边有特殊的天然资源和磁场,各国人士都络绎不绝,发财之道比较广泛。 下了飞机。 沈周懿就被扑面而来的炎热扑了满脸。 她轻咳一声,天气太烈了,她喉咙里好像被放了把火。 墨清秋跟出来,他显然比较习惯极端的环境,给沈周懿递了一瓶水过来,“这边人口买卖灰色产业居多,像是你这样的,在这种地方不用怀疑必然是抢手货,小心着些。” 他又递给她一条丑不拉几的灰色丝巾。 沈周懿懂他意思,便围在了脸上。 这里是与z国相邻的地带,多数都是蒙面西方人,遥遥一看,大多数都有配枪。 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炼狱。 可在这样的炼狱。 却信奉着佛祖。 最多的就是各种寺庙。 形成一种极端差异化。 沈周懿低头看手机,这里是赵大柱这几天一直在整理的动向,比较杂乱,但是始终都在这片境内,屏幕上闪烁着十几处红点,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墨清秋侧身过来看了一眼:“明显是信号干扰导致,除非真的瞬移,能在一周时间在这偌大的戈壁滩来回飞跃几千公里。” “裴谨少爷以前一直是f国联邦局的顶层,这边极端环境下生长出来的生物具有极好的研究和萃取价值,又要确保完全的隐秘,从这个观点出发去排除。” 沈周懿看了一阵,抬起头来:“你看看,这屏幕上显示的这一周的信号动向,虽然看着杂乱无序,但是细细去分析整理,会看到他们是有规律的,始终在一个纬度的范围里,这几十条行动线路,是障眼法,要看这所有线的交汇点。” 墨清秋不由认真打量她一眼,“沈小姐,你这观察力,只做个画家是不是可惜了。” 太敏锐了。 思维转的太快了。 沈周懿波澜不惊着:“画画安逸。” 墨清秋:“……” 那要谢谢您不转行抢他们的饭碗了。 他也看了看沈周懿指出的点。 顿时也发现了蹊跷。 第四百零二章 危险 虽然行动路线多达六七十条,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屏幕,令人看一眼都觉得眼花缭乱无从下手,正因为如此才制造出了混乱转移注意力的点。 深入下去,就能看到沈周懿所说的问题,乱中有序,都是围绕着一个特定的点。 “这里。” 墨清秋放大屏幕,点了点其中一个红心范围。 “这里在每条线路的必经率高达了百分之七十多,就在这片百公里的范围之内。” 瞬间揪出了问题所在。 沈周懿无意识摸了摸身上的密码包。 “我们怎么过去?” 墨清秋挑挑眉:“租个车。” 说着,他已经走下阶梯。 沈周懿将脸完全的遮挡起来,跟在其后。 墨清秋明显就是老油条了,还能与人砍个价,这边车子大多都是越野,能在沙漠里行驶,相对来说方便许多。 沈周懿始终观察着这边。 她在想。 裴谨行身体那么差,在这里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加重病情,人总是会被环境所影响,现在感同身受着,好像痛的也是她。 “走了。” 墨清秋开车过来。 沈周懿醒神。 迅速上车。 扣好安全带后摸了摸小腹。 就是难为她的孩子了,要跟着奔波一场。 能不能留下,皆是命数。 她现在不想管太多,交给他人处理,她不会放心,必定会亲自来一趟。 孩子尚还脆弱不稳定。 她转头看向远方无数的寺庙香火。 就远远的祈求佛祖一回。 保他安康。 保她心安。 保他们的孩子,能平安顺遂。 * * 戈壁滩实在太大了。 墨清秋咬着烟开车,正值中午,烈日当头光是伸出手就觉要被烤化皮肉穿透骨头。 车内配备了一些食物和水。 沈周懿低头确定路线,以及ai交易局动向。 交易局与其他组织不同,它可以用任何去兑换,最珍贵的一切皆是筹码,她手头可调取的钱,只有七千多万,全数给了交易局。 要求他们不遗余力地,帮她解决阻碍她的麻烦。 她不确定对方多少人和势力,这必然是一场难以估量的战争。 “那是……ai?” 墨清秋不知什么时候瞄了一眼她手机。 沈周懿回神:“嗯。” 墨清秋眯眯眼:“能请得到他们,可不容易,不过既然出面,对这次行动来说必然是大助力,到时候你就别过去了,我进去看看。” 沈周懿是孕妇,身体又差。 他要让她在这儿出点什么事,真不好交代。 沈周懿点头:“我明白。” 她不会拖后腿。 经过长达四个多小时的行驶。 他们才抵达了一处不一样的戈壁滩。 这里有地下建筑,这是墨清秋得出的结论。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温度下降,换上了保暖衣。 “他们人已经到了,就在附近。”沈周懿上前说,这个世界向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资金到位,神佛俱退。 墨清秋换好了装备,脚下不停踩着,寻找着什么。 “你离远些,这个是信号接收器,保持通讯,我进去好确定方位。”墨清秋递给她一个黑色接收器,脚下踩到了什么,瞬间沙子下陷,开辟出一道暗门,通往深处。 沈周懿连连后退,看着墨清秋进入。 她迅速地上车,将信号器接通。 车子的灯全数闭掉。 同时给ai的人发送消息,四方行动。 墨清秋下去时,踩空了一阶,整个人往下摔,好在他及时稳住。 下方阴凉之气扑面而来。 他打开手电筒,这建筑,整得像是古墓一样,着实反人类。 看着沈周懿再外推送的位置信息,他一路向前。 这里太大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方位。 * * 亮着刺眼灯光的实验室。 骆毅脸色并不好地将手中器皿摔在地上。 最近他遇到了难题难以攻克,这边的无生花明明能解决配比上的困难,却始终难以融合,在j.身上试炼下来,成果甚微。 也不知道是j.给了他假的现象还是如何,根本不是他理想的效果。 “他人怎么样了?”他揉揉太阳穴,厉声问了句。 旁边助手低着头:“j.还支撑着,但是挺糟糕的,骨头太硬了,骆博,我们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助手一颤:“上面交代的是要他活着,您现在这么……这么大动干戈,万一被上面知道了……” 他们最近一直惴惴不安。 骆毅这个人极端,一直以来深受器重,导致了权利通天,在这边几乎是一手遮天,消息很容易规避上司,也就导致了他对j.恨意丛生下的有意针对。 明明…… j.的级别比骆毅更高。 偏生,落入了骆毅的势力范围之内。 这要是让j.活着出去,以后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命都不一定留得住。 骆毅看向他,眼里阴冷:“怎么?怕了?” 助手顿时惊慌:“没,没有,我只是担心您……” “担心什么?!就算他真死在这里,因为什么死的也都是我说了算,与h国外交对峙也是f国上面的事,你怕什么?” 助手不敢再多言语。 骆毅不甘屈居人下,说白了,还是妒。 骆毅摘掉了手套,迈着大步子往外走。 穿过层层线路,最终抵达一处暗室。 门缓缓打开。 里面几乎密不透风,半点光线不曾有。 长久待在这种环境,不死也疯。 正中央。 男人坐在特制的椅子上,身上被连接各式各样的线,双手被锁在头顶,他缓缓抬起头,黑发遮眼,下颌消瘦锋利,在黑暗中,那肤色白的令人。 唇被血洇的妖异的红。 他的神情仍旧散漫,缓缓抬眸,好像在笑,漫不经心地惹人脊背发寒。 还是这副惹人恼火的姿态。 尽管他现在千疮百孔! 骆毅神色一沉。 一个多月,裴谨行愣是扛了下来!无论他怎么试验,他都能站起来,甚至仍旧是轻蔑的,渐渐的,他开始心里没底,本以为裴谨行本就中毒已深,熬不了太久,死了也就死了,上面查不到太深。 可现在…… 他不得不考虑,万一时间一到,裴谨行还活着,而他……会面临什么审判和结果? 那个结果必然是可怕的。 裴谨行向来是疯子,他必须将这个疯子彻底摁死在这里! 不得已。 他干脆将裴谨行控制了起来。 断绝了他的一切通信。 现如今,他怎样都不能离开他这里了! 第四百零三章 醉生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还是这么的不服软,j.你们国家不是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么?”骆毅迈着大步子走到了裴谨行的面前,他俯下身,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裴谨行现在的模样,止不住的讥讽之色。 裴谨行已经来这里一个多月了。 本就是一副病骨,却还是难么的难折,怎么都掰不断他这副云淡风轻的傲骨。 令人无法抑制的恼火! 裴谨行抬起头,那双深黑的眼眸像是泼了一层墨,怎么都看不到深处去,眼尾甚至还漾着不明的弧度,引人肌骨生寒。 “你在怕什么?”他微微动了动,长腿收放自如,就算是双手被铐在上方,却仍旧影响不到他那一身的恣意无畏,反而更畅意:“没别的能耐了?要不要我给你指点指点?这段时间的研究到了瓶颈,你怎么都突破不上去了不是吗?” 骆毅脸色一拧,嘴角隐隐在抽动着,怒气在胸腔里肆虐。 他发现自己还是能轻而易举的被裴谨行给拿捏,实在是深恶痛绝! “斯丁!把那药拿来!” 骆毅顿时怒喝一声。 身后的助手表情难言地上前。 其实他一直崇拜的就是j.可惜在他进来的时候,j.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能真正意义上的与j.面对面讨论过,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却是这样一种局面。 骆毅现在还陷入在j.的阴影里面,却还不自知。 只怕是会越走越偏。 斯丁上前,手中端着的是一个密封性的容器。 他将那东西递给骆毅。 骆毅顿时将里面的液体抽出来,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那粗长的针头瞬间扎进了裴谨行的胸口。 带着折磨的意味。 裴谨行垂眼看了看。 唇边微澜,脸色虽白,却不哼一声,瞳眸里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骆毅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自己如论怎么做都是犹如跳梁小丑那般。 始终不能让j.对他另眼相待。 种种情绪之下,他下手也更狠了些。 裴谨行白衬衫被扎出鲜血淋漓,顺着布料往下淌。 好一会。 骆毅才喘着粗气拔出那针头。 低头看着他:“这边地理位置不是联邦那边能够查的到的,这里环境恶劣,时常会有暴乱发生,你死在这里,上边最多是大发雷霆,但是真要细查起来,能查到什么?最终只会不了了之,裴谨行,你日子算是到头了!” 说完。 骆毅将那针管扔在焚烧处理箱里,转身离开。 斯丁复杂地看着裴谨行,脸上满是纠结,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硬着头皮上前,“你手上的手铐是有密码的,联邦的成立日,还有您当年参加过的大赛最终关卡的答案……” 说完。 他转身就跑。 明白着已经用了所有的勇气了。 裴谨行缓缓地抬起头,黑发已经长了许多,微微遮眼,衬的那削瘦的下颌更加的骨感,唇几乎是没有血色的,但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作为一个药罐子实验体,内里受了不小的侵害,时不时会吐血,被那鲜血染的殷红,看着诡魅极了。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 不出意外的话,皮肉都被撅开了。 他动了动。 手脚其实是没多少力气的。 只不过是骨头硬,他从不会向谁低头。 缓和一阵子,他才去试探着触碰手铐,现在知道了密码,就算是一个机会。 他知道的。 如果不想办法。 他的大限,就在这三两天之内了。 他好像…… 还有事情没有做。 他好像还不太甘心就这样。 如果放在几年前,一条烂命而已,他甚至可以坦然赴死。 毕竟人生已经不过如此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有牵挂。 挣扎了好一会儿。 手指终于碰到了那密码扣,一点一点地滑动着。 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心中算着时间。 天应该是彻底的黑了下来了。 他时间不多了。 终于。 咔—— 一声轻响。 手铐开了。 裴谨行几乎瞬间摔在地面,撞的骨骼都火辣辣的疼。 他挣扎着起来。 这边的实验基地与在f国其实大差不差。 毕竟设计方面都出自本部,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不被限制便轻而易举的开了门。 他甚至已经不想再去找什么解药。 毕竟他真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浪费时间去找,几率太低了,且不说能不能找得着,现在骆毅对他防备心很重,本就是难如登天,现在他已经不祈求什么活着的问题了。 他想要离开。 想要起码…… 再最后看一眼她。 从暗室出来。 才微微的见了一丝亮光。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很少能见到天日。 但凡要是任何人存在这种极端的黑暗里,撑不过两天心理就得扭曲,陷入无尽的恐慌与崩溃,但他生生地挨了将四十天。 原以为。 他生来就命大,说不准可以搏一搏,真的拿到了药剂。 可以回去迎娶他的玫瑰。 但好像…… 人总是想的太理想化。 他不行了。 他要食言了。 蝴蝶死在春日盛宴里,见不到夏雨后的玫瑰,只求落于玫瑰脚下土壤,腐烂成灰,也不枉醉生梦死一回。 ———— 裴谨行出来,顺着昏暗的走廊前行,这边的守卫比较多,他需要换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通道。 思及此。 他顿时抬起头,上边有通风道,在下一波人来临之前,他撑着一股气向上攀岩,抓住上方管道纵身一跃,进入了狭窄的管道内部。 这里氧气也并不是很充足,本就是在地下,可想而知的恶劣。 他不管这些,顺着往深处爬着。 却在途经下方人员聚集的大实验室时,不得已停下来。 下面的人有二十多,都是最f国上面层层筛选下来最顶尖的研究人员。 裴谨行皱皱眉,胸口还在滴血。 他低头,伸手捂住。 那血滴却顺着管道空隙往下落。 不妙…… 得快速离开。 他转身欲要继续前行。 却在前方感受到了一股不明的气息,他眼窝霎时间郁沉下来,锋锐至极。 从腰后抽出一把枪。 下一瞬,一道凌厉的腿风扫过来。 裴谨行侧身躲开,手肘朝着那人腿骨重砸下去。 第四百零四章 疯子 对方路数也十分的狠辣,在裴谨行做出杀戾动作时,一个滑行快速前来,手中的匕首猛然地落在裴谨行的大动脉处,冷光在黑暗中格外的渗人。 裴谨行的枪口也在那一瞬间抵在那人的小腹。 再往下,便是断子绝孙。 二人生生地僵持住。 管道里毕竟没有光线,能可视范围太小了。 在逐渐地习惯了黑暗之后。 耳边传来一道低呼:“裴谨?” 裴谨行眉心蹙着,视线往后挪。 对上了男人那双深黑的眼。 他眯眯眼:“墨……清秋?” 这个人他自然是认识的。 何道商会的人。 庄怀隽的得力左膀右臂。 是一个难以对付的狠角色。 曾经因为和庄怀隽的矛盾,这墨清秋甚至还暗杀过他。 二人之间的关系,算是十分紧张的那一列。 现在在这里遇到,氛围好像又大变。 墨清秋也意外。 他这么狼狈的爬个通风管道都能遇到这位主角。 要不要这么的巧? “小声些,别让下面的人听到了。” 墨清秋又看了看抵在自己小腹的枪:“兄弟,挪挪?我还打算生个大闺女的。” 裴谨行不为所动,上翘的眼尾漾出冷意:“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我是来救你的,你信不信?” 裴谨行垂眸看着还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救我?你曾经多想宰了我,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墨清秋顿时收了匕首:“前尘旧事了,裴谨少爷好大的记性,我没跟你开玩笑,外面,沈小姐还在等着。” 沈…… 裴谨行眼神瞬间戾起来,修长的手指诡魅地掐在了墨清秋的脖颈上:“你们拿她做什么文章?!墨清秋,别以为我在这里就对你们没办法。” 他自然不能立马相信墨清秋。 之前他与何道商会的恩怨不是假的,他与墨清秋也过了许多次的手,那完全就是下杀心。 现在好心的来救他? 安什么好心? 墨清秋干脆抬起手:“我骗你的理由是什么?为了杀你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一打百?我脑残?听着,沈周懿现在就在外面接应,她为了你坐了一周多的货船漂洋过海过来的,这里还有人在附近埋伏着,从这条管道出去,向着东面出去,就能找到出口,裴谨少爷,没有永远的敌人,你现在除了信我,别无他法。” 他知道他们过去是有些剑拔弩张。 是个人都不能轻易相信。 没办法。 关系就是这么一个关系。 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杀手救曾经被杀者。 听起来是可笑。 裴谨行透过黑暗凝视着他,许久,他挪开了枪。 他向来就是个胆大之人,他的人生遇到的险情,对比现在,只多不少。 赌一赌。 也无伤大雅。 重点是…… 沈周懿来了。 漂洋过海一周多。 她身体又差。 他甚至宁愿这是假的。 好过受这种罪。 “就这么走,岂不是便宜他们。”裴谨行敛眸,看着下方穿梭的人们。 墨清秋眯眼:“你的意思是?” 裴谨行转头看向他:“身上还有什么工具?” 墨清秋将自己的背包递给他。 裴谨行立马开始翻找。 墨清秋看着他,好一会,终于看明白了他的意图。 都不由地感叹一声:“你可真够疯的。” 裴谨行没有抬头,一边弄一边说:“安排来的人大概在什么方向?” 墨清秋:“四方都有,算是围困。” “能联系上吗?” “自然。” “很好。” 从始至终。 裴谨行都异常地冷静,除了那张老天喂饭的脸苍白的离开,其他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他弄完手上的东西:“按照我刚刚做的,让那些人都复制,在几个方位都安排上。” 墨清秋道:“我现在只能联系到两拨人,另外还需要我亲自过去,你现在先出去,你这种病恹恹地样子,保命要紧。” 裴谨行淡淡地应:“谢了。” 墨清秋继续向前:“我不白干活,出场价高的你都得扒一层皮。” 裴谨行不想再啰嗦。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看向前方。 好似通过那远方,看到了一道纤瘦的身影,立在昏暗交界之处。 纵然身体像是如灌了铅一般。 他也想爬出去见她。 墨清秋的话好像是给了他一缕希望。 就算是假的,也能支撑他前行。 墨清秋回过头。 看着那道背影。 许久才眯眯眼,意味不明地轻嘲一声:“人的感情真是复杂。” 他至今不明白。 不过是肉体之欢,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滋生出那么浓郁的爱意? 但他并不好奇。 孑然一身才是最自由。 干干净净来,无牵无挂走,这应该就是他的一生。 摇摇头,甩掉那思想。 他手中攥着裴谨行临时配比出来的东西。 找出对讲,刚刚吩咐了两拨人。 却在动作之时。 下方有了异动。 墨清秋低头。 诡异地与下面其中一个人对上视线。 那一瞬间,他唇边的弧度收敛,眼里的痕迹霎时冰冷下来。 下一秒。 警报拉响。 在整个基地刺耳的环绕着。 墨清秋冷嗤一声:“……真麻烦。” 下一瞬。 他将裴谨行做的东西点燃,顺着管道扔下去。 而他纵身顺着出口一跃。 在落地那一瞬间。 后面轰的一声。 剧烈的炸开。 不论是效果还是声音都恐怖如斯。 墨清秋都被那热浪轰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他捂着胸口站起来,忍不住暗骂:“裴谨行,你他妈早说这玩意这么牛逼啊!” 疯子做出来的东西,效果也是这么的变态! 现做的都这么离谱。 真挚建议,轻易不要和搞物理懂化学的人一起玩。 不然后果就是他这样。 原地被炸。 顾不得太多。 墨清秋起身后迅速的离开那片区域。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现在又被发现了,恐怕要被纠缠好一阵子。 得和ai的人去会和。 这鬼地方。 不踏平都对不起他这一路的艰辛! ** ** 那炸弹的威力实在是大。 裴谨行在下了管道时,还是被冲击了一阵热浪过来。 他摔在了地面,三米多高,手骨好像瞬间断裂。 缓了一阵子,他爬起来,脚步已然踉跄。 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隐隐有光透过来。 他拖着那断裂的手臂,抬头。 那一瞬间。 好像有什么向他奔来。 第四百零五章 皆你 那边有光线铺洒下来,甚至是刺眼的,裴谨行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去遮挡那灼目的光。 好像整个人都要被烫伤似的。 怎么都无法缓解那滋味。 直到。 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跨越了山与海,翻过了更迭的戈壁滩。 一步一步的震在他的心尖儿上。 裴谨行甚至没第一时间轻去看,他保持着那个姿势,稍微的僵硬着,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难以置信着什么。 喉咙几近沙哑,每每吞咽都好似利刃刮喉。 耳边有清晰的呼吸声在起伏着。 裴谨行他终于靠着粗粝的墙壁短暂的歇息。 他就那么用手背捂着眼,捂着捂着就震颤着喉结笑起来,笑声在低暗的环境里四下蔓延,漾着不尽的哀愁与悲恸。 “你怎么……”他哑声开口。 落在眉骨的手腕被捉住,那柔软的手指是冰凉的,却一路烫到了他的心坎儿。 耳侧有声音响起,似有哽咽:“遮什么?怕我打你?” 裴谨行终于睁开了眼。 他们落于泥泞之中,却在片刻的欢愉,原来这世上千种万种,不过是不足以挂齿的区区一面。 他忽然就笑起来,笑的眼尾泛红隐有潮湿:“怕,能轻点吗?” 沈周懿心脏在这风沙漫天的戈壁滩内,好像被一点点的榨干,凝着他削瘦苍白的脸,他怎么会变得这么瘦,半点血色都没有,就连那双她最爱的含情眼都被消磨的失了光。 本就嶙峋的锁骨,更是深陷到好像能将她溺死在其中。 她见到了她的救世主。 跌入尘埃的救世主。 眼睛好像被砂砾摩擦而过,哪能控制的住清泪的落下,沈周懿死死地咬着唇,指腹擦过他的眼尾:“你看,你还是逃不脱我的手掌心的,裴谨行,你省省吧。” 她为他也算是跨越了山海,吃了自长大以后从未吃过的苦。 她想要为他疯狂一回。 好在。 她的直觉是对的。 裴谨行是真的遇到了大麻烦事。 想着以这种方式结束,就算死在这异国他乡,也不让她知晓半分。 全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裴谨行只要活着必然爱沈周懿。 如果死了。 沈周懿不会知晓。 可他忘了,她亦是一身的反骨,她想不通的事情,就算是撞的头破血流也要亲自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他们终究不会错过。 裴谨行身体好像在一点点流失知觉,他只是靠着墙面望着她,不声不响地笑着,眼里是缱绻,亦是张狂,他现在真的很累了,精神与身体已经到了最极限的负荷。 他甚至开始满目的恍惚。 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老天在他强弩之末之际的一点恩赐? 幻觉? 是吗? 他抬起手,细长冷白的手指想要触碰她的脸。 但怎么就那么的沉重。 他说。 “原本我想着,爬也要爬着去见见你,反正就是这条烂命,有想见你的心,执念加身,说不准可以撑着多活几天。” 他不住地往下滑,闷咳不断,唇角隐隐又有猩红:“但现在见到了,我好像有点浑身卸了力……” 沈周懿心跟着下坠,急忙地抱住他腰:“我们先出去,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你撑住!” 裴谨行头枕在她的肩膀,淡淡地勾勾唇:“好。” 眼皮沉重地厉害。 手臂又摔骨折了,他像是失去了重心,打破了那忍了将近四十天的平衡。 沈周懿暗忖不妙,使了劲儿将他架起来,让他有个借力的点。 拖着他一路地往外面而去。 这个时间段,天已经黑的无边无际。 沙漠的天好像触手可及。 星空闪烁地灼眼。 裴谨行撑着一股劲儿,跟着沈周懿出来。 到了车旁。 沈周懿搀扶他上车,额头已经被汗水打湿。 “不要睡,不要睡,把这个药喝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打开密码包,将里面千里迢迢带来的c03药剂强行塞进他的唇缝里,急得都快要哭了,眼眶泛红,他嘴唇干涩的好像没什么力气,全靠沈周懿强灌入。 “咳……”裴谨行险些咳出药来。 他睁开眼,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喘息着,视线却是落在她脸上的,整个人好像已经陷入了一种封闭的思维里:“这段时间,每次跟你说话,都算是我支撑的动力。” 沈周懿愣住,眼泪还挂在眼眶。 他说:“我甚至还录了音,想你了就听听,撑不下去了就听听,人的意志总是能起到很强的作用。” “跟你说分手……” “是我觉得,我大概活不了了。” “说过的话,怎么也得兑现,我短短的人生里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没必要在临死还成为你的枷锁,周周,我也不是没想过在你最爱我的时候用感情捆绑你记着我一辈子,但后来想想……” 他侧过头来,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唇畔一撩:“我还是舍不得。” 索性。 就放她继续站在耀眼之处,熠熠生辉,美丽依旧。 总有更好的人,呵护他娇养的这朵玫瑰。 沈周懿像是被抽走了支撑身体的那一缕经脉,她几近低吼:“你休想!” “我根本不用你做什么,我自己会来找你,裴谨行,感情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毯子裹在他冰凉的身体上:“你现在需要去医院,我联系一下墨清秋。” 刚刚里面的爆炸声她不是没有听到。 接二连三的。 里面明显已经大乱了。 现在他们身在外面,必然会成为极大的目标。 裴谨行又现在身体极差,他们两个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了,唯一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先跑。 裴谨行咳了一声,好像又陷入了什么痛苦。 他闭着眼,昏昏欲睡,几近昏迷。 沈周懿给墨清秋发信号。 还未发出去。 便收到了墨清秋的语音。 “见到人了吗?接到了就先快跑,他们已经分人追踪了,我这边我可以拖住一部分。” 语气明显已经严肃了。 沈周懿瞬间上车扣好安全带,·一边摁下对讲:“那你呢?” 墨清秋:“不需要操心,你们走了我好施展。” 沈周懿不再犹豫。 神情冷漠又沉静地踩在油门。 急速调转车头。 第四百零六章 值钱 沙漠昼夜温差极大。 车内有备着羽绒服,裴谨行半靠在椅背上,唇色泛白,短暂地陷入了昏迷状态。 沈周懿车技不差,方向盘调转的极快,轮胎在沙子上摩擦着,轰鸣声在空旷的地带无限回响。 下方有轰炸的声音。 具体情况不明,却明白怕是不太妙。 沈周懿顾不得其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带着裴谨行先离开。 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差了。 c03药剂的药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挥。 她又不算是什么练家子,只会几招拳脚功夫,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先行保障自身安危。 至于墨清秋…… 沈周懿视线看向后视镜,眉心轻蹙。 等会儿再想办法。 夜色在这极端的环境里好似要变成压垮人的猛兽。 时不时就会有爬行动物在不远处行过,幽绿的眼睛格外的惊悚。 沈周懿分辨着方位,找寻着最快离开这范围的路线。 可不知怎么回事。 好像这里成了一个走不出的圈。 不论她走哪个方向都没有尽头,不停地打转。 温度越来越低。 后面的裴谨行脸色越来越苍白。 沈周懿心在不停地下沉着。 她只能先停下车,回过身去轻声地唤着他:“谨行?醒醒?” 裴谨行眉头皱的很重,好像纵然是在昏迷状态也正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 冷汗不停地从额头滑落。 在那锋利的喉尖停顿,晶莹又冰冷着。 沈周懿手指几乎要僵硬,她探手去摸他的手。 冰冷的、像是已经死去那般。 她急忙地打开了暖气。 本来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想要省点油能以防后患。 可现在她更担心他出什么事。 实在是找不到方位,沈周懿果断地转身去后面抱住他,轻声在他的耳边说着:“再忍忍,再撑撑,我会带你出去的,相信我好不好?” 她这一辈子,能像是如此孤注一掷的时候太少了。 这个世界从不值得她如此。 可他是裴谨行啊。 在她孤独地漂泊在深黑压抑的海面时将她捞起、救出。 她亦能为他披荆斩棘。 裴谨行完全没什么反应,只有那胸口在微弱的起伏着,昭示着现在他还尚有生命。 沈周懿甚至不敢太重的去碰他:“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她摸了摸他的手臂,他无意识地蹙紧眉心。 在痛苦。 手臂是断了的。 沈周懿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单薄的衬衫脱下来,看了看他那只手臂的情况,已经有了出血点,里面怕也是不妙,她翻箱倒柜的找了个可以固定的空心管,将自己脖子上的丝巾摘下来,把裴谨行的手臂捆绑固定,能最大程度的急救一下。 做完这个过程她几乎已经冒了一身的汗。 手机的信号接近于无,想要定位几乎是不可能。 又将裴谨行身上的棉服裹紧。 她才转身回去驾驶位,启动引擎再次出发。 远方有狼叫声四起。 好像就遍布在四周。 沈周懿眼眸浸透在黑暗中,不见光亮,天与地连成一线,他们行走在暗无天日的死亡边界。 * * 另一边。 地下基地在轰炸声中暴乱。 重要的密室被炸开,近几年的成果全部覆灭在其中。 地下的建筑在晃动。 兵荒马乱。 骆毅从灰烬之中起身,望着自己多少年的心血被夷为平地,一双眼血红,喉咙嘶哑:“死都要抓住他们!联系这边的那个头目,重金抓人!刚刚闯进来的,都要死!” 现在不仅仅是他研究被毁的事情,是他还没办法向上级去交代! “是!” 他们既然是f国上边组织的秘密研究团队,那么也自然会有一定的防范系统。 在这处地方,有些东西注定是见不得光的。 一旦出现什么偏差,就算毁掉一切,也要保全机密! 骆毅瘸着一条腿看向没被毁的屏幕:“启动封闭系统!一只苍蝇也要放出去!开启生化室毒气。” 他已经没了理智和耐心。 光是裴谨行这件事就将他耗干了。 现在老巢又被炸了!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刚刚炸掉的,一定是裴谨做出来的!他会的那些邪门东西可不少,几年前他们都在裴谨行手底下吃过亏,怎么会不认得! 底下人不敢不服从。 大部队出动。 情况着实是危机。 嘀嘀嘀—— 上空响起刺耳的信号声。 在人耳朵里几乎要炸开。· 砰! 墨清秋落地。 抬头听着这道声音,皱皱眉。 身为混了这么久道上的人,怎么会不知这声音代表着什么。 特级警报。 一是警告自己人撤退,二是一个倒计时。 “——不太好啊。”他眯眯眼,看着这四周,看来这边的负责人算是气炸了,不惜现在毁灭一切。 墨清秋迅速地冲向最核心地带。 基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会撤不完。 寻着刚刚来的路线,墨清秋再次回到原位。 看到了站在其中的一道身影,明显他是这里权利最大的人。 他正在与什么人通电话,脸色阴沉:“这边有信号屏蔽器,跑不了多远的,我要你们把那男人无论死活都带回来,多少钱随便开。” 墨清秋立于黑暗中。 闻言皱眉。 不好—— 这人是聪明的,已经乱成这样了还能抽出空来去抓捕裴谨行。 真是条毒蛇。 这边是完完全全规避在国际法治外的地带,穷凶极恶之人遍地,杀人不眨眼,手段更是毛骨悚然的残忍。 真要是被抓住了。 全尸都留不下。 他得赶紧解决这边去找沈周懿他们。 否则,极危! 墨清秋藏于暗处,呼吸都刻意而轻松的隐匿。 他观察着情况。 来的路上他躲开了这边的人群,大概的推算出了他们是想要往什么方位撤退。 这里是地下。 出口也只有一个,想要出去,难如登天。 除非…… 墨清秋打定主意,手摸向腰间,那里是一把造型诡秘的匕首,还有一把短枪。 没有人能猜得到,在极力的追踪追杀下,他还敢来大部队聚集之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墨清秋将一颗裴谨行给他的小型炸弹绑在上方,手中的匕首以刁钻的角度和方式急速地飞掷到斜侧方。 伴随着一声爆炸声。 四下的人群散开。 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发出动静的方向。 墨清秋手抓上方的握杆,鬼魅般地跑向骆毅的身后,枪口抵在他的后脑。 骆毅霎时僵住,面色惊悚。 黑暗中。 男人的身型高大而诡魅。 声音阴冷又蔑视。 “听说你这颗头,很值钱?” 第四百零七章 挺住 霎时间。 周遭的动荡都被淹没在这肃冷的声音之下。 所有人惊悚地看向骆毅的身后。 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这鬼魅的身手,依旧令人毛骨悚然着。 “住手!不要轻举妄动!想要什么,随便你说!”前方为首的人高喝一声。 冷汗直下。 那可是骆毅博士! 除了j.之外,他们顶头最重视的人! 骆毅一动不动,他是聪明人,明白现在不是自己能轻举妄动的。 “你是谁?” 墨清秋轻倚着粗粝的墙面,歪头睨着男人那试图侧过来的脸,他手起又落,枪柄重砸在骆毅的颧骨,铲除一片血红,语气肃冷又轻蔑:“爷爷名讳,你配知道?” 骆毅疼的不住的颤抖。 也不敢抬手去拭去血迹。 脸色阴沉至极:“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墨清秋一把将人拽过来,在后背俯身低语:“信号屏蔽器,关掉。” 戈壁滩实在是太大了。 信号完全屏蔽的状态下,纵然是他也无法找到沈周懿他们。 只能搏一搏,打开权限去找。 现在他抓住了这边的首领,必然能掣肘于他们。 骆毅脸色一变:“你是裴谨行的人?!” 墨清秋已然不耐烦:“要么现在崩了你这颗头,要么,识相点。” 他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浓郁了,骆毅是聪明人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但是他不能死。 他要是就这么窝囊的死了,岂不是更输于裴谨行! “好,我开。” 骆毅冷静下来:“但是你要是现在对我做什么,等不到你找到他,他就会烂在这里。” 墨清秋嗤笑:“自然,你得跟我一道。” 不然他怎么出去? 骆毅皱眉。 墨清秋已经抓住他的后领,像是拖拽死尸一般,落入其他人的眼前。 看到他的那一刻。 对面为首的人脸色一变:“墨爷……” 随着这声惊呼。 众人醒神。 墨爷。 zj家族的二把手。 生杀不忌的活阎罗。 没有人能狠的过这个男人。 在国际上更是出了名的。 无人敢造次冒犯。 一时之间,氛围更加的逼仄。 墨清秋看向他们:“车,钥匙。” 遇上这么一位活阎罗没人敢不应,否则骆毅博士将会彻底折损在这里! 很快有人送上。 墨清秋抬手接住。 他知道现在暗处对着他的枪支炮弹不计其数,但是因为有骆毅作为人质,无人敢真的动手。 一路抓着骆毅从出口退出。 车已经备好在上方。 天黑的像是要面临世界末日。 墨清秋从背包里取出手铐将骆毅铐在副驾驶。 他火速的上车。 后方的人眼睁睁地只能看着他劫走骆毅。 许久。 后方的人才阴狠道:“联系那边,只要找到他们,找机会就做了这几个人!” ** ** 墨清秋搜寻着信号。 这边的信号屏蔽力度很强,现在就算是打开一时半会也不能找到。 地方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只能一点一点去捕捉。 骆毅看着他:“什么时候,zj家族的人也去商人手底下马首是瞻了?” 墨清秋咬了一根烟,黑利的短发冷硬地扎人,他斜过眼神,是冰冷地:“你最好祈祷他们不会出事,否则,别说是你,就算整个f国都承担不起这后果。” 先不说裴谨行的身份多么尊贵。 光是沈周懿这边…… 那可是沈召卿。 沈召卿真正的背景和势力,根本不是他们能够估量的。 沈周懿出什么事,沈召卿能把f国都给端了。 但是现在有一个难题。 这边境地带与其他不同,这边的组织一旦接了什么任务,是不允许反悔的,现在就算骆毅打电话阻止行动,也无济于事了,所以他必须要更快些。 最起码。 一定要赶在裴谨行状态不好的时间段内。 骆毅毕竟只是一个博士,出了他的脑子,其他都算不上厉害。 没有半点反击能力。 听墨清秋的话,他白着嘴唇:“怎么?你意思是你们aj家族都会为了一个裴谨行插一脚?” 墨清秋点燃烟,车子速度快的几乎令人眼花。 他说:“无关裴谨行。” “你以为zj家族的真正创始人,是谁?” 骆毅皱眉:“你什么意思?” 不是庄先生吗? 墨清秋将烟头扔在窗外,脚下油门轰鸣,冷笑一声:“你只要知道,你的命运改不改写,就看今夜了。” 至于zj家族…… 那已经是一件难以说明的故事了。 可他知道。 沈周懿出事,zj家族、何道商会、必然会成为那把手刃所有的利刃。 ** ** 四个小时。 沈周懿已经整整开了四个小时。 还是无边无际。 汽油已经快要消耗殆尽。 裴谨行状况丝毫不见好转。 陷入了死胡同。 她甚至联系不上墨清秋。 直到—— 油彻底的烧干。 车子被迫停在了一处有了些许绿植的地带。 沈周懿下车,拿着手机找寻信号。 踩在松软的沙子上她感觉腿脚软的不停下陷。 她绷着一口气,终于看到信号格闪烁。 立马拨给墨清秋。 嘟嘟嘟—— “通了?”那边率先传来墨清秋的声音。 沈周懿喉咙干涩:“我们被困了,你出来了?有没有事?” 墨清秋用最快的语速说:“打开你的定位,我最快速度去找你们,现在有信号也有网,你的实时定位也发给我,如果车没油了,不要停留,会成为极大的目标,有人在追杀你们,找隐蔽之地!” 现在没其他的办法。 守着没油的车子,只会成为活靶子! 沈周懿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应:“好,我知道,随时联系。” 现在明显情况更严峻了。 追杀。 裴谨行又没有醒来。 车子彻底没油。 她要扛起一切。 将位置实时共享给墨清秋。 沈周懿迅速往回跑,打开后车门,将裴谨行手臂架在肩膀上,“忍忍,再忍忍,我们会出去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就那么将人半背在后背,生生地拖着。 这里是沙漠,水源少,她又装了两瓶水和压缩饼干。 这才寻着能隐蔽之处而去。 裴谨行的重量几乎要压垮她。 沈周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干涩的嘴唇翁动。 无声地说: 对不起了,宝贝。 第四百零八章 生死 当下的情况特殊,他们现在身处绝境之中,环境又极其的恶劣,能不能安然更是未知。 她现在才怀孕三周,身体和宝宝的状态还不够稳定。 根本不能保证能否保住。 可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周懿咬着牙根,两颊已经酸胀发麻,她死死地抓着裴谨行那只完好的手臂,确保他不会摔下去。 踩在松软的沙子上,根本没有什么着力点。 那重量好像翻倍压下来。 天黑的没半点的希望,死气沉沉地灌溉了整个世界。 前方有一小片绿植。 在这种地方已经是弥足珍贵。 明明不远的距离,沈周懿硬生生地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直到,有一片荫绿遮盖。 好像偷得了些许的安然。 她猛然地倒地,连带着身后的裴谨行。 好在身下松软,摔下来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 她顾不上自己,起身连忙去看裴谨行的情况。 他还没有什么意识,那只摔断的手臂现在被她刻意的保护,也没造成二次的伤害。 沈周懿骤然松了一口气。 额头的汗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滑。 心脏跳得极快,快要负荷不动。 她观察着四周。 这里相对来说有一定的遮蔽,范围也不算小,能将就着躲躲。 反而要是继续呆在车里,必然会出大问题。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边境之地,无数的无名尸骨埋藏于黄沙之下,无人问津,亦无人能寻出答案。 极危地带,只有生与死两种极端。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喉咙已经干涩的吞咽都变得艰难。 “怎么还没有效果。” 她不免开始焦灼和烦躁。 明明已经给裴谨行吃了那药剂,为什么还是没反应? 难道是他这段时间在这里受到太多的损伤,导致了什么不可逆的情况? 越想,沈周懿的心就越是死寂,凉风刮骨,凄凉哀愁。 她只能去将希望落在墨清秋的身上。 现在他正在极力的赶过来,只要他来了,局面就好控制一些。 看着手机里的信号,又有变得微弱的趋势。 沈周懿皱眉,抓着旁边的树干起身,想着往外走走寻找信号。 只是才走了没多久。 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四下蔓延。 不同于那些爬行动物的声响。 这声音好像是在控制什么。 不疾不徐,又有条不紊的。 沈周懿后脊一凉。 她天生对危险的感知使得她迅速的转身。 却在那个瞬间。 看到了一辆车停在不远处。 那边下来了三个男人,黑皮,应该是k国人。 他们并未发现她,却目的性极强的朝着里面走进去。 想到了墨清秋的嘱咐,沈周懿立马断定,这些人绝对就是来动手的! 她几乎没有思考,转身就顺着跑进去,延顺着另一个方向。 不能被他们发现裴谨行! 打定这个主意,沈周懿感觉自己脚下生风,心脏好像随着这凛冽的夜色被刮成了一片又一片。 她提前勘察了一下方位,所以比他们的速度还要更快些。 裴谨行靠着树干。 眉头紧锁着,那一副恣意不拘的美人骨被苍白的病态淹没。 单单是看着,都叫人心尖儿跟着发皱发紧。 沈周懿憋着一股气,架在了他的腋下,拖着裴谨行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挪动。 脚步声就在远处。 她要没时间了。 这片区域较广泛,遮掩之物不少。 她腰肢都好像被重锤,现在无暇顾及。 也不知自己究竟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生生地将裴谨行拖到了另外一处隐蔽点。 风声渐起。 沙沙作响着,就萦绕在耳畔。 沈周懿紧紧抱着裴谨行的肩膀,眸子紧盯着枝叶缝隙外的情景。 终于。 看到了那三人露面。 光是露出的皮肤上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可想而知他们多么的穷凶极恶! “那辆车停在那边,有没有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一人粗声粗气的开口,略微蹩脚的英语,一双眼睛煞人的厉害,四下扫荡着。 “那么崭新的一辆车,难不成什么人能舍得就这么扔了?没有人会因为没油了就扔了车,除非……” 那男人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渗人的笑:“除非——是什么逃命之徒。” 笑声好像变得兴奋且阴森起来。 “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惊喜?” 这阴恻恻的声音有意的恐吓着。 这种行走在刀刃的人,半点人性没有。 就算是生生地食其人肉,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脚步在挪动。 沈周懿脊背紧绷着。 可她淡眸如秋水,半点波澜好像都没有生起。 她的大脑正在高速的运转着。 她在计算。 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将情况最大程度的淡化危机。 啪—— 干化的树枝被踩断。 那惊颤之意在浑身蔓延。 与此同时。 她也做好了决定。 屏住呼吸,将旁边掉落的树枝绿叶全部铺在裴谨行的身上。 这里光线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情况。 做完这件事。 她冰凉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小幅度地轻轻勾勾他的小拇指,嗓音低又轻:“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要快点好起来……” “谨行,等墨清秋。” 在他耳边耳语完。 沈周懿几乎没有迟疑,立即起身。 将身上黑色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顶,遮住了自己的头发和身形。 在那行人欲要朝这边走来时。 她冲出了那夜色。 月光凄凄地位这片荒凉贫瘠之地洒下薄薄的盛景,好像是微博的垂怜。 她跑的义无反顾。 纤瘦的身子在黄沙之中暴露。 在惊动那三人的同时,沈周懿趁着夜色跑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将那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因为这个突然的异动。 三人神色一紧。 反应极快的朝着沈周懿那边追过去。 “别让这人跑了!这可是大油水!”那人厉喝一声。 “操!还跑的挺快!” “天太黑了,这边阻碍物太多,分方向去包抄!” 声音像是洪水猛兽不断地压来。 沈周懿心却越是沉凉。 她跑的极快,没有乱了阵脚。 不管如何。 她要为裴谨行掘出一线生机。 第四百零九章 风平 浊烈的风在顺着她的喉咙往肺部冲刺,整个鼻腔至气管好像都被沙子糊住,喘息都变得异常的艰难起来。 沈周懿跑的又快又猛,她身体素质向来不强,就算学过一些皮毛的防身术,却也在此刻变得苍白无力。 身后的声音紧追不舍着。 因为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她又专门朝着隐蔽又有迷惑性的方向跑,导致后面的人没办法第一时间就开枪击中她。 可人的耐力总归是有限的,尤其是沈周懿这样的体格,续航能力极差。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面炸开。 可她不能停。 只要距离足够的远,裴谨行就能更安全一分。 她跑到了脸颊苍白,嘴唇渐渐地发紫。 直到。 后方一声枪响。 子弹生生地从她身侧飞过。 恰好因为她侧身那一瞬间堪堪地躲过。 后方还有猖狂的笑声,带着浓郁的恶意,仿佛是在逗弄着什么垂死挣扎的小兽,只等着他们耐心耗尽那一刻收割。 沈周懿死死咬着牙根。 眼前渐渐地昏沉起来。 已经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 她跑到了那辆车前,已然知晓现在她的结果是什么。 继续跑,还是逃不掉被抓到的结局。 她已经腿软的没办法继续奔跑。 心一横,利落的上车,反锁。 能拖一分是一分。 心脏快要炸开般。 在耳廓震动着。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人急速的追来,夜色里犹如魑魅魍魉那般可怖。 是真正的,不被人们所知的世界,冷血的、残酷的、只有血色弥漫的世界。 这群人,就靠着贩卖人命存活。 车内黑暗。 但是她看外面相对清晰一些。 砰! 一声巨响。 那人巨大的手掌拍在车窗玻璃上,好似车子都震了震。 那张狰狞到恐怖的脸凑在玻璃前,眼神宛若野外厮杀的凶兽,毫无人性。 “有意思啊,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想着垂死挣扎。” 说着。 他们哄堂大笑。 笑声刺耳。 车门被重锤:“滚下来,这么好的车,能卖好价钱,我还不想生拆了它。” 那人高马大的黑皮声音粗哑。 沈周懿眼瞳没什么痕迹,只有那眼睫轻轻地,一下又一下的扇动着,她听懂了,他们还有些舍不得破坏这辆车。 墨清秋在租车的时候为了在这边方便行驶,是花大价钱租的一辆好车。 现在成了她的一线生机。 她一声不吭,但是动作却不停。 小心又谨慎的在车内寻找着什么可以供她使用的器具,就算是有一点机会她也不想放过。 外面的人明显耐心渐渐地散去。 开始恐吓起来,其中一人甚至跳上车头踩着向上,好像一眼看到了里面的沈周懿,手中的枪对着玻璃,甚至是她的脑门正中心:“我数五个数。” 沈周懿就直视着暗黑洞洞的枪口。 却在下一秒钟。 指尖触到了一点冰凉。 金属质感。 沉甸甸的。 她心霎时微微加快。 并非恐惧,而是……沸腾。 是一把枪。 墨清秋先前有留给她防身的物件,当时心里一直装着裴谨行的事情一时没想起来。 她现在有了兵器,不再那么的被动。 虽然局面仍旧危机。 但起码。 她能搏一搏。 “1、” “2、” “3、” “4!” 声音逐渐的粗重起来。 好似炸在耳边。 就在那只黝黑的手上膛之际。 沈周懿利落地抬起手臂,眼眸又冷又飒,没半点的温度,枪口对着车头的人,快准狠地一枪。 子弹穿透了玻璃。 深深地嵌入那男人的肺部。 他霎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玻璃破开的洞里,那双明明美到极致的眼眸,却是森然的凉。 蔑视着他的倒下。 这一声打乱了他们的节奏和预想。 上头放下话来,有能力者取之性命,奖赏丰厚,并且说逃亡的人是一个重伤奄奄一息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带着玩心,一时没有警醒。 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另外两个男人脸色大变,阴森可怖地掏出枪开枪。 砰砰砰! 子弹打在车身。 车身是防弹装置,只是轻度凹陷。 却在这个时间给了沈周懿时间。 她迅速地换了位置,侧身半躺在后座上,抬手又是一枪。 外面的人完全摸不准她在车内的位置,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沈周懿的冷静令人心惊,她再次射中一人。 只不过那人身手极好,能清晰的察觉危机,躲开了致命位置,子弹嵌入了他的肩胛骨。手中的枪掉落。 被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如此反击,本就是奇耻大辱。 他们接了这个单,不只是他们一行人在追杀。 多得是抢生意的。 现在差点被反杀! 传出去以后还要不要继续混?! 这个局面彻底的激怒了他们。 被射中肩膀的人疼的嘶吼,侧身翻滚,对着车子底盘就是一枪。 砰! 沈周懿脚下皮革被破开。 她翻滚向前方,枪口对着那个被破开的洞口开了一枪。 下方似乎又有惨叫。 完全没想到车内的人竟然恐怖如斯,在这种生死攸关都能冷静且毒辣的应对! 沈周懿知道,她中了。 三个打断了两个的战斗力。 她完全有机会! 另外一个人明显要精明和机警。 在枪响那一刻就闪去了相对安全的距离,不至于会被沈周懿立马抓住方位。 眼看着同伴相继倒下,他怒火飙升,从腰间掏出一小型的物件。 沈周懿当即反应过来,她皱眉,打开另一侧的车门翻过下车,不曾停留半秒。连滚带爬地向前。 狂奔了数十米。 身后便砰的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般。 热浪滚滚。 烧焦的味道扑面袭来,刺激着肺部抽痛。 沈周懿被那冲击力扑倒在地,浑身好像是要散架一样,她半趴在地面上,手与脚像是被折了一样。 说不出的难受。 眼泪都被浓烟刺激的顺着眼眶流淌。 “咳咳……” 她不住地咳嗽。 再也爬不起来。 她已经到了极限。 干脆就那么往地上一躺,戈壁滩虽死寂荒芜,尘沙之下掩盖的是无尽的厮杀与危险。 可…… 沈周懿半眯着眼,想要抬手却很是无力。 这里的星空,真的很美。 漫天星辰,好像触手可及,能捧个满怀。 好像也不错。 死的不算荒凉。 她眼前好像出现重影。 是裴谨行的模样。 他那么的轻狂恣意,行走在这荒诞的人世间,给与了她灰暗人生最热烈灿烂的一瞬。 她…… 真的好爱他。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一个冷漠无情的杀手一般的人,放下手中的罪孽,竟想要获得一线生机。 但好像…… 没以后了啊。 不远处又脚步声。 是那黑皮的声音,凉风过境,伴随着上膛的声音。 沈周懿仍旧凝视着那星空。 心中却在想着。 老天啊,请给他留一份甜。 好好生活,好好行于繁花盛开的路途,酣畅淋漓做一场他的大梦人间。 渐渐地。 沈周懿心如止水。 她从不畏惧死亡。 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可心中有了牵绊,竟多了几分不舍。 直到。 眼前多了一道身影,黑压压地,胸腔喘着粗气,凶神恶煞地盯着她,肥厚的嘴唇蠕动:“找死的贱……” 咔—— 细微地声响。 枪声未响。 伴随着一阵灼烈的风声,发丝轻扬,拂在她的眼皮之上。 痒痒地、无声又诡秘地牵连起那死水微澜的心脏。 沈周懿心一颤。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的心跳顿时加快,欲要冲出胸腔,大白在这天下。 砰! 倏地一声闷响。 身侧被砸起风沙。 竟一声叫声都没发出来。 沈周懿缓缓睁开眼,侧过视线,那黑皮男人就瞪大眼睛趴倒在她不远处,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死不瞑目。 嘴角溢出猩红,手中的枪也落了地。 无声无息的。 沈周懿思维好像停滞。 可下一瞬。 一双可靠的臂膀将她从地面抱起,她感受到了那浓重又因为虚弱而不断起伏的呼吸,有生命力的在她耳边一下又一下。 凄凄月光之下。 颀长板正的身影跪在这烈烈黄沙之上,他拥起他的归宿和神明,紧紧锁在怀中,好像在这佛祖笼罩的大地上虔诚又悲鸣许着什么来生,日日低吟经文,等来了所想所盼。 沈周懿恍惚着,手臂好像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呼吸声渐渐稳定下来,沙哑的声音拂来了希冀,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她的脊背,为她抚平那锐利伤人伤己的刺:“辛苦了,周周。” 沈周懿嘴唇翁动,一秒,就那么一秒,眼眶被湿意占据。 汹涌的情绪终于引来了爆发。 滑出眼眶那一瞬,她终于按捺不住,死死地抱住他,活了这么多年,她鲜少有如此外泄的情绪,“你醒了……你没事了,你没事了……” 她不停地呢喃着。 裴谨行低敛眼睫,眼尾泛着红,是割裂的心疼。 他一直都有意识在与自身做着困兽之斗,他听到了她告别的低喃,他知晓她为他舍弃自己性命的决定,他只能无助地感受着她的远去,他甚至无法阻止。 他想要冲破那死亡禁锢。 极强的意念操控下,他生生从昏迷状态醒来。 他发了疯的奔跑,追赶。 跑到内脏好似全部要炸开,骨头要碾碎。 还好—— 还好—— 他接到了他的玫瑰。 第四百一十章 周折 黎明之前,杀机未绝。 裴谨行闭了闭眼,双眼皮褶皱里的痣若隐若现,唇边泛白,呼吸还未平定,他现在身体状态仍旧不好,若不是因为有沈周懿安慰的信念支撑着他,根本没办法也没机会奔至此。 人的极限和潜能总是在逼至绝境才能显露无疑。 他忍着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感,努力平稳着呼吸,修长却骨骼感稍重的手轻抚她的后脑:“我没事。” 他在极力克制翻滚不稳的内心情绪。 他甚至是在愤怒和后怕。 害怕沈周懿这样舍生忘死为了他的举措,让她自己受到伤害,波及性命,他害怕她会真的会成为那恶贯满盈的人枪下亡魂。 可他心里清楚。 她都是为了他。 她也同样煎熬,同样难过,同样有过害怕恐慌。 又让他怎么能此时此刻说任何斥责她的话。 他根本不舍。 黄沙冰凉,他却扯了扯嘴角,压下情绪,笑着:“姐姐第一次为我哭,我来看看,是什么样子。” 沈周懿也不管脸上泪水流淌,不管自己是否丑态,她就那么凝视着他,好像恍如隔世。 裴谨行虽然在打趣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看着她脸时,心口还是一阵刺痛,就连视线都闪躲起来。 他一顿,又下意识敛下眼皮,缓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姐姐哭起来真的不好看,以后别哭,只笑。” 她日日欢笑,是他毕生所求所做。 又怎么再舍…… 她难过如此。 沈周懿浑身虚脱,她瘫在他身上,他紧紧接住她。 “看来是没事了,都会开玩笑了。”她眼皮略重。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现在好累。 累的手脚都似乎被抽掉了筋。 裴谨行察觉了她不对,手掌轻托她的脸,“周周?” “嗯……” 沈周懿应的很低,她身手勾住他小拇指,无意识地动作,“我们……要快走,还有人在追我们……” 她费力地说出这句话。 现在危机并未全部解除。 这里是*国边境地带,就算没有被追杀,数不尽的危险都在等着他们,不同于国内的安逸平和,东南亚是一个禁区,触则生不如死,黑暗下不见五指,死都留不下全尸。 永远,不要踏入这样的世界。 就在她说完。 便头一歪,枕在他肩膀,再无反应。 裴谨行浑身一麻,流窜凉意。 抬手去摸她额头,有些低烧,又轻度脱水,加上她可能长途奔波,七天海上飘摇,不停歇地赶飞机,又没日没夜开车进入沙漠,带着他逃亡,弱小的身躯背着他跑了将近一小时路程,若不是为了保护他,她有执念撑着,怕是早就倒下了。 “周周?” “周周?” 他神情一紧,唤了几声根本没有什么回应。 裴谨行神情顿时严峻起来,他能够感受到沈周懿的虚弱,她甚至是那种他稍微玩儿过一些都能发烧的身体,这段时间如此煎熬,难免会支撑不住。 现在情形还没有解除危机。 他缓了一口气,左手已经断了,完全吃不上劲,他试图将沈周懿抱起来都搅动了断裂的骨头,脸色愈发苍白,喉咙溢出一声闷哼。 隔了一阵。 他才转换方式,半蹲在沈周懿前面,将她拉到后背,让她平平稳稳趴在他背上,一手拖着她的臀部往上一颠。 顺利的背起来。 他不知道这戈壁滩多深多大,现在没空思考这些。 必须要尽快带着沈周懿出去,或者找有人烟的地方,她脱水了,不能耗太久。 夜里冷的入骨。 风也极大。 两道重合的身影在萧条风沙的夜幕里,身后倒影似乎成了孤寂的留白,他将背上女人护的严严实实,不被侵扰半分。 气候恶劣。 裴谨行一路闷咳,双腿好似被抽了筋骨,可他不能停。 水—— 她需要水。 这是他唯一的念想。 口袋里的手机又陷入了没信号的境地,他知道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墨清秋,他们想要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漠碰头,何其之难。 干等着不是上上之选。 一步一步,一寸一寸,脚下仿佛踩着的不是沙土,而且荆棘。 ** ** 另外一边。 咔—— 墨清秋的车熄火了。 他脸色不渝地重新启动,眉头紧锁着,又阴郁气场蔓延。 现在外面的温度低至了零下。 这种极端环境里,两个身体不好的人,能抗多久? 他已经跨越了将近四十公里,但是还是没有半点踪影。 旁边骆毅喉咙在冒火。 这个墨清秋根本就是在虐待他。 别说吃的。 半滴水都不给他!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活人笼死人窟,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他忍不住嘲讽。 咔。 耳边有冰凉抵上,火药味顺着鼻腔往上冲。 骆毅僵住。 墨清秋眼里已经没了温度,曾经的吊儿郎当不复,此时才是真正的,人人胆寒的活阎王,生拧断他的头颅都无波无澜。 “我既然从你基地出来,你以为你对于我还有什么价值?这么想见阎王?嗯?” 森冷的声线,骇人心魄。 骆毅脸色不好看,好半天才蠕动开口:“我可以给你钱,你这种人,只为钱卖命不是?” 砰! 毫无预兆的枪响。 闷在逼仄的车内。 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骆毅悚然地看着自己被打断的手腕。 筋骨尽断。 汩汩冒着血,红到发黑,隐约还有森白的骨头渣子。 痛感几乎淹没他,险些晕厥。 而墨清秋,他神情冰冷,那双眼睛煞又锐,是仅仅一眼就能令人窒息的模样,他甚至没有半点迟疑,让人猛然想起来,他是谁,他曾经做过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名号。 “你最好别逼我现在就子弹灌你的嘴。” 面无表情的一句。 惊悚恐怖。 骆毅冷汗直下。 浑身疼的颤抖。 这个世界上人千千万万面,他是一种极端,墨清秋这种,更甚! 他还是忍着痛,嘶哑问:“那为什么不杀了我?” 墨清秋重新搞好了车子。 终于能重新上路。 他不停地扫着信号定位器。 想要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动方位。 对于骆毅的话,他调转方向盘,喉间溢出冷意:“你这金贵的命,不得裴谨亲自来收尾?” 第四百一十一章 依旧 骆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到,墨清秋的本意竟是如此。 j.是什么性情,他自然清楚! 这次就是抓着j.的所求所愿才能有机会掣肘与他,本身就没想让裴谨完整的离开他手上,他存了让裴谨必死的心,所以更是下了毒手,用尽了所有的手段。 现在这么一说。 骆毅才一身冷汗。 “墨清秋!” 墨清秋视线一直在显示屏上,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他追踪过去,也不忘回骆毅:“再吵我,我现在就把你扔狼群。” 骆毅气的发抖。 脸色黑了又黑。 偏生敢怒不敢言。 他害怕极了。 无论是墨清秋,还是未知的一切。 裴谨行…… 你必不能活着! 骆毅掩藏情绪。 裴谨行身体状况他知道,就算逃出去也跑不远,他已经油尽灯枯,又没有拿到手解药,过不了明早,说不准就能听到他曝尸荒野的消息! 墨清秋没搭理旁边人心思。 他眉头越来越紧锁,最后猛地转动方向盘。 找到了! 刚刚有一瞬间的信号闪烁。 在东南方向三十公里左右! ** ** 天边好似泛了鱼肚白。 渐渐的。 地表温度飞速的飙升着。 光线热辣刺眼起来。 噗通。 裴谨行一个踉跄,人摔在地面,但是完好的手臂死死护着背上沈周懿,没让她摔下来。 他抬起头。 嘴唇隐隐有干裂趋势。 溢出了丝丝缕缕的血丝。 他已经不知走了多久。 整整一夜。 由黑到白。 比黑色更可怕的是白天能把人烤干的温度。 脱水情况下,危机飙升。 他不能停。 可沈周懿已经状态很差了,她一直没醒,她脱水更严重了些,前路遥遥无边。 裴谨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原来这就是想死的心情。 他自己苦与难,他能扛下来,甚至死不死,无所谓。 可她不行。 她不能跟着他受这样的苦楚。 他眼神已经恍惚,眼白都是红血丝,可他脚下速度更快了几分,不知路在何方,他想要找一处水源。 时间一分钟过去。 就连他都快要跪倒在地时。 前方有袅袅香烟飘荡。 那是寺庙烟火。 立于一处交界点的山脉。 这里虽杀孽重,却佛门重地,遍布各个角落。 听起来多么的荒诞。 可这世上本就如此。 裴谨行滚了滚干涩的喉咙,轻拍她后背:“快了,再坚持一下,周周,等我们见到佛祖,一切就尘埃落定。” 无人应答。 沈周懿脸色苍白,藏于衣服之下,不见烈阳。 裴谨行绷着一口气,终于,抵达了寺庙门下。 而他眼前,是长而蜿蜒的长阶,那扇门好像就是那么遥远。 裴谨行身子恍惚了下。 他一手撑着石阶,稳住快要崩塌的身体。 他不能睡。 他得把周周送到安全之境。 烈日炎炎。 他踏上那石阶,几乎站不直,他一步一步,一阶一阶,为了使自己清醒,他有数着那阶梯。 一、 二、 三、 …… 三百零一、 四百零一、 五百零一、 正常行走,不超半小时,可他生生走了将近三个小时。 直到。 摸到了最后一阶。 他看到了那扇大门。 庄严肃穆。 裴谨行眼前早已模糊,他好像思维已经彻底混乱迷沌,不知自己所去何处,所为是何。 只有身体还在机械地,不停运作着。 直到。 他敲到了那扇门。 顺着门往下滑。 钟声由深处而来。 响彻了上空。 他不堪重负倒下,耳边回音阵阵。 ——周周。 你看,盛世依旧。 信徒带你见到了佛祖。 第四百一十二章 黎明 等墨清秋赶到时,天光云影,远山连绵不尽,好似成了这荒芜之地唯一可以看见希望的地方。 这边*裔不少,就连寺庙僧人也如此。 对于中文并不算太陌生。 奔波之下,登上那高高的阶梯,墨清秋都觉得稍有疲惫。 直到。 他见到了落于此处的二人。 沈周懿被安排在了一处厢房,寺庙里有懂医的高僧,又对中草药颇为熟知,在从脱水状态救回来之后,熬制了中草药请人喂食。 墨清秋拨了拨黑利的短发,出声:“她腹中有孕,不……” 师父看了看他,无意上下打量:“无碍,我知晓这位女施主情况,这副草药对她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也配置了保胎药。” 墨清秋皱眉:“那她这孩子……” 师父仍旧是云淡风轻模样,已然看透世俗种种:“女施主体虚,现下较为虚弱,动了几分胎气,有滑胎迹象,就看吃几服药能否有缘保住。” 墨清秋抿唇不语。 他心里也清楚的。 沈周懿在g国时就劳累过度晕倒过。 这次千里迢迢受尽苦楚,对于她这种身体来说,负荷实在是太大了,别说孩子,就连她自己都情况不佳。 对此,他姿态狂放地看向师父:“有劳。” 佛家讲缘。 尤其孩子福祸,只能听天由命。 沈周懿此时躺在床上,还未有苏醒迹象。 师父便起身外出。 墨清秋跟出去,关上了门。 他来时,听寺庙里的小和尚说了一下经过,裴谨行背着沈周懿爬了半座山,倒在了寺庙门口,相对沈周懿来说,裴谨行反而情况更严重,就连他们看惯世间生死的僧人,都难免感叹一声,有情不易。 墨清秋步伐迈的大,没有师父们的那种安然做派,显得在这地方不伦不类。 他上前问:“那个男人在何处?” 师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西厢房。” 墨清秋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师父却忽然开口:“佛法常言,人生在世得失皆是定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墨清秋脚步停顿,他趁着灼烫的光线转过身。 明明身于阳光下,却无活人气。 他深邃的黑眸眯了眯,心中有怪,直言问起:“什么意思?” 师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好像在那波澜不惊下,已经将他这个人望透到了骨头里,血肉里,万般皆空。 师父背着手,回头去走向另一道门,声音悠长:“尽管花开一场空,可花开时无人能厌弃它的美,无常是常,但是并不影响人生在世内心充沛,来世里花开一场。” 这话说的仿佛自言自语。 令人深思却不得解。 墨清秋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内心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他生来在混沌乱世,佛家一切于他来说,就是一场不信不言不理的虚妄。 他一生颠沛,罪孽深重,就算是下地狱,也不得好下场。 又怎会求这世上给与他一场盛大花开。 须臾。 墨清秋转身走向西厢房。 甚至轻嗤一声。 “区区一面,又怎能给我什么方向指引。” 不过是—— 空谈罢了。 他向来不信这些。 走到西厢房。 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相对朴素,简单的床椅,完全脱离了这个现代化的时代,好似成为一方净土。 床榻上。 男人躺在其中,上衣已经被脱去,手臂缠绕布条,被用竹条固定,黑发柔顺遮眼,下颌线在微淡的光线下拓下一层阴翳,衬得喉尖更为锋利惹眼。 肤白貌美形容不为过。 就算病病弱弱躺在那里,也叫人无端不敢生出什么逾越心思,仍旧那般恣意乖戾,轻狂于这天地之间。 有种人就算落魄如斯,也尊贵不减。 墨清秋靠在门口静静看了一阵。 忍不住轻哂:“福大命大胆子大。” 他就没见过裴谨行这种男人。 天若阻他路,他悖逆而行,非要颠了这法规法则。 散漫身,冷硬骨。 令人…… 感叹。 也佩服。 他走到床边。 裴谨行虽然还未醒来,但是肉眼可见那脸色有微微好转,不再那么随时要断气的虚弱。 想来。 是吃了c03药剂。 药效在慢慢的融入五脏六腑。 在修补,滋养。 那的确是好东西。 但是对于庄怀隽那种病,最多维持他一两年命,其余的,作用不是很大,毕竟这个世上还没有真正的救命神药。 裴谨行断掉的手臂寺庙没办法做手术,只能用原始的一些办法进行维持。 后续,还是要去开刀。 墨清秋在寺庙里住下。 骆毅就被他锁在山脚下车内。 他就是故意晾着。 骆毅这种人脑子好成就高,却心思毒辣诡诈之人,他最是瞧不上,吃尽苦头,最后就由裴谨行亲自解决的更好。 第二天下午。 裴谨行率先醒了。 他除了脸色还有些白,嘴唇都恢复了几分血色。 臊眉耷眼地,厌世感浓烈的刺人。 他鼻音略重:“她呢?” 墨清秋正好在旁边喝茶,闻言回过头:“呦,活了。” 他放下茶杯,指尖点了点桌面:“对面房里,不过已经……” 裴谨行眼皮一挑,锐的令人浑身发麻。 他立马冲出门,险些一个踉跄。 墨清秋看着那背影。 终究还是忍不住蹙蹙眉。 爱究竟是什么? 就是这么令人不畏生不畏死,削骨剔肉,掏心掏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若有所思地抿着不太好喝的茶,苦味浓重。 久久没有答案。 ** ** 冲开那扇门。 裴谨行第一眼看向床榻。 有砂锅在旁边放着,还有股股热气。 药味浓重。 而她刚刚扶床榻而坐,大概刚刚醒,还未有清明。 听到动静。 女人抬起眼,视线在那一瞬碰撞,多天波折,本就巴掌大的脸更小了一圈,双眸泛红,点点霞光点缀其中,鲜活、真实、如隔三秋。 裴谨行紧绷地身体,倏地松泛。 他死死抓着木门,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平静地坐在她床榻前的木椅之上,二人就那么面对面,好像并没有寻常里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感慨,更没有情感放肆的宣泄,他们好像往常一样,稀松平常地相处着。 裴谨行视线落在那煎药的砂锅上。 他一时分辨不出其中有哪几味药,喉结不停滚动,也润不了干涩的喉咙。 甚至视线都没太往她眼睛里看,只问:“身体还有不舒服吗?怎么喝这么重的药?” 沈周懿静静凝视着他。 须臾:“你对我好冷淡。” 第四百一十三章 爱意 她也是刚刚醒来不久,才理清思绪,总有几分柔弱,说话轻轻柔柔,仍旧那么温柔,尾音好像有几分虚哑。 眼神太过直白的盯着他。 她从不避讳什么。 躺在这里,她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好像真的是大梦一场。 过去,现在,未来。 都被她在梦里感受了一回。 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感情的连接,应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她大概是与他有心理感应的,她莫名笃定,他必然不会有事,好像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醒来时。 她心是平和的。 直到,看到裴谨行的那一刻。 万物复苏。 裴谨行睫毛扇动,却也没有冷淡太久。 他一言不发地扣住她脖颈,又怕动作重了伤着她,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后颈碎发,明明那么漫不经心却总能叫人感受到无尽的怜惜与情意。 “我什么时候对你冷淡过?” 沈周懿自己倾身抱住他,嗅到他的气味,才算安心,“说分手的时候。” 裴谨行视线一侧,眼里有光,好像在笑,是风霜后的平和:“是吗。” “我有录音。” 隔了两秒。 他才闭了闭眼,唇好像轻啄了下她脖颈,尾音透着哑:“对不起。” 清清淡淡的三个字。 生生地揪住了沈周懿的心。 她一怔。 他却继续。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周周。”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在这香火袅袅,只能容纳真情与虔诚的净土。 他在忏悔,在赔罪,在心痛。 忏悔,但他不后悔。 如果他按照原先发展,必定身死。 他从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如今劫后余生。 他心痛的不是身处炼狱的自己,而是为此奔波劳碌,受尽苦难的沈周懿。 沈周懿不管其他,她紧紧地抱住他,“怎么你受了委屈,还要跟我说对不起,但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我们都活了,重生,重活,然后……重新开始。” 裴谨行没动。 他久久沉浸其中。 良久。 他才与她对上视线。 奇妙的。 他们都忍不住勾勾唇。 “谢谢。” “不客气。”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从容。 平静地对话,温淡的注视,恰到好处的阳光。 他们都成为了对方的英雄。 裴谨行低低笑起来,眼尾上翘,“那我应不应该重新追姐姐?” 沈周懿认真思索。 还不等她说话。 他便轻笑着,凝视着她:“可好像当初是姐姐追的我。” 他们好像都不曾在意这才停歇不久的苦难。 他们都在翻篇,都在默契地抛开一切令人不愉快的事物,从不拘泥于任何情境之中,他们活的通透,潇洒,坦诚。 黎明破晓,天地皆明,有嫩绿从黑土里抽出新芽,生长不休的,是他们的未来,爱意四散人间。 沈周懿不否认过去。 她认同的点点头:“是这样。” 裴谨行摩挲了下她微干的唇,“姐姐追人经验丰富,要不给我点教学?” 沈周懿:“要不外送你些课外福利?” 裴谨行点了点头,笑笑:“好啊。” 她握着他的手往下,覆在她小腹上。 “送你一个老婆带个孩子,要不要?” 第四百一十四章 幸已 窗外廊下扫地僧正用扫帚清扫院落,一下又一下地划拉在石板地面,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在盛夏蝉鸣里,好像又增添了市井烟火之气。 股股暖意,蒸腾在这遥遥无际的边境。 沈周懿始终在盯着他的表情。 她想要从其中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可裴谨行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仍旧保持着仰着下颌的姿势,微光从窗棂洒进来,他就就着这点光,细细地逡巡在她的脸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 氛围似乎一时之间就这么尬在了这里。 哪儿有什么惊喜,哪儿有什么狂欢。 他还是那副冷冷淡淡,散散漫漫的意态。 沈周懿微微眯眼,有莫名情绪在泛滥,她唇边轻轻掀起来,有种不明所以的危险:“给点反应?” 又是良久。 裴谨行才缓缓地动了动。 他敛眸,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自顾自地垂头松泛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有什么不适一般。 沈周懿也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须臾。 他才语调慢慢说出第一句话:“我挺行。” 沈周懿:“……?” 裴谨行像是逐渐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视线落在她肚子上,又说了第二句话:“不愧是我的崽,磕磕绊绊受尽煎熬苦难,命硬。” 沈周懿:“……” 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是让他先是夸自己能耐厉害,再夸他崽命很硬的吗? 你当的是爹,不是评委,行不行??? 沈周懿忍不住瞪眼,又不舍得将拳头落在此时此刻还尚未恢复身体的他身上,只能咬着一丝牙根,“裴谨行,你能不能有点初为人父的正常反应!” 她看过不少电视剧电影,甚至是舞台剧等等。 从那些剧情之中,男主角通常会兴奋激动异常,毫不避讳的表现自己狂喜的心情,给与另一半最欢喜的模样。 这混小子。 倒是冷静的很。 年纪明明那么小,谁要他这时候还那么沉着的? 裴谨行听着女人的不满。 他只是盯着她,眼里好似被细碎的光填满,渐渐的,他唇畔轻扬,翘出淡淡的弧度,眼里却格外清淡缱绻。 就那么笑起来。 他站起身,又俯身在她欲要发火的唇瓣上亲了亲。 “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消化了情绪,回来哄你。” 沈周懿愣住。 “……?” 裴谨行就那么转身走向门口,门一开一合。 他步伐迈的很是轻快。 沈周懿:“……” 他究竟什么意思? 她不耐,跟上去趴在窗口。 却见。 裴谨行在廊下反反复复的踱步,步步皆有章法。 而后。 他去向了前方佛祖正殿。 距离不是很远,隐约能看清些。 沈周懿怀着微妙的情绪,悄然地跟着过去。 却见。 那挺拔的身影跪于正殿佛祖脚下。 素来最行事无矩无忌,心中唯物主义至深,不信神佛,只信自我,甚至是狂妄的京圈暴徒公子哥,至诚至挚地伏拜于佛祖悲悯众生的眼下。 甚至她都从未见过他如此收起一身乖戾性子,抛去自己曾经的理念与傲气。 殿内嗓音如山间清泉那般清淡,一字一句都字正腔圆,不曾避讳半分,投以毕生虔诚。 “愿,沈周懿余生安康喜乐。” “愿,沈周懿无病无灾无痛。” “愿,沈周懿事事顺遂于心。” “愿,沈周懿十月怀胎不受苦难。” “愿,腹中孩子健康安然。” “愿,求与她的生生世世因缘。” 那字字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正殿每个角落。 他拖着他一条断臂,对殿内每一位供奉的佛像进行跪拜,跪到,他膝盖要弯不下去,跪到日落于西,夜风瑟瑟。 跪到他膝前布料好似被磨的泛白。 每一位庇佑佛像,他都为她求了愿,字字句句皆是她。 在这边境之地,他好像撇开了世间所有险恶,至诚至信,至纯至净,投与毕生期盼。 沈周懿站在门口。 站到腿脚麻木。 她也不曾挪动半分。 风起,遥远的风沙好像迷了她的眼。 生涩地滚滚热泪。 她看着他为她求了那么多愿,为她,为孩子,佛家讲究求愿还愿,他却说:“好像有些贪心,可我只许与她,佛法无边,我愿为日日诵经文,得一愿还一愿。” 裴谨行俯身而拜。 再磕一头。 他生来肩负重任,看似得到的颇多,可实则如履薄冰,日日踏于鲜血淋漓的刀尖之上,他尽量让自己活的精彩,狂妄,不负来人间一趟,我行我素洒脱肆意,心中无任何信仰,他活一日,便要恣意一日。 现如今。 雨停云开。 任凭风浪起,他自成为她的庇护。 做一世信徒又何妨。 就连旁院的僧人都不免前来,投身佛门诸多年,世人欲望大于诚,人有千种欲,所图所念所想所盼,都是一种浊。 利己者,占九九成。 杂念多,难如愿。 可像是殿内之人,唯一为自己谋的,不过是来生来世。 令人颇多感慨。 就连那德高望重的师父都前来,站在沈周懿身旁,难得地浅笑:“心至诚,万事通。” 他看向沈周懿。 “你们都是有福之人,腹中幼儿,与之有缘,不该绝。” 沈周懿颔首致谢。 “多谢师父。” 她眼角泛红,揩去眼泪后,“我们劫后余生,全靠寺内各位师父,孩子能保住,也是您的恩惠,如果可以,可否请您为孩子取名?” 师父缓缓一笑:“劫后余生,幸之,幸已。” “你们国家自古以来有字,小名便可唤做,幸已。” 沈周懿颔首:“多谢师父。” 幸已,有幸,足以。 天渐渐昏沉。 沈周懿走向殿内。 恰好。 裴谨行跪拜完毕。 他回过头看向她,只是笑笑,看着仍旧那么的松泛,他说:“现在,心好像安了。” 一边说。 他一边走向她,弯腰弓背地俯身看她,“佛祖可能要原谅我这举措的小小不规矩了。” 沈周懿被他拥入怀中。 裴谨行好似轻轻地发出一声喟叹,慵倦地音色,变得缠绵起来:“姐姐,要辛苦你了,没关系,我尽量让你不害怕孕育新生命的时间和到来,当妈妈,也不用刻意去懂事什么,一切都有我。” 世人都说。 女人有了孩子,为母则刚,能扛起世界。 可他让她扛什么? 她可以一辈子都是此刻这般明艳的姑娘。 生死,他都属于她。 第四百一十五章 积德 沈周懿愣是没了脾气。 她永远能被他柔软、降服。 正如此刻。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需要安全感的女人,天性薄凉之下,对很多事情没有期待感,甚至从不对任何人产生依赖心理,自己能给自己的,不奢求,不贪图。 可他不一样。 他不管她要与不要。 只要是好的一切,他都能盛于她面前。 寺庙里夜色朦胧,香火不断,袅袅香烟在上空雾气朦胧,散开一条条一缕缕,给这荒凉的戈壁交界处,带来了唯一的希望。 这边人人尊崇佛教。 纵然杀生,绝不入寺里。 再极端的人,都有禁忌。 裴谨行的手臂还没有完全接好,他们还需要回到城里,找医院来救治。 墨清秋一直等在这边。 也算是小小的给自己放了个假。 夜已深。 还需赶路。 沈周懿情况并不算太严重,休息足够,就能缓过来。 也不觉有什么不适。 裴谨行却开始发烧了,他伤口怕是感染了。 临走。 裴谨行视线落在墨清秋身上,伸出手,“现金。” 墨清秋:“干什么?” 裴谨行:“借钱。” “……”这像是借钱吗,这明明就差抢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你要钱做什么?” 他虽是这么说,还是掏出钱包看了看,现金不少,他这个人爱财,身上总有许多后路,无论是现金还是银行卡,亦或者金银细软,多少会备些,毕竟像是他这种人,保不齐哪天就遭天谴,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有转圜余地。 递给裴谨行一沓钱。 一万多。 裴谨行头也不回的走向功德箱,把那些钱全部投进去。 他不是什么不懂规矩的人,如今这寺庙救得他们性命,他又向佛祖讨了那么多愿,哪儿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这份敬重之意,他还是懂的。 墨清秋环胸,语气轻飘飘地:“用我的钱,给你功德,什么时候还钱?” 裴谨行折返回来。 “回京。” 墨清秋挑挑眉:“得,讲究人儿。” 与寺庙里德高望重的师父道别。 三人一道下了山。 裴谨行一步步踏在石阶之上,又顿了顿,转身看向沈周懿,“我背你,夜路难走。” 这边几乎没什么光亮,荒芜之地怎么会有路灯这种东西,只靠着头顶的月光作为照明。 沈周懿摇摇头。 “我想自己走一遍。” 她想真实的感受一番,究竟是怎样一条艰难险路,裴谨行拼着一口气,生生将她驮上了高山,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 裴谨行淡淡的看着她,心下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须臾。 他伸出手,嗓音轻淡,隐含笑意:“那握紧我。” 沈周懿握住他的手,被他自然地十指相扣,体温传递,走在前方,一路为她开辟安全道路。 她时而低头看路,时而看着他背影。 唇边,总是泛着弧儿。 明明最是简单不过。 她却觉得,莫大的满足和幸福感。 扑面而来的风,都被蜜糖浸润,是甜的。 墨清秋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视线落在那二人身上,他也不是什么大老粗,相反,他这个人五感敏锐,情绪饱满丰富,最能看明这世界种种。 所以才觉得。 好像。 也挺好的。 世人大多时候拘泥困顿与情感之中,他常常笑其愚蠢,意义何在,现如今看着,好像也明白了其中奥妙。 得此真情,那能不昏头一回。 墨清秋摇摇头,抽了支烟咬在唇边,双手抄兜漫步而行,神情已经没了刚刚的困顿,世人追逐真情,可他哪儿是那种好命之人。 * * 下了山。 黑色越野车停泊在山脚。 车内。 骆毅已经因为疼痛和失血,晕晕沉沉地,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哪儿还有曾经手握生杀大权的威风。 打开门。 裴谨行视线淡淡地落下去。 就是这足够漫不经心的意态,却成了更中伤骆毅的一把刀,他鼻腔吐着粗气,满目震惊:“你……你怎么没死?!” 按照他的算计。 这个时候裴谨行已经归西了! 重伤不治,中毒至深,深入骨髓,除了解药,根本无力回天! “你投胎八百回,我也照样活的好好的。”裴谨行弯下腰,头顶冷月凄白,隐有凶兽低低嘶吼,传扬在上空,深深地渗透耳膜,恐惧感肆虐起来,而他眼里那股云淡风轻的戾,比那蠢蠢欲动的危机更为渗人。 骆毅咬着牙根:“你想做什么!?” 裴谨行喉尖轻颤,溢出倦淡地呵笑:“知道我刚刚在上面做了什么吗?” “我在佛祖面前为了我的女人孩子祈福许愿,我自然不会转头就来杀生,凭白损了她的阴德。” 骆毅冷汗骤下:“你要放过我?” “嗤……” 裴谨行指尖轻慢地敲了敲车顶,意态低嘲:“你当我裴谨行是什么佛祖转世?” 话落。 他甩上车门。 转身看沈周懿:“有种结果,比死亡更令人窒息,f国上部最忌讳先斩后奏之事,僭越又挑衅上部权威,这人样样没落下,基地还被毁了,多少年成果化为了灰烬,是重大事故,他活罪难逃。” 他要把骆毅交给f国制裁。 届时。 他不介意给他们提供一些科技便利。 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那些人的手段,可要更丧心病狂。 原本是想要亲自解决的。 可现在沈周懿怀孕,孩子尚在腹中,他身为父亲与丈夫,总该收敛一些行事做派,有些血恨恩怨,他不是放不下。 沈周懿微微点点头,赞同他的做法。 不知道为什么。 原本追杀他们的大部队好像被撤掉了,自此无人再出面。 一路顺顺利利。 沈周懿总觉不对劲。 她看向前面墨清秋:“你把那些人都解决了?” 白天的时候墨清秋有说过,追杀他们的都是鬣狗,不咬断脖颈不罢休,但现在却无声无息了。 闻言。 墨清秋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后视镜。 对上沈周懿的视线后,才说:“走了些关系,挺费事儿的,的确是平息了。” 裴谨行也睁眼看过来:“这边什么情况我了解,能那么轻易摆平?”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见 墨清秋目视前方,好像挺淡定的,“昂,我自认为我的身份还是比较好处理一些事情的。” 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裴谨行也不好再继续多问。 但是他心里清楚。 这种地方。 墨清秋就算再大能耐,终究不是自己地盘,懂行儿的知道他是墨爷,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有些规矩和脸面的问题,轻易不好搞定。 但墨清秋不愿意说。 也不能强求。 沈周懿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还是精神恹恹的,裴谨行救出来了,等治疗完毕,他们就会回京,可一旦回京,好像很多人很多事,就再难提起。 她转头看向窗外。 荒芜的沙漠,暗无天日。 一切能这么顺利…… 怎么会没人推波助澜。 她向来聪慧过人,怎么会不明白从墨清秋追来陪着她来这边是什么情况,墨清秋从一开始就戴着那手串,身份关系自然不会一般,奉了谁的命令,不难去猜测。 沈召卿…… 何必? 沈周懿心情复杂,眉心不由紧锁起来。 父亲这件事,她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没有揭发,已经是她对过去她对他百般呵护的还恩。 她看不懂沈召卿。 可隐隐还觉得。 他,应该还隐瞒了什么。 路程遥远。 开了整整七个小时,才抵达了城区。 裴谨行忍耐力已经算是极好的了,一路上半句疼没喊过。 抵达医院,最快速度的安排了手术。 就连医生都惊叹裴谨行能扛这么久。 手术时间不算很久,两个小时结束。 等麻药劲儿过去,天已经大亮了。 他们共同迎来了晨曦万丈。 环境虽算不得安逸,可人生就是如此,他们经历了寻常人几世都不会遇到的跌宕,就算如此,她仍旧能看到前路通透,他们,会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 墨清秋去包了机。 毕竟带着骆毅,不便引起大的注意。 当晚,他们便登上飞机。 骆毅被送去f国,面临他的,则是举国上下的公开批判与问责,光环名誉不再傍身,低入尘埃,巨大的反差总是令人生不如死。 裴谨行只有一个要求。 将骆毅送去他当年呆过两年的那所监狱。 届时。 迎接骆毅的,是永不见天日的黑暗。 是夜。 f国处于极寒地带,这个时间段正值寒冬。 飞雪封城。 到处白茫茫的晃眼。 裴谨行外出与f国谈判。 租赁的小型别墅里,只剩墨清秋与沈周懿。 她身体畏寒,手脚都裹的严严实实,躺在壁炉前烤火,心思晃晃。 墨清秋下楼来。 本来没打算聊的,但他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朝着她走过去。 “方便聊聊吗?” 沈周懿睁开眼,“想说什么?” 墨清秋干脆往斜对面一坐,“这次你们回京,应该好事将近了吧。” 不出意外。 沈周懿与裴谨行,会举行婚礼。 沈周懿不否认:“或许。” 她不喜欢肚子大起来去办婚礼,她还是想要美美的穿一次婚纱。 “提前恭喜你们。”墨清秋看似吊儿郎当的,但是还是体面人,他倒了杯酒,才又道:“沈召卿,以后会定居g国。” 听到这个名字。 沈周懿才有了微微的反应。 墨清秋看向她,一字一句:“他这辈子,不会再踏入国内,换而言之,你们此生再不会相见。”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举行 壁炉里的碳火发出了‘噗呲’‘噗呲’的声音,在这安静又温馨的空间里好像莫名惊在了肌肤上,连绵出一阵阵惊颤感,无端的寒颤。 窗外大雪纷飞,地面积雪厚厚的一层,在落地窗外高出一截。 沈周懿望着对面墨清秋手腕上的手串小小地发了个呆。 墨清秋看着她,情绪总含着几分不明,他敞了敞腿,又道:“你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形我不太了解,也能猜到一些问题,他已经将国内的一些业务都转到了国外,对于那样一个伤心地,是不会再回去了。” 许久。 沈周懿才缓缓问:“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墨清秋往壁炉里丢了块碳火,幽幽说:“我想你应该了解清楚他的过去和一切的源头,这世上,恨是最容易的事,却也是最无解的事,就是觉得,你们就这样,挺可惜的。” 他其实还是存了一些自己想法的。 沈召卿这个人,背负太多了。 但是沈周懿看起来是恨他的。 说实话。 站在沈召卿的角度来说,多么委屈。 沈周懿轻哂:“去修补一段已经破裂的关系,说起来容易。”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遇孑才过世没两月。 时间能修复一切,可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伤口好了伤疤除不掉。 墨清秋拨了拨短发,语气也不再有什么起伏:“决定你来做,或许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说完。 他又转身上楼。 沈周懿一人独自留在客厅。 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大雪,一片又一片,好似形状就清晰浮于眼前,成了慢镜头,她思维也在停滞。 了解沈召卿吗? 这么说来。 她好像对他什么都不清楚。 细细想想,她认识的究竟是十几年如一日伪装的沈召卿,还是,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朝夕相处之中,他也曾有那么一刻对她做过真正的他自己? 有吗? 沈周懿垂眸,忍不住轻嘲一声。 说不清是悲哀还是不甘。 她此生最信任最亲近,最不能割舍的亲人,从头到尾站在一个拿着剧本的上帝角度在看着她挣扎在尘世泥潭之中,多少真真假假,又能分辨出几分。 坐了许久。 腰身好像酸乏了起来。 她裹着毛毯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一股风月扑面而来。 冰冰凉凉裹挟着雪松清冽气味。 她眯了眯眼。 遥看远方,好像有身影从远方走在大雾弥漫的风雪里,一抹深灰色身影,成了这白雪世界唯一的色彩。 沈周懿关门走出去。 他发现了她,便快步朝着她奔跑而来,长腿迈的很快,寒冷压不住那恣意的少年气,他手臂还绑着固定着,跑到她面前时,呼出一团气,眼睫毛上都是毛茸茸的雪花,衬得那瞳眸更漂亮。 “不冷?” 沈周懿摇摇头。 “回去吧。” “不回。” 裴谨行敛眸,无奈地微侧着下颌笑笑:“行吧,那你想干什么?” 沈周懿原地踩了踩那厚厚的雪,发出‘噗呲’‘噗呲’的动静。 她不说话,一手抓着他的手当做搀扶,不停地踩着雪。 好像深陷其中乐趣无法自拔。 挺小姑娘的。 裴谨行眉梢轻轻一挑,就那么纵容着。 过了一阵。 沈周懿感觉鼻尖冻红了,也没抬头,却忽然说:“明天回国吧。” 裴谨行不问原由,轻应:“好。” “不问我为什么?” 他唇畔含笑,眼里漫不经心地:“那为什么?” 沈周懿终于停下,目光平和地看着他,说:“举行婚礼。” 他一顿。 沈周懿又道:“我要立马举行,多耽搁一天也不行。” 第四百一十八章 回国 她声音里仿佛染了雪气,神情却平静的没有什么波澜,一如往常那般平和恬静。 裴谨行静静地凝视她一阵,最终只是勾勾唇,“婚纱没做,钻戒没订,场地还未准备,不过问题不大,五天之内全部准备好。” 沈周懿心情微妙,她抬头看着他。 他看她靴子上覆盖了雪花,干脆将她抱起,走向里面。 二人最终站在廊下,她眯眯眼,好像心情微妙,存了一些逗逗他的心思:“这么乖啊?我说什么你应什么?” 裴谨行敛眸看了一眼自己固定着的手臂,“男德模范?” 得, 他比她还会开玩笑。 沈周懿轻轻叹息:“这么说,以后万一我们感情淡了,我要离婚,你也一应照做喽。” “我可是裴谨行,姐姐,应该不会这么不识好歹。” 他笑着,那含情眼里的乖戾醒目。 沈周懿被一噎,笑骂:“欸,你真的很臭屁。” “这叫资本,且有自知之明。” 沈周懿被逗笑。 须臾。 她问:“手臂还疼吗?” “疼,亲亲?” 他浅瞭眼皮,似笑而非。 沈周懿勾勾手指,他弯下腰来。 她附在他耳边,张嘴就咬了一口,“痛转移法。” “嘶……”冷白又薄薄的耳垂上顿时留下浅浅的牙印。 他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好像真疼死他了,就差眼圈儿泛红掉两滴眼泪,潋滟生姿地恨不能叫人更恶狠狠的欺负一回,他总是把情绪和状态拿捏的极炉火纯青,可冷淡轻狂,可厌世颓唐,亦可在她面前极尽柔软,“你不疼我了。” 沈周懿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全靠他虚虚在她腰身后拢着。 她擦擦眼角泪水,笑着,得意劲儿又好像要翘上天:“裴谨行,你好娇啊。” 他眼尾一敛,冷冷淡淡似的勾唇:“还好吧,还有九成功力没发挥出来。” 她趴在他胸口,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玩儿剧情y,你哭一哭呗。” 裴谨行看她,“这位孕妇,你心思好野啊,这胎教多少有些太超前了。” 沈周懿微叹:“毕竟人活着心豁达点,想得开想得美,心情好,才不会得乳腺癌。” “为了我乳腺健康,裴谨少爷大义凛然一回,别小气。” 她总有理。 裴谨行半笑不笑地睨她,潋滟的唇一开一合,挺无情地蹦出几个字:“姐姐你真变态。” 沈周懿冷静极了,食色性也,她色迷点怎么了? 说说笑笑拌拌嘴。 沈周懿才知道,裴谨行已经把这边事情解决了,f国到底是忌惮他的,对于骆毅的越俎代庖并且强压不奏的行径,已经触犯众怒,回天乏力,彻底卸职问罪,在联邦局轰动不小,公开处刑钉在耻辱羞辱,人已经被押送去往f国最北边的秘密监狱。 那是裴谨行呆了两年的地方,虎狼窝,都是世界级重犯。 像是骆毅这种居高气傲之人,有的是苦头吃。 这比杀了他更痛苦千倍万倍。 订好了回程的票,原以为会分道扬镳,却不想。 墨清秋也上了飞机。 “……”沈周懿看着坐在后面翻阅杂志的男人。 “你要继续跟着?” 墨清秋抬起头,“什么?” 沈周懿眯眯眼,“他给你的命令?” 这个他,自然是沈召卿。 对此。 墨清秋抚抚唇,一脸惊讶:“京城好地方,何道商会开了分会,我过去盯着不是正常?” 这说辞好像是没大问题。 但沈周懿总觉得这男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只是这样?” “差不离。” “……”差不离是还有差呗? 裴谨行则不闻不问,他丝毫不感兴趣,安安逸逸地戴着降噪耳机睡觉。 一手还落在她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这是他这两天突然多了的癖好。 好似也对这平坦肚子里有个小生命抱有几分怀疑和惊奇。 沈周懿索性不管他了。 又问墨清秋:“你跟鸢姐呢?” 墨清秋好似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翻了一页,“她好我好,都挺好。” “谁问你这个了,你们之间事情,还有联系吗?” 墨清秋干脆放下杂志。 “没有。” 那女人根本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一通电话都没打过。 好像他就是一小玩具,有,可以玩玩,没有,也不痛不痒。 对此。 墨清秋皱皱眉,随后意味不明地眯眼。 真行啊。 闻总。 沈周懿默默看他一会儿,“哦,这姐妹儿真帅。” 墨清秋:“……” 这说的是人言否? 难怪这俩是好姐妹。 某些特质,还真是像。 都不是省油的灯。 墨清秋转头看向窗外,绵软的云层,透着丝丝缕缕的晨曦之光,天气很好。 他也觉得自己有毛病。 庄怀隽那边有过问了他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 他还是登上了这架飞机。 何道商会是得照看,但是当下也确确实实不需要他亲自出面解决。 至于他这究竟抽的哪门子筋…… “嗤……”墨清秋索性将眼罩拉下来,陷入黑暗之后,又莫名发出一声细微哼笑。 他倒想看看,这女人是不是在这段时间里又寻了什么新欢。 能比的过他这旧人? ** ** 抵达京城。 已是傍晚时分。 夏日热浪席卷而来,像是落入了熄火后还在蒸腾的笼屉之中,身体不由自主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墨清秋这回没再跟着沈周懿他们跑,自己潇洒地叫了车去了别处。 裴谨行已经知会过裴家。 早早就有车辆等在机场。 出了机场。 司机在等候,看到二人出来,立马开门。 空调已经开到了合适的温度,不至于会太凉让沈周懿一冷一热受了凉。 “要去你家?”沈周懿问。 裴谨行长腿一敞,“回西储园,明日再过去,省的你过去应付一堆聒噪的人。” 毕竟他已经提前告知了举办婚礼的事宜。 真要回去了,一堆人在耳边叽叽喳喳,他倒是无碍,只是沈周懿长途飞行了十多个小时本就腰酸背痛乏累不堪了,回去受什么累。 沈周懿没意见。 她不管裴谨行,自顾自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他斜过来视线:“给谁打?” 沈周懿:“秦吱吱,我让她帮我细细检查一下身体。” 裴谨行顿时一顿。 秦、吱、吱? 包括哪种检查? 第四百一十九章 满堂 沈周懿联系到了秦吱吱,刚刚回国,但是她身体的问题还没有检查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系统的查一查比较好。 而秦吱吱又是她认识的医术最好的,各方面都有涉猎一些。 裴谨行没再说话,只是一手肘撑着窗口,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机。 通了电话。 秦吱吱现在正在三院开会。 秦吱吱应的十分的爽快:“来啊,我一会儿就结束了。” 沈周懿这才挂了电话。 为了孩子的安全,麻烦一些也不打紧。 刚刚放下手机。 就听旁边忽然开了口:“你们怎么认识的?” 沈周懿转过头去,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别看吱吱是学医的,但是她兴趣爱好比较广泛,这点跟你挺像的,什么探险啊极限啊,甚至艺术类的,去看过展览,也就认识了,她算是杂食型的,什么都碰点,感觉你们两个应该算是有共同话题。” “……”有个见了鬼的共同话题。 裴谨行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眼里挂着似笑非笑,挺怪的一表情。 那女人,可不是杂食么。 什么都敢吃。 什么都惦记。 当然了,他也不至于跟沈周懿说什么不满的言论,显得自己着实是太小气了些,有些情绪自己消化好就行了,至于所谓情敌一事…… 他收了手机,将旁边女人拉到身边,不由分说地掐了掐她耳垂,又在她脖颈侧面咬了一口,有淡淡的牙印,不会很疼,但明显。 沈周懿顿时皱着眉呼了一声:“裴谨行!你干嘛呢!” 这动静惊到了前面司机,又不敢随意乱看,硬是绷着个后脑勺目视前方。 裴谨行往椅背上一靠,意态慵淡,夹着几分肆意妄为:“那给你咬回来,往这儿。” 他点了点自己喉结。 多明显的地儿。 沈周懿:“……你突然骚什么。” 这小混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世风日下,朗朗乾坤,她是那种饥渴难耐之人? 裴谨行:“父母恩爱,最好的胎教。” 瞧瞧这端着一本正经实则鲜廉寡耻的做派。 沈周懿:“……” “甜心,你身体是好了,但更浪了知道吗。” “男儿本色。” “……” 巧舌!如簧! —— —— 抵达了三院,天边仿佛被泼了层水墨蓝,与渐变的浅灰层层叠叠,白鸽展翅高飞,震的树枝窸窸窣窣抖擞。 热浪滚滚,风起却不见凉意。 抵达秦吱吱办公室。 她正在门口训斥学生,踩着黑色拖鞋,黑卷发慵懒扎着低马尾,纯欲到挑不出瑕疵的脸含讥带嘲,轻描淡写地将做错事的学生骂的狗血淋头。 沈周懿默默停下来,过去多让小年轻没面子。 裴谨行双手环胸懒懒散散靠在一边,眼神瞥了一眼秦吱吱,随后挪开。 大概五分钟。 秦吱吱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冲着沈周懿招招手:“进来歇会儿。” 沈周懿立马拉着裴谨行过去。 办公室还是乱糟糟的,到处是铺散开的资料文件。 沈周懿都没法下脚。 “你这些东西不收收?不怕丢了什么?” 秦吱吱转身去倒水,“我这都有规律的,乱中有序。” 沈周懿笑起来。 秦吱吱放下水杯,眯着眼盯着她肚子许久。 “你没逗我?” 真有了? 沈周懿眨眨眼:“嗯,五周多了。” 秦吱吱推推清冷质感的眼镜,视线落在裴谨行身上,“你还真够行的,都那样儿了,还能百步穿杨。” 裴谨行喉尖一震,漫不经心地勾唇:“谢夸。” 秦吱吱:“……” 年纪轻轻,真不要脸。 她拍拍手,站起来。 “那我帮你详细的查查身体各个项目,这边机子比较齐全,不花钱白嫖。” 那些人,隔三差五的查查。 都当饭吃了。 沈周懿起身。 裴谨行坐在原处没动,话却没落下:“包括哪些检查?” 秦吱吱转身看着他,半晌,忽然就笑了,那笑容里多少有些明悟的得意和挑衅在其中,“当然是常规性的身体检查,还有包括孕妇生殖系统检查,方方面面,面面俱到,才能降低孩子出生缺陷风险,你懂吗?” 裴谨行舌尖抵了下上颚,半笑不笑,瞧着挺冷淡的:“秦小姐,没意思了。” 秦吱吱:“怎么会,我觉得超级有意思,我爱医学。” 爱你妈。 裴谨行内心冷笑着骂了句。 这女人就差没把‘我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大字拍在他脸上了。 沈周懿奇怪地看看二人,“你们眼睛怎么了?一分钟没眨了,不酸的慌?” 这俩人瞪什么呢? 裴谨行收回视线,看向她:“不能明天去医院查?” 沈周懿笑了:“来都来了,怎么了?” 裴谨行抿唇。 总不能说,他就是防着秦吱吱这女人吧? 秦吱吱更快一步,拉住沈周懿的手,“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你搭理他做什么,走,我带你过去。” 裴谨行:“……” 沈周懿回头看他:“你在这儿安心等我一会儿。” 裴谨行:“……” 他安心个屁。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踢了踢面前桌角,转身出去坐在走廊里,心情不愉地俯身从口袋里掏了一颗薄荷糖出来,清凉的味道在味蕾炸开,但并不能让他冷静多少。 左思右想,给陈聿臣发了条微信。 「你医院妇科怎么不做大做强,没用。」 另一边。 刚回家被前院长爷爷揪着耳朵训斥了半个小时,骂他医院事务处理没妥当,好不容易逃脱的陈聿臣,看着这条微信:“……?” 他一脑外科医生,他招谁惹谁了? 但…… 这天仙畜竟然给他发消息骂他了! 他没事儿了! 陈聿臣顿时兴奋地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起来,嗓音还是欠的很是懒淡:“干什么?” 陈聿臣无视这语气:“祸害遗千年,古话说的是一点没错,你失联这么久,这是解决问题了?!死不了了?!” 他的天仙畜!终于回来了! 裴谨行:“活的比你长,儿孙又满堂。” 陈聿臣:“……” 这味儿就对了。 瞧瞧。 没一句人话。 第四百二十章 金石 “那你人哪儿呢?回来了?”陈聿臣决定自己大度些,懒得跟一个年纪小的弟弟计较,毕竟他是好人,跟裴谨这种阴险小儿不一样。 “嗯。” 裴谨行手懒洋洋搭在椅背上,视线看着走廊另一边。 眼里有些不耐烦,“三院,检查身体。” “你身体又怎么了?药没有拿到?”陈聿臣一听急了。 裴谨行:“孕检。” 陈聿臣:“……?” 裴谨行:“能力强,挺意外的,不过有了就负责,做好准备升级当爸,跟你说也不懂。” 陈聿臣:“……??” “裴谨你他妈嘴啃蜜了吧!” 裴谨行姿态轻慢起身,单手抄兜地朝着那边而去,语气慢声慢调散漫,却气人的紧:“别说,现在心里倍儿甜。” 陈聿臣:“……” 天仙畜。 狗畜生! 啪! 嘟嘟嘟。 陈聿臣挂了。 裴谨行眼皮子都没瞭一下,他直接当做这个男人现在气疯了,毕竟红眼病这病实在是没得治,他还是挺理解陈聿臣的。 一把年纪了,没什么人欣赏。 走到了一间紧闭的门前。 裴谨行淡淡的看着,好像已经透过这扇门看到了里面,殷红的唇不明地紧抿着,漾着颓厌情绪的眼眸黑黢黢的,愣是忍住了踹门的冲动。 * * 里面。 沈周懿躺在彩超室床上。 秦吱吱坐在旁边做着准备工作,她随意将头发一扎,进入状态后格外认真,明明只是一个彩超,但就是好像面临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件一样。 “合着这段时间你在国外这么惊心动魄,明明身体这么弱,偏生这崽还是个命硬的主儿。” 沈周懿笑笑:“那这也算是命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 秦吱吱看她一眼,“看来你真有好好的被爱着,那小男孩儿看着挺浑不吝一人,但不得不说,比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成熟男人更靠谱,还不赖。” 虽然是情敌。 但是她这人向来公正。 有什么说什么。 裴谨行除了年纪小一些,其他地方,他从不落于任何人。 沈周懿挑挑眉,“你都夸了,那的确是不错。” 秦吱吱拍了下她腿:“得意劲儿。” 沈周懿心情却舒畅。 其实常规检查也就那么多。 秦吱吱说的生殖检查,无非就是故意气气裴谨行,还不至于做的那么细致,而且她也不是专业妇科,怎么可能一应俱全。 转圜了一圈出来。 裴谨行还在外面站着,百无聊赖地垂头把玩着一支打火机,长身玉立于光影交界处,眼睫长长地拓在眼皮下方,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蝶,经过几天的恢复,他脸色已经好看许多,唇又红的潋滟,整个人冷淡又轻佻的氛围感逼人眼目,少看一眼都颇为不舍。 听到动静。 他抬起头来,那股刺人的乖张劲儿溢出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沈周懿:“结束了?” 沈周懿点点头:“都好了。” 秦吱吱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睨着裴谨行,忽然道:“等到时候,我给你接生吧。” “不行。” 裴谨行几乎果断出声。 还想接生,想什么呢。 先前她们同为女性他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情况能一样吗? 岂不是细思极恐。 秦吱吱:“又没问你。” 裴谨行:“我是她法定监护人。” 秦吱吱:“领证了吗?合法了吗?盖章了吗?” 裴谨行:“如果可以,今天晚上民政局也能帮忙加个班。” 秦吱吱:“……” 资本主义,可耻。 沈周懿无语地看着二人这种小学鸡斗嘴,明明加起来都快六十的人了。 至于接生的问题,这时间还早,她暂时性还不考虑,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她情况比较稳定,谁接生都可以。 从三院回西储园。 已经晚上十点。 沈周懿已经精疲力尽。 她一直没睡好过,如今终于回到了安全地带,算是她和裴谨行的家,整个人便彻底放松下来。 甚至澡都懒得洗。 还是裴谨行单手抱着她去给她洗了洗。 折腾完。 都过了凌晨。 二人躺在床上,窗外月光洒落,莹润的光润在玫瑰园里,开的盛大而美艳,每一朵似乎都赋予了生命,鲜活而生。 沈周懿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可裴谨行睡意全无。 他就趴在她身边,凝视着她白净细腻的脸,好像这一生都是梦一样,跌宕的前半生明明举步维艰,但是现在在记忆里似乎变得模糊起来,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又虚无的幸福感充斥,将他整个人填满,满的发胀,好像那又酸又甜的泡泡快要顺着他的皮肤溢出来。 浮于云端,每一片都是各色不同的甜果。 总能尝到不同的惊喜。 看着看着。 他忽而勾勾唇,喉咙溢出轻笑,震颤喉尖。 俯身亲了亲她唇瓣。 又觉不够,一寸一寸的亲。 沈周懿被他亲的痒痒,迷迷瞪瞪睁开眼,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愣是没留一点儿余地,贼结实。 “你干嘛呢?” 裴谨行轻嘶了声。 “稀罕你,还没结婚就家暴可还行。” 还挺疼。 沈周懿微微醒神了些,下意识的反应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坏了怎么办,她还指望着日日对着这张脸心身愉快呢。 当即抬手揉了揉:“谁让你拱我。” 她还是困倦的不行,敷衍了两下就闭眼:“你快睡,明天还有事儿要做。” 要量婚纱尺寸。 手指戒圈尺寸,还要去裴家。 会很忙。 裴谨行轻嗯了声,却忽然将被子拉于二人头顶,将他们见个人裹在被子里,二人的气息在这不透风的环境里,变得燥热起来。 他一寸寸往下挪。 微凉修长的手撩开了她的睡衣。 沈周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夹紧,伸手去捞他:“裴谨行!你老实点!” 她脑子里想了很多面红耳赤的画面,心脏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说不清究竟是紧张还是沸腾。 他们毕竟也挺久了。 裴谨行一手搭在她肚子上,做了个捂住的动作,好像隔着肚皮捂住了里面孩子的耳朵,另一只手勾着她柔软的小拇指缠缠绕绕,酥酥麻麻的感觉流窜,肆意作怪,明目张胆的勾人劲儿,倦淡而臊人的话当即出口:“他爹现在金石之坚,不吐不快。” 第四百二十一章 商议 沈周懿愣是被臊得满脸通红,两个人隔绝了被子外的空气,很快热气蒸腾着,烘托着不明又躁动的气氛,她额头都浸出细细密密的汗,却还是小声斥怪着:“你又闹,才一个多月,禁不住折腾的!” 裴谨行就那么抬头看她,视线里较为昏暗,但是习惯了之后便也能看出几分端倪。 他默了一阵。 神情要多淡定就多淡定,缓缓说:“姐姐,你脸红透了。” 沈周懿硬是一噎,“这么黑也能看见,你别讨嫌。” 他手肘撑着柔软的床垫向上,就落在她腰身两侧,低头亲吻了下那平坦的肚子:“我以为你现在想了。” 沈周懿感觉自己这个心好像成了琴弦,被不停拨啊拨,荡荡漾漾个不停,内心不由感叹于这男人蛊惑人的能耐,还能倒打一耙。 “你手还没恢复呢,骨折不疼啊?还想这些事,能撑得住么?” 她偷偷往被子外挪了挪。 但毫不留情的被他又拽回来,卡着她细腰的手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 “又不是非要手臂撑着,姐姐怀疑我招儿少?”他浅瞭眼皮,语气慵慵淡淡地,偏生就是将沈周懿吃的死死的,不得反抗。 沈周懿败下阵来,连忙钻进来抱住他的脖子,连哄带骗地:“我这不是怕你一不小心误伤自己,我看看小行,是不是委屈哭了。” 裴谨行捉住她的手腕,“又拒绝我,又撩拨我,姐姐,你太欺负人了是不是?” 沈周懿眯着眼笑,温温柔柔人畜无害地:“关心你嘛。” 裴谨行轻笑,眼尾勾着一抹红:“得了,逗你玩的。” 虽然是有感觉。 但还不至于在她身体没恢复好的时候就做什么。 他向来自制力强,他也鲜少会失控什么。 今天就是想要摸摸她肚子。 毕竟里面孕育了一个与他有关的小小生命,他自觉神奇,内心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有莫大的关联,又好像虚虚无无。 沈周懿一看他这进退有度的模样,当即瞪瞪眼,“怎么?孕妇对你没魅力了?孕妇就能忍了?” 裴谨行看她,兀自一笑,低淡而语:“阴阳怪气。” 沈周懿坐起来,头顶顶着被子,两个人像是在帐篷里似的,“我胖了?没腰身了?还是下c了?” 她开始了找茬行为。 刚刚还以为他沉迷于她,一刻不能忍。 现在结果是逗她的。 她不能忍。 裴谨行就那么顺势半躺在一边,手肘支起侧脸,凝视着她,好像脾气还挺好的:“你撩起来我细细看看再评价。” 沈周懿当即一脚踹过去。 被他轻而易举握住脚掌,掌心滚烫,她脚天生的易凉,这么反差大的体温让她好像被烫了一下,便想抽回脚:“你松开。” “不松。”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京腔慵懒性感。 莫名其妙杠上了。 沈周懿恶狠狠:“你恋脚癖啊?” “恋你癖。”他轻描淡写。 沈周懿:“……” 败,要败了。 “那你要干嘛?”她像是被人抓住了后颈的猫崽。 裴谨行淡淡的看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勾了勾唇畔。 蔫儿坏的。 下一秒。 她的脚被拉过去,目的性强。 金石之坚—— 她感受到了。 “……” 裴谨行还保持那姿态,嗓音低低沉沉:“你的魅力,你自己解决。” 沈周懿:“……” 怎么解决? 但很快她就悟了。 这辈子都没想到,她的脚也能有除了走路以外其他用途。 夏雨夜袭,细雨打花蕊,滋润着干涩土壤,万物生机勃勃,前院池塘被击的噼里啪啦,绵绵长长,好似与这夏夜诉不尽的潮湿情意。 日上三竿。 沈周懿鲜少会睡到大上午。 起身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裴谨行不在身旁,但是床边放着里里外外她需要换的衣服。 沈周懿迷迷瞪瞪地穿上衣服。 洗漱完出去。 裴谨行恰好从外面回来,手中提着她爱吃的那家早点。 看她醒了,便走过来将早餐递给她,走到她身后给她将头发扎起来,说:“今儿先去量尺寸,我妈已经在家里等着了,商量一些婚礼细节,全由你定。” 沈周懿嘴里咬着还热乎乎的包子,“定在几号?” 裴谨行看了看时间:“下周三,四天。” 这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 婚纱请了两个团队,将近三十人来日夜赶工,堪堪能赶上。 这已经是最快的良辰吉日了。 沈周懿眸子微闪了下,才道:“没问题,就这样吧。” 她没有什么意见,婚纱的话,她可以自己设计来画一些细节,不会耗费很多时间,请了最顶尖专业的两个团队,她不用担心什么差错。 直到抵达裴家老宅。 沈周懿才稍微回神。 别说其他,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像是梦一样,她知道自己提出要最快婚礼这件事着实是荒唐,也有些不体贴懂事,将难题通通扔给了裴谨行,让他自己去调停问题,可…… “混蛋小子!扶着点!台阶儿高,别摔了我家宝贝周周!” 一声御而有气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沈周懿的思绪。 伴随着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哒哒哒”的声响。 沈周懿抬起头。 梁拂灯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而来,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护的周周全全,紧张的不得了。 裴谨行轻侧视线。 自己已经被老娘顶出两米远。 “……”不知道的,大概以为他是个上门女婿。 沈周懿莞尔:“梁姨,我没事儿,还不至于那么娇。” 梁拂灯心情从昨夜开始就飞在云端,本以为她这辈子见不到什么儿媳妇孙子孙女,毕竟自己儿子什么混蛋性情她最了解不过。 谁知。 人没回来,通知先到。 她升级当奶了! “怀孕最是辛苦,我怎么会不知道,好好的小姑娘家家都不容易吃这苦,娇点怎么了,这小子怠慢你一分,我打断他的腿。”梁拂灯眉头紧皱,认真极了。 裴谨行:“……” 沈周懿恍惚了一下,她从未感受过什么母爱,却不想,在裴谨行母亲这里得了几分甜。 几人踏入别院。 梁拂灯细心地给沈周懿垫上羊绒垫,才说:“日子定了,这是最快的好日子了,不过有一件事。” 沈周懿:“嗯?” 梁拂灯说:“周周娘家人,来几人?” 刹那间。 氛围变故。 沈周懿微微一怔。 娘家人—— 在她心里,从始至终,都是沈召卿。 第四百二十二章 身份 终究是世事无常,昔日最坚定的避风港,变成了寒冬剑雨,密密麻麻地扎在每一寸的肌肤上,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沈周懿下意识摸了摸手腕,曾经这里戴着一串手串,是沈召卿去找寺庙大师开了光,庇佑她的。 去年从国外回来之时,不慎丢失。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分道扬镳,好像就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 “我娘家,怕是来不了什么人了。”最终,沈周懿垂眸轻轻开口,说不出什么情绪,淡然一笑。 梁拂灯一怔,下意识瞥了一眼裴谨行那边,他看过来,眼神也冷冷淡淡的,有点制止的痕迹。 梁拂灯顿时明白了。 前阵子邕城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传来一些风波动静,再加上之前也有了解过沈周懿在沈家的处境,她知道沈家二爷对沈周懿好才问了这么一嘴,现在…… “那你来拟定吧,如果有什么邀请在列的人,跟梁姨说一声就好了。” 沈周懿淡笑,“好。” 晌午时候,裴昀江从公司回来了一趟,他对于婚事没有任何意见,原以为像是这种大家族思想和规矩方面相对繁杂,但是没有,裴昀江格外的尊重裴谨行个人意愿,无非还是有些族内几房颇有微词,毕竟裴家太子爷的婚事,向来是族中大事。 听闻沈周懿上门定夺婚事,族中德高望重几人还是出了面。 对沈周懿家世颇有微词:“沈小姐也算是家道中落之家,纵然在艺术界声望显赫,但终究……是矮了一截。” 裴谨行瞭起眼皮:“裴家也不是什么皇室高门,没那么大的谱儿要摆,二老太爷,您年纪大了,后辈的事,少操心的好。” 他当真是一点面子不给。 旁的人见状,当即道:“裴谨,这不也是为了你好,你的身份,就算要个他国王孙贵族的公主,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您看中他国公主贵族,您去娶,也算是老年风流一回。”裴谨行语气始终倦淡,明讽暗刺的,着实气人,“说明了,今儿我就算是娶一个无才无颜的普通女人,谁也得尊称一声裴谨夫人。” 那长辈顿时被顶撞的脸色红了红白了白:“你,你……” 裴昀江淡淡侧眸,对于儿子的锋锐,也不苛责:“好了,都闭上嘴。” “对于婚礼,有什么样的要求,可以安排下去。”裴昀江又道,算是敲了法槌般,他这个当家做主的都没意见,他人再有不满,也得憋回肚子里。 可身份阶级,日后终究还是会被人私下暗地嚼舌根。 沈周懿对于那些人轻视,毫不在乎,情绪平静淡然,摇摇头:“简单些办就好了,时间赶,没必要太过铺张。” 梁拂灯横了一眼那几个迂腐老人,仗着年纪大,什么事都要插一脚,倚老卖老,搅和是非,隔了一会儿才道,“那怎么可以,岂不是太怠慢了周周,没事,你大胆来说,要什么场面有什么场面,我们不为难,吩咐下去场地安排起来很快。” 裴谨行看向沈周懿。 所有一切都由她来定夺。 沈周懿却笑笑:“我不是客套,是真觉得有些事没必要,我……父亲,刚刚去世没过三月,大肆操办终究不太好。” 她也有考虑这一层。 再加上…… 能不能来人,尚且不知。 梁拂灯思索片刻,认同道:“倒也在理,但……” 父亲? 她之前查到的,沈周懿父亲下落不明,怎么现在突然去世了? “家主,夫人,贵客登门拜访。” 年迈管家迈着精神隽烁的步伐进来,通报了声。 裴昀江抬头:“贵客?” 管家道:“徐家,徐昶砚先生。” 沈周懿登时看过去,神色微诧。 徐…… 叔叔? 裴昀江眯眯眼,“请进来吧。” 很快。 徐昶砚登门,仍旧一身妥帖西服,身形修长挺拔,年近四十却丝毫看不出岁月痕迹,五官深邃而儒淡,魅力不减半分。 沈周懿起身。 徐昶砚看向她,缓缓招招手:“周懿,来小叔这儿。” 一句话。 堂内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面露讶色。 什么意思? 小叔? 徐昶砚他们自然是认得的。 他的身份可与商贾之家有不同之处,这全国的学子,谁都尊他一句徐先生,手中掌管帝景,更是*界高*,源远流长的书香门第,徐家称第一,无人敢居第二。 而徐昶砚向来杜绝与豪门贵胄过深往来,无数权势想牵一层关系都难如登天。 今天却登门拜访。 耐人寻味。 沈周懿惊讶徐昶砚会来的如此之快。 她回国之后有给徐昶砚发了消息,算是告知了她婚事将近的事。 其余的一概没有多说。 现在徐昶砚却直接上门了。 “小叔。”沈周懿走过来,低唤了声。 徐昶砚点点头,随后看向裴昀江,颔首:“裴先生,好久不见。” 裴昀江看了下沈周懿,隐隐有了猜测,“请坐,上茶。” 徐昶砚上座,视线掠过刚刚说话的众人,“我家周懿的婚事,我身为她的亲小叔不出面商讨怎么能行,刚刚走在过堂里,听到了各位说辞,是嫌弃我家周懿,门户低微?” 徐昶砚的出现实在是措手不及。 几位老人顿时颜面扫地,怎么都想不到能与徐家徐昶砚扯上关系,尤其,这徐昶砚还是梁老先生曾经的学生,与梁拂灯之间也算是深交。 复杂了去。 怎么会低微。 这沈周懿……竟藏这么深? “说笑了说笑了,我们没听这位沈小姐说过这层关系,多有冒犯。”长老毕竟活了那么大岁数,当然能转圜的过来。 裴昀江看向徐昶砚,没作声,等徐昶砚态度。 徐昶砚则淡然处之:“我今天来,倒也不想插手太多,只要我家周懿点头的事务,我一概随她,我徐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我无妻无子,日后徐家都是周懿的,放在手里怕摔了,捧在心里怕化了,就算是嫁人了,也操不完的心,只要不受委屈万事好说不是?” 这哪里是好声好气。 这是文人轻描淡写不避讳的威胁和震慑。 是对裴家意图借着身份门第而多嘴多舌之人的告诫。 彻底捻灭了未来有可能烧起来的火。 无人能再质疑任何。 身份? 种种? 沈周懿与裴谨行。 天生一对。 第四百二十三章 婚礼 徐昶砚今天过来,彻底扔下一枚巨雷,他身在这风声鹤唳的名利场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沈周懿处于这种环境里有可能会面临的状况。 裴家是权大势大,裴昀江就算再强硬,可家族里人员众多,一张嘴能堵的住,百张千张又当如何?阳奉阴违的事落在头上,终究是不快的。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日后在其他家族面前,也必然少不了质疑和颠唇簸嘴之人。 名利场向来如此残酷。 沈周懿看向徐昶砚,心中其实有意外泛滥,她本以为她与徐昶砚之间的关联不会太深,毕竟父亲已经去世,徐昶砚没必要为她这个并不熟稔的侄女奔波什么,毕竟面对这么一众世家,算是得力不讨好的事情。 徐昶砚不管沈周懿在想什么,他扫过众人:“不知,各位还有什么异议?” 明明就是那么云淡风轻,却气势凌人。 悠悠众口顿时没了声响。 裴昀江倒是淡定,他见惯了多少场面,这还不算什么。 有徐昶砚出面倒也不错。 免得时候他家裴谨又大杀四方。 梁拂灯与徐昶砚是熟识,明白徐昶砚为人,正因如此,她才更意外,沈周懿与他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那沈周懿的父亲…… “我大哥刚刚过世不久,但他身为帝景九院院士,唯一的闺女,分量不轻吧?”徐昶砚自然猜到了所想,又扔下一记炸雷。 这回。 就连向来不显山不漏水的裴昀江都微微眯了眯眼。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帝景九院院士,举国无双的天才,带领着国内现有科技向上越了无数个高度的徐先生。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世人敬仰之人。 倒是意外之喜了。 沈周懿情绪淡淡,妥帖地冲着梁拂灯与裴昀江道:“这件事还没来得及与您二位说过,父亲刚去世不久许多事积压,抱歉。” 敲定事实。 周遭氛围难堪了起来。 原以为可以借着机会,磨磨这个年轻又没什么背景的未来主母锐气,也算是趁机压压裴谨行的锋芒,却不想,他们还是踢到了铁板,脸都火辣辣的。 梁拂灯忽而轻嗤:“各位,与人和善则是予己宽容,年纪大了,糊涂事儿可别总干,丢了脸面失了风度,不是?” 她本就向来不屑于这群老顽固老迂腐。 自然不会嘴下留情。 裴昀江看自家夫人一眼,像是斥责实则放纵:“今日也不算有外人,有些话关起门来说便是。” 气的底下几个白须老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又来了! 护了这跋扈不懂礼数的丫头半辈子! 他裴昀江真是君王昏头! 沈周懿左右看着,忍不住眼里泛着笑。 看向那边的裴谨行。 他一直目下无尘地坐在椅子上,纵观全场,对于自家爹娘行径也见怪不怪,明显这事儿没少经历。 察觉她目光。 裴谨行抬起头,一手撑着下巴,勾了勾唇畔,肆意而张扬。 仿佛在说,爹娘在,他在,无人能欺她。 沈周懿:“……” 难怪能养出他这性子。 爹娘可不是省油的灯。 徐昶砚也察觉到了裴谨行的目光,忍不住浅浅皱了皱眉。 这小子。 成何体统。 长辈谈判,他就对他侄女眉来眼去了,放浪轻佻! 但不爽归不爽,婚事还是照办。 现下还体会了一把,嫁闺女般的酸涩滋味。 他还没养几天的崽,就成别人家的了。 亏他这段时间看了那么多的养崽指南。 轻咳一声后,徐昶砚说:“周懿身份,我会对外公开,裴家无需顾虑什么,婚事相关,只要周懿没意见,我都一并允了。” 得了实口的话,也算是彻底敲定。 两家皆大欢喜。 原以为娘家再无人。 今天徐昶砚空降至此,力排众议的为她撑了一回腰。 用过午饭后。 沈周懿送徐昶砚出门。 二人站在廊下,天色青青,倒也安逸。 沈周懿收敛心情,道:“谢谢您。” 徐昶砚侧眸看去:“我是你亲小叔,护着你本就是应该的,豪门水深,你从小经历是非多,日后的日子,能少一坎便少一坎。” 沈周懿心中复杂,有些酸涩。 幼时如履薄冰的长大,现在却也得到了许多。 “至于嫁妆。” 徐昶砚微微沉思:“放心,自不会叫他们小瞧了去。” 沈周懿忽然轻笑:“您不用烦扰这些,婚礼只是小办一场。” 徐昶砚不认同:“嫁妆是你的底气,你别操作这个了,小叔会办好,有空带着他回来吃顿饭。” 沈周懿缓缓笑起来,天光明亮:“好。” 她…… 也是有人疼的。 ** ** 一切事宜敲定。 顺利又快速。 沈周懿素来不喜欢高调,一切的安排,裴谨行也都随了她的意愿,婚礼选在了一处小教堂,以来音乐会般的形式,只有亲朋好友到场,简约而特殊。 绿草如茵,天光云影共徘徊。 难得的好天气。 在场的人不过几十。 就连许久不曾露面的谢宿白也从国外赶回来,相较以前,他更为沉默内敛,浑身透着一种悬于深渊边的沉寂,无名指戴着一枚戒指,黑发剪短了不少,冰凉如水,无波无澜。 陈聿臣撞了撞他的肩膀:“舍得回来了?当真要在那边定居?” 谢宿白深眸轻抬,“嗯,公司重心转去那边了。” 陈聿臣看着他,忍不住感慨万千:“有些事别太逼自己,人这一辈子太长了,不要……活太累了。” 当年最天之骄子,不可一世的谢宿白,也坠入了凡尘。 再无耀眼光芒。 谢宿白看着前方那布置的婚礼现场,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平静道:“这个世上真正的死亡是遗忘,我怎么敢忘。” 他的姑娘,永远熠熠生辉的活在他心中。 陈聿臣心中一鲠。 明明就是那么平静,却涩的人浑身难受。 其中滋味,无人能知。 人有千千面,唯独素来冷情冷心的天之骄子坠入红尘后最是一发不可收拾,没有回头路可寻,须用一生去偿。 “裴谨呢?”陈聿臣只能转移话题。 谢宿白摸了下戒指,道:“在外面安排安保人员。” 婚礼算是低调办的,不想惊动媒体,也得杜绝一切隐患。 这里位置偏僻,万事妥帖些好。 楼上。 沈周懿站在窗口,迎面轻风,白纱扬起,在光痕下如梦似幻。 她望着远方,手机就放在一边,始终不见任何动静。 她结婚。 沈召卿一定知晓。 所以—— 他来是不来,她不确定。 第四百二十四章 惊变 沈周懿望着远方湖泊上的桥梁微微出神,无人能够看透她的心情,人的心本就难以摆在完全公允的位置,就好像姜遇孑明明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对姜遇孑动手的人却是陪她长大的沈召卿。 她没法因为一层血缘关系而去彻底的仇恨袒护了她近二十年的沈召卿,或许她这种想法着实是大逆不道,谁都要苛责她一句冷血无情不辨是非,人心本就是如此,她深刻的明白对于自己更重要的是什么。 恨? 太虚妄了。 久久。 直到门口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沈周懿才醒神。 闻鸢推门进来,她今天穿了条湖蓝色的伴娘服,长年健身,她的线条要更野性美,恰到好处的肌肉,撑出性感与自信的美,她手中拿着一碟甜品,“今天怕是要折腾许久,你先垫垫肚子。” 沈周懿勾唇,接过来那瓷碟:“听说今天你弟弟也要过来?” 闻鸢点点头,“他刚刚拍完一部戏,本就是爱豆转演员的,有点儿唱跳本事,过来热热场子也不错。” 免费的大明星不用白不用。 沈周懿轻笑,“底下人很多吗?” “不少,各方亲友不在少数,还有一些交好的世家,都等着见见你这个裴家媳妇儿,怎么样?紧张吗?” 人到了一部分,但是媒体相关完全隔绝,没有任何一家媒体知道今天是裴家太子爷大婚,瞒的密不透风的。 沈周懿挑挑眉,意态轻松:“有什么好紧张的,就当一个音乐派对,挺好玩儿的。” 闻鸢上下打量她,给出评价:“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像是已经结了八次婚的老油条,稳如泰山。” 沈周懿顺杆儿道:“混迹江湖久了,脸皮厚了无可厚非。” 闻鸢都笑了声:“你也会贫嘴了。” 沈周懿转头看外面:“裴谨行呢?” 闻鸢耸耸肩:“下面一堆世家长辈堵着呢,人优秀了就这点不好,大场面躲不掉,这个阿谀,那个攀比,他像是被框起来的国宝,谁都想摸两把,凑个热闹揩个油水。” 沈周懿:“……” 这姐一如既往的冷幽默。 已经十一点过一刻钟,这个点外面轻快的音乐回荡着,湖泊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细闪的碎钻,铺了宽阔流转的银河,绿草如茵,白鸽展翅而飞,神圣又欢快。 楼下。 裴谨行难得的耐心十足,一身妥帖的黑色西服,完美的勾勒那板正颀长的身姿,人群里格外醒目,硬是高出一截,肤白唇红,一身恣意慵淡,低垂的含情眼笑意淡淡,比那柔和荡漾的湖水更为潋滟,令人过眼难忘的惊艳。 迎接宾客到场。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婚礼开始还有半小时。 视线频频落在上方窗口。 沈周懿穿婚纱的样子,他还没有见过。 这两天一直忙碌,又为了婚礼开始的神秘与惊喜,便没有给他看,若不是今天是婚礼,他早就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直奔她面前。 但他已经放肆了这二十多年,仅有的几分规矩,想留给她。 忍忍吧。 他想,十二点正点,他会不顾一切的亲吻他的新娘,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与艳羡之下,他要给足了她排面。 梁拂灯侧头看自己儿子。 忍不住感慨:“我倒是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人能让你踏实安分下来,人总是各有各命,什么时候都不能断言结局。” 裴谨行不否认,反而对她说:“周周早上没吃东西,您去给她弄点垫垫肚子,我现在不能上去。” 梁拂灯顿时笑起来:“混小子,倒是心疼自己老婆,放心吧,闻鸢已经拿上去了,一会儿就开场了,宾客们差不多落座了,你去再确定确定那些设备,里面打光之类的,万无一失的好。” 这处教堂不算很大,完全的欧式建筑,窗小光微,里面重新设计了场地,灯与花束摆件都是需要关门窗进行的,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裴谨行看了看腕表,应了声,迈着长腿便进了礼堂。 司仪已经准备就绪。 下方坐着谢宿白和陈聿臣他们。 他直奔操控台检查最后一遍。 各项设备都没什么问题。 陈聿臣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你紧张什么,这些小事儿还需要你来确认啊?” 裴谨行淡淡瞭起眼皮睨他一眼:“哪儿看出我紧张了?” 陈聿臣啧啧两声,嘲笑的毫不留情:“你知不知道你这已经是来来回回检查的第六遍了?昏了头了吧,欸我说裴谨少爷,您也有这时候呢?” 他们都已经在旁边目睹这天仙畜绕了八百回了。 就门口那石墩子都快被他盘包浆了。 石墩子做错了什么? 裴谨行瞥向他,嗓音冷淡:“有本事你也结一个?” 陈聿臣:“……”笑容凝固。 怎么还魔法攻击呢? 他自知怼不过,默默又看向那边的谢宿白:“弟大了,一点儿不尊重哥哥,就该吃吃婚姻的苦,让弟妹好好收拾收拾。” 裴谨行:“酸言酸语。” 谢宿白:“没得结更苦。” 陈聿臣:“……” 畜生,真畜生。 时间接近。 裴谨行又看了下腕表,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领。 他该迎接他的新娘了。 各方落座。 教堂里的灯逐一亮起来。 在前方的位置上,谢宿白身旁留了一个空位,贴着宋戎颜的名字。 而另一侧,同样有一个空着的座位,没有任何的标注。 但无人去落座。 裴谨行视线落在那处片刻。 沈周懿亲人不多,他希望她能够没有遗憾,如果…… 空旷的音乐声四起。 他收敛了情绪,刚想抬头。 却在那刹那之间,教堂里陷入了一片黑暗,灯光骤灭,与此同时,宾客们惊呼声渐起,纷纷询问什么情况。 裴谨行眉心一骤。 他明明检查了各个设备,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突然停电了? 与此同时门外有诡异的动静,听不出是什么。 有飞机螺旋桨的声音,闷在耳膜里。 刹那间。 裴谨行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他神情骤冷,抬腿就跑向门口猛的去踹门,但被落了锁,怎么都打不开。 对于裴谨行突然的行为,宾客被吓了一跳。 嘈杂的声音更乱哄哄。 裴谨行顾不得其他,怒喝:“把门打开!闻鸢!去找周周!” 第四百二十五章 诧异 大家伙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回不过神,纷纷站起来观望着正踹着门的裴谨行,原本是一场极致享受的婚礼现场,却突发状况。 梁拂灯脸色一黑,沉声冷喝:“还不赶紧给少爷把门轰开!?” 她第一时间察觉不对劲。 斜侧方的徐昶砚紧皱眉头,蹭的站起来,声音冷下来:“周懿呢?!她若是出什么问题,你们裴家交代不了!” 看这情况,这事情怕是不简单。 好好的婚礼突然被人为破坏,他瞬间想了很多裴家仇家等等,他们所有人都在这教堂之内,只有周懿一人在别处!本来他刚刚已经准备出去代替她父亲挽着她送她出嫁。 可就是这分秒之间,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裴昀江抹黑寻到了梁拂灯,握紧她的手腕后,才开口:“先都冷静,去把后门打开,从那边出。” 听到这句。 动荡不安的心有了突破口,裴谨行破不开前面的门,已经从外面彻底封锁,他迅速地转身冲去后门,陈聿臣与谢宿白也反应极快,与裴谨行一起将后门生生的踹断门板。 外面的光霎时间汹涌进来。 强力的风从正面卷过来,扑了满身的凉气,青草地被吹的泛出层层浪痕,裴谨行抬起头,那架黑色的私人飞机几乎不遮掩,黑压压地盘旋头顶,隐约之间,透过那不大的玻璃窗,他似乎对上了一双淡泊到极点的眼瞳。 裴谨行眼里溢出乖戾又凶悍的光,他喉咙闷出一声骂声,转身去看楼上,那打开的窗户还在摇晃着。 已经不见沈周懿的人影。 轰隆隆—— 飞机越来越高,没有丝毫的逗留。 眼前不见半点的光痕,被遮天盖日。 裴谨行脸色凶戾的吓人。 陈聿臣与谢宿白出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光景也颇为震惊。 陈聿臣:“这是什么情况?” 谢宿白道:“沈小姐在那架飞机上?” 裴谨行迅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联系一下航线管理,看能不能拦截。” 谢宿白沉声道:“怕是很难,一旦起飞,阻止不了。” “究竟是谁?” 眼睁睁看着那架飞机越飞越高,裴谨行才阴郁着声音开口:“沈召卿。” ——— ——— 轰隆隆。 天乌泱泱地下着雨,整个世界好像被阴云覆盖,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跨越了一大片海洋。 沈周懿眼睁睁地望着自己行过的路线,整整十二个小时。 她安静地坐在舒适的座椅上,手脚并没有被束缚,十分的自由,甚至还有人是不是过来询问她的需求,照顾的无微不至。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沈召卿呢?”她平静地开口。 在婚礼现场,她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就被带上了飞机,她期盼着他或许会来,但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完全破坏性的,阻拦了她的出嫁。 金发碧眼的高挑美人有些为难:“先生在前面操控室。” 沈周懿沉默下来。 那现在见不到他人。 她不再理会金发碧眼的美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即将降落的城市。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完全的降落。 那美人又折返回来,亲自带着她下了飞机。 沈周懿能够感受的出来,这个美人的身手极好,但是她不会逃跑,没必要。 下了飞机,沈周懿就坐上了一辆轿车。 这里是g国,她来过的。 来这里并不意外。 但是并没有去沈召卿购买的那栋价值十七个亿的庄园,而是去了另外一处。 相对来说没有那庄园奢靡的令人惊叹,但也僻静人烟。 沈周懿一直没有吃东西,下车时,腿有些软。 美人连忙搀扶。 被沈周懿拂开。 下一瞬。 便听到了那清冷如玉的嗓音:“我来吧。” 沈周懿抬起头来。 沈召卿从前方走来,他仍旧是那妥帖又令人不敢妄想的模样,白衬衫黑西裤,整个人冷玉清霜的,眼下淡痣微微晃眼,在那极魅中却不见什么情意。 沈周懿看着他,是陌生的。 也对。 曾经在她面前的沈召卿,不过是伪装的他。 对于沈周懿的注视,沈召卿仿佛没感觉,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托着,又不容置喙地强势:“等会儿吃些东西。” 沈周懿挣了一下没挣开。 他铁了心不准她反抗似的。 这才是他,高高在上的君王,执掌生死,不容抗拒。 沈周懿神情淡淡,“你好像没有半点愧疚之心,破坏了我期待已久的婚礼。” 沈召卿搀扶着她往里面走,情绪不变:“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听不出半点该有的歉意,仍旧那么的云淡风轻。 在进门后的那一瞬间,沈周懿恶狠狠地甩开他。 “你真要烧干净我们过去的所有情分?沈召卿,你想干什么?” 他如今做的事情。 已经让她没了半点的期望,终究是背道而驰。 再没有半点机会缝缝补补。 沈召卿敛眸,看着她因为太过用力而划伤的手腕。 那白皙细柔的腕骨,已经泛出了一道红痕。 他望了须臾,才说:“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嫁给他。” “你疯了?”沈周懿嘴角下沉,微微拔高的声音里有威胁。 沈召卿再次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就往里面走,侧影冰寒:“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疯了的。” 演了这么多年的正常人,他以为他能够正常生活,能够控制自己了,但是不行。 他也是有邪念的,他并不是人们所认为的不食人间烟火。 “沈召卿!” “怎么?” 他转过身来,屋内没有开灯,纵然是白天可阴雨连绵,光线暗的叫人由心底的发怵。 那双雾棕色的眼瞳,好像被什么吞没了一样。 “你以为,这世上有什么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好?” 沈周懿泛红地眼眸看着他,冷漠的伤人。 沈召卿视若无睹,缓缓地俯下身,与她平视,语气仍旧是那般的清缓,却溢出令人恐慌的东西来:“我守了仇人之女二十年,如履薄冰、扒皮掏心的二十年。” “你以为,我为什么覆灭了整个沈家,为什么独独留你?” 第四百二十六章 隐秘 轰—— 窗外闪过一记闷雷。 将他们所站的位置短暂的照亮。 他的脸上,是那么的淡泊,素来情绪不显山露水的瞳眸,深的几乎箍紧了她的喉管,溺于深海,无法自救。 沈周懿落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攥紧:“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亲手养大我,看着我因为这场长达二十年的戏码伤心?” 沈召卿忽而轻笑一声,没有温度,诉不尽的轻嘲。 “什么样的恶趣味,能一日复一日的坚持二十年。” 沈周懿抿唇,她不知道为什么,怕极了沈召卿会脱口什么话语。 看她安静下来。 沈召卿才找了药箱出来,在她腕骨红了的地方喷了几下药水。 低垂的眼睫也是冷的。 沈周懿躲不掉,仰头看他,清清淡淡的音色温柔而有力量,“你就算把我带来这异国他乡,又有什么用?我们之间已经崩裂了,你希不希望我嫁谁,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最平静的语气,最是杀人诛心。 沈召卿没反应,他松开她的手腕,收好药瓶,“浑浑噩噩的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未做过任何不理智的事情,也从未有过任何行差踏错。” 唯一的一次。 就是现在。 他抛开了过去所有的‘不能’‘禁锢’‘理性’‘理智’‘忍耐’,不管不顾的疯狂了一回,他曾经是认为自己永远处事不惊,能够完美又从容地立于黑与白的交界处,看着她安然。 但他终究是算错了。 人本就是多变复杂的生物,情绪和失控也就在那分秒刹那。 他逾越了那条楚河汉界,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要回去。”沈周懿仿佛被闷棍落于致命之处,一字一句的说着,她要回去找裴谨行,他还在等着她,担心她。 沈召卿转身:“待在这儿吧,我拴不了你多久。” 说完。 他迈着长腿离开。 沈周懿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她曾经对沈召卿有过多么大的期待,现在就有多么浓的窒息感。 他们不该走到这种地步的。 他是她最亲的人。 她有些恍惚,缓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阴雨不断,天之将崩。 沈召卿究竟是什么谋算?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金发碧眼的美人又过来,准备了精致的餐食,轻声呼唤:“小姐,吃点东西吧,别把身体熬坏了。” 先生说了,他们小姐身子娇弱,对万事万物素来精细,所以为沈周懿准备任何都要认真。 沈周懿堪堪回神,她看着那桌面布好的精致餐盘,毫无胃口。 或许是怀孕的原因,有些反胃。 也可能是心情影响。 她挥挥手:“谢谢,我不需要。” 现在她根本离不开,甚至也没办法联络到裴谨行,她没有半点心情。 那美人脸上挂着为难:“可先生说了,小姐您……” 沈周懿只是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那美人实在没法,只能转身离开。 第一日。 沈召卿没来,沈周懿没有做什么无用的反抗,也不吃不喝,甚至没有合眼,一直呆在那偌大的客厅里面,看着雨骤雨停,日落又东起。 直到第二日。 晌午时分。 门被打开。 阴兀的光泄进来。 沈周懿眼球微微被灼。 她有些不适应,因为一直是背光而坐。 脚步声响起来,熟悉的清冷淡香袭来,眼前被覆盖一只手,骨节分明,大而修长。 就那么虚虚地遮着那光。 不至于伤了她的眼睛。 沈周懿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头顶传来淡而深藏情绪的声音:“你在作践自己,沈周懿,身体是你自己的。” 部下说了,沈周懿一句话也不说,一点欲望也没有,松开的餐食一口没有吃,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好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灵魂的娃娃,不生气不发火不闹腾,安静地令人觉得心里慌。 一天一夜不吃。 她身体怎么会受得住。 尤其现在肚子里还有个时时刻刻吸食她血气的孩子。 沈周懿缓缓开口:“怎么,仇人之女耗死自己你不是应该鼓手叫好?” “阿懿。” 他沉沉地开口,明显已经有了隐隐地怒气。 沈召卿鲜少会生气,素来是波澜不惊地,从小就是一派老成的模样,天塌下来都不见他皱一下眉头,就算有人要他的命,他都觉得不痛不痒的,他不惧不畏。 唯独。 沈周懿好像成了他的掣肘。 紧紧是三餐未暖肚,他便没了分寸和办法。 沈周懿这才眸子轻转,凝视着男人那张郎艳独绝的面庞,多少人爱慕的沈家二爷。 “你应该有话跟我说,是吗?”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对沈召卿大概还是有一丁点的了解的。 过去的事情,还有没有大白于天下的,他始终拖着时间,不过就是有所贪恋和迟疑。 让她来猜猜。 沈召卿都踌躇的事情,是什么? 无非…… 沈召卿长睫一敛,黑黑密密的。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好像是妥协了。 沈周懿并不意外。 沈召卿转身将桌上刚刚送来的食物端过来,清冷儒玉地望着她:“吃完,我带你去。” 沈周懿知晓,这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她不再说话,低头强忍着塞了几口。 看着沈周懿终于愿意放过自己。 沈召卿唇畔微澜,说不尽的轻嘲。 自己究竟还是败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修炼的足够的冷情,以为自己能够轻描淡写,可最终竟是抵不过她短短一日的自我轻怠。 原以为。 起码还能再拖一拖,或许他们之间还能够安然的相处一段时间。 这是他这次任性争来的。 但理想总是美好的。 他拿她终究是没办法的。 ** ** 沈周懿上了车。 车子开往了港口。 停着一艘游轮。 沈召卿下车,在上船时候,下意识地朝着沈周懿伸出手,想要搀扶。 但沈周懿径直上去。 那只手便落空。 清风拂来,好像丝丝缕缕都夹带锐刺。 沈召卿指尖轻收,最终紧握成拳。 —— —— 砰! 射击场。 震耳的枪声连绵不断。 移动的靶盘镶满子弹。 直到最后一发。 庄怀隽低头看着自己发麻的手,好像整条手臂的筋脉都被拧成了麻花。 他轻咳一声,唇更为苍白。 自从上次,他一直在休养,岌岌可危。 “庄先生!” 倏地。 射击场的门被打开,来人行色匆匆。 ------题外话------ 怎么说呢……小舅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情绪跌宕喜怒哀乐,过去背负太多,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放纵自我,他一直都活的太累太苦了,不要讨厌小舅哇哇哇 第四百二十七章 残忍 庄怀隽揉了揉手腕,才回过身:“慌什么?” 来人喘了口气,才神色复杂的说:“刚刚收到了消息,森宇码头那边沈先生带着一个女人登船了,就是前不久来过这里的那位小姐。” 庄怀隽轻蹙眉头,“森宇码头不是已经封了很多年了么。” 当年他来g国,才十多岁,森宇码头是从后来七八年封锁的,那里是沈召卿的禁区,他买下那一片,从不许他人踏足,时间久了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就忘记了这一茬。 如今,时隔这么多年,突然带着沈周懿过去…… 庄怀隽沉思了一阵,而后猛然想到了什么,他扔下那把精制手枪,迈着长腿快步往外走,残戾的音色仿佛变得暴躁起来:“想办法拦下来,实在不行,追踪过去,让人严阵以待!” 身后的人愣了愣。 还没见过庄怀隽会如此的急切。 不敢耽搁,迅速地动作起来。 庄怀隽直接开车冲出去,轰鸣声响彻云霄。 ** ** 飞机降落。 从机场出来,陈聿臣拉紧外套拉链,又将一旁有些走神的陈芙一拽了过来,“确定是这里?” “嗯。”裴谨行神情始终是沉戾的,唇瓣绷的紧紧的,快步走出后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他迅速上车。 从h国飞来g国,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捕捉到的踪迹。 现在家族那边出了一些乱子,徐昶砚更是不依不饶,沈周懿在婚礼上被掳走,影响不小。 他先行一步来g国。 之后,大部队也会过来。 徐昶砚就在他后面动的身,谁都不想要沈周懿出什么问题。 “沈召卿……这个人我真的是看不透,他究竟想干什么?当初就引的我家妹子要死要活,现在又破坏自己亲外甥女的婚礼,他疯了?” 陈聿臣满脸不爽。 他们这一辈,裴谨行是第一个结婚的。 本来兄弟们都挺看好,结果半路被人截胡了! 还是曾经的冤家干的这事儿!如果可以,他真是想代替裴谨行狠狠揍沈召卿那家伙一顿! 这叫什么事! 坐在一旁的陈芙一听到,忍不住道:“哥!我说了那事儿跟召卿老师没关系!是我一厢情愿,你别给人家强加罪名!” 陈聿臣更皱眉:“还袒护呢,那你跟过来做什么?” 本来知晓是沈召卿带走沈周懿后,没小心被这丫头听到了就死缠烂打的非要跟过来。 陈芙一紧了紧拳头:“我不放心周懿姐姐。” 陈聿臣轻嗤:“最好沈召卿别做什么。” 陈芙一眼睛晃了晃,失魂落魄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裴谨行视线紧紧盯着手机,若非他会这些黑客技术,找到了沈召卿的信号位置,还真是没法第一时间赶过来。 “你跟过来不也碍事?” 他一边操控,一边不冷不淡开口。 陈聿臣双手环胸,冷哼:“我就是道德的那把刀,必要时候,我替你刀了这人!医生,晓得吧?杀人神不知鬼不觉的。” 裴谨行根本不鸟陈聿臣的纯报复行为。 “他是周周舅舅,应该……” 不会伤害她吧。 虽然他对沈召卿也不算是特别了解,但是这么些时间里,他不是看不出来,沈召卿对沈周懿的维护并不是虚情假意,那是明目张胆的袒护,无人不知,沈周懿就是沈召卿捧在手心的珍宝。 却就是这样一个人。 做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 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陈聿臣却不认同:“你忘了他是怎么伤害我妹的了?就是一个笑看虐杀的阎王爷,装的挺正人君子的,实际上心都是黑的,这种人一旦要做什么事,绝对是谋划已久,重点是……” 他忽然皱皱眉,有种怪异表情闪过。 裴谨行终于抬头看他:“重点什么?” 陈聿臣:“这事儿还是邕城那边传出来的,沈召卿……并非沈家人,换句话说,他跟沈周懿根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你指望这种情况下,他能有什么慈悲心?” 这件事也是最近才冒头的。 沈召卿颠覆了邕城沈家,那手段闻之色变,狠厉的毛骨悚然。 为什么,就留着沈周懿一个没有对付? 不就是憋着大等着现在? 裴谨行沉默,黑泠泠的瞳眸盯着手机界面,沈周懿与沈召卿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真要是像陈聿臣这么说。 怕是不妙。 裴谨行没吱声,手下却快速地继续追踪。 但该死的好像被屏蔽着。 从进去g国境内开始就没有了准确的动向,探测不到具体的方位。 这让他十分烦躁,所有情绪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 原本白茫茫的界面忽然闪动起来。 红点亮起。 裴谨行顿时坐直,沉沉道:“去这个方向!” —— —— 这艘游轮比沈周懿想象地要大上许多。 漂泊在海面上,冷风阵阵,湿寒入体。 沈周懿坐在舱室,看着外面茫茫无际的幽蓝,现在已经离开码头好一阵子了,她不知道这艘船究竟要去往何处。 沈召卿就站在斜侧方,他淡淡地望着这片海域,好像在想些什么。 “过去的事情,你只知道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 他嗓音清清冷冷,听不出情绪。 沈周懿不自觉地攥了攥袖口,心底漾出波澜:“那有必要跑来这种地方说?” 沈召卿好像终于看到了什么。 他眯了眯眼,随着海浪的席卷,游轮微微晃动,他撑着窗,缓了一阵才开口:“你知道了你父亲与母亲过去的恩恩怨怨,他们相爱又相杀,想必,姜遇孑跟你说过,之所以你母亲会自暴自弃真的与情人来往,是你父亲的谋划。” 沈周懿不说话。 对于这段过去。 她心里仿佛被扎了一根刺一样。 沈召卿转过身:“可你不知,那所谓的情人,都是我找来的。” 沈周懿猛地看向他。 沈召卿注视着她所有表情变化,像是自暴自弃地,低低而语,残忍的真相摆在眼前:“是我将他们推入了更深的深渊,就连你母亲的死,也是我,亲自动的手。” 她眼里止不住的惊愕。 妈妈不是……自杀? 心脏不受控制狂跳起来,一寸一寸冰封。 直到—— “就是用的这只手,亲手送了她的命。”他右手微动,竟笑起来,那般的好看,却又那般的悲哀冰冷。 “你的仇人,你要的真相,从始至终,都是我。”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塌 海面上摇摇晃晃,犹如此时此刻沈周懿波涛汹涌的心。 她额头有青筋瞬间暴起,双眸红起来,就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只能不停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召卿……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原本他们两个已经不容易回到过去了,她以为,他们最多只算是陌路人。 但就是那微弱的一点可能性,也不能存在这世上。 沈召卿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背着光,海面的幽暗成了他冷漠外壳的加持。 “一报还一报,当年我的父母死在了你们沈家人的手里,我母亲当时腹中还怀着孩子,一尸两命,成为了你妈手下亡魂,你说我怎么能够让她那么好过?” 沈周懿愣愣地:“我妈……?” 沈召卿缓了一口气,他挺直的腰杆顺着窗户低下来,“为了她的情情爱爱,拉我们全家下水,我爸,被你外公用不光彩甚至是恶心的手段弄的声名狼藉,还制造意外取走他的性命,只因为为了你妈掩盖罪名,为了维护她在世人眼里的形象,我们全家,因此受到了无妄之灾,我那时才几岁?七岁!” 知道最后。 沈召卿不再是曾经清儒的模样,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泛着红。 隐隐有泪意,是冰凉的。 沈周懿耳边轰鸣,良久,她才睫毛颤动:“我不会为过去我爸妈导致的事情辩解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沈家是对不起你。” “先前沈江海联系过我,解释了当年你……妈妈的死,是意外坠楼,我妈并没有动手,你爸的死,我妈也并不知情,她是骄纵,可并未亲手杀人,是她荒唐的行事作风,生了因果,你若是没办法释怀,我这条命,赔给你。”她心中轰隆不断,可语气却平静,不怒不恼,只剩下冷静后的死心。 他们。 终究是再无回头路。 她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对杀死自己母亲的恨意深一些,还是对于他俩往后恩断义绝难过一些。 浑浑噩噩的。 分辨不清。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甚至不能去指责沈召卿任何。 以他的角度,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但这是父母的命垫起来的恩怨,她同样也不能原谅他。 只是,她现在明白了太多,情感不再淡薄,那种窒息的痛楚,是真实存在的。 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二十年的感情倾注,二十年的局。 她只是他利用的一环。 过往。 皆是虚情假意。 他从来…… 都不是她的小舅。 沈召卿红着眸看着她,渐渐走到她面前,半蹲在沈周懿的面前,喉结震颤:“你赔我?” 须臾。 他轻笑,嘲讽:“你就是捏准了,我永远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怎么不会痛恨这样的自己。 在仇人门檐之下,日日面对仇人之女。 看着她喜怒哀乐,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将他当做她的全部,日日摧心,夜夜被道德折磨。 看着她小小身躯为他在沈家扛着腥风血雨,他不是没有心的怪物。 正因如此。 他饱受折磨,强制自己压在一个“舅舅”的身份上。 再有其他丁点逾越,他便是毫无良心的罪人。 沈召卿深吸一口气,低头好一阵,才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他站起身,清冷的眸望着窗外:“你妈的尸体,也是我带走的。” 沈周懿眼瞳微澜。 现如今。 这个结果好像也不难猜。 她鼻腔酸涩的要命,偏生死命要忍住,声音都哑了:“那当年就算是报了仇,为什么还不离开沈家?” 闻言。 沈召卿微微恍惚一下。 以他的能力以及后来暗中培养的势力,颠覆沈家,不是难事,前七八年他就能办到的事情。 却拖了这么久。 久到,庄怀隽都不再有耐心。 亲自跑了趟h国。 其中缘由…… 他唇瓣泛着讽刺,现在想想,都觉得悲哀。 竟只是想晚一点,不想太快与她变成如此这般模样。 “你刚刚问我,告知你真相,为什么要带你来这荒海。” 他不答反说。 沈周懿盯着他。 直到。 沈召卿转过身,指着窗外汹涌险恶的黑海,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妈的尸体,当年就被我扔在了这里。” “这茫茫无际,死都踏不出的黑海,将锁着你妈永生永世。” 沈周懿几乎失声。 浑身像是被电钻一点点钻碎。 直至此时。 她才感觉,天,已经塌了。 ** ** “在这里。” 下了车,裴谨行沉眉望着那过分汹涌的海:“这里之前是被封锁的,这片海很有名,当时连带着里面是的海岛被重金购买,一直是封着的,现在竟开放了。” 附近并未有任何的把守看管。 好似谁都可以畅通无阻。 信号显示。 沈召卿就在里面。 沈周懿一定也同行。 陈聿臣被一路飙车飙的吐了好几次,这阵子满脸惨白:“你真要只身犯险?” 裴谨行嗯了声,已经联系人派船只过来。 陈芙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失神地看着海的深处。 从国内出发。 她的心就好像被泡进了硫酸罐里,腐蚀着。 连带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究竟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这么心慌? 船准备的很快。 登上之后,裴谨行亲自掌舵。 这片海域的环境十分的恶劣,寒气直窜骨头缝,风浪巨大,好似随时要掀翻他们一样,就算是当时不封,这里轻易也不会有人敢出海。 陈聿臣摁着自己翻江倒海的胃,忍不住吐槽:“这个沈召卿是什么癖好,抓人来这种险恶的地儿,就是居心不良!” 不然,真心疼沈周懿的话,不应该好吃好喝供起来? “哥,你能不说话吗?”陈芙一心情坠了冰一样,看了看前面那背影,拍了拍陈聿臣的肩膀:“裴谨哥都都烦了,你嘴里别吐不吉利的。” 再者。 那几年起,她就已经明白了周懿姐姐在召卿老师心里的分量,就算是在国外,只要有任何稀奇珍贵的东西,召卿老师都会特意买下来精心的准备好,那时她还问过,是送谁的。 召卿老师永远只是淡笑,不避讳又不明言:“一个小姑娘。” 第四百二十九章 狠局 种种迹象表明,沈召卿绝对不会轻易的伤害沈周懿。 陈芙一抿唇,望着黑压压的海面,她揉了揉砰砰的心口,并不是很舒服。 陈聿臣不再说话。 又跑到另外一边吐了起来。 整个人跟腌了两年的黄瓜似的,暗淡又蔫儿吧。 裴谨行无暇关注他们对话,始终跟进着信号显示方位,距离那个点差不多十三海里,他们乘坐的这艘船算是快艇,过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加上现在海浪颇大,行驶起来也有一定的障碍。 轰—— 浪声铺天盖地。 天好似被泼了一层乌泱泱的墨汁,恐怖地压了下来,与这黑海几乎要融为一体。 裴谨行看向远处一个方位,那边有动静传来,一阵深沉而刺耳的汽笛声,那边还有另外一艘船存在。 怎么回事? 这片海在此之前是封锁状态,今日怎么涌进来这么多人? 裴谨行眉心轻蹙,随手抓来了望远镜,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距离较远,但还是看到了那艘轮船。 而行驶的方向…… 也是沈召卿的方位! 明显现在情况不对劲。 他放下望远镜,全力加持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陈聿臣更是被这巨大的推力以及摇晃感东倒西歪,就差两眼翻白。 他真的怀疑会死在这里!! ** ** 冰凉的海水迸溅到了手背上。 沈周懿站在甲板上迎风望着这片毫无生机的海域,整个人从头麻木到了脚,甚至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她面部表情僵硬地没办法牵动,只觉眼里被那海水攻击了似的,酸涩的要命。 这里。 是她妈妈尸骨无存之地。 被扔在这荒凉险恶的黑海十多年,骨头渣都被深海鱼群啃食的丁点不剩,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偏生没猜到,结局会是这么的惨烈悲壮。 这何其不是一种死后灵魂都不能超度的惩罚。 永生永世只能困在这里,死无全尸,不过如此。 找了这么多年的答案,大白了,却陷入了更深的深渊。 啪! 沈周懿转过身,手起又落。 打的她掌心都阵阵发麻疼痛。 男人微微偏着头,黑发随着重力垂在眼前,被风舞的肆意,唇角甚至溢出一点红,他表情甚至没变化,只是抬手,指尖捻过那妖异的红。 沈周懿终于有了情绪起伏,她红着眼,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可表情还是冷的,“沈召卿,你好大的局,好狠的心。” 她一直以为,她这种人在世上已经足够的薄情寡义,却不想,给了她二十年温暖救赎的人,却更甚,狠的令她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那年,沈妍让出殡,他亲眼看着那一切,冷眼旁观甚至是上帝视角看着沈家所有人悲痛欲绝,转头就能拯救在疯人院的她于水火,发疯地放火烧了疯人院,不惜一切代价带她逃离,成为她的精神支柱,看着她在往后十多年世界里只有他,只信他,只依赖他,他一步步将她养成如此模样,最终,由他来亲手摧毁。 杀人又诛心。 在他沈召卿手里,玩儿的炉火纯青! 最终。 他实现了他最狠的复仇。 拉沈家上下下地狱。 他是彻彻底底疯子。 沈召卿静静看着她,巨大的风吹的他衬衫呼呼作响,整个人好像溶于黑暗,再也没办法见到天光云影。 “现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沈家衰败,你妈死亡真相,你爸入局成为我的刀,阿懿,我是你弑父弑母的仇人,上一代的恩怨全部到了我一个人身上,阿懿,从你眼睛里,你想杀了我。”他平静地叙述着,凝望着眼前女人冷如冰霜的双眸。 缓缓地笑起来,霁月清风却又疯癫至此。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跳动的心口处。 “要不要,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淡泊的三个字,那么轻松的脱口。 沈周懿掌心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指尖在颤抖,缓缓地攥紧他那块布料,好像已经剖开了他的胸骨,能够看到里面那颗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是不是比这荒海还要更冷漠。 她竟然开始憎恨,自己就算在这种时候,都被掣肘一样,对他下不了杀心。 凭什么? 凭什么他是最终的得利者? “裴谨行曾经跟我说过,人活这一辈子,敞亮是给自己的,你最终休想把我继续拉向更无法回旋的深渊,一报又一报,没有尽头。”她嘴唇蠕动,喉咙是干涩的。 若是换做从前,她的性子,必然会百倍奉还。 她不在意自己人生归处,她能做出更狠的事。 可如今。 她身边是裴谨行,她想要陪着他一起见见天明后的人世间。 她…… 不想再坠回那个世界。 久久无言。 沈召卿低敛着眼睫,唇边仍旧有猩红,可他却好像吐出一口气,明明是在笑总是诉不尽的悲恸。 “阿懿,你终于安稳于这世界了。” 她终于,摆脱了那糟糕的过往。 她在向前看了。 裴谨行这个男人,在带着她慢慢变好。 二人相视。 天不曾明亮。 直到。 游轮剧烈晃动起来。 “周周!” 沈周懿猛的转头看向前方。 他破开黑暗,朝着她而来。 她喉咙发紧:“谨行……” 裴谨行来了。 沈召卿看向那边,瞳眸里不曾有丁点意外,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跨越半个地球,裴谨行这个年轻的家伙,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彻底淡出这个舞台。 “你该跟他回去了。”他平静如水地说。 本来,他想多跟她待一段时间的。 可人生哪儿有处处如意,他做完了自己最后该做的事,老天不会再垂悯他。 沈周懿心情坠了坠,她回头看他。 竟觉得沈召卿好像蒙了一层雾,她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了。 他……没想囚着她? 下一瞬。 有人从下面上来,带着沈周懿往下方走。 沈召卿就站在原处,后背是与黑篮的天连成一片的黑暗世界,他快要被吞噬在那其中。 沈周懿耳边轰鸣,她不知道当下究竟是什么心境。 直到。 她亲眼看着裴谨行转舵而来,他利落地从甲板上跳下来,飞奔到了她面前,她甚至都能听到他疯狂跳动的心跳声,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冰凉而微颤:“有没有怎么样?” 沈周懿有些走神。 还不等回答。 忽然。 一道身影快步下来,冲向沈召卿的游轮。 伴随着一声叫喊:“芙一!” ------题外话------ 月底啦,求一求月票 明天估计就能完结正文,会多更些,这两天身体有点糟糕差点嘎了,给耽搁了一些,抱歉抱歉 第四百三十章 佛白 裴谨行瞬间看向前方,陈芙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船上跳下来,在他之后便朝着游轮上层而去。 后面的陈聿臣满脸的焦急:“这捣乱的丫头!” 沈周懿皱皱眉。 她知道陈芙一是喜欢沈召卿的,而且与沈召卿之间也算是有一定的交情,按照沈召卿的个性,纵然发生什么,也不会对一个小丫头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虽然薄情,却在某些事情上面十分的有原则。 少女对自己向往之人一腔热忱,无法阻拦。 裴谨行握住沈周懿的手,慢声道:“先上船,这边的海浪太大了,天气也不算好,一会儿可能会有更麻烦的情况。” 自然本来就是不可控的,黑海实在太恶劣,早些离开的比较好。 沈周懿点点头。 她现在毕竟是一个孕妇,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们添麻烦。 抱着沈周懿上了船。 裴谨行抬起头。 眼前的游轮巨大,但是正前方甲板上的身影拉的长长的,背对着几乎要掀翻一切的乌云,好像正在睨着他们这边,根本看不清表情。 出乎意料的,沈召卿真的愿意放他们离开。 现在想想。 之所以能够顺利的进入这片领域,不过就是沈召卿已经提前的部署过,才顺利的前来的。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 边缘又有不小的动静。 巨大的浪花拍了过来。 沈周懿看到另外一艘船快速而来。 最前方,是熟悉的面孔。 男人薄薄的唇略微的苍白,一双妖异的凤眸盛着几分不明的焦急。 刹那间。 他们对上了视线。 庄怀隽搭着护栏的手顿时攥紧,紧紧地盯着沈周懿,其实沈召卿强行将沈周懿掳走,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心中难免觉得荒唐,事已至此,他对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想法? “佛白呢?”他低沉的音色饱含怒意。 沈周懿晃神了片刻。 佛白——? 是……沈召卿的本名吗? 她双眸闪烁,最终看向下来的那艘游轮:“我能把他怎么样么,这么慌。” 从头到尾,不都是在沈召卿的掌控之中,庄怀隽为什么还是一副向她问罪的模样? 庄怀隽不再多说什么,他步伐迈的很快,伴随着几声闷咳,一手无意识地按压胸口心脏位置,直到走到与沈周懿平行的位置,他凤眸黑压压的,病态的妖美,他一字一句地道:“他就算对不起全世界,也对得起你沈周懿,你们互不相欠了,希望你别成为他余生的桎梏。” 说完这句。 庄怀隽便登上那艘船。 离去之时,还能听到他残戾的声音:“马上让他们离开这里!” 几乎是驱赶。 这里的主人本就是沈召卿的。 她不知道庄怀隽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她算不得友好,就算到了现在,也仍旧没有很好的解释。 他跟沈召卿的关系好像有很深的羁绊。 但是她又莫名地确定,二人绝非世俗里的那种感情。 陈聿臣咬牙:“那芙一怎么办?” 现在那边根本不让他上去找人! 沈周懿这才回神,平静道:“她会很安全。” 有些执念,必须面对面去解决,至亲之人也没法干涉。 陈聿臣低低骂了一句,只能作罢。 “先回岸边。”裴谨行捂住沈周懿的眼,低淡地嗓音成了这崩塌之境的唯一生路:“有什么事以后解决。” 庄怀隽已经派人来驱逐。 不容许他们继续逗留。 沈周懿心思飘忽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好像在持续的放空。 总是无意识地回头看向那至高之处。 仿佛还能看到那道身影。 她与沈召卿之间好像什么都挑明了,但却有什么被深藏,不见天日。 眼睁睁地看着,与那游轮渐行渐远。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吧。 此生,再不相见。 沈周懿收回目光,低垂于地面,迸溅一滴缓缓晕染开,最终被蒸发。 …… 陈芙一跌跌撞撞上来时。 就看到那道身影安静地站在甲板上望着远方。 她顿时一阵寒颤,没来由的。 陈芙一嘴唇蠕动,低低地呼唤了声:“召卿老师……” 可前面的人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陷入了什么死局之中。 何曾几时,那个风光霁月的沈召卿,也会沉寂如此,好像下沉深海,被什么死死地纠缠不得喘息。 陈芙一眼眶都红了。 可她不知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与方式上前。 终于。 沈召卿动了动。 他转身,看到了她。 那双淡色的桃花眼,隐隐泛红。 陈芙一心口剧痛。 沈召卿静静看着她,良久,才开口:“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陈芙一回神,忙不迭地点点头:“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沈召卿视线落在她身后,似乎已经看到人快要到来,便说:“具体的,日后有人会给你讲,现在没什么时间了。” 不等陈芙一说什么。 身后便传来一阵喘息,男人裹挟怒意的声音格外的骇人:“你想干什么!?” 她回过头。 看清来人时,陈芙一微微恍惚了一下,好像在哪儿见过? 须臾。 她才猛然想起来,神情顿时惊愕起来。 召卿老师那张…… 眼前闪过黑影。 庄怀隽已经跑到了沈召卿的面前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谁他妈需要你做那些!事情都解决了,我警告你,就算你打算了什么,我也不会领情的!”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沈召卿淡淡看着他,“他们都送出去了吗?” “走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个小蘑菇头最是白眼狼了!”庄怀隽不知为什么那么生气,素来的冷静都产生裂痕。 沈召卿却勾勾唇:“各自欢喜,各自安稳,你也长大了。” 庄怀隽猛地推开他:“你什么意思?” 沈召卿看向远方,声音很淡:“你说这个世界,真正的盛世是什么样的?” 庄怀隽:“报了仇,活的比仇人更好。” 沈召卿却笑:“可人感情是复杂的。” 伴随着一阵浪摆。 他们几乎站不稳。 沈召卿眯了眯眼,天还是不透丁点光亮。 “把他带下去。” 忽然,他一声令下。 庄怀隽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抓他,却抓了个空。 他心脏开始狂跳,他几乎负荷不住,只能脱口而出:“庄佛白!” 第四百三十一章 终章 他被上来的人死死地控制。 就连陈芙一都傻眼,不知眼前的状况究竟是为何。 只有沈召卿是掌控全局的。 他挥挥手:“这么多年,已经挺累了,我也是欠你的,小时候若不是我把你丢了,你的身体也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是的。 他是庄怀隽的亲哥哥。 他们两个是异卵双胞胎。 二十年前的变故,使得他们家破人亡。 庄怀隽从小就身体不太好,是因为在娘胎里的时候他抢夺了弟弟的不少营养,导致庄怀隽出生便在医院保温箱里待了一个多月,在此之后,就必须精心细养着,吃不得一点苦。 可母亲去世,父亲被谋杀,父亲还被诬陷工作失误,造成重大事故,他们兄弟俩没有半点指望。 爷爷奶奶过世早。 家里只有一个八十的外公,还因为母亲父亲的事大受打击,心梗病逝。 他带着庄怀隽申冤无门。 沈家老爷子为掩盖罪行,将他们扔去外地。 意外之中与庄怀隽走失。 他呕心沥血的找了他两年,直到被沈江海带到沈家第二年,才偶然重逢。 那时,庄怀隽因为从小体弱,流浪之时被欺凌,日日拳打脚踢,导致他心肌炎严重,彻底成了不可逆的创伤。 险些丢了命。 他只能想办法将庄怀隽藏在疯人院。 沈周懿在疯人院的后两年,是与庄怀隽一起度过的。 只不过,后来她被疯人院虐待,一场高烧不退,丢失了一些记忆。 庄怀隽那时性情阴郁,对沈周懿算不上友善。 导致沈周懿也不是很喜欢他。 把他忘记,也情有可原。 他一个人,养大两个小孩。 保护的严严实实。 纵然如此,他们终究会走上这么一条路。 庄怀隽身手很好,一脚踹断来人的腿:“庄佛白!你清醒一点!” 但哪里敌得过沈召卿的提前安排,有人强制性为庄怀隽注射了什么。 庄怀隽感觉自己浑身没了力气,眼前都开始模糊,他咬破了舌头,疼痛肆虐:“哥……” 沈召卿看向陈芙一:“能帮我照顾他一下吗?” 陈芙一呆呆地点头:“那你……” “今天的事情,能一辈子隐瞒下去吗?”他莫名其妙地说。 陈芙一喉咙涩涩地疼,眼泪不知何时漫了眼眶:“哪些事?” “你看到的,所有。” 陈芙一愣神地点点头:“好。”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沈召卿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那一刻。 陈芙一看到了他在笑,很淡泊,却很耀眼。 沈召卿说:“最后,能请你转身吗?” 陈芙一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理解是为什么,可向来她无法拒绝他。 她照做。 沈召卿这才转身,敛眸看着那要吞噬一切的浪花,唇畔微澜,声音低到只有他才能听清的呢喃:“你要的盛世,来了。” 这黑海,想要将一个人啃食的骨头不剩,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阿懿曾经说过,希望她恨着的人,消失在这个盛世。 他已经完成了他毕生的使命。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就在沈周懿面前,让她亲眼看着他跳下着黑海,让她一辈子铭记着他,他与她的母亲同葬在这片海域,这样,她就算恨着他,可是以后每年来看她母亲的时候,也能时时刻刻想着他也在这里,她永远不会忘记他。 可他明白。 恨这种感情太重了。 重的令人时时刻刻喘不过气,除了痛苦别无其他。 他活在这种阴霾下二十年,怎么能继续囚着她。 罢了。 他生时无名。 去时也无需悲悯。 她将永远不知道他已经死在里这里。 每年春暖花开,他在这里,总能看到她前来。 不用带着任何负累。 大概能偷偷听着她与她母亲诉说着幸福的点点滴滴。 也还……不错。 扑通—— 陈芙一呆滞地看着被风刮动的门。 那声音好像是幻觉,但太清晰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 看着甲板上空无一人。 干干净净,天也大晴。 她一步步走向甲板。 再捕捉不到丝毫他的影子。 好久。 她才嘶喊出声:“沈召卿……” 他果真好狠的心。 谋算了一生,最终的终点,是他的死。 一切都乱了套。 庄怀隽带来的人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纷纷穿戴好救生衣下水。 陈芙一许久都没动,她哭的声嘶力竭,再无回音。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面前走来一个人。 陈芙一双目无神地抬起头。 是墨清秋。 他半蹲在她面前,递给她一封信,火漆密封。 “找到他了。” “这是他给你的,他希望你能帮他做最后一件事。” 陈芙一打开那封信。 是沈召卿那漂亮又锋利的字迹。 字字句句儒淡又客气,就连这封信,他都不给她留下半点痴心妄想,他太理智,理智的令人心似刀剜。 他想让她,帮忙做一台手术。 保住庄怀隽的命,用最新开创的新型技术,将他的心,换给庄怀隽。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走的那么决绝。 而她是外科天才。 由她执刀,他放心。 陈芙一终于哭了出来,没有回应。 墨清秋起身。 闭了闭眼,表情悲戚。 世间再无庄佛白。 他看着前方忙碌的人群,沉沉开口:“恭送,庄佛白先生。” —— —— 天已经晴了。 沈周懿他们被沈召卿的人送到了酒店。 之后再无音讯。 第二天。 沈周懿醒来,头痛欲裂。 她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夜的梦。 都是有关于沈召卿。 她坐起来,脸色微白。 门忽然推开。 是裴谨行。 他看她醒过来了,立马上前,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他们都来了。” 沈周懿迟疑:“谁?” “裴家人,还有徐理事长,你的朋友们。”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同时到了这边。 沈周懿皱眉。 她下床。 裴谨行给她找来了厚点的袜子为她穿上,才抬起头说:“下面有几辆车等着,是沈召卿派过来的,说要送我们去一个地方。” 沈周懿抿唇:“那他人呢?” 裴谨行摇头:“没来。” 到现在,他们也不知沈召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沈周懿只能跟着裴谨行一起下楼。 果不其然看到了几辆车已经在等着了。 来人。 还有墨清秋。 第四百三十二章 方休(大结局) 沈周懿皱眉,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寻那道熟悉的身影,却捕了个空。 墨清秋上前,眼神似乎藏了复杂,他说:“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吧,放心,绝对没有任何不好的意图,是他对你的补偿。” 沈周懿不动:“他人呢?” 墨清秋故作轻松:“他说你们没必要再见面徒增烦恼,你应该能够理解。” 沈周懿几乎转身就走:“那我也不需要他所谓的补偿。” “这是他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以后就是陌路,沈小姐,你们之间总该好好的画一个句号的。” 墨清秋说完这句话。 便打开了车门:“他说了,今天你不去,绑也能绑去。” 沈周懿深吸一口气。 裴谨行垂眸看着她攥紧的拳头,覆盖上去握住,“总要结束这个坎儿的。” 跨过去,她以后再不会被纠缠。 她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缓缓地点点头。 上了车。 沈周懿看着前面的墨清秋:“见到陈芙一了吗?” 墨清秋眼神微闪:“嗯,好好的,在他那边,不久之后就会回来,不用担心。” 这回沈周懿便不再说话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她侧头看去。 一愣。 竟是沈召卿前不久重金购置的庄园。 她只来过一次,而且还未进入过里面。 此刻。 庄园外铺了红毯。 一眼望去,纯中式的红铺天盖地。 好似要染红半边天。 这是…… 墨清秋做了请的手势:“请进吧,你们的亲友也全部都安置好了。” “这是他赔给你的婚礼。” 盛大又隆重奢华的纯中式婚礼。 震撼又难以置信。 沈周懿一步步走向里面。 所有配置都是顶尖的,造价不菲。 她与裴谨行被安排到了更衣室更换喜服。 凤冠霞帔,片片薄金轻若鸿羽,金饰流苏璀璨生辉。 隆重地使人仿佛置于梦境。 大红的喜服完全的贴合她的身材,不知准备了多久。 沈周懿仍旧觉得混混沌沌,看着镜子中红唇美艳的自己。 手握纯手工刺绣的团扇,美的端庄又独绝。 沈召卿为她准备了婚礼。 这是意料之外。 为什么是中式婚礼? 沈周懿思绪恍惚,倏忽想起,在幼时,她曾经羡慕过邕城富豪举办的一场中式婚礼,比西式更韵味又大气,她觉得好看,那时年纪小,跟沈召卿说了句,真好看。 除此之外。 她再没有表达过什么。 难道…… 就是因为她那句话? 想到这里。 沈周懿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会记她无心的话那么多年。 她深深地吐息。 再次凝视镜子中的自己。 她不是什么煞风景的犟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既然已经穿上了这身衣服,那就是她出嫁大喜之日,没必要再毁了第二次的婚礼,平白地惹人不快,她该坦然去接受,去享受。 这是终章,她会好好对待。 楼下。 所有人都惊诧。 他们的到来,是受邀前来。 本来沈周懿婚礼现场失踪引起了不小的乱子,紧随其后便收到了邀请。 竟是另外一场绝世独绝的中式婚礼。 闻鸢看着这布置。 她算是比较懂行一些,中式向来比西式更加奢侈,像是这种规格,没有几个亿根本没法筹办。 这是惊吓之外的惊喜环节? 他们所有人都被请到了场,震撼着这空前绝后的婚礼。 直到。 有人走到她身边。 闻鸢看了一眼。 墨清秋手中玩着一支烟,没说话。 闻鸢眯眼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墨清秋道:“主持大局。” 闻鸢皱眉:“什么意思?” 墨清秋低头看她:“没什么,这场婚礼将会是往后多少年的佳话,有人用一切换来的。” 中式文化与底蕴响彻世界。 他们会是口口相传的佳侣。 可…… 出嫁与出殡,白事藏于这艳红之下。 * 裴谨行的喜服也十分的合身。 自然明白这场婚礼布置起来费心费力费钱。 绝非一朝一夕。 沈召卿这男人,大费周折为什么? 他找到了墨清秋。 墨清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人呢?” 裴谨行眸色微锐。 墨清秋平静道:“有些事不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的结局就是最好的,裴谨少爷,你接受就好了。” 这种平衡,就让它保持着。 无人知晓最是好。 裴谨行唇边轻哂,半耷的眼冷淡又轻慢:“他究竟在做什么?任何事都不是无缘无故。” 墨清秋沉默须臾,才忽而一嘲。 “真相知道了,你的妻子能接受么?” 霎时间。 空气凝结。 仿佛变成了冰碴子。 裴谨行也他对视着,好像已经从墨清秋眼里读懂了什么。 再未多问。 有些事,聪明人之间不必挑明。 墨清秋揉碎了那只烟,抬起头看向前方。 “你美丽的妻子出来了,那么,我代替沈先生,恭祝二位新婚快乐。” 话音落下。 裴谨行侧眸看去,霎时间收敛自己所有外放情绪,变得柔和下来。 女人就站在花团锦簇之中。 一袭红色喜服,美的张扬。 他心似乎漏掉了一拍。 须臾,才迈步走向她。 他们之间仿佛铺了星河璀璨,直到,他能够真真实实地牵起她的手。 沈周懿问:“漂亮吗?” 裴谨行说:“最漂亮。” 她终于勾了勾唇:“那你以后是我的了。” 他低头亲吻她的指尖,不厌其烦地重复:“裴谨行是沈周懿的。” 他可是在佛前许了愿的。 往后生生世世,只要她要,无论他转世轮回多少遍,他就永远属于她。 至于其他…… 人这一辈子终究都是揣着明白而糊涂的活着的。 只要是所有人想看到的结果,何不接受? 不必说,不必问,往后幸福就好。 裴谨行目送着沈周懿上了那顶喜轿。 凤凰于飞在两侧。 天色正好。 他凝望着前方的喜轿,一步一步地跟在其后,树影下,有他们的影子,穿过半枯落叶,见证新生抽绿,越过了春秋,世间仍旧影影绰绰,她行走在时间的更迭里。 他如影随形。 看吧,不见天光的腐朽,也拥有了她最忠实的信徒。 蝴蝶亲吻着他的玫瑰。 至死方休。 ———————— 正文完。 ------题外话------ 一些细的东西,番外会写~ (番外)婚后生活篇1 熙熙攘攘的白雪落满枝头。 正值凛冬。 已经是上午十点一刻,外边依旧不见日头,清清冷冷的世界好像梦境一般没有实感。 裴谨行醒得很早,随意地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毛衣,松松垮垮地垂着,肩膀看着格外的宽阔,他黑发微微凌乱,深色的眼瞳里涵盖几分尚有的睡意朦胧,整个过程之间他都轻手慢脚的,生怕惊扰了那深蓝色被子里鼓起的一团包。 下了楼。 裴谨行看了看还在燃烧的壁炉。 微光绰绰。 他看了看时间,干脆往沙发上一摔,长手长脚都摊开,仰着头滚动着喉结,伸手摸了一把后腰。 “嘶……” 不出意外是青了。 沈周懿已经接近临产期了。 这段时间的脾气是见长,他也颇为苦恼。 这不。 昨夜三点多不睡觉,突发奇想地去k歌房唱歌,唱到一半,忽然说他嗓音条件这么好,以前又浑,一定勾搭了多少美女,当即义愤填膺地挺着个大肚子趴在他身上就啃他的喉结,莫名其妙地说要把他吸成哑巴,他不准她干,沈周懿笑眯眯地就朝着他后腰踹了一脚。 脚不大,劲儿不小。 他有道理怀疑她是借机想色色,从而恼羞成怒。 不止是这。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硬是没睡好一天。 前三个月,沈周懿孕吐的厉害,每天吃不下,整个人都肿的不像话,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带着起了反应,她吐他就不受控制地哗哗流泪,成天眼睛红的跟什么一样,精神严重萎靡,失眠,焦虑,后来找陈聿臣问了情况,得出结论,他极有可能得了产前抑郁,他当即觉得荒谬,陈聿臣在他这里荣升傻逼行列。 算算时间。 预产期应该就是这两天了,马上要见证曙光到来。 沈周懿肚子里怀的别是个上天的小魔王,影响的他娘都暴脾气不少。 等这小子出来。 先打一顿解解气。 歇了一会儿。 裴谨行起身,开门看了看。 风雪交加着。 这里是a国。 前两个月他们搬过来的,沈周懿喜欢这边民情风俗,干脆过来养胎。 医疗也发达。 不用担心什么问题。 距离举办婚礼已经过去了将近七个月。 时间流逝,很多事都随着渐渐地淡去,无人再提起。 一切都在变好。 他也觉得挺幸福,当然了,除了…… 裴谨行几乎是冷淡而又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停下的那辆车。 黑色的在冰雪世界里格外的惹眼。 男人穿着质感极好的黑色羽绒大衣下车,怀里还捧着一盒小蛋糕,看了看包装,应该是巧乐力的。 他唇边一扯,长腿一横:“你烦不烦?” 来人停下。 一双妖异的凤眸轻嘲:“你怕什么?我这么让你有危机感?” 裴谨行哂笑:“你玩儿保姆y玩儿的挺上头?想养崽,自己去生一个,天天往我家凑什么热闹。” 眼前人,正是庄怀隽。 这家伙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自从他身体恢复之后,就好像脑子又有病了,从g国跑到h国,又从h国追到a国,次次在他跟沈周懿住的附近扎点,跟狗皮膏药似的,死活甩不掉。 天天背着他给沈周懿送吃送喝送玩儿,把一孕妇该忌讳的都干了个遍,带坏别人家孩子,他是一把手。 庄怀隽自顾自地绕开裴谨行,甚至就当着裴谨行的面用一根铁丝把门锁撬开,“昨天她社交圈子发了,说馋巧克力蛋糕,正好路上捡的,给她吃。” 裴谨行舌尖抵了下上颚,“……” 狗扯。 庄怀隽绝对是脑子坏了。 以前他们两个本就不对付,见面各种长枪短炮齐上阵,跟沈周懿也关系没那么到位,甚至先前各种算计,把沈周懿逼至绝境多少次,庄怀隽这种男人就是只有野心没有心的怪物,偏生现在,他疯了。 疯到了他跟沈周懿这里。 满世界追着他们跑。 他带着沈周懿去哪儿,他隔天下午就能住隔壁。 就好像现在,这强盗直接当着他面撬锁。 他是不是太猖狂了? 砰! 裴谨行抽出门口伞架上的雨伞,快准狠地在庄怀隽进门之前横插在他身前门框之上,那力度,似乎要将门都卸下来:“理由。” 庄怀隽护住了手中蛋糕。 才波澜不惊地瞥裴谨行:“没见过插足者?” 裴谨行笑了:“你挺不要脸啊。” 庄怀隽:“我的心告诉我,我就得追着她跑。” 裴谨行:“……” 强盗逻辑。 庄怀隽当然不再多解释。 他当然是不喜欢沈周懿这种小黑心肝儿的,从小这丫头就不是省油的灯,沈家人给她送的下了毒的饭菜吃食,她转头就能面不改色送他床边,美名曰缓解紧张的同院关系。 就连他手腕上那疤,都是沈周懿咬的。 小时候他们不对付,加上他心里明白与沈周懿家里是血债,他性情也恶劣,庄佛白不准让他说漏嘴,他心里窝着火,没少针对她,那阵子把沈周懿偷偷养的小兔子扔到后山,她找到他的时候,二话不说把他踹进了池塘,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捞起他手腕就咬,咬到见血,咬到牙都豁开皮肉,池塘水脏,伤口直接感染,他还烧了两天。 谁知道长大以后,变得那么乖。 竟然没人知道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父母不在,她颠沛流离了几年,否则她绝对是混世魔王的潜力和水准。 至于现在他对沈周懿…… 挺奇怪的。 好像自从换了庄佛白的心之后,他有些行为和心理变得多了几分异常,好像心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共存与他的身体,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本人的一些行为。 虽然他也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转变。 可…… 也不失为一种无聊生活里的……乐趣? 正想着。 啪! 楼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裴谨行几乎立马看过去。 楼梯口。 沈周懿穿着橡皮粉的毛绒宽松长裙,只见腹部隆起,黑发披在一侧肩膀,她扶着护栏,呼吸不畅,“破,破了……” 庄怀隽:“什么破了?” 裴谨行霎时间反应过来,迈腿就往上冲:“破你妈,让你车开进来,要生了!” (番外)婚后生活篇2 从住宅风风火火的出来赶往医院,好在这个时间段不是高峰期,不存在堵车的问题。 庄怀隽眉心皱着,油门踩到底。 不忘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 “为什么要生孩子?”他突然问。 裴谨行安抚着因为宫缩而疼痛的沈周懿,忍住了骂人的冲动:“你在说什么疯话?” 庄怀隽视线落在窗外,“她看起来很痛苦。” 所以,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没必要的负担。 在他的人生信条里,没有这么多所谓的社会责任感,也没有阖家欢乐的期望,人生短短几十载,能够及时享乐本就不易,新的生命到来代表着沉甸甸的责任和枷锁,还会给身体带来短暂的伤害和痛苦,女性在他看来,是伟大的,可也不需要太无私奉献了。 裴谨行轻蹙眉头。 这件事他倒是和庄怀隽是同样的理念。 从一开始他就说过的,他个人其实对小孩不是很喜欢。 不过这个孩子的到来,也算是他和沈周懿之间搭建起跨国跨生死的桥梁与转机。 他心里也别扭的滋味也稍稍缓解。 正想着。 手腕被攥了攥。 他低头。 沈周懿额头满是汗珠,宫缩的疼痛让她浑身冒冷汗,她只能不停地变换姿势来缓解,裴谨行的情绪她也能够感受到,这段时间里面他跟着也吃了不少苦,他是心疼她,他心里有负罪感一样的情绪滋生。 “别搭理他。”她说。 裴谨行抿抿唇,眼尾都红了些许,双手绕过她的身体托住她的肚子,减轻她的负担:“别害怕,我进去陪着你。” 他可以申请进产房。 沈周懿立马拒绝:“不行。” “为什么?” “我还想留下点我的形象。”她深呼一口气,阵痛感已经让她内心想要骂人。 实际上,生孩子状况百出,免得他看在眼里更对幸已有反感心理。 她也是一片苦心。 庄怀隽看了看后面,“你现在已经没有那种东西存在了。” 沈周懿:“……” 能不能把司机踹下去。 裴谨行抬手就关了挡板。 隔绝了前面庄怀隽的注视。 抵达医院。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 秦吱吱正好这段时间在这边,在医院门口看到她已经穿着白大褂等着了。 裴谨行暗骂一句。 这也是个不省心的。 秦吱吱是名人,在这边也有她的学生,能开不少便利。 推着沈周懿进了手术室。 她被裴谨行拦住:“你接生?” 秦吱吱笑了:“对啊,你拒绝也没用。” 这小子,倒是防着她。 裴谨行眼窝深了深,须臾:“那一定要保她平安。” 这回,秦吱吱倒是愣住了。 原以为裴谨行会非常不配合,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同意了。 裴谨行说:“你在医学界的造诣,这世上没几人,你在里面,她的安全你必然能够保证。” 原本他们关系本就尴尬。 可渐渐他想明白了。 与其在意那些,还不如她的平安来的更重要一些。 他只要她平安。 秦吱吱沉默许久。 才倏地呼出一口气:“我不接生。” “是我认识的一个妇科专家,她不会让周懿出任何事,裴谨行,你是个男人。” 她直到现在才算是认可了他。 曾经就是觉得,不过一个小男生,能扛住什么? 但他确实是出乎意料。 沈周懿眼光,的确是毒辣。 裴谨行没有再说话。 只是盯着那扇门。 久久没有言语。 庄怀隽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的大雪纷飞。 时间飞逝。 那个他…… 能不能感知到此时此刻? *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仿佛度秒如年。 终于。 门开了。 裴谨行霎时间奔过去。 护士走出来,怀里抱着孩子。 微笑着说:“爸爸是哪位?” 裴谨行要踏入手术室的脚步生生被拦住,他这才回过头,眼里还未聚焦,他的注意力始终都是在里面的沈周懿身上。 护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丈夫。 便说:“爸爸应该第一个拥抱宝宝。” 裴谨行垂眸,看着那襁褓中小小的一团,孩子刚刚生出来,浑身都是泛红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乌溜溜地,神奇地看向他。 那一刻。 好似有某种牵连感拉扯。 护士道:“是个女宝宝,母女平安,恭喜。” 秦吱吱望了望里面,提醒了一句:“不抱抱吗?” 裴谨行才如梦初醒。 他伸手轻轻碰碰幸已的小脚丫,温热的,他喉结滑动,嗓音冷淡:“我应该先去拥抱我的妻子。” 刹那间。 护士都愣住了。 眼睁睁看着那恣意轻狂地身影进入里面。 秦吱吱都讶然地挑挑眉。 良久轻笑。 爱啊,是一腔热忱,是义无反顾,是经久不衰。 正如现在这个模样。 披星戴月,在闪闪发光。 ———— 时光荏苒。 盛夏又至。 噗叽噗叽—— 噗叽噗叽—— 走廊里发出软软糯糯的声响。 光线很明亮,已经日上三竿。 视线缓缓地下挪。 从门把手再往下。 一只穿着小僵尸服装的糯米团子摇摇晃晃地出现门口。 圆圆脑袋上的僵尸帽子歪歪扭扭,小小的符咒挡着视线,胖胖白白又小小的手挥舞着,露出一双黑黝黝的大大杏眼,睫毛黑又长,脸蛋圆乎乎,泛着薄薄的粉红,嘴巴微微张开,刚刚长出四颗小牙齿,像极了白色小海豹幼崽。 糯团子走路不稳当。 自己一扇门一扇门的找。 在最后一扇门前重心不稳摔倒。 又嘿咻嘿咻的爬起来,啪啪啪的拍门。 嘴里嘟嘟囔囔:“麻麻……奶奶……” 砰砰砰! 半晌没开。 她继续敲。 扰人清梦着。 过了大概两分钟。 门打开。 一道黑影覆盖下来。 幸已抬起头,抬了好久,才看到一张冷淡的脸。 她顿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符扔过去:“变灰灰!” 裴谨行:“……” 他急匆匆地套了件t恤,灰色运动裤都松松垮垮的,不得已弯下腰将捣蛋的小家伙抱起来,“飞什么飞,我是你老子,要变哪儿去?” 小幸已露出绿豆大小的四颗小牙齿故作凶狠地呲了呲:“羞羞,不嫩!” 裴谨行:“……” 这小家伙昨天刚借给陈聿臣玩儿了半天,那傻逼这是教了幸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番外)婚后生活篇3 隔了一会儿。 沈周懿慢悠悠地从里面出来,睡眼朦胧的,身上穿着一条有些皱巴了的浅灰色真丝睡裙,黑卷发如瀑地散在肩头。 幸已一看到她,顿时咯咯笑着张开手臂,笑的眼眸弯弯,可爱的不得了。 沈周懿踮着脚亲了亲小家伙脸蛋儿,“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鸢鸢姨姨呢?” 闻鸢最近休假,直接过来帮她带幸已了。 幸已咿咿呀呀:“奶奶!” 沈周懿懂了。 闻鸢去泡奶粉了。 这小家伙自己溜出来了。 裴谨行看向她,“再去睡会儿?” 沈周懿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再加上生了幸已之后不少人帮着带,他妈天天估摸着怎么从徐昶砚家里把幸已偷走,俩人因为带幸已这事儿还没少掐架。 各种游击战间谍战都上演了。 幸已这孩子也不粘人,谁带也行,混天混地,去哪儿都是掌上明珠,就是一混世小魔王,一点儿没有女孩子的乖巧,天天上天入地,抓鸟逗狗,昨天还是因为在陈聿臣在这边的医学院里抓了几只毛毛虫扔他被子里,吓得陈聿臣连夜送回来了。 沈周懿摇摇头,“今天是阿颜的祭日,要早些过去。” 他们前天刚刚到了谢宿白定居的城市,为的就是宋戎颜的祭日。 时间飞快,好像所有伤痕都能愈合可每每面对这种时刻,心中反倒是说不出的惆怅。 裴谨行嗯了声,“去洗漱吧,我带幸已换身衣服。” 沈周懿打着瞌睡进了盥洗室。 虽然幸已已经一岁半了,但是她从未因为带孩子操心过甚至劳累过,裴谨行把方方面面都安排的妥当,像是他这种颓唐散漫的性格,责任感却最为强烈,曾经谁都认为,他谈恋爱或许是最佳的选择,但结婚不是。 朋友们甚至都在质疑。 太过自由洒脱的人,是定不下来的,也是撑不起家庭的。 他是好男朋友,不一定是好丈夫,好爸爸。 可这一年半的时间里。 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竟没有人能比他做的更好。 沈周懿透过盥洗室镜子,看着熟练地单手抱着幸已出门的裴谨行,刷着牙都忍不住轻笑。 她在他的城池里。 永远在热恋。 * * 今天是宋戎颜的祭日。 宋戎颜的遗书里有说过,她不喜欢压抑又以泪水充斥的画面,不想所有人在这一年一天的时间里,世界是黑白无色的。 她想看着他们热闹且开心的诉说生活。 像是她还活着,所有人放松的聚会。 这个祭日,注定是特殊的。 谢宿白独自一人居住在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谢家始终再未回去,他守着他的姑娘的一方净土,从未食言。 宋戎颜下葬在了他定居的城市,也是她向往的国度。 除了工作,他休息的大多时间都会去陪着她,看看书,讲讲生活琐碎,人间万象,他们互相都不孤单。 谢宿白买下了一大片地,前方建了住宅,后面是金霞万道的漂亮公园,林荫,花海,河流,白鸽展翅,一派安然。 “那只小茶杯呢?” 天色昏黄,霞光万丈。 眼前如梦似幻。 闻鸢眯着眼,内心不乏感慨。 谢宿白穿着一件白衬衫,相较以前,他似乎更沉默寡言,但没有以前那种锐气,相反,是沉敛的无波无澜,毫无起伏。 他指了指不远处:“在那边玩儿。” 宋戎颜的这只小茶杯,他养的也精细,几乎是他的寄托。 沈周懿瞥了眼那只黑色的小茶杯,将一束白雏菊放在一处平面墓碑上,周围搭着篝火,灯光璀璨,烧烤美酒,他们围坐一圈,好似只是朋友们久违的重聚。 “小姑娘不打生,性格倒是像裴谨小时候。”谢宿白手捧着一杯啤酒,视线落在坐在椅子上啃玉米的幸已,语气放缓,似有柔和。 裴谨行长腿一伸,顺手擦掉幸已嘴角的酱汁,“我有这么闹腾?” 谢宿白看他:“你不闹,纯邪门。” 裴谨行笑骂一声。 闻鸢挑挑眉:“你们俩差了好五六岁,怎么混一块儿的?” 谢宿白抿了口酒,视线落在那墓碑上,“两家世交,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我高中,他已经一路跳级到初中了,在初中部,他年纪最小身高却高,一副好皮囊,一堆女同学追求塞情书,这小子嫌麻烦,升旗仪式当着全校说喜欢我,掐死不少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升旗仪式搞得跟哭丧现场似的,从那以后成天跟我混一块儿,把我名声败坏了好一段时间。” 沈周懿:“……” 好啊。 原来裴谨行这小混蛋从小就这么邪性。 裴谨行这本尊淡定极了,鲜廉寡耻张口就来:“这不是带着你做了一回风云人物。” 谢宿白:“谢谢你。” “亲兄弟,客气。” 闻鸢笑着将一杯酒放在宋戎颜墓碑前,仿佛还是从前一起鬼混那般:“那你俩桃花不就彻底掐死了,大好青春,没点轰轰烈烈。” 谢宿白只是淡淡弯了弯唇,不知在想什么。 没说话。 裴谨行灌了口冰啤酒,喉结滚动:“家教严,不搞早恋。” 沈周懿挑眉。 呦。 闻鸢瞥了一眼她,顿时来事儿了:“你俩没有暗恋过小女生?好歹是荷尔蒙最蠢蠢欲动的十几岁,什么白月光初恋等等……” 沈周懿看向闻鸢,明白她这就是挖坑。 笑的更温柔了。 裴谨行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初恋啊……” 沈周懿慢悠悠横去一眼。 察觉视线。 他反倒是唇畔一勾,眼尾漾着丝丝缕缕的笑意,朝着沈周懿睇来一眼,“第一次性*冲动算不算白月光?” 闻鸢:“……” 谢宿白:“……” 谁他妈白月光是用来这么解释的? 果然裴谨这张嘴永远捉摸不透。 沈周懿平静地捂住幸已耳朵。 一点儿不惊讶。 大家都是成年人,关系又好,口无遮拦也无伤大雅。 须臾。 裴谨行偏着上半身俯到沈周懿耳边:“记得我第一次叫你姐姐的时候吗?” 沈周懿眉梢一翘:“嗯?” 他把放着音乐的扣耳式耳机扣幸已头上。 冷淡的嗓音含着轻佻气:“嘴里叫的是姐姐,脑子里想的是睡你。” “姐姐,我情窦初开的白月光就是你。” 沈周懿:“…………” 裴谨行你要不要脸! (番外)谢宿白篇1 对于二人低语厮磨,旁边的人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有心思调侃一番,“领了证的就是不一般,上路都不需要证儿的。” 闻鸢轻笑,看了眼旁边的石碑:“按照你以前脾气,一定是拱火的那个。” 宋戎颜私底下在她们面前,向来是开朗了,古灵精怪,是她真正的模样。 沈周懿勾勾唇:“干嘛火力都在我们这边,你们呢?交代交代吧。” 闻鸢耸耸肩:“我你还不清楚,我青春时期没开那一窍。” 初恋,白月光,这些跟她都关系不大。 那时候忙着练拳,闯祸,打架,一度差点被退学。 若不是成绩一直全校前三,处分足够她换十所学校。 这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一直安静倒酒的谢宿白身上。 见大家看他。 谢宿白反应不大,举了举酒杯,平静道:“我初恋,挚爱,都在这儿了。” 刹那间。 氛围凝固起来。 篝火影子在每个人脸上簇动,好像思绪都在被拉扯。 谢宿白视线缓缓落在那石碑上,才氤氲出了潜意识的温柔痕迹。 “我记得第一次见阿颜的时候,她是保送到我们高中的,那时候我高二,她高一,我参加完奥数竞赛回来去跟老师汇报,在办公室里把考题列出来中途,就碰上她来送卷子。” 宋戎颜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性子。 那时候的她,虽然才十六岁却已经出落的美艳动人,比同年龄的女孩多了几分成熟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在人群里,永远是最亮眼的存在,让人没办法忽视的美丽。 谢宿白微微眯眼,记忆清晰的将他拉回。 开学季,京城下午已经泛了凉意。 树影攒动,天气却很好,云彩都是粉红色的。 办公室里空调呼呼作响。 这个点办公室老师都不在,只有一道身影坐在窗前,手中握着笔神情冷漠地写着。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他头也没抬。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走廊里金灿灿的光倾泻进来。 他淡淡瞥过去。 女孩嘴里咬着试卷,两手拢着头发正一边走一边扎。 巴掌大的脸白而干净,五官并不乖巧,明艳的不想是高中生,漂亮的有锋锐的感觉,身上穿的也不是校服,头发有些泛黄,皮筋是红色的,格外醒目。 就是这么一眼。 他在那皮筋上微微停顿两秒。 女孩需要途径他,带过一阵肥皂清香。 谢宿白垂下视线,继续落在纸张上。 隔了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 最终,在他桌边停下来。 那肥皂清香更清晰了。 他笔尖停顿,在纸张上氤出一道痕迹。 “这题挺难的。”她开口了,声音干净却有些冷。 谢宿白没抬头,只有下笔那一瞬间,忘了脑子里上一秒还浮现的公式。 桌面被敲了敲。 女孩俯下身,半趴在桌子上,他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称得上妖艳的眼睛,她嘴里嚼着口香糖,就那么盯着他,他沉静冷漠地看着她。 二人就这么对视。 宋戎颜咀嚼口香糖的速度微微停了两拍。 隔了几秒她才开口:“要我帮你写吗?” 谢宿白淡淡道:“你会?” 她往他对面一坐,还是直勾勾看他:“会,一道题十块钱,同意吗?” 这回。 谢宿白眉梢浅浅一抬。 “你比学校行情贵了不少,凭什么?” 宋戎颜笑了,眼睛像极了狐狸那般,她抬手指了指太阳穴,“凭姐聪明,iq138,数学从小到大满分拿到手软,看你写半天,没一道题做出来,光是抄题有什么意义,聪明人别浪费时间是不是?” 谢宿白不动声色观察她,从容闲适地放下笔:“可以。” 宋戎颜顿时挑眉,伸出手:“先付款后交货。”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做买卖做到他头上的同学,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极了小太妹的小姑娘,要替他做数学题,把他当成了留办公室的学渣。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境。 他给了她两张。 接下来的时间,这女同学抄起笔奋笔疾书。 夕阳不算刺眼,他坐在她对面却有些看不真切。 只有那随着脑袋晃动的红色皮筋最是醒目。 二十分钟。 她写完最后一题。 一秒钟没多呆,起身就走。 他看了一遍,十二道题,错了四道。 他给了她两百,亏了一百。 但能对八道题,其中还有一道大题。 已经能够说明,她不是完全不懂的,最起码作对这八道题的水平已经能考个全校前二十了。 谢宿白侧目看向门口。 放下卷子,指尖敲了敲桌面。 她的字——太难看了。 字如其人。 不是个安分的主。 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第二次见面。 是在周一升国旗的时候。 她竟然被教导主任带到全校学生面前,读检讨。 理由是,迟到早退,在校外疑似早恋。 任何一个青春期的女生,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自尊心和羞耻心几乎能淹没她,但她没有,别说哭和扭捏,她甚至不畏惧几百人注视她的目光,坦然迎着风和光,眼神没有怯意,手中捏着一张纸。 教导主任脸色不好,甚至是催促:“快点认错完升国旗!” 她发尾被风吹动,似乎弯了弯唇:“好啊。” 那一刻。 她眯眼看向所有人,站在话筒前,高声而喊,“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 像是绽放在凡尘俗世的一团烈焰。 是一匹不驯的野马,灵魂和身躯皆是自由。 大胆而震撼。 这对于成日挑灯读书的青春男女,仿佛点燃了沉寂的黑夜。 说不出是羡慕多一些,还是惊诧多一些,与之而来的还有躁动的附和,谁的青春不希望轰烈,而她美丽又自由,成了多少人艳羡之人。 教导主任气的瞪眼。 “好好说话!不要胡闹!” 宋戎颜歪头,“好。” 她眯着眼看向操场一个方向。 那里,少年冷漠如雪,干净又矜贵,与这轰动的场面清晰的分割。 她下巴一扬:“你叫什么?” “既然说我早恋,罪名不成立,不如我表白一个恋恋?” “这位同学,恋爱吗?” 嗬! 全场倒吸口凉气。 那时的她,不拘又妄为,好像置身于这世间之外,就要疯狂一场。 而他,隔着数十米距离,与她对上视线。 她哪里有半分爱慕,眼里只有与这世界对抗、誓死挣脱翻了这世间的反骨。 高中谁不知道谢宿白。 暗恋表白数不胜数。 唯独这次,他与她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